《帝王宠之卿本妖娆》 第1章 萌宠天蓬元帅 风清天朝,天圣十七年,冬日的第一场雪,裹素整个京都。 冬日的夜萋萋寒凉,风骤起,吹散京都外护城河面的皑皑白雪。 这裹素的初冬,夜里寒烈刺骨,天际阴霾,忽而一点火光在漫天白雪里冉冉汹涌。 风清皇宫一隅,漫天大火燃了一天一夜,犹如白昼。 次日,市井繁杂热闹,纷纷议论。 “听说了没,昨夜皇宫大火。”混沌面摊上,男人隔着桌子,侃侃而论。 “怎么没?”邻桌的大汉放下碗筷,凑过去拼桌,“天际亮了一整夜,我那口子非要拉我起来看热闹,听说呀。”大汉凑过去,掩着嘴压低声音,“说是丽妃殿中掌灯宫女打了个盹,风卷起了殿中流苏,流苏染了灯芯,才走了水。” 男人听得津津有味,跟着补充:“这打了个盹,皇帝的宠妃就没命享福了,说是这丽妃都烧得面目全非了,整个椒兰殿里,就活下了养在丽妃名下的十皇子,这人是出来,可是一双腿却被掉下的横梁砸着了,太医们都说,这辈子怕是都站不起来了,皇帝大火,斩了好几个太医呢。” “十皇子?”大汉搜肠刮肚一番,“那个病秧子啊,不是说本就活不过二十五吗?这下好了,不良于行,怕是命不久矣。” “谁知道呢?十皇子才十岁,死了亲娘,有没了养母,皇帝再疼宠,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怕是也少不得招祸。” “……” “……”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从皇宫秘闻谈到了治国之道,又绕回了昨夜大火,天家十子。 男人有句话说的很对,皇宫啊,是个吃人的地方呢。 昨夜大雪,风向朝北,椒兰殿朝南,一夜延绵大火,真是一个宫女打了一个盹?这各种迂回冤屈,天灾人祸,怕是谁也说不清,谁也不敢说。 京城啊,就是一潭污水,皇家、世家秘闻那是一件又一件,一桩又一桩。 这不,昨夜里啊,可不止皇宫人心惶惶,据说这右相家里也出大事儿了。 混沌面摊隔壁的包子铺里,女人论起京中奇闻,那也是不输男人啊。 “听说没?右相家里庶出的九小姐傻了?”妇人长相富态,说话挑挑眉头,额上全是褶子。 同桌的女人震惊,嘴里塞满的包子险些掉出来:“右相容家?”咽了咽掺着口水的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都说右相家里出的女儿个个都是惊采绝艳啊,怎么还出傻女了?” 京城右相容家,那可是京城头等世家,专出美女,才女,这傻女还是千古头一遭,能不震惊吗? 女人接过话,开始神神叨叨地唠起了原委:“说是在院子里戏耍,磕着了脑门,就傻了。一醒来,就胡言乱语,念着谁都听不懂的咒语呢?” “都念的什么啊?”女人天生比男人多生了根追根究底的神经。 挠挠头上的妇人发髻,想了想,说:“什么银行卡?还有那个,那个什么来着。”绞尽脑汁一番,猛拍大腿,“哦,低罩杯,不知道是个什么巫术。” 低罩杯?不是d罩杯?没文化真可怕,要是被远在二十一世纪的妇女同胞们知道,这古代女人将d罩杯视为巫术,一定扑上去……咬死。 末了,女人还感叹了一句:“诶,右相一张老脸怕是败光了。” 右相的脸有没有败光不知道,但是这右相家里确实鸡犬不宁了。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话说,右相家戏耍被磕了脑门的庶出九小姐,晚上发烧昏昏沉沉,睡了快一天了,大夫都嘱咐准备后事了。谁知道夜里,那不受宠的九小姐突然睁开眼,跳下床,紧接着四处张望,摸了摸脸,又摸了摸浑身,在胸前反反复复摸了好几遍。 随后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句:“快来个喘气的,告诉老娘这是怎么回事?” 守夜的家丁、丫鬟一进门就看见原本快断气的九小姐活蹦乱跳地在床上翻腾,没等人回话,又说了句:“丫的,老娘真穿越了?” 接着,仰天长啸一声:“天杀的,老娘的银行卡没带来就算了,老娘的d罩杯为什么也变成了这六七岁干煸小身板啊,老天待我何等不公啊。” 当场丫鬟家丁充愣,刚进门的容相更是脚下一个趔趄,磕掉了一颗大门牙,挂了满嘴的血。 正巧,京城大火,夜如白昼,睡不着,看热闹的人多了去了,这多多少少听到了容相大人家九小姐的河东狮吼。 一夜之间,容家出了个傻女九小姐,便像滚雪球一样,滚遍了京都四面八方。 《天下治》有言。 今至三海四陆,里海北上乃雨落国。雨落地大物博,多戈壁,盈矿石;少园林,乏食粮。 里海南岸接风清,环月牙湾,气候温宜,鱼米水乡,软经济强盛,乃富庶之最。 西云起,遥对黑海。自建国200年,硬经济迅起,以战马为天下知。云起夜帝,上碧四十三年,厉帝薨,太子云宁夜继位称夜帝,太后张氏专政,‘战神’楚王云宁止戍守边关,外戚专权。 北上之际,终年积雪而聚之雪域,占地天下三中之一。古之有言,雪域之巅,金碧筑城,有仙居之。 雨落女帝,建辉40年,成帝继位即推行仁政,民心所属。育有六子七女。瑶光三公主:建辉三十七年,成帝之兄,西王揭竿,瑶光上荐‘以点击众’,大破敌军,成帝大喜,封之第一皇女,闻名雨落,年仅十四。 风清惠帝,天圣二十年,惠帝行‘采荐制’,创建史上最繁盛时期,史称‘富民时’。惠帝膝下十四子七女。天圣七年,九皇子萧衍诞,漫天星子,灼灼整夜,天赐祥瑞,帝王星现,惠帝大喜,封储君。 天圣二十七年,惠帝,行‘采荐制’七栽,风清盛世王朝,京中一片繁华祥和。 这日子过好了,百姓们茶余饭后就爱说东家,道西家。 书生士子们,指点江山,道:“风清天家的皇廷三公子,太子萧衍善文,夏王萧简善武,澈王箫闵善……美。太子乃天定帝王星,出生那日,天际灼灼现了一夜祥瑞,又有皇家王爷辅助,如画江山风清定是霸主。” 第2章 腹黑九小姐 市井大汉们,猥琐谈论:“容家那几个女儿真是一个比一个美,一个比一个惊采绝艳啊,七小姐,一曲惊鸿绝世舞,八小姐,翩跹素手,转轴拨弦,那十一小姐,更是世间数一数二的才女,个个都是生的貌美如花,婀娜多姿。” 隔壁大婶这个时候就会插一句:“你们这些粗大汉想也别想,擦擦口水就算了,容家的那些小姐们都是要嫁进皇家士族的。” “不还有个九小姐吗?”男人一脸义正言辞,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那个傻女?”妇人一脸鄙视,“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男人嘿嘿干笑几声,心里想着容家出美女,就算是傻子还能差到哪里去? 城里风风火火谈论的容家傻女九小姐,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容家一处废弃的小院里,一株梨花开得正盛,三四月,正是春初,太阳暖洋洋的,梨树下,一张稍显破旧的软榻上,女子半眯着眼,一手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一手往嘴里塞,晒着日光,懒洋洋的,甚是快意啊。 脚边还趴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球状物,乍一看像狗,细一看又像狐狸,脖子上挂着块漆黑的牌子,龙飞凤舞写着‘天蓬元帅’四个大字,正伸着舌头,和女子一般懒散模样,女子自顾塞了一块糕点,又给那‘狐狸犬’塞了一块。 一人一‘狗’,就暂且说狗吧,那是吃得正欢。 此女子正是容家的傻女九小姐,容浅念是也。 “小姐,小姐。” 一声风风火火,软榻上的容浅念一块糕点卡在喉间,精致的小脸铁红,猛地咳了几下,才咽下嘴里的东西,眼睫一掀,一双斜长的丹凤眼几分妖娆,几分鬼魅,几分狡黠,撑起身子,怒目瞪着来人:“十三,这一惊一乍都是跟谁学的,差点没噎死我。” 跟你学的!噎死你?怎么可能,祸害哪个不是遗千年的。十三不满,眼神幽怨,心里腹诽,嘴上却道:“我的小姐,都什么时候,还吃?” 瞅了瞅自家小姐身上沾的一身的糕点,又瞅了瞅那只胖到浑圆的狐狸犬嘴边的糕点屑,十三那个心疼啊,这可是西部附属国进贡的糕点啊,整个风清国就那么三盘,才一个时辰,整整一盘就被这妖孽和这狗作践光了。 容浅念掸了掸身上的糕点屑,及腰黑发用根木簪子,半挽半散,抱起地上的狐狸犬,一本正经的说:“我可不想成为京城第一个被饿死容家小姐,你家小姐我是傻女已经够可怜的了,要再饿死了,那还了得。”对着手里的一副懒散的狐狸犬,笑得那是风情万种,“是不是元帅?” 十三无语凝咽,要是这妖孽是傻子,那全天下就没有正常人了,要是这天天去皇宫爬墙找御膳的祸害会饿死,那全天下都不要活了。居然还无耻地一本正经。 更无耻的是那只胖狗,得瑟地抖着一身的白毛,狗腿至极,学足了它主子的无赖。 突然一身河东狮吼:“天蓬元帅,你又重了,都胖成什么样了,以后一天只准吃两餐。” 天蓬元帅委屈地瞪着眼,做了一副泫然欲泣,眼珠子盯着那所剩无几的糕点,转啊转。 没错,这萌到狗腿的白狐狸犬,有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唤作天蓬元帅,十三不止一次惋惜这个霸气十足的名字了。 这也就算了,一只狗取了这么个霸气的名字,可她和姐姐两个大活人,却被唤作十二,和十三,小姐还糊弄人说,自己上辈子叫十一,这样才是一家人。 十三曾经不屑,无声抗议了半个月,最后还是偃旗息鼓了,十三就十三吧,她才不要和一只狗吃醋呢,她家主子就和那胖狗一家人。 “看什么看,不给吃,瞧瞧你这一身肥肉,不减肥哪只母狗会愿意嫁给你。”容浅念提着元帅的耳朵,耳提面命,一双斜长的丹凤眼挑起,全是狡邪。 隔壁礼部尚礼家夫人的母狗可是天天粘着它,甩都甩不掉好不好?元帅哀怨地瞅了瞅自家无良主人,那黑黑眼珠子都要挤出水来,那叫一个可怜啊。 “少给我装可怜。”大手一挥,元帅大人做了个抛物线,吼一声,“去,给我面壁去。” 可怜被抛弃的元帅大人还好身手敏捷,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利索的爬起来,小鼻子抽了抽,胖胖爪子挠了挠土,幽怨地看了一眼软榻上的糕点,灰溜溜地蹦跶到梨树下,对着树干有模有样地‘面壁思过’。 对于这一人一狗的交流模式,十三已经见怪不怪了,自家腹黑主子,心情好的时候,会抱着天蓬元帅,一口一个元帅大人,喜滋滋地抱着它一起去皇宫开小灶。偶尔也会晴天霹雳,将元帅大人折磨的死去活来。 十三懊恼,冲着自家小家翻了个白眼:“差点忘了正事,七小姐,八小姐正往院子里来呢,肯定又是来找事。” “那身娇肉贵的小姐,偏生要来我这小院子。忘了上次摔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女人啊,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真让人头疼。”说着要佯装着揉揉眉心,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狡邪得像只狐狸。 说起那事,可是右相府里一桩未解之谜啊,说是七小姐串门九小姐的院子,好好的人进来,却被抬着出去,大夫说折了一条腿,需休养半月,怪只怪在这七小姐根本不知道怎么折了腿,走着走着,就成这样了。所以这事一直成了府里一桩未解之谜,甚至传言九小姐的院子里闹鬼,七小姐的腿就是让妖物折了。 闹鬼?妖物?听到这话时,十三对着天。笑得那个人仰马翻,这丞相府里,那只鬼不就是自家小姐吗?那妖物正是小姐那天刚从皇宫‘借来’的雪域莲子。 十三半是抱怨,半是苦恼:“我的小姐啊,那两位身娇肉贵的小姐这次可是浩浩荡荡带了一群人啊,十二又不在,我这个半吊子三脚猫折不断他们的手脚啊。”脸上可没有半点害怕,心里寻思的都是怎么让那些人屁滚尿流,没办法,跟了容浅念几年,身体里全是暴力腹黑因子。 这丞相府里谁人不知道,九小姐有两个了不得的丫头,名唤十二的,拳脚了得,名唤十三的,口舌了得。 第3章 谁挠了大小姐的肚兜 容浅念笑得无害,眸光几经流转,明媚了这午后,活脱脱一个祸水啊。都说容家七、八小姐美貌无双,殊不知这傻女九小姐才有着那祸国殃民的资本啊,偏生,这祸水尤其祸害。 祸害小姐起身,素白长裙不加点缀,拢了拢散乱黑发,语气颇为认真正经:“这就不对了,十三,小姐我教过你多少遍了,我们都是文明人,不能暴力的。” 这人就是假正经。 文明人?文明人会将七小姐弄到半个月下不来床?这厮最擅长神不知鬼不觉地折磨人,还掩着嘴说:我是文明的傻子。 这人一张脸,妖娆魅惑,脸皮厚度更是无人能及。 十三懒得拆自家小姐的台,‘小姐说得就是王道’根深蒂固了,虚心请教:“那怎么办?” 某女,起身,将软榻上的糕点藏在破旧棉絮下。销赃啊! 十三无语,摇头,至于吗?宝贝成这样,这院子里可到处都是宝贝。不说远的,那破棉被下可是天丝软衾,整个风清就这么一件,冬暖夏凉,刀剑不入。那小姐头上的木簪子,据说是江湖圣物,可防百毒,就连天蓬元帅脖子上那表明身份的牌子,那也是西域寒铁,寸铁比金贵啊…… 应了容浅念一句话:这叫有财不外露。 藏好了‘赃物’,容浅念邪邪说了句:“山人自有妙计。”擦过十三身边,悠悠嗓音传来这么一句,“十三,关门,放元帅。” 哦,原来要瓮中捉鳖啊!十三会意,这一出关门打狗,不,关门被狗打一定很精彩。 容浅念转身,笑得春风得意,像朵让人想采摘的迎春花:“两位姐姐怎么得空来我这小院了?” 这厮变脸也太快了,刚才还一脸奸诈,现在就低眉顺眼了。 十三挪步过去,门口走在前头的不正是府里那两朵身娇肉贵的娇花吗?七小姐那朵生的是妩媚婀娜,风姿绰约。八小姐那朵端的是清纯佳人,楚楚动人。 七小姐容年华走在前头,一身淡黄色广袖收腰长裙,一步一生花,那叫一个婀娜多姿,就是那张明艳的小脸端着一脸的讥讽厌恶,生生坏了几分美感,说:“我到要来看看,这破院子里有什么鬼怪,还是有人在作怪?” “就是,左右不过一个院子,不干净的是人。”一边的八小姐容锦绣也恶言帮腔,着了一身粉色翠烟衫,水雾绿草的百褶裙,身披淡蓝色薄烟衫,娇俏的打扮,只是一开口……诶!空有其表啊! 原来是对上次折了腿还耿耿于怀啊,谁人不知道,这七小姐最是记仇了。八小姐最无理取闹。 那边十三神不知鬼不觉关了门,一脸跃跃欲试:又有的热闹了,不知死活的女人啊,进了狐狸窝还没有自知呢。 容浅念非但不气,笑盈盈地接过话:“是啊,妹妹我在这院子里住了十几年了,也没出去过,也就两个丫头进进出出,一直好好的,怎么两位姐姐来了之后就闹鬼怪呢?”这厮就会装,一肚子的坏水还一副纯真无害。 容年华一脸愤慨,浓妆下的脸色阴沉:“少给我装傻,上次只有你和你的丫头在这,还能有谁?” 容浅念一脸无奈,心中叹了句:波大无脑的女人啊,原来只是不发达,还是有脑子的。嘴上却言笑晏晏,妖娆邪气的丹凤眼半敛着说:“我可不是装傻,记得七岁那年,父亲大人做寿,可是姐姐对着所有宾客说我是傻子呢,姐姐这么说,不是打自己巴掌吗?被外人听了去,还以为姐姐这个嫡出的小姐,欺负我这个庶出的小姐呢,白白坏了我们姐妹的感情不是。” 姐妹感情?睁眼说瞎话还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的。 容年华被容浅念地堵得没话,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指气得发抖,指着容浅念:“你……没想到你十多年不出这院子,还练了一张伶牙俐齿啊。”这话像是从嗓子眼里磨出来的。 “七姐别气,和着成天只和狗说话的傻子有什么好说的,等爹爹回来,让爹爹把这院子给铲平了就是了。”容锦绣连忙帮着容年华顺气。 容年华和容锦绣都是大夫人所出,再加上这庶出的容浅念生的美极,女人的虚荣心作祟,自然在这时候同仇敌忾。 又一个没脑子的!容浅念真是替那老丞相可惜了,生的女儿一个比一个绣花枕头。嘴上笑得越发妖邪痞气,接过容锦绣的话,颇为赞同地点头:“是啊,我成天就和狗说话呢。” 这言外之意就是:我现在正和狗说话呢! 容八小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忿忿道:“你敢骂我是狗。” 容浅念佯作恍然大悟:“哦,原来我真在和狗说话啊。” 容浅念这厮,最善长的就是借力打力,不动声色地腹黑坑人。 “你……”容锦绣气结,顶着嫡女的头衔,在这相府向来都是横着走,哪里吃过这样的暗亏,一张俏脸气得发抖,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好不精彩。 容浅念还是笑脸迎人,微微挑起的眉眼狡邪,像只奸计得逞的猫儿,又说:“不过姐姐,兴许是和我的狗狗在一起时间长了,还真能说上几句,要不,我让它和姐姐问个安?” “容浅念,你……” 不等容锦绣说话,容浅念对着梨树下的狐狸犬招手:“元帅,来。” 元帅大人白嫩嫩的爪子刨刨土,不理不睬!这胖狗脾气大着呢,一向记仇,兴许是还记着刚才的夺食之仇。 “元帅大人。”容浅念耐着性子,声音带着哄骗蛊惑。 十三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时候自家小姐这么温柔了。 元帅大人也抖了一身白毛:主子温柔的时候,比凶悍的时候更吓人啊。 好狗不吃眼前亏,元帅大人温吞吞地转身,胖胖的小身子,走起路来,像只肉球在滚,好不滑稽! 一跃,元帅大人就落在了容浅念的肩膀上,还狗腿地蹭了蹭脖子,一脸讨好。 容浅念俯身,压低嗓音:“元帅,要是能让她们横着出去,那剩下的菊花糕都归你了。” 第4章 斗嫡姐 话音一落,就听见啾的一声,空中白影闪过。继而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啊……” 容家七小姐那清脆如黄莺的嗓子大概破了。 就一个眨眼的时间,原本站着嚣张的容家七小姐就躺着了,脸上还横着一直白胖的狐狸犬,一双刨土的爪子霍霍几下,只见那七小姐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就华丽丽被刮花了。 这突然起来的变故,所有人目瞪口呆,傻了!唯独容浅念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拈了块菊花糕,笑得春风得意,似乎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元帅大人身手不错啊,没有退步。” 那边继续人仰狗翻。 “啊,走开,走开。” 容年华翻滚在地,一双手胡乱挥舞。别看元帅大人身材‘丰满’,那矫捷身手可是无狗能及啊,一双爪子挠遍天下无敌爪,一路下来,容年华脸上脏污、血痕纵横,那叫一个狼藉不堪。 容锦绣一个娇滴滴的闺阁大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花容失色,不敢上前,怯怯担忧地唤了一句:“姐姐。”转头,对着一群傻愣的丫头家丁大吼,“还不快去把那只该死的狗给我……” “啾……” 好家伙!不愧是公狗中的战斗狗,那个速度叫人咋舌,就一个须臾的时间,容锦绣便叫元帅大人挠了个人仰马翻。 “啊……”容锦绣一声尖叫,响彻这方圆几十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丞相家里杀猪宰羊呢。 不消片刻,容家那花容月貌的八小姐就惨不忍睹了。 两个女人一只狗,一出好戏啊! 容年华狼狈地从地上趔趄爬起,花了妆容,顶着一头鸡窝头,破着嗓子河东狮吼:“容浅念,快让这畜生滚开。” 一句话,刚落,紧接着一声尖叫:“啊……” 元帅大人似乎玩上瘾了,‘左拥右抱’,‘上下其手’,好不闹腾,众人只见两位平时端庄的大小姐,抱着头滚做一团,蓬头垢面,一身狼狈地嘶吼、尖叫个不停,外加一只作威作福的胖狗得瑟地窜上窜下。 “滚开。” “该死的畜生。” “快来人啊。” “来人啊。” “……” 两大小姐嗓子都喊哑了,没一个动一下,一半是被惊到了,一半是被这唤作元帅的狗吓到了。 “呵呵呵……”一片翻天覆地的闹腾尖叫声中,一声清脆的笑容不绝如缕。 反观那软榻上的女子笑得人仰马翻,邪气妖娆的丹凤眼眯成新月弯弯,好不欢喜,手里拈着块糕点,大喊:“元帅大人,姐姐身上那衣服可是京都锦绣坊做的,可别弄脏了。”末了,又来一嗓子,“哦,还有那头饰,是美人楼造的呢。” 元帅大人跟了容浅念好几年,哪能不懂她那一肚子坏水,立马会意。两爪子下去,那天价纱衣就‘体无完肤’了,自然那些红红绿绿的珠花,也没有逃过元帅大人的魔爪。 十三无语问天,大叹一句妖孽祸水啊,自家小姐可真是狠啊,这教训了人,还不忘坑点银子。 十三笃定,那锦绣坊与美人楼小金库的钥匙现在还拴在自家小姐的裤腰带上呢。黑心的商人! “滚开,我的衣服,不许咬。”容年华发髻凌乱,脸上红红紫紫。 不许咬?元帅大人乌溜溜的眸子一转,磨磨牙齿,一口下去。 “啊……” 顿时,京中高雅温婉出名的容七小姐就衣不蔽体了。 容锦绣也好不到哪里去,吓得抱头鼠窜,就差屁滚尿流,可是…… “啊……”一声尖叫,容锦绣摔了个四脚朝天。 十三往地上一看,平坦的路面平白多了一根香蕉皮。再转头,瞅瞅自家小姐,正啃着香蕉,笑得人仰马翻。 见过腹黑的,绝对没见过这么腹黑的。摇摇头,十三无奈,天降祸害,鸡犬不宁啊! 容锦绣大概扭到脚了,瘫在地上,对着得瑟抖毛的元帅大人瑟瑟发抖,颤颤巍巍地说:“求、求、求你。” “啊……” 元帅大人不会怜香惜玉啊,这一口下去…… 堂堂丞相八小姐,向一直狐狸犬求饶? 可惜,某胖狗听不懂人话,自然自家主子不是人,那是妖。 容浅念抱着肚子大笑:“哈哈哈……”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还不忘夸赞,“好样的,元帅大人。” “小姐,差不多了。”十三凑过去提醒,再闹下去,这两位小姐香消玉殒了可就不好玩了。 容浅念收了笑,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了句:“我想,府里家丁一定都想知道这七小姐和八小姐的肚兜都是什么样式的。” 十三一头黑线。 突然,容浅念嗓音骤高:“哦,原本一个绣了牡丹,一个绣了月季啊。” 纵是被容浅念荼毒得处变不惊的十三也愣了,那两个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的女人真是那府里那两位花容月貌的小姐? 尤其是那肚兜上一朵红艳艳的月季,一簇白茫茫的牡丹,也太……惹人眼球了。 几十双眼睛,顿时充血了。 容浅念掸了掸身上的糕点屑,伸了个懒腰,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大呼一声:“元帅大人,开饭了。” 元帅大人得令,屁颠屁颠地扭着胖胖的身子,跳上容浅念的肩膀,得意洋洋地伸出圆溜溜的脑袋,等着自家主子爱抚。 容浅念拂了拂元帅大人的头,夸了句:“乖。” 元帅大人脑袋一扬,得瑟至极。 这个空荡,几个眼明手快的丫头赶紧上前,扶起自家小姐。容锦绣已经完全瘫软,被几个丫头抬着,容年华却抢过丫鬟的外衫,却还是遮不住外露的春光,恼羞成怒地大叫:“都给我闭上眼睛,再看我把你们的眼睛都挖出来。” 那些傻眼的家丁连忙死死闭上眼睛,当中也不乏那么几个色胆包天的偷瞄上几眼。 容年华大概是缓过气来了,一双重瞳阴鸷,睃着容浅念,视线灼灼,恨不得撕碎眼前人,咬牙切齿道:“容浅念,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让你的狗如此放肆。” 第5章 月黑风高夜 容年华一眼火光瞪像元帅大人,元帅爪子在空中张牙舞爪几下,容年华立马吓得连连后退。 容浅念一边顺着元帅大人雪白的毛,一边委屈幽怨地回答:“姐姐这可就冤枉我了,我们家元帅那是喜欢两位姐姐,才会和你们亲热的。就是没想到亲热到了这种程度,连七姐姐月季肚兜,八姐姐牡丹肚兜都掏出来,这狗实在不像话,回头我好好教训教训它。”还装模作样的斜眼瞪了元帅大人几眼。元帅大人头一撇,那叫不屑一顾! 一席话刚落,人群便传来细细碎碎的嗤笑,还不忘多看几眼那月季肚兜与牡丹肚兜。 容年华一脸一沉,一个冷眼砸过去:“再笑一句,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众人立马静默,下意识抬头,便看见七小姐一脸污泥血痕的脸上还挂着几根草,身前月季肚兜鲜红。低头,掩着嘴,憋笑。 容年华毕竟是见惯了世面的士族小姐,恼羞成怒的同时还不忘面子里子,沉声恐吓:“今天的事情,要是你们敢说出去一句,定不相饶。” 众丫鬟家丁毛骨悚然,这七小姐的狠辣手段可是见识过的。 “姐姐莫动气,要不,让我家天蓬元帅在逗逗姐姐开心?”容浅念一脸真诚。 容年华连连后退,戒备地看着容浅念肩上的狐狸犬,嗓音都颤抖了,还嘴硬:“容浅念,少给我装这一副乖顺的样子,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还有你的狗。” “对,我一定要宰了它。”容锦绣咬牙切齿附和了一句。 说完,两姐妹一个被搀着,一个被抬着,落荒而逃。 身后,容浅念清泠慧黠的嗓音,魔音绕耳般传来。 “姐姐这就走了?下次再来我这坐坐,我们家元帅真的是喜欢两位姐姐的。” 下次再来?除非那两位大小姐脑子进水了。 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远后,容浅念一跃,跳上软榻,抱着元帅大人打滚,大笑:“哈哈哈哈……” 十三摇摇头,无比无奈:“小姐,小心笑岔气了。” 诶!那两位小姐前世造了孽了,招惹上这么个祸害,十三替她们捏了一把同情泪。 一人一狗,默契十足地以一模一样的姿势抱着肚子笑到岔气。 十三再一次无语,视而不见。 眉眼弯弯,嘴角梨涡浅浅,一张极美的脸,笑得却一脸痞气,搂着一只白色的狐狸犬,豪迈十足地大喝:“元帅大人干得好,晚上带你去皇宫吃好吃的去。” 十三一头黑线,小声嘀咕:“刚才是谁说要元帅减肥来着。” 有这样的主人,元帅大人要想减肥,怕是这辈子没指望了。 “十三啊。” 冷悠悠的声音,十三顿时毛骨悚然,每次自家小姐这样喊她,都有人要倒霉了。 容浅念笑笑,一贯的狐狸风格,那个邪气狡猾:“不要忘记了,很多人都很想知道这丞相家两位小姐肚兜的样式呢。” 嘱咐完,白衣裙摆摇曳,不见妖娆身影,只留一句:“走,元帅,我带你泡妞去。” 十三无语凝咽了,这厮又要祸害了。 又让天蓬元帅去勾搭隔壁礼部尚书夫人家的那只母狗,顺便看看礼部尚书与夫人丫鬟偷、情。 这厮的兴趣爱好,真是不敢苟同啊! 最后,十三仰天叹了一句:“宁得罪天下人,千万别得罪容浅念。” 得罪她的人,放心,不会死,不能活,多半是半生不死,生不如死。 当天晚上,府里进进出出好几个大夫,最后断言,这八小姐的腿起码要修养一个月。 当问起八小姐这腿怎么扭了,八小姐只说不知道。 自然不能说,被狗推的。 然后这府里闹腾不安了,这七小姐去了那院子,折了一条腿,半个月不能下床,八小姐去了那院子,扭了一条腿,一个月得躺着,所以归根结底,那个院子中邪了,于是府里两位当家夫人,便开始张罗着驱鬼。 只是第二天,不止整个丞相府,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容相家七小姐的肚兜上绣着月季,八小姐肚兜上绣着牡丹。 然后,京城某家成衣店卖起了那种样式的肚兜,生意火爆,掀起了一场肚兜热潮,某妖孽在家数银子数到手软,还不忘蹭蹭身边的胖狗:“元帅大人,又卖出去了一批肚兜,我们赚翻了。” 某只胖得已经找不到肚子的胖狗抖抖一身白毛,欢天喜地。 托了容家七八小姐绣花肚兜的福,容家九妖孽大赚了一笔,这饱暖后嘛……呵呵,思**。 没办法,谁叫容九好这一口呢。 十三掌灯站在风里相送:“小姐啊,早些回来。” 容浅念一席黑衣,一张脸裹得只露出一双狐狸一般狡邪的眸子,回眸一笑:“等爷赢了,就将凤歌儿家最俊的小厮给你讨来做压寨夫君。” 十三嘴角狂抽,仰天无语,就是借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娶了昭明世子府里最俊的小厮啊。 十三再一次摇头,感叹造化神奇,整出容小九这样的奇葩。 “等我哟!” “啾!” 一人一狗,一模一样的贼笑,十三差点没一个踉跄磕在门上。 “诶!”看着远去的身影,十三重重叹息。 夜黑风高,今晚又是个杀人放火看春宫的好日子啊。 一轮明月高照,月下,太傅府屋顶,一人一狗正撅着屁股,观摩一处火热热的攻受大战。 半分钟过去了,容浅念揪着元帅雪白的毛,磨牙:“丫的,居然是个受。” “啾啾啾……”元帅大人同仇敌忾。 容浅念翻身,叼了一缕头发,横躺在屋顶,唉声叹气:“阴沟里翻船啊。” 元帅大人撑着一短腿,也一脸幽怨。 嘎吱嘎吱嘎吱…… 床板儿还在叫唤,阵阵叫唤那叫一个销魂啊。 可惜了,可惜了,容大妖孽输了赌局,没多大兴趣,起身,拍拍衣服,从怀里掏出一本破了角的小册子,随手丢进缝里。 第6章 打家劫舍 不明物件从天而降,床上的交颈鸳鸯一个鲤鱼打挺。 “谁!” 少顷默然,屋顶上传来一句:“姿势真难看。” “大胆贼人!”窗幔里一声暴怒。 屋顶,一阵风飘过,哪里还有人影,只留几根白色的狗毛飘啊飘。 半响后,太傅公子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拿下!” 一脚刚踏进院落的带刀统领被从天而降的不明物砸得晕头转向。统领大人揉着脑门盯着地上,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扑地。 一阵风吹来,唰唰唰……地上,一幅一幅栩栩如生的春宫跃然纸上。 破角的小册子封面,赫然写着七个大字:攻受大战典藏版。 不消片刻,整个太傅府亮如白昼,一片哄闹。 “外面怎么回事?”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回大人,是公子院里遭了贼寇。” “都给我退下。” 门外护卫诺了一句,便带着人撤出了主院。 屋内,左太傅对软榻上的男子赔笑:“殿下见笑了,小儿胡闹。” 男人摆摆手:“无碍。” 天降帝星,面如温玉,翩翩君子。说得不正是座上之人:风清国太子萧衍。 “无灵子。”白润修长的手指掠过折子,萧衍淡淡念了句。 “正是无灵子,南藏王进贡的续命药材。” “藏王倒是舍得,老十那个病秧子倒是颇得几分福气。”萧衍嘴角嗪了抹浅笑,手指摩挲着折子,“我听说,这无灵子双生双叶,一半致命,一半续命,世间能区分之人屈指可数。” “这……”左太傅揶揄,不甚明白这位主子的言外之意。 “既已如此,西藏王分不清药性也是理所当然。”那人含笑,嘴角噙着淡淡弧度,温婉如玉。 好一个玉面狐狸,好一招借刀杀人啊。 左太傅心下惊恐,连忙应道:“属下明白。” “太傅有心了。”萧衍笑着品茗。 左太傅抹了抹汗,干笑。 “靠!” 趴在横梁上的容浅念动动唇角,无声地扯出一个脏字。 天降帝星?苍生福祉?容浅念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道:全是屁,这世道,黑心才是王道。 可惜了,无灵子可是好药,好毒啊,便宜那病秧子了。 折腾了一晚上,阴谋诡计什么的,后半夜,容浅念才爬上十三的床,闹醒了十三,说了句:“十三啊,我对不起你啊,左小四竟是个受,我输了,你的压寨相公飞了。” 十三半睡半醒,咕哝了句:“昭明世子好眼力啊。” “不知道那病秧子怎么样了?” 临睡前,容浅念嘀咕了这么一句,有些莫名其妙。 这天晚上,容浅念做了个梦,梦里,她变作了一只狗,比天蓬元帅还胖,昭明世子凤歌儿骑在她背上,拿着小皮鞭一边抽打,一边大喊:“容浅念,我赢了,你得给我做牛做马。” 容浅念是被吓醒的,第二天,一身男装,顶着个黑眼圈摸进了忠亲王府。 “凤歌儿你丫算计老娘啊。” 人未到,声先到。 “这话怎么说啊?” 声音妖娆魅人,却不闻半点女气,好一副勾人的嗓子。 只见那人衣襟半敞,半靠着软榻,一只手撑着下巴,挑着风情万种的眸子,好一张勾魂的皮囊。 妖孽!容浅念暗暗咒骂,撩起一身似血的红衣大喇喇便坐在了主位上,眸子流转,含笑莞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哦。” 男子一口上好的大红袍喷出。 听说忠亲王府的昭明世子绝代风华,一笑倾城国。 再反观眼前男子,嘴角挂着几滴晶莹的茶水,眸子拉着滑稽的弧度。 果然传言有误。 “愿赌服输。”萧凤歌菱唇绯红妖艳,“诚然左小四是个受。” 事情是这样的…… 这左小四大名左成才,是太傅大人家唯一的独苗子,这太傅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子嗣单薄,连着生了三胎,这第三十七房小妾才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左成才,左太傅老来得子不甚欢喜,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左小四是个弯的,在京都里,人人都知道左家小四是个龙阳。 前些日子,太傅家的公子左小四在小倌馆里看中了个美娇郎,便拾掇着给娶回家当了第十八房男宠,左小四与那美娇郎到底谁是大攻啊。于是乎,赌约一拍即合,瞅着左小四那一身膘,容浅念赌了左小四是个攻。 “凤歌儿啊。” 声音那叫一个麻酥酥,眼神那叫一个春风一度桃花开。 整个京都,除了皇帝和萧凤歌的老爹忠亲王,还没有第三个人敢叫昭明世子‘凤歌儿’。 萧凤歌妖异的桃花眼跳了跳:不详的征兆。 “作甚?”声音有些微颤。 这风清国的昭明小霸王也只有对着容家妖孽时才会端不稳世子的架子,心肝俱颤。 “我刚才听院子里的奉茶的姐姐说,前些日子,忠亲王府里来了位娇滴滴的小正太啊。” 萧凤歌一张俊脸沉了沉。 容浅念笑得更欢了,又道:“据描述与左小四家那位美娇郎甚是貌似啊。” 天下有不透风的墙,可偏生,墙外有容浅念一双耳朵。 “我招。”萧凤歌起身,坐到容浅念旁边,“那美娇郎是我送给左小四的。” “啧啧啧,凤歌儿啊,我可教过你,做人要本分。” 萧凤歌无语,实在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容浅念勾勾手指,萧凤歌凑过去:“可是你说的,愿赌服输?” 堂堂昭明世子焉了:“说吧,要什么?” 萧凤歌十分爽快,可见这样的情形不是一次两次。 “我家十三那个丫头,看上你府里那个最俊的小厮了,叫什么来着?”挠挠头,佯作深思,“哦,唤作澄碧。” 妖孽,感情这是看上小正太了。 萧凤歌眨眨桃花眼:“你不如要了我吧,我可比澄碧俊多了。” 容浅念一脚踢过去,狼嚎一句:“滚粗的,老娘就要澄碧。” 第7章 人生何处不狗血 “眼神好啊,竟瞧出了澄碧那一手连我都看不出来的易容术。” “那你看看,一句话,给是不给?” 守在门外的澄碧一脚踩空,脑袋磕在门上,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地看着屋内。 爷,可千万别给啊。 不料,屋里传来昭明世子十分豪爽的话:“澄碧,从今天起,你就跟着小九。” 平地一声雷,澄碧哭了。 容家小九,那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他跟了主子几年能不知道吗?那就是个孽障啊。 澄碧平生第一次恨自个师傅,传了他一手绝顶易容术,要是知道,这易容术会给容家那个孽障看上,打死他也不学。 屋子里,开始屡次不改的打闹声。 “小九啊,我都依了你了,你也就从了我吧。” “给老娘滚。” 一阵拳打脚踢声。 “小九,你怎么舍得。” “你看我舍不舍得。” “啊……说好不揪头发的。” “……” 澄碧抬头问苍天:里面那个还是风流倜傥、桀骜不驯的昭明世子吗? 京都谁人不知,昭明世子最宝贝他那一头青丝了。 澄碧抹泪说:一物降一物,任凭昭明世子三千青丝,容家老九也能给他揪去一大把。 就这样,容浅念将澄碧挖了墙角,藏在了自个院子里的厨房里,不因别的,澄碧一双巧手,除了会易容,还做得一手好菜。 “十三啊,你的压寨相公我给你带来了,好好疼人家哦。”容浅念一副托孤的模样。 十三早就被容浅念荼毒的铜皮铁骨,脸不红心不跳看澄碧,豪气云干地说了句:“澄碧,别怕哦。” 澄碧脸一抽,泪珠子滚出来了。 容家九小姐的院子里,果然全是孽障,澄碧想死的心都有了。 容浅念托着下巴大笑,岔气说道:“今晚,不用悠着点,小姐我就不回来了。” “又看上什么了?”也不消停消停。 “好东西哦。” 容浅念眨了眨绵密的长睫,像只狡邪的猫儿,懒懒转身,一身红衣,恣意张扬。 澄碧抹了眼泪,问:“她去干什么?” “打家劫舍啊。” 十三见怪不怪,澄碧又哭了,他啊,真进了狼窝啊。 是夜,月未满,乌云偶过。 许是昨夜里,太傅府里遭了毛贼,今夜,府中到处戒备森严。 屋顶上,人影儿黑纱遮面,一双慧黠的丹凤眼眨巴眨巴,活像只夜里活动的猫儿,四处梭巡。 “元帅你望风,事成之时带你去皇宫吃好吃的。” 元帅大人小短腿一挥:放心! 容家夜猫子随即俯身横躺屋檐,一路滚动,翻转,脚尖侧勾,掉在横梁上,纵身一扑,身形像足了灵动敏捷的猫儿。 咔嗒……上锁,搞定,这对连皇宫国库都横着进去的容浅念,这太傅府的小金库实在没难度。 容浅念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来,借着光梭巡,某人两眼放光:“好家伙,全是宝贝啊。” “老东西,给你销销赃。” 说着,容浅念嘴里叼着夜明珠,两只手开始扫荡,所到一处一扫而空。 忽然,动作顿住,容浅念眸子一眯,锁住目标。 “原来在这。” 伸手,便去探那寒玉盒。 电光火石间,手腕骤然被擒住,容浅念抬眸,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猝然便占据眼眸,那只手,竟是比那装着无灵子的寒玉还要白上三分,剔透四分。 好一只美丽的手,可惜,奈何为贼。 容浅念抬头,吐出嘴里的夜明珠,扯出一抹自认为友好的笑:“老兄,同行规矩,先来后到。” 无人应答,光线昏暗,隐约可见那人棱角分明,独独一双眸子灼灼如星子,竟携了一抹微微湛蓝。 这是个男子。 容浅念吸了一口冷气:“好吧。”叹气,“各凭本事。” 语落,说时迟那时快,容浅念横手一劈便去夺,速度快到不见招式,不料,她快,男子更快,纵身一个凌空跃起,反手一截,扯住了容浅念袖摆。 只一招,容浅念便被制住。 这个男人,深不可测。 顿时停住了所有动作,她敢笃定,只要一个动作,对方立马能一招撕碎了她的衣服。 奇耻大辱啊!她容浅念两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亏,咬咬牙:“既然你那么喜欢这件衣裳。”眨眼,媚然天成,“那送你好了。” 只闻一声裂帛声响:“嘶……” 瞬间,容浅念一袭红衣裂成两半,一身冰肌玉骨在昏暗灯下若隐若现。 男子怔愣。 很正常的反应,试问哪个男人看到女人如此情况下宽衣解带还能镇定自若的。 便在男子怔愣的那一瞬,容浅念反身一扑,勾住男人的脖子,一个转身,伸手一捞,那寒玉盒中的无灵子变成了囊中之物。 隔得近了,容浅念嗅见男子身上淡淡药草香,抬眸,微暗下,男子撇开眼,微微白皙的耳垂,一丝绯红。 容浅念一把推开男子:“小样,没见过吧。”说着还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的另一半衣服,只穿着素白亵衣,手里摆弄着刚到手的无灵子。 夜明珠淡淡黄晕下,男子面容模糊,一双灼灼清眸,几许火光,忽明忽灭。 半响,也不见对方来抢,容浅念觉得无趣,从亵衣里掏了掏,扔出一张黄色的纸:“后会无期。” 只见她一转身,全裸的后背一闪,纵身跃上了横梁,不消片刻便没了身影。 男子摊开手中黄色的纸:扫黄组到此一游。 “好一只野猫儿。” 男子转身,一袭月光打在侧脸,一张平凡普通的脸,独独那双眸子,似湛蓝中的一点冰魄,美得妖异。 夜黑风高,忽然刮起了西北风。 “阿嚏!” 容浅念抽抽鼻子,抱着身子瑟瑟发抖。 “丫的,别让老娘再遇到你。”打了个颤,抱紧了元帅大人,唇齿冻得青紫,“冻死老娘了。” 第8章 妖孽一出谁与争锋 “啾啾啾……”勒死爷了。 元帅大人滴溜溜的眼珠子泫然欲泣。 大半夜的,只见街角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抱着一只狐狸犬,怎么看怎么恐怖,还好,大半夜的街上没人,不然她容浅念的面子都要搁裤腰带上。 狂风继续大作,容浅念实在熬不住了,猫手猫脚摸进了一个宅子,又猫手猫脚摸进了一间房。 顿时,两行鼻血倒流,人生何处不狗血啊,深更半夜翻墙撬门还能遇上如此热血沸腾的场面。 容浅念就差没两脚一蹬晕过去了,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鼻子,对着刚撬开门的屋子里放了句话:“我只是来借衣服的,你继续,你继续。” 说完,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把将手里的元帅大人丢远了,自个盯着对面浴桶里的男人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好家伙,身材好啊,可惜了,就一个背面的。 容浅念探出一只脚,试图窥探正面,忽然,那人开口了:“可看够了?” 容浅念愣了一下,干笑:“够了,够了。” 男子背对着容浅念,慢条斯理的擦背。 我的娘哟,一个男人怎么能做出这么引人犯罪的动作,一个男人怎么能生出那一身引人犯罪的皮肤,一个男人怎么能长着那样勾人心痒难耐的背,就不知道那正面如何……咳咳咳,容浅念干咳一句,甩甩头猫着步子,一步一步上前蹲下,仰头:“我就借一件衣服。” 伸手,提起一件袍子,再瞅上几眼,才舍得转身,可惜啊,可惜啊,没看到正面,容浅念一步三回头。 “就这么走了?”男子嗓音低沉,带了似戏谑的妖气。 容浅念一愣,才想起这事古代,男女是授受不亲的,认命地回头:“好吧,我不吃霸王餐,我负责。” 男子未语。 容浅念磨牙,摸了摸身上,除了那一身亵衣,别无他物,一咬牙,将手里还没有捂热的无灵子放下:“那我走了,不送不送。” 最后瞅了一眼美男沐浴图和地上的无灵子,一脸纠结地走了,也不知道是不舍得那无灵子,还是不舍得美男裸背。 容浅念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摇摇头苦叹:今晚真衰。 还有更衰的呢。要是容浅念知道自己牺牲色相才夺来的无灵子,就这么拱手让给了‘同行’,一定会吐血的。 屋内,男子起身,披了件素白的袍子,衣襟半敞,青丝三千如泼墨。 “主子。”院子里,一袭青衣的男子凭空降落,轻功了得啊。 男子未语,俯身,拾起地上的无灵子,白皙的指尖,极美:“竟是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主子,可要彻查?” 男子沉吟,托着下巴,拨弄着与手指一般剔透的无灵子。半响,轻启唇:“她便那样整整一个时辰。” “额?” 她?那样?青衣男子拧眉,听不懂。 男子眸子微挑,一抹湛蓝若隐若现:“你说,风清的女子可会分不清外裳和里衣?” 青衣男子愣了:“主子说的是?” 男子青丝飞扬,但笑不语。 半响,男子只道了一句:“回宫。” 转身,男子容貌普通,瞳子极美。 这一出夺宝、送宝计当真狗血! 次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一处破院,高挂缺角的门匾,龙飞凤舞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美人苑。 此处,便是容家九小姐的窝,乍一看,一个字:破。撩开重重破布,再撩开那密不透风的床幔…… 整张床,铺的全是蜀锦,床幔垂落,缀着的是莹白的琉璃玉,床沿镶了一圈玳瑁……这等铺张便是帝王之家也未能及。 女子三千青丝铺散,一张素白的小脸上,长睫扑闪扑闪,枕边,一只找不到脸的肉球,白毛也扑闪扑闪,一人一狗那是睡得天昏地暗。 床幔撩起,一阵风吹进,床上的人儿抖了抖,没睁开眼,跟着,一阵催促。 “小姐,小姐,起床了。” 床上的人儿皱眉,翻了个身,身边的狗儿也翻个身。 半响,人儿咕哝一句:“大清早的别在这扰人清梦。” “我的好小姐,都日上三竿了,还在说混话。” 容浅念眼皮子打架,眯了眯,睁不开,抱着元帅大人蹭了蹭,继续睡。 “小姐,你藏男人了?” 一惊一乍,容浅念睡意散了一半:“滚,老娘可是良家妇女。” “良家妇女床边怎么有男人的衣服,还是里衣?” 刷了金粉似的眸子掀了掀,瞟了一眼床边白色的袍子,一把抱住:“可贵了,一株无灵子换的。”一拍大腿,容妖孽泫然欲泣,“肉疼啊。” 十三嘴角狂抽,这人怎么尽抽风。 那边,容浅念将男人的里衣袍子往被子里塞,顺便把自己一起塞进去,滚来滚去。 太阳又高一分。 十三直接去掀被子:“快些起来。” 骤然,一阵沉默,清风卷起珠帘,那人儿一身冰肌玉骨毫无遮掩。 半响后,床幔中传来一声大吼:“流氓!” 又半响后,一只素白的小手撩开窗幔,一身冰肌玉骨一丝不挂,倒是痞里痞气地调侃:“哟,还害羞呢,难道你没长这些玩意。” 十三捂脸,跺脚:“你流氓。”遁逃了。 身后,某九妖孽哈哈大笑,起身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半个时辰后,十三一脸幽怨地瞅容浅念:“都是你了,我都忘了正事,这会儿,怕是大夫人都等急了。” “让她等着。”容浅念拈了块莲蓉酥,又给元帅大人喂了一块。 “小姐你几年不曾给大夫人晨昏定省,这么让她等,不是折了她的面子?定要好好发难你。” “发难啊?”容妖孽佯作思考,一本正经,“也好,这长日漫漫实在无聊,不知道那八小姐的腿养好了没?” 瞧瞧的神情,多正经啊,容家九小姐啊,阴人的时候就这模样。 诶,又有人要遭难了。绝非善男信女的十三都不禁替某些人捏一把同情泪了。 第9章 智商足没足二两 “我的小姐啊,你也悠着点,大夫人不比七八小姐,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嗯,有道理。”容浅念似模似样地点头深思。 孺子可教,十三点头。 不想,那妖孽又不上一句:“得慢慢玩。” 一群乌鸦飞过,十三无语了。 果然,妖孽就是妖孽,别指着她能洗心革面、良心发现。 容家正厅,容大夫人文氏高坐首位,一张保养得当的脸越发黑了。 “再派人去催。” 门口小厮立马拔腿往美人苑跑。 “这一个庶出的小姐倒是好大的架子,竟劳着姐姐三请四催的。” 这附和接话的是容家的二夫人林氏,林尚书之庶女,原本只是个姨娘,自从八年前林氏所出的十一小姐容繁华一赋《治国策》轰动京都,被封做了本朝第一个外姓郡主,容右相便将林氏扶正成了平妻,府里惯称二夫人。 自然这林氏入不得文氏大夫人的眼,说起那大夫人,也是当朝数一数二的贵妇,出身国舅府,又是当今皇后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身份自然是林氏比不得的。 两人当中,少不了一番明争暗夺。 文氏端的是雍容华贵:“妹妹说的是,老爷常年不在府里,府里有些人疏于管教,倒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是该好好整治整治。” 难得这两位自成一派的夫人达成了共识,枪口对外。 “是啊,娘,那容浅念着实可恨,若不是她,我岂会在半月不能下床榻。”容锦绣见缝插针,精致的小脸略显几分苍白,想来这卧床的半个月是吃了些苦头。 “锦绣的帐,是要好好算算。”容锦绣向来得文氏宠爱,这仇,自然要报。 容年华倒是沉得住气:“娘莫要大意,容浅念十年不出那院子,倒是不似以前痴傻,我和妹妹几番在她那吃了亏,定是有古怪,小心使得万年船。” 容锦绣不以为然:“姐姐就是怕事,左右不过是个庶出的,还能翻出什么风浪,娘干脆将她逐出府倒落得干净。” 容锦绣在府里纨绔惯了,又从未涉世,头脑简单了些,何况,有个丞相父亲,诰命母亲,国舅外公,自然胆比天大。 文氏摇摇头,老八终归是心思不够。呵斥道:“胡闹,这京都多少双眼盯着我们容家,这个嫡母苛刻庶女的罪名哪是我担得起的,让人嚼了舌根子去,你爹在朝中还不知道怎么被同仁耻笑。” 文氏素来疼爱容锦绣,极少如此对她红脸,容锦绣虽有委屈,但也不敢再造次,小声嗔怪了句:“那总不能便宜了她。” “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容锦绣磨牙接腔:“还有那只该死的胖狗。” 说曹操曹操便到,门口来报:“九小姐到。” 一屋子的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只通身白色的狗儿,一走一抖,甚是滑稽。 这便是傻子养得胖狗? 再望过去,见一女子提着有些褴褛的裙摆,长发未绾,不施粉黛,步履轻挑,精致的脸蛋却无半分闺秀的做派,尤其那双灵动狡邪的眸子透了股野性不驯。 走近了,容浅念躬身行礼:“浅念给大娘、二娘见礼。”倒看似低眉顺眼,又转身,“给两位姐姐请安。” 果然,不知礼教,连女子基本的礼仪都做得蹩脚生疏。高位上的两位夫人都嗤之以鼻。 老婆娘,还敢嫌弃,容浅念暗暗翻了个白眼,再抬头,笑得无比欢畅无害,冲身边的狐狸犬招招手:“来元帅,给姐姐问个安,刚才你不是还说念着姐姐吗?” 天蓬元帅大人白毛一耸便扑向容年华,只见容年华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快让这畜生滚开。” 元帅见此眼皮一耷,幽怨地看着自家主子,做了个伤心欲绝状。 容浅念抹了一把伤心泪,顺了顺元帅的白毛:“没娘疼的孩子要坚强。” 这厮就会装,就会演,不要脸得人神共愤。 一边候着的十三强忍着才没有笑喷,暗暗拿眼瞅大夫人,果然,老脸黑了:“胡闹,一个姑娘家的,成天与只狗儿厮混,成何体统。” 这谱子摆的高,做足了当家主母的范儿。 容浅念听此,将狗儿踢远了,一秒钟变顺毛的猫:“大娘教训的是,以后小九便多多与人厮混。” 文氏打了厚厚一层粉底的脸还是青了,被堵得半天接不上话。 过后文氏冷哼:“小七说得果然没错,你十年不出院子,出落得倒是标致,也不似以前痴傻了,倒是有几分心思了。”细眼一挑,跟刀刃似的,脸上依旧端的是贵妇的高高在上,“你倒是给我说说,你那八姐姐的腿是怎么回事?怎么去了一趟你的院子便折了,前些日子,你七姐姐也是,你既不似传闻般痴傻,倒是给我这当母亲的一个解释。” 传闻?还不是你的好女儿干的好事。 母亲?好家伙,不是早进了棺材吗? 容浅念笑得流气:“大娘不是知道怎么回事吗?” 素来巧舌如簧的大夫人文氏有些接不上话。 容浅念娓娓道来:“前些日子,大娘还说我那院子鬼怪作祟,还请了法师做法,在我院中到处泼洒鸡血,小九儿觉得甚有道理,自那道士做法之后,小九倒是好多了,连丫头也说我不似以前痴傻了,大娘刚才还说我多了几分心思,许是那道士的法术作得甚好,甚好。” 法术甚好?十三腹诽,那做法的道士都被鸡血给淹死了,要是听到了某个罪魁祸首这一番话,不知道会不会气活来。 文氏大惊,这十年未见,哪还有当年的半分痴傻,活脱脱一只狡邪的小狐狸,哪里还抓得到尾巴。 容锦绣见大夫人半天不发作,沉不住气了:“娘,你莫要听她胡诌,一定是她暗中使了手脚对我发难,还有她那狗儿,一只畜生要不是主子拾掇着怎么会以下犯上。” 诶,见过没脑子的,没见过这么没脑子的,智商足没足二两?容浅念表示怀疑:“八姐姐莫不是糊涂了,怎将自己与我家那小畜生归为上下一类。” 第10章 借力打力 容锦绣恼羞成怒:“你才与那畜生一类。” 容浅念很大方,从不与畜生计较,没说话。 二夫人作壁上观,似笑非笑。 此时,大夫人沉脸,正要发难,容浅念道:“八姐姐的腿可好些,近日来,妹妹我夜不能寐,时时担心姐姐,便索性将姐姐的画像供起来,晨昏各一炷香,日日给姐姐祈福。” 好家伙,戏开唱了,容妖孽要祸害了。这厮就喜欢唯恐天下不乱了,有人又要倒霉了。 那厢,容锦绣气得拍案而起:“你……” “哎呀,八姐姐,你的腿没事了,能站起来了。” 容锦绣气得生生腿一软,坐回去了。 容浅念扯嘴,笑得梨涡深深:“姐姐如今能站起来,想必那福祈得有果,妹妹回去,定要三叩五拜,好好供奉。” 看不懂这唱的哪一出就对了,容妖孽素来不按常理出牌,总之一条,不整死人,不罢休。 容锦绣一副要上前咬人的模样,狠狠瞪向容浅念:“你敢咒我?” “姐姐,何出此言。”容浅念眨巴眨巴眼,眼珠儿能滴出无辜的水来。 “我还没死,你给我烧香叩拜不是咒我吗?” “妹妹一定是误会了。”垂眸,小声地念叨,“二娘怎么会诅咒大娘呢?” 这莫名其妙一句嘀咕,恰到好处,拿捏得不动声色。 一直作壁上观的二夫人忽然大吼一句:“休要胡言。” 水不够混,这戏啊,要开演了。 容浅念瞅了瞅脸色铁青的林氏,怯生生地说:“浣衣院的承玉说,二娘的斋堂里挂着大娘的画像,夜夜焚香,诵经。”眨巴着丹凤眼,“莫不是祈福?” 此话一出,空中乍起一股不寻常的火药味来。 谁都知道,那浣衣院的承玉之前是二夫人房中的一等贴身丫头,后来犯了错才贬去了浣衣院。 这一席话,原本似真似假,这下盖棺定论了。 十三就差五体投地,自家主子果然是个祸啊,坑死人不偿命啊,元帅大人上窜下跳,就差狗嘴吐出一个‘好’了。 “容九,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哪有什么画像?”段是二夫人多生出几张嘴来,也是越描越黑。 “是小九的不是,小九不会说话,二娘莫要生小九的气。”容浅念眼泪说来就来,泫然欲泣好不无辜可怜。 这活脱脱就是一副仗势欺人,逼良为‘伥’的画面啊。 二夫人终于方寸大乱:“你给我闭嘴。” 顿时,十几双眼睛盯着二夫人林氏,素来林氏以温柔婉约得容相喜爱,这十几年的温婉,顿时打了水漂。 诶,别说温柔婉约的贵妇,就算是没有爪子的猫儿,容妖孽也能让之咬人暴走。 “够了。”文氏一声大喝,眸光猝然阴寒,砸向林氏,“二妹妹,做姐姐的竟不想妹妹这般怨愤我。” 显然,文氏深信不疑。这水,越发混了。 “姐姐,一个痴傻之人的话岂能作数。” 文氏冷哼:“痴傻,你看她可像痴傻?”林氏哑口,文氏森森冷嗤,“妹妹,你倒是心狠,竟对我施巫蛊之术。” 林氏被堵得面色铁青,咬咬牙:“姐姐,一面之词也做不得数,老爷又不在家,这巫蛊之事可不小,姐姐最好是慎言慎行得好。” 这两位,谁也不是吃素的,平日里,明里来暗里去的没少过,这番更是一触即发,就等着掐起来。 容浅念等得就是掐起来,那厮,就喜欢看人掐架,什么头破血流、鱼死网破之类的最好。 可惜啊,屋子里还有个容年华,倒是有点脑子。 “容浅念,你少在这挑拨离间。” 容年华上前扬手便要推搡,容浅念忽然一个狼狈后退便重重跌在了地上,抬眸,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姐、姐。” 容年华愣了:“我没有推你。” 十三敢笃定,容年华说的是实话,这世上能将自家妖孽主子推到在地的,还没出生呢。只是反观一屋子的奴才,个个拿眼鄙视容年华,还顺带怜悯了一把容九妖孽。 诶,妖孽一出,谁与争锋! 那边,容浅念还坐在地上,大大的丹凤眼梨花带雨:“是妹妹不好,惹了姐姐生气,我十年不曾出院,方一出来便惹下如此大祸,是妹妹的不是。”咬咬唇,那张素白的小脸越发惹人疼惜了,“本想归还姐姐落于我院中的耳坠子,也好消了与姐姐之间的嫌隙,竟不想姐姐这般讨厌我,此番出来,是妹妹有欠考虑了。” 容年华错愕良久,惊乱:“什么耳坠子,我什么时候落了耳坠子?” 又一出好戏啊,这厮,不将容府给它翻天覆地是决不罢休。 “啾啾啾。”元帅大人兴奋了。 所有人都愣了,看着地上可怜兮兮的人儿,一边垂泪一边恹恹细说:“是我那丫头在院里寻着的,我想许是姐姐与我那狗儿戏耍是留下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坠子,长睫挂着泪,仰头看容年华,“现在也好,归还与姐姐。” 那圆润晶莹的耳坠子一看便价值不菲,容年华一见,像跳墙的急狗,炸毛地大吼:“瞎说什么,那不是我的。” 这个模样像不像欲盖弥彰,做贼心虚? 小样,容浅念眸中一抹狡邪的笑转瞬即逝,睫毛轻颤,像把刷子,挠人心痒痒,小声说道:“不是姐姐的是谁?我那院子也不曾有其他人来过。” “你给我闭嘴。” 容浅念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半是恐慌半是无辜地看容年华:“是妹妹有做错什么惹姐姐生气了吗?” 这厮,不去唱戏太可惜了。 容年华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生生憋红了一张俏脸,一脸狰狞,眉间阴翳,那眼神活像要上前将容浅念给撕碎了。 “容浅念,你再说一句,我便撕碎你的嘴。” 容浅念伸手捂住嘴巴,手里的耳坠子一滚,便滚到了二夫人林氏的脚边。 容年华大惊失色。 林氏俯身,拾起那耳坠子,眸光骤然阴沉,伸手指着容年华:“竟是你!是你害我家繁华。” 第11章 剔透玲珑当属繁华 一环扣一环,这出连环计唱得漂亮啊,引用容妖孽的话这叫:别急,咱慢慢玩。 矛头一指,到容年华了。 容年华眼神闪躲,摇头辩解:“二娘,我怎么会害繁华妹妹呢,我与繁华妹妹姐妹情深,断断不可能做出伤害妹妹的事来,可不要听了这贱丫头的挑唆。” 姐妹情深?啧啧啧,还要不要脸? 容繁华自九岁便封做繁华郡主,一向深居浅出,别说感情,就是照面也打不着啊,这话蒙谁呢? 林氏自然不是好糊弄的:“哼,不是你是谁?小八?” 容锦绣条件反射:“不是我,那耳坠子是姐姐的。” 容浅念差点拍手叫好了,这对姐妹,一个比一个蠢。 “果然是你害了繁华。” 文氏横了容锦绣一眼,与林氏说:“妹妹这说得什么话?年华与繁华本是同足,莫要听信了谗言。” “姐姐莫不是忘了我家繁华半年前如何被天家退了婚约的?”眼神越发恶狠狠。 林氏咬牙:“幽闺弱质如扶风,不宜为太子储妃。” 当初,市井七字流言云:幽闺弱质如扶风。一道圣旨,容家繁华郡主与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 九岁一赋《治国策》闻名天下,命定繁华郡主,生来凤胎,就那样被天家退了婚,一国之母的位子打了水漂,林氏如何能甘心。 “今儿个,我便要为我女儿讨个说法。” 文氏脸上也挂不住,一扣手中茶盖:“市井流言,圣上旨意,又何来说法?” 文氏这是打定了包庇女儿主意,又或者粉饰太平,林氏怎会罢休,女人心,个个都是针做的。 林氏冷哼:“市井流言?”杏眼一狠,全是阴厉,“可我查到半年前的流言便是这耳坠子的主人散播出去的,那另一只还在我院中,可要我取来与姐姐对比一番?” 容浅念抱着元帅,席地,撑着下巴,看得起劲。 那边一潭污水,两方不让,越搅越混。 “妹妹这是在质问我?”文氏高坐其位,一副趾高气昂咄咄逼人的姿态,“是我管教不严,妹妹此番向我讨说法,我那画像之事又该向谁讨说法?” 林氏最见不得文氏此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当下便大吼:“文佩芸。若不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那太子正妃有岂会落到你内家侄女的头上。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我自会如实告之老爷,便让老爷给个说法。” 这事又说到了半年前,在繁华郡主被退婚之后,文家国舅爷的女儿、皇后与文氏的内侄女便成了太子正妃。本来皇帝相中的是才情绝代的繁华郡主,最后退而求其次,这事要闹到了容相那里,自然文氏是讨不到好的。 文氏脸呈猪肝色,着实好看:“林晚华,这事牵扯甚广,你诋毁我不要紧,我文家的声誉可不容你说三道四,说话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莫不是林家夫人苛刻了庶女,未教过你礼教。” 这话一出,戳中了林氏的痛楚,大怒,一声嘶吼:“好你个文佩芸。”说着一掌拍案,只闻一声巨响,“砰!” 随即,隔壁桌的容锦绣捂住大腿,惨叫道:“啊……我的腿。” 那一声撕心裂肺,响彻了整个容府。 原来是林氏那一掌好死不死地拍塌了桌子,一杯滚烫的大红袍全数淋在了容锦绣的大腿上。 真真巧合啊。 巧合?屁!十三看向自家妖孽主子,只见容妖孽伸伸懒腰,手指还拈了颗莹润的小珍珠,这厮是嫌还不够闹腾啊。 “痛死我了。”容锦绣面色惨白,小脸痛得扭曲。 林氏愣了,文氏也愣了,半响,文氏大喊:“锦绣!” 容锦绣抱着腿,蜷在地上,抽泣:“娘,我好痛,我的腿好痛。” 十三目测,估计又得半个月下不来床,我说主子,您能不能悠着点啊,太暴力了。 容浅念妖孽忽然回神,送给十三一记明晃晃的笑,用唇形说:“我不暴力,我是文明人。” 这厮啊,最喜欢阴了人之后掩着嘴说自个是文明人了。 文明人能一颗珍珠打烂桌子?文明人能将容家小八弄得半生不死?十三翻了个白眼,无语问天。 “娘,二娘好狠的心,你要替我报仇。”容锦绣一脸扭曲,额上豆大的汗珠冒出,可见疼到了骨子里。 林夫人怔愣:“不是我,我没有用力。” “好你个毒妇,竟对我女儿下这样的狠手。”文氏起身,眸子阴厉,扬手便是一巴掌:“啪!” 顿时,林氏一张不算年轻的脸出现五个手指印,可见文氏那一巴掌用了多狠的力,文氏出阁前便是京都出了名的蛮横,没办法,文家的人一个一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林氏捂着火辣辣的脸,一双眸子血丝尽显:“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不过是个卑贱的姨娘。” 八年前,林氏便被扶正了,她与文氏平起平坐,这话一出,林氏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一把揪着文氏的头发,像个悍妇般大喊大叫:“你这不要脸的贱人。” 下一秒,两人滚做一团,衣衫撕扯,头发揪扯,顿时京都两个出了名的贵妇成了泼妇。 “快住手。” 容年华急了,容锦绣哭了。一帮丫鬟婆子齐齐涌上去,护住自己的主子,不忘给对方添上一拳半脚。 “娘,快停手。” “二娘你听我说。” “我让你泼我。” “锦绣,快住手。” “贱人。” “……” 不出十几秒,十几个人滚做了人堆,劝架神马都是浮云,先打了再说,便那样你一拳来,我一脚去,打得热火朝天,一个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好不精彩。 那厢,容浅念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这才对嘛。”挑着手指,比划着,“上边,左边一点,对,就掐那里。” 下一秒,传来林氏一声惨叫:“啊,文佩芸,看我不弄死你。” 一掐一个准,悍妇啊,容老头果真眼光独特。容浅念点头:“嗯,掐得好,孺子可教。” 第12章 打家劫舍 瞧瞧,看得多起劲。这人就是个祸乱天下的孽障,十三都看不下去了,上前:“小姐,会不会太过了?要是两位夫人闪着腰、刮着脸了可就麻烦了。” 容妖孽点点头,道:“是啊,还没闪着腰刮着脸呢。” 啥?这话说的,有猫腻啊,十三闻见了作恶的味道。 果然,容浅念挠了挠身边趴着看戏的天蓬元帅,用手指戳元帅圆嘟嘟的肚子:“看热闹可耻,元帅,快去劝架。” 容浅念眨巴眨巴眼睛,元帅也眨巴眨巴眼睛,一人一狗,着实默契,每次如此打眼神,便是要祸害了。 元帅抖抖白毛,狗腿地蹭了蹭容浅念之后,飞身矫捷地扑到人堆之上,美名曰:劝架。 十三再一次摇摇头:天降祸害,鸡犬不宁啊。 容浅念吆喝:“诶,我说元帅大人可别刮坏了夫人的脸。” 一句话刚落,顿时……两声惨叫。 “啊!” “啊!我的脸。” 只见压在底下的两位夫人,一人脸上添了个血淋淋的红印子。 “可别闪着夫人的腰啊。” 容浅念一声落,又两声惨叫。 “啊!” 只见两位娇贵的夫人被横空飞来的茶杯砸中了腰部,那桌子上,元帅大人正抱着个茶盖耀武扬威,和它那主子一般得瑟。 天底下也就只有容浅念那样道行极深的妖孽才能养出这般无耻的狗来。 容浅念冲着元帅眨眼:“哎哟,不错哦。” 元帅得了赞赏,更加卖命地上蹿下跳,所到之处尽是惨叫连连。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场面那叫一个惨烈,十三看不下去:“小姐,是不是该拖开了?”再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容浅念一脚踹开十三:“别挡着我看戏。”大手一挥,“去,让澄碧弄点糕点过来,别忘了,沏一壶好茶。” 十三欲哭无泪,揉揉被踹的地方,灰溜溜地跑去满足某人可耻的需求。 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这点心也吃了,这茶也喝了,容浅念兴致依旧很高。 忽然,门口一声尖鸭嗓:“长公主到!” 长公主?那不是皇帝胞妹?听说与文氏乃手帕之交。 顿时,人堆静止了,一个一个灰溜溜滚下来。 容浅念不爽:“靠,这不给老娘添堵吗?”招招手,大喊,“元帅,澄碧喊你回家吃饭了。” 元帅巴巴跑到容浅念怀里,口水飞流直下。 “走,今天就到这里。” 十三提着茶壶,拿着糕点赶忙跟上去,在长公主到之前,撤了。 这事,就这么落幕了,长公主来了,这架自然打不下去了,不消一会儿,就见两位夫人一身脏污血迹斑斑地坐在主位上,都像没事人。彼此笑着打哈哈,与建宁长公主说:“没事没事,不小心蹭门上了。” 真是一扇好强大的门啊! 长公主归去,容府依旧,这事后来被远在江南的容相一纸家书便压下了,两位掌事夫人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成日里打骂打骂下人出气,连着几天,容相府一片乌云惨淡。 此处,名唤常林阁,是容相府最静谧处所,容家十一小姐繁华郡主便宿于此处。 竹林绵密中,蜿蜒的石子路,曲曲折折,绕过斑斑竹林,那雾气笼罩的桥头水榭处,女子一袭素白长裙曳地,倚栏而立,眸间,万物具静。 女子转身,一张素净的脸美得出尘脱俗,眸间淌着濯清而不妖的淡淡光晕,不食人间烟火也不过如此。 这便是风清惠帝亲封的繁华郡主,果然好一个绝世无双的女子。 女子薄唇不点而红:“娘怎生如此糊涂。” 林氏显得有些局促唯诺:“我不是气不过吗?那文佩芸欺人太甚。” 容繁华长裙飞扬,手指卷着青丝,她笑,眉间一点胭脂添了一股妖异的美:“竟不想她倒是个会玩弄心思的,好一出离间计。” 只叹,好一个心思缜密的繁华郡主,不出门,尽知天下事。 无妄禅师有言:此女可为凤。果然不假。 “女儿说的是?”嫡亲的女儿,林氏却从来看不懂一分。 “鹬蚌相争,容浅念便是那渔翁。” 林氏大惊失色:“市井有言,容家有女名浅念,无德无才最痴癫。好一个容九,一藏就是十年。” 容繁华转身,睥睨池中跳跃的鱼儿,只道了一句:“这府中,心沉如斯,当属容九。” 心沉如斯,当属容九!好一个八字箴言,这府中,心细如斯,当属繁华。 都不是池中的鱼儿! “阿嚏!”容浅念皱皱鼻子,“谁在骂老娘。” 这人要不要这么变态? 元帅蹭着容浅念的脖子,一脸讨好。 十三进来:“那长公主果然是十一小姐请来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府里,还没容浅念不知道的事,二夫人斋堂的画像,七小姐的耳坠子便是例子。 容浅念趴着桌子,逗弄元帅:“繁华郡主倒不是浪得虚名,容老头有福啊,生了个好女儿。” “那自然是,要不是七小姐陷害,繁华郡主将来准是帝后。” 说起这个繁华郡主,府里无人不敬佩喜欢,即便是容浅念阵营里的十二、十三也是佩服得紧,用十三的话来说那叫不食烟火的仙儿,用十二的话来说那叫能看破红尘的主儿。 容浅念总结:反正不是人! 容浅念第n次将元帅大人的肚子戳翻,漫不经心念道:“帝后?”又将元帅给翻了个个,笑眯眯地继续说,“哪里入得了她的眼。” “什么意思?” 容浅念难得认真:“容繁华长了一副七窍玲珑心肝,若不是她不想要,太子妃的头衔谁抢的去?我敢打赌,容小七那点伎俩她都懒得看,文家那太子妃,不过了捡了个人家不稀罕的帽子。” “怎么会?那可是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位子。”十三差点咬到舌头,不禁怀疑,“难道那繁华郡主真像我姐姐说的,看破了红尘?连天下女子趋之若鹜的位子都不屑一顾了?” 第13章 大闹皇宫 容浅念捧着脸蛋,与元帅大眼瞪小眼的,轻描淡写了句:“天下女子也不是谁都喜欢高位。” 十三点点头,有道理。比如她自个就喜欢没事毒舌,姐姐喜欢拳脚功夫。 却不料,容妖孽一本正经地补上一句:“钱,还有男人那才是王道。” 那是您老吧!俗气!十三大大鄙视了一把。 那守主奴元帅极度狗腿的抓耳挠腮表示赞同,惹得容浅念心情大好,抱起元帅,一阵心肝宝贝地抚摸:“元帅大人,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每次这厮‘元帅大人元帅大人’叫着的时候,不是要打家劫舍,就是要打家劫舍。 靠!十三不禁在心里学了容浅念一把。 “小姐,你安生一点,太傅刚上报皇帝,无灵子被盗,满京都都在捉拿扫黄组,你就少搅混水了。”十三倒不是担心眼前身为扫黄组成员的一人一狗被捕,只是京都现在乌烟瘴气的,实在罪过得很。 容浅念不以为然,大手一抄抱起元帅,豪气云干地拍胸脯说:“那怎么行,将扫黄组发扬光大,任重而道远啊。” 十三嘴角狂抽,额头一把黑线。 容浅念说到做到、身体力行,晚上便为了扫黄组的发扬光大忙活去了。 是夜,风清皇宫里,毛贼儿飞檐走壁,踏风而来,最后降落在御膳房屋顶。 那猫着手脚一大一小两身影不正是容家妖孽与容家妖孽养出来的妖孽狗吗? 手里一根绳索一出,一桌子的佳肴连带桌子便一起到了容浅念的眼前。 话说这是宫里各位主子的夜宵补品,容浅念砸吧砸吧口水,与元帅大人一人坐一头,便开始扫荡。 “蜂蜜放得多了点。”评论完,将一蛊汤品全数倒进口中,拍拍鼓起了的肚子,说,“下次干脆把御厨抓回去好了,爬墙太麻烦。” 那边吃撑的元帅打着滚,忽然鼻子嗅了嗅,伸出胖胖的小爪子挠啊挠,回头看容浅念,眼珠子眨啊眨。 “怎么了?” 天蓬元帅小鼻子一抽一抽,爪子扒着桌上那蛊汤药。 有猫腻! 容浅念端起来,凑在跟前闻了闻:“醉眠。” 容浅念眼睛发光,像瞅见了猎物的猫儿,抱着元帅大人一阵亲热:“我们元帅大人的鼻子,简直无人能敌啊。不过也好,毒死一个少一个,毒死两个少一双。”接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药盏上的字,“椒兰殿?不是那个不良于行的病秧子嘛,也难怪,天天毒药伺候着,活得过二十五才有鬼。” 又是无灵子,又是醉眠,一个活不过二十五的病秧子,还真能糟蹋好东西。 容浅念不禁好奇了,这病秧子有何能耐啊,连那天降帝星都视为眼中钉。 想不通,拍拍脑袋不想了。 “诶,多管闲事等于自找麻烦。” 自言自语了句,转身走人。 半响,那身影又猫着退回来,默默地将药盏放到元帅大人面前,使个眼色,元帅低头,默默地喝了个干净,抬头,元帅委屈:“啾啾啾!”人家不喜欢喝毒药…… 容妖孽眼望四天,摸着心口,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奇怪,难道长了良心了,怎么就于心不忍了?诶,良心这玩意真麻烦。”纠结了一番,“算了,就当积积阴德好了。” 容妖孽活了两辈子,就积了这么一次德。 果然,有些人不能用常人来衡量,有些事不能用常理来估摸,甭管是不是孽缘,总之这缘就这么结了。 咚,咚,咚。 三更声响,未央宫里,层层纱幔后,皇后娘娘一身凤袍裹身,将近四十的女人,身姿绰约,隔着珠帘,烛火下,映衬得甚是妖娆。 横梁上,两双黑漆漆的眸子,一双看着皇后的胸,一双看着皇后胸前绣的凤凰。 前者是元帅大人色迷迷小眼睛,后者是容妖孽赤条条的大眼睛,不怀好意得甚是相似啊。 容浅念小声嘀咕,做思考状:“凰绣坊的绝活一色一线啊,听说牵一线而动全身,不知道是真是假。”回头,看元帅,“元帅大人,你说,要是那凤袍上少了那根一色一线的金丝软线,我们伟大的国母大人会不会衣不蔽体啊?” 整件凤袍,一只活脱脱的凤凰就用了那么一根金丝软线,难怪那凰绣坊生意火爆,都快赶上京都的老字号锦绣坊了。 这下容妖孽不高兴了,摸了摸腰间的金库小钥匙,容浅念眯了眯眸子,纵身一跃,随之,未央宫主殿便陷于一片漆黑。 “啊!” 这一声惨叫是从风清国那雍容清贵的皇后娘娘嘴里传出来的,简直……跟杀猪一般。 “呵呵。” 但闻一声轻玲般笑声,皇后浑身一怵,随即胸口一阵凉气。 门外,闻声而来的御林军严阵以待。 “出什么事了?” “快来人。” “有刺客!” “……” 黑暗中一阵哄闹,脚步声频频,忽然未央宫正殿一点烛光亮起,顿时所有人傻眼了。 只见风清皇后一袭曳地的凤袍因着少了一根金丝软线,胸前栩栩如生的凤凰不翼而飞了,风清国最尊贵的女人衣不蔽体了。 何等刺激,何等眼红,十几双铮铮男儿便那样直勾勾看着皇后娘娘的胸。 “啊!”皇后又一声尖叫。 “谁让你们进来的。” 皇后大怒:“再看一眼,本宫剜了你们的眼睛。” 下一秒钟,所有眼睛死死闭紧,一干嬷嬷宫女将皇后娘娘裹得密不透风,只是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看光了。 此时,横梁上容浅念倒挂着,来回摇晃,甚是乐乎。 “真的是牵一发动全身啊。” 第二日,全京城都知道,风清皇后娘娘凤袍抽丝,凰绣坊难辞其咎,自此,皇城绣坊,锦绣坊一家独大,某人腰间金库的钥匙又多出一串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再说此时,容妖孽早已逃之夭夭,未央宫依旧一团乱麻,皇后娘娘气得来回徘徊。 第14章 绝代风华,不良于行 “娘娘,屏风。” 只见那屏风上一张明黄色的纸,龙飞凤舞写着七个大字:扫黄组到此一游。 风吹来,那明黄的小纸片,飞啊飞,刺伤了皇后娘娘的眼。 “传本宫旨,缉拿逆贼。” 皇后一道懿旨,一时间整个皇宫亮如白昼,御林军全数出动,缉拿扫黄组。整个皇宫严阵以待,三步一兵,层层把守。 却见屋檐上,一纤瘦的身影攀着一根绳索,飞檐走壁,穿梭在各处,所到之处,御林军倒了一片。 “在那里!”忽然一声大吼。 “快,拿下!” 顿时,层层包围,箭矢横飞。 只见屋檐之上,那人一身黑衣,黑纱覆面,声音清脆得像潺潺涓水:“月色真好,就陪你们玩玩。” 温柔的女声回荡,话音还未落,那人素手一扬,银针飞舞,里层的御林军绝倒,七窍流血。 月下,那银针竟绝无虚发,根根深入天门穴,一针毙命。 此时,她不是容家老九,她是来自现代的顶级特务十一,代号79811,那是嗜血的代称。 这便是十一的存活方式。 血色蔓延,沉沉乌云遮月,这夜越发萧瑟阴冷了。 椒兰殿外,那雪白的风铃草被染得血红,在殿中漏出的一抹的烛光下,格外妖娆。 “外面为何喧哗?” 是男子的声音,好听极了,淳淳如江南的离人醉,醉的是人,是心。 门口的青衣男子应了一句:“回王爷,御林军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捉拿逆贼扫黄组。” “近来宫里好像热闹了不少。” 杏黄的一点烛火,洋洋洒洒泼了男子一身,那一袭白衣模糊,却见那张脸清晰,额间一点朱砂红得妖娆,灼灼清眸比那星子亮了几分,隐隐透着一抹湛蓝,第一眼,美得叫人惊心动魄,第二眼便夺了呼吸不敢再看。 绝代风华,不良于行。 那是天家十子的八字命言。 青衣男子又道:“最近盗贼猖狂,扫了王爷的兴了。” 男子微微莞尔:“无碍,倒看到了一出好戏。” 他微微湛蓝的眸子落于屋檐,眸中,映出一个狡黠灵动的身影儿。 那人儿一跳一动,像只猫儿,嗯,还是带了爪牙的野猫儿。 猫儿大叹一句:“老天眷我啊。” 屋檐下,椒兰殿外,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御林军,个个白眼直翻,口吐白沫,哼哼唧唧。 但见容浅念那野猫儿飞身跃下,一根金丝拉长,手中一把细长的银针便穿过金丝软线,嘴里叼着一端,纵身轻踮,一一越过地上的男人,下一秒,男人们的那儿便多了个物件。 “啊!” “……” 几十个男人一同惊天惨叫,响彻了整个皇宫,那叫一个毛骨悚然。 “叫什么叫,小心老娘给你扎一身的洞。” 顿时,一片死寂,几十个男人哼哼声都没有了,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疼得? 又一针扎进,金丝软线破体而过,容浅念贼笑:“乖,很快就不疼了。” 说完,手上的金丝一收,几十个男人被困到一起,白眼一翻,晕过去了大半。 “这金丝软线还挺牢实。”容浅念打了个结,拍拍手,大功告成,踢了踢地上半死不活的御林军,“刚才一不小心弄死了未央宫几个太监,我这人不大愿意欠别人,就送皇后一份大礼好了。” 不得不说明一下,未央宫死了四个太监,容浅念送了皇后不止四十个太监,个个都是一把好手,看,多大方啊。 “啧啧啧。”容妖孽俯身,拍了拍男人们铁青的脸,一脸扼腕惋惜,“可惜了,铁骨铮铮的男人,绝了后。” 一根金丝软线,断了四十多个人的后!不得不说凰绣坊的金丝软线果然名不虚传啊! 第二天,净事房里躺了一屋子的御林军,从此金盆洗手做宦官,一个晚上,御林军大折,国舅大人气得几天下不了床。 这又是后话了,暂说此时,皇城翻天覆地了,惊了皇帝,闹了太后,只是这一个时辰过去了,这御林军折了不少,贼人还没有落网。 “丫的,我困了。” 一个黑色身影猫着步子左躲右闪,眼皮耷拉着,眼睑处一层青黛。 打了个哈且,轻声唤了句:“元帅。” 事情是这样的,御林军一波一波地翻腾,容浅念与天蓬元帅便走散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神勇无比……的元帅大人是个路痴。 容浅念鄙视了无数把,只想骂娘。 “啾啾啾。” 容浅念竖起耳朵,这般无耻的哼唧声,不正是元帅大人吗? 抬头,月下,宫殿落魄。 椒兰殿…… 病秧子萧殁…… 容浅念条件反射地闪过这五个字,然后鬼斧神差地推开门进去。 果然没了娘,爹不疼,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元帅。”声音有些颤抖。 好吧,第一次容浅念还没有做贼便开始心虚了。 又推开一扇门。 我滴娘哟!容浅念瞳孔放大,抚着怦怦直跳的小心脏,眼睛直勾勾盯着浴桶,确切地说是盯着浴桶里春光。 这场景何曾相似啊,前不久的某个夜里,不也有这么一出吗?连这裸背也甚是相似啊,容浅念托着下巴认真地瞅了又瞅。 容姑娘足足盯了人家几分钟,捂着心脏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捂着鼻子了,男子终于做声了:“何人?” 淡淡两字,轻轻的,好听得一塌糊涂,容浅念觉得心口被猫儿抓了一下,又挠不到痒处的感觉。 这男人,光是声音就是蛊惑啊。 好吧,容浅念承认,她被美色诱惑,站着不动,眼珠子更不动:“我不是淫贼,我找狗,你继续。”容姑娘难得声音有些巍颤颤,咬牙重复,“我真不是淫贼。” 男人未语,也未曾转身,动作慢条斯理。 连动作都这么像,难道男天下男人沐浴都一般模样?容浅念想,以后还是多观摩观摩,长长见识得好。 第15章 绯染朱砂,倾蛊世尘 “啾啾啾。” 每次,元帅大人看见鸡腿就会这么叫唤,跟发春似的。不会扑上去啃吧?有可能,那只胖狗一向这么急色。 此番一寻思,容浅念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提起蜷在角落里的元帅,戳肚子:“色狗,看见美男就走不动了。” 说完默默坐下,自顾倒了杯茶,脸不红心不跳地观赏美男沐浴,十分正色地道:“茶不错,要是有糕点就更好了。” 男子搭在浴桶边缘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抽了抽。 靠!这看见美男走不动的是某人吧!元帅用小短腿扒着桌子,对色急的某人表示鄙视。 “可否转身,容我更衣。” 清雅温润的嗓音,轻轻的,似乎这夜都被撩动,独独容浅念安静了,她在想,一个男人怎么能拥有一副这样蛊惑人心的嗓音,不知道那张脸,又会怎样的祸国殃民。 “可否转身?” 我滴娘哟!容浅念觉得心肝都跳了,恋恋不舍地转身,摸了把鼻子,低估:“太劲爆了。” 就是有点可惜没有看到前面,容浅念有些焉了,一脚将丝毫没有自觉的元帅踢远了。 身后,水声荡漾,烛火摇曳。脸皮厚度无人能及的容妖孽华丽丽地脸红了,这还是两辈子第一次,这厮一定在用她那纯洁的大脑想着不纯洁的东西。 “夜已深,男女有别。”男子嗓音淡淡,像这五月的风,微凉。 “你知道我是女的?” 烛火摇曳,淡淡光晕笼在他脸上,唇角莞尔,未语。 她转身,蹑手蹑脚,黑纱下的一双潋滟的眸子眨巴眨巴:“好吧,我不吃霸王餐,我负责。” 伸手,将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又一遍,眼皮耷拉,焉了,心里那个悔,金丝软线那样的宝贝怎么就用来绑那了呢?这下好了,没钱买单了。 月下,男人依着轮椅,看着手忙脚乱的女子,浅笑。 容浅念猝然抬眸,眸中,是他淡若清烟的笑,一双眼融了烛火的光,额间,绯红的昙花濯清夭夭,脸色带了病态的美。 绝代风华,不良于行。 这便是天家十子:萧殁。 心头忽然咯噔了一下,疼得莫名其妙,她觉得她中邪了,不然怎么说出了那样流氓的话,说什么来着? “要不?我以身相许?” 靠!流氓。容妖孽无地自容了。 哇,色女!胖狗热血沸腾了。 好吧,其实良心,脸皮这两种东西,这女人都没有长出来,她承认,她贪恋美色。就连现在,她脑中想得不是钻地缝,而是怎么将这美男拐回家。 容妖孽正想入非非,萧殁音色淡淡:“可是每次都如此?” “额?” 容浅念惶然抬眸,愣住,下一秒脑子飞快地转着,每次?上次?一拍大腿:“没有。”上次只给了无灵子,才没有以身相许,容浅念十分确定。 他轻笑,眉间那含苞的昙花似乎下一秒便要绽开。 本就生得美,又这么一笑……我的娘哟,太他妈勾人了,容浅念盯着看,眼睛都不眨一下:“和传闻中的一样。” 不,比传闻中还美! “外界如何传闻?”薄唇微扯,“久居椒兰?不良于行?久病成槁?” 他笑,那眸中微微湛蓝缓缓透明,荒凉又倥侗。 怎么回事,胸口某个地方又抽了一下,她觉得她着魔了,捂着胸口,凑过去:“传闻额点朱砂。”伸出手,轻触了一下,“是胎记吗?” 那双微微湛蓝的眸子忽然凝成一汪深深的蓝色,便那样直直望进她眼底。 容浅念忽然觉得指尖麻了一下,立马弹开,然后做贼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 奇怪,平日里做贼也没有这么心虚过。 见萧殁没回答,她转头又问:“是不是点上去的?” 萧殁说:“是毒,名唤昙花一现。” “昙花一现?”黑纱下的眸子放大,那种连她自己都从未熟悉的情绪,叫慌张。 昙花一现…… 传闻天下第一毒,传闻妖点红妆,传闻花落是初花开便亡。 传闻…… 萧殁说:“无解。” 是的,还有,传闻无解,中者必死无疑。 他说的时候,是轻描淡写的,好似红尘浮世都落不进他眸里。 “咚!”容浅念重重一跌,案几上的茶杯打翻。 无妄禅师的八字命言,原来真的还有四个字。绝代风华,不良于行,不过二五。 滚烫的茶水,一滴一滴砸在她腿上,她却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觉得可惜?”他伸手,手指有些白得透明,将茶杯拾起,声音很轻,“左右不过是半脚踏了黄土。” 因为凑得近,她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药香,铺面而来,还带了点点夜里的微寒。 忽然,她觉得那世间传闻美若芳华的昙花刺眼极了,她伸手,指尖揉着萧殁额间的朱砂,十分粗鲁的动作,嫌恶地念了句:“丑死了。” 好吧,她撒谎了,很美,但是就是不顺眼,让人不爽,让人冒火,让人想咬人……好吧,容姑娘今天晚上不止一点半点的抽风。 “为何?”他不生气,竟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传闻萧殁温婉如玉,翩翩君子,果然没错,容浅念后知后觉地缩回手指,有些讪讪,眼珠子乱瞟。 “卫国寺无妄禅师曾言,昙花灼灼,倾世夭夭。”眸子微蓝,他看她,“你为何不喜?” “我不喜欢后两句。”语言抢先了理智一步,说完,她低头,手暗暗垂在了身侧:奇怪,老是心虚作甚? 容浅念活了两世,动不动就抽风中邪外加心虚慌张还是第一回。 是的,她又莫名其妙了,很不喜欢无妄老秃驴的后两句:绯染朱砂,倾蛊世尘。 这尘世有没有被倾蛊她不知道,她倒觉得自个被倾蛊了。 良久,萧殁没有说话,很安静地看着容浅念,她觉得浑身都像着了火一样,尤其是脸,还好,一身黑,啥也瞧不见。 第16章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1) 正好,这时外面有响声。 “去那边看看。”细微的声音,十米之外。 “青衣。” 门外,有男子回应了一句:“王爷,御林军往椒兰殿来了。” “啾啾啾。”被遗弃在角落的元帅激动了。 容浅念这才如梦惊醒,抬头看看横梁,又低头看看屏风,寻思着躲哪里。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容妖孽七晕八素,鼻尖全是淡淡药香,耳边,两个心跳,一个剧烈,一个缓慢,前者是她,后者是他。抬眸,萧殁的侧脸便在眼前。低头,萧殁的手便在腰间。 窗户上,两个人影,合成了一个。 容浅念凌乱了,晕乎了,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什么人?” 萧殁的声音真好听。 这种火烧眉毛的危急时刻,容浅念脑子里就在想这些。 “左翼军统领齐鸣参见殁王殿下,奉皇后娘娘旨意,捉拿逆贼。” “退下。”不怒而威,还是淡淡的,这也是萧殁。 “王爷,臣奉旨办事。” 容浅念不是第一次来皇宫扫荡,与这左翼军统领齐鸣也打过照面,是个顽固又恪尽职守的人。 “皇后问起,便回。”萧殁嗓音一沉,多了几分森然的冷漠,“殁王旨意,椒兰殿禁入。” 外面的人踌躇了片刻,领旨道:“臣领旨。” 左翼军走远了,容浅念还没有找到北,萧殁的手还在她腰间,白皙得像寒玉的手微凉,落在她乌黑发间:“院子里的铃兰草,所剩无几了吧?” 容浅念挠挠发,头顶两根铃兰草落下,她囧了,厚着脸皮说:“还留了几根。”忽然瞳孔放大,“你看到了?” “嗯。” 完了!形象全完了!这是容妖孽的第一想法,第一次为自己彪悍的行为感到可耻:一个大姑娘家的,怎么能给人命根子穿针引线呢? 容浅念抓耳挠腮了…… “一个姑娘家的怎生如此折腾。”月下,男子唇角微扬,眸中一抹柔光。 萧殁说完,容浅念想死的心都有了,还厚着脸皮问:“那你为何还要帮我,我们素不相识,虽然我不是淫贼,可我是贼。” “我知道。” 额?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翻云覆雨的容家妖孽愣了。 这男人,果然克她。 轻咳一声,容浅念又道:“这杯子是青州新出土的乌金釉瓷,那个砚台好像是失传已久的沉香墨,就连屏风上的流苏也是北寒国的簟白玉。” 果然是行家,识货! 萧殁只点头,未语,眸间若有所思。 好了,再直白一点,容浅念摸摸下巴说:“你知道吧,我是打家劫舍的,我现在看上你殿中的宝贝了。” 萧殁沉默,半边脸笼在烛光下,眸光忽明乎暗的。 容浅念在想,要不要直接上去抢,她倒想看看,萧殁救了她会不会悔青肠子。不料,萧殁说:“你若喜欢便拿去。” 这么大方?可是为毛啊?她虽是佳人,也挺妖娆,怎生也是贼啊。 “这屋子里最贵的是那颗珠子。”萧殁指了指横梁上的夜明珠。 好家伙,雨落国的鹬蚌珍珠,好大的手笔啊。 容浅念脚下踉跄了一下,萧殁环着她的腰,她乍一跳,退远了,扯扯嘴干笑:“贪心就是犯罪,我是良民。” 说完,也不客气,默默地将乌金釉瓷,沉香墨,簟白玉收在随身携带的兜袋中,往背上一扛。 这男人打什么算盘?贪恋美色?看着萧殁那张极美的脸,容浅念再摸摸自己的脸,识相地承认:她没有美色。 萧殁也看她,略显苍白的脸好看得不太真实:“左翼军还会回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下逐客令?容浅念又困顿又不爽,心里跟堵了石头似的,没好气地嚎了一嗓子:“元帅,打道回府。”回头,立马变温顺的小猫,“那我走了。” “小心。” “嗯,那我真走了。” 容家老九这妖孽什么时候这样磨磨唧唧,啰啰嗦嗦过。 天蓬元帅鄙视:抽风! 驮着一袋子的宝贝,才走了两步,回了三次头:“真走了。” “名字。” “十一。”回答得飞快,一脸的雀跃。 这厮,就等着这一句呢。 “逸遥,我的字。” 容妖孽笑得像朵迎春花。 元帅捶胸顿足挠地板:我家妖孽不正常了。 “走了。” 元帅被容浅念提着一只小短腿丢出去了。 “啾啾啾!” 妖孽移情别恋了,元帅大人挤出一滴眼泪来。 窗外,人影远去,烛火晃动,他似笑非笑。 “这屋子里最值钱的你不要,偏偏挑选了三件有毒的,你到底认于不认得?” 静谧的夜,椒兰殿外只余风声。 久久沉默后,糊纸的窗前,一道敏捷的身影跃然而上。 女子微微气喘:“千万记住,不要喝御膳房送来的药。” 萧殁哑然失笑,这个女子,是只猫儿,专挠人心肺。 “我走了。” 她又道了句:“这次真的走了。” 萧殁移动轮椅,窗外已没有人影,真的走了。 “原来你识得醉眠,那又如何会不知……”萧殁浅笑。 那乌金釉瓷是太后所赐,沉香墨是皇后所赐,簟白玉是皇帝所赐,皆是致命的毒。 “这世间竟有个这样的十一。” 那女子啊,是个偷儿。 春天的晚上,某人开始思春了。 “萧逸遥,萧逸遥……” 容浅念趴着浴桶边缘,撑着脑袋,来回地,反复地,就念着这么三个字。 “额间朱砂,遗世独立,灼其芳华。” 容妖孽笑得眉眼弯弯。 “不良于行。” 容妖孽耷拉嘴角。 “不过二五。” 容妖孽一脸颓败,捂着心口揉啊揉。 容妖孽活了两辈子,至今不知道心口那种感觉有个矫情的名称:心疼。 “昙夭灼灼,倾世夭夭,绯染朱砂,倾蛊世尘。”念到后面,几乎咬牙切齿。 第17章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2) 忽然,容浅念一掌劈起水波荡漾,趴在浴桶上的元帅一个扑通,喝了一口洗澡水。 随即,一声河东狮吼:“无妄你这个老秃驴,老娘要拆了你卫国寺的招牌。” 要是容浅念知道这四字箴言还有两句:谪颜魅骨,凌于四枭。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拆卫国寺的招牌。 元帅大人刚从洗澡水里探出脑袋,就瞅见上一秒还威武神勇的容妖孽这一秒就在多愁善感,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我走后,左翼军有没有找麻烦?诶!真让人不放心,那个下药的又动歪脑筋怎么办?” 脚下踢着水花,嘴里念念有词:“太子要是再找了一朵有毒的无灵子怎么办?早知道那无灵子就不送出去了。” 手上挠着浴桶,嘴里继续念念有词:“昙花一现的毒怎么办?十二能不能解?” 这人病了! 元帅大人抓耳挠腮,在桶里吐泡泡。 容浅念一把捞起玩得不亦乐乎的元帅,问:“完了,我这是害相思病了吗?” “啾啾啾!” 是滴是滴,还病得不轻。元帅在容浅念胸前蹭啊蹭。 “扑通!”容浅念一掌拍翻了元帅大人,“色狗,敢占老娘便宜。” 元帅大人灌了一口洗澡水,眼里蓄了一包泪,想哭不敢哭,甭提多可怜了。 此时,也是月上五更,椒兰殿,烛火未泯,窗纸上,人影斜长。 “去了哪里?” “右相容府。”青衣答,并未入殿,这椒兰殿的正殿即便是他也不能入内,只是那女子…… “容家人?”萧殁轻念,“容家十一。” 遗世独立、才华横溢的那位繁华郡主?青衣想起那位主,怎么也划不上等号。 “竟是她。”萧殁轻叹,轻快的语调。 这话似乎弦外有音,青衣困顿,揶逾了半天才说:“容家倒有两位小姐平日里深居浅出,一位是繁华郡主,另一位是容家九小姐,据说痴傻成性,京都甚少有人见过相府的这两位小姐,不想这不出闺阁的繁华郡主。”是个偷儿…… “青衣,你多言了。” 青衣还未说完的话胎死腹中,一贯冷冰冰的脸有些抽动:“那位小姐让属下带句话回来。” “她发现了你?” “属下无能。” 那一身奇怪的功夫,毫无没内力,竟第一时间察觉了轻功了得的他,青衣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说了什么?” 一贯面无表情的青衣脸上若有龟裂:“那位小姐说负责之事来日再议,在此之前,定会逍遥快活,毫发无伤。” 萧殁轻笑出声。 自十年前椒兰殿大火,他从未如此欢喜。青衣不禁想,那位姑娘绝非常人。 这几天,岁月倒是静好,容家很安静,京都很繁华,没有东家丢了宝贝,也没有西家没了金库,倒是太傅家多了点‘东西’。 不要歌颂尘世祥和,以上都是因为连着几天容家小妖孽抽风,成天病恹恹的,菊花糕?没胃口!斗狗?没心情!打家劫舍?没兴趣! 好吧,容妖孽生病了,睡不着吃不下,人也瘦了,跟着容妖孽五年的十三觉得匪夷所思。 第六天的时候,十二回来了,从靖州收账归来,带回来几串容妖孽最爱的金库钥匙,要是往常,那厮早就乐得跳脚了,今天见着十二容妖孽却一脸惆怅、闷闷不乐。 十二见着容浅念就傻了,因为容浅念一脸萎靡,萎靡这种东西怎么该出现在妖孽脸上呢? “十二啊,你可回来了。”容浅念见着十二很激动。 激动得有点过头,十二有些愣:“小姐,账目……” 被容浅念打断:“咱先不说账目,我们先叙叙旧。”一把抱住十二,做抹泪状,“可想死我了。” 十三目瞪口呆了,账目靠边?没搞错吧,那可是妖孽最爱的银子啊,果然,这几天病得不轻! “小姐,我才去了半月。”十二其实长了张娃娃脸,只是性子木讷,总是一脸的冰山,此时更是嘴角僵硬。 容浅念一脸悲戚,抽抽噎噎,只是未见半滴眼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近日来我四肢无力,食不知味,夜里难寐。”将手蹭过去,“不信你给我把把脉,可是害了相思?” 冰山脸的十二嘴角有抽动的痕迹,乍一看过去,容妖孽的脸确实有些苍白憔悴,便伸手,探了探脉络。 十二神情讶异。 容浅念嘴角抽噎得更厉害了,好不可怜:“我没骗你吧,十二呀,给我开点药吧,我病得不轻,这日子难熬啊。” 多年来,还是头次听容浅念说日子难熬,十二有些瞠目结舌,却道:“小姐,十二只会用毒,不会用药。” 容浅念眸子忽然幽深:“那要是我中了昙花一现,你可要救我。” “小姐,昙花一现无解。” 不死心地继续揪根结底:“如果是胎毒呢?” “可以压制,最多活不过二五。” 十二,十三两姐妹都一头雾水,直勾勾看着行为诡异、言语凌乱的容浅念。 “你也没有办法?”容浅念一把拽住十二的手,用了很大的力。 十二在她眼里看到了慌张。 慌张?那样的情绪怎么会出现在她眼里,曾经、现在、甚至是将来十二都觉得这个女子该是潇洒桀骜、不拘于世的。 十二摇头,有些艰难。 那双永远灵动流转、波光潋滟的眸子竟暗了几分:“你不是唐门直系传人吗?怎么会没有办法。” 十二还是摇头,容浅念的眼便在下一秒又暗上几分。 “小姐。” 她扬手打断:“别理我,我正在害相思病。” 说完,容浅念转身,有几分失魂落魄,腰间的金库小钥匙也不铃铛作响了。 十二蹙眉,深思。 “果然是害了相思病。”十三摸下巴,顿了顿,“但是姐姐,小姐好像相思的好像不是你。” 那没心没肺没肝没脏没良心的妖孽,怎么会相思?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小姐都做了什么?” 第18章 美娇郎夏王 “除了打家劫舍。”十三想了想,很严肃回答,“就是打家劫舍。” 十二若有所思了片刻,问:“有没有去皇宫?” “去了。”十三更凌乱了,“怎么了?” “二十年前皇帝宠妃端妃死于昙花一现,十皇子萧殁身携胎毒。” 十三赞同点头:“嗯,听说过这么回事。”立马摇头,“不懂。” 十二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姐说得对,真是榆木脑袋。” “那病秧子与小姐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啊。” 就在这时,屋子里丢出来一声暴吼:“再骂一句病秧子,我就将你嫁给厨房的鳏夫做填房。” 那鳏夫长了一脸麻子,今年快五十了,连着死了几个老婆。 十三连忙捂住嘴巴,惊吓地眼珠子瞪大。 屋里,继续传出某人的嘶吼。 “无妄,你个老秃驴。” “什么活不过二十五,你个神棍,你个臭道士,你个死和尚,活该一辈子打光棍。” “去他妈的昙花一现。” “老娘踹死你!” “……” 一阵接着一阵,都不带喘气的。 “啾啾啾。” 元帅四处逃窜,抱着肚子跑出来了。 “姐姐,小姐这是得了什么病啊?”十三真真吓到了。 “相思病。”十二一脸沉重,“只是没想到,是那个人。” 十三是个榆木,不懂。 发作了一顿之后,屋里就安静了,十二十三甚至元帅大人都识趣地没有再去踩雷区,只是下午的时候,容浅念就像个没事人似的,笑盈盈地抱起元帅大人,直嚷嚷晚上要带元帅大人去皇宫找吃的。 十二若有所思,十三瞠目结舌,元帅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容家有人发疯,左家有人丢官,皇宫有人断‘臂膀’。 夜幕十分,皇宫景仁殿里掌灯的宫女被遣了出来。 “如何?”萧衍居于主位,一席明黄色的蟒袍,更添几分帝王的凌厉。 “回殿下,在太傅府中搜出了无灵子,圣上下旨,太傅大人监守自盗,交于大卿寺革职查办。”半跪在地上答话的是礼部尚书李建琛,太子侧妃的父亲。 “好个监守自盗。”萧衍似笑非笑,一双鹰眸肖似惠帝。 李建琛只觉得头皮发麻,对这个主子惧多于敬。 沉吟片刻,高位上那位主子又开口:“太傅畏罪于囚,为免一族。” 李建琛只觉背脊一阵阴凉,俯身跪下:“下官明白。” 好个畏罪于囚,为免一族……左商太傅终究被太子视作了弃子,若是将来他出纰漏,怕也是……李建琛喉咙仿若被勒住。 都说太子温婉如玉,翩翩君子,极少人知道,这天降的帝星有多狠辣无常。 “无灵子之事,暗中彻查。” 李建琛诺了一句,便退出了景仁殿,出了一身冷汗。 殿中,萧衍半靠案桌,厉眸微敛,一抹嗜血的阴狠:“到底是谁?竟能这般偷天换日。” 此时,椒兰殿中,烛火通明。 萧殁轻启唇,道了句:“是她。” 西藏王只进贡了一株无灵子,太傅府中一朵,椒兰殿又一朵,真真假假,双生双叶,倒是好一出偷天换日。 萧殁淡笑,望着跳动的烛火,似极了那女子的眸子。 “太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青衣说不上担心,只觉得心惊,那女子与生俱来便有让人匪夷所思的本领。 “他在她手里讨不到好。”一抹淡淡柔和的光晕染在他眸间,分不清是那眸子温柔,还是烛火温柔。 青衣自然不可置否,那个女子不是吃亏的主。 “今晚,月色不错。”萧衍摆弄着手里的无灵子,道了一句。 青衣抬头,窗外乌云遮月,貌似月色不佳。 “椒兰殿外留一处门。”萧殁又道。 青衣抬眼看过去,自家主子望着乌云压顶的月,笑意浅浅。 那女子果然本事,短短几天,占据了主子一隅心思。 夜越发深了,起了阵阵风,倒应了四个字的景:夜黑风高,自然,是个好偷偷摸摸的光景。 三更时分,皇宫开始人心惶惶了,御花园里一群太监几步匆忙。 “快点。” “快点,皇上正在瑶华宫发火。” 催促的是皇帝寝宫的掌事金公公,正尖着嗓子吆喝着。 “金公公,是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是那让人头疼的扫黄组。” 一干宫女太监们竖起耳朵,听起秘辛。 那扫黄组隔三差五就扫荡皇宫,偷了珠儿,盗个宝儿,顺带废了不在少数的御林军,如此嚣张,摆明不是打皇帝的脸面吗?叫皇家的尊严往哪里搁?所以这扫黄组就算是闹得沸沸扬扬,宫里也是一桩秘辛。 金公公压低了嗓子:“上回盗了皇上龙椅上夜明珠,上上次抽了皇后娘娘凤袍上的金丝软线的那个扫黄组这不又来了。”金公公伸出一只手掌,“这都这个月第五回了,那么多御林军守着,国舅爷将军还调来了三千左翼军,那扫黄组的人照样横着进出,也不知道这逆贼有多少人马,莫非个个三头六臂?” 要是让国舅爷知道那叫三千御林军闻风丧胆的扫黄组就两名成员,会不会吐血? 三头六臂?好吧,那些当了宦官的御林军就是这么描述扫黄组的。 金公公说完,就有公公问了:“那这次又是被窃了何物?” “倒也没什么,就是茹妃娘娘宫中那御赐的核桃只剩了核,江南上官家的离人醉,皇上一口没喝着,便见了底,还在茹妃娘娘的紫檀木屏风上写着扫黄组到此一游,皇上能不龙颜大怒吗?”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扫黄组果然牛逼!将皇帝的面子搁在裤腰带上,赤果果的藐视皇权。 “怎么就横空蹦出来个扫黄组?” 金公公也头疼:“谁知道,夏王殿下领了旨缉拿归案,这会正在到处搜宫呢?夏王殿下,怕是也头疼。” 第19章 我爹喊我回家吃饭 “……” 一群太监宫女们,往瑶华宫赶,皇帝龙颜大怒,整个皇宫到处都是风沙。 此时,僻静的一处宫殿,容浅念独酌一杯,打了个饱嗝。 “原来瑶华宫的核桃与离人醉都到这里来了。” 容浅念一个鲤鱼打挺便站起来,像只戒备的小兽盯着来人。 没有月光,宫殿外也只掌了一盏灯火,隔得远了,容浅念眯着眼瞧那男子。 这便是五万御林军的统帅,已故年皇后之子,当今太后娘娘的心肝……夏王萧简。 只见那人棱角分明,一双重瞳又黑又亮,像染了上好的墨,薄唇绯红。 容浅念喝了离人醉,几分迷糊,几分痞气。 “倒是个美娇郎。” 容浅念一句话落,萧简脸便沉了好几分。 这天家的儿子虽说各个长得俊美,只是这番轻挑的话,可没有第二个人敢说,夏王刚毅,尤是不喜。 “胆子倒是不小。” 哪止不小,大着呢! 容浅念哼了哼,将装着离人醉的酒壶扔远了,有几分咬牙切齿,还有几分摩拳擦掌,说:“那个皇帝老儿,他不嫌累,我还嫌闹腾呢,不就几个核桃几壶离人醉,至于吗?一国之君这么小气。” 好个猖狂到目中无人的小贼! 萧简眸光一寒:“好大的口气,皇宫可不是你想来便能来的地方。” 话音落,剑已出鞘,凉风中顿起与剔骨森然,唯容妖孽顶天立地,一声吼:“我要去要留随大爷我高兴。”拍着胸脯,嘴里一股江湖味,很爷们。 风吹树叶动,屋顶上那人儿黑衣飘飘,面纱下一双灵动的眸子几分妖气,几分狡慧。 “我倒要看看这让一万御林军头疼的扫黄组,有什么本事。”萧嗤笑笑,眸光冷蔑,“不过是一介女流。” 容浅念眨巴微张,第一反应便是摸自个的胸,裹紧了。第二反应便是摸自己的脸,黑纱也在。眼睛睁得更大了:“这都看得出来,眼睛被孔雀胆泡过,这么毒。” 就连声音她都是猫着的,他居然能一眼辨出雌雄,这男人火眼晶晶啊?十三说得对,天家的男人果然能用眼神将女人的衣服扒了。容妖孽禁不住心里冒泡泡:还是萧小十最好。 就在容浅念想入非非之时,剑风皱起,萧简的剑刃便迎面而来。 “丫的,要不要脸,竟敢偷袭老娘。”容浅念侧身一闪,剑尖擦过耳边,落了几缕头发,她腕上绳索一出,攀着横梁便蹿到了高处,“萧简,看爪。” 一声落,容浅念骤然收了腕上的绳索,双手成爪便扑向萧简。 萧简纵身正要往上跃,对面人儿骤然一笑,一个翻转,伸腿便往男人要害处攻击。 脚风擦着衣襟而过,萧简猛然后退。 好一只爪牙锋利的狐狸,招招阴险。 容浅念一个侧躺,手撑着屋梁,耸耸肩,一脸遗憾:“诶,真可惜,本来还想看看你天家男儿的雄风如何呢?” 萧简俊脸一沉,黑得不像话:“不知羞耻的女人!” 能让夏王萧简咬牙切齿的,除此人之外,绝无二人。 “告诉你哦。”容妖孽笑得风情万种,摸摸下巴,一副无良,“还有更无耻的呢。” 说完,托着下巴的手一松,整个身子便从屋檐上滚滚而下,银针出手,根根致命。 萧简猝不及防,左躲右闪,甚是狼狈,但见那鱼儿似的身影忽左忽右,手中乍然一柄匕首,风中,伴着她清泠的轻笑。 毫无花样,下手又准又恨,她招招致命,心脏,下腹,后背,不放过每一处命门。 萧简连连避闪,纵使内力高深,却无半分可用之处,只仗着轻功才能敌个不相上下。 好一身古怪的功夫! 骤然,那只上串下跳的‘猫儿’匕首撑地,纵身而起,借着风向,一把银针抛向左边,夏王刚要右闪……呵!正中下怀! 电光火石间,只见一只带着黑纱的白毛球儿凌空而落,瞪着小短腿,猛地一扑,便解了萧简的腰带。 “啾!” 萧简剑身一掠,那浑圆的小身子躲得灵巧。 不用说,那脸蒙黑蕾丝、胖到浑圆的小白球乃天蓬元帅是也。 元帅大人一得空,撒腿扑进了容浅念怀里。 “停!”容浅念募得跳远,对着萧简贼贼一笑,“当心走光哦,老娘可不想长针眼。” 萧简脸色黑得一塌糊涂,长衫半敞,露出精壮的肌理。 “我家大人好身法啊。”那嘴里说着不想长针眼的某人,眼睛却睁大了,直勾勾赤果果地看着萧简,笑得贼兮兮:“呵呵,还有点看头。” “啾啾啾!”色狗深有同感,脸上蒙着黑纱,眼珠子动了动,与它主子一般无耻模样。 传闻风清国夏王善武,普天之下,列于前茅,却被一个毫无内力的丫头片子和一只胖狗弄得衣衫不整。 简直奇耻大辱! 萧简眸光一冷,掌下凝了一圈光晕。 容浅念眸子一挑:好啊,这人终于要出杀招了,冲着元帅使了个眼神。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玉佩不错,借来戴几天。”摘了腰带上的玉佩,随手一扔,腕上绳索一出,她纵身而起,回眸邪笑,“不陪你玩了,我爹喊我回家吃饭。” “啾!” 只肖一瞬,那人儿便消失在茫茫黑暗中,空中飘过几根白毛。 随之,一声巨响,萧简一掌碎便了空中的腰带,化作飞絮。 好高深的内力!这善武的夏王果然藏了不止一手,竟不想,遇上一只滑不溜秋的鱼儿。 “撤查京中双八年华并养狗的女子。” 夏王萧简一声令下,三千御林军伏地领命。 此时,正是月上柳梢头,椒兰殿的侧门虚掩着,猫进来一只素白的小手。 那人儿身形纤细窈窕,掂着碎步,走路无声。 诶!某人天生就是干某一行的! “来了。” 真真好听的嗓子,销魂窟里的名伶都比不上。容浅念心里说不出的美。 第20章 拐了当压寨相公 一回生,这二回就熟了,容浅念毫无半点闺阁羞涩,直接就进了里间:“怎么没关门?也没个守卫。万一来个什么刺客什么的。” 咳咳咳……似乎某人没有自觉自己就是那个刺客。 屋里只燃了一盏青灯,淡淡灰暗色的烛火打在那人脸上,额间朱砂绯红。 “御林军来过了,我知晓是你。” 容浅念扯扯嘴,脸上眉飞色舞:“直说帮我留门就行了。”这厮自然熟,搁下肩上的小兜袋,寻了个离萧殁最近的位置坐下,倒了杯茶,喝得有滋有味,“你这儿招贼惦记的宝贝多,防着点。”末了,一口茶下肚,补上一句,“我翻墙就行了。” 诚然,容妖孽不会承认这屋子里最招贼惦记的是人。诚然,更不会有卿本为贼的自觉性。 门口的青衣拂额摇头,这姑娘,绝了! 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容浅念看见萧殁眉头微蹙:“文振天调了三千左翼军,宫中天罗地网,你若无事,离皇城远些吧。” 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怎么听着就这么膈应呢? 容浅念扣着茶杯玩,装得一本正经:“这次有必须要来的理由。” “为了这些?”萧殁视线落在了那大大的兜袋上,“你若喜欢……” 容浅念打断:“带着这些东西爬墙真费力。”容浅念耷拉着脑袋,在袋子里掏啊掏,“十二说这个解毒丸一般的毒都可解,暴雨梨花可防身,这颗灵芝,据说死人也能吊着一口气,还有这个软甲刀枪不入……” 她一样一样如数家珍,统统堆到他面前,未曾看见灯下,那人纸白的容颜一霎温柔的颜色。 容浅念乍一惊:“诶?那个招魂的铃铛哪去了?”脑袋往袋子里钻了几分,捣鼓了几下,甚是苦闷,“不会翻墙的时候掉在路上了吧?” 某女似乎忘了她将招魂玲挂在了元帅大人的脖子上,让威武雄伟的元帅大人在外放风。 什么叫见色忘狗,这就是! 门外,青衣凌乱了。唐门的百毒丸,五毒教的圣物暴雨梨花?隐月阁的金茧软甲?还有天枢楼的灵芝……原来江湖上不翼而飞的宝物都去了这位姑奶奶的口袋。 里边,容家姑娘又来一句:“丢了算了,下次我给你带更好的。” 啥?还有更好的?青衣竖起耳朵。 “这些东西不要轻易给人看。”他坐在轮椅上,微微仰头,与她平视。 容浅念心尖一麻,耳根子发热,心里头想着,一个男子,咋睫毛就这么长,咋眼睛就这么好看,咋脸蛋就这么让人……犯罪,越看,心尖越痒,越痒越想看,半天不记得吱声。 “十一。”他近了一分,眸子望进她眼底。 我的娘哟!太勾人了!容浅念下意识吞了一大口唾沫,头一转,装正经:“我不是拿来给你看的,是给你用的。” “为何?”那样好听的嗓音里平白多出了几分局促。 为何? 老娘看上你了! 老娘想勾搭你! 老娘想要压寨相公! 能说吗?能说吗? 容浅念两辈子第一次怂了,像泄了气的皮球,半天憋出一句:“上次的事,我说过要负责的。” 说完,容浅念就焉了,肠子在变青,悔了!总感觉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不敢看萧殁,听见他说:“不需要。” 好听的声音冷了。 不让负责?那怎么行,不负责怎么以身相许。容浅念活像个女霸王,流氓气十足:“不要也得要,我背这些东西都累死了,难不成让我又背回去。” “我让青衣送你出宫。” “你。”火冒了三丈,容浅念手指一劈,到嘴的粗话,偃旗息鼓了。 该死的,真没出息!做了几十年的无耻之徒,竟在刚才那一秒,想在这人面前做一次闺秀,真作!某人都鄙视自个了。 对着萧殁的俊脸,咬牙了几秒,嘴角微微上扬,做足了闺秀的派头,声音嗲了三分不止:“矮油,你就收下了,人家好一片心意嘛。”说完,还拈了个兰花指,缓缓收回手。 门口,青衣一个趔趄,鼻子撞上了门。 好吧,容浅念也被自个恶心到了,抖了不止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是但见萧殁眸光如常,缓缓伸手:“手怎么受伤了?”声音三分蛊惑,七分温柔。 他的指尖,落在她手背,白皙如玉。 像猫爪子挠在心头,容浅念觉得心痒:“刚刚背着东西翻墙的时候弄伤的。” 一句话,贼人本质赤条条了。看看自个黑漆漆的手背,再看看对方葱白的手指,某人蒙着黑纱的脸更黑了。靠!容浅念想骂娘了:丫的,做的大家闺秀真他妈难。 萧殁无奈,执着她的手,给她擦药。 她呵呵笑着,竟有几分傻气:“没事,不用擦药。”嘴上这么说着,手可没有一点要收回来的意思。 “女子的手留下疤痕总归是不好的。” 那叫一个温柔,那叫一个蛊惑,容浅念一颗小心脏找不到东西南北了,第一次意识到自个是个‘女子’。 她忍不住想:这男人,真想绑在裤腰带上,占为己有! 萧殁抬眸,正好看着容浅念贼兮兮笑着,一双灵慧的眸子亮晶晶的,萧殁浅浅莞尔,将瓶子放在容浅念手心:“一天抹两次,不要沾水。” 凉丝丝的感觉从手心,迅速窜到了心头,容浅念恍惚了,一双斜长的丹凤眼里全是萧殁的模样。 市井有言:天家十子,绯染朱砂,倾蛊世尘。 容浅念承认,她被倾蛊了,而且一头扎得很深,她想,一定要盖一个金屋子,将萧殁给藏起来,金钥匙就天天挂在腰间,谁也不给摸,就连元帅也不能! 这么一想,容妖孽劲头十足,中气十足:“你要是让我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我就不擦药,偏沾水。” 萧殁只是淡笑,眸子温柔:“我用不着。” “我那太多,放不下。”说着把东西往萧殁怀里一扔,起身,拍拍屁股,“这夜都晚了,我走了,不牢青衣大哥送了。” 第21章 天下第一公子,上容 说完,回头含情脉脉一眼,撤了。 萧殁看着怀里的东西,轻笑出声。 门外,青衣抠抠耳朵,怀疑是幻听。 “青衣。” 屋里传来萧殁的声音,青衣收回思绪:“属下在。” “她可走远了?” 这是沉默寡言的主子?青衣再度怀疑幻听,瞅瞅屋顶,回:“走远了。” 窗纸上,轮椅上的人,侧脸柔和:“你说为何?她喜欢这些东西,却予以我。” 青衣仔细思忖,诚然,那女子爱财。诚然,那女子守财。诚然,那爱财守财的女子对主子很大方,一番分析,青衣最后总结:“十一小姐说负责。” 至今为止青衣在那女子身上只看到了一个优点:欠债还钱,不占白便宜。 突然,里面没了声响,半天,才又传来萧殁的声音:“今夜,你便守在殿外。” 总是温润的嗓音冷了几分,僵了几分,有点……别扭。 青衣咋舌,一失言成成千古恨。主子近来越发诡异了。 想了又想,想不通,青衣默默地转身,守门去,走了一步,忽然想到:“主子,以后还留门吗?” 里面沉默了片刻。 “留着吧。” 青衣更雾水了,这是引贼入室? 是夜,容家美人苑里,容妖孽抬着手,借着烛光,反复看着。 这都看了一个时辰了,十三凑过去,也盯着看。 “去去去,别挡着光。”容浅念一把挥开十三,继续盯着自个的手看。 元帅恹恹的,没精神。 十三挠挠头,想了想,十分正色道:“你这手是偷鸡摸狗了?还是拈花惹草了?这么高兴。” 没办法,别怪十三对号入座,这厮就这德行,偷鸡摸狗拈花惹草的勾当没少干,而且,引以为荣。 容浅念一听,脸一黑:“滚犊子!”一脚踹过去,“老娘是良家闺秀!” 良家闺秀会满口粗话吗?良家闺秀会老娘挂嘴边吗?良家闺秀会踹人吗?十三没胆子问,灰溜溜躲开,心里腹诽:这年头,女流氓都成良家闺秀了。 软榻上,自称良家闺秀的某人手撑软榻,指点兰花:“十三,给你家小姐洗脸。” 哟!倒有几分良家闺秀的做派。 十三抹了一把鸡皮疙瘩:“小姐,可是你说过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容浅念伸出手,几分矫揉几分造作地拖着调调:“你瞧,你家小姐我的手受伤了。” 十三鄙视:“什么小伤,就掉了块皮好不好?” 容浅念叹叹气,语气哀婉:“女子的手留了疤总归是不好的。” 十三瞠目结舌。这厮是不是病了?乍一眼看过去,那厮脸色春风得意,面色红润,对着元帅招招手:“元帅大人,来,给我舔舔。” 元帅大人软趴趴的,不想动。 “乖。”尾音绕了十八道弯子。 十三脚一抖,元帅毛一抖。 元帅大人恹恹上前,伸出舌头,舔得那叫一个幽怨。 能不幽怨吗?元帅大人那能解毒治伤的口水可是滴滴珍贵啊,这不暴殄天物吗? “又是抽的什么风啊!”十三小声嘀咕。 上一秒还温柔似水的良家闺秀,下一秒本性难移了:“靠,铃铛居然挂在这。” “啾。”元帅甩甩脑袋,铃铛作响,眸光幽怨,要挤出眼泪来。 “快,给我送去椒兰殿,不然,饿你三天。” “啾啾啾!”元帅大人炸毛了,泪奔了。 “滚,少给老娘装可怜。” 诚然,某人忘了那铃铛是她自个亲手挂上去的。 十三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椒兰殿那位抽风啊。 最后,招魂的铃铛也没送去椒兰殿,元帅大人也没被饿上三天,不是容妖孽良心发现了,而是又打别的好东西的主意了。 十二说,西域的圣灵珠可续命。 这不,容妖孽又有的忙活了。 经昨个儿皇宫那么一闹,今个儿市井诚惶诚恐又津津乐道。 奸淫掳掠那是啥?打家劫舍那是啥?杀人放火那是啥?谈之色变那是啥?人人得而诛之那是啥? 京都上下一致答曰:扫黄组。 这不,京都闹市里,都炸翻了,这脂粉巷里,晚上做生意,白天嚼舌根。 “听说了没,城南江家新纳的小媳妇被扫黄组给抢去了。” “嗯嗯,说是还在张仕郎家院子里放了一把火。” “这扫黄组奸淫掳掠烧杀抢夺什么干不出来!” “说是连红尘女子也不放过。” “简直人人得而诛之!” “……” 咯咯咯……女人堆里,咬牙切齿的声音一阵一阵,祸害横行,同仇敌忾啊。 扒开脂粉堆,一只素白的手伸出来,随后是少年郎一张精致的脸,带了三分英气,七分慧邪。 “原来我这么厉害啊!”少年郎勾唇笑,像只活脱脱的玉面狐狸,一身红衣张狂。 这狐狸不是容浅念那厮又是谁? 十三甚是头疼:“可不是,瞅瞅!”随手一指。 花柳巷外,一妇人正对着垂髫小儿耳提面命。 “再不听话,就让扫黄组捉了去。” “哇!” 哭声那叫一个惊天地来泣鬼神。 看吧,什么叫祸害,这才是,连垂髫小儿都闻之大哭。 容浅念托着下巴,望天:我这么可怕? 怀里元帅大人拱了拱,小脑袋一伸,朝向墙壁,那墙壁上正贴着朝廷第一要犯:扫黄组。 “这是我?画得真丑,都不淑女了。”容浅念忧郁了。 十三摇头,无语。淑女那是啥玩意?没见过!再抬头,只见某个无耻之徒,长发高挽,抱着白毛狐狸犬儿,一袭红衣似血,腰间别了一条翠绿的玛瑙玉带,挂了串儿钥匙,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甚是招摇过市。 所到之处,男男女女皆掩面叹:妖孽啊。 一路骚包,先后去了锦绣坊,美人楼,销魂窟,容浅念腰间多了三个金库的钥匙,白花花的银子进了口袋,自然美滋滋,在第一楼里叫了个雅间。 第22章 天下治 “宰羊啊,一壶茶七百两,一碟莲蓉酥三百两。” 容浅念摸着腰间的金钥匙,肉疼啊。 “小姐,这天下楼是皇城公子哥们的消遣之所,自然贵些。” “附庸风雅果然需要白花花的银子。”容浅念翘了个二郎腿,“商机啊!”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十三想了想。几年前,容浅念去凰绣坊也说了这么三个字,然后锦绣坊就开张了,然后……也就是前不久凰绣坊就关门了。 此时,楼下男人拍案一声:“我风清皇家个个都是好男儿!” 邻座的男人来了一句:“不还有个药罐子萧十吗?” “母鸡下蛋,也总有几个空壳的。容家美人堆里不是还有个傻子容九。” 容浅念拈着莲蓉酥的手停住了。 楼下那一桌,想是京都里的贵公子,口没个遮拦:“病秧子与傻子,倒是绝配。” “哈哈哈!” 三五成群的贵公子哥们笑成一团。 忽然,横空砸来不明物。 “啊!谁砸我?” 那上一秒还笑得最凶的贵公子,疼得龇牙咧嘴,揉揉后颈,摸着一块咬了一半的莲蓉酥:“哪来肖小鼠辈?” 一句话刚完,只见二楼一扇半敞窗户里,又飞出来几块莲蓉酥,那莲蓉酥像长着眼睛似的,一股脑全砸在贵公子脑门。 “啊啊啊!” 顿时,惨叫连天。 正在人潮涌动之时,二楼传来一声清脆的轻笑,随之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声:“都怪你,害人家都不淑女了。” 此等柔声媚骨,该是何样的玉人啊。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二楼半敞的门,只见一只纤细葱白的小手伸出来,随后,一张素白精致的小脸,着了一身似血的红衣,张扬中带了邪魅,着实勾人眼球。 呵……人群中倒抽一口冷气。 这般娇滴滴的嗓音,这般勾魂的脸,竟是儿郎!可惜了,可惜了。 那贵公子眼前一亮,提了提嗓音:“竟敢对小爷不敬,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何人?”容浅念抱着元帅,不耻下问。 “我是西北侯府上的三公子。”三公子越发得意了。 不少围观的人不禁同情地看了红衣少儿郎一眼,这西北侯家的三公子,那真真是个纨绔。 容浅念托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点头:“哦。”抬眸,一本正经,“那是谁啊?” 西北侯公子脚下晃了晃,磨牙:“今天小爷非要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来人,都给我……” “真吵。” 懒懒的调子刚落,就听见一声狼嚎,那西北侯家的三公子已经以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眉间一根银针,入了三分,留了七分,一抹鲜血顺着鼻梁淌下。 这针法,浅一分皮毛,深一分要命。绝! 原来真人不露相,谁会想到这手无寸铁的少年郎使得一手好暗器。 再看,二楼的那少年郎一手撑扶手,翻个身,便轻松落在了一楼,走近了几步,那西北侯公子连脸上的血都不敢擦,哆哆嗦嗦往后退。 容浅念蹲下,拍拍地上人的脸,笑眯眯地说:“乖,别怕,人家是良家闺秀。以后啊,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 良家闺秀?敢问谁见过一针放到一个男人的良家闺秀?更别说这良家闺秀是个美娇郎。 “请女侠。”西北侯公子牙根打颤,立马巍颤颤改口,“请、请少侠明示。” “别再骂人家病秧子,小心。”容浅念笑得更纯真,更无害,软绵绵地说,“小心我一针给你断后哦。” 西北侯公子一声闷哼,瘫软在地,大腿根部一根银针入了八分。 十三看元帅大人:嗯,目测两个月不能下床,半年不能行房。 元帅哼唧:这还算轻的。 容浅念蹲在地上,撑着下巴看地上疼得半死的男人,眨巴着丹凤眼:“不过,最后四个字甚是顺耳。” 最后四个字?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西北侯小公子吊着一口气搜肠刮肚,想起来了,气将绝时:“倒、是、绝配。” 容浅念大笑,摸摸他的脑门:“真乖!” 这一摸……咚!西北侯家小公子吓得一口气没上来。 “诶!”容浅念叹了口气,“淑女难为啊。” 最后,这西北侯家的三公子是被横着抬出天下楼的,西北侯家的管家顺带把容浅念的账结了,另外叫了十碟莲蓉酥,两壶琼浆玉,容浅念继续坐在雅间里听书。 楼下,从江湖儿女到皇家士族,从武林争斗到朝堂诡谲,那说书先生一张名嘴,说得那是绘声绘色,容浅念听得是一溜一溜的。 “且看四姝风华!”说书的白面先生摇扇一收。 场下就有公子哥们眼睛放光:“哪四姝啊。” 白面书生娓娓道来:“说起这四姝啊,那是个个了不得。天下第一公子上容公子有言。”摇扇,说,“风清繁华清,雨落瑶光雅,隐月善水美,蛊毒离人夭。” 风清国的繁华郡主,雨落国的瑶光公主,隐月阁的善水,还有蛊毒教的离人,各个都是世间难得的美人啊。 好个上容!天下女子尽在几笔点墨间,洒尽风华,倾城倾人。 嘴里的莲蓉酥有些腻味,容浅念端着酒杯灌了几口,摇头:男人分两种,一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种是上半身思考的动物,但是思考的都是下半身的事情。 容浅念觉得,上容没准是后者,自然,更不乏前者,一楼就有很多。 “上容公子果然字字珠玑。” 这是在称赞上容,还是认同美人?应该是后者。 说书的先生摇摇扇子:“自然。江湖志里有言:若论天下事,当属上容知!” 顿时,一阵狂热的掌声,容浅念掏了掏耳朵,摇头:诶,一群被上容蛊惑了的脑残粉。抬头,正瞧见十三一脸痴迷。得,这还有一个。 “说起上容公子,那才是真真世间奇人。十三岁一曲三国扶风定天下,十四岁官拜雨落少年丞相,十五岁一招破天枢楼五门奇阵。”白面书生说道激昂之时,脸都红了,那叫一个激动人心。 第23章 最毒容小九 “天下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又是一阵狂烈掌声。 “诚然也!” 这会儿,话锋一转,从人物传记说到了武林秘史。 “再说这天下第一,天下志中有言:三分天下,群雄并起,为尊者,七第一。” “哪七个第一啊?”席中有人不耻下问。 “天下第一杀:天枢楼,玄起。” “天下第一毒:蛊毒教,离人。” “天下第一美:隐月阁,善水。” “天下第一蛊:蛊毒教,离然。” “天下第一器:璇玑府,茯苓。” “天下第一魅:天枢楼,紫衣。” 玉面书生拍案而起,斗志昂扬:“上容一言:强者为尊,堪当大任乃七尊!” 掌声震耳欲聋。 楼下热血沸腾,楼上容浅念一拍案桌:“这天下志是谁写的?” “上容公子啊。”十三仍旧一脸痴迷,“其实上容公子还是天下第一医呢。” “老娘要拆了他的招牌。靠,扫黄组居然没排上天下第一。” 容浅念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偷天下宝。对上容是一无所知,却不忘不屑一顾。 十三就问了:“天下第一什么?” “天下第一偷!”脸不红心不跳,容妖孽很愤慨,很坦荡。 十三丢了个白眼,不理,继续专心听自个偶像的传奇故事。 楼下,这会儿又从武林秘史说到了天下第一公子,上容。 “如此乱世,英杰当如是,引无数儿女挽发相许。隐月阁座下第一弟子善水及第之时便放言,当嫁上容之属。蛊毒教离人更是心系数载,非君不念。” 英雄美人,痴儿怨女,又是一出风花雪月的好故事啊。 容浅念正听得起劲,澄碧来了,怯怯得不敢上前,在十三耳边说了几句。 十三脸一变:“小姐,别听书了,十二带话来说,赶紧回府。” 容浅念摆摆手:“说到正精彩呢。” 十三上前夺了莲蓉酥的碟子:“夏王率左翼军亲临相府,召见相府所有女眷。” “动作够快啊。”容浅念拍拍手上的莲蓉屑,懒懒起身,一笑,眸子弯弯如上弦月,语调懒得像只猫儿,“十三啊,你去一趟忠亲王府,告诉凤歌儿我看上他腰间朱漆宝玉了。” “额?”十三眨眼,眉拧起,这时候?打家劫舍? 再说,昭明世子的东西,容妖孽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猫腻啊! 容浅念扬唇,笑得格外邪肆,猫儿似的眼睛透着神秘,掩着嘴说:“别忘了说,很急哦。” 十三摇摇头,懒得做无用揣度,转身去忠亲王府。 “元帅大人啊,你在这继续听,回头告诉我到底上容的老相好是善水还是离人?” 元帅大人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桌上剩下的几盘莲蓉酥,转啊转,欢快地在桌上打滚。 “乖。” 容浅念赏了元帅一枚媚眼方走,雅间里,无人,一狗,美酒甜点,甚是快哉。 窗落相对,那头,男子嘴角噙着笑。 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独独一双眼,灼灼清华间,有若隐若现的一抹微蓝,一袭白衣,偏生掩不住清冷。 好个无尘脱俗的公子! “青。” 男子声音醇厚,似酒酿,微冷,却极好听。 “是主子。”青衣男子极是恭敬。 男子莞尔,玉白的指尖轻扣案桌:“这天下治经久未改动了。” 那唤做青的男子微微俯首,不问,眉蹙起。 那人临窗,白衣翩翩,骤起的五月风,似也染了他一身清华,他道:“能从我手里夺了无灵子,天下第一偷也当属她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为上容之姿。 这便是闻名三国的上容公子,一袭白衣染浮世之尘。 上容淡笑,微蓝清眸一点光彩,想是想到了妙人趣事。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上容懒懒依窗,添了抹邪肆:“说说。” “论武,论智,主子皆上,太傅府那晚如何让她夺了无灵子?” 多载来,这世间,他遗世独立,五指之间从无错算,独独那一次,错了,败了。 那晚,那女子,皆成迷。 他依旧轻笑,细看眸间有清冷之色:“青,你多言了。” “属下逾矩。” 上容未语,一双清眸落在那窗后,一只欢脱的狐狸犬儿。 青也望过去:这狐狸,与它的主子,甚相像。想起那个女子……青无奈又好奇。 临近午时,容浅念方回府。 “小姐回来了,夏王殿下正在主院等着呢。”素来沉稳的十二也不免有些焦急,想来,夏王来着非善。 “小七小八去了没?”容浅念对镜,卸了易容,俏脸微白,散下长发,一身红衣下是素锦襦裙。 这身装扮,哪里还有半分张扬邪魅,活脱脱就是一受欺负的弱女子。 十二回:“还没有。” 容浅念笑得轻谩:“八成在对镜贴花黄呢。”扬唇,笑得春风明媚,“十二啊,小七小八在美人楼定好的胭脂是不是该送过去了,女儿家的自然得为悦己者容。” 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掩人耳目声东击西? 总之,依容浅念的性子,要往黑处想。 “可是那夏王看到了小姐的脸了?”十二问。 容浅念伸出食指,左右摇晃:“非也非也。” 既然不是利己,那就是损人,十二不做他想。这是要阴人的节奏,得罪容九,果然别想消停。 容妖孽倒是一本正经,端的是大度雍容:“我这做妹妹的自然得帮衬着两位姐姐,帝京闺阁中,心系夏王殿下的姑娘家数不胜数,得让夏王殿下对两位姐姐留下深刻的印象才好。还记得我去年及第之时两位姐姐可是送了我上好的胭脂雪,我自然要投桃报李才对。” 投桃报李? 那胭脂雪,只要抹上一丁点,那俏生生的小脸蛋怕是就不剩一寸好地方。 陈年老账秋后算! 第24章 栽赃嫁祸 容浅念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好,尤其是记仇,那叫一记一个准,一笔一笔算。吃亏?那是啥玩意。 十二权衡,试问:“那黑蜈蚣如何?” 黑蜈蚣乃唐门独门毒药,平日里,十三最喜欢撒的一种,让人面肿流脓,毁不了容,但短时间也见不得人。 眼下,容七容八不能弄死,只能玩玩。 不想容浅念笑着摇头,丹凤眼里有碧波滑过,一脸单纯无害:“十二啊,小姐我可教过你有恩必报哦,有好东西我这做妹妹的怎么能私藏呢。” 这是有仇必报吧!而且连本带利。 黑蜈蚣还不算好?阴人坑爹的必备良药好不好? 好吧,十二低估了容浅念的腹黑程度。 十二虚心请教:“那小姐觉得?” 容浅念笑得眉眼弯弯,眸光亮了明媚春日:“院子里那醉兰和乌风草长得甚好甚好啊。” 十二、十三皆是唐门之后,不过五年,容浅念玩毒的本领长江后浪推前浪。 果然,最腹黑者,容浅念也。 这醉兰没毒,这乌风草也没毒,只是抹了醉兰胭脂的容七遇上抹了乌风草的容八,好家伙,那就得鸡飞狗跳。 十二低头,看脚,叹气:最毒不是黑蜈蚣,乃容浅念。 这醉兰遇上乌风草也就皮痒,肉痒,骨头痒,越挠越痒,越痒越挠,要不了命的,只是脱一层皮而已,而已! 美人苑里,容久正搅乱了一脑子黑水,对镜贴花黄的容七容八喷嚏连连。 正是此时,容相府的会客厅里,文氏正作陪夏王,端的是雍容且华贵。 “我家相爷不在府中,多有怠慢之处,还望王爷恕罪。” 夏王萧简慢条斯理品茗,窥不见一丝眼底一丝波澜起伏,只道:“夫人严重。” 夏王与容相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夏王突然造访,文氏自然多留了分心思:“王爷,恕民妇多言,此次王爷到此所为何事?” 萧简一贯的面无表情:“尊皇命。” 夏王萧简素来言简意赅,惜墨如金,文氏自然知道,当下也不好再问。 “是民妇逾越了。”转头,吩咐道,“容福,快去催催几位小姐。” 顷刻,门外来报:“七小姐、八小姐、九小姐到!” 沉香萦绕间,三个倩影款款进来。 文氏笑得慈眉善目:“这是小女年华,这是小女锦绣。”一一介绍完,到容浅念之时,文氏笑意不减,细听语气僵硬了些,“这是府里的老九。” 容浅念垂眸,翻白眼。这老婆娘连名字都省了,也对,这整个帝京都知道容家有个傻女容九,可没人知道容家有个女儿容浅念。 萧简只是匆匆一眼,品茗不语。 文氏心里却打起了算盘:夏王萧简是已故年皇后之子,年皇后又是太后的内家侄女,这太后将夏王是疼到了心肝,再加上夏王身后的年家,那可是风清首富,除了太子,放眼整个风清就没有比夏王萧简更尊贵的男子。 文氏冲着两个女儿使了个眼色,容年华莲花移步,缓缓俯身,甩帕:“恭请王爷金安” 但见那容年华一身淡粉衣裙,长及曳地,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好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啊。 可惜,萧简只淡淡一瞥。 比起容年华的从容大方,容锦绣小家碧玉得多,上前,行礼:“王爷万福。”浅蓝的长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纱衣,亦是标准的秀女妆,本是清丽的容貌,却被装扮的越发娇媚起来。 好一番浓妆艳抹啊,怕是花了不少心思。 可惜,萧简又是淡淡一瞥。 果然,如传闻,夏王萧简不爱美色,鉴定完毕,容浅念上前,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明明一个淑女礼,硬生生被容浅念带出了一股子江湖味。 诶,淑女难为啊。 “怎的这般没规矩,连礼也不会行。”转身,对着萧简堆笑,“家里老九幼时生了怪病,未上过台面,还望王爷海涵。” 这话说的,听听多宽宏大量,多雍容大度,就差铁面无私上去给容浅念验明正身,然后告诫天下:我家老九是个傻子。 靠,臭婆娘,这笔账老娘先记着。容浅念只动心思不动嘴。 “相府未出阁的小姐可都在此。” “除却几年不出闺阁的繁华郡主,其余都在了。” 萧简放下茶杯,修长的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案几,抬眸,视线落在容浅念身上:“你是容家小九?” 容浅念没抬头,点头。 萧简手上动作一顿,道:“抬起头来。” 当下,容锦绣含羞带切的小脸就僵了。 容府谁不知道,这容锦绣爱慕夏王。容浅念闻到了一股子酸味,心情大好,大大方方便抬起头来。 萧简这才看清容浅念的脸,五官明明生得极是标志,应许因为那双慧邪流转的眸子,增了一股英气与洒脱,一身素白的衣裙,广袖,束腰,长发束起,明明乱七八糟的打扮,却让她穿出一股亦男亦女的张扬。 好一个容家‘傻女’,好张惑国倾城的脸。萧简似笑非笑,上前,问道:“你的狗儿名唤天蓬元帅?” 果然如此,是狐狸,都有尾巴。容浅念浅笑盈盈:“嗯。” “好个威武骁勇的名字,本王倒想见上一见。” 那边母女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这么就扯到狗身上去了。 容浅念不疾不徐,缓缓答道:“臣女那狗儿连日来兴奋躁动,夜里哼叫不眠,想是到了初春之际、思欲之时,便送去训宠所偶配去了,若是王爷现在想见,怕是要随臣女一起去一趟训宠所了。” 字字坦荡,头头是道,句句在理。 这厮,最擅长装,其次,掰! 效果立竿见影,萧简愣了,平生大概没遇上过这样口无遮拦的闺中女子。 “小九,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口出不堪之言。”文氏疾言厉色,“还不快退下。” 第25章 怪只怪蜜蜂长眼 容浅念还有个优良品质:得寸进尺。她不退,反而进了一步,嘴角晕开一抹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煞是灵慧,道:“大娘此言差矣,贪、妄、欲、色,皆是人之本念,繁衍生息更是所有生物本能本责,何来不堪一言。若是不堪,七姐姐和八姐姐怎么来的?”眸光流转,看向萧简,笑眯眯问,“王爷,你说是与不是?” 萧简一怔,眸子里映出女子笑靥如花,美得挠人心肺。 “素闻容家小九痴傻,竟不想痴傻之人竟有点墨经纶。”眸子越发深了,似沉沉暮霭。 天家的男子,果然个个浑身都被孔雀胆泡过,哪都毒。 容浅念只是笑笑,不否认,一副乖顺狡猾的猫儿模样:“臣女素闻夏王殿下骁勇善战,乃风清第一统帅,竟不想关心起我的狗儿,着实让臣女受宠若惊。” 小样!想摸姑奶奶的底。 这女子,深不可测! 一来一往,各有所思。 “市井流言果然作不得数,容家之人又岂会是痴傻之辈。”萧简嘴角嗪了一抹玩味的笑,宽袖下的掌心生起淡淡光晕。 这一掌下去……不是非死即伤便是真相大白。 容浅念但笑不语,眸子烟笼寒水,水蒙蒙得看不透澈,指尖银针待发。 正待一触即发,文氏见缝插针:“王爷,我家小九儿素来身体不好,养在深闺多年,疏于礼教管束,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看在相爷的几分薄面,担待一些。”笑容满面,俨然一副贵妇做派,又道,“锦绣,给王爷奉茶。” 容浅念斜长的丹凤眼眯了眯,银针背手一收,便已换了方向。 那边,容锦绣矫揉造作了一番,欲怯还羞地望了萧简一眼,端了茶盏碎步上前,一步,三含羞凝望,暗送秋波。 容浅念鸡皮疙瘩窜起,指尖一抖。 “啊!” 一声娇滴滴嘤咛,容锦绣身子一歪,倒在了萧简怀中。 好一出投怀送抱啊! 容浅念摩挲摩挲指尖,哪里还有银针,盯着容锦绣的襦裙:啧啧啧,真准。 那襦裙下,赫然一枚铮亮的银针。再抬眼看看萧简,掌心的内力收了。 容锦绣挣扎着起身,不料,又摔回萧简怀里,小脸绯红,眸儿能滴出水来,怯怯地看着一眼:“王,王爷。” 萧简脸色一沉,甩袍起身,容锦绣猝不及防,跌在地上,襦裙染了茶渍。 文氏连忙呵斥:“锦绣,怎么冒冒失失的,还不给王爷赔礼。” 赔礼?几陪?三陪够不够?容浅念暗暗咋舌,对这京都第一贵妇深感佩服。 容锦绣连忙起身,腿一软,踉跄了几下,脸色疼得发白,咬着牙,拿出锦帕在萧简胸前擦拭:“王爷恕罪,臣女冒犯了。” 萧简一张冷俊的脸,更沉了。 诶,怎么就没给一掌拍过去呢?容浅念看看萧简黑锅般的脸,有些失望,摸了摸鼻子,掩嘴,忽然惊呼:“姐姐,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容锦绣仰头,一张俏脸,微微红肿。 醉兰遇到乌风草……容浅念看向容年华,眼里惊恐乍现,又是一声惊呼:“七姐姐,还有你!” 容锦绣顺着看过去:“啊!” 顿时,所有视线落在容家两位小姐的脸上,才短短一个须臾的时间就红肿得看不出原来的容颜,哪里还有貌美如花。 怕是今日之后,夏王萧简对容相家两位闺阁小姐印象深刻啊。 文氏大慌,但多少是见过大场面的贵妇,立马上前挡住:“快,快抚两位小姐进去。” 会客厅乱做一团,就差鸡飞狗跳,独独一个人,东张西望,甚是欢脱。 萧简一双厉眸睃向容浅念,她大大方方回了个煞是迷人的笑容。 正于此时,一个一身戎装的男子走到萧简身边,耳语了几句。 容浅念竖起耳朵。 “王爷,忠亲王府遭窃,昭明世子腰间的朱漆宝玉被盗,昭明世子言,扫黄组所为。” 这厮,耳朵真尖! 容浅念笑得欢了,想着,凤歌儿比母猪靠得住。 戎装男子说完,萧简眸光一凝,道:“今日叨扰,本王告退。” 文氏正忙着遮家丑,巴不得呢,连连告罪道:“府里两位小姐抱恙,民妇就不远送了,还望王爷恕罪。” 萧简转身,与容浅念擦肩而过时,唇角一扬,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闻。 “好个容九!” “过奖过奖。” 萧简似笑非笑,起步,锦袍拂起一襟寒冽。 诶,男人等于麻烦,危险的男人等于大麻烦。显然,萧简是个危险的男人。容浅念心想着,以后得绕道。 出了会客厅,外面阳光正盛,容妖孽心情大好,托着下巴笑得妖孽。 打家劫舍、栽赃嫁祸、逗女人,此乃容浅念人生三大乐事,就刚才那一会儿,三样都做齐全了,能不心情大好吗? 整整一天下来,容相府鸡飞狗跳,太医一拨一拨请进府,两位小姐一阵一阵鬼哭狼嚎,据说,七小姐的脸血肉模糊了,八小姐的脸不堪入目了,太医们束手无策了。 容浅念听说这一段的时候,躺在梨花树下晒太阳,哼了一曲名曲,叫做《痒》。 还据说,七、八小姐一整天都在哭着喊着:痒痒痒。 傍晚时分,容相府闹腾了一天,才算安静下来。容浅念的美人苑就不安宁了。 “容小九。” 人还没到,容锦绣的声音就吼过来了,惊了苑里梨花树上的鸟儿。 十三瞅了一眼十二:居然还有力气来找茬。 十二深思:醉兰与乌风草果然不够毒。 澄碧小媳妇一般想看不敢看。 容浅念慢吞吞从软塌上撑起身子,一脸惊愕:“哎呀,八姐姐怎么来我这了?”挠着元帅大人的白毛,眼睛弯成月牙儿,“姐姐的脸不痒了?” 不说还好,一说容锦绣觉得骨头都痒了,抓抓脸,挠挠脖子,却似乎怎么也挠不到痒处,一张脸被白纱包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阴鸷的眼,恶狠狠瞪容浅念:“容浅念,快把解药拿来。” 第26章 落花流水各有意 容浅念一脸无辜:“什么解药?” “少给我装蒜,一定是你动了手脚,害我在夏王面前丢尽了脸面。” 容浅念眨眨眼,十分纯良:“八姐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姐姐说妹妹我下了毒,可有凭证?就连我家元帅儿也知道,这没证没据地栽赃嫁祸可是会遭天打雷劈的。”逗弄着怀里的狗儿,“是不是元帅?” “啾啾啾。”元帅笑得一脸无耻,用脸蹭容浅念胸前,十足的狗腿。 容锦绣对某狗是又恨又怕,横了元帅一眼,转向容浅念:“不是你还能是谁?我和七姐姐的脸都成了这样,就你没有。” “啧啧啧啧,诶!”一番咋舌叹气后,容浅念扬起素净的小脸,眸儿一转,似怨似哀,“妹妹我虽然痴傻,也不至于胆大妄为到当着夏王与大娘的面对你下毒吧,何况众目睽睽之下,我也没有机会下毒。再说了,太医可说姐姐的脸是花粉过敏所致。”容浅念看着容锦绣惨不忍睹的小脸,甚是同情,“怪只怪那蜜蜂儿长了眼,竟识得如花美貌,将姐姐的脸当作了花来采。” 十三扑哧一声,没忍住,就连冰山脸的十二嘴角也抽了又抽,澄碧磨牙,暗骂:无耻! “你……”容锦绣气结,拽在手里的裙子都揉得不成样子,怒极败坏地吼,“你、你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这人咋就这么天真呢? 十三摇头:这是毒舌。 十二沉思:这是本事。 澄碧快哭了:这就是一孽障! 有着毒舌本事的孽障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一朵飘落的梨花,左右摆弄,漫不经心地道:“这姐姐可就冤枉我了,要不你问问我们家元帅儿。”戳了戳元帅的胖乎乎的肚子,“元帅啊,八姐姐是不是很秀色可餐啊,是不是你也想如那蜂蜜儿一般上去亲上几口啊?” “啾啾啾!”元帅大人飞舞着爪子就要扑上容锦绣。 容锦绣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快,快把它拿开。” 容浅念扯了扯元帅的小短腿,煞是遗憾:“元帅啊,姐姐不喜欢你呢。” 元帅大人一脸委屈,往容浅念怀里蹭了蹭,求安抚。 “乖。”容浅念顺了顺元帅的毛,指尖转动,素白的梨花儿转了个方向,对准的正是容锦绣上午才被银针扎过的腿。 这一花瓣下去?又得躺多久啊。 十三兴奋了,十二面无表情,澄碧恨恨咬牙。 那梨花瓣儿正欲脱离指尖,容锦绣忽然一声尖叫:“啊!” 容浅念眯了眯丹凤眼,将还未来得及脱手梨花瓣吃进嘴里。 这风刮得妙啊,树叶儿没动,连元帅大人的白毛儿都没动,独独容小八的面纱不见了踪影。 “我的面纱,快,我的面纱。”容锦绣追着面纱手忙脚乱。 容浅念惊叹:“诶呀,姐姐你的脸!” 容锦绣头一转,面纱飞远了,顿时,十几双眼睛睃向容锦绣的脸。 呼呼呼……全是抽气声,那张脸横七竖八皮血翻滚,着实不忍直视啊。 “啊啊啊……”容锦绣连连尖叫,以袖遮面,四处逃窜。 容浅念挥一挥衣袖:“姐姐,慢走不送啊。” 容锦绣跛着脚几个鼠窜,不见了踪影。 这美人苑啊,妖物作祟,容家的别个小姐来一回,逃一回。 澄碧默默地哀怨:天降妖物! 空中那诡异的风一吹,面纱就落在了容浅念手里,她捏着面纱。 嗯,不错,锦绣坊的新货。 收了面纱,揣在怀里,语调百转千回:“凤歌儿。” 澄碧眼睛一亮,四处梭巡,但见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昭明世子此时正一只腿倒挂横梁,一头泼墨的青色随风飘扬:“小九可是想我了,竟是这般温柔。” 萧凤歌薄唇轻扬,浅笑,竟比那梨花美上三分。 “滚。”容浅念捏了瓣梨花砸过去,嘴里道,“学什么不好,专学我做梁上君子。” 萧凤歌纵身一起,两指捻住横来的梨花,脚下轻点,缓缓落地,一身白袍卷起梨花纷飞,而他,从花中走来,重瞳懒懒凝着软榻上的人儿,道:“你倒好不潇洒,在院子里戏耍姑娘,可怜我为你东奔西走,还要应付萧简那个难缠的主。” 容浅念像只懒猫儿般窝在软榻里,动都不动:“他信了没?” “自然信了,你大可放心,他不会再怀疑到你头上来。” 容浅念投给萧凤歌一记笑:“真乖。” 这语气,和安抚元帅大人时一模一样,萧凤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觉得这厮无耻的时候最可爱。 “世子爷。”澄碧移着小碎步上前,弱弱地唤了一句。 萧凤歌端了个风情万种的笑:“澄碧啊,跟着小九可好?” 澄碧看着自家主子,泫然欲泣,连连摇头,跟受气的小媳妇一般。 “不好啊。”萧凤歌拖着长长的调子,继续笑,看似沉思。 这笑,怎么看着与容妖孽如出一辙啊。澄碧眼皮直跳,背脊出冷汗。 顷刻,听得昭明萧凤歌慵懒邪魅的调调说:“那去给爷弄盘核桃酥来,爷赏你两块。” 澄碧眼珠子耷拉,红了:“爷。”好不可怜啊。 萧凤歌桃花眼拉出个撩人的弧度,对着澄碧抛了个媚眼:“少搁点糖哦,小九不喜欢太甜。” 澄碧眼珠子一眨,金豆子掉了,默默地转身,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听说忠亲王从江南回来了,你不在王府里气你老爹,怎么来我这了?” 萧凤歌笑笑,很不客气坐过去,霸占了容浅念半个软榻:“不是看上我的黑漆宝玉吗?这不给你送来了。”解了腰间的镶玉锦带,扔给容浅念,道,“你倒生得一双好眼睛,一看一个准,这玉值一座城池。” 容浅念接过,细细端详,眼眸儿如那玉般灵透,笑着打趣:“舍不得了?” 萧凤歌俊脸凑过去:“我人都是你的,这些身外之物自然也都是你的。” 十三憋笑,十二看着萧凤歌摇头:这真的是京都的小霸王昭明世子? 第27章 品花弄玉的秒事儿 容浅念伸出一根手指,像戳元帅的肚子一般戳着萧凤歌的脑袋,笑得那叫一个勾人:“我是睡了你,还是睡了你?让你这般非我不嫁?” 萧凤歌一张妖异魅惑的俊脸沉了,桃花眸水光潋滟:“小九,你对我怎如此狠心,在风清,女子只能收心爱男子的腰带,你都收了我的腰带,自然是要负责的。” 这语气,多像深闺怨妇啊。 刚走进院子里的澄碧听到这一句,脚下一个打滑,盘子里的核桃酥险些扣在地上。心里哀怨:我家爷被妖孽祸害得不成样子了。 那厢,容浅念笑得嘴角开了明媚的花儿:“凤歌儿啊,我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休要坏了我名声,要是我嫁不出去,后果很严重哦。” 萧凤歌又凑过去:“嫁不出去好,来我忠亲王府,小爷我给你管一辈子的饭。” 因着未系腰带,萧凤歌衣襟半敞,若隐若现的锁骨着实勾人犯罪。 如此这般妖娆的昭明世子,搁容浅念这,也就倒贴的份。 容浅念将眼前放大的俊脸推开,接过澄碧端过来的核桃酥,含了一块,口齿不清地说:“不怕你家里的老头打断你的腿?” “他哪有时间管我,最近皇帝老头正琢磨着给萧十纳妃,京都闺阁女子那么多,有得他头疼的。” 一句话刚落,容浅念喉咙一哽:“咳咳咳。” 难得,容妖孽被噎到了。 萧凤歌揽着她的肩,轻轻拍着:“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容浅念小脸红紫掺半,眼珠子瞪大:“纳妃?给萧十?” 萧凤歌哪里见过这样大惊失色的容浅念,不由得几分好笑:“你怎么那么激动。” 当然激动,那是我的压寨相公!容浅念相当愤慨。 萧凤歌一边拂着容浅念的背,一边碎碎道:“也对,萧十那个药罐子,哪里消受得起美人恩,独独那晋国公偏生要将女儿送去守活寡,这不,正上了折子,要与皇家十子联姻。” 容浅念一听,磨牙:“好你个卖女求荣的晋国公,也不怕天打雷劈。”说罢,一掌拍在软榻上,咯吱一声,软榻将散未散。 向来,容家妖孽看上的,觊觎者,天打雷劈还算轻的。 十三看了一眼十二,十二看了一眼快塌的软榻,姐妹两心有灵犀了一回:完了,晋国公完了。 萧凤歌俊逸的眉头拧得死紧:“别激动,又不是卖你求荣。” 容浅念连笑三声,一声比一声阴冷渗人,哼哼道:“眼下这天气乌云压顶的,你说是不是该下点雨打点雷,最好劈死个谁?” 劈死谁?晋国公?还是晋国公那个将要守活寡的女儿? 可这眼下,星子漫天,月满西楼。 萧凤歌眸中所有星子,却忽然陨了,暗沉沉的,灼灼看着容浅念:“小九,你可识得萧十?” 容浅念想也没想,摇头:“不识。”她家压寨那位,唤作萧逸遥。 她回答的太快,快得忘了寻思,忘了一贯的真真假假、插科打诨,他顿觉心中扯了一下,越发深切地凝着眼前的人儿:“我怎么觉得你在撒谎。” “你就当我撒谎好了。”容浅念眸子一敛,清澈得能一眼望到底,独独望不见任何倒影。 第一次,他觉得,这个女子,他离得好远好远。 手,擒着她的肩,不知不觉地紧了一分,他眸光暗淡却灼人:“小九,答应我,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千万不要喜欢别人。”嗓音暗沉。 他是风清尊贵的昭明世子,只在她眼前,他是萧凤歌,只是个男子。 肩胛生疼,容浅念皱眉,嗔怒道:“你抽风啊。”两人打打闹闹了三年,这般陌生的他,她不适应。 萧凤歌松手,嘴角一扬,玩味地笑着,半真半假的语气:“自从遇着你,我便日夜抽风,足足三年。” 萧凤歌的一句玩笑,容浅念只是扯扯嘴角,笑得漫不经心,看着月,寻思着什么。 萧凤歌苦笑,不再言语。 她啊,长了一双能看透世间的眼,独独看不透他的痴念。 五月的天气,连着几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没有打雷下雨,更没有劈死晋国公与他那要送进椒兰殿当活寡妇的女儿。 于是乎,容浅念郁结了。 容浅念有个习惯,她一郁结就食欲不振,一食欲不振一肚子黑水就开始闹腾,一闹腾就想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不,夕阳刚下,月亮刚出来,容浅念抱着元帅大人就不见踪影了。 十三问十二:小姐哪去了? 十二回答:今天市井里说,晋国公家的三小姐要上护国寺祈福。 十三豁然开朗:原来干天打雷劈的事儿去了。 澄碧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暗自摇头:祸害,祸害,祸害! 夜黑风高,月如钩,小巷子里安静如斯,忽然,一声嘶吼,惊了马。 月下,马边,四个大汉闷声倒下,后颈,一根银针入肉三分。 “马儿乖。” 这沉寂如斯的小巷里,那声音清凌凌的,似风卷珠帘,发狂颠簸的马儿忽然安静下来,车里,喘息惊叫声缓缓小了,一只素白的小手撩开车帘,随即,露出两张面色惨白的小脸,看穿着打扮,是士族家的小姐与丫鬟。 “你,你是什么人?”那绿衫丫鬟嗓音颤颤,吓得不轻。 隔着半近不近,那人立于马前,杏黄的月光下,他一身红衣妖娆,长发高束,眸中淡淡清辉徐徐。 好一个俊美的少年郎。 男子一笑,眸子更亮了几分,嗪了几分灵慧狡邪:“你说呢?眼下伸手不见五指,阴风阵阵,花粉巷里孤男寡女的,你说我是什么人?” 男子撩起红衣,好不妖娆,眸子肆无忌惮地看着马车中的人儿。 俨然一副采花的架势。 “大胆贼人,离我家小姐远点。”绿衫女子壮着胆子道。 那红衣少年郎邪邪一笑:“哎呀,小姑娘好眼神啊,在下衣冠楚楚居然还被姑娘瞧出了端倪。” 第28章 他的账,她算 说到这,可就有件怪事了,这晋国公丢的是面子,这国公三小姐丢得可是里子,却有闻道,三小姐食膳照常,不哭不闹,非但不见半分羞愧欲死,反倒面色红润。 十三听此不禁感叹:这年头,采花贼偷的不止是人,还有心。 于此,容妖孽眯眼笑道:魅力这东西啊,就是挡不住。 市井皇庭热闹了一整天,天一黑,有人就不安分了,用十三的话说,容浅念就是为黑夜而生的。 椒兰殿外,一盏青灯微亮,淡淡青灰色的光晕下,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那人影斑驳跳动,畏手畏脚像只偷腥的猫。 可不就是偷腥嘛。 素白的手,方一攀上窗纸,一道低沉婉转的嗓音缓缓道了句。 “怎生又翻墙。” 这夜很温柔,这声音更温柔,容浅念心里开了朵花,美滋滋的。 她笑盈盈道:“职业习惯。”寻了个离萧殁近的椅子坐下,将脸凑过去,“我这样你都认得出来?” 澄碧那一手绝顶易容术果然浪得虚名啊。 他眸光浅淡,笑,亦是极轻:“你的眼,我总认得。” 破天荒的,容妖孽耳根子热了一把,长睫扑扇得极快,假意咳了一声,心头痒痒,手也痒痒,忍不住想:这男人太勾人犯罪了。 萧殁浅笑,倒了一杯茶,落于茶盏的指尖微微剔透:“江南的蕊尖,想是你会喜欢。” 喜欢,喜欢这茶,更喜欢……咳咳咳,沏茶的人。容浅念眉开眼笑抿了一口:“你在等我?” 留了灯,等了门,还沏了茶,容浅念心花怒放了。 片刻才沉吟,他薄唇轻启,淡淡的一个音节:“嗯。” 眼里笑意璀璨了三分不止,又凑近一点:“为什么等我?” 容浅念就是看到值钱的宝贝也没这么殷殷期盼过,这模样,和元帅大人发春时一般。 他迟疑,杏黄的烛光映红了他眉间朱砂,那朵未开的昙花竟是那般艳丽:“晋国公千金名节被毁,可是你所为?” 一盆凉水当头淋下,浇灭了容浅念一腔火热的春心萌动,嘴角笑意僵了,闷闷道:“是我。” 容浅念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憋屈到她想扑上去咬他的脸,咬他的眉,咬他的唇,但是,这一次,容浅念怂了,不敢扑。 “这件事,你别管可好?”烛光摇曳,他侧脸忽明忽暗,微凉的眸子一点湛蓝。 容浅念更憋屈了,磨牙:“你是舍不得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还是舍不得掌管国库的晋国公那块肥肉。”她睫毛颤了颤,抬眸便看见那人一双重瞳清澈,染了几分无奈、温柔,心莫名其妙就软得一塌糊涂了,嗓音柔软得哪有半分容九的做派,“如果是后者,我不介意你怪我多管闲事。” 但如果是前者……一个晃神的片刻,容九脑中便闪过了千百种叫人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法子,还都是专门对付‘美娇娘’的。 他目下无尘的凉眸,缓缓凝着她,微微苍白的脸几分无奈,几分好笑:“都不是。”对上她灵慧清亮的眸子,“你可知晋国公为何要将女儿往我这椒兰殿送?” 想了想,容浅念一脸正经:“贪图你天家的荣华富贵?” “若只是贪图我天家的荣华富贵,夏王,澈王,凌王,都在我上选,可是老谋深算的晋国公独独选了我。” 烛火下,那绝美的容颜,似乎白了一分,更衬得额间昙花绯色妖娆。 一个男子,竟美于世间万千女子。 容浅念大大方方地盯着看,偷偷摸摸地心痒难耐。 这次想都不想,回答:“难道是贪图你的。”上上下下看了又看,“美色!” 容浅念脑中忽然蹿出一个强烈的欲望:将来,一定要造一个金屋子,藏住这个男子,不让任何人窥见一分。 这么想着,她视线越发赤果果了。 那人俊颜,竟染了几分忸怩,越发美得惊心动魄:“莫要胡思乱想,我十年未出椒兰殿,并不识得晋国公府的女眷。” 容浅念不经大脑:“你十年不出椒兰殿,还不是让我给惦……”记上了…… 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偷要光明正大,惦记要偷偷摸摸,想到这一茬,容浅念还没说完的话,胎死腹中了,咬着牙,耳根子更热了,瞄了一只眼,去瞅萧殁,这一瞅…… 他一双微蓝的眸子,又像泼了上好的墨,黑了三分,美了七分,只是一瞬,便敛下了。 容浅念坚定,这等美男,一定要拐回家。 “咳咳咳。”假意咳了几声,她才绕回正题,“说吧,晋国公那只老狐狸到底打了什么如意算盘?” 萧殁迎上她的眼,那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就那样密密笼着她易容后平凡的脸,全是她的模样:“许少有人知道,晋国公府现在的那位国公爷并非老国公的嫡子,乃侧室文氏所出。” “文氏?文家的人?”丹凤眼一挑,“那晋国公是……” “萧衍的心腹。” 文家的人真是无处不在啊,萧衍的爪牙果然遍布风清。 好一个‘温婉如玉,仁德善政’的太子殿下! “萧衍目的何在?”她冷嗤,“那把金銮椅子?他不是天降帝星吗?皇帝老头就差两眼一瞪两腿一伸了,他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为君者,臣皆为患。”萧殁笑得极淡,那分明极美的嘴角纹路竟有几分荒诞。 “那也应该是夏王或者澈王。” 朝廷之争,她虽没有兴趣,但也看得透彻,文家极盛,外戚拢权,皇帝已经有了分权的意图,但若论人选,夏王萧简乃前皇后年氏之子,背后是风清第一首富年家,澈王的外公更是文卿之首,百年世族。当这两人为选,如何轮得到一个十年不出寝殿又双腿有疾皇子。 这朝堂,果然早就暗潮汹涌了。 他沉默,眸中冷然得融不进丝毫光影。 容浅念凑过去,就看着他的眼睛:“无灵子,醉眠,再是晋国公,萧衍为何独独对你下了几番狠手?” 第29章 花柳巷里天下事 一笔两笔三笔……容浅念正一笔一笔账记在萧衍头上呢。 没办法,她护短! 俄顷,他转了眸,侧脸若打了白玉的光,竟有些透明的白:“二十年前萧衍出生之时,国师曾预言,灼灼星子,天降帝星。”嗓音低沉,几分苍凉,“其实并非完整,还有两句。” 这两句,风清无人不知。 “与斯齐凌,祸乱四楚。”他嗓音更凉一分。 后两句,前所未闻。 她看着他的脸,莫名开始心疼:这祸乱四楚的,指的是他。 沉默了久久,他转眸看着她,对她浅笑,那笑,极苦:“而我,与萧衍同生一日,便是在那一日,他赐予我母妃一杯毒酒。” 昙花一现…… 烛光下,那朱砂美得妖娆,红似血。 原来,他额间的昙花朱砂这样来的,那个赐予一杯毒酒的‘他’是惠帝,是他的父亲。 “二十年,长乐宫的宫灯从未泯灭,世人只说惠帝痴爱已逝端妃,却不知,他最爱的是江山。”那样漂亮的嘴角,还有眼角,全是嘲讽,全是荒诞,“他弃了我两次,那杯毒酒,还有一场大火。”不良于行便是自那场大火之后。 轮椅上,他一袭白衣,窗纸外的风,卷了他衣摆,漏进了一丝月的光华,打在他脸上,眼里,淡薄透明的白。 这样的萧殁太美,美得让她五脏六腑都觉得疼。 她忽然很想抱抱他,想亲亲那朵未开的昙花,告诉这个薄凉的男子,她想将他好好珍藏,藏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她想,她开始发疯了,在理智清醒的时候肆意的发疯。 “逸遥。” 这是第一次,她有确凿的机会与名义,喊他的名字,不是萧殁,是逸遥。声音竟有些轻颤,一只素白的手,覆在他手背,也带了轻微的颤抖。 突然发现,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于是走上前,伸手,抱了他的肩,却没有吻他的额。 不知道为什么没吻,总之,不是不想。 “十一,莫要心疼我。”他抬起眸子,暮霭深沉,长睫在灯下,也染了微白。 掌下,他居然在轻颤。 她心疼,心疼得难受极了,却笑着说:“我不心疼你,这是一场债,总会还清的,我只是在纠结,要从哪一笔开始算。” 他沉沉雾霭的眸子,恍然亮了,眸间那点点微蓝里,映出了她的脸。 他浅笑,这个女子啊,果然是个偷儿,手段高明着。 容浅念也笑,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漾出一湾好看的清泉:“你说从萧衍开始好不好?” 她不多管闲事,这朝堂天翻地覆搁她容浅念眼前,她也懒得眨一眨眼皮,但是,她护短,极其护短,若是她寨子里的人,动辄一分,她可就要给人松筋动骨。 你说,这压寨相公是不是她容浅念寨子里的人?所以,这事得管! 萧殁失笑,只是看着她,眸光越发柔软。 殿外,三更声响,她起身。 “管他晋国公家几小姐,我要他国公老爷脱一层皮,要他萧衍断臂断膀。” 留下一句嬉笑的话,她已转身,没入了绵绵黑夜。 他眸子融了窗外的黑,望着那人儿消失的方向,无奈地摇摇头:“若是知道现在会为你这般心心念念,我定不告诉你。” 那个女子,太肆意,太闹腾。 他苦笑,竟不想他也有这般担惊受怕的时候。 “青衣。”淡淡唤了一句。 “在。” 他侧着身子,映在窗纸上的脸,棱角柔和:“传令天枢楼,今后,她一毫一发,都给我护着。” 一毫一发? 这无心之人,不食人间烟火了二十余载,终于有了七情六欲,是幸还是不幸? 青衣心惊之余,只重重诺了一个字:“是!” 容家祸害,就这样潜入了。 这日,阳光正好。 美人苑里,容浅念左手抓了一把瓜子,右手懒懒翻着账簿,才一盏茶功夫,翻完了厚厚的一本账目,顺带吐了满满一地的瓜子壳。 拍拍身上的瓜子磕,语调慵懒:“好像少了一千三百四十七两。” 十二瞠目结舌,这厮看账本的速度与嗑瓜子的速度都是惊人的快。 更可怖的是,前前后后容浅念不过漫不经心地一览,差额银两一个子都不错。这一千三百四十七两漏账,十二花了一整天算出来,离家怕是花了一年的功夫做出来,她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谁还敢说这人不是做奸商的料? “晋城离家亏账正好一千三百四十七两,要怎么处理。” 容浅念丹凤眼挑了挑,扣着茶盏:“让离家照着十倍补上亏账。”笑眯眯提醒,“我不介意还有下次。” 哪止不介意,是巴不得吧,吞了一粒芝麻,得吐出一个西瓜,这是典型的容九作风。 十二见怪不怪地点头。 容浅念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瓜子杏仁丢回碟子,抱起元帅:“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打家劫舍。”怀里精神恹恹的元帅大人立马来劲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这厮无聊了,她一无聊就会找些事来做,打家劫舍偷香窃玉为首选。 只是,容浅念苦恼了:“该拿谁开刀呢?”揉揉眉心,“真是头疼。” 门口,十三仰头问天:孽障啊。低头,问十二:“十二,你不跟上去?” “就是我,对上小姐那身奇怪的功夫,三招之内必落败,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十二翻翻白眼:“我是怕她把别人怎么样?上次出门遇上的那个西北侯家的公子,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说不准这辈子都起不来。小姐这一出门啊京中又有人要遭殃了。”长得一脸凶神恶煞也就算了,某人那张脸,就是为了坑人而生的。 这一点,十二不可置否。 十三望着窗外风和日丽,感叹:“今天,真不适合出门。” “随着她吧,要是哪天她不祸害人,那就不是她了。” 第30章 宰羊(1) “她腰间的那一串金库钥匙就是这么坑来的。长得祸害人也就算了,还习得那一身古怪功夫,诶!该多少人要遭殃啊!”十三蹙着眉头深思,“你说小姐会不会是邪教中人,听说啊,那个邪教……” 十二沉声喝止:“十三,别忘了,从小姐救我们开始,我们的命就是她的,不该说的,不该有的心思最好不要有。” 对于十二的忠犬程度,十三绝不质疑,撇撇嘴,嗔道:“我就是说说而已,再说邪教哪能造就出咱们小姐这种级别的祸水。” 这话倒没错,容浅念那只,绝对是妖孽界的鼻祖。 这时辰,正值夕阳开始西下,街上华灯一盏一盏开始亮了,花柳巷里,正是热闹之时。 “爷,里边请。” “山儿姑娘已经等了您许久了。” “听曲品茶随爷喜欢。” “……” 花灯巷里,美人妖娆,此处,有个销魂的名,唤作销魂窟。 说起这销魂窟啊,帝京的男儿个个能道上个一两句。 这销魂窟啊,有五绝。 楼绝:一楼两分,进了左边门,美娇娘伺候;进了右边门,美娇郎伺候。 美绝:帝京有句市井流言,是这么说的,天下红尘美人十分,销魂一窟尽占九分。 艺绝:天下歌舞,此处最是生平,琴棋书画,唯有销魂窟里能销魂。 人绝:传闻这销魂窟的主子行事乖张,曾放言,做得是钱的买卖,不是人的买卖。这帝都脚下,哪个不是擦着眼睛看人,唯独销魂窟,惦着银子做生意。 当然,这也只是传闻,销魂窟盛起八年前,却从无人见过背后的正主,只听闻销魂窟里寻花问柳两位掌事唤一声:九公子。 正因着前面的四绝,便有了第五绝:客绝。能花得起银子来着销魂窟寻乐子的,哪个不是有钱有势? 总而言之,风清男儿,你可以不知道惠帝名讳,但是不能不知道销魂窟盛名。 容浅念托着下巴:“生意不错。”一撩红袍,进了销魂窟。 销魂窟里,放眼望过去,这花巷里,竟无半分人肉生意的脂粉气,玉镶满楼倒也附庸风雅,楼宇中央正人满为患。 容浅念挑了个最是拥挤的一隅,托着腮,听着趣事,元帅大人蹲在她肩上,也托着腮。 “皇后正张罗着给太子纳侧妃,好些官家都递了折子上去,大抵要在百花诞上选妃。” “我事我也知道,我听我爹说,皇后娘娘意属容家。” “容家的几位小姐倒是个个惊采绝艳。” “不是还有个容九吗?” “别说天家,就是普通百姓家,谁愿意娶个傻子回去。” “……” 原来皇后相中容家这块肥肉了,容浅念倒了杯茶,慢饮浅尝。 “有人道,上容公子便在天下楼,天枢楼的楼主玄起也来了。” “这两人关系素来交好,只是同时滞留帝京倒是头一回。” “莫不是武林出现什么大乱子了。” “可不是,自上容公子一赋三国扶风,这朝堂与武林都安静这么久了。” “……” 果然,天枢楼的玄起与上容激情四射。容浅念端着下巴,思忖,点头。 “晋国公府的三小姐已经让天家给退婚了。” “那是自然,天家又怎会要这等残花败柳。” “只是晋国公府适婚的小姐可多着呢,我听说晋国公正拾掇着换个女儿送去椒兰殿呢。” “晋国公倒也舍得,那如花似玉的娇小姐送给萧殁那个病秧子,不是白白叫人守寡吗?” “……” 容浅念挑挑眉头:看来,晋国公老人家的小日子过得太惬意了。 眸子一眯,透着几分危险的讯息。 哼哼,病秧子? 容浅念顺了顺元帅大人的毛,撩起张扬的红色衣摆。 “这花魁怎么还不出来,大爷我都等了好几个时辰。” “既是这销魂窟出来的花魁,自然有些排场,只是不知道那美人如何。” 说话的便是刚才碎念多时的两位公子哥,身着锦衣,摇着扇子,想必是纨绔子弟。 “这两位大哥就有所不知了。”但见一个一袭红袍的少年郎款款走来,甚是年轻,怀里抱着宠儿,模样儿娟秀似女儿家,倒是一双丹凤眸子生得炯炯有神,那少年郎又道,“小弟我听说啊,今夜要竞拍的这小花魁长得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尤其是那身冰肌玉骨,比宫里那些娘娘还吹弹可破,一开口,声音叫人骨头都酥了。” 说起那美人时,红衣少年郎眼儿都笑弯了。 这风姿绰约的红衣郎正是容浅念是也。 便是几句话,那两纨绔公子哥一个一个脸色猴急:“小兄弟见过?” “见过见过”容浅念抱这元帅大人,凑上桌,与公子哥们说起了这‘妙事儿’,甚是流气,“也只是远远督了一眼,回去结果整个晚上。”讪讪轻咳了几声,脸色扭捏,继续道,“那裤子,诶!所以这不今夜又来了。” 这人,说起下流话来,竟是一副翩翩儿郎,风流不减。 “没想到小兄弟看着瘦瘦小小的,也能一个晚上……不消停。” 说着两位纨绔公子哥哈哈大笑,眼里却俨然掩不住猴急。 “咳咳咳。”容浅念摆手讪笑,“大哥这般魁梧,小弟自是不及大哥,不及大哥。” “小兄弟谦虚了,谦虚了。” “不敢不敢。” 你来我往,阿谀奉承的几个荤段子,便凑合成了一桌,谈起那销魂的事来,倒也好不销魂。 此时,二楼,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长相精致的少年,细一看,竟是生得一模一样。 “小姐又在宰羊坑人了,难怪咋们销魂窟在京城一家独大。”男子说着笑盈盈望着楼下。 “只是为什么小姐挑了那一头肥羊?” 楼下,某桌,红衣少年郎第三杯茶已经下肚。 “小兄弟看着年纪不过双十,可曾娶妻?” 几番交谈下来,两位锦衣公子对这少年郎都是欢喜的紧。 第31章 宰羊(2) 容浅念笑笑道:“不曾,所以打算今夜将这让人欲罢不能的花魁小美人竞拍回去当妾。” “那花魁真有小兄弟说得这般貌为惊人?”蓝衣锦袍的男子脸上浮现几分跃跃欲试。 貌为惊人?岂止岂止! “那是绝对。”容浅念拱拱手,甚是客气道,“两位大哥,等会小弟我就多有得罪了。” 纨绔的公子哥,倒有几分江湖的豪爽做派,大手一挥:“小兄弟严重了,男人嘛,醉卧美人塌,来这销魂窟,不就是冲着销魂来的,大哥我也就不让着小弟了。” “小弟理解,理解。” 又东拉西扯地攀谈了几句,丝竹琴弦便响起,那美人儿带着面纱犹抱琵琶,在袅袅青烟中莲步而来。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大哥好气魄,小弟甘拜下风。”容浅念拱手,做膜拜状。 自然好气派,这起价八百两的花魁,最后成交价八千两。 男子拱手:“大哥我多谢小弟承让了。” 容浅念摆手:“不谢不谢。” 男子再拱手:“要的要的。” 你来我往,一番推让,容浅念眉开眼笑,将那男子捧得头重脚轻。 二楼的少年摇头叹了句:“没天理了,被坑的人还感恩戴德。” 诶!容家妖孽就是腹黑得这么不动声色。 “大哥我这就去看看我的花魁小美人。”男子猴急。 容浅念摆摆手,笑弯了眸子:“不送不送。” 那纨绔贵公子兴高采烈地会美娇娘去了,容浅念翘起了二郎腿,戳着元帅的肚子:“元帅大人,你说我是不是要再建个小金库才行啊?” 八千两啊,换成银子可又一箱呢。 “啊!” 正于此时,二楼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你是人是鬼,离大爷我远点。” 这声音,虽然巍颤颤,还是辨得出来,不正是那花了八千两银子拍下花魁的纨绔公子哥吗?他啊,可不就是用这嗓子骂了一句‘病秧子’。 “大爷,贱妾现在是你的人了。” “走开走开,大爷我竞拍的是花魁。” “妾身贱名正唤做花魁。” “啊……” 又是一声惨叫,那个惊天地泣鬼神啊。 二楼的厢房里,此时正上演女扑男的好戏,这厢房隔壁,容浅念正拈了颗葡萄往嘴里送:“嗯,真甜。” 每逢容浅念坑了银子,心情都大大的好。 “小姐,翩翩姑娘的竞拍还要不要继续?”少年托着装了葡萄的碟子,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 这长得甚是萌动的少年,正是销魂窟的掌事之一:问柳。 容浅念吐了一口葡萄皮,眯着眼睛笑道:“要,怎么不要,这次就不要带面纱了。” 问柳一张精致的俏脸隐约抽了抽。 容浅念甚是大爷地抬抬手,拖着懒懒的调子:“寻花啊,以后这花魁多多益善啊。” 这人还坑上瘾了。 问柳嘴角又一阵狂抽,一脸委屈地嗔怒:“小姐,我是问柳。” 容浅念一颗葡萄砸过去:“左寻花右问柳,把小姐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容浅念当年将寻花问柳这对孪生兄弟从小倌馆里赎出来,容浅念十二岁,寻花问柳十岁,算算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可是销魂窟里上上下下的姑娘都分得出他们兄弟,唯独这衣食父母每每看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就寻花问柳地乱喊,所以容浅念就定了这么个规矩,寻花只能站左边,问柳只能站右边。 对此,问柳不止一次抹泪告诉楼里的姑娘:小姐啊,她就认得银子,不认得我。 “小姐,右边没地方站。”问柳委屈,大大的眼睛里,雾气朦胧。 右边搁着一顶香炉,确实没地方站,容浅念这才良心发现,摸了摸问柳的头,就像在给元帅顺毛。 问柳抽抽鼻子,出去了,半盏茶功夫,又进来一个,还是那张脸。 “小姐,花魁姑娘被送回来了,还带人砸了桌椅。” 容浅念窝在榻上,半阖着的眼抬都没抬一下:“和那位大哥好好说说,我们销魂窟,一经发货,概不退货。”素手轻扬,语调漫不经心,“送顶轿子,把花魁姑娘送过去。顺便算上轿子钱,桌椅钱。要是不从,打断腿,扔出去,我们销魂窟,可不是可以撒野的地方。”眸子微抬,她笑靥如花,“记得,找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人多伤着人可不好。” 这销魂窟,做的果然是钱的生意,不是人的生意。 少年一张娃娃脸对这一番说辞,不见惊讶,只是淡淡点头,想来不是第一次了。 “问柳。”容浅念懒懒唤了句。 少年面无表情,纠正:“小姐,我是寻花。” 容浅念掀了掀眸子,细细看了几眼,依旧满脸不确定,招招手:“站我左边来。”一手玩着元帅大人的白毛,一手扣着床榻,悠悠懒懒说,“和我说说,这京城里,最近谁手头上比较充裕。” 这人,真没一刻安生,这是又要打着借银子的幌子去打家劫舍呢。 寻花见怪不怪,不疾不徐:“西部附属国,刚送来一批岁贡物资,现在正在晋国公府的仓库里。礼部尚书嫡女嫁入天家五子,聘礼甚是丰厚。另外夏王殿下的江南外戚年家乃风清第一富,近几日正是年家朝贡之时。” 春宵帐里,做得不仅是人的生意,鲜少有人知道,这销魂窟是容浅念撒了八年的一张信息网,专做钱的生意。 容浅念敛着眸子,玩着自个纤细的手指,不甚经意地说着:“这桌椅砸坏了,该翻修翻修了,奈何囊中羞涩。诶,向谁借点呢?”眉心轻蹙,一脸的苦恼,暗自寻思一番,托着脸蛋懒懒地继续,“听说晋国公正张罗着往椒兰殿送女儿,想必是自顾难暇。” 瞅瞅,做起不正经的事来,多正经啊。这人,阴人阴得很有谱。 寻花讨教:“要不去晋国公府借点?” 有借无还,搁容浅念这,不叫偷,就叫借! 容浅念托着下巴,表示苟同:“上策上策。” 第32章 折了左膀右臂 忽然,夜空滑过一点白光,冉冉火星染红了整个晋国公府。 “不好,走水了。” “走水了,库房大火。” “快,快救火。” “来,来不及了。” “……” 不省人事的晋国公刚醒来便听见外面哄闹,顿时两眼一黑,两腿一伸,又昏死过去。 这夜,灼灼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风向朝南,晋国公府朝贡物资所剩无几,辰时,金銮殿上,慧帝大火,革国公爵位。 整个皇宫人心惶惶,只是这五月的天照样风和日丽,椒兰殿外的紫星花照样花开妖娆。 “咳咳咳。”男子轻咳,那紫星花摇曳,映得那人面容妖异。 轮椅上,男子衣袂偏偏,握着容水玉器的指尖苍白如纸。 “王爷,外面风大。” 魅颜谪骨,不过二五,这是天家萧殁,逃不过这花开季,额间冉冉昙花。 “不碍事。”面无血色,唯独眸子灼灼如星,薄唇轻启,“她今日可好?”嗓音淳淳,携着紫星花的清冷。 如此问话,日日不疲,青衣答道:“很,很好。”几分犹豫,几分支吾,“就是有些人不好。” 萧殁失笑,清俊的脸柔和:“可是又打家劫舍了?” 那个女子,真真让人心难静。 青衣嘴角微抽:“王爷英明。” “京都何家?”萧殁折了一朵紫星花,放在掌心拨弄。 青衣面色微变:“晋国公府。” 萧殁手里的紫星花落,谪颜微白:“晋国公掌国库,恰逢附属国朝贡,守卫严谨,她可有受伤?” 青衣看着地上破碎的花瓣微怔。那个女子何时占了他心肺? 久久,青衣回神:“毫发无伤,反而是国公府……” 说到后面,青衣有些难言,那个女子啊,每每都让人震惊到心惊。 “说。”声音微冷,萧殁眉间紧蹙。 心心念念,牵肠挂肚莫过于此。 青衣暗暗苦笑,不敢再狐疑:“朝贡物资所剩无几,驻守的赤炼军全军覆没。国公老爷得了瘾嫉,不能。”青衣黝黑的脸,浮出一抹绯色,“不能行房。金銮殿上皇上大火,一纸下令:晋国公看守不力革职查办,另,拨御林军五万与夏王,即日起全城搜捕扫黄组。” 这世间,除了自家主子,青衣第一次对一个人五体投地。晋国公府一千赤炼军,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赢来半分胜算! 那个女子,世间无二。 萧殁浅笑,眸中花影温柔。 “她现在在哪?” “在。”青衣手心沁汗,又支支吾吾了,“在销魂窟。” “销魂窟?”萧殁眸光清辉依旧。 “是京都最大的花粉之地。” 萧殁眸中清辉散去,微冷。 青衣手心继续出汗,补充:“男女皆为客。” 一句话完,萧殁俊脸彻底沉了。 娘哟,那位姑奶奶,真真招人恨。青衣一番寻思,连忙继续说:“似乎那位小姐与销魂窟,锦绣坊,美人楼关系菲浅,应该是钱货交易。” 萧殁脸色这才稍霁,苍白的唇因紧抿着透着微微的红,倒是越发俊美,无奈叹气:“真是只不让人省心的野猫。”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那只野猫爪子利着呢。青衣缄默不言,心里松了一口气。 沉吟片刻,萧殁说:“让玄起给萧简一点提示,扫黄组在京外离城。” “是。” 青衣暗自摇头,想来天枢楼以后都有的忙了,这姑奶奶哪有一天消停。 轮椅上的人执着瓮器,看着紫星花,淡笑:“景仁殿这会,怕是不得安逸了吧。” 此时,景仁殿中,萧衍大火。 “砰!” 茶盏俱碎,高位上坐着的男人一脸阴鸷,地上跪着的男人浑身颤抖。 这般阵势,一派杀气。 地上跪着的人动也不敢动,胆战心惊:“殿下息怒。” 这高位上不言语却能一个眼神将人千刀万剐的人,正是太子萧衍。 萧衍沉冷的脸,嘴角勾起笑:“晋国公,你可知本宫为何怒?” 晋国公伏地颤抖,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回话:“臣监管不牢,办事不力。” 萧衍但笑,深沉不见底的眸子越发森然:“国公果真是老糊涂了,父皇绝了你的后路,而你绝了本宫的后路。” 晋国公颤着声音,连头上的汗都不敢抹:“请殿下明示。” 萧衍冷冷一哼:“现任监守国库的钱忠林出自太林院。” “太,太后的人。”晋国公牙齿都打颤了。 国库这块肥肉一直是太子萧衍的人衔着,如今换了主,太后掌了权,那就相当于……夏王殿下! 晋国公腿一软,重重跪地:“臣有罪。” 萧衍冷冷睨着地上的人,唇角笑意冷漠:“国公,可记得大卿寺畏罪于囚的左太傅?” 左太傅…… 那便是弃子的下场:不得善终! 这个帝星,果然具备为王者的狠绝无情。 晋国公呼吸一滞,额上大汗淋漓:“臣,臣记得。” 昔日左膀右臂,今时尸骨未寒,只因着这人一句话。 沉默,须臾,萧衍薄唇轻扬,似笑,更非笑:“本宫不希望国公做第二个左太傅。” 就这么一个须臾,晋国公背脊冷汗直冒,半只脚已在黄泉走了一遭,伏地叩首:“臣定为殿下肝胆涂地。” 温润的面庞乍一抹冷笑,森冷入骨:“本宫要国公肝胆涂地作甚。” 晋国公背脊一僵,豆大的汗珠滴下,一声不敢吭,头顶嗓音让人毛骨悚然:“本宫要那人的命。” 果然,是杀招。 “臣遵旨。”晋国公一颗心上上下下,喘息不已,躬身退出景仁殿。 殿中,鎏金香炉袅袅薄烟,竟是沾染了几分森然之气。 “哼。”眸中阴狠乍现,萧衍收手,茶杯碎在掌心,“你折本宫一臂一膀,本宫定要你连本带息。” 传闻风清太子善文不从武,传闻也只是传闻,仅此而已。 第33章 反将一军 晋国公府一朝没落,百年士族毁于一旦,史书有言:昔日晋公繁华事,尽落寻常百姓家。 有谁会知道,这史书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源于一只祸害的一潭老醋! 那只祸害,近来心情颇佳,大白天的眯着眼,翘着二郎腿,哼着欢快的小调。 多和谐啊……下一秒,这和谐被急促的脚步扰了。 “小姐,小姐。”十三那燥脾气,“小姐,出大事了!” 容妖孽半眯着的眸子抬了抬,摇头作鄙视状:“十三啊,说过多少遍了,咱都是闺秀。” 闺秀?十三瞅了一眼藤椅上坐没坐姿、躺没睡姿的女子,闺秀一词着实不敢苟同。 “再闺秀下去,元帅就要英年早逝了。”十三瞅着不闺秀的主子,嗓门大得很不闺秀,“相爷回来了,厨房里正磨刀霍霍向元帅呢。” “容老头回来了?”半眯着的眸子拉出长长的斜度,挑起一抹叫做兴奋的东西。 这家伙,大概肠子里的暴动因子又作乱了。 “这不,才刚回来,就被大夫人拉到八小姐的院子里,说是八小姐腿疼得厉害,脸也痒得厉害,相爷还差人去宫里请御医了。” 说起那八小姐,十三也甚是同情啊,那厮,两个月腿伤了三次了,有一个半月是躺在床上过活的,这啊,都托了某人的福。 某罪魁祸首眼儿弯弯,语调慵懒:“昨日里还听说小八把她自个屋里的丫头踢得下不来床,怎么今儿个就遭报应了?这腿疼得可真是时候,想必这在床上躺的时日多了,骨头开始作践了,看来是要松松骨呢。”说着,挑唇浅笑,甚是慧邪。 十三不由得担心,容小八那一身骨头还经得起这妖孽折腾不? 容浅念伸了个懒腰,手指挑着一边盘子里时令的水果:“御医怎么说?” “怒火攻心,郁结心头。”语调一转,一提,愤慨了,“相爷一向宠着八小姐,这会儿正在大夫人房里发火,那母女三只煽完风,再点火,说要拾掇了元帅,二夫人也起哄,吩咐了厨房准备热水,说是要煮了元帅大人,给八小姐补补元气。” “想在元帅大人头上拔毛,胆儿肥啊!”容浅念托着下巴浅笑,一双眸子藏了波光,徐徐生辉,尽是带了野性的灵气。 说完,容浅念倒了杯茶,一脸闲情逸致。 十三瞠目:“小姐,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啊,元帅没准正水深火热呢。” 容浅念伸出葱白的食指,晃了晃:“不急不急,先喝杯茶,压压惊,等会儿看戏去。” 十三白眼都懒得翻,心倒是定下来了。 品完茶,填饱肚子,折腾了半盏差的功夫,容浅念出了院子。 妖孽一出,这相府怕是又要鸡飞狗跳劳民伤财了。 好家伙,一厅的人啊,大有三堂会审的阵势。容浅念低头,碎步走进去,弱柳扶风般欠身:“给爹爹请安。” 容相老爷乍一看,女子身形消瘦,素衣褴褛,低眉顺首,便多看了几眼:“你是小九?” 那俯首的女子,肩膀微颤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容儒海表情一凝,怔住了:“你、你……”哽塞了半天,声音微颤,“这张脸,像极了你母亲。” 倒是个好记性的负心汉! 下一秒,堂下女子一双清亮的秋水剪瞳蓄满泪花:“难怪院子里的老嬷嬷说我生得像娘亲,我十年不出院子,爹爹竟也认得女儿,我娘在天上定也安心了。” 这楚楚动人的模样,这泫然欲泣的眸子,像极了二十年前勾栏里名动一时伶人,那个红颜薄命的女子。 谁不曾年少,忆起那个貌美柔弱的女子,产女之后便撒手人寰,容儒海千般感慨,看着眼前这肖似的容颜,心头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惜,语气也多了几分慈父柔和:“你一个相府小姐,怎么穿成这般模样。” 攻人心攻心,这一招拿捏得真准! 容浅念几分气若游丝,几分忐忑不安,凝着小秀眉:“这是小九最好的衣裳,我以为爹爹会欢喜的。” 催完泪,再煽点情,双管齐下,效果,那是立竿见影!此时,容儒海脸色已经沉了好几分,眸光凌厉一睃:“佩芸,相府何须如此拮据了?” 坐在里侧的二夫人林氏抬眼,似笑非笑,见文氏脸一白,连连俯身答话,俨然一副主母的雍容气度:“是妾身疏忽了,近日来府里多是非,忘了小九不同往日痴傻了。” “疏忽?”容浅念蹙着秀眉,柔弱似小鹿般无害的眸子怯怯地看向文氏,“小九尚记得,十年前小九痴傻也是大娘一时疏忽,大娘平日里忙,小九不敢埋怨,只愿日后大娘莫要忘了我这个女儿。” 容浅念说着,眼眸微颤,长睫上挂了几滴眼泪,好不可怜。 容儒海闻之心头酸楚,看着文氏的眼色又冷了几分:“佩芸,你当真是疏忽?” 文氏一双凤眼幽怨,凝着泪花:“老爷恕罪,府里上上下下人多事杂,是妾身大意了,这阵子锦绣身子骨一直不好,小九痊愈之事便耽搁下了,是妾身做得不好,有负老爷嘱托了。” 一番话,在情在理,宽容贤惠,这士族大家的气度文氏自是端得稳稳的。 老妖婆,道行不浅啊!容浅念眸子一眯,起了一抹玩味,正要说话,容锦绣便跛着腿上前,嚷嚷起来了:“爹爹,你莫被她骗了,就是她,我的腿才成了这般样子。”告完状,眸子跟刀子似的睃向容浅念可,尖酸大吼,“容小九你少在这贼喊捉贼装无辜。” 小样,你来咬姐姐啊! 容浅念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泪珠子在眼里打滚,唯唯诺诺地看着容锦绣:“小九听闻姐姐犯了腿疾,特意将上次大娘赏赐的雪露膏送来给姐姐,竟不想姐姐这般讨厌小九,今日前来,是小九有欠考虑了。”抬手,捧上一个小瓷瓶,半是央求半是怯,“只是这雪露膏,小九一直不舍得用,希望姐姐莫要因为与小九置气误了腿疾,收下小九的一点心意方好。” 文氏眸光一滞,容年华脸色也白了,伸手便去拉容锦绣,却还是慢了一步。 第34章 司马昭之心 “雪露膏早送进宫献给皇后姨母,你当我傻子?” 你不就是个傻子! 容浅念眉头一皱,疑雾笼在清澈的眼里:“那这是?” 容锦绣脑子一堵,接不上话,被一边的容年华拉到身后:“我们怎么知道。” 容浅念表情一愣,怯怯看向容儒海:“这是大娘前些日子送来的,莫不是大娘近日忙,又疏忽了小九,那是小九给大娘添麻烦了。” 一边端坐的二夫人不由得扯出一抹笑:这小九,果然是一把利刃。 “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这下文氏急了,来不及多想,上前便要去夺那瓷瓶。 容浅念不着痕迹地躲开,抬眸,委屈怯懦极了:“大娘,是小九不好,又惹大娘生气了。” 文氏当下面红耳赤:“你……” “住嘴!” 容儒海一声怒喝,文氏脸色又是红来,又是黑,好不精彩。 自始至终,一边的二夫人冷眼看戏,不由得想起了常林阁中女儿的话:容九一人,可敌千军,一发之力,拨动千斤。 “爹爹莫气,是小九不好。”容浅念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却又不敢拉容儒海的袖子,“都是小九犯了错,惹了大娘不高兴,姐姐们不欢喜小九也是应该的。”那斜长的丹凤眼微微耷着,泪花忽闪忽闪,好不揪酸人心。 容儒海心肝揪扯:“你有什么错,是我糊涂了。”接过容浅念手里的瓷瓶,“张御医,你看看这药膏。” 不出半响,张御医道:“是噬骨粉。” 在这京都,噬骨粉并不少闻,不少世家大族便喜欢用来惩治下人,不会要命,没有伤疤,疼在骨头里,一般大夫都诊治不出来,容家自然也用过这样的手段,只是容儒海万万没有想到,素来贤淑的结发妻子竟将这般狠毒的法子用在他的女儿身上。 现下,他脸色大变,怒红了眼:“文佩芸,这便是你作为一个嫡母该有的容人之量?” 文氏当即跪下,三分慌张,七分愧色:“老爷明察,府里事多,妾身哪能样样巨细,是妾身管教不严,让我屋里的人犯下这等不可饶恕的大错,老爷若要惩治,妾身别无怨言。” 好啊,这老巫婆,这替罪羔羊找得真快啊。容浅念眯着眼睛,不动声色扫了一圈,便见角落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跪着上前:“老爷恕罪,是老奴老眼昏花,将那惩治犯错俾子的噬骨粉弄错了,这才送去了九小姐的院子里。” 弃车保帅,这文氏倒是会未雨绸缪,连替罪羊都有备胎。容浅念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啊。抬眼,林氏正冷笑以对。 好啊,又一个老巫婆。这容家老头娶的婆娘,真是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 那厢,容儒海怒火上眼,大手一挥:“拖下去,杖责六十。” 文氏这点手段,怎么糊弄得过容儒海那只老狐狸,这般用一个老婆子来息事宁人,还不是掂着文家的面子。 容浅念看了一眼老狐狸,不禁惋惜:啧啧啧,终究是个惧内的。 这时,外面传来那老婆子呼天抢地的嚎叫,文氏脸色十分不好看,容儒海也是铁青着一张方脸。 容浅念眼珠子从门外转回来,覆上几分温婉可人的柔弱,道:“爹爹莫气,大娘掌管偌大个相府,自然忙不过来,小九人微言轻,记不住也是理所当然,这才叫那嬷嬷出了这样的大错,毕竟这相府这么大,大娘管不住所有人,疏忽大意也在所难免,好在小九没事,爹爹便不要再迁怒了。” 好一番求情圆场的话,煽风点火得不动声色,瞬间,容儒海心头那把窝着藏着的心火便烧旺了:“你若管不好这个家,自有人接管。” 端坐侧位的林氏手中茶杯一颤,抬起眸子,亮了三分。 文氏唇齿一抖,咬牙,伏地:“老爷恕罪,妾身知错。” 话说到了这份上,容儒还海犹豫顾忌,正是僵持之时,容年华狠狠剜了一眼容浅念,上前:“娘亲疏忽大意教管不言,纵使有错,九妹妹也不该将怨气撒在锦绣身上,自打去了九妹妹的院子,锦绣便缠绵病榻,娘亲为了锦绣牵肠挂肚,自是对九妹妹疏忽大意了,若要揪根结底,锦绣何其无辜。” 说到此处,容锦绣立马会意,含着泪凄凄唤着:“爹爹。”语气一转,见缝插针,手便指向了容浅念,“便是她害我至此?” 绕了一圈,母女三只,一唱两和,将这矛头又指回了容浅念。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文氏的女儿会打洞。 容浅念侧身,凄婉柔弱的眼眸一转,邪肆极了:“我?” 背脊一凉,容锦绣毛骨悚然了,立马底气不足,改了口:“她,她的狗儿。” 真乖!容浅念给了个笑盈盈的表情,转身,换了表情,楚楚清眸,水汽缭绕:“我那狗儿顽皮,与姐姐戏耍时没轻没重,都是妹妹不好,今日爹爹也在此,是该为姐姐讨个公道,如此,便是炖了那泼狗给姐姐将养身子,小九也是愿意的。”语气一顿,几分为难,“只是,我那狗儿泼皮顽劣,怕是……” 这支支吾吾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小厮踉跄几步就闯进来了,大喊一声:“老爷,厨房走水了。” 容浅念挑挑眼角,笑了。 “怎么回事?”这事情赶巧得来,容儒海一个头两个大。 “那狗儿上蹿下跳,将八小姐炉子上的药罐子打翻了,厨房的柴火染了火星子,就烧起来了。” 容儒海睃了一眼容浅念,才道:“快,快救火。” 那方,容浅念垂着脑袋,嘴角扬起:嗯,元帅大人好战斗力啊! 屋子里顿时手忙脚乱了,一波一波的小厮护卫进进出出,脸上均是挂着彩,好不狼狈。 屋外,男子倚门而站,笑意连连:“这女子倒是聪慧,不想容家傻女竟是只有爪的猫儿。” 身侧,玄色锦袍的男子似笑非笑:“是狐狸。” 屋中,正传来那狐狸女子的声音:“爹爹,我那狗儿鼻子灵,能闻息辨人,怕是生人近不得一丈之内,不若女儿前去。” 第35章 入幕之宾为元帅 “那好,你……” 话到一半,门口来报:“太子殿下,夏王殿下到。” 容浅念嘴角一抽,丫的,来的真是时候。 容儒海将某狗纵火之事搁下,躬身便迎向门口:“老臣参见两位殿下。” “相爷勿需多礼。”萧衍笑得翩翩君子,一袭白衣难掩储君风范,“相爷这府中可好生热闹。” 容儒海面露尴尬,讪笑:“让殿下笑话了。” “无碍。” 低头,小七小八那两只孔雀正整理云鬓,容浅念冷嗤,揉揉酸疼的脖子,稍稍抬起来,正好对上萧简促狭的长眸,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 危险的男人! “这位可是府里的小姐,倒是面生得紧。” 说话的是萧衍,容浅念只觉得头皮发麻,靠!又一个危险的男人!眼那个毒啊! 容浅念敢打赌,萧衍那厮一定在外看了一出好戏。继续低头,容家那两只花容月貌的孔雀正拿眼瞪她。靠!你们男人不鸟你们,干老娘何事! 当下,容儒海也一头雾水,看看太子爷,再看看自家女儿:“这是府里的小九。” 容浅念怨念了,难道老娘没有名字?缓缓抬头,对上萧衍的审视,大大方方地面不改色。 萧衍眸色一凝,视线越发肆无忌惮:“这般花容月貌,也难怪容相大人藏在府中多年。” 容浅念眸子微挑,兴致缺缺! 容家那只笑面虎在心里反复掂量后才回话:“殿下见笑了,老臣这女儿自幼身子不好,前些日子才见好。” 萧衍含笑打趣:“娶女当属容家,这市井之言倒有几分可寻。” 说这话时,萧衍视线凝着容九,这下容儒海深思了,这太子良睇之位越发模棱两可了,便笑着打哈哈:“殿下谬赞了。” 话说了三分,真假难辨,萧衍又转了话题:“怎不见这繁华郡主?母后知本宫今日前来相府叨扰,特意嘱咐本宫向繁华郡主讨要一幅玉箸小篆呢。” 这会儿,又从容家老九说到了容家十一。太子殿下一腔心思,难测! 容儒海不敢多做揣度:“快,请十一小姐前来。” 容浅念眸子放光,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萧简眸光笼着女子狡邪闪动的眼,这女子,是只怀揣狐狸心思的猫儿。 俄顷,门口一女子款款而来,没有千呼万唤,甚至没有带一个小厮丫鬟,一袭素白的长裙缓缓落入众人的视线,墨发及腰,她从春日微旭的光中走来,染了淡淡熏香。 此女,有貌。容妖孽初步鉴定。 “爹爹。”微微欠身,声音清泠,抬头,容颜清雅,“娘亲。” 这便是九岁名动天下的繁华郡主,果然,不负盛名。 “繁华,来,见过太子殿下与夏王殿下。”林氏喜上眉梢。 容浅念托着腮看林氏,这厮竟能生出这般剔透的玉人儿?只见林氏抬头挺胸,挑衅地瞟了文氏一眼,脸上容光焕发,大抵这辈子最骄傲的事便是生了个这般惊世绝才的女儿。反观大房中那三只,一个比一个脸色惨淡。 容浅念脑中只闪过一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见过殿下。”玉人儿微微侧身,对着萧简福了福,“王爷。” 没有刻意讨好,却也不有失风范,当真识有大家风范。 此女,识体。容妖孽二度鉴定。 转眸,对上容繁华一双清眸,透彻得瞧不出一丝杂质,深,不见底。容浅念摸摸鼻子:这厮莫不是看上老娘了? 又转眸,恰恰对上萧简探寻的目光,容浅念再度摸摸鼻子:这厮难道也看上老娘了? “五年未见,繁华郡主倒是风姿尤甚。”萧衍莞尔浅笑。 “殿下过奖。”欠身,还礼,语调清扬婉转,倒不见起伏,淡淡的,“今日,臣女身体欠安,不能久陪,给两位殿下告罪。”不待众人言语,她转身,奉上帙卷丹青,“这幅玉箸小篆若得皇后娘娘喜欢,是臣女之福分。” 此女,有胆色。容妖孽再度鉴定。 萧衍笑意依旧,唯独眸光耐人寻味,越发深邃,含笑看着眼前的女子:“不想郡主身体抱恙,倒是本宫唐突了。” 她倾身,锦华素衣曳地“臣女先行告退。” 语落,倾身,再行一礼,转身,裙裾轻拂,她踏着窗外的微光缓缓而去,身影清寂,叫人心头涟漪荡漾。好个弱柳扶风赛红尘的佳人!果然,融不进人间的烟火。 就这样走了?撂下堂堂一国太子?有种! 此女,非池中鱼,乃天外客。容妖孽最后总结。 “风清繁华清。”萧衍似笑非笑,眼角微挑,喜怒难辨,把玩着手里的卷轴,“容相,你生了个好女儿。” 容儒海脑门渗汗:“老臣惶恐,小女体弱,又多年不出闺阁庭院,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要是搁平常女子,自然得定个大不敬知罪,只是这九岁名动天下的繁华郡主,那就另当别论了。 果不其然,萧衍淡笑:“容相严重了,今日本宫不请自来,是本宫叨扰了。” 容相老爷汗涔涔:“老臣甚是惶恐。” 狗腿!容浅念鄙视,抬眸,眼前一晃白色飞过,但见萧衍怀中好白的一只狗腿子,正挠啊挠,十分起劲。 “啾啾啾。” 毋庸置疑,那白毛的狗腿子乃元帅大人所属。 当下,萧衍俊颜一黑,容老头老脸紫了:“殿下,这……”舌头打结,牙关颤抖。 萧衍大喝:“拿下!”堂堂风清一国太子,白色锦袍上,赫然两个狗爪子。 容浅念挑眉,给了元帅大人一个眼神:有赏! 容老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怀中作威作福打滚撒泼的狗儿,于是,屁滚尿流了:“快,快拿下那小畜生。” 哧……元帅短腿一蹬,扑向容老头,撅起屁股,撒欢。 容儒海双腿一抖,口齿不清了:“抓、抓、抓住它。” 顿时,十几个彪悍的男人扑过去,那雪白的小身子一窜,扑空了,风清右相大人那一把老骨头……诶!大概快散了。 第36章 良睇之位入不得她的眼 一窝子人,正鸡飞狗跳,上串下跳。容浅念一时没忍住,大笑出声。 萧衍一个厉眸射来,容浅念生生憋住了,耳边是萧简的声音,微冷:“该收敛收敛了。” 容浅念背脊一寒,抬眸,干笑:“王爷说得是,说得是。”转身,错开萧简的眼,招招手,“元帅过来。” 软绵绵的一句话,上一刻还耀武扬威的元帅大人,下一秒,焉了,耷拉着脑袋瓜子,小胖身子一滚,便到了容浅念脚下,匍匐,仰头,摇尾巴,大眼汪汪撒欢讨巧。 果然,一物降一物!一阵抽气声很清晰! 容浅念一手提起元帅大人:“殿下见笑了。” 萧衍俊脸黑得一塌糊涂,不怒,反笑:“天蓬元帅?”视线一转,瞳子似黑玉,森冷,“倒是只有灵性的狗儿。” 倒挂在容浅念手上的元帅大人小脑袋一甩,一脸不屑。 容浅念佯作一脸无奈,手指戳着元帅大人的小肚子,作惋惜状:“元帅,莫要挣扎,好好让他们煮了你,若能给姐姐将养身子,你也算功德一件,待到清明元宵,我便给你多烧些纸。”俯身,放下元帅,顺了顺它背上的毛,悲戚哀婉,“去吧。” “啾啾啾。” 威武彪悍的元帅大人眼里一泡水灵灵的泪,小短腿捂嘴,悲怆然而涕下,转身赴死,小身子一抖一抖,好不叫人抹泪心碎。 自然,容浅念衣袖掩面,佯作抹泪,实则……憋笑。 容儒海趁热打铁一声令下:“还不快将这畜生带下去。” 一声大吼,半天,没一个人上前,面面相觑均是一脸胆战心惊,畏于天蓬元帅的淫威。 “还愣着做什么?”容老头脸都绿了,“快点动手。” 十几个武艺不凡的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咬牙,做了赴死相。 “慢着。” 萧简冷而淡薄的两个字,一派赦令天下的威严浑然而出,容浅念也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心想:这美娇郎倒是个‘真’男人,有气魄。 “王爷可有什么吩咐?”容儒海掂量着,小心翼翼伺候着。 “这狗儿,本王要了。” 容浅念捂嘴,丹凤眼一跳一跳,不可置信:“竟不知王爷有如此嗜好。”吃惊之余,又摆出一副慷慨大义,“既然王爷这般钟爱我这狗儿,我也不好夺人所爱。” 好一出跨越种族的情深缘浅,好一番感天动地的忍痛割爱。 瞧瞧!祸害的世界是孤独的,多少人瞠目结舌掉了眼珠子。 一番话完,萧简脸色黑了又黑,唯独耳根子绯红,咬字极重:“本王要它闻息辨人。” 容浅念恍然大悟:“这样啊。”招招手,笑得慈眉善目好不欢喜,“元帅来,你跟王爷与王府住上几日。” 说着眨眨眼,透出几分暧昧,在元帅大人与夏王殿下来回流转。 这厮……真真让人无语,连一向风度翩翩的萧衍太子也不禁额上挂了一串黑线。 就这样,天蓬元帅成了风清第一统帅夏王殿下的‘入幕之宾’。 一番折腾下来,两位衣冠楚楚的殿下均是衣衫不整地出了容相府。容相老头讪讪高呼:“恭送两位殿下。” 容浅念站在人堆里,给元帅抛了个眼神:打入敌人内部。 啾啾啾!元帅小爪子挥啊挥:服从组织命令。 暗角,十二掌心一翻,一抹森白的光乍现,一只手按住那将出的匕首:“你要鱼死网破?” “我要杀了这狗贼。” 十二抬头,是容浅念邪肆妖异的笑:“信不信是自取灭亡。” “小姐。”十二挣扎,手上竟是用上了内力,那猝了毒的匕首几个来回便被容浅念卸了。 “他一朝太子,哪会那么容易被你毒死。”眼珠子一瞟,乌黑贼亮,“看到没,萧衍腰间挂的,那可是你们唐门的圣物,功效你比我清楚。” 十二顺着看过去,煞是一脸愤慨,眸中翻滚了怒火:“唐仓廪这个叛徒,竟将我爹的东西给了萧衍这个狗贼。” 严格来说,十二还要叫那个叛徒一声叔,不用怀疑,是嫡亲的。 这一出江湖恩怨可就要说到五年前了,过程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一朝太子看上良家门派,杀人灭口夺人所爱。 结果便是:血洗唐门,老二篡位,遗孤在外。 十二一张精致的娃娃脸,覆满阴沉,容浅念护短的小心肝一阵抽疼,伸手拍拍十二的肩:“放心,你的仇,有我呢?”丹凤眼一挑,撩起一股子邪气,“正好,我和萧衍也有些账要算。” “什么账?”十二敛了敛眸子,掩住了一身杀气,随着容浅念进了院子。 “他居然敢打你姑爷的主意。”容妖孽一咬牙,咯咯作响,“天理不容!天打雷劈!” 姑爷?这不是第一次从某人口中蹦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十二嘴角一抽,对于此类频繁出现的抽风行为,懒得做声。 转角处,一个身影扑面而来。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撞你小爷。”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撞你大爷。” 两声嚎叫,一个比一个大爷。后一个是自家无良主子,后一个……十二抬头,看见来人一身艳服锦衣,蹙眉上前,俯在容浅念耳边:“小姐,是十少爷。” 容浅念掸了掸衣衫,这才抬头,撞进男子的眼,那双眼,血丝乍现,眸底暗黄,越发灼热。 好一只披着楚楚衣冠的中山狼。 这狼正是这一辈容家唯一的男丁:容信君。 容小公子眼睛上一秒还长了头顶,这一秒就黏在了容浅念身上,眼珠子发出幽幽的光:“哟,府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小美人,本少爷怎么不知道。” 这就要问问妓院的姑娘们,怎么就不放人呢? 容浅念莞尔,温善慈眉:“十弟还是唤我一声九姐吧。” “九姐!”容小公子大惊,煞是惊乱,“你是那个傻子!” 容浅念依旧皮笑肉不笑:“十弟好眼力,好眼力。”甩甩衣袖,“姐姐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第37章 恶整容大少 转了身,容浅念嗤笑一声:容家造孽啊,生出这货。 “印堂发黑,眸底泛黄,人中浅紫。”容浅念咋舌摇头,“啧啧啧,纵欲过度。” 这人,眼尖,嘴更毒! “小姐说的是十少爷?”十二了然,娓娓道来,“十少爷沉迷女色,荒唐纵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为此,大夫人将他院里的丫鬟都换成了徐娘之色,十少爷非但不收敛,此后一个月里有二十八九天是宿在烟花柳巷。” 说起来,容儒海妻妾成群,这儿女更是数不过来,只是怪就怪在这容府里,活下来的都是女儿,就大夫人房中那独苗子没有夭折,这中间多少猫腻自是数不清。 容浅念仰头,长叹:“容老头真是造孽啊。”语调一转,嘴边嗪了痞气的笑,“不过,这野鸡窝里,出了容繁华这么只凤凰,人家可是连太子都瞧不入眼。” 十二无语,这厮大概忘了,她也住在野鸡窝里。 深院之后,一双灼灼瞳子闪着浓烈的兴趣。 “很美?” “美。”应完话,容信君募得转身,眸色敛起,“七姐。” 容年华似笑非笑,淡淡一瞥,睃着美人苑的曲径:“她确实生得貌美,和她狐媚子娘亲一般。” 容信君脑中一闪而过那女子的脸,如狼似虎的眸子掩饰不住火热:“她若不是我们容府的小姐,我倒想……” 色心已起,色胆不足,这戛然而止的话,容年华眸底一亮,一抹阴鸷一闪而过,道:“不过是个傻子,十弟喜欢,即便是拿她怎么样了,府里也不会有人过问。” 语罢,容信君浑浊的瞳孔一缩,亮得灼人。 月隐于云,景仁殿中袅袅熏香袭人。 “一介女流,这等才情,倒是世间少有。”文皇后端详于手上的帙卷丹青,赞许之色溢于言表,“容家之女,也并非空有其貌,这个容繁华便不简单,能写出这般大气凌然的字画,段不是庸能之辈。” 萧衍淡笑:“何止。”轻叩茶杯,他抬眸,瞳孔微凝,“容家老九,更甚!” 文皇后大惊:“那个傻子?” 天下尽知那女子痴傻,殊不知那最是痴傻的女子长了一双最利的爪子。 萧衍嘴角牵起一抹凌厉:“市井之言安能可信,若论起聪慧,她定不输容繁华半分。” 文氏微微沉吟,眉头拧紧:“那良睇之选?” 太子良睇,这位文氏真真是中意容家之女。 萧衍缓缓端起杯子,凑在唇边,微饮,扬唇而道:“良睇之位,怕是入不得容家那两位的眼。”轻笑,“倒是有意思得紧。” 文氏眉头一蹙,深思。 这夜,宁静,这天下,该乱了。 月如钩,相府外,风卷起灯笼,男子立于墙垣,清俊的侧脸笼在微暗的灯下,一袭白衣,翩翩摇曳。 身侧,青衣男子躬身上前:“主子,该回宫了。” 男子忽然侧过脸,一张脸,灯下,俊雅,瞳仁染了微微的蓝,这张脸,乃上容。 他轻启唇,嗓音极是好听:“青,你说太子良睇之位,她可想要?” 一朝风云,太子萧衍拜访右相容府,司马昭之心,帝京皆知,这太子良睇虚位以待,容家乃首选。 而那个女子……上容皱起了眉头,转眸,又看着院子里依旧亮着的窗。 青亦看着里面,沉沉道:“她想要的不在此。” 光影笼罩的长睫打下,暗影重重,上容轻问:“那是什么?” 青很认真的一番思考,回答:“钱。” 一语中的,道破了那狐狸般女子的本性,上容恍然轻笑开来,眸子竟是亮过了漫天的星子,他唇角扬起:“还好,我有足够多。” 侧身恭候的青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下墙垣。抬眸,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主子,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那位主子笑意一敛,眉头沉下,又闷声道了一句:“可是,景仁殿里那位意属她为太子良睇。” 青,脸色又一变,忽然闻到了一股酸味,打了个颤。 这夜怎生忽然就阴冷了,抬眸,自家主子眸光更阴冷,青嘴角一抽,僵硬地说:“主子,十一小姐最喜欢的还是主子。” 说完,青浑身抖了抖,全是鸡皮疙瘩。 这般幼稚别扭的男人,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睥睨天下的他? 上容侧脸勾起个浅淡的笑:“多嘴!”话虽如此,只是那眼里却盛着满满笑意。 青,讪讪低头:“是青胡言了,不该多嘴。” 一句话刚落,青只觉得背脊发凉,头顶传来自家主子寒烈的声音,沉闷别扭的不像话,甚至有些忿忿咬牙:“你说什么?” 青,抬头,瞅见一张清俊的脸布满阴寒,牙关一颤,立即转口:“不、不是。”硬着头皮,继续,“青不敢胡言。”这才见上容脸色稍霁,青便放心得又补上一句,“句句属实。” 果然,上容脸上柔和了所有冷峻:“嗯。”唇角勾着,心情甚好,又看了看相府的院子里,才说,“回宫。” 青这才舒了一口气,心里暗暗记下教训,主子爱听的话是十一姑娘喜欢主子,诸如此类的多多益善,可以多嘴,不能胡言。 脚下轻点,上容刚落于一处破落的院子,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别怕哦,不然我手一抖,让你绝种了,我就罪过了。” 隔得远了,声音若隐若现的,带了股狡邪轻狂,竟是像极了那个狐狸般的偷儿,上容不禁停下,衣袂翩翩,看着破落的院子里,倩影晃荡。 “哈哈哈。” 轻快的,如潺潺流水的大笑,还是女子的声音,依旧不太清晰:“小样!” “主子,怎么了?” 淡淡的蓝瞳徐徐生辉,迎着烛光,上容问:“这院子里住的是何人?” 青回答:“容家九小姐。” 他笑,墨发在灯下染了浅浅的银白,柔和的色彩:“倒是个有趣的人。” 青默了片刻开口:“这位九小姐与十一小姐一般,同样深居浅出,帝京见过的人屈指可数,甚是神秘,可要属下去查一下?” 第38章 阴沟里翻船 他缓缓抬手,收回了视线:“不必。” 踮脚,白衣拂动,飞离了院子,青紧跟其后。 若是,若是他道‘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只是,没有若是呢。 院外依旧光影如魅,美人苑里倒好不热闹呢,今夜啊,是个闹腾的夜,容家妖孽睡意不足,闲来逗弄逗弄送上门的小贼。 一张软榻,容妖孽半眯着眸子侧躺,好不闲适舒坦。 十三踢了踢软在地上的男人:“小姐,怎么处理他?” 容浅念撩了撩披散的长发,甚是苦恼:“我想想。” 地上软趴趴得像只哈巴狗的,不正是容府的独苗子吗,这夜没去脂粉巷,竟是恶胆包天地翻了美人苑的墙。 现下,浑身虚软,四肢疼痛,脑袋发涨,胸口发闷,容信君心惊胆颤了:“九姐姐,饶、饶命。” 软榻上蜷得像只猫儿的女子忽然坐起来,挑了挑眉眼:“九姐姐?”嘴角忽然一敛,眸子里射出一抹冰寒,喝道,“你这登徒子采花贼,竟敢冒认我十弟,向天借了胆子了你!” 容信君心肝乱颤,瘫在地上弱弱地狡辩:“九姐,真的是我,是我走错了院子。” 她笑眯眯地弯着眸子:“走错了院子啊?你觉得我会信吗?”眸光一寒,“来人啊,将这冒认容家少爷的小贼给我打折了腿绑起来,扔到小倌馆里伺候恩客去。” 十三撇嘴一笑,这下有好戏看了,堂堂容家大少爷,在小倌馆里做人肉生意,传出去,容相一张老脸还不挂在裤腰带上。 嗯,这法子,也就主子那等妖孽想得出来。 十三跃跃欲试了,上前便要绑了容信君。 那软趴趴的是容大公子面色一慌,咬牙喝道:“容浅念,你敢!” 瞧,虚张声势的软种! 容浅念扯扯嘴,笑靥如花好不灿烂,蹲下:“有什么不敢的,这夜里黑灯瞎火的,有人鬼鬼祟祟摸进我的院子,欲图不轨。”拍了拍容大公子刷白的脸,“你说,这人是采花大盗呢?还是府里少爷呢?” “你……”容信君一个哆嗦,说不出话来了。 容浅念长袖一拂,道一句:“将这采花贼扔出去。” 话一落,一针扎进容信君命门,他哼唧了一声晕死过去。 夜黑风高时,两个黑影,一卷竹席,片刻,容家大少爷便躺在了小倌馆的脂粉帐中,这肉色折磨才刚刚开始。 三天后,容家大少回府,自此很长一段时间,见到女人就屁滚尿流,院中连徐娘半老的婆子都换成了小厮,外界传言,容家大少爷这是痛定思痛,决定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容浅念听到这时,心情甚好,让十三给容家公子送了一尊送子观音。 据说,容大公子,一脸哭相地供起来了。 今儿个是个大好日子,容浅念扳扳手指一算,好些时日没去皇宫耍耍了,甚是想念美男压寨相公。于是乎…… 五月初七,风清皇宫大乱,史称:后宫乱。 夜里,后宫之中,已是三更之时,未央宫里灯火通明,帝后未寝。 “章公公那边都办妥了?”烛火摇曳,凤榻之上是皇后文素清,徐娘之年,信女之貌,倒是好风姿。 “回娘娘,皇上已经翻了紫妃娘娘的绿头牌,这回儿怕是快到紫荆殿了。”回话的高公公是文皇后的心腹,本家为文氏。 烛火跳跃,长长的指甲摩挲着着手上的錾花护甲,文皇后红唇微扬:“这月满,本宫难寝,听说紫荆殿的紫鸢花开了,走,陪本宫赏花去。” “是,娘娘。” 灯火如昼,从未央宫蜿蜒到了紫荆殿。 这夜,乌云偶过,真真不是赏花的光景,倒是看戏的好时候。 人去,未央宫近乎楼空,掌灯的宫女打着盹儿,风卷起殿中的流苏,一道身影忽闪而过,随即在殿中四处翻找,烛火下,黑影纤细绰约。 诶,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啊!屋梁之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殿中忙乱的身影摇摇头:“找什么呢?” 黑影一顿,警觉地梭巡。 只见横梁之上,端坐着一人,勾着腿晃荡,手指正捏着一颗珠子,同样晃荡:“这个吗?” 梁上君子,不正是容浅念是也。 梁下之人同样的黑衣、黑纱遮面,此乃同道之人。 “你是何人?”黑衣女子嗓音干练,倒是难辨雌雄。 容浅念嘴角一弯:“同道中人。”上下抛着手里的珠子,眼神一勾,弯起,“想要这颗珠子吗?” “我不想与你动手,识相的交出东西。” 这女子,倒是个各种好手。 可惜啊,可惜,女子遇上了盗窃行的鼻祖。 容浅念手上一收,将珠子衔在了嘴里,冲着同行笑得‘无齿’:“不好意思小爷我什么都识得,偏生不识相。” 黑衣女子长了一双邪魅的眼睛,微挑,那是危险的讯息。 容浅念眼也不抬,吐出珠子,在掌心端详:“本来还嫌这个珠子太小来着,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我就。”眸子月牙一般弯起,笑得邪肆极了,珠子一抛,进了口袋,“勉为其难收了好了。”圣灵珠这样的好东西,进了容浅念的口袋,要倒出来,那便是痴人说梦了。 女子冷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句话完,女子纵身跃起,手卷流苏,掌中匕首直直劈向端坐横梁的人儿。 容浅念嘴角一扬,后仰,鞋尖倒勾,伸手,袭向女子胸前柔软。 黑衣女子露在外间的额头都黑了,轻点屋梁,飞身闪躲,却不及容浅念手快。 “嗯。”容浅念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吟,“手感不错,最少三十四,有潜质。” 女子脸更黑了,大概没有逢见过如此放荡贼人,伸手成爪,招招直逼容浅念命门。 容浅念一见,好家伙,蛇蝎美人啊,纵身,扑向殿中流苏,隔着纷飞流苏,黑影若隐若现,掌心银针一发,划破了垂挂流苏,伸手一捞,将女子桎梏在怀里。 “卿本佳人,奈何学小爷我做贼呢。”一手持着银针,一手挑着女子下巴,容浅念十足的采花盗之势。 第39章 迷人醉(1) 上一秒还怜香惜玉,下一秒辣手摧花,只听见一声响:“咔嚓!” 女子挣扎的右肩便被卸下来了。 容浅念摇摇头,狡邪的眸子透着惋惜,摇头:“不好意思,力道大了点,可惜了你这冰肌玉骨的香肩了。” 怜香惜玉是啥?不好意思,容妖孽不懂那玩意。 黑衣女子疼得额头全是汗,不吭一声,纵身,窜出了窗户。 想走?容妖孽可不答应。 “别走啊,我还没玩够呢?” 纵身追至窗外,哪里还有人影。容浅念端着下巴,意犹未尽,招招手:“元帅大人。” 蹭得一声,一直白球从天而降,落在容浅念肩头。此球,正是恰在夏王府当入幕之宾的元帅大人。 “是个美娇娘呢,追上了给你当媳妇。” 色狗元帅一听,耸起一身白毛,刷的一声,小胖身子没入了黑夜。 千里追踪,那是元帅大人的拿手好戏。 容浅念抬头:“紫荆殿,你确定是这?” 元帅大人耸耸毛。 “好吧,信你的鼻子一回。” 随即,银针一出,十几个守卫军倒下,容浅念大大方方走了进去。 殿中,开遍紫荆花,淡淡药香,容浅念吸吸鼻子,觉得有些熟悉,抬头,那边元帅大人正趴在桌子上啃得不亦乐乎。 “元帅大人,让你找人,你给我找吃的。”一只手提起元帅的小腿,容浅念对着肚子便戳下去,“胆肥了,皮痒痒了是吧?”戳完,随手将元帅扔下了桌,“不过真饿了。”撩起袍子,端起盘子,便吃了起来。 元帅扒扒爪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又是抓耳挠腮恨铁不成钢,随即,容浅念脑袋一晃,七晕八素了。 “丫的,阴沟里翻船了。”咕哝一句,倒下了。 事实证明,话可以乱说,东西不能乱吃,元帅大人百毒不侵的肚子才是王道! 殿中没有掌灯,元帅大人忽然竖起小尖耳朵,一双滴溜溜的眸子四处转着。 “小心点,不要掌灯,人已经晕过去了。” 细细碎碎一阵脚步声,几个黑影摸进了殿中。 元帅大人扒着小爪子,龇牙咧嘴。 “什么人?” 元帅大人默默滚进了桌子底下,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 “干什么呢?” “有声音。” “哪有什么人,别一惊一乍的,动作快点,快送去椒兰殿。”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殿中静了,桌上,哪里还有人影,只留角落里的元帅大人,挥舞着小爪子哼哼唧唧,抓耳挠腮。 应了某人一句话:阴沟里翻船。 正是月上梢头,三更灯响,紫荆殿外,灯影摇曳。 “怎么了?怎么都在外面?” 龙袍加身,语出威严,这殿外来人正是风清惠帝萧成邑。 灯照亮,顿时殿外殿里跪了一地人。 皇后文氏款款走近,欠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大晚上的,皇后不歇着,怎么来紫荆殿了。”惠帝已近五十,十分硬朗,倒是面目分明,可见年轻之时也是天人之资,唯独一双鹰眸,太厉。 皇后素来温婉,凤眸清徐,柔弱却不失国母之威严:“臣妾前些日子听紫衣妹妹说她殿里的紫鸢花快开了,今夜月满,臣妾还带了普洱槿茶,来邀妹妹共赏,不想皇上今夜宿于紫荆殿,是臣妾叨扰了。” “皇后倒是好兴致。”鹰眸携了三分笑意,三分冷意。 传闻,帝后伉俪情深,皇家之人,到底多是带着面具。 若论起虚与委蛇,文皇后自然是个各种好手:“是臣妾败了皇上的兴致了。” 惠帝似笑非笑,圣意难测。 “怎么不见紫衣妹妹?” 皇后话音才落,殿外便有人来报:“启禀皇上,这殿里殿外,未曾见紫衣娘娘。” 这皇宫啊,多的是理不清的巧合。后宫女子,多戏子,唱的是天下事,女人事,天子事,而听戏的人便是这宫殿的主宰。 显然,今日,惠帝没有听戏的兴趣,眸间略有倦怠:“皇后早些回去歇着吧。”随即,又言,“摆驾尚书房。” 宫灯转向,皇后趋步上前:“皇上可听臣妾一言,兴许臣妾知道紫衣妹妹在哪?” 惠帝未曾制止。 “前些日子臣妾犯头疼,便让奴才向殁王讨要了几株铃兰草,紫衣妹妹也在场,妹妹一向钟爱这些花花草草的,总说也要去要些来养着呢,想是这夜月满,便寻着空了。” 皇后一席话,句句情理之中。 这宫中污水,皇后文氏早已如鱼得水,这宫中个个是人精,后宫更是吃人的地方。 惠帝蹙眉,若有所思,眼底,深沉。 “皇后娘娘。”说话的是惠帝身边的成公公,宫中的老人了,言语间拿捏得当,“这都已经三更了,这个点,殁王殿下怕是早歇下了,紫妃娘娘应该不在椒兰殿,兴许月满,和皇后娘娘一样,在哪赏花呢。” 惠帝不言,文皇后也未言,高公公接过话:“成公公所言有理,只是刚才有个掌灯的宫女说在椒兰殿外还见着紫妃娘娘了呢!” 这宫中,掌外的是惠帝身边的成公公,掌内的便是帝后身边的高公公,都是宫中的人精,怕是芝麻绿豆的小事都逃不过这两外的眼睛。 “这皇宫怕是没有高公公不知道的事。”惠帝忽然发话,声音里带了隐隐愠怒。 高公公伏地跪下:“奴才惶恐。” 惠帝冷冷斜向文皇后:“皇后教出来的好奴才啊,朕的皇宫,皇后可真是用心了。” 帝王之家,最容不得便是说太多,做太多,谋太多。帝王,生来多了一窍猜疑之心。 文皇后脸色乍白,俯身,却不失一分体统,恭敬道:“臣妾身为一国之母,掌管好后宫是臣妾的本分。” 惠帝轻笑,难辨喜怒:“朕的好皇后啊。”一声令下,“摆驾椒兰殿。” 皇宫真是一潭污水!这里,住着一群谋士,步步算计,步步惊心。 第40章 不要抵抗 萧殁转身,流苏刚掩,忽然殿外传音:“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容浅念一把拢住半敞衣襟:“糟了,捉奸在床。” 寝殿外,碎了一地的步子,浩浩荡荡好大的阵势。 “臣青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殁王呢?” 惠帝抬步便要走近殿内,青衣只身挡住,伏地,不卑不亢:“王爷正在沐浴。” 惠帝眉宇略显怒容:“让开。” 青衣抱拳,抬头,面无表情:“我家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寝殿。” 不过椒兰殿护卫,无官无爵,竟不屈与一朝天子,这殁王果然不简单,竟养出如此忠心之士,文皇后作壁上观。 但见惠帝已颜色大怒:“好大的胆子,朕的路你也敢阻。” 正是蓄势待发之时,传来男子淡若青烟的嗓音,微冷。 “青衣,退下。” 青衣闪身,立于殿门,门开,但见一张绝色惑蛊的容颜,额点朱砂,暗红如血,独独眸中一湾微蓝清亮得叫人失了魂魄。 这张脸,怎生如此得像! 文皇后脸色乍然惨白,转眸,望见惠帝视线痴缠,那般温柔前所未见。帝王之家多无情?哼,文皇后惨笑。 “十年未见,你越发像你母妃了。”这般语气,没了帝王威严,只是淡淡怅然,鹰眸竟也柔软了数分。 轮椅微转,萧殁侧眸,眸中融了冰寒:“父皇深夜来儿臣的椒兰殿可有何事?” 惠帝一时哑然,不由想起了无妄禅言:不良于行,不过二五。 若非祸乱四楚,他与她的血脉,该是如何风华。 惠帝的怅然若失落于文皇后眸中,撩起了陈年怨愤,忘了国母之态,言语尖锐:“殁王殿下莫不是几年不出这椒兰殿,连请安礼都忘了?” 萧殁唇角微白,只是冷笑。 惠帝怒目而视:“皇后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帝?” “臣妾知罪。”文皇后一张徐娘风韵的脸红紫掺半,暗暗切齿咬牙,她一国皇后,争了二十年,还是输给了一个死人,怎能不恨? “母后说的是。”萧殁淡笑,未达眼底,染了薄凉,“父皇恕罪,儿臣这双腿怕是行不了礼。” “老十可是怪朕?”惠帝微微弯下了背脊,一国之君,言语间竟带了不确定的小心翼翼。 身为帝王,注定便比常人多历一番劫难,父子之情,夫妻之情,哪里抵得过这妖娆江山。 可悲,可怜,却也可恨! 他只是冷然而视:“儿臣不敢。”如此冷而自制的回答,他只是臣,淡漠疏离,“父皇既已十年不进椒兰殿,今日所为何事?” 十年,竟一晃十年了,烛火下,那轮椅之上的男子,额间朱砂亦是半开,昙花,总归难逃一现妖娆。 他恨,只是,不悔!一谋万里江山,这是他身为帝君的选择。鹰眸半敛,烛火照得沉沉暗暗,越发深沉了,惠帝久久未言。 皇后垂在广袖下掌心紧握,脸上已经端稳了国母的华贵:“紫衣妹妹前些日子便一直念叨殁王这椒兰殿的花草,深夜不见紫衣妹妹……” 萧殁淡淡打断:“母后的意思是紫妃娘娘在这椒兰殿?” 皇后但笑不语。 “母后今日不搜宫怕是要彻夜不眠了。”萧殁微微抬头,凝向文皇后,“那便搜吧。” 明明一双温婉绝美的眸子,那湛蓝下,竟是千年不暮,叫人不寒而栗,掌心下已沁出微许的冷汗,文皇后脸色已有失措:“今日紫衣妹妹侍寝,本宫也是为了让皇上安寝,既然殁王发话了,本宫便多有得罪了。” 惠帝冷冷睃了一眼,却未见阻止。 萧殁冷笑,望着窗外淡月,眸子染了寒意。 半响之后,御林军一番翻找,高公公面色失常从殿中出来,俯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文皇后脸色大变。 轮椅咯吱作响,男子嗓音淡然如水:“不知儿臣的寝殿可有母后要找的人。” 惠帝望向文皇后,视线带着审视。 皇后弯膝请罪:“皇上恕罪,是臣妾冒犯了,紫衣妹妹并不在这椒兰殿。” 惠帝冷哼,不掩讥诮之色:“高公公不是说有人见着紫妃在椒兰殿外吗?” 皇后哑口无言,只听见一声扑通,高公公伏地磕头:“奴才该死,天太黑,掌灯的宫女想必眼花了,请皇上恕罪。” 好个天黑眼花,这诬陷知罪便推得一干二净,果然是文家的奴才,真真狡猾。 惠帝眸中森然寒烈:“杖六十,扣一年奉禄,若有下次,定斩!” “奴才谢皇上开恩。”高公公领罪,退于皇后身侧。 眸子一抬,惠帝睃着文氏,笑染狠绝:“皇后,好好待在未央宫,管好你的奴才,要是管不好,大可将这后位让出。” “臣妾知罪。”文皇后垂眸,不再发一言,唯有藏在袖中的指尖陷进皮肉。 这叫什么,大抵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十,这月底的百花诞你也来吧,总该出这椒兰殿。” 萧殁明眸微敛,嗓音不温不火:“儿臣多有不便,父皇恕罪。” 对于这个二十年不闻不问,甚至除之后快的儿子,惠帝终归是不忍,语气缓了:“老十也已双十,到了纳妃的年纪了,百花诞那日,京都世家的女子都在场,父皇……” 惠帝的话未落,萧殁淡淡截止:“深夜,父皇还是早些安寝。” 惠帝眸色一暗,怅然叹息,摆摆手:“回宫吧。” 转身,背脊佝偻,这一国帝君,终归是个众叛亲离的老者。 浩浩荡荡的人群打着宫灯远去,椒兰殿沉寂,月华洒下,在他白袍染了光斑,一身冷寂。 “青衣,让暗卫守在殿外。” 青衣诺了一句,便出了殿。 殿门合拢,他微转轮椅:“人已经走了。” 木制镂雕彩漆的屏风之后,乍然水花四溅,打湿了素锦帷帐,只闻女子一声大叫:“憋死我了。” 撩开流苏,但见洒满花药的水下若隐若现的白皙,萧殁稍稍别开眼:“可还好?” 第41章 私定终生 浴桶中,容浅念抱着肩瑟缩,睫毛上还挂了两滴水珠,脸上沾了一片花药,那叫一个狼狈。 “冰火两重天,能好吗?”容浅念打了个颤,咬牙切齿,“皇后那个臭婆娘,一定是她搞的鬼,此仇不报……” 声音忽然截然而止,容浅念怔愣,抬起眸子,就看见一双白若凝脂般剔透的手,正拂着她的眉眼,鼻子,脸颊…… 哄!一声坍塌,方才冷水压下的燥热又开始蠢蠢欲动,她一身的血气都涌到了脸上,眸中。 容浅念想着:这人是不是在勾引? 那只作恶的手没有停下,落在容浅念脸上,他淡笑轻语:“原来你长这般模样。” 洗去易容的脸,巴掌大小,生得倾国倾城,却生生带了一股英气邪肆,倒是一种淋漓尽致的美。 离得近了,她甚至能从他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淡淡药香绕于鼻尖,缠缠绕绕,挠人心肺,怎一个痒字了得。 容浅念觉得水都热了,嗓子又干又哑:“你转过去。” 萧殁淡淡轻笑,难得携了几分玩味:“你可是不信我?” 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夜黑风高,春潮欲动,衣衫不整……诚然,这是个干柴烈火的好时机。 容浅念拿出两辈子存下的那点自制力,缓缓后退,往水下缩了缩:“是不信我自己,我怕我现在就将你就地正法了,你不知道你长得很引人犯罪吗?而且我现在没有什么抵抗力。” 这人无耻得坦荡荡! 果然被迷人醉给烧糊涂了,连贼心都忘了好好藏在花花肠子里。 容浅念老实交代后,沉默了俄顷,萧殁迎上她绯色覆住的眸子,含笑道:“那就不要抵抗。” “额?”容浅念彻底凌乱了,血气窜进了大脑,搅成一团浆糊。 “所幸今日你被送来的是椒兰殿。”萧殁指尖拂了拂她发烫的脸,他指尖很凉。 靠,这是引人犯罪!怪不得她! “眼下这良辰美景,花前月下,这些都不是重点。”她不急色,她循循善诱,慢慢来。 萧殁含笑看她,未语,眉间昙花染了月的光华。 空中滋生一股犯罪的味道,容浅念盈盈一笑,抓住了萧殁的手,露出半边白皙的肩:“我想试试你是不是真不抵抗。” 说着,刚要伸手去扑,手中便多了一件白色锦袍,萧殁缓缓抽出了手,别开眼:“时辰差不多了,可以起来了。” 那句‘不要抵抗’果然是玩笑话,却被色胆包天的某人给当真了。 她虽是采花盗,却遇上了个柳下惠,霸王上弓,此路不通!一个慌神的片刻,容浅念脑中闪过数种其他方案,下一秒只听水声四散,容浅念就那样大大方方站起来了,未着一缕,冰肌玉骨不掩一分。 那人淡淡湛蓝的眸子一霎深谙,俊颜染了大片大片的绯色,只怔愣了一个须臾,他猛然转身,动作快到慌乱,甚至狼狈。 容浅念慢条斯理的穿上衣服,一脸正经:“你不用转身,反正我也看过你了,这样才公平。” 公平?这厮,强大! “我会负责。” 留下一句,萧殁落荒而逃,甚至扯乱了流苏层叠。 身后,传来女子清泠大笑,甚是洋洋得意。 果然,这人无耻到人神共愤! 容浅念穿着萧殁的外跑出来,笑眯眯凑到萧殁跟前,托着春风得意的俏脸问:“风逸遥,若是出现在你寝殿的是别人,你还要负责吗?” 俊颜还未褪去绯色,深谙的眸子笼了烛火,钰钰斑驳胜过灼灼星子。 没有迟疑,萧殁回:“不会。” 容浅念笑弯眸子,素净的小脸梨涡浅浅:“你说要对我负责,这算不算私定终身?” 容妖孽放长线钓的鱼…… 萧殁转眸,极好听的嗓音几分别扭,几分无奈:“你说是便是。”原来,他早已落了她的网,在劫难逃。何时?他浑然不知。 “那我说是。”烛下,女子笑得更欢了,眸中似藏了一轮上弦月:“而且要盖章。”此时不拐,更待何时! 萧殁方转眸,眸间映得女子言笑晏晏,她附身,唇,微凉。 这夜在舌尖上破晓,他们已浑然不知。 他想:此人,终其一生,他难逃。 她想,想什么呢?要不要干脆扑倒,生米煮成熟饭方能一劳永逸。 容浅念一番挣扎后,方万分不舍地起身,没出息地脚下一软,手便攀住了萧殁的脖子,眨眨眼,仰着一张羞红的小脸十分正经道:“现在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被我看了,我也看了你,定了终身,盖了章。”一番分析,结论,“以后你就是我十一的人了。” 瞅见了没,分明打着强占美男的主意,非得整得义正言辞天理都容。 这人,怎一个黑字了得! 无耻说完,某人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想着:味道真好。 他经久苍白的唇,此时正是绯红,眸,乱了,映出女子姣好容颜,忘了言语。 见萧殁久久不语,容浅念急了:“可不许反悔,你都亲了我了,也抱了我了,别想吃霸王餐。” 貌似某人忘了,亲是她亲的,抱也是她抱的。果然搬出了老本行: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他微凉的眸子,渐暖,凝着眼前女子微皱的眉头,伸手覆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浅笑,他道:“好。” 额间昙花夭夭,灼其芳华,一瞬,夺了她呼吸。 只一瞬,容浅念找回理智,明媚的眸子眼波流转:“一经收货,概不退,不换。”末了,补上一句,“终生保修。” 奸商是怎样练成的:一,趁热打铁。 他回:“好。” 想了又想,容浅念继续道:“以后我打家劫舍,你就得为虎作伥。” 奸商是怎么练成的:二,得寸进尺。 他还是回:“好。” “以后,你的人是我的,心是我的,”思忖一会儿,“还有钱,都是我的,当然,我是你的。” 奸商是怎么炼成的:三,霸王条款。 第42章 为虎作伥 萧殁淡笑:“好。” 原来,对这个女子,他毫无抵抗。萧殁笑,眸子醉人。 容浅念这才笑得欢脱:“那再盖一次,双重保险。” 奸商最后一步:使用权转让。 说完,容浅念凑上去,含住萧殁的唇。 萧殁愣了片刻,缓缓回应。容浅念眼眸一睁,嘴角一扬,舌尖一顶,淡淡药香弥漫,从她唇间到他唇间,苦涩,很淡。 移开唇,她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他唇角:“不怕我给你喂毒药。” 萧殁托着她猫儿般软绵绵的身子,浅浅地笑,眸里,融了温柔:“我信你。” 活了两辈子,这是容浅念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甚是受用,偎窝在萧殁怀里笑:“刚刚喂你吃下的是西域的圣灵珠,十二说能延缓毒性,有续命功效,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晋国公献给皇后的,她当成宝贝供着,应该是好东西。” 那人环在她腰间的手忽然一紧,她抬眸,便对上萧殁眸中一潭寒凉的深墨。 他说:“十一,不过二五,那不是传闻。” 他怕,能给她的只有短短五年,他更怕,五年后待到他黄土白骨,她与他人相许余生。 她,他要,终其他一生,要她繁华一世,要她红尘浮世,要她此一生光景。 那颗满目疮痍的心,竟生出了那样的痴念,那样强烈的欲望,不可抑制,不了控制,牢牢盘踞。 他懂,他已沦陷,像他的母妃,弃了生命的狼狈。 所以,他怕。 眸光相视,她一眼望到了他眼底,心底。她扯扯嘴,对着他笑:“我说过终生保修,你现在是我的了,我来护着,而我这人比较贪心,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五年怎么够。” 他眸子微沉,慌而乱:“万一。” 容浅念打断:“没有万一。” 萧殁未语,她眸中光华潋滟,亮了深夜:“即便有,你若不嫌弃,黄土白骨,我都守着你。” 她从不许诺,这般认真,是用了她累积了两世的执念。 容浅念想,她是有多喜欢这个男子,竟做好了陪他长眠的打算。想不清楚,只敢确定一件事:她喜欢萧逸遥胜过了喜欢她自己。 她说完,他眉间阴翳尽然,眸,灼其夭夭,附身,唇落在她唇角,嗓音迷离:“盖章。” 深深一吻,还未天亮,已天荒。 恍惚间,容浅念想,终于拐到手了,以后就是老娘一个人的了。 初尝唇齿交缠,容浅念并不深谙其道,却欲罢不能,好吧,她对他,没有半点抵抗力,腻歪了很久,抬头,皱眉:“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那句矫情的话怎么说来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容浅念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矫情的人。 萧殁不说话,拢了拢她身上不合身的长袍。 容浅念沉闷了:“你都不留我。” 她郁结地想:果然,他喜欢她,没有她喜欢他多。 情爱里的女子,即便是个人精,也变成白痴。 萧殁无奈,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头:“宫中不安全。” “我不怕。” “我会担心。” 他嗓音悠扬,缓缓婉转,温柔得一塌糊涂,容浅念没出息地用心撞死几头小鹿。 “好吧。”凑上去亲了一口,万般不舍,起身,“下次补回来。”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容浅念找到了比打家劫舍还要有趣的事:亲自家男人,继而,扑倒。 果然,她家男人,是毒,会上瘾。 才走一步,萧殁拉住了她的手:“紫荆殿的事不要插手。”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此刻,某人正动用了所有花花肠子,一肚子阴谋诡计在酝酿。 萧殁轻启唇:“有仇必报。”俄顷,补上一句,“连本带利。” 容浅念笑,眯起了眸子:“是皇后那个婆娘太得寸进尺了,她可以算计我,但是我的人不行。” 她还没有扑倒,岂容他人觊觎。容浅念坚定,就算一根头发丝也不准别的女人碰。 萧殁失笑,淡淡的宠溺:“别担心,这宫里还没有人能拿我怎么样。答应我,以后别让自己有一点危险。” 容浅念不做声,脑子里寻思着到底先拿谁开刀。忽然,萧殁用力,将她进怀里,在她唇上厮磨:“可好?” 我的娘哟,赤裸裸的美男计。 容浅念七晕八素没找到东南西北,下意识就点头:“好。” 萧殁浅笑出声。 容浅念撅嘴:“你诱惑我。”下一秒,眉开眼笑,“我甚欢喜。” 刚走到殿外的青衣正好听到这么一句,身子一僵,傻了。 屋子里,传出萧殁欢快的浅笑,青衣瞠目结舌,好半天,干咳几声:“王爷,四更了。” “青衣大哥好生多事。” 女子的声音先传出来,青衣背脊有些发凉。 “青衣,今夜里,你守在殿外。” 这般宠溺,这般欢畅,这般为虎作伥,没错,是青衣那无情无欲无念的主子。 “是。”青衣苦叹,此女本事登天。 半柱香之后,容浅念已越上了宫门围苑,肩上元帅小心翼翼趴着,不敢大喘气。 她站在围墙上,甚是苦恼:“回去之前,再送皇后娘娘一份大礼好了。”自言自语,笑得阴险,“讳乱宫闱怎么样?” 元帅哪敢吭声,这妖孽上一秒可以心情大好大赦天下,下一秒也可以秋后算账连本带利。 下一秒,果然,容妖孽原路返回,算账去也。 五更时分,夜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景仁殿太子萧衍榻上,多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那姑娘,一丝不挂。 椒兰殿,同样,未眠,烛火斑驳。 殿外,女子半跪:“少主恕罪,属下无能,圣灵珠落到他人之手。” 殿中传出男子温和的声音:“若再遇她,好生护着。” 一丝温柔,微不可闻,女子却捕捉到了,蹙眉抬首:“属下愚钝。” 女子,一袭黑衣,眸子是妖异的淡紫。 第43章 王府盛宴谁定风华 “听命便是。”萧殁音色已冷。 “属下尊令。”那种服从,仿若骨子里的本能。 沉吟俄顷,淡淡嗓音清冷:“皇后今日去了紫荆殿,紫衣,你大意了。” “谢少主提点。” 传闻,慧帝宠妃紫眸妖容,御封紫妃,赐住紫荆殿。 却无人知:紫衣身出天枢楼,一双紫眸,摄魂勾魄。 “青衣。” 青衣诺了一句。 “她可回了容府。”声音柔了几许,有淡淡温柔。 紫衣霎时抬头,望向青衣,但见他神色无奈失笑:“子时回府。” “子时?”尾音微抬,耐人寻味的柔软。 那是个女子……紫瞳豁然,她是女子,断断不会不知道主子言语间的宠溺之色。 青衣回道:“出宫前,先去了储秀宫与景仁殿,将前段日子刚封的贵人,脱了了衣衫,放在了太子。”青衣嘴角若有若无地抽了抽,继续,“太子枕边。” 这个女子,紫衣只想到四个字:惊世骇俗。 殿中,那人轻笑出声:“真不听话。” 脑中忽然闪过那女子的话:我若打家劫舍,你就得为虎作伥。 萧殁摇摇头,淡淡道:“既已扇风,明早你去景仁殿点把火。” 青衣愣住,举头,一片邪风吹过,冒冷汗,半天,回话:“尊令。” “让铁衣卫守在容相府,好生保护。” 青衣苦叹:我的少主啊,那位主子哪需要人保护。嘴上还是回答:“是。” 寝殿烛火已熄,殿外,已是夜深,椒兰殿牌匾之下,两人迎风而站。 “谁家女子?”紫衣问。 青衣回:“容家十一。” 风清繁华清,绝貌才情艳。再想到未央宫中那人狡邪模样,紫衣摇头,更是诧异不已:“繁华郡主?”揉揉疼痛的肩膀,她不由失笑,“那等佳人,奈何为贼。” 青衣一贯认真严肃:“这话,别让少主听到。” 紫衣难掩笑意:“到了什么程度了?” 青衣想了想,表情十分认真地回答:“主子被偷了心。” 这般不正经的话,竟是出自刻板深沉的青衣之口,紫衣笑意尽敛,不禁担忧:“如此,怕是雪域那位容不得她。” 青衣眸光沉凝:“她若不休,这天下,必大乱。” 古史有云,雪域之巅,有仙居之,金玉琼楼,凌于四楚。 紫衣拧眉,不由想起昔年雪山之巅,那女子一袭白衣纷飞,立于山巅,她笑容妖异魅惑,道一句:你可娶妻,可生子,为帝为王,皆你所想,容你坐享世间男儿烟云,我在雪山之巅等你,绝情绝爱与我共赴,若违,我定覆你江山,毁你倾城,杀你所爱,血染四楚。 那誓言,犹在耳,难消难灭。 “抓刺客。” “往景仁殿跑了。” “快,快!” “抓刺客。” “……” 天际还未大白,宫灯灼亮,景仁殿外,哄乱一片,声势之浩大,惊动了帝后。 宫中小道:“刺客落跑,皇上大怒,拂袖而出景仁殿。” 也有闲言:“太子犯事,大喊冤,皇帝怒其不争。” 还有碎语:“太子东宫,新晋一侍妾,长相极似皇帝新妃。” 最后宫中能人总结:“近黎明时分,黑衣刺客潜进景仁殿,御林军紧随其后,不见刺客,却见太子枕边睡了皇帝新晋贵人,两人衣衫不整,皇帝大怒,惩太子半月不得出殿。” 宫中人心惶惶,惠帝下旨,若有一言,斩! 后记史书有言:天圣二十七载,初夏之夜,风清宫闱大乱,御林军大折,太子乱后宫,祸起扫黄,史称:后宫乱。 这天翻地覆之举,隔日便传遍市井勾栏,得知此事之时容浅念正在自家院子里的梨花树下,喝着小酒嗑着瓜子,听闻后,大笑几声:老娘也上了一回史书了。 旁边十三接了句嘴:名副其实的祸害遗千年。 后宫乱在津津乐道中渐进淡去,京都又迎来盛事。月底江南年家朝贡,夏王府设宴,盛请百官,帝京同庆。 这下容家这只祸害有又得忙了,这盛事,与她没多大关系,只是貌似元帅大人入夏王府当入幕之宾有阵时日了。于是乎,十年不曾出府的容家傻女九小姐大驾夏王府。 这日,天空万里无云,鸟语花香,亭中,容浅念百无聊赖,哈且连连。 “我说小姐,你看看别家千金,哪一个不是花枝招展,盛装出席。”十三瘪嘴,斜着眼埋怨,“再看看你。” 一身素白的襦裙,还半旧不新的,脂粉不施也就算了,这不男不女的发髻……十三摇头:“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王府的小厮呢。” 容浅念眯着的眸子微微掀起,困意难消:“你这鬼丫头,再多嘴一句,回去把你嫁给厨房的老鳏夫。” 又是这一套!十三低头翻白眼。 “啧啧啧,孔雀啊。”容浅念拖着懒洋洋的调子,趴在亭子的漆木围栏上,眼珠子流转,波光徐徐。 十三抬头看过去,扑哧一声笑了。 那迎面而过的女子,翩翩衣衫,色彩斑斓,远处看来倒也像极了蝴蝶。 容浅念扯嘴,露出一排白牙,回了个大大的笑,对面,容锦绣脂粉下的俏脸又白又绿:“爹爹竟让她也来了,她一个傻子,不是给我们相府丢脸吗?” 容年华倒是素锦长裙,雍容尔雅,淡淡言语:“今日虽说是夏王宴请年家,但京都大世家都来了,你莫要去招惹了她。” 容锦绣秀眉一挑,不以为然:“姐姐你怕她,我可不怕,你咽得下去那口恶气,我咽不下。”忿忿咬牙,还不忘死死瞪着对面笑得花枝轻颤的女子。 容年华微愠:“你在她手里吃的苦头还不够?这夏王府不同于相府,一言一行这么多眼睛看着,若有什么意外,你丢不起这个人,相府更丢不起这个人。” 容锦绣被吼得脸色铁青:“我,我不甘心。” “好了,太子妃她们酉时便要过来了,你莫要再任着性子。”容年华凝眉嘱咐,便款款莲步离开。 第44章 野生鸳鸯 男子双袖轻拂,白衣飞扬,竹影摇曳,他从那青葱暗影里,飞跃而下,落在竹林之中。 他声音里嗪了笑:“两次你皆对我宽衣解带,这般盛情,倒是叫我难却。” 隔着半近不近,容浅念看不清他神情,困顿:“两次?”眸子一转,容浅念大惊,“太傅府是你啊。” 男子淡笑未语。 容浅念继续解身上湿哒哒的衣服,指尖已捏了一把银针,只要对方一出手,她绝对将人扎成马蜂窝。 只是,男子并无动作,而是微微侧身,语气不似方才清幽,倒多了几分扭捏:“你是女子。” 害羞了? 容浅念扬唇一笑,缓缓走进竹影:“我是不是女子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说着,手指一挑,腰带落地。 男子怔了,便在那怔愣的一瞬,一双葱白的小手袭面击来,指尖一点银光,针尖锋利。他连连后退,那银针擦过脸,穿进竹竿,断了他额前微许墨发。 攻其不备,这个女子好手段! 容浅念拍拍手,冷嗤一声:“小样!” 地上落下的白衣尽湿,男子抬眸,对面女子一身红衣,长发潮湿,眼含了水气,正笑得眉眼弯弯,那里有半分狼狈。 原来,她在虚张声势。男子失笑:“你这般拙劣的手段,我竟着了两次道。” 走近了,容浅念这才看清他的脸,一双眼,在青葱的竹影中,竟是透着几分淡淡的湛蓝。 容浅念微怔,望着那双眼:“你是谁?” 这双眼怎会如此相像。 男子迎着她的视线,眸光婉转,笼了雾霭沉沉,深不见底:“你在我眼中看到了谁?” 连思忖的眼神也一样。 逸谣!他竟长了一双与逸谣一模一样的眼睛。 容浅念不再多想,一把扑上去,凶神恶煞:“少跟姑奶奶绕口舌,快说,你是谁?” 说着,一双手覆上男子的脸,上下其手,一阵摸。 男子脸一红,身子与声音都僵了:“上容。” 上容?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江湖神话? 容浅念托着他的脸,上下打量:“竟不想闻名三国的天下第一公子是个偷儿。”凑得近了,她闻见他身上淡淡药香。 靠,连气息都这么像她家男人。 容浅念这般在他脸上做乱,他倒不怒:“后宫乱,太傅死,百年国公一朝落殁,皆祸起一个女子,这世间,何来又竟不想。” 娘哟,这男人当真无所不知啊。 容浅念连耍赖装傻也省了:“这世间事,可还有公子所不知?” 说完,容浅念又抹了一把上容的脸,还是没有人皮面具。 好吧,她承认,他是天下第一医公子,上容。 既然如此……手指一转,银针乍现,抵在他腰间大穴。 这个女子,总在谈笑间,招招致命。这世间,也就只有她让他这般被动。 上容道:“有。”不见半分被挟持的慌乱,他依旧莞尔,“我实在不知,我如何独独次次受制与你?” 论智,论武,上容若称第二,便无第一。 容浅念极是得瑟,挑着秀眉:“因为你贪恋小爷美色!”笑意一收,手上忽然发力,狠狠睃过去,“说,你潜入王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到底想打本姑奶奶什么主意?” 他不急不徐:“与你一样。”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这个男子,心思太深,敌友难分,容浅念丝毫不敢大意。 他依旧站在竹影之下,明暗不明的蓝瞳让人沉溺,他嗓音淡淡:“扫黄组的案子由萧简撤查,真相大白只是时间问题,而你要一劳永逸。” 容浅念心惊,这男人莫不是能读心?这么毒! 这样的人,是朋友也就算了,若是敌人……还好,他身上没有半分恶意。 如此一想,容浅念收了银针,示好一笑:“第一公子果然知天下事啊。” 上容淡淡回:“有一事未明。” 容浅念洗耳恭听。 他轻笑,平凡的脸却有种让人移不开的魔力:“我并非多管闲事之人,却偏生打了你的主意,你说为何?” 容浅念讪讪笑了:“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这厮,总这么自信自己的魅力。 只是,半响都不见上容否认,他只是懒懒看她,眸光温婉。 靠!桃花朵朵开呀!容浅念深思了:“这样啊。”小脸苦恼地皱着,一脸惋惜,“可是我有男人了,要不然倒可以考虑考虑,虽说这张脸没看头,只是这身材嘛……”说着,视线越发肆意,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靠,容浅念怨念了,连身材都这么像自家男人,让她忍不住……想扑上去。 “可还满意?”上容浅笑,眉眼醉人。 擦,妖孽! 容浅念一时没忍住,又伸手摸摸了一把,这感觉也和摸自家男人一般,心虚地缩回了手,干咳:“咳咳咳,有料啊。”眨眨眼,退开了几步,媚眼挑起,“所以,别跟着我,不然……”两手成爪,挥舞一通,笑得暧昧极了,“我扑倒你。”说完,转身就走,敌友难分,两个字:闪人! 上容无奈轻笑,姿态慵懒,跟了上去:“夏王府的地库出自天下第一器的璇玑府,这竹林便是阵法。” 璇玑府?天下第一器,贸然前去,不死也伤。 前面,容浅念脚步顿住,回头很大方:“好吧,你去破阵,暂且让你殷勤一回。” 这话说的,像极了颐指气使的大爷指使受气小媳妇。 “你莫要靠近。” 留下一句话,他脚点竹叶,只见白影穿梭于竹影间。远远地,只见竹林变幻莫测,青叶翩翩,片片如刃。 容浅念背脊紧绷,死死盯着那穿梭的身影,心中一怵,这般阵法暗器,若是进去的是她,必死无疑。 这个上容,果然深不可测,容浅念现在敢笃定,即便是刚才银针抵住上容命门,她一样伤不了他一分。 半盏茶之后…… 容浅念作案过后,一身轻松。 第45章 一物降一物 “今日公子相助,十一不胜感激,本该以身相许报公子一腔情深,奈何家中已有家室,十一只好抱憾作罢。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日后用得着十一的定当刀山火海两肋插刀。”她说得是情真意切,流转不停的眸子像极了狡诈成性的狐狸。 这人啊,既想空手套白狼,又要装得豪气云干,说开了,就是得了便宜在卖乖,无耻得人神共愤。 他眸间,映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融了一汪淡淡的蓝:“那倒不必,只是眼下你可应我一事。” 容浅念上一秒的笑靥如花僵了,嘴一抽:兄台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半天扯扯嘴角,表情十分僵硬:“你说你说。” 不会真要以身相许吧?容浅念正想入非非,耳边,上容的声音好听,含了淡淡笑意:“以后莫要在其他男人面前宽衣解带。” 他人?自家男人不算他人吧?嗯,不算!容浅念权衡后,立刻点头:“好说好说。”这眼睛真真相似,容浅念别开眼,将那股子只对自家男人才出现的躁动压下,道:“那就此别过。” 转身,她捡起地上的衣衫,一股脑扎进了芙蓉池中,池面涟漪荡漾,一圈一圈,在他眸中漾开,蹙眉,眸中一点冰蓝凝成深色。 待到水面平静,他唇间渗出一抹暗黑的血迹,身形一软,便朝后倒去。 他额间,一点绯色嫣然缓缓晕开…… “主子!” 青衣男子飞身上前,脸色大变:“主子,您怎么样了?” 他摆摆手:“无碍。”苍白的唇瓣染了血,竟是一抹妖娆。 “您的身子。”青衣男子脸色铁青,暗色的眸子复杂,“本不该出手的。” “若是让她进去,我不放心。”脸色惨白,那眸间一点蓝色近乎透明,却异常得柔和。 “主子,青有一事不明。”语气稍停,无奈叹道,“为何要这般为十一姑娘?” 他笑,眸光一瞬亮了颜色:“这世间事,并非我尽知。”他笑,昙花若放,极美,“比如她,比如我,我皆看不清。” 额间,绯色妖娆,竟是别样的魅惑。 他想,天下第一公子原来也并非无所不能,至少,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心。 湖中,芙蓉依旧盛开,那波光徐徐的湖面对岸,格外热闹。 “人已经救上来了。” “还有气。” “快请御医。” “怎么样了?能不能救?” “……” 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容浅念眼皮颤了颤,丫的,吵得耳朵疼。 “都给爷让开。” 萧凤歌一声大喊,顿时无声,容浅念轻轻呼吸不由得舒坦了,只是下一秒…… 这气息!骤然,一双斜长的丹凤眼掀开,缀着几滴盈盈的水珠,眨巴着看凑近的俊脸:“凤歌儿。” 这百转千回的语调,是要发难的节奏啊。 只是美色当前,红唇欲滴,萧凤歌要没一点花花心思,他就不是男人,继续俯身:“这戏要演足,这人工呼吸必须做。” 两眼相接,眼见着就要一亲芳泽,忽然,容浅念吐出一口水,嘴角一扯:“滚!” 萧凤歌撩人的桃花眼一黑,水珠顺着长睫滑下,抹了一把脸:“我们家小九真是福大命大。” 这话怎么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容浅念懒得细品,还没坐稳,一个人影便扑过来:“师父,我就知道你不会英年早逝。” 容浅念嘴角一抽,干笑:“公主英明。” “让御医来给九小姐看看。” 嗓音有些急促,甚至是慌乱。容浅念这才抬眸,对上一双清影沉沉的眸子,竟有些痴缠。 容浅念别开眼:“王爷有心了,浅念已无碍。” 萧简欲言又止,转过身去。 这男人,别扭个什么劲啊。容浅念不甚明白。 “都给本世子转过身去,我们家小九冰清玉洁的身子岂是你们能瞧的。” 昭明小霸王一声怒吼,惊天动地,容浅念翻翻白眼,这话有点让人心肌梗塞。 觉得心肌梗塞的自然不止容浅念一人,惜朝郡主唇齿都发白了,泪眼汪汪:“你和她,你们……”这一双兔子眼,怕是这一盏茶的功夫里没少掉眼泪。 萧凤歌倒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满眼都映着容浅念的小脸:“到里面去,给我好好瞧瞧,少了一根头发。”眸光一转,灼灼目光睃着江芙,“我就扒了你一层皮,少两根,扒一双。” “昭明哥哥。”江芙努努唇,泪珠子只掉。 “小九,这里人多,不好干事,我们去没人的地方。”说着,直接抱起容浅念,在众目睽睽之下。 听听,这话说的多暧昧,身后灼灼视线像针扎一样,容浅念十分不爽,手指一扣,萧凤歌手一麻,她溜出了他怀里,伸手,吹了吹手中的银针:“这下舒服多了。” 她是舒服了,可是某人不舒服了,铁青着一张俊脸:“狼心狗肺的小东西。” 萧凤歌只觉得这女子是猫,爪子专挠他心头,又疼又痒,这猫儿真真可恨,更可恨的是他还放不下这磨人的家伙。 她笑,像极了偷腥的猫:“这里没人,好办事。” “惜朝倒说得对。”萧凤歌语气虽忿然,倒多了几分宠溺,“你这狐狸精,着实狡猾。” 容浅念眸光似月,慵懒挑眉:“怎么样了?” “销魂窟的舞姬成寐一舞后,龙心大悦,特赐嘉奖,那成寐一纸状书状告扫黄组,盗了销魂窟的镇楼之宝,皇帝老头自是要做做样子,不想你那能闻息辨人的狗儿从夏王府竹林后的库房中刁出了所失之物。萧简百口莫辩、难逃嫌隙,百官眼下,皇帝也只好削了萧简的兵权,革职反省。”这一扣一环,步步惊心,萧凤歌不禁笑了,“你这狐狸精,竟将我们耍得团团转,萧简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栽在了你手里。”失笑补充,“哦,还有他新收的入幕之宾,你的狗儿。” 谁会想到这落水的容家傻女竟是这一出栽赃嫁祸的罪魁祸首,这番未雨绸缪真真天衣无缝。 第46章 逗了公主逗郡主 容浅念眸子弯成月牙儿:“扫黄组的案子落在了谁头上。” 这才是栽赃嫁祸的重点。 萧凤歌浅笑:“大将军古筝。” 她笑,眉眼飞扬:“回头,得请古筝喝几杯。” “你怎么就料准了这案子会落到古筝手里?” “扫黄组的案子且不说,夏王革职,光是他手里那五万右翼军,皇帝也不得不慎重,而晋国公之事萧衍自顾不暇,萧闵火候不够,文家外戚专权,至于忠亲王府。”容浅念含笑睃了萧凤歌,“你这小霸王,这五万右翼军到了你手里,你还不把京都给翻天了。”顿了顿,“至于古筝,至少在慧帝眼里,他是唯一一个效忠风清而不是太子萧衍的武官。” 这等心思,世间少有! 一席话,句句玄机,萧凤歌视线痴缠,怔征看着眼前的女子:“你若是男子,这天下,你若要争,都在掌间。” 偏生,她是个女子,她掌心的便不是世人的天下,只是是他萧凤歌的天下。 她眼眸夭夭灵光,胜过世间所有女子:“这天下我没兴趣,但是玩玩还是可以的。” 恣意狂傲,此乃容九。 萧凤歌只觉得心头那磨人猫儿的爪子又开始挠了。 “你这狐狸,此番后,你倒是高枕无忧了。”他柔柔浅笑,“可怜那皇廷三公子都被你弄得灰头土脸的,萧闵那霸王到现在都还没醒。” “他是个意外。”又问,“小八呢?这下药之事皇帝老头怎么说?” 萧凤歌语调懒懒:“没凭没证,无据可循,容府千金协助彻查。” “就这样?”容浅念嗤笑,“容老头的面子在皇帝那还是值几个钱的。” 很显然,皇帝大事化小了。 “那药分明是容小八下的,皇帝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凤歌耸耸肩,拨弄着容浅念的发,笑盈盈地凑过去,“看吧,还是小爷我最疼自家人。” 自家人?容浅念眸子一眯:“你不说我还忘了,惜朝郡主可是将我骂作狐狸精呢。”嘴角一勾,磨牙,手指痒痒,“凤歌儿,污了姑娘家的名声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哦。” 萧凤歌撩起一眼万种风情:“我被劈死了不打紧,让你守寡可就罪过大了。” 容浅念眸子一挑,危险的讯息。 那厮,笑得依旧妖娆,心情甚好地继续说着:“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三生私定,我这么和皇帝老头说了。” 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三生私定? 容浅念眼睑一弯:“也就是说?” 这阴阳怪气,是有人要遭殃的节奏。 凤歌儿心情正是大好,依旧笑得勾人魂魄:“也就是说,你是小爷的自家人了,没准这会儿皇帝老头都开始拟旨赐婚了。” “拟旨赐婚?”她笑得璀璨,露出几颗白森森的牙齿,招招手,“凤歌儿,来。” 最后一个字百转千回柔肠媚骨,那叫一个温柔得能滴出水。 娘哟,这人温柔的时候比杀人的时候还可怕。萧凤歌心肝颤了颤,乖乖将俊脸凑过去,乖顺程度与元帅大人无二。 于是,院外忠亲王府的亲兵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诶诶,说过多少遍了,不准碰爷的宝贝头发。” “滚丫的,找抽。” “谋杀亲夫啊。”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一物降一物啊。 戌时,宴罢,百官散去,夏王府愁云惨淡。 “说!” 烛火照不进萧简眸子,他侧脸尽是阴沉。 地上,跪了一地守卫军,各个冷汗淋漓,为首的男子俯首,道:“竹林后阵法被破,所有暗器。”揶揄,语气惶恐,“全部摧毁。” “全部摧毁?”一声冷笑入骨,萧简眸光乍然烛火灼然,“所有防守全盘毁了,而身为守卫的你们却毫发无损,好啊,很好。” 顿时,一屋子的男子伏地叩首,高呼:“尔等有罪。” “查!” 一句话,掌落,案几四分五裂。萧简背光站着:“给我查。”眸光一厉,“若是查不出来,本王不养无用之人。” 男人叩首,道:“谢王爷不杀之恩。” 萧简目光如炬,手中茶盏尽碎。 已是三更时分,正是夜深宁静,美人苑里,灯下,人影晃荡,窗外,风声鬼魅。 糊纸的窗上,忽然一道影子,长发飘飘。 “啊!” 澄碧嚎叫一声,一把用被子将自己盖住:“有冤别来找我,是隔壁房里那个妖孽干的,都是她。” 床上的人瑟瑟发抖,忽然,烛火大亮。随即传来一声暴怒:“好你个澄碧,居然卖主求荣。” 这声音,是……容妖孽! 一颗乌溜溜的脑袋从被子里拿出来,小心睃了一眼:“还不是大半夜的被你、被你……”澄碧小脸刷白,眼珠子一红,抽搭,“吓的。” 澄碧抬头望过去,更委屈了。床边那个白袍曳地、长发尽散、脸色刷白的,分明就是女鬼之扮相。 这也不能怪澄碧,想想,一个半夜失眠的女子,四处晃荡,能不心肝乱颤吗? 容妖孽顶着大大黑眼圈,一脸憔悴:“橙碧,易容能不能做到用手摸不出一点痕迹?” 澄碧想了想:“若是你的手,应该没人。”这偷鸡摸狗的手,自然无敌手! 容妖孽愣了片刻,蹙着眉头难得安静,半响抓了一把凌乱的发,念叨:“世间还真有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有点失魂落魄,跌跌撞撞推门出去了。 澄碧揉揉眼,莫不是看错了? 这时忽然想起了一茬,澄碧补充:“但是幻容术可以。” 那披着长袍的身影已经远去,这最后一句,澄碧空对窗纸,无人听到。 半响,澄碧正是昏昏欲睡之时,隔壁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这个味道!”又一声吼:“靠,竟是一个人,好你个上容,还我无灵子。” 第二天,容浅念门前路上横了一件白色里衣,然后怪事出现了。 一,这里衣是男子的。 第47章 宽衣解带盛情难却 二,容浅念出一次门,踩一次。 三,每踩一次念叨一次:一件破衣服换我一株无灵子,上容你个奸商! 原谅妖孽善忘,她大概已经不记得这无灵子,换的不是里衣,是美男沐浴图。 话说,夏王府一宴在京都盛传开了。夜刚临,销魂窟里三五成群便热闹起来了。 两个男人,滔滔不绝,酒盅畅饮,道起了闲言碎语、皇家趣事。 “听说了没,夏王府昨个夜里可出了大事。” “怎么没有,京都现在到处人心惶惶,都在揣测这夏王到底与那天杀的扫黄组有何干系,竟搜出扫黄组的脏物,这下好了,夏王沾了一身腥不说,连兵符都弄没了。” “本来好好的一场宴席,夏王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自从凭空冒出个扫黄组之后,京都就没一天安生日子,先是太傅,接着晋国公,连夏王也未能幸免,不知道下一个又是谁?真是多事之秋啊!” “管他多事少事,澈王都跟章卿小侯爷滚到一起去了,日子还不是照样过活。” “呵呵,真没想到,最恨被说成龙阳的澈王,竟真真是个弯的。” “据说澈王爱美人,藏了一屋子的如花美眷,原来只是为了欲盖弥彰啊,倒真真可惜了那些个美人儿。” “我可还听说,那昭明世子,竟看上了容家九小姐。” “想来那傻子定是个倾城佳人。” “再美也还不是傻子。” 两个大汉你一言,我一语,嗓门甚大,隔着门窗,也是声声入耳。 雅间里,一个声音响起来:“都是她干的?” 说话之人,带了促狭的笑意,声音难辨男女,再一看长相,男子一张脸生得着实娟秀无双,独独一双英气逼人的眸子。 对面软卧之上,撑脸侧躺了另一个男子,一双嗪了桃花的眸子,潋滟春色,煞是迷人。 这妖孽般长相不是昭明世子萧凤歌又是何人? “嗯。”懒懒一个字,昭明声音邪魅张扬。 “这家伙,一天都不让人安生。”男子似笑非笑,眼里有淡淡柔和。 男生女相,此人正是风清大将军,古筝。 京都上下皆知,这为人刚正不阿的大将军与小霸王昭明世子素来交好。 萧凤歌倒了杯茶,懒懒品了几口,笑意浅浅:“她要安生了,我还不放心了。” 那英气的眸子忽然暗了一瞬,侧身相对,昭明未能看见。 “晋国公,太傅,甚至太子与夏王,小九招惹上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昭明笑意慵懒:“无疑就是打家劫舍,坑蒙拐骗之类的,她素来闲不住,便由着她吧。” 古筝望着软卧上的男子,融了温柔的眉眼,那样好看。 都说昭明萧凤歌桀骜不拘,还不是逃不过情之一字。 古筝轻叹了一句:“你怎生这么惯着她?” “大抵上辈子欠了她的。” 甚至未作多想,他铿锵的一字一字中,都含了温柔。 古筝并未接话,只是端起了茶杯,凑在唇角,一口都未饮。 昭明窝在软榻了,姿态慵懒:“再说,就算我不惯着她,她还不是照样将这帝都的天捅出个洞来。” “是啊。”古筝笑,“那成精的狐狸,真真是个祸害。” 而受害的第一人便是堂堂昭明世子。 古筝一句话刚落,悠悠嗓音与珠帘一般声响,她道:“狐狸精?” “狐狸精来了呢。”萧凤歌嘴角一抹邪肆的笑。 古筝一笑,放下茶杯,抬眼望过去,只见一只素白的手撩开珠帘,一袭红衣妖异入眸,她语调婉转邪气:“那么。”拖着长长的懒调,红衣少年郎一个媚眼撩人,转身,衣裾飞舞便落在了古筝怀里,伸手勾起他下巴,嗓音柔媚入了骨,“爷被奴家祸害了吗?” 这身段,这嗓音,这姿态,这勾人的小媚眼,不是狐狸精又是什么? 一袭红衣,男儿打扮,容家妖孽妩媚起来,那也是勾人魂魄的。 古筝大笑,手指一挑,托着容浅念的下巴:“你说呢?” 容浅念两手勾着古筝的脖子,佯作思考:“我说啊。”忽然倾身上前,一把紧紧抱住古筝,笑意盈盈,“筝啊,胸肌太大不好哦,不知道还以为我们风清铁骨铮铮的大将军是个女人呢。”忽然,勾着脖子的手一转,伸进了古筝衣领,骤然大叫一声,“哇,d罩杯啊。” 萧凤歌一口喝到嘴里的茶全数吐了出来,咳得俊脸铁红。 嗯,谁能想到,铁骨铮铮的古大将军,竟是个d罩杯。 你说,安能辨‘他’是雄雌? 古筝一怔,随即大笑,一张雌雄难辨的脸甚是飞扬,道:“问柳,端盘木瓜来,给你家主子补补。” 问柳小肩膀一抖,憋笑。 容浅念春风得意的小脸顿时一僵,幽怨了:“小筝,你居然嫌弃我。”下一秒,泪眼汪汪了,四季干扁豆的身板是容浅念不能触及的伤啊。 古筝大笑,胸膛拱起,确实……咳咳咳,有料啊。 “小九,我不嫌弃你,不吃木瓜也没关系。”萧凤歌一本正经,话接的很顺溜,没有一点邪念。 容浅念一张俏脸更黑了,一声大吼砸过去:“滚!”咬咬牙,一把恶狠狠勾住古筝的脖子,“难怪我们大将军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真真不懂风情,回头,我送你几个经历丰富的,好好调教调教你。”反唇一笑,甚是邪恶,“男女都有哦。” 古筝白皙的脸一僵,耳根子红了,小脸倒更胜女子三分,窘迫地说:“我投降。”语气甚是无奈,“五万右翼军,再加一个你,你还嫌我不够折腾?” 容浅念挨着古筝坐下,顺手端起古筝的杯子,抿了一口:“怎么,不听话?” “萧简的兵哪有那么好带。”眸中一抹深邃,添了一分更胜男子的刚毅,“这段日子,你也安生点,皇帝那只老狐狸也不好糊弄,我虽接了扫黄组的案子,但是大理寺卿的动作一直没停过。” 第48章 桃花朵朵开 “她哪里安生得下来。”昭明笑着拆穿。 “凤歌儿。”柔柔的一声,眸子眨啊眨,危险的气息。 萧凤歌闭嘴,端茶静饮,不吭声。 “不过有件事倒是怪了。”古大将军难得蹙眉深思,一头雾水,“似乎一直有人在隐藏扫黄组的行踪,甚至在江南、靖州出现了扫黄组的作案痕迹,萧简与萧衍的人大多被引至了帝京之外。” 昭明斜长的桃花眼一挑:“小九,你何时出京了。” “不是我。”容浅念一口咬定,“是活**。”是谁呢?是谁呢?容妖孽花花肠子扫荡起来。 昭明沉思,杯中的茶已经冷彻,他全然不知。 珠帘外,寻花忽然来报:“小姐,外面有人闹事。” 容浅念眉眼一弯,如新月:“哦?什么人?”托着下巴,无耻得一本正经,“正好最近囊中羞涩。”白森森的牙齿露出,那是阴人的节奏。 囊中羞涩?寻花、问柳同时撇向容妖孽腰间大串的金钥匙,无语问天。这厮,贪得无厌啊。 寻花回答:“萧闵。” “那个小美人啊。”容浅念笑开了花。 谁人不知澈小王爷男生女相,谁人不知澈小王爷平生最恨被骂作美人。 销魂窟里销魂处,丝竹管弦靡靡不绝,骤然一声巨响,吟唱的歌女曲不成调。 砰!人仰马翻,酒菜四溅。 容浅念拨开人群,双目一亮,道:“问柳,漆木圆桌一张,满汉全席一桌,记在账上。” 问柳嘴角一抽,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开始奋笔疾书。 那边,拳打脚踢还在继续,自然,破坏公物也不在少数,容浅念的眼睛都笑弯了:“寻花,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寻花学足了容妖孽的幸灾乐祸:“这大汉多喝了几杯,便嚷嚷着说澈王是个断袖,可惜,眼神不好,滚了章卿小侯爷那个登徒子。” “难怪。”容浅念笑盈盈,眸子一挑,“瞧把这美人气的。” 对面,一张娇滴滴的美人脸绯红,薄唇樱红,轻抿着,深深酒窝勾人,眉眼儿扑扇,大大睁着,似乎下一秒便要滴出水来。 好个美人啊,这美人儿不正是天家十四萧闵?容浅念一脸扼腕,啧啧啧,可惜了,女儿相,男儿身。 “留一口气。”萧闵道。 不看这张肖似娇娘的脸蛋,这声音倒是够纨绔。容浅念忍不住看了一眼,哎,这脸蛋叫女人情何以堪。 萧闵的话落,身边几个侍卫着装的男子便上前,地上匍匐的大汉哆嗦,连连央求:“大爷,大爷饶命,是小人有眼无珠,求大爷饶了小人一命。” 萧闵挑挑眉梢,精致的小脸冷笑也不失几分妖娆:“饶你一命也可以。”顿了片刻,眼角一凝,冰冻三尺,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既然你有眼无珠,那这双眼留了也没作用,如此便剜了吧。” 人群里,不乏瞠目结舌者,只是这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如牛毛,明哲保身才是万策。 “不要,不要剜我的眼角。”地上的男人早就瘫软,双腿打颤,面如死灰,唯独瞳孔放大。 萧闵端了背茶,自顾啜着,扬扬手:“动手。” “慢着!” 明明是不紧不慢又有点温吞吞的调子,却叫人心儿颤了几下。 萧闵放下茶杯,抬眼望去,只见那人扒开人群,缓缓走近,穿着一身红衣,颇有几分风流,又带了几分邪气。 倒是个俊俏的小公子,萧闵眼抬高,端详,语态懒懒:“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扒你衣服的人! 容浅念条件反射摸了摸自己易容过的小脸,才笑盈盈道:“在下不才,正是销魂窟的主人,京都给在下几分薄面的都唤一声九公子。” 谁都知道,这销魂窟的九公子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顿时,视线纷纷投来,唯独萧闵敛着眸子,轻描淡写:“所以呢?” 容浅念噎住,这小子够狂啊。 还是更狂的。 萧闵依旧懒得抬眼皮子,扬扬手:“给爷剜了他的眼睛。” 这语气,这漫不经心的调调,想必没少干这种勾当。语罢,萧闵小霸王扯扯唇,笑着看地上打颤哆嗦的汉子。 下一秒…… “啊!” 这一声杀猪尖叫猜猜是谁? 众人眼珠子掉了一地,只见那持剑的侍卫仰面倒下,眉心一根银针入了三分,而地上的大汉眼珠子还在,死死盯着那红衣少年郎,少年笑得眼眸流转,勾人心魄。 传闻,销魂窟九公子一手银针深不可测。众人倒抽一口气,果然名不虚传! 又一声拍案巨响,萧闵红了精致的美人眸,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容浅念拱拱手:“缪赞缪赞,面子不够胆子来凑。”笑得着实扎眼。 什么叫做张狂,什么叫做无赖,这妖孽啊,成精了。 素来嚣张跋扈惯了的萧闵小霸王哪里遇过这样的滑头,当下一张俏脸沉得极是难看:“帝都脚下竟敢这般胆大妄为,你可知道我是谁?” 容浅念灿然一笑,眨眨眼,狐狸一般狡邪:“我管你什么人,进了我的销魂窟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萧闵冷笑出声:“规矩?居然和爷说规矩。” 大概在今天之前,敢和这小霸王说规矩的也只有金銮殿上那位了。 容浅念瞅着萧闵,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寓味,叹叹气,招手:“寻花,算盘。”接过那金灿灿的算盘,素白的手指敲起来那叫一个灵活,“沉楠橡木桌椅十套三千两,梨花醉六壶两千七百两,乔禾梁柱两根七千两,刷金窗门一扇两千九百两,酒菜十桌两千五百两。”抬头,又敲上一笔,“哦,还有我家成魅美人的素锦流纱裙一件,九百两。” 这一番敲打下来,萧闵一张俏生生的脸红了,又黑了,容浅念笑得更欢了,再补上一句:“再加上装修期间停业三天的损失费三万两。”一敲定案,“总计四万九千两。” 四万九千两?这是多少?扳扳手指,众人面面相觑:哦,原来这就是坑爹! 第49章 妖孽天下(1) “什么四万九千两?”萧闵近乎咬牙切齿。 容浅念一脸无辜:“没看出来吗?赔偿。”扬了扬手,算盘叮当响,“这就是我们销魂窟的规矩,闹事可以,把账结上就可以。”容浅念笑吟吟地凑过去,“请问这位爷是分期付款还是一次付清?” 这般杀猪宰羊,瞎子都看得出来。 萧闵当下暴怒:“好你个狮子大开口!这坑人宰羊的勾当竟用到小爷头上了,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啧啧啧,美人就是美人,生气的模样也让人抓心挠肺啊。 容浅念看着美人:“坑人宰羊?瞧这话说的。”浅浅地笑着,似四月刚开的花儿,“寻花,给这位爷一份报价单,免得人说我销魂窟打开门做不正经生意。” 萧闵樱唇一抿:“若是我不赔呢?” 容浅念勾勾唇角,拖着懒懒的语调:“不赔啊。”想了想,眉毛一挑,“那好办,以身抵债,还清为止。” 萧闵一张胜过女子的俏脸,硬生生黑了。 下一秒,只见那痞气邪肆的红衣少年缓缓走近,微仰着头,打量着:“你这张脸嘛,当个花魁什么的足矣,我敢打包票,不出五个月就银货两讫了。” 人群中,乍然一声闷笑,随即炸开了锅般哄笑开了。 萧闵一张脸,黑得像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容浅念又看了萧闵一眼,瞧,这受气的小媳妇。 这一眼,彻底惹怒了萧闵:“你信不信我立刻便能弄死你?” 顿时,一股森然的杀气席卷,整个大厅噤若寒蝉。 “呵。”沉寂里,一声轻笑荡漾,红衣九公子眼波也荡漾,“信,怎么不信,我们风清的澈王爷要弄死一个人还不是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萧闵眼眸一凝,怔了一晃:“你知道我是谁?” 一句话一出,全场缄默,后退三步,这京都谁人不知澈王萧闵是个惹不得的主。 却见那红衣九公子款款撩起袍子,上前了几步,依旧笑得春风得意:“我可不仅知道你是谁呢?”再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比如,风清堂堂澈王殿下竟是被容家痴傻的九小姐给一掌劈晕了。” 萧闵双目一瞪:“你、你!”噎住了。 容浅念嘴角弯起了浅浅的弧度,慢慢扩大:“还比如澈王腹下两寸有颗指甲大小的朱砂痣。” 一句话刚落,萧闵下意识一退,惊弓之鸟般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是谁?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扒你衣服的人! 容浅念耸耸肩:“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眸一眯,没耐心了,“你到底是一次付清还是分期付款?” “你威胁本王?” 哟,还本王呢?这小美人,倒真真是个彪悍的。 容浅念轻笑出声,长睫毛眨巴:“答对了,可是没奖励哦。”凑过去,压抑的声调是懒懒的,像只刚睡醒了猫,“你说要是这些被众人知晓了去,我们澈王殿下的面子里子威风雄风还剩了几两。”说着,瞟了一眼某人某处,言笑晏晏,“足不足二两?” 这雄风吗?章卿小侯爷试过吗?容浅念不由得想得深入了。 那边萧闵咬牙:“你敢!”手指一握,咯咯作响。 “哦。”她依旧顾盼轻笑,“想试试吗?” 萧闵美人大抵气极,俏脸红紫掺半,盈盈美眸都能射出刀子来:“你若敢走漏一句我一定撕碎你的嘴,将你五马分尸。” 这玫瑰美人,竟是个带刺的。 容浅念扯了扯嘴,斜挑,邪魅极了:“这样啊。”托着下巴一顿,随即面朝众人,声调一扬,“大家听着,我有些妙事和大家说说,我们风清的澈王殿下啊,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个从嗓子眼磨出来的声音:“分、分期。”萧闵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眸里,火光恣意。 容浅念丹凤眼儿半眯,像极了碧波划过的井中月,亮晶晶的,道:“寻花,记账,澈王府四万九千两,分期付款。” 众人连连咋舌,这九公子果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萧闵美人眸一扫,所到之处一片阴寒,顿时众人俯首躬身,只听见澈王萧闵冷哼一声:“好个销魂窟,本王记住了。” 靠之!记仇的小美人呢。 容浅念抱着手,笑眯眯挑着嘴角:“记住了好,名人效应可不容小觑,在下可还有个不情之请呢,还望王爷闲暇之时在京中权贵面前多多给我这销魂窟宣传宣传,要是我这楼里生意好了,王爷欠下的债,我便给王爷打个九折如何?” 萧闵一怔,俏脸绿了,大抵这辈子也没遇上过这般无耻之徒。 可不?还有更无耻的呢。 容妖孽掏出一把折扇,扇面画着一只贼溜溜的狐狸,那模样像极了现在的她,折扇一手,撩过萧闵额前:“哦,差点忘了,根据销魂窟的规矩,在此见血者,赔款五万两,爷,这眼睛还剜不剜?” 萧闵冷眼睃地上打颤的大汉,从牙缝里磨出一个字:“走。” 一拂袖,萧美人绝尘而去,头顶一片乌云密布,身后,容浅念含笑招呼:“爷慢走,欢迎再来。”半响又掩着嘴冲着门口大喊,“哦,别忘了打个欠条托人送过来。” 门口,萧闵一个踉跄,险些撞在柱子上。 身边的小厮眼明手快赶紧扶住:“爷,您没事吧。”抹了一把大汗,“还好没撞到,这乔禾梁柱三千五百两一根。” 咚!一声巨响,萧闵一张胜似女子的俏脸撞在梁柱上,挂彩了,一声怒吼:“滚!” 那小厮被踢去了十万八千里,摸摸鼻子,灰溜溜地抽了楼里的红衣少年一眼,只闻少年一阵大笑:“哈哈哈。”罢了,说道,“一根乔禾梁柱三千五百了,记上。” 楼中,一阵狂笑不断,萧闵咬碎银牙,黑着脸吞下。 此后,怕是京中小霸王的称号要换人喽。 “谢公子相助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以后肝胆涂地任由公子差遣。”那灰头土脸的大汉感恩戴德,就差磕上三个响头了。 第50章 妖孽天下(2) 容浅念摇着扇子:“这肝胆涂地就算了,我这也不缺差遣的小厮,倒是有一事你可以帮我做。” “公子直言。” “你这一双眼睛值好些银两吧,一万两,给你个九折,走的时候补上。”顿了片刻,扇子一收,“你是一次付清还是分期付款呢?” 大汉一口气没提上来,傻了,半天支吾:“小、小人……”舌头不灵光,“现下没、没那、那么多。” “这样啊,那好,以身抵债。” 一句话,铁板钉钉,自此这大汉便卖身于此了。 “今日本公子心情甚好,酒水一律九折。” 容浅念说完大笑,那刚刚卖身的大汉快哭了,众人皆是摇头拂额,感叹世道之神奇,竟造就出这般妖孽。 古筝不由得摇头失笑:“你这狐狸,怎生这般胡闹。” 容浅念笑着凑上去:“筝啊,六万两到手了,走,爷请你喝花酒。”说着容浅念一把勾住古筝的脖子,“成魅,叫几个有经验的来伺候着。” 古筝大笑出声,好不爽朗,身后,萧凤歌苦着脸:“小九,你怎么能忘了我?” 容浅念将手里的扇子朝着萧凤歌扔去,眨眨眼,狐狸般狡邪:“楼里的梨花醉六白两一壶,姑娘一千两出台,随你点,给你打八折。” 语罢,搂着古筝的腰,给萧凤歌留了个潇洒的背影。 “这没良心的。”萧凤歌摇摇头,脸上尽是宠溺,柔和了所有光影。 今个儿夜里,月满,初夏的风轻拂,暖了这夜,椒兰殿中的烛火格外柔和,纸窗之上,女子微仰着下巴,身侧,男子侧脸如画。 断断续续传来女子絮叨的声音,清凌凌的,男子只是偶尔应着,倒也祥和。 “你都不知道,当时萧闵脸都绿了。”说到这里,容浅念眸子一转,继续道,“哼哼,和老娘斗,我非要他吐出几口血不可。” 他眸光浅浅,只是看着她,未语,沏了一杯茶,是她最爱的毛尖。 她喝着茶,挨着他坐着,继续碎碎念:“下午,萧闵便差人送来一张欠条,他倒还算个守信的。” 容浅念说得眉飞色舞,眸子比那烛光还要亮上几分。 这个女子,如何这般挠人心肺,萧殁压下心头那忽然滋生的情愫,迎上她的眼:“十一,你若喜欢银子,多少我都给你,以后莫要去那种地方了好不好?” 嗓音痴缠,温柔得好似要醉人。 容浅念晕乎了一会儿,才记得问:“为什么?” “不喜。”淡淡的两个字。 容浅念一愣,又问:“不喜欢我坑人?” 萧殁沉默,火光下,额间朱砂隐隐绯色妖娆。半响,他轻启唇,声音竟有些别扭:“那种风月场所,不适合女子。” 他素来惜字如金,便是表情也极是浅淡,只是这一刻,烛光下,他一双清泠的凉眸,缠绕了那般沉沉浮浮的波澜,似乎要将人沉溺其中。 她怔了许久,眸子一转,笑开了:“嗯,你说得有理。”顿了顿,痴缠着萧殁的眸子,笑语嫣然,“有夫之妇确实该守本分,相夫教子才是王道。”这妖孽,脸皮厚度,再一次刷新了。 他眉间昙花一瞬绯红,淡淡光华潋滟,美得惊心动魄,浅笑后,他转眸,耳根微红,烛光映得他眉眼温柔,久久,未言。 妈呀,这模样太勾人了,容浅念心头一痒,鬼使神差地离了椅子,凑到他眼前,轻唤他:“逸遥。” “嗯。”他转过眼,眸光泼墨,隐约有淡淡的蓝,美极。 容浅念又近了一分,气息相缠,声音难得添了一分媚态:“我都说到这个份了,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循循善诱,攻其不备,这是容妖孽的惯用手段。 萧殁笑意浅浅,微白的唇染了一分妖艳的绯色:“你说便好。” 这是唯妻是从?还是无关紧要? 容浅念一颗七窍玲珑的心不好使了,垮着脸:“你都不问我是哪家姑娘,也没问我年方几何,还有家中父老高堂、良田身家、可有婚配,你一句都没问。”越说越郁闷,越说越哀婉。 这语气,俨然一个闺中怨妇啊。 看吧,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一物降一物,容妖孽这是被降住了,眼睛局促地转着,搅着手指。 这般模样,落在他眼里,温柔得一塌糊涂,他笑,不再是清浅,伸手,拢着她低头时散下的发,轻言:“百花诞那天,你莫要许了别人,我定下了你。”指尖穿梭,落在她脸颊,“百花诞过后,我去你家下聘可好?” 灯下,他的眼很亮,容颜俊美,那样虔诚。 这一刻,她想,世间如何有一个这般美丽的他,这般叫她心都软成一团,没了思维,甚至奉上灵魂。 容浅念笑了,伸手,抱着他的脖子,问他:“你有很多银子吗?” 世间女子均爱不朽,爱容颜,爱痴怨,爱情仇,她偏爱银子。 他突然庆幸,他有她所爱的。只是,他好像越发贪心了。 还是点头,萧殁轻应:“嗯,我有。”笑意微敛,眉,轻蹙。 容浅念想,她家男人真傲娇,不过,她突然发现,她尤其好这一口,便笑了:“你没有也没关系。”她伸手,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他额间的昙花,“我有很多,养得起你,现在鸭子煮熟了,聘礼我也要了,你……”凑过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笑意绵绵,“跑不掉了。” 骤然,他眉开,嘴角笑意轻染。 这个女子,总是这般让他心沉浮,不能自已。 今夜,月色真好,眸光似月,很温柔,她很欢喜,从未这么欢喜过,即便打家劫舍,即便坑蒙拐骗,她也没这般满足过,她抱着他,像只餍足的猫儿,蹭来蹭去,嘴角笑得极其肆意。 岁月多好,只是偏生有人不识趣,扰了某人美男在怀的好事。 “主子,打更了。”门口青衣的声音传来。 容浅念从萧殁肩上抬起头,嘴角一抿,很不爽:“真不识趣!” 门外,青衣冷不丁打了个颤。 第51章 妖孽天下(3) 萧殁轻轻拂着她的发,声音比这夜还温柔缱绻:“夜深了。” 继续盯着自家男人看:“还早。”看看窗外,很淡定,“这才三更天。” 三更天?还早?门外青衣在风中凌乱,感叹,十一姑娘果然彪悍。侧耳,再听,不知自家主子…… 那边,是主子的声音:“过来。” 容浅念很乖,走过去,近一步,又一步,再一步……好吧,她得寸进尺了,直接贴上去了。 “冷不冷?” 声音很温柔,眼神更温柔,让人想犯罪。 容浅念低头,蹭几下,又蹭几下,牙关打个颤:“冷。” 额上冒出一颗小汗珠,这人,睁眼说瞎话。好吧,她哪哪都皮厚,尤其是脸皮最厚。 厚脸皮的某人此刻正厚脸皮地想着:会不会抱着?会不会抱着抱着就躺着?会不会躺着躺着就睡着?会不会睡着睡着就…… 容浅念破天荒,脸红了。瞧瞧,满脑中全是黄色颜料! 他只是笑,迎着容浅念闪闪躲躲的眸子,伸手,将她衣襟拢了拢,并未其他动作。 容浅念一脑袋黄色的泡泡的破了,郁闷极了:“你都不抱我。”那怎么躺着,怎么睡,怎么干坏事?真真郁结极了。 萧殁轻笑出声,眸光融了几许少见的欢畅,美得多了些现实感。 容浅念一下子受蛊了,鬼使神差,一把就搂上了萧殁的脖子,笑眯眯地蹭来蹭去:“那我抱你好了。” 他任她抱着,像着猫儿一般来回动着。 只是才抱了一会儿,有人不老实了。 “十一。”声音微微暗哑,极是好听。 “嗯?” 有几分无奈,很温柔,萧殁又喊她:“十一。” 容浅念觉得她快醉了,晕晕乎乎,随口应着:“嗯?” 萧殁脸色微微染了淡红:“手。”声音越发暗哑,呼吸重了些。 这对话,怎生让人听出了几分猫腻。 门口,青衣贴着门,竖起了耳朵。 片刻,女子沉闷又幽怨地开口:“我就摸几下。” 忽然,门外传来咚的一声响,是青衣脑门磕上了柱子,揉揉脑袋感叹:这姑娘手下真快。 随即,屋里传来女子调笑打趣的语调:“青衣啊,听墙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青衣一身鸡皮疙瘩瞬间起来,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去院子外守着。” 这是主子的声音,冷冰冰的,带了与生俱来的强势。 “别闹了。” 这还是主子的声音,没有丁点上一句的冷然,温柔得不想话。 向来没脾气的青衣都有了怨言:区别对待的太明显了。隔着窗纸,又看了好几眼,默默地转身,心里想着,这两人可要悠着点。 远远地,屋子里对话传来:“我再摸几下。” “手别动。” “不,再往里一点。” “十一,听话。” “你别动,我也不动。” “乖,手别放那里。” 青衣摇摇头,红着脸,跑得飞快,甚至用上了轻功。 不知道那只作恶的手,到底摸到了那里。自然没人知道,老实的青衣整个晚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可是事实是这样的…… 屋子里,灯光依旧,容浅念的手依旧,朝里探啊探,忽然,萧殁抓住了她的小手:“乖,别闹了。” 这话真像哄元帅大人,容浅念心里又麻又痒,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放在萧殁腿上的手:“你的腿还能不能站起来?筋脉都没有萎缩,也许还能治好呢?那个上容,据说是天下第一医,他一定有办法的,我可以去找他。”她抬头,铮铮盯着他,“逸遥,我会想办法让你站起来的。” 他摇摇头,轻叹:“瘸了一双腿,在这宫里能省去很多麻烦。” 顿时所有亮光融在她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那就是有得治了?” 他只是笑着,没有作答,唇角,是抹淡淡弧度,很凉,甚至苍凉。 容浅念只觉得心头一根线扯了好几下,有点疼,仰起头,她覆住他的手:“那你和我私奔吧,这个皇宫不待也罢。”语气执拗得像个孩子。 她想,这是她的男人,要藏起来,要独占了才好。 她想,若是他点头,就算是浪迹天涯她也是愿意的。 她想了很多,很久,只是久久沉默,他没有点头。 她想,原来,这个男子,藏得很深,她仰起头,望见他眸子深邃,问:“逸遥,这个天下。”片刻的沉凝,语气从未如此认真,“你想要吗?” 他沉默了。 便是这一个沉默的须臾,容浅念破然一笑:“这座宫殿,你若不愿出来,我便进来,这个天下你若想要,我便给你。”她手一收,抱得紧了,“那么你呢?你要什么?” 其实她多想他答一句,我想要你…… 若不是的话,她就回答,我给你。 这辈子,甚至上辈子,她都是个小气的人,两世光景,她只大方了这一次,只对他。 灯下,她眨巴了几下眼睛,不急不缓,不论答案,就静静地等。 俄顷,他伸手,抱住她的腰,耳边,他嗓音灼灼:“我要这天下,我要风清于我鼓掌间,盛衰存亡皆在我一念之间。” 不是那一句,我要你。只是,他说我要这天下的时候,怀里紧紧抱着的是她,不是别的任何人,是她容浅念。 这是个生来便应站在最高处的男子,世人百态,或许仰望,或许痴迷,或许顺从,她不一样,她只心疼。 容浅念盈盈笑着,偎在他怀里:“那我将这天下偷来抢来送你可好?” 这时刻,她脑中晃过一瞬光景,满世界的红绸,站在高台的女子红衣邪肆,怀里男子颠倒众生,台下,是众人,是天下,硝烟过后,女子嗓音张扬,对着万人:这个男人是我容浅念的,这个天下是我男人的。 这场景,想想都美! 此刻过后,容浅念有一个伟大目标:她要让她的男人主宰这个世界,而她,主宰这个男人。 第52章 妖孽天下(4) 想着想着,容浅念笑容更欢了。 萧殁只是牵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傻瓜,这天下我会去争。”拂着她的脸,指尖,缓缓落在她唇边,“而你,守着我便好。” 一言,地未老,天未荒,而她,恍如一世,眸间,他的模样,醉了她,眩晕间,她念了一句:“我完了。” 说完,低头,含住了他的唇,凉凉的。 他微微淡蓝的眸子缓缓合上,睫毛打在她眼睑,唇齿,与她缱绻,与她毫无技巧地嘶磨。窗纸下,月光在她怀里,而她,在他怀中。 这夜,在唇上破晓。 缠绵的微喘渐进融在夜里,暖了几许,缓缓,又落下,他掀开染墨的眸子,声音微哑:“怎么了?” 脸颊绯红,她眼里是他的模样,醉了一般地好看,嘴里念道:“上容。” 她痴愣了,这个名字,在无意间溜出。 骤然,泼墨的眸子一凝,褪下温柔,他冷着一张脸,俯身便咬着她唇上。 容浅念倒抽一口气,疼得皱了小脸。 萧殁终究是舍不得,轻轻地舔着咬过的地方,唇,落在她嘴角:“十一,莫要想着别人,我不喜欢。” 声音沉闷,带了些不确定的小心翼翼,微微孩子气的执拗,有些郁结,嗯,还有些酸。 哦,容浅念大悟,笑了:“我喜欢。” 谁说女人吃醋才可爱,有我家男人可爱吗?容浅念这么一比较,心花怒放了。 “你喜欢上容?”俯身,又咬了一口,“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高挑,那个百转千回,蛊惑勾人。 容浅念脑袋一懵,想也不曾想:“我就喜欢你。”想了想,继续解释,“我刚才只是突然觉得他和你很像。” “哪里像?” 萧殁离得她很近,热热气息都喷在她脖颈,痒痒的,想去挠,又舍不得动,表情十分呆愣,回答:“眼睛。”末了,加上一点,“还有气息。” 萧殁沉默了,若有所思,眼底,青影沉沉。 容浅念屏住呼吸,半天没声音,鼻尖是萧殁的气息,有点酸,还有点烫人。 嗯,男人貌似生气了。 容浅念乖顺极了,伸手去抱他,仰头很笃定地说:“就算他的眼睛像你,气息像你,我都只喜欢你。”抬手,伸出三个手指,“我发誓。” 萧殁凝着眼看她,她心肝一颤,连忙加了一个手指。 骤然,萧殁轻笑出声,擒着她的手,柔和的嗓音很好听:“我信你。” 容浅念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抱着萧殁,蹭了有蹭。 久久,耳边,他的气息很轻,声音是别样的温柔,他说:“这世间,我从未信过谁,但是你说,我便信。” 莫名其妙,她觉得眼睛有点酸,凑过去,亲萧殁的脸,然后是眼,落在了唇上。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容浅念心底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响着:即便是骗尽天下,也舍不得骗你。 转眼,几日已过,迎来了京都盛世百花诞。 百花盛宴,宫门外,香车美人,果然是个争奇斗艳的日子。 “阿嚏!”容浅念揉揉鼻子,看着美女啧啧摇头,这得抹多厚的脂粉啊。 百无聊赖,容浅念踢着脚下的石子,左耳边,文氏淳淳提点:“年华,娘亲与你说的可都记下了。” 容浅念掏掏耳朵,戳戳元帅的肚子:女人就是啰嗦,这都说了一路了。 “娘亲放心,我知道分寸。”容年华今日一袭广袖曳地纺裙,淡淡的紫色,长发半挽,妆容华贵。 文氏满意地点头,转而望向容锦绣:“锦绣,娘亲等会要和你爹爹殿前朝拜,不能同你一起过去,你跟着你姐姐,不要惹出了什么幺蛾子。往日里我惯着你,进了这道宫门,你最好收敛着性子,你爹爹贵为一朝丞相,做什么之前都要掂量着自己的身份。” 容锦绣俏脸一沉,撇着嘴埋怨:“娘亲就会训我,我听得都起茧子了。” “胡闹,也不想想你之前做的那些荒唐事。” 说起那日王府盛宴,容锦绣立马烧起了一把心头火,死死瞪向容浅念:“那哪能怪我,还不是她。” 靠,躺着都能中枪。 容浅念翻翻白眼,怀里元帅也翻翻白眼,抬首重重一叹:“诶!”咧嘴,嘻笑,“千错万错都是小九的错。” 那狐狸一样灵动的眸子波光潋滟,笑得那般春风得意,哪有半点认错的自觉。 “你还有脸了?” 容锦绣气得小脸一抖,脂粉乱颤,容浅念觉得鼻子更痒了,连连后退。 文氏厉眸一睃,沉声轻斥:“好了,这宫门之外,莫要被人看了笑话。”回头看容浅念,端的是雍容大度,“以往之事我暂且不论,你不要忘了,你究竟还是姓容,这一荣俱荣的道理我不说你也懂,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斟酌,若是你姐姐入了东宫,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家姐妹。” 这叫什么?打一巴掌在给个甜枣? 老婆娘,老娘打人巴掌的时候你还不会啃甜枣呢。 容浅念抱着元帅,端着样子,洗耳恭听了一番:“这话好生耳熟。”低眸作深思状,恍然大悟,“哦,昨夜里,二娘也说过呢。” 这叫什么?祸水东引。 唯恐天下不乱,这厮最喜。渔翁得利,这厮最善。 果然,文氏脸色剧变,眼刀子飞向宫门西侧:“好你个林晚华。” 隔着半近不近,林氏置若罔闻,她身侧容繁华一袭素白的衣裙,墨发散落于肩,毫无妆点,竟是那般美得遗世独立。 容浅念看看自己,郁闷了,都是白衣,怎么偏生人家穿出了仙风道骨,自己却穿出了一股江湖味。 “繁华,你多年不曾出府,正好趁着这百花诞好好表现。” 女子声音淡雅,无痕:“可是要我去争良娣之位?” “繁华,娘知道,若是你想要,东宫必有你的一席。” 容繁华抬首,黑眸映下的宫门暗淡,她笑得飘忽,久久,轻语:“可是,娘,那个位子我不想要。” 第53章 妖孽天下(5) 下一瞬,女子眸中风华盛开。 这个女子,野心很大。 十月怀胎的女儿,林氏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惶恐:“繁华,你、你在说什么?” 她笑,只是看着一城金碧辉煌,抬步,步入殿门,她说:“五年了,这场选妃盛宴,他会来吧。” 林氏面色惨白。 容浅念挠挠头,他?谁啊?容浅念自言自语,苦恼:“良娣之位她不要,那她要什么?”想了一会儿,毫无头绪,“管他要什么,不是要我家男人就行了。” 元帅抖抖白毛,表示苟同,窝在容浅念怀里懒洋洋地打哈欠,蹭了又蹭。 容浅念揪着元帅的耳朵,提在手里:“元帅啊,莫辜负了这百花盛开,我们采花去。” 元帅哼唧不断,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要揪小爷的耳朵,伤自尊!伤自尊! 抗议失败,容浅念一路提着元帅的耳朵,穿过宫廷玉宇,姹紫嫣红下,映入眸间的宫殿唤作百花殿。 这便是年年百花争艳之地,京都有一言,一入百花殿,终身富贵门。 容浅念睃了一眼,只觉得金光灿灿,心头痒痒,低着头跟着容家另外三位小姐一起入了殿门。 方一进去,耳根子就不清净了。 “容家傻子也来了。” 操!姐姐怎么就不能来了,你傻,你全家都傻!容浅念压下心头的躁动,面不改色地进去,一袭半旧的白裙,长发高挽,没有半分女子婉约,倒见一身的邪气。 “她怎么来了?” 抬头,女子淡淡绯裙,生得娇滴滴。不是文家的静初郡主又是哪个? 嗯,一笔账,记下了。容浅念慢条斯理地落座。 耳边,另一女子附和声起:“是啊,居然还有脸来。” 容浅念再抬眼,女子青衫妖娆,长发未绾,鹅蛋脸,大眼睛,倒是个美女,嗯,两笔账,记下了。 没办法,谁叫容浅念记仇。 “瞧瞧她那一身行头,当这皇宫是集市?” 容浅念瞧过去,靠,您这一身行头,不重吗? “这百花诞什么时候这般随意了,不论个什么人都来了。”惜朝今日倒是一改往日英气,淡绿色的宫装,额点珠花,长发挽了个流月髻,只是一双单眼,仍旧带了凌厉。 容浅念细细审视了一番:嗯,鞭子是手里的,彪悍是骨子里的,放得下鞭子放不下彪悍是惜朝。 容浅念掏掏耳朵,懒懒上前,眨眨眼,笑得无害极了:“诸位姐姐们,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几个女子现下一个一个面面相觑,看着那笑靥如花的女子,皆是心肝莫名颤抖。 “我怎么来了?”她骤然俯身,单手撑着案桌,丹凤眼一挑,带了几分邪气地看文静初,“要不,等会儿我帮静初郡主问问皇上,那圣旨怎么回事,我怎么来了呢?” 文静初小脸一白,说不上话来。 容浅念笑笑,起身,左转一步:“我没脸来?”凑上一张坏笑的小脸,“嗯,今天出门倒也确实随意了点,这粉扑得没有像姐姐这般厚,是容九的不是。” 青衫女子气得脸一抖,脂粉纷飞,容浅念很配合地打了个喷嚏。 算账嘛,一个一个来,这下轮到谁了?容浅念眸子一转,对上满头珠花的女子,无比感叹:“我这一身行头,啧啧啧。”摇摇头,容妖孽表示很遗憾,很难过,“没娘的孩子没人疼,比不得姐姐一身珠光宝气,简直亮瞎了我的眼。” 此女双目一翻,险些气晕过去。 说得口渴了,容浅念拿过惜朝郡主面前的杯子,大灌了一口,润润嗓子看惜朝:“郡主,容九告诉你哦,刚才你说百花诞何时这般随意的时候,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刚好路过呢。”凑近一分,她笑得痞气,“你说,这话会不会传到长公主耳朵里呢?” 惜朝郡主江芙脸一白,说不出话来。 和老娘斗?小样!容浅念眯了眯眸子,捏了块芙蓉糕给元帅,懒悠悠地叹:“姐姐们,话真的不能乱说的,东西自然也不要乱吃得好,是不是?”起身,一手端一盘,“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惜朝郡主拍案而起:“给我站住!” 容浅念顿了一下,捏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回头看了一眼惜朝,摇摇头:“啧啧啧,彪悍的人生果然不需要理由。”说完,抱着狗儿,吃着点心,悠哉悠哉。 江芙磨牙切齿:“好个胆大包天的傻子。” “傻子?”一道女子的嗓音,轻忽,淡雅,又轻笑了一声,“呵。” 寻着声音望过去,隔着窗,角落里,女子端坐,一身清华与这喧嚣格格不入。 惜朝怒气未消:“你是哪家的千金?” 女子未语,看着窗外。 “问你话呢?” 她依旧未语,嘴角牵起淡淡的嘲讽,缓缓站起,转身便走。 惜朝大怒:“你给我站住。” 白衣翩翩,已不见那女子身影。 惜朝愣了,脸上红白交替,好不精彩。 容年华上前,拂身:“郡主莫气,那是府里的十一妹妹。” 江芙冷哼了一句,眼如刀刃:“年华,你们容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容年华笑而不语,淡淡睃了一眼容浅念,只见容浅念拍拍手上的糕点屑,起身,拿着空盘子走过来,瞟了一眼江芙:“诶!” 这一声叹息,莫名其妙,倒叫惜朝心虚:“做、做什么?” 容浅念一脸无辜纯真,凑近了问:“郡主姐姐,你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什、什么?”江芙声颤,不由得后退。 那厢,容浅念吸了吸鼻子,乌黑的眸子上下挑着,乍一放大,大吼道:“好你个元帅,让你出去蹲坑,你怎生将这当作了茅厕。” “啾啾啾!” 桌下,一只白毛浑圆的狗儿灰溜溜地滚出来,短腿缠着一截惜朝郡主淡绿色的裙摆,只见那裙摆上…… “啊!” 惜朝郡主一声惨叫,眼见着那裙摆上一泡尿顺流而下。 第54章 争奇斗艳齐聚百花(1) 容浅念认命地抬头,下一秒,凌乱了。 “是你!”容浅念拂额,对着萧简干笑一声:“猿粪啊。” 狗屁缘分,容浅念真想骂娘,萧简这丫阴魂不散啊。 萧简眸光复杂:“竟不想你一个深闺小姐有如此身手。”他笑得意味深长,“容九,你藏得倒是深。” 这般身手,即便是他,百招之内也毫无胜算。 这个女子,一身的谜。 她却连连摆手,笑眯眯地说:“不比王爷。”眼角扬起好看的弧,“不想堂堂风清第一战将竟有如此癖好。”叹气,“诶,春宫无限好。” 萧简嘴角若有若无地抽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让本王好奇了。” 容浅念眨眨眼,痞得一本正经:“千万别对我好奇,没人告诉过王爷,奸情都是由好奇开始的吗?”这厮脸皮厚度,无人能及。 这是个不按常理出招的女子,而他,似乎也没法对她按常理出招,只觉得鬼使神差,他愣了一下,然后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口:“你说本王请旨娶了你了怎么样?” 话里三分真,七分假,他眸子很深,很乱。 容浅念愣住,半天念了一句:“靠,老娘魅力势不可挡啊。”眯着眼凑过去,“不是真的吧?” 他似笑,非笑,眼潭深邃难测:“你说呢?” 容浅念拂额:“男人就是麻烦。”还是自家男人最好。 萧简一张俊脸,僵了。 权衡了一番,容浅念甚是头疼:“不然我们做个交易吧。” “说说。” 容浅念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我一个傻子,娶到手了也没用,不如我帮你把晋文公那十万右翼军外加江芙那个美人弄到手。”她一笑,皓齿明眸,“不过你要告诉我一件事。” 这女子是一只狐狸,狡猾奸诈成性,他却大意了:“什么事?” 容浅念表情很正经:“刚才里面太黑我没瞧太清楚,那女人的肚兜是什么样式的?” 萧简一怔,半响后,回答僵硬:“淡绿,绣以竹叶。” 回答完,他才恍然,对上不按常理出牌的她,他果然也没办法正常出牌。 容浅念大笑,梨涡深深:“王爷果然对这品花弄玉的事儿深有了解,容九佩服佩服。” 这容家老九啊,除了一身皮相,毫无女子之态。 萧简顿时哑口无言,眸光一凝,表情难得丰富。 “王爷放宽心,这桩生意,容九定不叫王爷亏了,现下就先撤了。” 转身,才走了一步,萧简唤她:“容浅念。” 她回头,眸光清澈,除了他自己的影子,看不到任何其他:“你到底是谁?” “我?”她笑得飞扬极了,“容家的傻子。” 说完,她转身,步子懒洋洋的,脚边,一直白色的狗儿同样步子懒懒。 萧简眸光幽深,脑中忽然闪过,那夜里黑纱蒙面的女子。 久久,他抿唇轻笑,这只狐狸,他好像不止好奇了呢。 那边容浅念方走到椒兰殿外,容年华身边的婢子便寻来了。 “九小姐,七小姐正到处寻你,长公主已经入殿,你快些过去吧。” 容浅念看了一眼椒兰殿,幽怨转头,一步三回头。 椒兰殿中,女子视线痴缠,眸中全是一张俊颜,疏离而淡漠。 “你唤作繁华?” 他明明在看她,淡蓝的眸中,却没有她的影子。 容繁华恍然苦笑:“我五年前便告诉过你。” 萧殁淡淡一声轻叹,额间朱砂忽然深了颜色,美得像隔着什么,看不真切。 久久,他不说话。 她问:“那时,你为何救我?” 那时,她大病,他一袭白衣坐在轮椅上,于她窗前,漫天的月华在他身后迷离。 “你是容家十一?”少年的他,很美,脸色很白,似乎病得厉害,不等回答,他告诉她,“我可以救你。” 她说不了话,任凭少年一双手握住她的脉络,她总记得那双手,很美,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之后,她能说话,她问他是谁。 “逸遥。” 这是他的名字,这是他与她说的第三句话,之后,再无其他。 他来了三个晚上,便再也没有来过,而她在常林阁等了五年。 后来,她知道,十皇子萧殁,不良于行,字,逸遥。 “那时,你为何救我。”容繁华又问。 萧殁沉默了很久。 她等了五年的答案,忽然她没有勇气听了。 淡淡启唇,萧殁说:“还债。” “债?”她愣了,随即苦笑。 “青衣,送繁华郡主出殿吧。” 都说繁华郡主聪慧剔透,她笑自己痴傻懦弱。转身,缓缓走出椒兰殿。 “债啊。”良久,她回头,看着那人模糊的轮廓,“错了呢。就错了这么一次,你可知道,误了我一生。” 何来债?谁欠了谁?原来,不过是痴梦一场,而她,糊涂了五年。 容繁华苦笑,笑出了眼泪。 “错了呢。” 殿中,萧殁在轻叹。苦笑,带了淡淡嘲讽,“竟错了两次。” 十年前,他问:“你是谁?” “十一是也。” 十年后,他问:“名字。” 她还是回答:“十一。” 十一,原来竟只是名,他竟错了两次。沉声,说:“青衣,我要知道容家九小姐的所有。” 已是午时三刻,百花殿里,各家女子都已落座。 容浅念睃了一眼,未见容繁华,眉头一皱:这厮上哪偷情去了。 “去了哪?怎生这么久?”容年华语气责怨。 容浅念回答得顺溜:“我痛定思痛,带着我家元帅思过去了。”容浅念转个身,看了一眼换了衣裙江芙,招招手,“来,元帅,给郡主陪个礼。” 江芙怒吼:“滚开,离我远点。” 说着,鞭子凭空一出,容浅念一个闪身,那鞭子擦着她的脸而过,反身,一把握住江芙的鞭子:“郡主好身法啊,你那鞭子再左偏一分,我这脸怕是要皮开肉绽。” 第55章 争奇斗艳齐聚百花(2) 江芙扯了扯鞭子,竟一动未动。她终于知道,原来容家老九,才是最深藏不露的一个。 正是僵持不下之时,鞭子忽然一松,对面,容浅念眸光盈盈,泪眼婆娑:“郡主,何必如此为难我。” 这脸变得太快,江芙整个人懵了,鞭子又一紧,再抬头,萧凤歌已经揽住了容浅念。 “江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负本世子的人。”萧凤歌收手,便夺了鞭子。 老娘什么时候成他的人了? 容浅念暗暗翻了白眼,抬头:“凤歌儿。” 这一声百转千回,那叫一个委屈,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这丫的,真能装,偏生,在明知道她是装的情况下,他心里还一抽,该死地心疼了,软下声音哄着:“怎么了小九,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欺负回来。” 在场的人,均是瞠目结舌。 惜朝郡主脸都白了:“昭明哥哥,是她的狗,她……” 萧凤歌冷冷截断:“我问你话了?”眸光一寒,“我家小九心地好,老实,被欺负了也不吭声,只是我这个人,记仇,护短,所以在我家小九面前最好掂量掂量,什么该说,什么该做。” 心地好?连元帅大人都惊悚了。 惜朝郡主脸色更是惨白,握着手的鞭子都在轻颤。 一屋子的人,皆是噤若寒蝉。 偏生,有个不长脑子的。 “昭明世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容锦绣手指一劈,指向容浅念,“明明是她不对,是她纵容她的狗儿在这里撒泼,大家都看到了,郡主的衣裙便是让那狗儿给污了的。” 一番指控,头头是道,容浅念都不禁反思:我真这么天理难容?人神共愤?睃了一眼萧凤歌,只见他笑意未改,竟逗弄起了元帅大人:“你撒泼了?” 容浅念怀里的元帅大人,小脑袋一耷,作认错状。 不料,萧凤歌拂了拂元帅大人的白毛:“乖,你护主有功。”伸手拈了块糕点递上,“有赏。” 所有人都傻了,容浅念笑不可仰。 元帅大人一个猛扑,钻进萧凤歌怀里,蹭来蹭去,摇尾巴晃脑袋,好不欢喜。 容锦绣整个人如遭雷击:“世子,你怎么能……” 萧凤歌挑挑眉,妖娆眸中一抹寒:“你在质疑我?” 容锦绣只觉背脊一凉,整个人傻愣了,容年华赶紧拉着她后退,躬身请罪:“小妹愚钝无礼,望世子见谅。” 萧凤歌冷哼一声,转头,柔了一脸冷峻,笑眯眯地看着容浅念:“小九,我都听你的。” 惜朝郡主面色一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这是京都第一纨绔昭明?所有人都傻了,唯有容家老九眸光盈盈,笑容肆意。 这时,忽然来报:“太后到!太子殿下到!” 殿门外,宫俾簇拥,凤袍加身,那般张扬的红色,这是风清国最尊贵的女子,年氏太后,身侧,是风清萧家众皇子。 “见过殿下,太后金安。” 太后落座主位,凤袍一拂:“今天只是家宴,无需多礼。”年太后已是花甲之年,一张脸保养得极好,凤眸微挑,雍容而雅,“奉茶。” 执壶的是一只纤细瓷白的手,十分好看,容浅念不禁多看了几眼,抬头,对着那奉茶女官挑眉浅笑。 这便是太后的贴身之人,二品奉茶女官上官宛若,唯一一个可以窥视太后懿旨的人。 倒是个貌美剔透的妙人儿啊,只是可惜了,可惜了,卿本佳人,奈何白日青天与人假山苟合。 容浅念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侧眸,那上官宛若已经走到了惜朝郡主跟前,素手一转,轻按了壶口。 靠,青天白日苟合也就算了,光天化日居然下料,这一杯茶下肚…… “啧啧啧。”不知道惜朝是宽衣解带呢还是饿狼扑倒呢? “小九,怎么了?” 萧凤歌凑过去,挨着容浅念坐下,左边是惜朝,右边是容浅念,桌上是元帅大人,怎么看怎么怪异。 容浅念刚要说话,年太后似笑却威的声音响起:“凤歌儿,你怎生跑到女眷席中去了,越发不成规矩了。” 一卷珠帘,将这百花殿一分为二,萧凤歌坐在女眷席中,笑得明朗:“皇祖母,既是家宴,我自然应该和我家小九坐在一起。” 容浅念嘴角一抽,头顶,一道审视的目光:“你家小九?”年太后语调微冷,不怒,但厉,“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倾城佳人,让这小霸王这般护着。” 靠,躺着也中枪。暗暗翻了个白眼,容浅念抬起头来。 年太后细细审视了一番:“这模样倒生得极好。” 年太后的话刚落,一个阴森森的嗓音骤然一响:“哼,不过是个聪明点的傻子。” 丫的,不服啊,咬我啊。容浅念直翻白眼,没吭声,倒是萧凤歌眸光一寒:“萧闵,你是当我聋了,还是当你自己瞎了?” 诶,昭明世子很护短。 十四美人冷哼一句,反问:“你说呢?”一双潋滟的大眼,着实勾人啊。 诶,昭明世子与澈小王爷素来不对盘。 “你再说一句我们家小九痴傻试试?”昭明俊逸的脸黑了。 既然有人唱了黑脸,当然要有人唱白脸了,容浅念上前,拉了拉萧凤歌的袖子,抬眸,楚楚凄凄甚是无辜:“王爷说的是,是容九痴傻了,竟胆大包天到一掌敲晕了王爷。”说完怯怯看了萧闵一眼。 萧闵脸一黑:“你再提那日之事,我现在就撕了你的嘴。” 容浅念立马捂住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好不楚楚可怜。 俨然,这一幕,有个众所周知的名字,叫:欺压良民。 “萧十四啊。”萧凤歌笑得阴测测,“你要撕了我家小九的嘴,征得我同意了吗?” “本王今日便处置了她。” “你试试。” 气氛紧绷,正是森然之时,只听一声响:“叩!” 翻了茶杯,众人望去,只见案桌上一只‘白球’滚来滚去,滚去滚来。 第56章 争奇斗艳齐聚百花(3) 随即…… “啊!”惜朝郡主一声惨叫,踉跄地跳开案桌,死死盯着那白球,双唇颤抖,“你、你……” 容浅念眼角微挑了一下,见萧衍果然冷了眼,上官宛若更是神色慌张。 哼哼,狗男女,还早着呢。 “元帅,下来。”上一秒还在桌上耀武扬威的元帅大人立马顺了毛,灰溜溜地滚进了容浅念怀里,蹭啊蹭,容浅念一掌拍开,转身上前,“郡主可烫着了?” “你,你离我远些。”江芙惊慌地连连后退,避如蛇蝎。 容浅念脸一黑:丫的,要不是老娘,那杯茶就让你生不如死,公狗养的白眼狼! 腹诽了一番,还是耐着性子,容浅念语气软软:“都怪我这狗儿泼皮,几番惹得郡主姐姐不高兴。”转眸话锋一厉,“元帅,还不快过来给郡主请罪。” 元帅大人一泡泪眼汪汪,甚是委屈地抖着小肩膀上前,只是小胖腿才迈出一步,江芙便吼过来:“滚、滚开。” 元帅大人泫然欲泣,耷拉着小脑袋楚楚可怜地回看自家主子,只见自家无良主子手一挥:“听话,郡主让你滚开呢。” 元帅大人泪珠子一挤,蜷成一团在地上打滚。 容浅念揉揉眉,佯作无奈,转身,对着那奉茶的上官宛若道:“烦请这位姐姐将我的狗抱远些,要是再惹着郡主不高兴,我可就罪过了。” 上官宛若愣了一下,上前,十分木讷地抱起了元帅,元帅吸了吸鼻子,蹭胸。 色狗!容浅念眼角一挑:先任务,后泡妞。 元帅的小胖腿在美人胸上抓了两把:任务泡妞两不误。 容浅念拂额,转头,一本正经地问着怔了许久的萧凤歌与萧闵:“那个,你们要不要继续?”皆是一愣,容浅念皱起秀气的眉头,做思考状,“说到哪了?”须臾,容浅念恍然,“哦,想起来了。”凑近一步,顾盼颜兮,笑着看萧闵,“王爷,你还要不要处置了我?” 萧凤歌一眼宠溺,缓缓浅笑,反观萧闵,脸白了,又红了,竟更添了几分女子才有的风情:“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长得唇红齿白,冰肌玉骨的,怎么好生野蛮呢。白白长了一张胜过女子的俏脸。容浅念惋惜了一把,道:“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我岂能拆了王爷的台,今日我便不知天高地厚一回。” 萧闵冷笑:“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翻出什么浪。” 容浅念清颜带笑:“不如我们赌一局如何?”撩起珠帘,她问,“太后和殿下觉得如何?” 珠帘后,一双凉眸直直望进她眼里,专注得好似要融进了她的眸里。 那是萧简的眼,一瞬,只是一瞬,容浅念心头跳了一下,这双眼,太炙热了。 “这宫里也好些日子不曾这么热闹了。” 这位高位之上的年太后,大抵抱着看戏的心态。 旁边,萧衍也挑着眉,笑着审视容浅念:“不容你放肆,怕是这百花诞也安生不下来。” 容浅念笑得眉眼弯弯,嘴边,梨涡深深,甚是好看。 萧闵只觉这狐狸笑得扎眼,阴阳怪调地道:“若是你输了,本王今日便让你出不了这个宫门。” 容浅念点点头,慈眉善目极了:“容九不敢为难王爷,若是王爷输了,便……”语气一顿,隔着珠帘指向殿门,“陪他睡一晚如何?” 所有人傻了。 刚踏进殿门的章卿小侯爷脚下一个趔趄,磕在了门上,嘴角直抽。 萧闵冷冷一眼瞟过去,章卿侯爷脖颈一缩,怵在门口怎么也不敢进来了,只听萧闵磨牙阴鸷的声音问:“赌什么?” 容浅念顿了一会儿,手指一点:“我赌她。” 上官宛若一怔,抱在手里的元帅大人灰溜溜地滚在了地上。 萧衍似笑非笑的眸子冷了。 太后眸色一凝,看了看上官宛若,随即望向容浅念,只见那女子眸子一眯,似极了狡邪的狐狸:“王爷,你说这位姐姐的肚兜是什么样式的?我倒好奇得紧。”凑近,眨巴着眼看萧闵,眸光纯粹得一塌糊涂,“王爷,你怎么看?” 一句话落,殿中缄默一片毫无声响,唯独萧凤歌轻笑出声。 小九啊小九,是世间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你,简直让人咬牙切齿又心痒难耐地抓心挠肺。 萧闵整个人处于恍然,哑口无言。 这般赌约,这般女子,那般惊世骇俗。 她还是一脸认真,丝毫不见半分轻挑:“嗯,我猜是……”佯装思考,须臾,说,“淡绿,绣以竹叶。” 上官宛若脸色顿时刷白,毫无血色。 容浅念笑,眸光一转,对上萧简的眼,他眼中,是她清晰的模样。 萧简失笑,这只狐狸,何等奸诈。 上官宛若突然跪地,楚楚抬头:“太后。” 这上官宛若是上官将军家的遗孤,太后素来养在身边,极是疼爱,当下脸色大变:“胡闹。”冷冷睃向容浅念,“你一个相府千金,怎这般口无遮拦。” 容浅念反笑,半阖的眸光对上萧衍,意味深长地挑了挑:“太子殿下,你觉得呢?” 她眸中分明赤果果写着一句:我发现了你的奸情哦,所以要听话。 好只步步为谋的狐狸,好一招攻其不备。他一朝太子竟被她牵着鼻子了,眸色一深,嘴角凝固了所有笑。 沉吟片刻,萧衍道:“带人去内阁。” 好个弃车保帅,果然,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殿下,恕臣难以从命,臣待嫁之身,如何能于人前宽衣解带?”上官宛若趋步上前,似还要说什么,只是才走了一步,她忽然身子一软。 容浅念眯了眯眼睛,扬眉看了一眼元帅:不错哟。 那是! 元帅大人得瑟地挥舞了几下爪子,那白胖的爪子上还留着惜朝的茶水。 果然,药很烈啊。 只是一个俄顷的时间,跌座于地的上官宛若眼神迷离,双颊绯红。 哇!热血沸腾啊,嗯,还有更热血沸腾的呢。 第57章 争奇斗艳齐聚百花(4) 只见上官宛若双手一扯,胸前春光尽显。 “果然是淡绿绣以竹叶呢。” 容浅念一言刚落,所有视线落在了上官宛若胸前。 “都给哀家转过去,快,快把人给我带下去。” 太后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几个嬷嬷上前将神智迷离的上官宛若搀扶离开。 擦身而过时,容浅念看了一眼:“姐姐这般帮着我,甚至不惜……”拱拱手,“容九敬谢姐姐宽衣解带之恩。”脸上,俨然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胡闹!”太后大怒。 “是臣女胡闹了,只是。”话锋一转,容浅念笑着看萧闵,“王爷,愿赌服输哦。” 十四美人一张俏脸彻底龟裂,死死盯着容浅念,恨不得撕碎了她,她却依旧淡然自若,对着殿门口道:“侯爷可别辜负了我的用苦良心。” “滚!” 萧闵一掌劈向殿门,章卿侯爷冷汗淋漓,额上,碎发断了几根,石化了。 “你是怎么知道那肚兜是什么样式的?” 萧凤歌这一问,所有人竖起了耳朵细听。 萧衍脸沉了,萧简轻笑,容浅念揶揄起来,语调懒散:“那是因为……” “皇上驾到。” 一声尖细的声音惊扰,那容家九小姐如何得知那肚兜样式,成了不解之谜。 惠帝身着明黄龙袍,百官簇拥,款款进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席地,醒跪拜礼。 惠帝落座,身侧文皇后凤袍妖艳,端的是华贵高雅,紫妃茹妃其后,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惠帝坐拥其中,大赦:“今日盛宴,皆免礼。” 风清皇室的男子多数俊逸,连这虎毒食子的惠帝也长得人模人样的,对此,容浅念埋头不屑。 “师傅。” 容浅念眼皮一跳,十分抓狂,还没抬头,一个浅蓝色的身影便扑了过了,十分亲昵地挽着她的手:“师傅,你怎么不进宫来找我,我还等着你教我绝招呢。” 这人也太自然熟了吧,容浅念无语凝咽了,抬头,扯扯嘴角,笑得僵硬。 靠,这张脸,怎么看都不舒服,就好像是……萧十四穿上女装的感觉。 “你就是容家小九?” 只一眼,容浅念就觉得头皮发麻,果然帝王的气场强大啊。 容浅念还没来得及作答,倒是萧涵点头捣蒜:“嗯嗯嗯。”她一脸自豪地补充,“就是她一掌劈晕了十四的。” 那边,与之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黑了,樱红的唇咬得死紧。 这对兄妹,前后隔了几分钟出来,怎生这么大区别? “抬起头来。”惠帝沉声,语气慑人。 容浅念缓缓抬头,上前,欠身:“容氏浅念见过皇上。” 一张脸,竟是美得英气,美得毫无女子之态。惠帝轻笑:“朕听闻相府九小姐疯癫痴傻,今日一见倒叫朕好生意外。” “皇上,市井之言安能可信,臣女还曾听闻皇上残暴不仁,诛妻灭子呢。” 好个大逆不道! 一句话落,殿中死静,皇帝脸色骤然沉下,所有人屏住呼吸。 独独容浅念,莞尔不泯,上前,躬身朝拜:“今日一见,皇上天人之资,亲民善处,我风清泱泱大国,圣上英明,自是不会对市井之言一概而论。” 惠帝眼神一凝,好个胆色过人的女子。 帝君大笑:“容家老九,当属上资,何来痴傻。”笑意半抿,“容相,这般倾国倾城的女儿,你倒是藏得紧啊。” 容儒海抹了一把汗,跪地:“老臣惶恐。” 惠帝似笑非笑,随即道:“摆宴。” 之后,用膳的一个时辰里,容浅念很郁闷,貌似吃饭的人还没有看她吃饭的人多,丫的,没见过人吃饭啊,她埋头,自己吃自己的,中途,容繁华进了殿,坐在最不显眼的角落,毫无存在感。 容浅念敢笃定,容繁华的奸夫一定不在殿中。 “皇兄,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让众位千金献艺了?”说话的是惠帝的胞妹,封号建宁。 容浅念筷子一顿,这顿饭果然让人吃得消化不良。 “不用管,来吃这个。” 容浅念看着碗里萧凤歌夹过来的玲珑丸子,心安理得地往嘴里送。 耳边,萧凤歌又补上一句:“你反正没什么艺可以献。” 容浅念喉咙一噎,将丸子吐出来,狠狠剜了萧凤歌一眼,他笑着继续给她夹丸子,一个两个,没完没了。 那边,惠帝道:“建宁,这百花诞既是你一手操办,朕可只是看客。” “百花诞年年如此,不若今年来点不同的花样。” 惠帝倒是多了几分兴趣:“哦,什么不一样的花样?” “皇兄稍安勿躁。”建宁淡笑而语。 容浅念不由得看向那位建宁长公主,纯白色的宫装,淡淡妆容,不华丽倒是精致。 说起这位建宁公主,倒是个谜一样的人儿,身为皇族,又是皇帝唯一的胞妹,明身份尊贵自是不用说,不夸张地说,这风清的男儿哪个她要不起,只是怪就怪在这位长公主十六岁及第之年当着百官挽起发髻,道:本宫要嫁之人,风清绝无。 据说,那年长公主建宁被贼寇掳去了云起。 容浅念不禁想,莫不是建宁的心上人在云起? “赐酒。” 建宁长公主一声令后,便有宫俾在每位士族千金前摆放了十杯酒。 这唱的哪出啊? 珠帘相隔,殿中女子均是面面相觑,小声议论,容家八小姐上前:“年华愚钝,还请长公主明示。” 建宁长公主端了一杯酒,慢啜:“这十杯酒,这便是本宫给众位的题目,如何献艺便看各位千金了。” 好个古怪的题目,这一出百花诞唱的是跌宕精彩。 “这个题目倒是有趣得紧,怕是各位小姐们要花一番心思了。”文皇后笑眼温婉,一一扫过女眷席。 “建宁,你倒是个刁的。”惠帝欢畅大笑,“今日谁若拔得头筹,朕许她一件事,不论巨细,君无戏言。” 第58章 搅得天家鸡犬不宁(2) “先定江王兰玉军,而后借机攻汉王。分裂西域南北,再从两湖顺长江,与长安分两路夹击。纵然雨落有大将宁止,北依然可胜。此上策,智也。” “假兰玉军灭江王,四郡弃之。若北军撤离,则必攻汉王,混乱南军之心。此后以北方臣服部落先攻南朝,待众人疲乏,再歼灭西北之敌,收取东南之残局。此中策,巧也。” “若悬而不绝,四郡始终战和不定,拖拉多年。又以余力攻击南朝,苦战连连。此下策,乱也。” 话落,四座无声。 只见那女子缓缓抬头,一张素颜清丽,执着酒杯,上前,伏于惠帝前,敬上:“臣女恭贺我风清早日伏诛四郡,逐鹿九州。” 伏诛四郡,逐鹿九州。这个女子一语道出了风清国势,一语道出了一个帝王的雄图霸业。 惠帝久久凝神,方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好一个煮酒论天下。” 此女可为凤。 这是护国寺无妄禅师的僧言,果然不假。容浅念不禁想,这样的女子,她的奸夫该是何等幸运。 “你是哪家千金。”惠帝问。 她道:“容相府,繁华。”不卑不亢,有大家之风。 众人回神,哦,原来这便是九岁一赋《治国策》成名的繁华郡主,难怪。 “凤凰于飞,繁华于容。”惠帝笑得意味深长,“这无妄之言,果然无虚。” 惠帝一言,四座惊叹。殿中各个是人精,满腹心思揣测圣意。既然是凤凰,自然没有飞出天家的道理,只是,这繁华郡主意属何人,惠帝又意属何人,各种迂回,谁也看不透彻。 这选妃一宴,真真跌宕四起。 “容相,你容家的女儿倒真是各个都非池中。” 惠帝这话倒是耐人寻味,难不成还一次看上几个了? “皇上谬赞,老臣愧不敢当。”容相春风拂面,赚足了面子里子。 “不是还有个容九吗?” 萧闵一句话落,容浅念被玲珑丸子噎到了。 “咳咳咳。” 靠,老娘不就是扒了你一次衣服,至于吗?至于吗?口中,玲珑丸子咽不下,吐不出,容浅念一张小脸铁红。 昭明世子连忙倒了杯茶送到她嘴边,一边还拍着她的背:“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容浅念大灌了一口,这才舒坦了一些,刚顺了气,便听得年太后说:“容家小九,该你了。” 容浅念眸光一溜,亮晶晶的。萧凤歌不由得笑了,这家伙怕是又动什么花花肠子了。 “是啊,容家九姑娘,到你献艺了。”文皇后似笑非笑,俨然笑面虎一只。 容浅念挠挠头,扭捏了几下,道:“这,可能有点困难。”末了,将案桌上的十杯酒一一倒过来,她抬头,“光了。” 人群里顿时传来阵阵嗤笑,容相一张老脸红紫掺半。 惠帝似笑,眸中神色不辨喜怒:“你倒是个胆大的,当着朕的面,将御赐献艺的酒喝了个精光,竟如此胆大妄为。” 容相心肝一颤,连忙上前:“皇上恕罪,老臣教女无方。” 容浅念抱着狗儿,逗弄,哪有半分认错的觉悟。 “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能让朕满意了,便饶了你大不敬之罪。” 容浅念抱着白狗儿,懒懒靠着椅背,语调甚是散漫:“唱歌跳舞吟诗作画。”认真想了想,她笃定地说,“貌似我都不会。” 人群又是一阵嗤笑,容儒海脑门上豆大的汗珠流下来。 “那你是要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惠帝眼神一冷,帝王之威尽显。 容浅念悠悠起身:“不如,皇上,我们赌一局吧。” 又赌?赌肚兜?众人惊悚了。这厮,最喜欢空手套白狼了。 昭明世子自顾倒了一杯茶,悠然地品起了吃食。 怕是第一次遇着这般胆大包天的女子,惠帝倒是觉着新鲜:“你个丫头,花花心思不少,说说,你要和朕赌什么?” “皇上你是九五之尊,自然要赌得大些。”容浅念眼角牵起淡淡的浅弧,极是好看。 惠帝大笑:“胆子不小,你倒说说,赌多大?” “不然,就赌命好了。”容浅念眸子一眯,弯弯的月牙儿。 萧凤歌手里的茶杯一抖,洒在了手上,这茶是怎么也品不下去了。 果然,这大逆不道的话,叫惠帝脸色大变:“好大的口气,敢和朕赌命的,难道你不知道朕一句话便能摘了你的脑袋。” 帝怒,殿中噤若寒蝉。 唯独容浅念笑意不减,悠然自得:“身为臣女,自然要为皇上排忧,既然皇上对臣女的脑袋这么感兴趣,不如就赌臣女头上这颗脑袋如何?” 容儒海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萧凤歌揉揉皱紧的眉心,回头看着自家王爷老爹,那意思很明显:好好准备一下,这脑袋小爷要护着。 忠亲老王爷直吹胡子,恨不得直接将这不孝子撵出去,无奈,拗不过儿子鬼迷了心窍,只得上前:“皇上,这百花宴乃盛事,这赌命之事不可为,免得冲了喜气。” 容浅念直接抛给萧凤歌一个白眼:丫的,别拖后腿。 白眼狼! 偏生,他萧凤歌还放不下这白眼狼。 “皇上,您赌还是不赌?”悠悠嗓音,带了一种游刃有余的恣意。 这容家小九,当真胆色过人。 “朕便准了你,说说看,怎么赌你的脑袋?” 乖,真听话,咱慢慢玩,容浅念笑了,道:“十杯酒,五杯毒酒,臣女若饮下五杯,安然无事,便算作臣女赢。” 殿中一片缄默,皆是瞠目结舌看容家老九。 这般女子,揣度不透半分,一切皆无常理。 “你若赢了朕,这头筹,朕便许了你。”惠帝甩袖,大喝一声,“来人,斟酒。” 一把璇玑酒壶,毒酒掺半,无色无味,难辨,所有人不由得慌了神色,唯独她,浅笑明媚:“皇上,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容浅念眸光半敛,抬手便执起了第一杯酒。 第59章 搅得天家鸡犬不宁(3) “容浅念。” 这一声是谁,很轻,一扣即断般。容浅念认得这个声音,是萧简,只是觉得陌生。 几乎同时,还有个声音,喊得很急迫,微微颤抖,他唤:“小九。” 是萧凤歌。 容浅念低头,他正抓着她的手,很用力。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这狡猾的狐狸从不吃亏,只是奈何担心害怕半点由不得人。 奈何,这狡猾的狐狸,气死人不偿命,这般生离死别的气氛,被她一言给破坏了个干净:“忠亲王爷,要是我真有个什么,可千万要看紧了凤歌儿,他要为我殉情了,我可不得安宁了。” 萧凤歌整个人愣了须臾,便是在这个须臾,容浅念拿开他的手,扬起杯子,一饮而尽。 “你这个……” 萧凤歌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气恼的话了,眸子一点一点紧绷,看着女子一杯一杯悠然自得地往嘴里倒,天知道他一颗心快要跳出来,手心生生捏了一掌心的汗。 五杯酒,一干而净,不过片刻的时间,只是这个女子的片刻,揪扯了谁的心,扯动了一辈子兴许也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心颤。 良久,良久,那女子笑了,还站在那里,眸光依旧明媚。 萧凤歌,这才发现,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有那长长的一声叹,又是谁在牵念。 又是良久,她笑着开了口:“皇上,臣女这颗脑袋,您还摘不摘?” 一语,惊动了殿中人。 惠帝沉吟,才道:“今日若朕摘了你的脑袋,他日怕是后人指着史书骂朕昏君。”冷笑一声,不怒不喜,意味深长,“你这脑袋,朕可摘不起。” 赢了呢?她一介女子,一局赌局胜了帝君,赌命,世间有几个女子敢? 容家老九,果然非池中。 而她,依旧笑得恣意,俯睨一眼,倾身上前,执起案桌上的酒盏,欠身道:“臣女以酒敬之,谢主隆恩。” 刚刚落下的跌宕再一次掀起。 十杯酒,五杯毒酒,这毒酒上敬乃谋逆,诛九族的死罪! “皇上恕罪,小女糊涂。”容相老头这额上的汗就没一刻消停。 一瞬紧绷,忽然,惠帝一声大笑,甚是酣畅:“哈哈哈。”笑罢,惠帝接过容浅念的杯子,一口喝下。 萧凤歌扬起嘴角,这才笑了。忠亲王也看着自家逆子,一头雾水。 五杯毒酒,玄机重重啊。 容相汗流浃背,只听得头顶帝王笑意欢快,道:“容相,你这女儿可不糊涂。”凝眸,睃向容浅念,“你说说,如何知道这酒里没毒的?若是答得好,朕便将这头筹许了你。” 众人醍醐灌顶。 原来,这一局,她胜的不是运气,是揣测帝心。 容浅念缓缓道来:“因为皇上若真要了臣女的命,怕是他日后人对着史书,即便骂的不是昏君,也是暴君。” 这女子,当真胆大妄为到惊世骇俗。 惠帝不怒,反笑:“何以见得?” “百花盛宴,丞相之女死于非命,即便皇命,喜宴成丧,三十年仁君一朝毁。”她笑,眉间尽是恣意不拘,“皇上,你说臣女的脑袋你摘得起吗?” 这女子,屡次语出惊人,这一问,置皇室颜面何在,置帝君威信何在。 她敢,她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文皇后当下怒道:“放肆!” 放肆?放五放六,她都敢,她依旧笑问:“皇上,你说臣女说得对与不对。” 惠帝龙颜舒展,大悦:“对,对极了。” 步步为谋,精心揣度,这个女子,聪慧得叫人心惊。 “容相,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容儒海抹汗:“老臣惶恐。” 惶恐?怕是惶恐的人不少吧,如此一来,这京都盛名的傻女一朝成才,胜君一筹,得多少人睡不安稳,光是容家大宅,就好些呢。 “聪明是聪明,只是太过放肆了。”久久未言的太后忽然道。 “以后许是自家之人,放肆倒也无妨。”女子盈盈看向惠帝,“皇上,今日盛宴,便容着小辈们闹上一回吧,平日也不见宫中这般热闹。” 容浅念抬眼望过去,这才发现女子一双紫眸妖异,倒是不见半分恶意。 这便是皇帝宠妃紫衣,倒真如市井所说,乃祸国殃民之姿。 只是这突然偏帮倒叫容浅念受宠若惊了,她抬眼细细又看了几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紫妃娘娘眼熟。 文皇后接过话,道:“紫妃妹妹,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先不说容家九姑娘还未与皇室姻亲,即便将来做了我天家的人,这皇权威严又岂是说不顾就不顾的。” 这话容浅念就不爱听了,弄得好像她非嫁进天家一样,想了想,貌似又是这个礼。 诶,自家男人怎生姓了萧。 容浅念懒得管女人间的口舌,她继续她的:“皇上,臣女还想再放肆一回。” “放肆!” 容浅念暗暗翻白眼,能不能换一句? 直接无视,容浅念直接对上惠帝端详的鹰眸,不疾不徐地开口:“皇上既然许了臣女头筹,臣女恰有一事求皇上恩准。” “朕,君无戏言。” 容浅念眼神一亮,兴奋了:“臣女想向皇上要一个人。” 惠帝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在这片刻,年太后插话了:“皇帝,哀家今日也想向你要一个人呢。” 靠!老娘的压寨相公。容浅念有种煮熟鸭子飞了的感觉,只想骂娘。 “母后请说。” 好一幕母慈子孝,对此,容浅念除了翻白眼还是翻白眼。 年太后起身,手一扬:“传哀家懿旨,晋文公府惜朝郡主娴容淑德,毓质令名,宜为国妃,赐婚夏王萧简。” 一旨过后,殿中噤若寒蝉。 谁人不知,太后偏宠夏王,这一旨赐婚,将晋文公十万右翼军这块肥肉送到了夏王嘴边。 太子又该当何处? 良久的缄默后,惠帝沉声道:“母后既然拟了旨,晋文公便接旨吧。” 第60章 搅得天家鸡犬不宁(4) 文皇后脸色大变。 果然,外戚专权,自古都是帝王之患。惠帝果然存了存了与文家分庭抗礼的心思,而夏王便是上选。 容浅念摇摇头:皇家果然是一潭污水。 晋文公江海素未敢迟疑,上前,叩谢:“老臣谢太后赐婚。” 自始至终,惜朝郡主怔愣不动。 太后忽然沉声:“惜朝,你可是对哀家的旨意不满?” 惜朝郡主盈盈目光望向萧凤歌。 萧凤歌随即转头,一脸的漠不关心。 惜朝郡主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咬着唇:“臣女,臣女……” 还未等江芙话落,萧简上前,字字如裂帛:“请皇祖母收回旨意。” 这一出赐婚,当真跌宕。 夏王一举,无疑惊呆了众人。容浅念也不禁直摇头:这厮抽风了,到嘴的肥肉居然给吐了出来。 太后当场便红了脸,大怒:“胡闹,退下。” 萧简不退半分,抬眸,眼中决然不改分毫,他道:“夏王妃,儿臣心中早有意属,请皇祖母成全。” 此番话,掷地有声。 容浅念第一次觉着,这天家的男人,虽然次品太多,良品倒也没停产。 夏王此番表态,无疑当众打了太后巴掌,纵使太后平日在如何偏宠,这会儿也是怒其不争:“你身为皇族,婚姻大事岂能由着你胡闹。” “这夏王妃非她不可。” 好个非她不可,皇家之人,能说出这等话的人,能有几个? 不想,冷面夏王竟有一腔柔情,着实惊呆了一干眼珠。 “你!”年太后气得手指直颤,一甩衣袖,“别再说了,我风清天家儿孙,如何能这般儿女私情,哀家懿旨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皇祖母……” 年太后冷冷打断,态度坚决:“不用再说了。” 萧简还欲再说,被惠帝挥退:“母后,不如先听听看是哪家千金。” 太后默,算是退了一步。 萧简抬眸,缓缓看向了容浅念,她眼皮一跳,那是不详的征兆。 萧简沉沉嗓音如裂帛:“右相容府。” 他语气一顿,所有人怔住。 容浅念眼皮继续狂跳。 “九小姐容浅念。” 萧简中气十足的声音许是用上了内力,在殿中回荡不散。 靠,老娘和你不熟!容浅念险些破口大骂,忍住,忍住,擦,忍不住了,她一个冷眼飞过去,正欲开口,萧凤歌一声怒吼:“靠。”忠亲老王爷脚下一个踉跄,没拉住萧凤歌,只听得自家孽子大声道,“萧简,你当我死人啊,竟敢抢我忠亲王府的人。” 俨然一副要上前干仗的架势。 老王爷真想吼上一句:逆子,你当老子死人啊。 这一波还未平,一波又起。 “哦,忠亲王府的人?” 这温婉如玉,话里三分笑的,不是萧衍又是哪个?只见他缓缓离座,慢条斯理道:“儿臣奏请以良娣之位迎娶相府九小姐。” 顿时,所有人傻了。 三王争美,一朝百花,成了容府庶女的抢婚宴。 对此,容浅念嘴角一抽,直拂额。 今天,果然是个悲催的日子,压寨相公飞了不说,还惹了一身腥。 她想忍的,可是忍不住了,嚎上一句:“靠,老娘什么时候行情这么好了?” 一句话落,殿中一片死寂,骤然,门口随即传来一声:“殁王到!” 不好,抓奸在场! 这是容浅念的第一反应,随即第二反应,防贼似的一一扫过殿中任何一个雌性动物。 “好美。” 不知道是哪家姑娘痴念了一句,容浅念英气的小脸垮了。 顿时所有视线望去,殿门口,他坐于轮椅之上,傍晚的微光打在他侧脸,额间一抹朱砂染了淡淡绯色。他缓缓而来,瞳子,微蓝,惑了所有人的眼。 魅颜谪骨,倾蛊尘世。 这张脸,当真担得起这十字箴言。 金屋藏娇果然是至理名言,容浅念这一刻深有体会,这一刻,她真想扑上去,对着所有人喊上一句:这个美人是小爷的,不准看,统统不准看。 “老十,你还是来了。”帝王一声若有若无的喟叹,谁也听不出之间喜怒。 萧殁未语,轮椅擦着玛瑙铺过的长廊,他越发近了,那一双惑人的眼,映着一人的模样,那是…… 萧凤歌骤然转头,她已经不在身侧。 “逸遥。” 这是第一次萧凤歌知道,原来这没心没肺的狐狸,也会这般温柔宠溺地唤一个名字。 他苦笑,抬眸,她已经站在了萧殁身旁。 “十一,你怎又胡闹了。” 淡淡嗓音温润,若一杯酒,此时,怕是清醒着的人极少。 殿中很静,只有两个声音,一问一答。 “你怎么来了?” “怕你许了别人。” 她轻笑出声,弯弯的眼,浅浅的梨涡,都染了欢快,道:“我誓死不从。” 说着,她站在他身后,推着轮椅,动作明明笨拙极了,却那样契合。 “你,你们……” 那个出口成章论天下的繁华郡主这一刻竟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清眸中,散尽了所有微光。 刚才,便在刚才,他唤她,十一。 原来,如此。 容繁华笑了,自嘲自讽。 “你说过你不认识他的。”萧凤歌亦笑了,同样,自嘲自讽,“你骗我。” 三个字,字字像扎进容浅念心里,募得一疼。 第一次,容浅念没有据理力争,也没有插科打诨,甚至连她最擅长的谎话也说不出口,只是闷闷地低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小九。” 他从来没有这么轻,这么沉沉地喊她。容浅念不敢应 他走近,声音微不可闻:“我说过不要喜欢别人。”耳边,是他在叹息,“你总是不听我的话。” 容浅念怔了,指尖忽然一疼,抬头,萧殁在看她:“十一。” 她莞尔一笑,蹙着的眉头松了。 第61章 三王争美(1) 原来,人的心都是长偏了的。容浅念的心偏向了萧殁,世人常说自私,大抵也如此。 “谁能告诉哀家,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无人应答,又是一阵诡异的死寂。 良久,萧殁道:“她不是忠亲王府的人。”淡淡的嗓音,蓝眸冷得叫人心惊,亦美得叫人心惊,看向萧凤歌,一字一字,“是本王的人。” “你久居椒兰殿十年,容家姑娘亦是多年不出闺阁,她如何是你的人,你们如何相识,如何相许?” 不等萧殁回答,容浅念一口道:“一见钟情。”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私定终身。” 萧殁莞尔,眉间朱砂似描上温柔。 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八个字,有人笑,有人怒,有人嘲讽,有人苦叹。 自此一言,容家九小姐这不知羞耻,胆大妄为之名声怕是要传遍风清。 这世间,也就一个容九,她敢做。 年太后重重坐回榻上,脸色灰白,眼死死看着容浅念。 这个女子,将来定是萧家的劫。 自始至终沉默的惠帝忽然冷笑一声:“容相,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啊,竟将我天家的皇儿迷惑至此。” 容儒海扑通跪地,叩头:“老臣该死。” “是,是该死。” 该死?是谁该死呢? 帝王之家,最忌情爱,偏生,这一场百花诞,他萧家四个儿郎,竟服于那一个女子掌间。 为帝者,如何能容? 惠帝起身,明黄的龙袍撩起:“这赐婚一事都暂且作罢,今日便到这里,再如此荒唐下去,莫不是叫百官笑话。”鹰眸凌厉,笑得难测喜怒,“容家姑娘,你这脑袋朕记着了。” 萧殁蓝眸骤然一冷。 众人心知肚明,这容家九姑娘,自求多福。 倒是容浅念依旧轻谩语调:“好说好说。”顿了顿,又道“只是臣女也记下了。”语调骤然提起,“皇上,貌似您许过臣女一件事。” 俨然,这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子,一步一步,皆踩在刀刃上,她却依旧还笑着玩转。 大抵怒极,惠帝反笑:“你要什么?你的脑袋?” “有比我脑袋更值钱。”她扬唇一笑,字字清音,“我要您的儿子,萧殁。” 一句话,于殿中挥之不散,乱了谁的心神,惊了谁的眼。 她却安静地站着,笑对帝君。 “你好大的口气。” 殿中森然,惠帝阴鸷的眸,皆知,这帝王是动了杀心。 容九且笑。 视皇权虚置,于世俗不顾,她要她想要,谋她所想。 她身侧,男子眉眼温柔,眸间全是她轻笑的容颜,他道:“他的君无戏言,不敌我许你一言,十一,你要的,我能给。” 你要的,我能给。 世间男儿,谁敢如此,这一诺,许的是一生。 容浅念觉得她眼前开出了花,一朵一朵花瓣都是自家男人的脸,她都快醉了。 忽然…… “放肆!” 容浅念一个白眼丢过去:你丫更年期啊,就知道这一句。 “皇后。” 惠帝喝止,文皇后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咬咬唇:“臣妾失礼了。” “老十,你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父皇?”堂堂帝君,语气竟是带了落寞。 我家男人眼里当然只能有我。容浅念一转眼,撞进萧殁一汪淡蓝的眸中,她心头一痒。 在他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她。 他说:“十一,这天下,我能给你的只有我,他能要的也只有我的命,这样。”他语气越发柔软,“你还要我吗?” 他嗓音微颤,眉间绯色,映在容浅念眼里,很美,只是她觉得心疼。 她想,她完了,这个男人,太他妈要她命了,因为现在,她居然无耻地想着,她能不能求扑到。 她没有吸过毒,她想,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下一刻,她毒瘾犯了,来势汹汹又不可控制。 殿中数百人,她堂而皇之却不能思考,俯身,吻了他的唇。 倒抽凉气的声音一阵一阵,不绝,只是她一句也听不到,她只听到了两个杂乱的心跳,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他的,还有她笑意斐然的声音,说:“你是我的。” 她想,她就是要为了萧逸遥不知羞耻,就是要全风清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 “皇上,您即便不应。”她抬眸,对上惠帝冷鸷的眼,“又如何?” 藐视皇权者,死;以下犯上者,死。只是,她依旧敢。 惠帝拍案厉吼:“来人,容家老九以下犯上,罪该……” “父皇。” 明明淡淡嗓音,甚至毫无起伏,却叫人心惊,惠帝默,殿中大静。 “十年前椒兰殿大火,你可还记得?” 一句话,惠帝骤然白了脸,文武百官一个一个噤若寒蝉,只觉得殿中充斥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森冷。 容浅念忽然觉得一寒,五指之间,他的手冰凉冰凉,她握住他的手,紧紧地。 十年前椒兰殿大火……诛妻灭子,那是一个帝君辉煌一生的污点,是一个胸怀天下的王者仅有的一点无奈。 久久的死寂,惠帝一声重叹,语气竟多了几分无力:“传朕旨意,容相之女容浅念藐视皇权,惑乱皇室,罪至难容,免去封赏,罚抄女戒千篇。”摆摆手,惠帝轻道,“摆驾。” 一出百花盛宴,帝,拂袖而去,落寞收场,殿中,空余各种审视惊叹,叹这宴无好宴,叹这痴男怨女,叹着帝王难测。 “我们回去。” 萧殁微冷的手覆在她手背,她点头,推着轮椅离开。 “小九。” 她的手被握住,很用力,她回头,看见萧凤歌的眼睛,很暗,一点光也没有,还是邪肆的微微上扬,只是没了往日的潇洒。 她纵使再不懂情爱,此时,萧凤歌眸中那灼灼的光,她不陌生,因为,她便是如此看萧逸遥的。 她有些不忍,也犹豫了很久,声音有点涩:“萧凤歌,我从来都不是忠亲王的人。” 第62章 三王争美(2) 容九生气的时候会阴阳怪调地喊他凤歌儿,容九高兴的时候会眉开眼笑地喊他凤歌儿,这般连名带姓地喊,认真得不像她了。 萧凤歌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独手,不肯放开,耳边,是忠亲老王爷怒其不争的忿忿吼声:“昭明,你做什么,快给我松手,你还嫌忠亲王府的脸丢得不够是不是?” 他置若罔闻,依旧不放手,忽然手上覆上一只手,抬头,她对他笑得没心没肺:“凤歌儿,乖,听话。” 他失笑,缓缓松开手,这个女子太聪明,她便这样一笑,泯了所有情,转身,往殿中走,对着忠亲老王爷道:“父王,你的媳妇没了。” 忠亲老王也脸色骤然白了,心里咯噔一下。忠亲王府一脉单传,他有种预感,会失传。 忠亲老王爷抬头,刚想说上几句,只见那逆子满眼看着殿门,那女子的声音清凌凌的。 “逸遥,你说皇帝老头不会真摘了我的脑袋吧?” 女子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梨涡。 男子声音很轻:“也许。”片刻,又道,“我陪你。”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容家老九的?” “刚刚之前。” 女子微愠:“你都不问。”又笑了,“那我自己说好了。”推着轮椅越走越远,声音依旧清晰,缓缓传来,带了满满笑意,“我姓容,名浅念,右相容府九庶女,父不疼,娘不详,没有良田,金银不少,哦,差点忘了,没有许人家,无不良嗜好……” 声音远了,白衣的她,白衣的他,消失在殿门。 一声叹,萧凤歌苦笑道:“这些,她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老王爷心情沉重,喊:“凤歌儿。” 老王爷心里头酸了,心里想着要不要去皇帝那把人求来,他忠亲王的世子也不比皇帝那病儿子差。 忠亲王爷正想着,萧凤歌丢过来一句:“父王,你少这样喊我。” 忠亲王老脸一红,刚要开口,凤歌儿又道上一句:“她最喜欢这么喊我了。” “你……”老王爷眼一翻,刚才那点心疼,那点想法全没了,只剩恨铁不成钢,咬牙忿忿,“你这个没出息的。” 萧凤歌冷哼一声,不冷不热:“我就是没出息。”拂了拂衣袖,又是风情万种,款款走了出去。 半响,忠亲老王爷听得一句:“我决定,我要从那个病秧子那里把人抢来。” 老王爷脚下一歪,险些磕到。 这个逆子! 那边,容浅念推着萧殁出了百花殿,殿外,萧简似乎在等着,容浅念匆匆一眼,未停留。 萧简问她:“容浅念,你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她没想,说:“十句中,没准有一句真的。”然后,想了很久,很认真,回答,“恰巧,刚刚那些都是真的。” 萧简静默,看着她笑,对着轮椅上的男子笑靥如花,轮椅咯吱地响,她的衣袖缠在轮椅上。她推着轮椅,走了一段,有些怒气,问:“我怎么惑乱皇室了?” 萧殁似乎笑了,片刻回答:“即便是也无碍。” 她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嚷嚷道:“这也就算了,居然让我抄女戒?” 萧殁耐心极好,很温柔,声音柔柔的,极是好听:“我给你抄。” “好。” 随即,是女子清凌凌的笑声,久久不绝,白影,已经走远,没有了轮椅的咯吱声。 萧简眸子渐凉,回头,朝着反方向走远。轻笑一声,默道:这是个惑乱皇室的女子。 而他,似乎也难逃此劫。 百花殿侧门,百官散席,一路上,议论纷纷,说的皆是容家老九,椒兰殁王。 容锦绣直咬牙:“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居然勾上了殁王。” “住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容锦绣撇了文氏一眼,不敢吱声,脸上愤然。 文氏看容相,欲言又止:“老爷。” 容相一脸颓败:“以后,不要再去惹她。”重重叹了一句,“我怕我们容家会殁在她手里。” 成也容九,败也容九。 文氏心惊,脸色白了又白。 一边,林氏也好不到哪里去:“繁华,别难过,若不是那个容九,这头筹一定是你的。” 容繁华未语,脸色很白。 “皇上对你很满意,这良娣之位指不定……” 林氏的话还未完,容繁华抬了头,眸中,竟无焦距,她失魂落魄,说着:“娘,他要她。” 林氏愣了一下,问:“太子吗?” 她径自笑,失意又苍凉:“竟然是她,五年前是,现在还是。” 五年前,他问:你是容家十一?他说:我能救你。 五年后,他唤另一个女子,十一。 “呵。”她大笑,笑得眼睛酸涩。 林氏心头一跳,觉得心慌,连忙问:“繁华,你怎么了?” “一开始便错了。” 她依旧笑,眼睛里,盈满眼泪,甩开了林氏的手,她转身,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林氏大喊:“你去哪?” 白衣飘飘,她走远了,身影绝然。 错了,所以,乱了。大抵都看不清了。 这椒兰殿容浅念来的不少,这光天化日还是第一次,容浅念上上下下打量,最后下结论:“这个假山还真是偷情的好地方。” 萧殁未语,淡淡的眸,微微停了片刻又落在了容浅念脸上,她正说到了劲头上,眉开眼笑的:“我刚刚就在那发现了奸情。” 他依旧未语,嘴角轻笑。 “萧衍和那个上官宛若,青天白日居然公然苟合。”说到此处,容浅念兴奋了。 他脸上的笑瞬间一僵,抬头,看容浅念:“你去看了?” 容浅念毫不犹豫点头,神情甚是眉飞色舞:“嗯,想不到萧衍那个斯文败类居然是个七次郎,你不知道,那个上官宛若叫得那个……” 销魂…… 两个字胎死腹中,容浅念缩缩脖子,吐口水,支支吾吾:“咳咳咳,我没看。”萧殁脸色依旧僵硬,她立马十分认真地再一次强调,“我真没看。” 第63章 三王争美(3) 就看到了两个白花花的影子,连正前面都没看到,这算没看到吧?算吧算吧? 嗯,算!容浅念立马挺直腰杆。 他眸光软软,深深看她,然后,她挺不直腰了,那种该死的做贼心虚又作祟了,声音十分细若蚊蚋:“我就听了一会儿。” “十一。”他温柔地喊她。 我的娘哟,要不要这么勾人,容浅念焉了,乖顺地应了。 他的眼微微淡蓝,俊颜,染了微许的绯色,半响,声音含了几分忸怩:“以后莫要去看别的男人。” “啊?”容浅念愣住了,脑袋短路,条件反射地就问出了口,“那看你呢?” 这厮,这个时候,脑子里还是有色颜料。 萧殁怔了一下,随即,缓缓莞尔:“我不是别人。” 容浅念笑出了一口白牙,爽快极了:“成交!” 事实证明,聪明绝顶的容妖孽,在某些方面很一根筋,另外,还某些方面,十分执着。 “不过,椒兰殿偏僻,还真是个偷情的好地方。”手,绕上他的脖子,她凑近,气息相接,眨眨眼,“不然我们也试试。” 他伸手,搂着她的腰:“我们不需要偷。” “也是。” 容浅念是个行动派,容浅念是个急色派,二话不说,凑上唇,舔了一下,再舔了一下。 他眸色渐进深了,越发得美。 容浅念笑弯了眸子,正要继续深入,忽然,耳边一个声音:“逸遥。” 靠之,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 容浅念像只没有餍足的猫,一脸的不爽:“我说那位,你叫他什么?” 不爽,很不爽,明明那么好听的名字,怎么从这厮嘴里叫出来这么叫人想揍人呢。 容繁华看的是她容浅念的男人:“逸遥。” 声音凄楚,那个楚楚可怜,那个挠心挠肺。 光天化日勾引她的男人?容浅念手痒了。 “五年前,是因为她吗?”她眸光盈盈,好似要滴出水来。 容浅念骤然转眸,看萧殁,他道:“是。” 五年,居然五年!容浅念不仅手痒了,连心都痒了。 “若我不是容家十一。”自始至终,容繁华就直看着萧殁,整个眸中,盈盈温柔。 那是情,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情。 容浅念终于知道了,原来,这清心寡欲的繁华郡主要的人是他。 只是,可惜了,她这个人,独占欲强。眼一横,看萧殁,他似乎轻笑,然后才回答:“若你不是容家十一,生死不论。” 容浅念笑了,这答案,她喜欢。 “呵。”容繁华笑了一声,张张嘴,什么都没有说,眼缓缓打下,藏了泪,缓缓转身,背影萧条,黄昏吹起了风,她的声音传来:“你为什么要错认?” 容浅念蹙眉,懂,亦似不懂。 “容繁华。” 她没有回头,站在远处。 “这个男人你看上了也没有用。”她大声道,“他是我容浅念的男人。” 说完容浅念嘴角一勾,看萧殁,他只是淡淡地笑,眉眼甚是温柔。 前头,容繁华身影晃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抬步,缓缓地走。 “倒是个痴情的女子。”说着,寻着萧殁的眼睛细细看了又看。 萧殁笑:“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还算老实。 容浅念笑得危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龇牙,上前,作扑到状,“不然,我就地办了你。” 萧殁大笑。 容浅念一个晃神,看愣了。完了完了,一点抵抗都没有,容浅念咬牙,撇开眼。 萧殁道:“好。” 清咳了一声,容浅念问得一本正经:“开宴前,她是不是去找你了?” “嗯。” 容浅念凤眼一眯,很不爽,各种不爽,咬牙:“她的奸夫果然是你。”又问,“认识多久了?” “五年。” 咯咯咯咯,咬牙切齿的声音。 “好啊,居然勾搭了五年,够久的啊。”冷哼了一句,丹凤眼一挑,“怎么认识的?” 萧殁看她,嘴角嗪了浅浅的笑:“我救了她。” 容浅念哧了一声,十分不屑:“哼,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嘴角一撇,道,“俗不可耐!” 他笑得越发好看。 真他妈勾人,容浅念觉得,自家男人笑得最好看,比销魂窟的头牌还好看,她没出息地想着,声音温柔了不少:“到哪一步了?” 下一秒,萧殁敛了笑,朱砂绯红的额角有若隐若现地抽动。 这下,容浅念恼火了,满脑子浮现出各种黄色颜料。 她眉毛一横:“她摸过你没有?” 萧殁怔了,答不上来。 容浅念脑中浮现各种毒药,用哪一种呢? 阴声阴气地继续问:“她抱过你没有?” 还是不答。 容浅念忽然想起了这茬,上次礼部侍郎家的狗摸了元帅一把,元帅大人将那色狗的毛拔得一根不剩。 嗯,元帅大人这方法不错,值得一试,又问:“她亲过你没有?” 萧殁只是看她,眸中,女子眯了眯眼,发出危险的信号。 容浅念咬牙,一把浇了醋的心头火烧起来了,越发冷森森:“她扑……” 萧殁的手,拂着她眉眼,她忽然忘了要问什么,只听得他的嗓音:“我只摸过你。”然后,他的手环住了她的腰,“只抱过你。” 容浅念立马闭上眼。 然后呢?半天,结果没有然后,她睁眼,凑近了,又近了:“然后呢?” 萧殁轻笑,容浅念翻白眼,正准备起身,萧殁便吻了她,从温柔到暴烈。 他只有在吻她的时候不会温柔,容浅念却爱极了那个时候的他,伸手,搂住萧殁的脖子。 良久,他呼吸很重,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她嘴角,说完了那句容浅念一直等着的话:“只亲过你。” 容浅念笑得眉眼都温柔极了。 美男计,莫过于此!偏生,她就吃这一套。 第64章 三王争美(4) “那你为什么救她?”声音怎么都没了刚才的强硬。 “因为你。” 她看他,琉璃眸子泛了疑雾。 “十年前,护国寺外,你说,你叫十一。” 容浅念一愣,眸子,深了。 他又道:“五年前,繁华郡主大病,右相面圣求医,道,容家十一小姐危已,而我,善医。” 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那个少年,长得很美。 “你想跳下去?”十岁的女孩才与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一般高。 他不语,单薄消瘦极了,侧脸极是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侧脸。 她看了看湖面:“我觉得你跳不下去。”又看了看他,笑道,“你腿不行。”说着,居然凑近了一分,看他好看的侧脸,言笑晏晏,“要我推你一把吗?” “滚!” 他久病的脸,原本很白,这一刻,添了一抹绯色,倒是好看得恰到好处。 她却笑得欢快:“哟,还生气了呢,都是将死之人了,浪费情绪。” 他恼了,额间有点微微绯色,深了一点,只是不细看,依旧不明显。 她只是笑笑,坐在一边的石堆上,撩起了裙子,看了好一会,她抬头:“你还跳不跳,不跳我走了。” “你是什么人?” 她回头,一笑:“本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十一是也。” 说完,拍拍裙子上的土,起身,一瘸一拐,才走了两步,大喊了一句:“丫的,疼死我了。” 脚下,她裙摆染了一片血红,走了几步,地上滴了血,她蹲下,将裙子打了个结,捡了个石子,在手里抛了几下,大力扔出去。 对面树丛中有人应声而倒,湖中,水花四溅,那人黑衣,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少年骤然回头看她,她拍拍手:“忘了告诉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王道!寻死觅活,那是懦夫。”叹了一句,笑开了,“这下舒服多了。” 然后,她一瘸一拐,走远了,坐过的石堆上,有只小小的箭矢。 记忆,突然在这一刻清晰了,容浅念很矫情地想到一个叫做缘分的东西,她想,这个男人果然是她的。 她笑眯眯地蹭着萧殁:“要是不是你将容繁华认作了我,五年前你当真会不顾她生死吗?” “我从来都不是好人,更没有兴趣管他人生死。”他眉眼有淡淡的冷,唯独眸中映出的她是温柔的。 “这个答案我喜欢,不过。”她搂住他的脖子,笑盈盈,“萧逸遥,原来你那么早就看上我了。” 他错开眼,好看的脸,竟泛起了可疑的绯色。 这模样,容浅念甚是喜欢,凑上去,轻咬他微红的脖子,然后那里变得更红,她才满意地笑了:“早说嘛,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之类,我绝对不反对。” 似乎,某妖孽忘了,之前是谁说过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俗不可耐来着。 “十一。”他唤得温柔,“那时,只是我母妃的玉佩掉下去了,我并不想跳下去。” 瞬间各种凌乱,容浅念囧了,那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念头胎死腹中,脸,垮了。 他忽然抬起手,指尖俯在她眉间,她的脸,然后是她的唇,他笑,声音是让人着魔的音色:“只是,若非你,那箭矢,我未必躲得过。”他看她的眼,“还好,那箭矢上没有毒。” “要是有毒,我肯定会跑得远远的。” 这下,萧殁的脸垮了。 风情什么的,容妖孽不懂:“你还没告诉我,她到底有没有摸过你,抱过你,亲过你。” 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没有。” 容浅念还不放心,恶狠狠地警告:“记住,你只能让我摸,让我抱,让我亲。” 他蓝眸清徐,好看地映着她的模样,缓缓点头。 这才满意了,容浅念十分大方爽快地又说:“当然,为了公平起见,你也能这么对我。” 他眸光微热,伸手,将她带到怀里,俯身,含住她的唇。 容浅念晕晕乎乎地想,这买卖果然划算,这么快就赚到了,早知道,她就加上一条:扑到! 唇上一疼,他轻咬了她。 “十一,我不喜欢萧凤歌,你离他远些可好?” 容浅念嘴上麻麻的,心里也麻麻的,有些混混沌沌,顺着话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凤歌儿?” 萧殁似乎想了想,道:“我不喜欢你唤他凤歌儿。” 容浅念掀开眸子,染了些许雾气:“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唤他凤歌儿?” 他沉默,片刻,声音闷闷的:“因为不喜欢萧凤歌。” 容浅念轻笑出声,伸手,捧着他的脸:“如果你直接说你吃醋了,我会答应。” 他绝美的脸,微染红,不说话了。 娘哟,一个男人,忸怩起来竟也能致命。果然,她家男人长得太引人犯罪,而她,毫无抵抗力,抱上去,直接亲了上去,末了,道上一句:“我家男人真可爱。” 于是乎,一张世间最美的脸,一点一点黑了。 这百花诞便以此落幕,刚入夜里,这京都便亮起了灯火万家,论起了百花盛事。 茶楼便如火如荼。 “与帝赌命,以仁为博,容家九小姐拔得头筹。”吃茶的公子哥一拍桌面,甚是激动,“得帝君一诺。” 顿时一片叫好声,随之,不知哪个茶客问了一句:“那个傻子真这么厉害?” “什么傻子,惠帝当场一言。”唾沫横飞间,义愤填膺,“容家老九,当属上资,何来痴傻。”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呢?” 那说事的公子哥饮了一杯茶,清清嗓子,继续道:“一出百花盛宴,太后赐婚懿旨才下,夏王放言,夏王妃非容九不可,太后大怒。” 众人百态,犹自回味,不禁感叹:“容家九小姐倒是个什么样的佳人,竟让夏王何此一遭。” “何止,不仅夏王,连太子、昭明世子同请赐婚,三王争美,惠帝直指容家老九惑乱皇室。” 第65章 他说你还要我吗(1) 一阵喟叹,在场的公子们各个眼神放光。 “何等倾城佳人,才能使天家儿郎各个着了魔。” 那说事儿的公子哥放下茶杯,寻思了片刻,道:“卿,本妖娆。” 好个卿本妖娆,自此,京都有言,容家九女,卿本妖娆。 又道:“再说,连那久居椒兰殿的殁王都为她神魂颠倒,定是个祸国殃民的主。” 众人嗟叹,哦,卿本妖娆,奈何祸水。 那厢一桌从祸国殃民说到了神魂颠倒,从容家老九说到了椒兰殁王。 “神魂颠倒?”忽然一声轻笑,从隔壁的雅间而来,女子声音冷魅。 半开的窗,从边角露出一个侧脸,那人带着大大的黑色兜帽,看不见容貌,饮了一口茶,戏言一般笑道:“她该生气了。” 窗外,风声大作,似要变天了。 此时,皇宫,处处阴沉。 “皇上,三更了。” 掌灯的宫女换下燃尽的烛,惠帝揉揉眉心:“这容家老九倒本事,让朕头疼了三个时辰。” 成公公顿住手上的动作,审视。 这墨研了三个小时,只是那案桌上的两道圣旨,依旧空白。 成公公道:“皇上,既然这婚难赐,何不就此罢了。” 惠帝眸光隐讳莫测:“那个女子入我天家之门,朕不放心。”执笔,又道,“不入我天家之门,朕更不放心。” 对着空白帙卷,久久,还是未下笔。 “老奴愚钝。” 惠帝冷笑:“不怕她惑朕之萧家,朕怕她乱朕之风清。”道起那女子,惠帝眼中波光诡谲,“那只狐狸,有此本事。能从朕手里拔了头筹,能让朕天家最优秀的男子尽折腰求娶,她岂是凡人,若为友,定如虎添翼,若为敌……” 话说七分,戛然而止,惠帝眸色更暗了。 若为敌,风清定鸡犬难宁。 为帝者,容不得这样的女子,若又灭不了,只得纳为羽翼之中。 只是,如此一来…… “那皇上意属哪位王爷?” 惠帝思忖,眸光沉浮:“将她给了太子朕不放心,将她给了老十朕又舍不得。”对着案桌,那圣旨依旧空白,惠帝叹言,“这圣旨,朕难下,但必须下。” 成公公继续手上的动作,研磨。 门外,有宫人来报。 “皇上,国师到。” 惠帝眸子一亮,立马放下了笔:“快请。” 门口,那人背着光走进来,着了一件黑色的披风,兜帽覆面,看不清面容,身形窈窕。 “皇上。” 声音,清泠,为女子之色。只是不知道那兜帽之下又是怎样的容颜。 成公公眸色一敛,复杂不明,这皇宫,果然要变天了。 惠帝寝殿的烛火亮了一夜,椒兰殿亦然,天边,已翻了鱼肚白。 殿中,男人脚步急促,半跪于萧殁前。 “主子。” 他居于轮椅,稍稍抬首:“可下了旨?” 地上男人抬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惠帝身边亲信:成公公。 谁人将惠帝宠信的第一宦官,与天枢楼的妙手丹青想到一块去? “两道圣旨,容氏二女入天家。” 萧殁问:“谁入太子东宫?” “容家九小姐。” 男子额间昙花染血般红,那是一种叫人心惊的美,似乎带了毁灭,带了嗜血。 成公公微怵,不敢支吾,又道:“繁华郡主为殁王妃。” 森然之气,乍起。 龙有逆鳞,触者,死。成公公大惊失色。 半响的死寂,初夏的深夜,殿中竟冷气袭人,萧殁忽然启唇:“是她的主意。” 毫无疑问的冷然,还有杀气。 怕是那位真正惹怒了主子了。 “是。”不敢迟疑,“这会儿,怕是圣旨已经传了。” 未曾迟疑,当下,萧殁下令:“青衣,截下圣旨。” 成公公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主子,十年养精蓄锐,居然为了一个女子毁于一旦,这招棋,走得太险。 儿女情长,江山之争,孰轻孰重? 成公公跪地,沉声,高呼:“主子三思。” 蓝瞳骤然一冷,嗓音冷若冰霜:“我本不为。” 殿中人,皆屏息,久久死寂,充斥了森冷的杀伐。 俄顷,他字字掷地有声:“但她,我不得不谋。” 那个女子,果然是主子的克星,惠帝一言精准:惑乱皇室。 这皇室,要大乱了。 青衣喟叹,转身出了殿。 此时,正是卯时十分,宫门口。 “金公公,这是去哪家传旨啊?”守门的侍卫随口问了一句。 金公公道:“右相容府。” “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入了东宫?” 金公公捏着兰花指,笑着:“可不正是那位百花诞上夺了彩头的九小姐。” “世事无常,那九小姐倒是好命,一个庶出的竟飞上了枝头。” 确实,世事无常,这宫中之事,更无常。 那守宫门的侍卫打了个盹,这宫中的天变了。 长信殿中,惠帝掀桌,大怒。 “混账!” “皇上息怒。” 跪了一屋子的奴才,各个战战兢兢,不敢喘大气。 “好你个老十,连朕的圣旨都敢截。” 成公公沉吟,片刻,问:“皇上,这圣旨还传不传?” 惠帝怒极,反笑:“传!怎么不传。”大喝一声,“来人,重新拟旨。” 还未下笔,忽然来报。 “皇上,椒兰殿青衣求见。” 惠帝提笔的手一顿,吼道:“让他滚回椒兰殿告诉他的主子。”语调一顿,骤然阴寒,“忤逆犯上,斩!” 传话的宫人脚下一软,颤颤巍巍还未走到殿门,便见守门的公公扑通跪下:“皇、皇上,老奴拦不住。” 随即,一人,一剑,堂而皇之闯进殿中。 这持剑进殿者,斩! 惠帝怒红了眼:“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朕现在便砍了你的脑袋。” 第66章 他说你还要我吗(2) 来人面不改色,脸上寻不出一丝表情,他道:“我的脑袋,只有我主子能砍。” 这人狂妄得让人难容,何况帝王。 “口气不小。”惠帝一声冷笑,扬手,“来人!” 惠帝这是要开杀戒,顿时缄默。 然,半响,殿外毫无动静。 尔后,青衣不温不火:“来人。” 一声令下,数百将士进殿,伏地:“尔等见过青将军。” 惠帝脸色大白,唇齿颤抖,指着一屋子的将士:“好,好,好,朕真真养了一群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的豺狼。”连连说了三个好,惠帝眸光猝火,仰天一声大笑后,怒道,“养精蓄锐、攻其不备,果然是朕的好儿子。” 青衣不可置否,一屋子的近卫军严阵以待,剑,只待出鞘。 惠帝哑然失笑,一国之君,竟落得如此腹背受敌。 “他要什么?皇位,还是朕的命?” 命?青衣冷笑,若要这狗皇帝的命,还不是主子一句话的事情。 “五万御林军,要一道圣旨。”语调微提,声音在殿中回荡,“容家九小姐浅念入椒兰殿。” 好啊,这一出逼宫造反,竟是为了一个女子。 一语中的,那个女子,当真惑乱皇室。 惠帝沉声冷笑:“来人,拟旨。” 天大亮,又一批皇帝近身内侍匆匆出宫。 “看见了吗?第二波去右相府传旨的人。” “这圣旨传了又折回来倒还是头一回见。” “良娣怕是换人了,容家九小姐,飞上了枝头,可惜,摔下来了。” “这宫里,怕是要大乱了。” “……” 七月的天,倒是大晴,只是皇宫处处阴沉。 长信殿大乱,惠帝一怒之下换了所有近卫军,斩了殿中所有近侍,这才平息。 “这天还是要乱了。” 久久一声叹息,惠帝一脸颓败。 成公公近身伺候着:“皇上,折腾一宿,您去睡会吧。” “枕塌存患,朕安能有眠?” 一句枕塌存患,道出一个帝王的悲凉,那万里江山,那位高权重换来的便是孤家寡人,子不子,妻不妻,皆为患。安能有眠? “皇上,老奴有一事不明。” 惠帝默,扬扬手。 “光凭五万御林军,即便殁王存了谋逆的心,也断然翻不出什么大浪,皇上为何许了那道圣旨?” 惠帝撑起身子,眉间尽是倦怠:“他能不动声色地换了朕身边最亲信的近卫军,更别说这泱泱大国的万千将士。”惠帝一声冷笑,“怕是他要朕的命也易如反掌。” 成公公默,眸光复杂。 久久,惠帝叹息不断。 “他若要这天下也就罢了,他若是要毁了这天下……” 惠帝苦笑,不敢往下想,脑中骤然闪过那十六字预言。 灼灼星子,天降帝星,与斯齐凌,祸乱四楚。 方才辰时,容相府贵客临。 “圣旨到。” 一句传令,右相容府满门皆跪。 “朕闻,容相有女繁华,今已豆蔻之年,才貌双全,恭谨端敏,皇后与朕躬闻之甚悦,赐封太子良娣,允其成婚,择良辰完婚,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语罢,上下无声,欢喜忧愁,都在满腹心思。 “繁华,繁华,快接旨。” 她缓缓站起来,一声笑,眸中眼泪盈盈。 容浅念很老实地半跪半坐着,旁边元帅大人有模有样,一人一狗,深思中。 半天不见容繁华戒接旨,容相腆着老脸上前,赔笑:“小女高兴所致,一时失礼了,老臣代谢隆恩。” 宣旨的公公附和:“相爷别急着谢恩,还有一道圣旨呢。” 容相一愣,下意识睃了角落里的容浅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容氏浅念,贤良淑德,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后宫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特赐殁王为妃,择日完婚,钦赐。” 靠,容浅念晕乎了,有种天上掉馅饼被砸到的感觉。 想了想,又想了想,下结论:自家男人真给力,就这么煮熟鸭子送上门来。 起身,接过圣旨,容浅念道:“臣女叩谢圣恩。” 那圣旨沉甸甸的,容浅念抱在怀里,想着要不要回去供起来。 背脊一热,一道视线灼灼,容浅念抬头,正好撞见容繁华一双眼火光蔓延,容浅念嘴角一咧:“我说过的,这个男人是我的。” 那洋洋得意的模样,要多得瑟有多得瑟,身边,那胖狗也是抖了一身的肉肉耀武扬威。 容繁华脸色刷白。 和老娘斗,小样!容浅念抱着圣旨,喜滋滋地转身就走。 “九小姐留步。” 容浅念不耐烦,丢过去一句:“有话快放。” 那宣旨的公公额头抽搐:“圣上有旨传小姐进宫觐见。” 皇帝老头不会想反悔吧? 想也别想! “十三,将圣旨好好藏起来。” 那宣旨的公公完全傻了,终于见识到这位传闻中的九小姐了,果然……叫人各种凌乱。 两道圣旨,右相府彻底翻了天。 流苏阁中,四下无人,容年华毫无半分平素的端庄高雅,整个人疯了般嘶吼:“娘,为什么姨母没有选择我?为什么是容繁华?为什么是她?我哪里比不上她了?” “这不是你姨母的意思,圣意难测。” “什么圣意难测。”容年华甩开文氏的手,“我不听。” 文氏当下冷了脸:“年华,你冷静点。” 冷静?那个位子,她谋了多年,一朝失之交臂,如何冷静。 “娘,我不甘心,半年前是她,现在又是她,她一个病秧子,五年前就该下狠手,弄死了她现在就一了百了了。” 她嘶吼,毫无理智,眸中全是阴鸷狠辣。 五年前,容家十一小姐无端病危,原来这之间还有这一出不为人知啊。 “住口!”文氏大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种话传到你爹的耳朵里,这容家还会有我们母女的容身之处吗?” 第67章 原来,缘往啊(1) 容年华这才回过神来,一脸颓然之色:“娘,娘你帮帮我,你去求求皇后姨母,就算不是良娣也没有关系,我一定要嫁给太子表哥。” 文氏放柔了语气:“好了好了,娘会想办法,这段日子,宫里大乱,你也别添乱,这婚虽是赐下了,只是礼成不成谁还说不准。” 姜,果然是老的辣。 “我听娘的。”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龙生龙凤生凤,文氏的女儿会打洞。 此时,常林阁又是另一番光景。 一点火光骤然亮起,那明黄的圣旨,染了火星。 林氏大惊:“繁华,你这是做什么?” 她置若罔闻,直至那火燃到了指尖,松手,手间全是灰烬,她转眸:“娘,良娣之位,非我所愿,太子,他要不起我容繁华。” 天定凤女,她却如此一言。 若那天降帝星要不起,谁又那样的本事? “繁华,你和娘说实话,你是不是有意中之人了?” 她笑,眸光忽然温柔,字字却坚定如铁,她说:“我若入天家之门,只许萧殁一人。” 萧殁…… 这是林氏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是五年前,繁华大病初愈,躺在床上。 “她为何不来。” 她问女儿:“谁?” “天家萧殁,字逸遥。” 今天这是第二次,听闻这个名字。 这一刻,林氏慌了,乱了,语无伦次:“五年前,你大病,可是萧殁?” 她看着听风小筑的竹叶,笑着未答。 林氏终于知道,这个名字,才是她女儿治不好的病,整整五年。 良久,容繁华转身,踩过那空余灰烬的圣旨,轻声说:“娘,若真到了那一天,请娘原谅女儿不孝。” 林氏脸色大白。 她的女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世间情为何物,那是个沾不得的东西。 此时,容家小九又在作何? 赴一场鸿门宴。 抬头,她默念,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低头,九曲回廊,弯弯绕绕,她很晕乎。 终到长信殿,领路的公公回身唤住她:“九小姐。” 容浅念很条件反射地回上一句:“有话就放。” 那白面公公脸一红:“这狗儿怕是不能进去。” 原本窝在容浅念怀里昏昏欲睡的元帅大人脑袋一伸,用鼻子哼了哼。 放下元帅,容浅念蹲在地上淳淳嘱咐:“元帅大人,这里要人模人样的才能进去,你乖哦,在这等着。” 那领路的公公脚下颤了颤,走不稳路。 这容家的九小姐果然语出惊人。 刚一进殿,惠帝便挥退了旁人,容浅念心想,这厮莫不是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容浅念摸摸口袋,嗯,毒药很多,银针也很多,这才欠身行礼:“臣女见过皇上。” “知道朕为何传你来吗?” 说着,惠帝放下手中的杯子,端坐在案桌前,没有身着龙袍。 倒是人模人样了。容浅念如斯想着。 “不会是为了三尺白绫,一杯毒酒吧?” 惠帝笑:“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容浅念坐过去,径自倒了一杯茶水,漫不经心地接话:“还是那句话,皇上,臣女的脑袋你摘不起。” 还是一样的以下犯上,还是一样的狂妄不羁。 惠帝眸光一冷,尽是杀气。 日头正盛,长信殿森然,椒兰殿亦如此。 “出来。” 一语落,骤然冷若冰霜。 只见一道黑色身影越窗而入,缓缓行来,半跪于地:“沧月见过少主。” 清雅的女子音色,她伸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模糊了年岁的妖异。 传闻雪域右护法沧月年过半百,三大五粗,这般花容月貌,谁信? “少主?” 一声反问,带了冷嗤,是青衣,他未抬眼看沧月,只是冷森森道:“你眼里可还有主子。” 沧月盈盈一笑:“青衣啊,多年不见,你怎这般粗鲁,好生伤奴家的心。” 青衣嘴角一掀:“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沧月脸一冷。 青衣面无表情,补充:“尤其是老男人。” 沧月一张娇俏的脸铁青铁青。 雪域谁人不知,右护法沧月最听不得老男人三个字。 “真真不识情趣。”沧月娇嗔,竟是媚骨柔肠,好不妖娆。 “她想做什么?” 嗓音淡淡,却叫沧月一怵:“沧月来时,圣主问。”她语调一转,学着那女子的语气,“你想做什么?” 这般语气,与生俱来的狂傲。 那个女子,站在雪域之巅的女子,她总是如此睥睨。 “我想做什么?”他一声冷笑,眸光渐进深蓝,一语一顿,“我要她。” 十年前,他还是少年,于雪域之巅,他说过:我要这天下。 十年后,他道:我要她。 一个女子,不过一个女子,叫他放下了天下。 沧月嗤笑,问:“少主,你忘了你母妃的下场了吗?” 她还未抬头,白影已至身前,脖颈一紧,生死一线便在片刻,在他掌下。 好快的速度,只一招,甚至看不清招式,但,致命。 这般功夫,深不可测。 沧月恍然,原来这个男子早已不是十年前羸弱的少年。 “我便是取了你的命,也不过一招的事,谁能置喙?” 墨发飞扬,他站在那里,一双眸子,融尽天下。 这,为王者尊,而他,与生俱来,掌生死。 她无丝毫反抗之力,四十年功力竟敌不上一招:“少主要取属下的命,还请让属下说完最后一句。” 他眸中杀气冷然,依旧美得晃人心神,声音,是慑骨的寒:“说。” “乱雪域者,诛。” 说完,眼一合,赴死。 乱雪域者,诛!这是那个女子的话,她啊,最喜翻云覆雨。 青衣不由得心惊,看来,这场祸乱,难免。 第68章 原来,缘往啊(2) 久久,毫无动静,森然渐进平息。 “你倒是对她忠心。”骤然,萧殁松手,飞身,落在轮椅上,“我不杀你。” 沧月重重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你回去告诉她。”蓝瞳骤冷,那额间一点朱砂美得妖异,他说,“她若动她分毫,我定灭她一族。” 沧月只觉得彻骨的寒渗进五脏六腑。 “王爷,皇上宣了九小姐进宫。” 不过一句话,那双蓝瞳融了所有冰冷,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她现在在哪?” “长信宫。” 话才落,殿中已不见他的身影。 沧月不禁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那般淡薄的男子融进千古柔肠。 沧月一声叹:“青衣,你不阻止他,终有一天你会后悔。” 青衣脚步未顿,冷冷丢过来一句:“你活了五十多岁,竟还如此幼稚。” 一针见血,戳中要害。年纪是沧月的硬伤啊! 沧月吐血,绝倒! 长信殿中,厮杀于棋盘。 容浅念手执黑子,落子,抬眸一笑:“皇上,你输了。” 一盘棋,黑子杂乱无章,胜半子。惠帝失笑,这般毫无章法的棋艺,致胜,攻其不备。 果然,是这个女子的招数,攻心,又攻计。 “你是第二个下棋胜过朕的。” “哦,第一个是谁?” 惠帝笑而不语。 “第一个是我母妃。” 轮椅声响,他从殿外进来,微微苍白的唇抿得很紧。 “老十,你来得可真快。” 萧殁仿若未闻,对着容浅念淡淡轻语:“过来。” 容浅念乖乖跑过去,十分讨好地笑。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语气有些怨责,有些急促,甚至有含沙射影。 怎么听都像警告,像戒备。 惠帝冷然:“朕若要一个人的命,你认为你能阻止得了?” 隔着棋盘,萧殁语调冷漠疏离:“你不会要她的命。” 惠帝似一声冷嗤。 片刻,他继续:“你要不起。”语气淡薄轻烟,但势在必得,甚至咄咄逼人。 帝王之势,也不过如此。惠帝泠然,他不输太子半分,甚至…… 冷笑一声,亦是气势逼人:“这个天下都是朕的,包括她的命。” 他在警告,以一国之君威慑。 只是,龙之逆鳞,岂是轻易能触。 这天下,也入不了萧殁一双睥睨的蓝眸,他看的是容浅念,只是不瘟不火的语气:“若,这个天下不是你的呢?” 惠帝脸色瞬间苍白,连手指都微颤。只一句话,他大慌,为这天下。 “你是告诉朕,你要谋逆?” “谋逆?”萧殁轻谩冷笑,执手,牵着容浅念,柔和了语气,“我们走。” 容浅念笑莹莹地点头,回头,只留了一句话:“皇上,你要小心哦。” 轮椅声又响,男子牵着女子,出了殿。 惠帝扬手,打翻了棋盘,滚了满地的棋子。 “好,好,朕便等着那一天。”颓然坐下,一瞬,这高高在上的帝王苍老了。 这场朝堂之争,他毫无胜算,甚至,不知如何下手。 容浅念推着轮椅,出了长信殿,一路,萧殁沉默。 容浅念只觉得心虚,讨好地唤他:“逸遥。” 萧殁沉下了眼,未答。 容浅念更慌了,伸手扯着他袖子:“萧逸遥。” 还是不应。 这男人,闹得哪出啊?容浅念寻着萧殁的视线,问:“你生气了?” 貌似她没有出墙吧? 萧殁拿她没办法,看见她眼眸流转,心便软得一塌糊涂,说:“以后他召见你,不要去。” 容浅念怔了片刻反应过来:“我有后台,我不怕。” “我怕。” 他轻轻的嗓音微软,有些许的慌乱。 这,大概便是心有余悸。 容浅念只觉得肠子都软了,她的男人,很在乎她,很在乎。 他的手,冷冷的,紧紧握着她的,摩挲:“十一,唯独对你,我毫无把握,更不敢冒险。” 便是对上这天下,他也从未这般无力,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甚至想,就这样将她碎在掌心也是好的。 不得不承认,他慌了。 久久,她都只是怔然,没给出任何反应。 “十一。”他微微颤抖地唤她,急促。 容浅念对他释然轻笑:“我在想,赐婚的圣旨上好像没有指明什么时候完婚,我们要不要挑个日子把事办了。”又补上一句,“双重保险,我放心。” 情爱这个东西,总是叫人心慌又急切,她又何尝不是,她想,她完了,这个男人便是抢也好,偷也罢,都只能是她的。 “你说好不好?”带了些许不确定的小心翼翼,她在等他的答案。 萧殁扬唇,浅浅地笑:“这种话,以后我来说。” 她笑着点头:“好。”心里默默补上,多多益善。 这个女子啊,她不拘世俗,她敢爱敢恨,这是他的女人,是他萧殁的女人。 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你都不问我皇帝和我说了什么?”容浅念怨念了,这放养政策不好不好。 她说的,他总是依着,便问:“他说了什么?” 容浅念笑得像偷了腥:嗯,真乖。 这厮,真容易满足。 “他说,萧衍为帝,我便为后。”容浅念很不屑一顾,“哼,那个老皇帝居然利诱,赤果果的糖衣炮弹,当老娘三岁孩子啊。” 说完,她想咬自个的舌头。 温柔,婉约,淑女什么的,果然是她的硬伤。 她一声不吭了,做柔顺状。 之后,她只听见那快要醉人的嗓音,他说:“十一,后位,你想要吗?” 一抬眸,望进一汪深蓝的眼,她不能自已,怎么也挪不开眼了。 她想说:什么后位,什么天下,我只想要你。 可是,脑袋空白,除了傻傻地看他,她哪里还记得要说什么。 第69章 她,我不得不谋(1) “十一。” 她默念:忍住诱惑! 这才正常了,开口:“知道我怎么回答他的吗?”弯弯的眸子乍然亮极,“我说,我若想为后,我家男人自然给我夺来。” 萧殁轻笑出声,眸中一汪清澈,温柔极了。 “嗯。” 很轻,他只说了一个字符。 是啊,他想,莫说是后位,若是她要的,倾其所有也要给。 容浅念甚是欢喜,笑弯了眉眼:“皇帝老头一听,手都抖了,棋子一掉,输了一盘。” 若论棋艺,她自是比不过惠帝那只老狐狸,但若论心计,她何惧? 这样的女子,却也担得起惑乱二字。 他想,他是愿意的,若那女子是她,做一个被惑乱的俗人,又何妨? 他看她:“世人总说,半生苦痛半生繁华,我想,大概我二十年苦痛,便是为了如今有你。” 心,抽了一下,很疼。 他的眼,美得会让人心都疼,不忍看,却舍不得不看。 “世间万生万物我皆不信,我只信你,信你能伴我浮生。十一,你莫要负我。”他伸手,环住她,吻了她的发。耳边,他嗓音痴缠,“不然,我会毁了这万生万物,包括你,包括我。” 他总是寡言,不想,他若动情,那才要命。 容浅念庆幸,这样的话还好是她听到,世间女子,谁逃得过这样情深。 还好,那个人是她,不是任何女子,他怀里抱着的是她容浅念。 “我定不负你。”她贴着他耳边,“因为我舍不得的。” “十一。” 萧殁抱着她,来回晃着,这般孩子气。 容浅念想:这名字,真好听。 这般缱绻,不过片刻,容浅念一句话将气氛破坏了个干净。 “元帅大人哪去了?” 这个时候?找狗? 好吧,风情情趣这样矫情的东西容浅念没有。 果然,萧殁蹙起了眉头:“十一。” “嗯?”她胡乱应了一句,眸子四处瞟,心不在焉,一门心思扑在了元帅身上。 腰间一紧,萧殁将她拉近了:“你莫要喜欢别人。”语气很幽怨,闷闷的,有些木讷,“我不喜欢。” 容浅念一愣:“别人?” 他微微挪开眼,神色拘促。 容浅念一番思索:“元帅大人不是人。” “我不喜欢。”声音扭捏,很不自然。 这般语气,怎生有股子酸味。 容浅念笑了,这男人,醋劲不小。 “好,回头,我不让元帅大人睡我床上了。”容浅念信誓旦旦地保证。 怎么有股不打自招的感觉? 萧逸遥脸更黑了。 下一秒,这不,说元帅元帅到。 “好你个元帅大人,让你好好等着,居然敢跑去给我勾三搭四。” 容浅念一声吼,平地一声雷。 那回廊里摇头晃脑的不是元帅大人又是哪个? 元帅大人白毛一抖,心肝颤抖,猫着狗腿子上前,身后,跟着一只全身上下没有一根白毛的黑猫。 好啊,黑白配。 容浅念皮笑肉不笑:“还跨种族?” 元帅大人幽怨极了:“啾啾啾。” 容浅念一手拍过去:“少给我装无辜。” “啾啾啾。” “喵喵喵。” 那发春的黑猫,叫得真真销魂。 容浅念气打一出来:“要不是你勾引它,它能贴着你。” “啾啾啾。”元帅大人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好不无辜。 “喵喵喵。” 那黑猫,直扑,甚是猴急。 容浅念一脚过去:“滚,上别处发春去。” “喵喵喵。” 黑猫胖身子一翻,做了个完美的后空翻,落地:“喵!” “容九,你对它做了什么?” 这一嗓子,那叫一个大爷。容浅念揉揉眉心,真真觉得狗血。 来人,不正是与容浅念往日有冤,近日有仇的十四美人。 “这是你的猫?” 萧闵眼一冷,立马有宫俾上前抱起黑猫。萧闵没说话,而是看着容浅念身后的萧殁。 容浅念当萧闵默认,转头,睃了元帅大人一眼,道:“元帅大人,去,先勾引。”哼了一句,笑得狡猾,“再甩了。” 元帅大人一眼嫌弃。 萧闵怒极,嘶喊:“容九!” 骤然,空气一冷,萧闵只觉得头皮发麻,抬头正好对上萧殁的眼:“她已为殁王妃,你当唤一声皇嫂。” 几乎是一种本能,萧闵不能反抗。 这个男人,一身清贵,但,叫人臣服。 见萧闵一声不吭,容浅念心情大好,挑挑眉毛,语调那个九曲十八弯:“乖,叫一句嫂子来听听。” 萧闵唇发抖,脸铁红,说不出话来。 “小样。”容浅念极为得瑟,洋洋得意地推着萧殁走了,嘴里还念叨,“元帅大人,过来,路边的野猫咱不要,回头,给你找个雏儿。” 萧殁哑然失笑,眼里尽是宠溺。 元帅大人屁颠屁颠地跟上,身后,那黑猫儿叫得真撩人:“喵,喵,喵。” 靠,元帅大人魅力无穷啊。 “将它抱下去。”萧闵冷面,恶狠狠砸出一句,“净身了。” 那宫俾舌头打结,各种颤抖:“回、回王爷,这猫是、是母的。” “哈哈哈哈。” 前面传来容家妖孽不绝于耳的大笑。 萧闵大怒:“给本王刮了。” 那宫俾心肝一抖,手一个没抱紧,黑猫儿掉地。 “喵!” 只见一只风一样的母猫,冲元帅飞奔而来。 所有人凌乱了,容浅念笑岔了。 元帅呢?哦,元帅大人躲桃花去了。 最后听说那只猫儿被喂了绝育的药,因为茹妃护着,才没有被澈王煮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路到了宫门口,萧殁并无回椒兰殿的意思,门口,青衣已经等在那里,见容浅念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青衣恭迎王妃。” 第70章 她,我不得不谋(2) 那一声王妃叫得容浅念心里乐开了花,笑眯眯地对青衣招招手:“乖。” 青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龟裂了,嘴角直抽,旁边,那只胖狗兴奋地像找到了同类,直蹭青衣,这下,青衣脸黑了个彻底。 “你要和我一起出宫?”容浅念问萧殁。 他缓缓点头:“我说过,百花诞之后,去容相府下聘。” 容浅念有种找不到北的感觉,嘴角一圈一圈咧开。 “好,我们走着去。” 萧殁但笑不应,倒是青衣欲言又止:“王妃。” 容浅念笑意消了一半,抬眼看萧殁。 “无碍。” 容浅念咬咬牙,很纠结,她玲珑心思,又怎么会不懂青的顾忌。 不良于行,对他终归是残缺,只是她想自私一次。 “就这一次。”容浅念带着微微央求,又纠结,“我要全帝都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容浅念的人。” 就溜一圈,贴上标签之后就一劳永逸了。容浅念是这么想的。 活了两辈子,对于情情爱爱这些东西,她是半窍不通。 只是,即便她任性,自私,又孩子气,他对她,总是没有办法拒绝。 “都依你。” 容浅念这才笑了,上前去推轮椅。 “不过,你到底用什么方法让皇帝老头答应赐婚的?”她一直知道自家男人不简单,但是事实上貌似不止这么简单。 “五万御林军。”萧殁答。 容浅念先是一怔,然后大叹:“我们亏了。” 这个乱世,什么最值钱?兵马! 五万啊,容浅念肉疼。 萧殁看着她拧紧的小脸,有些好笑:“那五万人马,他定不敢再用,只得编入晋文公府。”顿了顿,萧殁继续,“而晋文公府,是我的人。” 容浅念疑惑,不解。 对她,他毫无保留:“我曾养在丽妃宫中,十年前那场大火,丽妃殁,君臣之忠终是敌不过丧女之痛。” 容浅念大惊,晋文公世代忠良,只听帝王号令,竟不想…… 那场大火,当真毁灭了太多太多。 “逸遥,那场大火……”她本想问,话到了嘴边,出不了口。 萧殁蓦然抬眸,眼,很凉,他苦笑着回答:“出自他手。” 果然,那个道貌岸然不要脸的老狐狸,诛妻灭子,当心报应! 这笔债,她记下了。 都没有在开口,一路的缄默。 只是,这样的缄默没有持续多久,一路走下去,越到集市容浅念的脸越黑,原因无二,自家男人太祸国殃民了。 那一双双眼睛恨不得黏上来,一个一个,盯着萧殁,竟不论男女老少。 容浅念终于知道,什么是美人效应了,也终于尝到心里冒酸水的味道,真他妈叫人不爽。 好吧,容浅念只要不爽,别人都别想爽。 大吼一声:“看什么看!” 人群散了一些,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拿眼瞅容浅念。 萧殁失笑。这一笑,花了一票子人的眼。 容浅念咬牙,忍不住了:“没见过男人啊。” 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只是容浅念不的不承认,自家男人美得不是一个等级。 一路走下去,容浅念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虎视眈眈,什么叫做腹背受敌。 “丫的,这是我男人。”嚎了一嗓子,还是不爽,转头道,“青衣,弄顶轿子过来。” 青衣额头黑线:“王妃,右相府。”横手一指,很汗颜,“就在前面。” 她当然知道在前面,但是经目测,前面雌性不少啊。 容浅念打着商量:“青衣啊,乖,听话。” 青衣脚下直打颤,默默地转身,弄轿子去了。 好半响,轿子也没来,倒是某人来了。 “小九。” 一声小九,容妖孽抖三抖。 这厮抽风啊,没事干嘛叫得那么勾人,跟萧闵那只发春的猫一样,回头看萧殁,果然脸色有点沉,容浅念摸摸鼻子,转身,干笑一声:“凤歌儿,好巧啊。” “什么好巧,小爷专门在这等你的。” “你来等我做什么?” 容浅念发誓,她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萧凤歌是这么回答的:“和你培养奸情。” 若论起不要脸,容浅念对萧凤歌顶礼膜拜。 奸情?靠,容浅念很想破口骂粗,只是看到自家男人冷沉的脸,没胆了。 那厢,萧凤歌已经走到容浅念旁,一袭粉色的锦袍,要多惹眼便多惹眼。 不得不承认,也只有这厮能将这么骚包的颜色穿出这么一股子魅。 要是往日,容浅念八成会把萧凤歌的衣服扒了,丢到锦绣坊复制个千百件大赚特赚,只是当下左边是萧殁,右边是萧凤歌,她在夹缝中凌乱了。 “王妃,轿子来了。” 来得真是时候啊!容浅念如获大赦。 “你们慢慢聊,我有些乏了,坐会儿轿子。” 丢下这么一句,容浅念灰溜溜地钻进了轿子里。 青衣傻了,抬头,便是容府的门匾。 最后,容浅念是座轿子进去的,前后,不超过五步路的脚程。 轿子方抬进去,容浅念就尿遁了,出门迎客的容相各种凌乱。 正厅里,气氛各种诡异。 “王爷,喝茶。”容相陪笑。 左主位上,殁王爷目下无尘,不冷不热。 容相扯扯面皮,右转,继续陪笑:“世子,喝茶。” 右主位上,昭明世子面目表情,不阴不阳。 两边两杯茶都是一口没动,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两人,互看不顺眼。 这可就为难容相老头了,一个亲王,一个世子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不知王爷与世子光临寒舍所为何人。” “十一。” “小九。” 两道声音,两种说法,一个答案,齐刷刷的。 容相很想抽自己的嘴巴,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容相笑得脸抽筋,又问,“不知是所为何事?” 第71章 她,我不得不谋(3) “下聘。”淡淡疏离,言简意赅。 容相了然,继而右转头,继续陪笑:“那世子爷是。” 萧凤歌放下茶杯,道:“偷腥。” 那叫一个理所当然,面不改色。 容相嘴角抽搐,再一次干笑:“呵呵。”左转,只一眼,被一双蓝眸冻住,心惊:好强势的气场。 “昭明。” 两个字,毫无起伏,毫无温度,淡漠如烟,却叫萧凤歌一惊。 这个病秧子不简单。萧凤歌啜着茶。 “她。”薄唇轻启,冷澈,“是本王的人。” 一句话,掷地有声。 好啊,好个卧虎藏龙的病秧子。 萧凤歌一贯妖娆:“所以,本世子用了偷之一字。” 萧凤歌懒懒语调一落,正殿之上,剑拔弩张,两双眼,一妖艳,一冷魅,分外眼红。 容相垂头,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心里感叹:有女如九,鸡犬不宁。 这大厅中正一触即发,这美人苑正绘声绘色地说起了书。 “姑爷当时只道一句。”十三沉了沉嗓子,学得有模有样,“她,是本王的人。” 容浅念一脚跳上了软榻:“哇,我家男人彪悍啊。” 元帅大人一个趔趄滚到了地上,十二抹额头。 “那我家世子呢?”橙碧捏着袍子,十分之担忧。 十三大手一甩,口水一喷,学着昭明媚眼妖娆:“所以本世子用了偷之一字。” 容浅念脚下一抽,摔下了软榻,大叹一句:“神马情况?” 十三摊摊手,接了一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容浅念一嗓子嚎过去:“什么情敌?滚犊子!”容妖孽十分不脸红地继续补充:“老娘良家女一枚,干不出爬墙那档子事。” 十三直翻白眼,腹诽:狗屁! 十二再度抹额,橙碧拿眼死死瞪容浅念,唇角颤抖,红着眼指控:“你、你这个负心汉!” 负心汉?容浅念华丽丽被雷到了,这娃子太无邪了。 “橙碧啊。”容浅念眉毛挑了挑,“你倒说说我怎么负心了?” 橙碧咬着唇,眼里含了一泡泪:“你抛弃我们家世子,你还、你还勾搭别人。” 十二,十三皆是摇头:这孩子,是世子控! “那是你姑爷。”容妖孽一脸正气泠然,“再说,我是扒了你家世子,还是睡了他?” 这句话刚落,就插过来一句:“你扒了我,还睡了我。” 容浅念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地吼上一句:“给老娘滚。” 下一秒,橙碧一泡眼泪飞流直下:“爷。” 容浅念挠了挠,僵硬地转身。不是昭明那厮又是谁? 还有……容浅念泪了,活像只斗败的公鸡:“逸遥。” 萧殁淡淡一眼,撇开。 靠!这是在闹别扭? 容浅念正想解释,慢了萧凤歌一步,他幽怨,他控诉:“小九莫不是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容浅念眼皮一跳,脑中闪过一句千古名言:出来混的,总要还的。 说起那第一次见面,对此容浅念只想说:往事不堪回首啊。 偏生,萧凤歌是个添乱的,凑上前:“忘了也不要紧,重温旧梦倒也情趣十分。” 某双蓝瞳,颜色更深一分。 这是萧殁生气的征兆。 容浅念咬牙:“萧凤歌,再说一句,老娘就撕了你。” 萧凤歌笑得妖娆:“我还是比较喜欢小九撕了我的衣服。” 容浅念顿时觉得牙痒,手痒,想咬人,想挠人。 奈何敌方太强大!不宜恋战,三十六计,撤,转身,巴巴地挪到萧殁跟前,十分憋屈又心虚地说:“逸遥,我是清白的。” 说完,低头,作乖顺状。 半响,萧殁嗓音淡淡:“我们进去验证一下。” 一句话,秒杀全场。厚脸皮的容妖孽脸红了,更厚脸皮的萧凤歌脸绿了。 果然,不在一个层次上。 有种人,寡言,却能用最少的口舌让敌方溃不成军。容浅念想,自家男人就是这样强大的存在。 于是乎,光天化日之下,容浅念红着脸,上前:“这个方法不错。” 身后,萧凤歌冷笑:“萧殁,五年,我等得起。” 突然,死寂。 容浅念指尖,触到的他,在轻颤。 一句话,萧凤歌只是道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只是,他后悔了。 这个事实,是容九的逆鳞。 开始只是沉默,很久,她转身:“凤歌儿,刚才那句话,我当做没有听见。”眼里,散了所有笑意,“仅此一次。” 转头,她对萧殁温柔:“我们继续。” 门,被锁上,隔绝了所有。 萧凤歌突然记得,容九最记仇呢。 美艳的脸,毫无血色,他后知后觉后怕,他苦笑。 “世子爷。”橙碧眼泪直掉,咬着牙,似下一秒便会大哭。 萧凤歌哭笑不得:“你哭什么?” 橙碧抽了抽鼻子:“你被抛弃了。” 这孩子,真诚实。 萧凤歌脸一黑:“你丫,还想不想再回忠亲王府了?” 橙碧点头如捣蒜:“嗯嗯嗯。”他才不要与妖孽蛇鼠一窝。 萧凤歌想了想:“爷给你一个机会。” 橙碧眼里一闪一闪亮晶晶。 萧凤歌睃了一眼锁上的门:“潜入敌方内部,里应外合。” 橙碧傻了,眨眼,眨眨眼,眼泪掉下来了。 这叫什么?晴天霹雳! 十三上前,拍了拍橙碧颤抖的小肩膀:“孩子,别难过。”转身,抱起元帅对十二道,“你说里面怎么样了?” 十二看了一眼,很淡定:“很安静。” “不知道咱姑爷战斗力怎么样?” “应该不如小姐。”十二还是一贯面无表情。 十三激动:“那是,小姐看了那么多春宫图,怎么会是白看的。” 说到这,萧凤歌脸黑了,突然想起来,他曾送过她好些春宫书。 “橙碧,回头寻到机会,将小九床底下的书都给我烧了。”萧凤歌死死盯着里屋的门,眼里是三丈大火。 第72章 他说:我怕(1) “逸遥。” “……”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喊他的名字,每一声,都喊得有些急迫。 忽然,她身子一轻,他将她放在锦被上,他躺在了她身侧,将她揽进怀里:“今晚,我留下,可好?” “好。”容浅念笑,伸手回抱他。 这夜,他留下了。 次日,相府皆知,殁王留宿于容九榻下之处,容家老九不知羞耻的名声,这下是彻底坐实了。 对此,容浅念不予置否,心情甚好,胃口甚好。 “小姐,昨晚睡得可好?”十三笑得暧昧。 容浅念夹了个水晶饺子:“甚好,甚好。” 十三眯着眼,循循善诱,又问:“姑爷睡得可好?” 容浅念又给元帅大人喂了一口,悠哉悠哉地回答:“甚好,甚好。” 十三眼睛放光:“你和姑爷一起呢?” 一旁,十二也竖起了耳朵。 容浅念放下筷子:“十三啊,啰啰嗦嗦的,一不小心可就猥琐了。” 有你猥琐? 十三不以为意:“那我直说了。”凑过去,直问,“你和姑爷昨晚都干什么了?” 元帅大人抬起亮晶晶的小眼睛。 这色狗! 容浅念想了想,一本正经:“孤男寡女,门一关,帘一放,还能干什么?”眸子邪邪微挑,“当然是……” “咚!” 一盘八宝丸子重重砸在饭桌上,滚出了几个。 容浅念吞了一口口水,看了一眼八宝丸子,抬头:“橙碧,大早上的抽风了?” 只见橙碧大厨,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擀面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狗男女!” 容浅念玄幻了:“狗男女?”十分好笑,“我和自家男人睡觉,怎么就狗男女了?” 她没偷,她光明正大! 橙碧咬牙,愤愤:“不要脸!” 靠,这孩子,真叫人手痒。 容浅念耐着性子:“两厢情愿,难舍难分怎么就不要脸了?” 别说,昨晚什么都没做,就是做了,那也是赚了脸面。对于这赚脸面的事没干成,容浅念甚是介怀。 那边,橙碧一脸的鄙视,满眼的不屑:“不知羞耻!” “嘿,这孩子,怎么说不通呢。”容浅念无语了,很不爽地看十三,“十三,你怎么教的?” 十三摊摊手,表示无奈:“这孩子是主子控,油盐不进。” 容浅念挥挥手:“拖到屋里去,从头教育。” 这话言外之意就是,扒光了,从上往下教育。 十二扶额,抱着元帅大人,远离。 十三还苦恼呢,不想橙碧放下铁勺,一声豪气云干:“小爷不干了!”说着,头一甩,往外走,才走几步,回来。 容浅念笑,这厮! “哼!” 随着橙碧一声冷哼,容浅念筷子上一空,那热腾腾的八宝丸子没了。 容浅念急了:“诶,你人走就行了,丸子留下。” 橙碧大步流星,绝不回头。 容浅念失笑,这孩子,长脾气了。放下筷子,看十三:“这是?” 十三瞟了一眼,下结论:“离家出走。” 容浅念凌乱了,啼笑皆非:“我真是被他的无邪打败了。” “小姐,别管他,回头昭明世子一准将他送回来。你还没和我说,你和姑爷躲被窝里都干什么了?” 嗯,十三这厮,简直得了容浅念的真传,看看,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啊,全是有颜色的。 十二堵住元帅大人的耳朵,上前一步,细细听着。 只听容妖孽一声暖昧揶揄:“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 元帅大人露出个脑袋,晃脑袋,大概是这个意思:哇,彪悍! 十三拱手:“膜拜!” 诶,怎么就没生米煮成熟饭呢? 容浅念撑着脑袋,用筷子戳着水晶饺子。 瞧瞧,像不像欲求不满? 十二十三交换了个眼神,各自点头。 将饺子都戳得面目全非之后,容浅念抬头:“和我说说,萧衍最近老不老实?” 十二回话:“成影说太子府最近有不少江湖人士进进出出,而且,太子纳了好几个侍妾,都是江湖女子。” 容浅念眸子一眯:“好啊,这只狐狸胃口不小啊,居然敢垂涎武林这块肥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打着桌子,八成,肚子里各种花花肠子不安分了。 “小姐,我们怎么办?” 容浅念端起茶杯,缓缓品着,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他有本事吃下去,我就有本事让他上吐下泄。” 嗯,容妖孽有这本事。 起身,容浅念唤道:“橙碧,给我画脸。” 十三白眼一翻:“小姐,橙碧刚刚离家出走了。” 容浅念脸一垮:“十三啊,三天之后,凤歌儿还没把人送回来,你就去接回来,男人嘛,哄哄就没脾气了。”说着,抱起元帅大人往里屋走,边念叨着,“这些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十三彻底无语了。 因着橙碧离家出走了,容浅念换了个男装,在眉毛上添了两笔,好在她一身邪气,倒毫无女子之态。 天下楼里,依然道着天下事。说书先生口水飞流直下,听客愤慨激昂。 “三国之外,以黑海为界,乃雪域。传言,雪域之巅,金碧辉煌,有仙居之。” “雪域之人善武,修魅道之术,饮血啖肉,乃邪者。” “有道传之:雪域圣主年有六五,貌若双十,雪域之传人,唯圣主所出,然,有言之,雪域之主与圣主貌合神离,已临三国。” “此上,均传闻,天下第一公子上容编写的天下治中,无一言论之。” 听到此处,容浅念发出一声感慨:“这老太婆都六十五了,早该绝经了,还生得出传人?” 就是不知那雪域之主,今年高寿? 容浅念抛之脑后,起身上前:“麻烦这位小哥通传一声,销魂窟九公子求见。” 那人放下手中的算盘,容浅念便递上了一块牌子,至于那牌子,是夏王府那次从上容身上顺手牵羊而来的。 第73章 他说:我怕(2) 那人一看,态度立马恭敬了:“公子,楼上请。” 容浅念掂了掂手中的牌子,不由得想,上容果然是天下楼的入幕之宾,而这天下楼所属天枢楼,换而言之,上容与天枢楼楼主玄起基情不浅。 绕了几道回廊,容浅念终于见着正主了,那人居于上座,一身玄色锦衣,生得棱角分明,俊朗不凡。 这便是天下第一杀?嗯,乍一看,有几分姿色,更像头牌。 容浅念上前,拱手:“想必阁下就是天枢楼的楼主玄少侠了,在下容九,久仰大名了。” “客气。”脸上面无表情。 显然,这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今日不请自来是在下冒昧了。”说着,很不客气地坐下,饮茶。 玄起薄唇一掀,两个字:“客气。” 靠,要不要这么吝啬口水。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放下杯子,“在下今日前来,是想和少侠做一桩生意。” 玄起微微打量一眼,依旧无表情:“但说无妨。” 容浅念眸光一亮:“想必太子已经找过少侠了,不知道太子开出了什么条件,不过。”她抬眼,英气的眉扬起,“我要你入驻太子府,与我里应外合,条件你开。” 这般姿态,狂傲,甚至自大,她一袭红衣,姿态优雅。 “我要什么,你给得起?”面目表情的男子,黝黑的眸中多了审视。 “除了高官厚禄。”她眸光流动,笑意斐然,全是恣意,“不过,我想,堂堂天枢楼的楼主,不会这么肤浅,我还是觉得,天枢楼会更想要离州海运那块肥肉,正好,我手头上有几成。” 一席话,直击要害。天枢楼商号遍布三国,独独少了离州那条连接纽带。 离州,那块商业肥肉,竟握在她手里。果然,这个女子不得了。 “你知道的不少。” “我是个商人,从不做没有准备的生意。”顿了顿,她笑,“何况,你既肯见我,说明上容的面子你还是会给。” 果然,提起上容,玄起脸色微变。 片刻,玄起道:“三天后,我答复公子。” “那我就敬候佳音了。”起身,她眼中是势在必得的悠然,“今日多有打扰,在下先行告退。” “不送。” 刚走到门口,她回头:“那个,在下还有个很冒昧的问题请教。” 玄起神色无常,饮茶。 容浅念想了想措辞,问:“上容是你老相好吗?” 玄起一口茶喷出,脸色铁红。 如此语出惊人,除容九,定找不出第二个。对此,素来处变不惊的楼主少侠脸上变换着各种神色。 容浅念深深看了几眼,叹气:“诶,我能理解。” 理解?理解什么?这话意味深长啊。 半响之后,人已走远,传来清润的嗓音:“她走了?” 随之,男子懒懒步调,从屏风后走来,那屏风壁上,锈了万里青山,只成背景,他微蓝的眸,嗪了淡淡笑意。 此人,普通的样貌,蓝眸清贵,正是上容。 玄起起身,立于他身侧,姿态恭敬:“走了,主子,你为何不见见她呢?” 世人都道天枢楼楼主与上容关系匪浅,却不知是这般匪浅。 片刻,上容未语,就着她的杯子,抿了一口茶,方淡淡反问:“她?” 一个字,暗含威慑。 玄起失色:“属下失言。”随即改口,“主子,何不见见夫人?” 果然,青所说在理:于那个女子,主子毫无往日之态。 玄起抬头,见自家主子嘴角有笑,对‘夫人’二字甚是受用。 “她聪明得紧,相处久了,瞒不过她。” “主子,怎么不直接告诉夫人?” 蓝眸中的笑微敛,他清颜私染了淡淡忧悒:“总要给她留一张牌。” 玄起心惊,脑中忽然便闪过青的话:先于她,后天下。 “请主子指示。” “就依着她的意思吧。”说起那女子时,他神色柔和极了。 于此时,玄起才算是明白:天枢楼换主了,以后怕是那个女子说了算。 听说那个女子喜好打家劫舍,偷摸拐骗,玄起不由得替天枢楼担忧了。 再说容九那厮,从天下楼出来,一路甚是惹眼地晃荡于街。 突然,丹凤眼一挑:“靠,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啊。”俨然,容妖孽对此兴趣盎然。 可不是,前面路口正上演千古不变的俗套场景:强抢良民。 远远望去,恶霸男一身华服,背影臃肿。 “听话,跟爷回去,爷一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听听,万年不变的台词。 随之,一个暴戾的声音:“滚!” 哟,脾气不小的良民啊。 恶霸一声流气的笑:“还有几分脾气,爷就喜欢性子野的。” “滚!” 还是一个字,还是一样的语速,还是一样的表情。 容浅念挑着眉看着那良民,倒是个美娇郎,生得细皮嫩肉,真真美艳。 那边,恶霸男已经不耐烦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听话,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那恶霸一转身,容浅念瞅见那张脸哼笑:哟,这恶霸不是文家那个小色胚子嘛。 那美艳少年还是那一个字:“滚!”这人,来来去去就这一个字,一个表情。 “也不打听打听,我章卿侯要的人,谁敢说个不字。” 一句话刚落,人群里传来一句:“你这么屌,澈王知道吗?” 语调懒懒,好似猫儿。 众人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红衣,正挑着丹凤眼轻笑,眼里,噙了狡邪的光。 好个恣意的少年郎! 只是可惜了,这文家的章卿侯可是个十足的恶霸。 果不其然,文家恶霸一声厉吼:“哪来的毛头小子,敢管你大爷的闲事。” 这多管闲事的,不是容浅念又是哪个? “哟,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原来侯爷是大爷。”红衣少年郎笑着,嘴角两个梨涡深深,又道,“竟不想,澈小王爷是下面那个,小弟佩服侯爷威猛。” 第74章 他说:我怕(3)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马惹来一阵闷笑,这京都哪个不知道章卿侯与澈小王爷那点事儿。 这话,可戳中了章卿侯的痛处,他脸一黑:“你、你找死。”说着,拔了侍卫的剑,一通砍。 顿时,瞧热闹的人一个一个瞪大了眼,只见那红衣少年郎懒懒几个闪身,衣角翩翩,素手一扬,徒手便抓住了剑:“侯爷果然生猛,澈小王爷那娇滴滴的美人怎么受得住。” 章卿侯扯不动一分,立马恼羞成怒:“都给我上,谁把那个小子拿下,本侯爷赏金百两。”手指一劈,指着美娇郎,“还有那个,给我一道绑起来。” 随即,几十个持剑的侍卫便上前。 容浅念摸了一把银针正欲发出,只见那美娇郎徒手一扬。 下一秒,倒了一片,顿时哀嚎不断,那场景,怎一个惨不忍睹。 容浅念默默地将银针收起来,碎了一句:“擦,原来是个高手,老娘白费力气了。” 那边,美娇郎拂了拂袖子,从唇角蹦出一个字:“滚!” 靠,能换一句不? 容浅念正走神,几个侍卫提刀就上来。 哼,敢偷袭老娘! 随即,容浅念一把银针出手,根根致命。 毫无虚发,一根一个,应声倒下,只见容浅念站于人堆之上,拍手拂袖,踢了踢脚下:“那赏金百两呢,回头我烧给你们。”纵身一跳,落在了章卿侯跟前。 章卿侯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牙齿哆嗦:“你、你不要乱来,我、我爹是国舅。” 老娘当然知道你爹是国舅! 一脚过去,她照踢不误,随口接了一句:“我爹还是丞相呢。” 章卿侯被踢得直翻白眼,口吐血沫,一个劲往后缩:“你、你是什么人?” 容浅念眨眨眼,凑近:“侯爷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章卿侯瞳孔顿时放大:“你!”一口血水喷出,“容、容九!” “嗯,眼神不错。”容浅念笑着上前。 章卿侯惊恐后退:“你、你要干什么,别、别乱来。” 容浅念无辜摇头:“我不乱来。”眼眸染了笑,“我一步一步来。” 一句话落,她突然出手,一针下去。章卿侯一声惨叫响彻。 而后,再一针,动作慢条斯理,又一针,不慌不忙。 惨叫连连,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良久良久,那章卿侯被扎了一身,在地上哼唧呻吟。 “好了。”容浅念拍拍手,起身,补上一脚,“放心,你不乱动,要不了你的命,顶多疼得你生不如死。” 人群里阵阵抽气声,红衣少年一转身,皆退避三舍,文家侍卫皆跪地求饶:“大爷饶命。” 她勾了一缕发在手里玩弄:“饶命可以,但是要听话。” “全听大爷吩咐。” 嗯,很听话!容浅念满意地点头,语气无害:“乖,把他给我送去澈王府。”想了想,“就说章卿侯自称大攻,容九听之不平,等他再战,一洗前耻。” 地上一干文家侍卫面面相觑,冷汗淋漓,皆不作声。 容浅念眸子一眯:“记下了没有?” 一阵阴风吹过,地上的人颤抖,连连回答:“记、记下了。” 好看的眸子一弯:“乖,回头赏你们黄金哦。” 容浅念整整衣衫,刚一转身,对上男子一双沉寂无痕的眸子。 这个美娇郎,绝对非良民。 “你怎么还不走?” 那人不应,隔了五步的距离,直直看容浅念。 这眼神,怎叫人浮想联翩呢。 “你不会想为报大恩以身相许吧?”容浅念问得自己都嘴角一抽。 只是,那人还是站在五步之外,毫无反应。 容浅念继续循循善诱:“虽然你脸蛋不错,身材也还行,但是奈何在下已有家世,实在无福消受,只好抱憾别过。” 说完,转身,走为上策。 身后,脚步亦然。 容浅念转头,那人依旧隔着五步的距离,眼神九分空,一分痴。 “青山绿水就此别过。” 容浅念又走一步,那人跟一步。 靠,阴魂不散啊。果然,路边的闲事不能管。她很想骂人,忍了忍,不和傻子计较,耐着性子:“你怎么还跟着我?” 美娇郎眼神放空,不说话。 容浅念忍无可忍:“说吧,你有什么目的?明明一身功夫却迟迟不出手,你是在等什么?我可以自恋地觉得你是在等我出手吗?” 沉默了半天,那人面无表情,丢出一个字:“赃。” 容浅念这下确定了,这厮不是傻,就是傻。 “那你现在是想要怎么样?你不会赖上我了吧?”容浅念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你。” 又是一个字。 容浅念暴走了,大吼:“说人话。” “跟。”说了一个字,隔了十秒,同样的毫无表情,又是一个字:“你。” 呼气,吸气,呼气……忍,忍!她咬着牙,心平气和:“你要是没地方去,前面路口左转直走,有个销魂窟。” 五步之外,男人薄唇一掀:“你。” 容浅念一个没忍住:“靠!” 美人苑里,容浅念躺在榻上,直揉眉心,五步之外,一人面无表情,活像雕塑。 十三盯着雕塑,看了好半响:“他是怎么回事?” “路上捡的。”容浅念猫着眼睛,养神。 “你捡个男人回来,姑爷知道吗?” 这厮,自从昨天,成了某姑爷的脑残粉。 “魅力太大没办法,我也不想的?”容浅念按着太阳穴,头痛不已。 十三看了又看,问:“你叫什么名字?” “做什么的?” “家在哪里?” 对方,眼睛都没抬一下,盯着地面。 十三诧异:“小姐,他不会是哑巴吧?” “不是哑巴。”容浅念冷哼,“是奇葩。” 十三凌乱了。 几天后,十三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奇葩。 第75章 你,成了我的偏执(1) 第一天。 十三问:“你会做饭不?” 那人回答:“不。” “你会洗衣不?” “不!” “你会铺床不?” “不。” 十三凶了:“那你会什么。” 那人似乎思索,很久,答:“杀。” 十三懵。 隔了近十秒,他又补了一个字:“人。” 十三傻了。 第二天。 十三见那人还是那身破衣服,背着那破包袱。 “把这衣服换上。” 十三才刚走一步,那人退一步。 十三再走一步,他又退一步。 半盏茶后,两人依旧隔了五步。 十三摸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灵机一动:“小姐!” 那人转头,十三立马扑过去。 只是下一秒,一声惨叫,十三躺在了地上,某人拂了拂袖子,继续站在五步之外。 第三天。 十三下不了床,十二给她杀了只鸡补身子,剩下的鸡汤,她偷偷倒进了某男的碗里。 之后,她看见那人吐得翻天覆地,十三躲在房里偷笑,想起了小姐的话:他不吃肉,一吃就吐。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他始终说话只有一个字,离人必须五步远,不吃肉,绝不放下他的包袱。 后来,容妖孽给他取了个名字,叫:五步。 今日,美人苑,古筝到访。 “他是?” “我新纳的小厮。” 梨树下,一把案桌,一壶酒,容九与古筝对饮,五步之外,男子垂首看地。 半盏差功夫,这男子一动未动,这般定力…… “你这小厮可不是常人。”古筝几分调笑,几分意味深长,“你倒艳福不浅。” 容浅念笑着凑过去:“改明个送你府里去,让你好好消受消受。” 古筝脸一僵,连连摆手:“还是作罢吧,作罢。”放下酒杯,“昨夜里,惠帝传召我入宫,你猜猜所为何事?。” 容浅念眉毛一挑:“那只老狐狸,动作真快啊。”她笑眯眯地作垂涎状,“筝啊,你被看上了。” 这厮鼻子真灵,这就闻到味了?这才是只狐狸,十足的狡邪。 “说说。”古筝斟酒慢饮,洗耳恭听。 那狐狸般的眸子微凝,灿若星子:“风清军队四分天下,国舅府三分,晋文公府三分,夏王府两分,你将军府两分。然文家外戚太盛,皇帝不得不防,晋文公世代忠于储君,惠帝不得不留,纵使夏王可为后备军,却为年太后所用,惠帝只敢用之制衡文家,不可全然信之,因为谁也保不准年家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文家,而你将军府。”笑弧浅浅的眸,看向古筝,“孑然一身,既无庞大外戚,又不结党营私,可为己用,而要收为己用,无疑就两个办法,一为进爵,二为联姻,你古筝大将军,年方二十,一等大将,联姻为上策。” 一席话,道破了风清国势,道出了帝王心腹。 “一分不差,全中!” 叫人如何不心惊,这个女子,比之狐狸灵慧,比之猫儿灵敏。 都说,风清女子,当属繁华玲珑,他只说,谁能胜过容九半分? “小九啊小九,你这等心思,难怪叫惠帝夜不能寐。” 这等心思,若祸国,必定殃民,风清危矣。 她却只是洒脱一笑,全然玩味的姿态,手中玩转着酒杯:“我猜猜,惠帝给你挑了哪个美娇娘。”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案桌,她懒懒继续,“皇室待嫁的公主倒是不少,长公主建宁性子犟,不可取;明珠公主为皇后所出,算是半个文家人,不可取;明羽与明景两位公主母妃分位太低,亦不可取,剩下的那就只有茹妃名下的明华公主。”她指尖沾酒,写下来萧涵二字。 谁说圣意难测,遇上这等心思的猫儿,还藏得住尾巴吗? 容家妖孽啊,真真是个能读心剖腹的妖精。 古筝讶然失笑:“我很怀疑,这世间可还有你猜不透的事?” 古筝想,大抵没有。 不料,她毫不犹豫回答:“当然有。” “哦?”这倒叫古筝好生意外了。 容浅念眉头一拧,似模似样地苦恼:“比如,我家男人为什么抱着我,却做了十足的柳下惠,难道我不够美貌,还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再抬头,瞟过某人某部位,容浅念顿时萎靡了,“你没事胸干嘛长那么大。” “咳咳咳。”一口茶堵在喉咙,上不去下不了,古大将军眼都红了。 容浅念眼更红。 大胸啊,她眼红! 古筝被某人火辣辣的视线看得面红耳赤,吸了一口气,装淡定:“说正事,说正事。” 容浅念赏了一个白眼:“我说的怎么不是正事了,难道你娶了明华不打算当柳下惠?”哼笑一句,她挑眼继续看胸,“怕是我们大将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茶古筝是怎么也喝不下去了,摇头直叹:“你这张嘴啊,着实不饶人。”语气甚是无奈,“莫要再打趣我了,我都快头疼死了。” “有什么好头疼的,大不了娶回家晾着。”眸子转了转,亮得像融了弦月,却痞得十足,“再说,明华公主要身段有身段,有脸蛋有脸蛋,要不你试试那……” 古筝立马投降:“兵器制造所,三成。” 利诱啊…… 可是似乎有人贪着呢! 容浅念继续喝着茶水,道着流氓话:“你这张脸也算是个一等美娇郎,就算那方面不行,明华公主也断不会嫌弃于……” 古筝脸黑了,喝止:“四成。” 容浅念笑了,又笑,抿了一口茶:“前几日里,我听楼里的姑娘说,现在有个办法,就算不用男子那玩意,也能叫女子欲仙欲死,要不,我……” 好个贪心的狐狸! 古筝咬牙:“五成。” 茶杯倒扣,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成交!” “你这贪心的家伙,那兵器制造所就算是惠帝手里也就握着三成,你倒好,一口吃下五成。”古筝嗔笑骂道,“奸商。” 第76章 你,成了我的偏执(2) 容浅念笑着接嘴:“无商不奸嘛。”思忖了片刻,“过几天便是惠帝五十大寿,你放宽心,这婚我定叫他赐不成。” 古筝只是笑笑:“小九,你可别太过火。” 她弯了弯眸子,一汪好看的上弦月:“我就玩玩,玩玩而已。” 玩玩?这厮,每次玩的时候都能玩死人。这一玩,怕是慧帝又该伤脑筋了。 慧帝五十大寿,宴请百官,举国同庆。 这日,风轻云淡。 容浅念还是一身素白简单的襦裙,伸着懒腰,大概没睡醒,迷迷糊糊,方走到门口,便听得十三抱怨:“小姐,你怎么现在才来,马车都坐满了。” “不是叫了四辆马车吗?”容浅念打了个哈欠,猫着眼扫了一眼,睡眼惺忪。 这模样,十三怒其不争了。 十二道:“小姐,你的那辆,大夫人用来装了寿礼。” 容浅念这才掀开眸子,聚成一汪灵动的水,滴溜溜地转。 十三冷哼:“明摆着是给小姐下绊子,这些个女人,真是几天不教训就出来蹦跶,当真找欠。” 瞧瞧,这彪悍得了容妖孽真传了。 十三俨然要干架的势头。 容浅念笑嘻嘻:“娘娘息怒,小的这就去教训。” 十三一张苦瓜脸依然皱着:“小姐你还打趣我,现在我们去哪里弄马车,皇帝做寿,你要是迟到了,保不准又被拿来做文章。” “这不是马车来了吗?”容浅念眉毛一挑。 十三抬眼,哒哒马蹄。 哇,说马车马车到,而且还是两辆,这般奢华,不知是…… 十三正想着,一声婉转语调:“小九。” 此乃昭明世子。 十三转头,看着另一辆,素锦奢靡,车帘撩起,男生女相,翩翩儿郎。 此乃大将军古筝。 “昭明,你怎生来了?” “你来得,我就来不得?”转头,对容浅念笑得春光灿烂,“小九,小爷来接你了。” 容府一干家眷都傻了,一个昭明世子就算了,再加一个大将军…… 哒哒哒,马蹄声响。 又来一辆?容相流汗了。 只见第三辆马车踏风而来,停在相府门口,驾车的正是椒兰殿青衣。 “青衣奉王爷之命前来恭迎王妃。” “阴魂不散!”昭明世子不爽,很不爽。 容浅念心情甚好,眨眨眼,一眯:“乖。”随即转身,抱起元帅大人,顺了顺元帅的白毛,“乖。” 两个字,一般模样的温柔。青衣各种欲哭无泪。 回头交代了几句,容浅念抱着狗儿,睃了一眼并驾的三辆车,随即走向殁王府的马车。 “小九。”那是萧凤歌的声音,有些幽怨,有些气恼,“先来后到。” 这傻子,有些事情,有些人,怎么能先来后到,人心本来就是长偏了的。 她只是对他笑,一如往常的没心没肺:“我向来货比三家。” 他脸色微白,苦笑。 “我这就先行一步,世子不妨和将军一路,也免了旅途寂寞。”说着,向古筝扔了个极是暧昧的眼神方上了马车。 古筝无奈至极,问萧凤歌:“要不要一起走?” 萧凤歌冷哼,道:“小爷货比三家。” 萧凤歌的话才落,一声响彻的嘶吼,只见忠亲王府的马癫狂了一般横冲直撞。 “啊!” 一声惨叫过后,相府的马车跟着四分五裂了。 方片刻之后。 “现在要和我一起走吗?”古筝笑着。 萧凤歌咬牙,泄愤似的一掀长袍,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小姐真是……”十二哭笑不得。 十三凑上去,补上一句:“有仇必报。” 姐妹两心照不宣。 这忠亲王府的马怎么就惊了呢?怎么就偏生只撞坏了容府的马车呢? 前头,殁王府的马车缓缓而行,马车里,男子眉眼温柔,笑着:“你又调皮了。” “谁叫他们不听话。”她伸手,一把抱住萧殁,笑眯眯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抱着她,贴着她耳边:“我不放心。”声音,闷闷的。 她搂着他的脖子,抬眼看他:“不放心什么?” 他极好看的脸,微微绯色,额间朱砂更甚妖娆,久久沉默之后吐出一个名字,语气扭捏。 他说:“萧凤歌。” 善妒成疾的男子,他想莫过于此,只是,他毫无办法。 傻瓜!容浅念舍不得骂,抱着他蹭啊蹭:“要不今天我把萧凤歌嫁出去怎么样?” 他笑:“好。” 如果,萧凤歌知道,一定会骂她没良心。 是的,她容浅念的良心都长成了偏心,那是种要不得的东西,会越偏越离谱。 此刻的她不就是如此,她亲了亲萧殁:“有了媳妇忘了娘,我想我就是这样的人。” 娘哟!这厮要不要没良心得这么露骨。 “阿嚏。” 马车里,萧凤歌连连喷嚏不断,俊脸染了红色,揉了揉鼻子,他甚是悠然自得:“小九莫不是在想我?” 这么灵,果然是嫡亲的娘。 古筝很淡定地拆台:“她在算计你。” 萧凤歌俊脸一沉:“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我就事论事。”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语中的,过往,那狐狸每次念他,无一不是算计他。 对此,萧凤歌苦笑:“若真如此,我必败无疑。” 容九若要算计谁,绝对一算一个准,更何况他这种早就对她丢盔弃甲的,怎一个惨字收场。 他啊,无可奈何了。 “昭明。”声音微微有些哽涩,古筝只是唤了他,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沉默。 萧凤歌只是抬眼,什么都没有问,他撩起车帘,看窗外前面的马车。 骤然,她红了眼眶,哽咽不休,字字艰涩,却仿若破体而出地汹涌,她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只看着她?” 毫不犹豫地,萧凤歌回答:“不可以。” 他的眼睛还是看着窗外,那个女子的方向。 第77章 都道容九不知羞(2) 慧帝怎么能容? “都给朕闭嘴,朕不过是砍个奴才,你们就几番阻挠,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看来慧帝这下马威是下定了。 正是气氛紧绷之时,容家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孽笑着上前:“皇上,你要真气不过,不如下一道旨,早些将臣女嫁入椒兰殿。” 众人傻眼,百官之中有古筝古将军连连摇头,这个妖孽,又要造孽了。 大殿之上,独殁王笑意清浅。 这般死寂森然中,她依旧言笑宴宴:“不然这宫里臣女来一次,皇上您就得砍人一次脑袋,要是皇上因此有负仁君之圣明,臣女不就罪过了。” 这般目中无人,这般张狂不拘,然,这般聪慧狡诈,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奈何动不得她一分,这,是容家老九之本性。 慧帝的脸色怎一个冷字了得。 年太后见此,怒极:“容家姑娘,这大殿之上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不服啊?你来咬我啊。好吧,她不和老太婆一般计较,转头,对视帝君:“皇上,这脑袋您还砍是不砍?” 砍,一世英明尽毁。不砍,一国之君的威严何在。这狐狸,真是次次拿捏精准,她,又胜一筹。 久久,只闻慧帝咬牙怒道:“将人拉出去打五十大板。” 百官齐拜,高呼:“皇上圣明。” 圣明?呵,容浅念冷哼一声,推着自家男人落座。 此一出,容家老九胜,盛宴依旧,歌舞升平,好似无此一事,天家啊,有几个不是揣着面具的。 殿中管弦丝竹,靡靡之音,殿下,容家老九吃得不亦乐乎,大抵整个大殿也就只有她有胃口吃。 歌舞过后,百官晋礼,一一朝拜。 “兵部侍郎送蓝田玉一对,恭祝我皇寿比天齐。” 哇,容浅念眼睛一亮:“这个不错。”顿了顿,补充,“贵。” 她喜欢贵的。 身边的男子继续给她布菜,微微莞尔:“你若喜欢,多少我都给你。” “这怎么一样,你的就是我的,我喜欢别人家的。”容浅念正气泠然。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家里的总不如偷来的,嗯,就是这个理。 萧殁浅笑,眸里尽是宠溺,就着她的杯子饮酒。 容浅念吃得漫不经心,又道:“还有皇后的那副福禄珠绣,起码值这个数。”说着,伸出手指比了个数。 蓝眸温柔,他揽着她,给她喂食,道:“嗯,十一眼光很准。” 一旁,青衣瞠目结舌,自家主子什么时候伺候过人,这般样子,倒像市井里为妻是从的守家奴。 那边,忠亲老王爷一副玲珑玉子棋震惊全座。 容浅念审视一翻,嗯,是好东西,回头对自家男人说:“忠亲王爷也是下了大手笔啊。” 萧殁替她擦了擦嘴边的糕点屑:“想要?” 青衣抬头,侧耳细听,越听越像分赃。 那厢容家妖孽笑得邪气:“会不会贪心了点?” 萧殁将酒杯凑到她嘴边,细心喂着,回:“你喜欢就好。”放下酒杯,抬头,“青衣。” 青衣懵了一下,随即道:“属下记下了。” 果然,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几件了? “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 青衣傻了,我的女主子,要不要这么贪心。 想必,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青衣都有的忙了。 容妖孽腰包满了,自然心情甚好,对着美食胃口大开,案桌上,各种甜品糕点几乎一扫而空,饭菜却原封不动。 萧殁微微蹙眉,用勺子舀着饭喂她,哄着:“这个吃多了不好,乖,吃点饭。” 容浅念皱着眉张嘴,萧殁笑着,给她碗里又添了不少饭菜,容浅念拿起筷子,将碗里的糖醋排骨喂到萧殁嘴边,抬头,一脸无辜:“这个太甜,我不喜欢。” 萧殁拧眉,张嘴,吃下。容浅念笑得直眯眼,将自己碗里的排骨,一块一块全喂进了萧殁嘴里。 青衣彻底傻了,他家主子不吃这玩意的。 青衣自然不会懂,这,叫情趣。 只是这情趣,落在某些人眼里可就扎眼了。 “不要脸。” 一声咬牙切齿的愤怒,忠亲老王爷筷子一顿,抬眼正瞅见自家儿子火冒四丈,顺着视线望去。 男子抱着女子,你一口,我一口。 世风日下啊! 忠亲老王爷一边摇头一边咋舌,又耳提面命:“这容家姑娘确实不知检点了点,大庭广众之下也不避避嫌,这般和殁王亲昵,实在不像话。你看明白了也好,省的被她迷得团团转。” 这忠亲老王爷自是不待见容家姑娘,也对,哪个做爹的能瞅拐自家儿子的女人顺眼?老王爷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自家儿子悬崖勒马浪子回头。 只是…… 自家儿子狠狠一个白眼丢来:“我家小九怎么不知检点了。”眼死死盯着男人,一脸妒夫,“我说的是萧殁。” 忠亲王脸一个须臾,变换了五颜六色,咬牙切齿又捶胸顿足:“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萧凤歌懒得理,继续没出息的看某人,继续打翻各种醋坛子。 容浅念那边,继续旁若无人地喂食,对面,为太子萧衍桌,准良娣容繁华相陪。 “你想要她吗?”容繁华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依旧望着对面。 萧衍视线锁着那笑容灵慧的女子,似笑非笑说:“这大殿之上想要她的人太多,想要她死的人更不在少数。” 是啊,这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子,老天真是疯了,竟造出这样聪慧诡辩的妖女,简直要人命。 容繁华轻笑,看萧衍:“你想要她,也想要她死。” 一语中的,容家繁华确也玲珑,萧殁笑,并未否认。 “你呢?”萧衍端着酒杯,靠近一分,视线逼视,“要什么?” “呵。”她冷笑,未答。 她要什么?问问她的眼睛,一直一直看的谁。 第78章 都道容九不知羞(3) 左侧桌,为夏王,陪坐女子,相貌娟秀,有几分英气。 酒杯又空,萧简再倒,而饮。 女子握住酒壶:“王爷。”声音娇柔,楚楚惹怜。 萧简挥开女子,眼,只望着一个方向。 女子含羞带切:“少喝些,对身体不好。” 萧简眼一抬,薄唇轻扯:“滚。”酒,仰头而饮。 “王爷。”女子眼眸沁泪,楚楚带雨。 萧简冷笑,忽然伸手捏住了女子的下巴:“你若不开口,会更像她。”手一甩,只道,“滚。” 那女子花容失色,颤抖着肩膀望向太后。 细看,会发现,这女子长得三分像容家的九小姐,可不就是年太后赏赐给夏王做侍妾的。 寿宴已到了尾声,各家寿礼都送完了,百官叩拜,高呼:“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慧帝起座,酒杯高举:“众卿平身,今日盛宴,朕与卿同醉,贺朕之风清世代昌盛。” 百官同道:“皇上英明。” 慧帝欢喜,一饮而尽,毫无醉态,声音于殿中中气十足:“朕今天甚是欢喜,还有一件喜事与众卿同乐。” 容浅念放下筷子,随即一笑,眸,掠过一隅,乃大将军古筝落座处,古大将军倒上一杯酒。 好啊,好戏要开始了。 百官暗自揣测圣意,听得慧帝又道:“今日朕半百之盛宴,特借此赐婚于……”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皇上,臣女的寿礼还没送呢?” 这轻漫的语气,这狂妄的态度,这不要命的断帝之言,除了容家老九,哪里有第二个。 慧帝脸色红紫掺半,好不难看,死死盯着容家老九:“你这丫头,次次在朕面前放肆,还真当朕治不了你?” 可不就是治不了吗? 一次三番,慧帝不是不想治,是治不了、治不得。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怪这女子太狡猾。 狡猾的某女子,又开始不安分了,依旧端坐着,手里玩着筷子,是轻描淡写的语气:“皇上要治臣女的罪,不妨先看看臣女给皇上准备的寿礼,兴许皇上看了龙心大悦不仅不治臣女的罪,反而嘉奖臣女也说不定呢。” 寿礼?龙心大悦?这是开玩笑吧,谁不知道容家老九唯恐不乱又惑乱皇室,怕是又一出让人避之不及的闹剧。 慧帝好一阵思忖,方冷笑:“朕倒要看看你还能掀起什么浪。” 容九笑而不语,递上寿礼,只是一方纸册,慧帝才看,脸,大变。 殿中,霎时冷澈。杀气,是杀气! 果然,容家老九喜欢在老虎头上拔毛。 到底,那册子……谁也揣测不出一分。 年太后一语破了殿中死寂:“皇上,这丫头到底送了什么?” 慧帝不言,握着那册子的手青筋乍起。 这时,容浅念笑着回话:“自然是好东西。”抬眸,笑语嫣然,“皇上您觉得呢?” 慧帝重重合上纸册,大笑一声,连道三声:“好,好,好。” 脸色铁青,眸光似刃,这是哪门子好,百官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无辜,傻子都看得出来,慧帝这又是被容家那妖孽摆了一道。 那妖孽,还嫌水不够混。 “既然皇上都说好,臣女便斗胆向皇上讨一个彩头。” 得寸进尺,趁火打劫,贪得无厌……这,都是容家妖孽的本质。 这般女子谁娶了,还不得翻天,众人看殁王,却只见他一手揽着娇妻,一手执着酒杯。 好家伙,殁王是个宠妻无度的,这下有得乱了。 半响,慧帝沉默。 “既然这礼物不称皇上的意,臣女要不再送一份?” 再送?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这滑头的狐狸精道行远不止如此。 一国之君,安能于人鼓掌? 不料…… 慧帝咬牙,道:“你这个贪心的丫头,上次要朕的儿子,这次又要什么?” 事实证明,一国之君又如何,遇上容九这个妖孽,一个字:降。 那大获全胜的女子笑得恣意:“臣女还是要一个人。” 殿中,三王神色各异,眸光别样灼热,为了那同一个女子。 慧帝问:“谁?” 她悠悠道:“古筝古将军。” 一语落,乱四座。世俗羞耻于这个女子果然全是狗屁。 顿时所有视线汇聚一出,偏角里,古大将军独自啜饮,怡然自得。反观天家之人,帝与三王均脸色沉凝,昭明世子深思,独殁王揽着怀中女子神色宠溺。 众人觉悟:果然,这女子真真是祸害。 正是气氛紧绷,端坐后位的文皇后拍桌而起:“容九,你当我天家颜面是什么,岂容你这般几次三番妄为胡闹,别说皇上不能应,礼法不能应,便是殁王又如何能应你如此恬不知耻的要求。” 俨然,皇后是越发看不过眼这容家肆意妄为的九小姐,这一声声质问,话里话外无疑不是将容浅念推上风口浪尖,世间女子,几个担得起水性杨花四个字。 “皇后娘娘说你不会应我恬不知耻的要求。”但见那女子笑靥如花,手,环住殁王的脖子,“你说呢?” 百官抽气,这女子,真真不知耻。 “你若喜欢,都依你。”轮椅之上,绝美的男子,嗓音如魅,于殿中,久久不散。 这样纵宠,世间几个男子能如是,自此一遭,谁不知殁王为妻是从。 容浅念笑出了声,那叫一个灿烂,只是扎了皇后的眼,她怒道:“容九,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你好生不要脸。” 文皇后之言方落,只闻一声响,殁王掌心,酒盅尽碎,额间朱砂一瞬染了血般妖异。 文皇后当场白了脸。 都道殁王旧病将枯,这等功力,深不可测。 慧帝哑然失笑,太子夏王皆若有所思,这天家一家,怕是要变天了。 这病秧子,居然深藏不露,萧凤歌冷嗤,看容浅念。 整个大殿,唯有那女子模样带笑,哄着身边的男子:“逸遥,不生气,乖。” 第79章 无所不知乃容九(1) 这……凌乱了。 下一秒,却见殁王脸色稍霁,她又抬头,看向文皇后:“不要脸?”她笑容明媚,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敢问娘娘,容九可曾说过要古筝将军作何?可曾说过要纳了古筝将军?还是说了要对将军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文皇后整个人怔住,一国之母的架子如何端得稳。 容浅念起身,走近一分,文后退一分,她轻笑,又道:“容九可什么都还未来得及说,皇后娘娘就这般等不及给我判罪。”嘴角一扬,“皇后娘娘你这顶恬不知耻的帽子扣得可真高啊。” “你……”皇后花容尽失,口齿颤抖,难言。 这般绝地反击,这般攻其不备,乃容九惯用。 三王视线痴缠,映着女子笑颜如花。古筝浅笑,饮酒:这妖孽啊! 容浅念一脸纯真看文后:“皇后娘娘,以后这话,可记着别乱说,不然您一国之母失了风度脸面,可不叫人笑话了去。” 笑话?谁敢!大殿之上,容家老九大笑,她敢。 文皇后脸色那叫一个惨,还欲开口,慧帝便大喝:“皇后,你退下。” 文皇后咬牙,搅着手绢瞪容浅念。 容浅念心情畅快极了:“皇上,这人你给还是不给?” 慧帝冷眼,半天不语。 靠,老娘给你台阶你不下。容浅念不耐烦了,正要开口,萧凤歌问:“小九,你到底打什么算盘?” 容浅念忽然眼眸一弯,那般邪气,萧凤歌愣了一下,眼皮一跳,她便凑近,捂嘴小声道:“打你的算盘。” 萧凤歌心里一个咯噔,毛骨悚然。 她要使坏了。 果然,一句话,殿中死寂,她说:“皇上,臣女为昭明世子请旨迎娶古将军。” 萧凤歌傻了,忠亲老王爷一个腿软,险些摔倒,百官看看昭明世子又看看古大将军,皆面露惋惜:铁骨男儿,貌若潘安,奈何断袖。 “放肆!” 慧帝一声怒吼,百官皆跪,那女子一袭素白的裙,站于人群,丝毫不退,丝毫不惧:“皇上,臣女还要放肆一回呢。” 慧帝重重坐回王座,脸,颓败。 之后半盏茶的功夫,殿中只有女子轻灵慧黠的声音,忽高忽低,眉飞色舞。 直至宴席散,慧帝拂袖而去,百官抹汗做鸟兽散。 “容浅念,你到底在谋什么?” 容浅念回眸,深深看着萧衍,轻声细语:“谋你的宝贝,所以,你小心哦。” 萧衍眸光大乱,方寸尽失。 那女子笑容飞扬,走出了殿门。 这个女子,留不得。萧衍,眼露杀意。 “她。”唇角似笑却冷,萧简道,“你动不得。” 萧衍骤然转眸,冷笑:“本宫动了什么心思?你又动了什么心思?” 萧简默,视线凝着远去的那人。 那厢,正哼着小曲,殿门外,古筝静候。 “小九。” 两个字一落,轮椅之上,男子一眼而过,古筝只觉背脊冷澈。 好强大的气场! 难怪镇得住容家的九妖孽,古筝笑,看着容浅念:“你玩过火了。” 容浅念眨眨眼,很无辜:“还好啊,没出人命。” 是没出人命,却也天翻地覆。 古筝哭笑不得:“可是我的名声你可一点没给我留啊。” “正好,皇帝不会要个断袖来做女婿。” 古筝无言以对,容浅念推着轮椅,缓缓走远,那男子,牵着她的手,嗓音温润极了。 “十一,他应了你什么?” 古筝失笑,这男人,精于人心揣测。 容浅念没迟疑,回:“兵器制造所,五成。” 远远望去,轮椅上的男子转眸看容浅念,侧脸轮廓美得精致,他说:“以后,你想要什么和我说。”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那是以前,现在有我。” 容浅念笑着应:“好。”又问,“你怎么不问我送了什么寿礼?” “你高兴便好,不管送什么,他动不得你。” 容浅念思忖:“既然这样……”她凑着笑脸过去,讨好的语气,“那晚上我不去欣荣宫好不好?我要去椒兰殿,我要住那里。” 萧殁只是拂了拂她的脸:“随你。” 容浅念又苦恼了:“不行,我要去了椒兰殿,就瞧不见热闹了,明日皇家狩猎,百官留宿欣荣宫,今晚那里一定有的玩。” 萧殁拉下她的脸亲了亲:“都好。” “好吧,今晚睡欣荣宫。”伸手,缠上萧殁的脖子,容妖孽十足的嫖客模样,“小美人,等着爷改日宠幸。” 萧殁轻笑出声,随即,吻了女子的唇。 古筝笑笑,收回视线转身,终于知道为何世间男儿那么多,容浅念独独钟情萧殁。 那个男子,将她奉为他的王,钟的是情,忠的是命。 寿宴就此落幕,百官皆宿于欣荣宫,以赴次日皇家狩猎。 这夜里,皇宫后院里流传了这样一段佳话:昭明世子与古筝将军,五年前于军中相遇,两人一见钟情,彼此爱慕,奈何同外男子,于世俗不容,有情不得眷属,容家九女闻之感动涕零,自此三年如一日,为二人传情达意,容九怜之,向帝面明,帝拂袖而去,昭明世子喜极而泣。 这先说拂袖而去的帝君…… 宴席刚散不久,长信殿中,慧帝大发怒火。 “混帐东西,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扬手一甩,慧帝手中册子狠狠砸向太子萧衍。 这册子正是容家老九的寿礼,翻开,只一眼,萧衍面如土色,跪地:“父皇息怒。” 慧帝冷嗤:“息怒?结党营私,受贿贪污,顶风作案,真是朕的好太子。”面色一狠,“朕问你,这上面的罪行可属实?” 萧衍俯首:“儿臣难逃其罪。” 慧帝怒极,声嘶颤抖:“好啊,朕还没死呢,你就迫不及待要坐上那个位子?” 为帝者,最忌谋位,更忌牵制,他怎能容? 萧衍立即伏地,一语深长:“父皇,你也看到了,老十养精蓄锐多年,儿臣不得不谋。” 第80章 无所不知乃容九(2) 慧帝眸光骤冷,幽深。 果然,那人更是慧帝心中不得不拔的刺。 慧帝长叹:“好个不得不谋,你若要谋,就别让朕知道,更别让容家老九知道,这东西若是落到他人手,便是朕也保不住你这个太子。” 这便是一个帝君的选择,无关君臣父子,他放眼的是这个天下。 “儿臣大意,绝无下次。”萧衍伏地,唇角一抹阴鸷。 慧帝颓然坐下,语气些许无力:“老九,你记住,这个皇位,不是朕不给你,是有人不让朕给你。”顿了许久,又道,“容九太狡猾,太聪慧,善谋,善人心,她。”语气一冷,森然,“你不得不慎,不得不防。” 萧衍眸色深凝,扬声诺:“儿臣定不让父皇失望。” 那个女子,不得不慎,不得不防,更,不得不谋。 江山美人,自古君王心,太大。 慧帝闭目,挥手,萧衍告退,片刻,长信殿传出一声:“传,明华公主。” 再说说这喜极而泣的昭明世子…… 刚入夜,欣荣宫南殿侧间,容浅念下榻处,昭明世子寻迹前来,未见人,先闻昭明大喝:“小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容浅念依着躺椅,微微掀了掀眸子,语调慵懒:“凤歌儿,我这般为你操心操肺怎么就忘恩负义了。” 确实是操心操肺啊,连身家大事都包办了。 可惜,这被包办的人可不是个省心的。 “一见钟情?互许情忠?非君不娶?念郎心甚?”一字比一字阴冷,字字嘶摩而出,擦出火光四溅。 这话,容浅念当着慧帝说得可是感天动地,正气泠然,现在这么一听,怎就心肝颤抖呢? “咳咳咳。”容浅念缩缩脖子,底气不足,“记性不错。” 萧凤歌冷哼,一屁股坐下,凑近容浅念:“说吧,坦白从宽。” 她缩,她再缩,咬牙,一把将人推远,再拂拂衣袖,说:“皇帝老头看上古筝了。” “所以你把她塞给我了。”语气十分咬牙切齿,眼神十分火冒三丈。 容浅念想了想,义愤填膺地回上一句:“救美人于水火,你义不容辞。” 这还有理了? 桃花眼一挑,萧凤歌怒了:“狗屁不通,小爷誓死不从。” 什么美人,她明明知道他……这个妖孽,真真叫人手痒,牙痒,心痒,哪哪都痒。 某人悠悠起身,笑得眼睛贼亮:“凤歌儿,知不知道誓死不从会是个什么后果吗?”顿了顿,露出森白的牙齿,“霸王硬上弓!” 没下限的妖孽! 萧凤歌哼笑:“古筝不敢。” 容浅念淡笑:“我敢。” 萧凤歌咬牙,无语凝噎,是的,这妖孽敢,这世上还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这不要脸又无赖的妖孽,可每每她不要脸又无赖时,每每都是他乖乖就范,对此,萧凤歌很无力。 容浅念很满意,大爷一般地抬抬手:“只要你乖乖听话,也不会亏待你的。”想了想,说,“兵器制造所,我给你一成。” 原来如此,这奸商! 萧凤歌扯扯嘴皮:“先礼后兵,小九,你真狡猾。” 先礼后兵,这是说得好听,这行径,分明就是先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容九这厮,狡诈成习,阴险成性。 她拱手,做谦让状:“承让承让。” 哦,这人还厚脸皮成墙。 他拿她是半点法子都没有,沉默了久久,他开口,语气有股摸不透的沉:“不过,你可能要白忙活了。” 容浅念眉眼一抬:“哦?” 那老狐狸,怎就不安分呢? “就在刚才,慧帝将明华公主送去了古筝屋里,很快,怕是就要上演一场私相授受,公主名节不保大将军难逃其责,你说,会是个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傻子都知道慧帝想把古筝大将军当鸭子来煮。 靠!不要脸! 容浅念怒道:“臭皇帝,居然卖女求荣,要私相授受,先问老娘答不答应!” 一句话刚落,一阵风过,哪里还有容浅念的影子,这只好管闲事的狐狸! 萧凤歌站在原地,轻念:“小九,你莫要怪我。” 他苦笑,然后开始心慌。 已是酉时三更,欣荣宫外步履急促,宫灯铺了一路,蜿蜒欣荣宫西侧,此处为大将军下榻之所。 霎时,房中传出女子之音,令人闻之心肝颤抖,面红耳赤。 “还脱!” 宫殿外,众人竖起了耳朵,这个声音…… “你摸哪里啊?” 此乃容家老九,此行径…… “你他妈的霸王硬上弓也不要这么急色吧。” 顿时,殿外一双双眼珠掉地。 此行径乃霸王硬上弓。 打斗嘶喊,片刻,又传出一声河东狮吼:“靠,老娘有男人了。” “擦,疼死老娘了,你死鬼不会轻点啊。” 听听,这状况,怎一个惨烈。 “你丫,老娘要在上面。” 容家九姑娘,果然是个彪悍的主。 殿外各种脸红心跳,噤若寒蝉。 殿中各种抵死扭打,上蹿下跳。 到底,容家老九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呢? 哦,是在上面。 容浅念一脚架住下面的人,扯了扯大开的领口:“你要上了老娘,有那本事吗?” 殿外,传报的宫人闻之一个哆嗦,声音颤抖:“皇、皇上到。” 容浅念一把扑倒地上的人,抬头,大吼:“抓奸?操!” 最后一个粗口刚音落,脚步声响。 “天啊。” 是茹妃的声音。 天啊,要不要这么狗血,捉奸在地,能更俗点吗?容浅念一边怨念,一边整理衣衫,整个人还扑在某人身上,下面那个,这会儿继续急色乱扯。 文皇后雍容华贵的脸都绿了,口齿不清:“你、你们在做什么?” 地上,两人一上一下,扭作一团。 你说,做什么呢? 下面那个一脸急色,满眼潮红,额角狰狞的正是平时文质彬彬的大将军,这会子,大将军一个猛扑。 第81章 治不了的妖孽容九(1) 容浅念突然一脚过去:“滚开。”随即,扬手一掌,大将军身子一软,被劈晕了。 末了,容浅念拉了拉襦裙,骂道:“妈的,老娘的衣服都扯破了。” “容九,你居然……” 容浅念这才抬头,好家伙,慧帝一家子除了几个王爷都在,三姑六婆尤多。 容浅念头疼地揉揉眉心,反问:“我居然怎么样?”眸子一睃,“皇后娘娘是想说不知羞耻还是不要脸?”眼又一转,见慧帝眸光深凝,冷眼观之。 臭老头,等看好戏啊。 “婚约在身,与人苟合,简直恬不知耻。”文皇后字字都带了刺,恨不得扎死眼前之人。 这老妖婆……容浅念送了个明媚到更扎眼的笑,说:“要是刚才躺在那里的是明华公主,皇后娘娘又是哪一套说辞?” 文皇后顿时脸大白,环视殿中。 这会儿知道找女儿了,早干什么去了。 容浅念反唇,讥讽:“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天作之合?”话锋一转,咄咄逼人,“还是闷一壶合欢酒来把生米煮成熟饭?” 慧帝突然喝止:“休要再胡言,皇后说得对,与人苟合,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卖女求荣的还敢倒打一耙。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了! “靠,原来还有比我还不要脸的。” 一句话,慧帝当场脸色铁青,殿中,死寂。 整个风清,谁敢辱骂帝君? 容九敢! “大胆!”慧帝近乎嘶吼大喊。 容浅念置若罔闻。 “口出粗言,以下犯上。”慧帝一眼森冷,道尽杀伐,“容九,你的脑袋你还要不要了?” 容浅念眉毛一挑,不退一分,不弱半分:“那就看皇上你敢不敢摘。” 赤果果的挑衅,她当真敢。 一国之君,如何能姑息。 慧帝之眼,冷若冰霜:“容家老九目无法纪,藐视皇威,毫无廉耻礼仪,来人。”大喝一声,“收押。” 三王不在,如此一来,在劫难逃,如此境况,那女子依旧笑意怏然,伸手,被束,她只是眨眨眼眸:“皇上,不要后悔哦。” 后悔?这个女子言出必行,如此之言,不是恐吓,是警告。 慧帝眸间,神色巨变。 她浅笑嫣然,又道:“差点忘了,明华还在桶里泡着,那药下得可真狠”走了几步,仰头,眼里竟带了睥睨,“臣女还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得不说,皇上,正如您看到的,臣女与古大将军当众苟合,私相授受,牵扯甚是不清,若是皇上不怕日后臣女与大将军狼狈为奸、里应外合,您大可以将古将军收为驸马。” 慧帝面色骤然惨白。 这一席话,字字是插进慧帝心坎的软刀子,一分不差,她道出慧帝所想所忌。 这个女子,精明到恐怖。 “押下去。” 慧帝一言落,十几个将领现,被围住的女子双手被缚,依旧悠然慵懒,步调散漫地走出殿。 殿外,太子夏王一行人突然而至,走在最前面的是昭明世子。 “你这丫头,又是惹什么祸了?”萧衍嘴边噙了一抹淡笑。 容浅念听出了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很不爽,嘴角一扯,不痛不痒地吐出两个字:“通奸。” 萧衍唇边的笑僵了,容浅念这才满意了,刚迈出步子,耳边,是萧简的声音,无奈,似乎又沉重:“容浅念,你就不能叫人省心一点。” 听听这语气,不知道还以为她和这人有几毛钱关系呢。 容浅念再扯扯唇,很诚实:“不能。” 萧简笑得竟有些荒凉。 这男人,看不懂。容浅念抬步就走。 “小九。” 容浅念脚步停了,没有一如往常,唤那人凤歌儿。 “我很快就让你出来。”他信誓旦旦。 容浅念抬头,没有了一贯的戏谑:“你只告诉我萧涵被送来,那么。”她微微沉吟后,望进他的眼,问,“古筝被赐了合欢酒,你知与不知?” 视线相对,那女子的丹凤眼从未如此认真。 他想,他总是一再对她投降,苦笑:“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了你。” 除了至信之人,还没有谁能算计她,这次,她输了。 原来,人心真的隔着肚皮。 “目的。”不冷不热,恰似疏离,容浅念从不是少话的人,一旦她言简意赅,那么问题很严重。 他有些慌了,眼神很乱:“我只想让你看看,你选的那个人到底能不能信你,能不能护你。” 我只是想,为自己谋一次。 这句话,萧凤歌忽然说不出口,之后,他只是看她。 片刻的犹豫迟疑都没有,她回答:“他能。”她束着手,站在殿门楼口,宫灯打亮了她的眼,好看得致命般,“也只有他能,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能,我容浅念也只要他做我的男人。” 所有灯光融在了容浅念一人眸中,萧凤歌的眼,毫无光亮,那样惨淡到揪酸了心。 他终于知道,这个总是真真假假的女子,一旦认真,那才要命。 萧殁啊萧殁,你何其有幸,得她钟情。 久久,他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小九,不要这么早宣判我出局好不好?” 语气,带了央求,往日意气风发的昭明世子在她面前,毫无半分姿态。 容浅念扯扯嘴,笑不出来:“凤歌儿,为何算计我?”顿了顿,语气有些僵硬,却决绝,“你明知道我记仇。” 谁都知道容九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可是,谁知道他无路可走? “你知道为何。” 因为,他对她,已是穷途末路。她那么聪慧,怎么会猜不透。 容浅念突然一笑,眉眼如常:“凤歌儿,老娘有男人了。” 说完,转身走进夜里。 一笑,泯情仇。这样,他还怎么放手,又怎么继续。 萧凤歌冷笑出声,很荒诞,好个一败涂地啊。 戏终人散,殿外,起了风,未满的月儿照得树影摇曳,还有,人影,萧条。 第82章 治不了的妖孽容九(2) “我就知道。” 殿中,缓缓起了女子的声音,他未转身,依着殿门轻叹。 “对上她,就算你用了心计也没有半分胜算。” 她踩着漏近殿中的月光,走到他身边。 萧凤歌转身,声音微凉:“那杯合欢酒你根本没喝。” 皇室中人均知,合欢酒之烈,除男女欢好,唯帝都皇陵的龙泉水方解。 这般清醒,只有一种解释。 古筝浅笑:“看出来了。” “你。”声冷,他眸光如炙,“又在谋划什么?” 她忽然轻笑出声,眼角的讽刺若隐若现,抬头,看他:“我谋你。” 一场算计,局中局,环环扣,谋的是情?是利? 还是那句话,人心总是隔着肚皮的,眼睛下,看不透一张张诡异的面具。 良久,萧凤歌冷笑:“未必。” 月下,她容颜惨白,指尖轻颤。 视线相对,萧凤歌冷然:“古筝,你若要借刀杀人,我不介意你借我的刀,但若刀口指向的人是小九。”语气骤然冷却至极,他说,“我绝不手软。” 好个绝不手软,五年相交竟是抵不过那女子分毫。难怪世人总说,天家的男子寡情薄意,确也如此。 若是有那一天,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手软。 她还是笑,眼角有泪,荒凉的:“昭明,这世上,你只信她。” 萧凤歌不可置否。 那个女子真真假假,插科打诨,谎话连篇,只是萧凤歌信她,不计真假。 人心啊,偏得离谱。 古筝转身,只留一句:“我无话可说。” 已是深夜,深夏的季节竟有几分无端的冷瑟,椒兰殿外,宫灯未熄,高高悬起,灯下,人影急促。 “王爷,欣荣宫出事了?” 殿中,男子微微淡蓝的眸子骤然深凝:“她可好?” “收押入狱。” 一阵风过,阴冷几度。 “原因。”言简意赅的话,冷彻。 “以下犯上。”青衣迟疑,片刻,些许支吾,“与、与人苟合。” 空气又冷一分,静,那般静得叫人心慌。 那轮椅之上的男子眉眼微敛,额间绯色的朱砂红得妖娆。 他道:“谁?” 这般语气,动了杀念。 青衣回:“大将军古筝。” 久久沉默,月光将萧殁侧脸照得朦胧,美极。 他轻笑,柔了满眼冷峻:“她啊,一刻不让我放心。”无奈,却有些慌忙,“青衣,去长信殿。” 青衣摇摇头,默念:宠妻无度莫过如此。 半盏茶后,长信殿外,宫人传:“殁王到!” 殿中,端坐龙榻,慧帝抬眸:“你来得真快。”倒了一杯茶,慢饮。 薄唇轻启:“放了她。” 慧帝执杯的手微颤了一下,茶水撒出。这样的气场,竟让他一国之君心惊。 茶盏轻扣,慧帝目光如炬:“朕说过,这个风清都是朕的,包括她的命。” 此一招,慧帝下了杀心。 隔着案桌,他目下无尘,冷然淡漠:“我亦说过,你要不起。” 何等张狂,却与生俱来,只叫人心惊慌乱。 天家十六子,原来,十子最像他,像一个帝君,睥睨天下。 奈何,二十年弃子,他不得不防满盘皆输。 慧帝言:“那就看看朕能不能摘了她的脑袋。” 萧殁不言,眼轻抬,窗外开始变天。 殿外,忽然来传:“皇上,南疆王谋逆,已兵临城下。” 慧帝猛然起身,打翻了茶杯。 “放了她。” 还是那一句,萧殁眸光冷得恣意,尽是狂傲。 慧帝重重坐回软榻,脸色颓败,一瞬苍老。 长信殿里,烛火发出轻响,静得让人心慌。 半柱香后,殿中传来一声:“传圣上口喻,放容家小姐。” 此时,皇宫监牢里,容浅念四仰八躺哼着小曲,叼了一根稻草,别提都悠哉悠哉了。 牢门口传来脚步声,容浅念撑着下巴,懒懒抬眸。 哟,牢门口那衣冠楚楚的不正是萧衍那个禽兽吗?容浅念吐了嘴里的稻草,晃着腿:“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容九受宠若惊啊。” 萧衍解了披风,露出一张俊雅的脸,嘴边含笑:“惊?本宫怎么觉得你在等着本宫。” 地牢里的灯火幽暗,照得萧衍侧脸忽明忽暗的,几分诡异,几分魅惑。 倒是长得人模人样,容浅念懒懒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说:“殿下,自以为是是病,得治。” 萧衍清俊的脸,僵住。 小样! 容浅念笑得眼珠贼亮,起身走到门口:“不过,我倒是知道殿下可是时时念着容九。” 萧衍扬唇反笑:“哦?本宫为何?” 莹莹烛火,照得她眸子灼亮:“为了我手里那份罪名书。” 萧衍淡笑不语,这狐狸倒是会揣度人心。 容浅念勾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牢门的锁链,叮当清响,伴着她漫不经心的语调:“不过,我倒是好奇,殿下是要来杀人灭口还是收为己用?” 手指一顿,她抬头,突然望进萧殁的眼,一眼穿透。这女子,一双眼能看透世间百态,叫人无处遁行。 萧衍失笑:“父皇说得对,你太聪慧,太精人心,对你不得不慎,不得不防。” 容浅念懒懒听着,手指继续拨弄得锁链叮当作响。 “不过,比起防守。”萧殁笑得深意,手落在她手背,轻轻摩挲,“本宫更喜欢进攻。” 美男计?靠,也不照照镜子。容浅念皱眉,很嫌弃,收回手,放在裙边,擦了又擦。 堂堂一国太子,被嫌弃得彻底,萧衍脸色那叫一个五颜六色。 “那请问殿下要怎么进攻?” 说着,她伸脚,就是一踢,一声清响,锁链掉地,她拍拍手:“搞定。” 萧衍瞠目结舌,抬眸,只见她素手,指尖毫无武器。 能徒手解了这千年玄铁锻造的锁链,他前所未见,这个女子,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他甚至敢笃定,这牢房,绝对困不住这只狡猾的猫儿。 第83章 治不了的妖孽容九(3) 真是只会挠人心的猫儿,专攻人心,若得她,这天下必定如囊中取物。 萧衍抬头,笃定:“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瞬间千千万万草泥马从容浅念眼前奔腾而过,她小脸一垮,一脚踢开了牢门,怒瞪:“靠,你被那么多女人睡过,老娘嫌你赃。” 萧衍一愣,便在那一瞬,牢中的女子忽然双手成爪,猛扑而来,不见利器,却见杀机。 萧衍连连后退,那指尖擦过脸,瞬间划出一道血痕。 一张清俊儒雅的脸,就这么刮花了。容浅念甚满意,退开一分,细细观赏,嘴角一牵,一抹坏笑:“哟,你的血还是红的,我还以为是黑的呢。” 萧衍指尖沾了脸上的血,眸中映出一抹红色,他怒极反笑:“你倒是藏了一手好功夫。” 容浅念梨涡牵起:“彼此彼此。”伸手,擦了擦指甲上的血迹,“整个风清,能躲过我那几招的人屈指可数,你这善文儒雅的太子爷可是深藏不露啊。” 话刚落,她一个闪身,速度快极,双手直擒萧衍几处死穴。 好个攻其不备!萧衍丝毫不敢大意,掌心运功,亦是招招致命。 容浅念一个旋转,左手虚招,右脚突然进攻,萧衍退无可退,即便运了轻功,还是慢了一步,肩甲撕裂,胸口血气翻涌。 “我的佛山无影脚滋味不错吧。” 一句话完,她素手一扬,再出招,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牢中,稻草乱飞,牢门震动,正是招招致命时,忽然传来一声:“圣旨到。” 尼玛,这么快? 容浅念一个晃神,萧衍趁空闪身,欲逃之夭夭。 容浅念冷哼一声:“想走?”指尖一转,银针乍现,“我可不答应。” 声落,她垫脚一个空翻,一脚堵死了路,五指张开,扭动如蛇。 好快的速度,好鬼怪的功夫,明明无半分内力,他却讨不到半分赢头,他连连后退,狼狈至极,一转身,那女子的手便袭来,脖颈一疼,萧衍倒地,竟无半分挣扎的力道。 容浅念整整衣衫,一脚踢过去:“别挣扎了,那一针,起码得让你半分钟起不来,不想半身不遂就给我乖乖待着。” 萧衍双手虚软,重重喘气,眉间阴鸷:“是本宫大意了,竟着了你这妖女的道。” 妖女?这称号她喜欢。 容浅念笑得欢快,有一脚没一脚地将稻草踢过去:“既然殿下都说容九是妖女了,容九自然要对得起妖女这称号不是。” 说完又踢了几脚,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 萧衍大惊失色:“你在干什么?” 蹭的一声,一点火星升起,在她掌心燃起,抬头,表情正经,无辜,回答:“杀人放火啊。” 萧衍整个人僵住,眼中竟闪滚慌张。这个家伙什么都敢干,杀人放火她绝对说到做到。 果不其然,她手一松,火折子落在了稻草之上,瞬间燃起烈焰。 萧衍一个翻身,才躲过了连绵的火,狼狈不堪极了,门口,那女子笑出了声,拍拍手:“我就先走了。” “你站住!”萧衍大呼。 站住?开什么玩笑,她可不想被烧死。 于是乎,容浅念眼都没抬一下,大大方方走出牢房,转身,顺带上了锁,勾着唇笑着看萧衍:“不用送我。” 萧衍迅速起身,正欲一掌劈开牢门,听得那女子狡邪的声音:“有本事你就出来,我不拦你,不过。”语调婉转,懒得像只猫,“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我反正是因与人苟合下狱,也不怕多这一条罪名,只是殿下一国储君可要多掂量掂量了,这行为不雅、举止不齿是小事,可这与虎谋皮、共商谋逆可就是大事了,老皇帝派来传旨的人就在外面侯着,殿下若要出这个牢门,可记得先想好托辞。” 萧衍手上动作骤然一顿,眼神凝住。 果然句句戳中了要害。慧帝对她欲除之而后快,这与虎谋皮,若她是虎,这皮只会是帝君之位,萧衍若要出去,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慧帝,这个门,他出不得。 好一招釜底抽薪。 萧衍双拳紧握,几乎咬牙嘶吼:“步步惊心,容九,你算计得好啊。” 火光映在她眼里,灼灼生辉,她笑容恣意:“过奖过奖。” 道完,她挥一挥衣袖,大步走出去,依旧哼着那恼人的小调,远远,她哀叹了一声:“诶,今晚这风怎地这般不给力。” 窗外,风刮得狠,火势蔓延极快,片刻时间牢房便一片火光。 萧衍大喝:“容九,今日之辱,本宫难忘。” 黑夜里,火光骤亮,冉冉大火蔓延整个天际,映红了月,撒了一地的碎光。 只肖片刻,整个皇宫人心惶惶,牢房外,兵荒马乱了。 “走水了。” “走水了,牢房走水。” “……” 三五成群的侍卫手忙脚乱,牢房外乱作一团。 “水,快拿水来。” “救火!” 那传旨的公公忽然尖着嗓子喊了一句:“容家九小姐还在里面,快救火。” 此话一落,那叫一个心惊胆战,皇宫谁人不知殁王宠妻如命,这容九要是被烧掉了一根皮毛,得多少人要脱一层皮。 如此一来,所有侍卫咬牙,闭眼,一个字:冲。 忽然,懒懒的声音幽幽传来:“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众侍卫抬头,只见漫天火光里,女子长发飘扬,素白的裙摆摇曳,她嘴角噙着笑,步子散漫:“各位大哥冒火相救,叫容九好生感动。”说着,扬手抹了一把眼泪,作感激涕零状。 这说话不着调,步子像只猫,张狂乖张到让人抓狂的女子,除了容家老九,还有哪个? 众侍卫淡定了,这大火,哪里烧得了这妖孽皮毛?这不,人家悠闲着呢。 只见,容家妖孽懒懒步调,走出火光,眸子与那火光一般亮,她扬扬手,说道:“众位大哥不用辛苦了,反正这牢房铜墙铁壁的烧不坏,牢中又都是些作奸犯科的该死之人,烧了倒干净,省的脏了咱圣上的手不是?”她笑嘻嘻,“所以你们就各自打道回府吧。” 第84章 容九全胜(1) 侍卫们傻住,这火不救,皇帝能绕?这火救了,容家这位八成也不依,左右都是难,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各种凌乱。 却见那女子手指挑着黑发,摇头无奈的模样:“啧啧啧,真不听话。”她耐着性子,又是一番苦口婆心,“深更半夜,正是睡觉的好时辰,再说这么大火,殃及无辜了就不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大风吹过,大火正盛,火光下,各种死静,傻了无数双眼。 容家妖孽,果然彪悍得很低调。 这火还救不救呢? 难办难办……忽然,安静里,一个声音:“殁王妃的话,可都听明白。” 这是个让人本能地臣服的声音,好听却不敢松懈一分。 那轮椅之上,额点朱砂,唯殁王。 几乎本能,所有侍卫伏地而跪,高呼:“尔等听令。” 果然,气场这个东西是天生的。 就这样,殁王一句话,任牢房大火肆意,烧了个干净,火光红艳,那是染血的颜色,容浅念便站在那一片妖娆的红色下,笑着,看着那人,眉眼温柔。 “过来。”萧殁轻声唤了句,漫天大火,他蓝色的眸中,只有笑靥如花的女子。 容浅念突然觉得,背后熊熊大火,开出了花儿,美得不得了,尤其映在自家男人眼里。 诶,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容浅念直接跑过去,一把抱住,像只猫儿,开始各种蹭,软软地喊着:“逸遥。” 萧殁捧着她的脸,有些烟熏的黑,他指尖微凉,细细替她擦着,声音温柔得一塌糊涂:“可受了委屈?” 委屈?那是啥玩意,容浅念还真没懂过,可是,自家男人这么一问,她心坎的地方突然就长出这么矫情的东西,叫委屈。 于是,她重重点头:“嗯嗯,我委屈。”丹凤眼一眨,泪眼汪汪,忧伤极了,“他们都欺负我,就在刚刚萧衍还想杀人灭口呢。” 某人很自觉地省了美男计这一茬,还有杀人放火这一段。装委屈,谁不会,容浅念鼻子一抽,还不心疼死某人。 果然,萧殁心疼了,拂着她的小脸,亲了又亲,满眼柔情:“乖,现在没事了。” 容浅念笑着凑上去亲萧殁的唇,笑嘻嘻地:“嗯,你多亲几下就没事了。” 得到机会就啃豆腐,这厮,又得寸进尺了。 萧殁只是浅笑,有一下没一下的吻着她唇角。 一旁,青衣见怪不怪,只是一干侍卫可就眼珠子掉了一地,这等脸皮,厚得无人能及啊。 那边,容浅念旁若无人,搂着萧殁的脖子抱怨:“逸遥,你是不知道萧衍那厮有多不要脸,居然威逼色诱。” 突然背脊一冷,容浅念打了个寒颤,抬头,正好撞见自家男人沉下的俊脸,她缩缩脖子立马改口:“口误口误,我的意思是威逼利诱。” 萧殁沉默,俯身,咬了一下她的唇,声音微哑:“你总让我担惊受怕,怎么这么不乖。” 妈呀,这才叫勾引。美男计,果然是自家男人的专属,太勾人了,太让人想犯罪了。太…… “咳咳咳。”容浅念撇开眼,装正经,“放心,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萧衍敢打我的主意,我放了一把火,烧不死他,也让他脱一层皮。” 青衣闻之怔了,太子还在里面? 这人要不要这么彪悍?要不要猖狂得这么正大光明? “青衣。” 沉沉一声,青衣一愣,眼皮跳得莫名其妙。片刻,自家主子不瘟不火地丢过来一句:“堵住牢房各个出口。” 这叫什么?有仇必报!落井下石!连本带利! 主子,和某人越来越像了。 青衣擦汗,回:“是,王爷。” 这下,萧衍定是不死也要脱上几层皮。 容浅念开心了,抱着萧殁一顿胡乱亲,眯着丹凤眼笑:“还是我家男人最疼我了。” 萧殁抓着她不安分的手,哄着:“乖,别乱动。” 她继续乱动,乱摸,偶尔凑过去亲上几口,萧殁拿她没法,扶着容浅念的腰,转身道:“都退下。” 瞬间,面红耳赤心跳如鼓的一个个做鸟兽散。 四下无人,夜黑风高的,容浅念抱着萧殁,亲了亲脖子,亲了亲下巴,最后轻咬他的唇,他任她做乱,只是抱着她,拂着她的发。 这家伙,吃豆腐上瘾。 耳鬓厮磨了好半响,容浅念像只魇足的猫儿,窝在萧殁怀里,声音懒得很:“你怎么让皇帝答应放了我的。” 萧殁抱着她软软地身子,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才启唇:“南疆王临时起义造反,十万南兵临城,慧帝身边五万近卫军还在晋文公府整编,因帝君大寿,百官不得携兵马入城,左右翼军远水解不了近火,能让南疆王退兵的,唯有我一人。” 容浅念心惊,前后她入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风清便翻天覆地了。 她抬头看萧殁:“你损失了多少人?我们肯定又亏了。” 她不吃亏,她男人,也不能吃亏,这帐得记着,将来好连本带息。 嗯,容浅念是个锱铢必较的人。 她滴溜溜转着眸子,狡邪极了,萧殁俯身,吻着她的眼:“十一,往往有时,大获全胜不需一兵一卒。” 容浅念一知半解,难得露出懵懂神色。 萧殁嗓音轻轻,很柔和,在她耳边说着:“南疆王造反,是因为慧帝要削藩,我许他永不削藩。” 一字一言,她只觉得心惊:“你未称帝,他竟信你?” 慧帝在位三十年,也没能削了南疆王的番地,这南疆王绝非池中之物,又岂会因三言两语折服。 这中间,唯有手段。 “你对南疆王做了什么?”容浅念忽然觉得,自家男人深不可测,不过,她喜欢。 他笑着,淡淡的语气,不张狂,只是从容:“我既能让他十万兵马入得皇城,自然有办法让他有来有回。” 容浅念大豁,难怪南疆王的十万兵马能不动声色地进来,原来是自家男人放了行,只是如此一来…… 第85章 容九全胜(2) “逸遥,你让南疆王的兵马进来是要风清改朝换代吗?” 萧殁轻摇头,云淡风轻的语气:“让他出出血而已。” “嗯,南疆王的十万人马,是该让皇帝老头焦头烂额了,没准一个没弄好,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也对,要慢慢玩,先出血,再扒皮,抽筋,最后,一口吞了。 不错,容浅念喜欢这法子,只是…… 她小脸一垮,郁闷了:“只是这下都乱套了,慧帝没有出血,也肯定烧不死萧衍,闹了这么一出,我们白白损失了南疆王这张牌。”容浅念恹了,耷拉着眼皮,最后下结论,“我果然闯了大祸。” 凤歌儿,你给老娘等着! 容浅念一边郁闷,还不忘问候某人。 “十一。” 他唤她,嗓音低哑,微促。 “嗯。”她抬头,很认真地回视他,只觉得光是看着他的眼便能让她七魂掉了三魄。 大概是这三魄,无所不能的容九,上天入地的容九,聪明成精的容九。剩下的类似于奸诈贪心,狡猾无赖,得寸进尺,无所不用其极的本质,也都用来谋划着怎么亲摸啃咬直至扑倒。 诶,动情的容九就是女色狼与女白痴的综合体啊。 所以,她还在七晕八素完全没有嗅到一股子醋酸味。 他抱着她的手忽然紧了一分力道,眸中竟多了几分霸道:“我可以纵容你闯祸胡闹,甚至杀人放火,唯独一种罪名不可以。” 总是温柔宠溺的男人,强势起来,很危险。 嗯,很危险,容浅念终于嗅出了一丝不寻常,搜肠刮肚了一番,这才发现她罪名太多。 “什、什么?”声音完全没底气,那小眸子转来转去,明显的做贼心虚。 萧殁声音一沉,四分冷,六分别扭,吐出四个字:“与人苟合。” 容浅念只觉得平地一声雷,脑袋被轰炸成一团乱麻。第一反应:完了。第二反应:淡定。 于是乎,她心虚地猛眨眼,又镇定地挺直腰杆:“我什么有没有做,真的,我是被迫的。”才说完,就瞅见自家男人一张俊脸沉得不像话,她没出息地慌了手脚,乱了言辞,“不对,是根本什么都没发生,她做不了那事,她不行的,我是清白的,不然,我发誓,我……” 下一秒,萧殁吻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她立马安静了,瞪着眼睫毛乱颤。 神马情况?嗯,敌方太诡异,她惨白,于是乎,伸手,勾住萧殁的脖子。 “十一。” 他喊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咬她的唇,隔得近了,容浅念鼻尖全是淡淡的药草香,缠缠绕绕弄得她心猿意马心神不宁。 这到底是气还是不气,这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容浅念无力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直接说:“我真的是清白的,要不我脱了让你检查?” 好吧,她是不会承认她借题发挥,趁火打劫的,瞧瞧,多一本正经的表情,多天衣无缝的理由,当然,多猥琐急色的法子。 萧殁神情渐进柔和,只是沉默地看她,眸光比这月色温柔。 嗯,敌方抵制力太强,不行,得加大火力。容浅念又说:“我们现在就回去验明正身吧。” “我们早些大婚吧。” 一双蓝眸,灼灼如炬,与身后漫天大火一般。 容浅念愣了,一时没找到东南西北。 萧殁将她搂在怀里,嗓音尤其痴缠:“不用解释,我从未怀疑你半分,只是打你主意的人太多,我不放心,那样的罪名,即便不是真的,我也容忍不得,所以十一,我早些娶你可好?” 容浅念想,她家男人果然最要命,就是这么几句话,她有种想把心掏出来给他的冲动。 她想说,什么八抬大轿,什么凤冠霞帔她都不要,巴不得现在直接就叩首拜堂,然后就地解决。 好吧,会不会太猴急了点? 容浅念咬着牙,点头:“好,我们回去就选日子。”说完,一个没忍住,补上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早些洞房更好,你觉得呢?” 她中了一种叫做萧殁的毒,这是毒瘾犯了,天知道,她真不是这么猴急的人。 萧殁扬唇,笑了,吻了吻她的唇:“大婚之日,我定不放过你。” 肉偿!容浅念脑中忽然闪过这么两个硕大的字,然后她的厚脸皮破天荒地红了,只是嘴硬:“等着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萧殁哑然失笑,目光微灼,俯身,重重吻她。漫天火光下,闭着眼的他们看不到,只是唇边灼热。 皇宫监牢的火整整烧了一个时辰,又是一个让慧帝难眠的夜,长信殿的宫人一批一批进进出出,步履急促。 辰时三刻,太子觐见,长信殿们禁闭,殿外守了几层卫军。 殿中,慧帝站在九阶之上,萧衍跪在堂下。 “南疆王兵临城下,你这个做太子的哪去了?” 萧衍脸色惨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儿臣罪该万死。” 慧帝冷笑:“罪该万死?”鹰眸骤然一寒,“你可知道,萧殁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南疆王退了兵,总有一天,让你死的不是朕,是萧殁。” 这不是危言耸听,殿中父子皆心知肚明,那个人,是一把利器,就等着插进他们心口。 “那儿臣便在那一天之前让他死。”萧衍咬牙,手臂上青筋爆出,露出里衣边角,隐约沾了猩红。 既然不能坐以待毙,那么只能先下手为强,论起很辣,萧衍为最。 慧帝眼一沉:“说得容易,他未雨绸缪了十几年,整个皇宫,甚至整个风清有多少已经握在了他手里,即便是朕,也动不了他一分。” 天家啊,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主。杀心,慧帝早动。 太子微微沉吟片刻,眸中浮出一抹阴狠:“父皇,萧殁还有一个弱点,致命的弱点。” 一语,醒了梦中人。 慧帝念了一个名字:“容九。” 嗯,有些人,还没好伤疤就忘了疼。 “阿嚏。” 容浅念揉揉鼻子,眸子一转:算计老娘者,连本带利地还。 第86章 容九全胜(3) 该怎么还呢?容浅念想着想着,打了个哆嗦,冲着屏风外喊了一句:“逸遥,水凉了。” 喊完,容浅念寻了个最撩人的姿势靠着浴桶。 她料准了,椒兰殿没有侍女,进来的果然是萧殁,只是容浅念没料到从头到尾萧殁除了看她的脸,眼睛没有往下移一寸,一分都没有。 “别泡太久,会着凉。” 留下一句话,萧殁出了屏风。 靠之,要不要这么正人君子?这样显得她很邪恶好不好? 好吧,她确实很邪恶。 容浅念不爽地拍着水面,自言自语:“难道他看不出来我在勾引他?”容浅念想了想,坐起来一分,低头,看看自己胸前,有些郁闷了,“果然,男人都喜欢大的。” 干煸豆,是容浅念的硬伤。 重重叹了一声,容浅念整个人滑进了水里。 自然,她不知道,屏风外他家男人自动离远了,脸色绯红,眸光灼热。 片刻后,容浅念套了件萧殁的袍子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随意散着。 “过来。” 容浅念乖乖过去。 萧殁将她抱在怀里,梳着她的发,动作笨拙却很轻:“我母妃告诉我,一个男子一生总要为一个女子琯发。” 容浅念不由得想,那个红颜早逝的女子,一定是世间很美好的女子。 “和我说说她吧。” 他拂着她的发,沉香木的梳子凉凉的,他的声音也凉凉的:“我三个月便开始养在她宫中,晋文公府世代为将门之家,她却是个很温柔的女子。” 容浅念想,逸遥也许像那个女子一般温柔。 “她性子温和,不喜争宠,倒是很喜欢花草,尤爱兰花。”声音微微沉下,“那是那个人最爱的花。” 这样的女子,奈何嫁入了帝王之家,奈何恋上了一个寡意之人,如何逃得掉红颜白骨的宿命。 他似乎在轻颤,容浅念伸手,紧紧地抱他,耳边,他轻叹了一声:“只是到她死去,他也从未替她琯发。” “三千后宫,自古帝王都是薄情的。”她不是愤世嫉俗的人,只是替那个女子不值。 萧殁捧着她的脸,眸光缠绕,他说:“十一,若有一天我为帝,没有后宫三千,我只为你一人琯发可好?” 她笑:“好。” 她想,若他为帝,她一定烧了后宫,然后,他睡哪,她就跟到哪,对了,还必须将宫里的宫女都换成太监,杜绝一切雌性。 这么想着,容浅念心情甚好,抱着萧殁蹭来蹭去,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不合身的袍子已经半敞。 萧殁忽然松手,然后移开眼:“乖,好好休息。” 容浅念不松手,搂着萧殁的脖子:“你去哪?” 容浅念有个习惯,通常一到夜里就会不安分,总要找些事来做,要么打家劫舍,要么偷香窃玉。 今日夜色正好,她有些心痒痒。 萧殁回:“偏殿。” “逸遥。” 容浅念糯糯地喊了一句,没了下文。她还没想好,到底扑,还是不扑。 萧殁看着她的眼:“嗯?” 就一个简单的字符,容浅念所剩不多的理智溃不成军了,她扑自己的男人,不算犯罪吧?嗯,不算。 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容浅念手一勾,紧紧抱住萧殁的腰,半天,声音柔了八度:“我怕黑。” 她上天入地惯了,还会怕黑?这话说出口,容浅念自个先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忍住,凤歌儿说,男人都喜欢娇滴滴的弱女子。 不料,萧殁很淡然地回答:“我会替你留灯。” 果然,萧凤歌的话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容浅念绞尽脑汁,又理直气壮地睁眼说瞎话:“床太大,我不习惯。” 矜持,矜持!古筝说,女子不能太直来直往。 萧殁眸子一如常,很好看,说:“我让青衣换。” 果然,古筝这个假男人,根本不了解真男人。 不靠谱! 容浅念还是不放手,咬咬牙:“我怕冷。” 这话的潜台词够明显吧,冷嘛,就抱着,都抱了,离躺还远吗? 十三说,姑爷是内敛的人,要循序渐进。这总循序渐进吧? 萧殁笑得很无奈,贴着她耳边说:“十一,现在是夏天。” 容浅念老脸一红,很想骂人,靠,没一个靠得住的。 抬头,她直说:“我要你和我一起睡。” 这才像容浅念说出来的话,果然,娇弱矜持,矫揉造作不适合她,她想要的,她会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刻,甚至上上一刻她都不否认,她想要这个男人,她爱到骨子里的人,连灵魂都愿意捧上,羞耻矜持这种东西便显得太微不足道。 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她,萧殁有多喜欢。 他笑,揽着她的腰,说:“好。” 容浅念愣了,原来自家男人喜欢直接啊。 容浅念记下了,打算将直接贯彻到底。 片刻后,萧殁抱着她一起躺下,他亲了亲她的脸:“睡吧。” 容浅念睁着眼,看床沿上嵌着的玛瑙石,毫无睡意,说:“灯太亮。” 貌似某人忘了,她刚才说她害怕来着。 一阵风吹过,烛火全灭了,黑暗中,容浅念一双滴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嗯,黑灯瞎火好干坏事。 于是,她挨过去一点,再挨过去一点,再一点…… “十一。”萧殁有些无奈地喊她。 容浅念接得顺溜:“床太小,有点挤。” 贴得近,干柴烈火还能不烧起来? 容浅念竟想着这一茬,完全忘了刚才某人说床太大来着。 萧殁由着她,只是安静了不到半响,容浅念又说:“逸遥,我热。” 这话倒是真的,抱着自家最爱的美男相公,她能不热吗?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热血沸腾。 “乖,别闹,好好睡觉。”萧殁拍着她的肩哄她。 他坐怀不乱,难道她就这么没魅力?容浅念郁闷了:“我不困。” 第87章 杀人放火,她敢(1) 容浅念很像骂娘。 之后,这个问题又解释了半盏茶的功夫。 凭什么?大概是这个意思:嫌弃。 容浅念长吸一口气:“然后你父皇就想生米煮成熟饭。” 萧涵眨巴着大眼睛凑过去:“怎么煮?” 容浅念连续翻了几个白眼,尼玛!能再蠢点吗? 接着又是半盏茶的功夫。 容浅念焉了,有气无力:“然后被我撞破奸情。” “怎么撞破的?”萧涵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 丫的,还没完了。 一刻值千金,千金!她忍!美人啊,美人,要乖乖等哦,诶,口干舌燥啊。 “接着呢,接着呢?”萧涵一脸猴急。 容浅念揉揉额头,扬手:“青衣,倒杯茶过来。” 月下,一壶茶,对影四人,夏风习习,如此花前月下,奈何,诉的不是情衷,是奸情败露,是替罪羔羊。 就这样,拖了明华公主的福,这长话短说说了很久很久很久…… 两柱香后,第四杯茶下肚,容浅念问:“我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萧涵愣了半响,方回过神来,仰天大吼一声:“奶奶的,那是谁敲晕了我?” 容浅念刚咽下的一口茶喷了出来,眼一翻,擦,你丫就记下这一茬了? 容浅念佯作淡定,擦了擦嘴边茶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父皇卖女求荣。” 萧涵摆摆手,一脸豪气:“这不要紧,正好,本公主看上古筝了。” “咳咳咳……”容浅念华丽丽被呛了,放下杯子,这茶没法喝了。 刁蛮公主看上伪男将军,这世界玄幻了,容浅念连连叹气:又一朵烂桃花。 那边,萧涵瞪了鼻子上眼,又一阵嚎叫:“到底是哪个龟孙子竟敢坏了本公主的好事,被我抓到,非扒了他的皮。” 龟孙子?老娘是狐狸精! 扒皮?从来都只有她扒别人的皮。 诶,天真的孩子,容浅念叹息,抬头,月深,懒懒问道:“青衣,几柱香了?” “回王妃,两柱。” 嗯,值千金。 容浅念起身,拍拍尘土:“回头把银子送到椒兰殿。” 萧涵小脸一垮:“师傅,你不是开玩笑吧?” 开玩笑?她容浅念有个优良品质:从不拿银子开玩笑。 她笑着反问:“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伸了个懒腰,眨眨眼,“银子别忘了,你可以滚了。” 萧涵嘴一抽,起身拍拍手,边走边嘟囔:“萧闵说欲求不满的女人都柔情似水的,也不全是吗?” 刚走到殿门口的容浅念脚步一顿,磨牙,很想骂人,抬头,看了一眼内殿,忍! 殿中,烛火已抽了灯芯,微微昏暗。 “回来了。” 他靠着床沿,柔柔看她。 不过他一句话,她皱起的小脸笑开了:“在等我?”说着,抛了个暧昧的小眼神。 他应:“嗯。” 看吧,她家男人很闷骚。 某人大大的满足了一把,想着,春宵一刻值千金,于是乎很果断地走过去,很果断地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萧殁怔了一下,按住了她的手:“十一,上来。” 她抬头,看萧殁,严肃地回话:“我喜欢裸睡。” 诚然,她不会承认,她更喜欢抱着自家美男相公一起裸睡。 萧殁又是一怔,便在这一个晃神的时间里,她手指一挑,外袍落地,她仅着贴身的小衣,烛光映得她肤如凝脂。 他眸光骤然深蓝,额间,朱砂红得灼眼,染得俊颜绯色。只片刻,他转开眼。 哟,这纯情样!她笑得嚣张。 诚然,容浅念不知道烛火下,她模样有多妖精,更不知道,他对这妖精毫无抵抗。 那只妖精啊,道行太深,她爬上床,抱住自家美男相公,一边蹭一边解衣服,咬着他脖子,脸不红心不跳,说:“我们继续。” 萧殁伸手,拂过她眉眼,视线灼灼,微红,道:“好。” 她笑,花枝乱颤,然后,衣衫一敞,身上一凉,她一个哆嗦,脸白了:“等我一下。” 萧殁染了欲的蓝眸只是看她。 下一秒,怀里的女子一个鲤鱼打挺,卷起被子就爬下了床,然后,狂奔。 半响,门口,传来一声:“等我哟。” 殿中,男子笑出了声。 好半天,容浅念卷着被子回来了,脸色微白,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萧殁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拢了拢她的发:“十一,怎么了?” 容浅念鼻子一抽,抬眸,泪眼汪汪委屈极了:“我的洞房花烛夜泡汤了。” 萧殁微愣。 容浅念咬牙:“我亲戚来了。” 他敛眸,看见白色锦袍上,染了斑斑血迹,脸,大红。 容浅念一个猛扑,蒙着被子趴在床上,大嚎:“草泥马。” 就这样,容妖孽的洞房花烛夜打了水漂。 折腾了一夜,次日,容浅念赖床到日上三竿,等她到狩猎场时,已近午时,此时,皇家狩猎正如火如荼。 “师傅,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容浅念没骨头地靠着萧殁,眯了眯眼睛,俨然没睡饱,懒洋洋的语调:“春宵一刻值千金。” 嗯,两柱香,不少银子,容妖孽醒了瞌睡。 顿时,周边竖起了不少耳朵,细听,偷瞄。 只见,明华公主红了脸,有些急:“一时一刻。” 两柱香时间要那么多银子,这人怎么不去打家劫舍? 诚然,明华公主不知道某人就是做这勾当的,而且正在做。 又见容家那妖孽摇摇头,说得悠哉自得:“不,是一时三刻。” 说的无心,听的有意,细听,是不是有那么股子邪恶呢?百官席中不少闺阁小姐红了脸,冷嗤声阵阵,暗叹:这容家的九小姐实在无耻得太光明正大。 那边,萧涵声音再提一分:“哪有这么久?” 容家那妖孽淡定从容:“诶,没办法,战斗力持久啊。” 第88章 杀人放火,她敢(2) 听听,这人多无耻!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明华,快过来。” 说话的是那温婉的茹妃娘娘,容浅念这才抬头望过去,惠帝与几个王爷都不在,高位之上坐的是年太后与文皇后,百官其后。 只是……这一个一个都是什么眼神? 貌似她没有闯祸吧?嗯,没有!容浅念回头,看自家男人:“她们这都是怎么了?” 却见萧殁俊颜微微绯色,眸中眸中竟有一抹忸怩,说:“十一,这些话,以后莫言和别人说。” “额?”容浅念愣了,这些话?哪些话?搜肠刮肚一番,容浅念脸黑了。 这些不纯洁的孩子,都想哪去了。 容浅念想说话来着,青衣便过来了:“王爷,酬祀时辰到了,皇上与几位王爷已经在等了。” 萧殁牵着她的手,凑在唇边亲了亲:“哪也不要去,在这等我回来。” 萧殁方转身,容浅念便拉住他的手,不放。 “怎么了?”萧殁看着她。 容浅念小脸皱着,语气很严肃:“逸遥,我刚才真的很正经。”末了,补上一句,“很纯洁。” 这厮,这会儿知道纯洁为何物了。 他轻笑,拍了拍她的手,哄着:“乖,听话。” 又是这一套!偏生,某人专吃这一套,手一滑,松开了。 嗯,真的很听话啊。 青衣推着萧殁走了,容浅念巴巴地一直看着,很憋屈:“我真的只是很正经很纯洁地在讨账。”回头,坐回席中,容浅念挠头,自问,“难道我是这么没节操的人?” 百官席中,频频有人点头。 要问容家小九那是什么人?京都一片缄默,暗地里,掩嘴道:无耻又没节操的人。 可偏偏,这无耻又没节操的容某人丝毫没自觉,自问之后,饮了口茶,自答:“怎么可能。” 看吧,这人无耻没节操的正大光明。 这话刚落,十三抱着元帅过来:“小姐,你昨晚怎么没回欣荣宫?我等了你一晚上了,连元帅也没带去,是不是干什么坏事去了?” 知容妖孽者,十三也。 当然,容浅念不会承认,她抛弃元帅就是为了方便干坏事,她回答得很正经:“折腾得太晚,睡椒兰殿了。” “折腾?” 十三兴奋了,看吧,这是个多富含深意的词啊。连棺材脸的十二嘴角都抽了一下。 说到这一茬,容浅念揉着肚子,怨念十足:“尼玛,我现在还腰酸背痛呢。” 哇,状况好激烈啊,十三滴溜溜的眸子与元帅大人一模一样,转啊转,一肚子黄色颜料。 百官席中,阵阵冷嗤,不绝如缕,一个个那眼鄙视容浅念。 容浅念头皮一麻,回头,皮笑肉不笑:“你们懂的,女人嘛,谁没那点事儿。” “不知羞耻。” 尼玛,没事找事是吧? 容浅念扯扯嘴,一笑,尽是邪气:“不知羞耻?”声调一提,倒是一本正经得可以,问,“难道皇后娘娘绝经了?” 文皇后脸色那叫一个黑,张张嘴,气得吐不出话。 这时,年太后吼上一句:“休得再胡言。” 胡言?来月事的女子,哪个不折腾,哪个不腰酸背痛?不过……容浅念拿眼打量年太后:“啧啧啧。”容浅念又是遗憾,又是同情,“戳到太后娘娘痛处了,是容九的不是。” 这把年纪,再怎么保养,也绝了吧。 容浅念发誓,她是真的捏了一把无辜又怜悯的同情泪。只是,太后气得眼一翻,向后晕倒,然后倒在宫女身上,颤抖着手指着容浅念:“你、你!” 半天,话没出来,脸白了,又黑。 容浅念很乖巧,问上一句:“我怎么?” 牙齿颤抖的年太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滚!” 不会要晕倒吧? 容浅念善心大发:“好吧,我滚。”转身,将元帅大人抱在手里,抖抖肩,温吞地走着,念念有词,“元帅大人,我好像被嫌弃了。” 怀里,元帅大人挥舞着小爪子,甚至激动:“啾啾啾。” 大概是这个意思:有了媳妇忘了狗,小爷嫌弃你,嫌弃你! 抱着狗儿,遛着弯儿,容浅念刁了根树叶,想着:老娘这是招谁惹谁了? 眸光一转,她悟了:“奶奶的,都想哪去了?老娘倒是想不纯洁。” 可是能吗能吗?容浅念摸摸肚子,靠,痛经啊。 叹了一声,容浅念深思了:“我是那么没下限的人吗?” 这个问题,咳咳咳,那是有目共睹的,这不,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忽然就传来一声:“那个容九,真真不要脸。” 丫的,谁让你回答了,容浅念小脸一垮,一个冷眼睃过去,只见那灌丛小径里,两个精致美人儿宫装着身,正振振有词。 “就是,没脸没皮不知羞耻。” 靠,你丫才没脸没皮不知羞耻,你全家都没没脸没皮不知羞耻! 容浅念摩拳擦掌,咬牙,转身走人。嗯,她是个大方的人。 可,偏生有人得寸进尺。 “她还好意思让殁王带她来皇家狩猎。” 女子笑着,附和:“我倒还是第一次见殁王,一个男子,生得竟那样美。” 诶,果然,大方这玩意要不得。 容浅念眯了眯眸子,拂了一把元帅大人的毛,转身,往回走,举步,无声。 忽然,阴风阵阵吹。 灌木小径里,女子无端打了个哆嗦,没在意,继续说:“生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只脚都踏进了棺材,他那身子骨能骑马射箭、弯弓狩猎吗?”放声地嗤笑一声,“可别眼一瞪,另一只脚也踏进了棺材。” 阴风一个肆意,吹得唰唰响,风中,传来女子清凌凌的声音,话里,森然杀气:“再说一句,老娘现在就让你整个身子都躺进棺材里。” 那说事的两个女子骤然一怵,回头,脸色大白:“容、容九。” 那白衣素颜,抱着狗儿笑得邪气诡异的,正是容家老九。只见她步调温吞,长发高挽,三分英气七分邪气,笑着:“你们不乖哦。”扬唇,嘴角梨涡盛了一丝坏,“骂我可以,说我家男人。”薄唇一掀,“找死。” 第89章 大获全胜(1) 两个字,森冷彻骨。这容九之逆鳞,触者,死。 宫中传闻,容家老九,杀人放火,无所不敢。 两个女子皆腿软惊恐,后退多步,声,颤抖:“你、你别嚣张,这里可是皇家猎场。” 容浅念笑了一声:“皇家猎场?”走近,眸光一沉,“信不信老娘挖个坑,这里就是皇家葬地?” 这等张狂,唯有容九。 两个女子脚下一软,冷汗淋漓,惶恐望去,只见那女子长发飞扬,嘴角,依旧噙着浅浅的笑。 这女子,她笑的时候,亦能痛下杀手。 “你、你敢!”方寸大乱的女子,最后一份胆量,最后一搏。 容浅念依旧笑意嫣然:“你看我敢不敢。” 话音刚落,扬手,骤落,下一秒,只闻两声惨叫,女子倒地,侧脸血色狰狞,抬头,只见那人依旧含着笑,缓缓凑近:“你现在说说,我敢不敢?” 都道妖孽惑人,却不知道,容家妖孽,杀人。 地上之人,花容失色,连惊恐都无声。 她蹲下,伸出手指,指尖,细细的银针沾了血腥,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幽幽语调很慵懒:“殁王能不能骑马射箭,弯弓狩猎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殁王有个内人,她呢,不要脸,也不知羞耻,不懂天高地厚,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也没少干过,不过她有一个优点,就是。”她抬眸,眸中银针闪着明亮的白光,轻启唇,缓缓落音,“护短。” 这人,疯了,太危险。 地上女子顾不得脸上之痛,皆是满眼惊恐,向后挪去:“你、你想、想做什么,我们可是太子东宫的人,动了我们,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容浅念漫不经心,逗弄着手里的狗儿,拖着长长语调:“太子啊。”抬眸,眼窝浅浅,“放心,很快就轮到他了。” 这账啊,她喜欢慢慢算。 地上女子瘫软,缩成一团,连连打颤:“放、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饶、饶命啊。” 饶命?自然要饶,她啊,还是比较喜欢慢慢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么的,尤其喜欢。 容浅念笑得明媚:“放心,我是良民,我不杀生,不过。”话音一转,些许阴冷,却懒散,“我会把你们割上几刀扔进猎场,你说,豺狼虎豹们会不会争得头破血流?” 大抵善良那玩意,她还没有长出来。锱铢必较,极其护短,这是她,容家老九。 她啊,有一个软弱点:萧殁。那个弱点,触之绝不饶。 血腥如何,狠辣如何,那个融在她骨子里的男人,是她的命,为了命,人性算什么,抛了便是。 缓缓,她俯身,执着银针的手指素白:“放心,我手法很好,只会流血,不会太痛。” 知道什么最恐怖吗?不是死,是,挣扎,那时一种无力又惶恐的东西,那是一种叫人恨不得死却死不了的东西。 容九啊,专司其道,魔鬼,也莫过如此。 地上之人,知,必死! “求、求你放过我。” “求、你。” 人啊,明知是死,亦,垂死挣扎,将所有希望压在四个字上:心慈手软。 只是,容浅念,她两辈子的心慈手软,都给出去了。 她笑着,将怀里的狗儿放下:“哦,还有一点忘了告诉你们。”她看着指尖银针,漫不经心地摩挲,唇,轻启,嗓音幽幽,“觊觎我家男人美貌的。”眸子骤然一抬,“杀一儆百。” 话音方落,出手,不见招式,只一招,不毙命,但血流成河。 她想了想,多久没有扎人颈动脉了?好像很久很久,久得像上辈子的事。 起身,她冷笑,对着怀里的异常老实的狗儿说:“元帅大人,看见了吗?这才是我。” 元帅大人摇尾巴,扒着爪子往她身上蹭。 她笑,弯弯眸子甚是好看。 这世上啊,总有些东西是骨子里,比如狠辣,比如信任,比如神魂颠倒,比如发疯发狂。 她转身,脸骤然一冷:“出来!” 半天,毫无动静声响。 “我不想说第三遍。”她眸子一敛,“出来。” 话落,银光乍现,疾风顿起,灌木后,黑衣男子摔倒在地。 “藏了这么久,累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松松筋骨?” 松筋骨?那还不得去了半条命。黑衣男子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后撤。 “站住。” 她只是冷悠悠的两个字,不急不缓,前面连滚带爬的男子顿时不敢再走一步,除非他想死,否则,就算那妖孽让他去死,他也得去。 身后,女子声音忽然寒烈,字字裂帛断玉:“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容九可不是什么省心的角,有什么花花肠子最好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黑衣男人一怵,久久未能回神,直至那女子懒懒步调远去。 空中,血腥弥漫。 “叩!” 一声清响,茶盏被摔得粉碎。案桌之上,萧衍面露狠色:“好你个容九!” 那个女子,为祸,欲杀之而后快,不过于此。 黑衣男子伏地而跪,腿微颤:“殿下,容九太、太狠辣,我们怎么办?” 忆起灌木丛里那血流成河,简直叫人毛骨悚然,最毒妇人心,也不过如此,她毒的,是手段,可怕程度,难测。 她道,杀一儆百。 儆的,是太子,甚至慧帝。 容家老九,那是个太恐怖的存在,如何能留? “她狠,本宫又岂能手软。”眸光阴鸷,萧衍道,“动手。” 这天,要大变了,风清的天,果然因一个女子,乱了个彻底。 容浅念回到席间,已午时三刻,皇家酬祀礼毕,慧帝与一干皇家王爷已经落座。 扫了一眼,她直接走向萧殁,堂而皇之地不懂礼数,其间不乏喋喋之语,只是端坐高台的帝君都没说什么,谁又敢致辞。 这风清已经没有人治得了这容家的妖孽了。 哦,不对,还有一人能治这妖孽。 第90章 大获全胜(2) “怎么不乖乖等我回来?” 声音温柔,清清君子,此乃殁王。 她乖乖过去,蹲在他跟前,仰头看他:“嗯,我不乖。”她笑,梨涡深深,“所以以后去哪都带着我,不然你一走,我就会闯祸的。” 这般娇柔可人,乃容九,那无所不敢的容九。真让人不得叹上一句:一物降一物。 谁还不知道,这容家的妖孽,也就殁王能治了。 他拂她的发,极轻的嗓音柔软:“闯什么祸了?” 语气这般轻柔宠溺,奈何,殁王是个宠妻无度的。 这妖孽,是该无法无天上天入地了。 容浅念回答:“杀人越货。”语气,很是轻描淡写,“还有,毁尸灭迹。” 说着,勾住自家男人的脖子,笑得张扬极了。 萧衍脸色大白,手背,烧伤狰狞下,青筋爆出。 在场天家众人,百官文武,大多是当玩笑听听,叹叹容九胡闹。 几人知道,这插科打诨的话里,有几分玄机杀意?那窝在男人怀中软得像没有骨头的猫儿,谁又知道,她一身血腥,衣襟染红。 萧殁忽然近蹙眉头,捧着容浅念的脸,细细看她的眼:“哪里受伤了?” 只有常年活在血腥里,才能对血有这么敏锐的感知。 心口像用什么抽了一下,生疼生疼的,她摇头,浅笑:“我没事,那是别人的血。” 萧殁轻叹了一声,将她抱在怀里,贴着她耳际,声音很轻:“十一。”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以后,这些都让我去做。” 他掌心的这一双手,不若平常女子的手,有细细的茧,还带着微微血腥,他不知道那些闺阁女子们如何拿着绣花针刺出繁花似锦,他只知道,她手里的针能断人咽喉,能取其命脉。 这是他的女人,他萧殁的女人,他会心疼,会舍不得,同样是针,他想,那繁花似锦她若绣不出来,他便给她。 她窝在他怀里,抬起头,斜长的丹凤眼笑起来弯弯的:“我们一起做不行吗?我杀人越货,你毁尸灭迹。” 她心思莫测如何,心狠手辣又如何,她也只不过是想陪她自己的男人共赴一场乱世,一起生,一起死,一起为后世谩骂也好,称颂也好,她只要她容浅念三个字,随着他就好。 这是她,是萧殁的女人。 他笑,拂着她的张扬的眉,道:“好,都依你。” “我突然想到了四个字。”语调微扬,她笑语嫣然,“妇唱夫随。” 他笑着,温柔地看着她,颔首。 他啊,真是越发贪心了,竟想着将怀中的女子,变作佳人,于这烽火乱世里,为他一人所有,所念,他便倾了所有,护她周全。 只是,她从来不是佳人。 “容九,我要向你挑战。” 这气势汹汹的,可不正是澈小王爷。 诶,这孩子,怎生这么闹腾,容浅念甚是头疼地揉揉眉:“挑战啊,好说好说,不过。”眼眸儿溜了一圈,她唇角邪邪上扬,“先叫声嫂子来听听。” “你……” 揽着女子的那人微微一个抬眸,是慑人的淡蓝。 只一个眼神,萧闵到嘴的嚣张言论立刻偃旗息鼓了,语气轻缓了不少:“你敢不敢?” 她端起茶杯,没喝,在手里晃了晃:“真不赶巧了,你嫂子我这也有一封战书要下,要不,等我胜了,你先挑了那手下败将,再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这无法无天的妖孽,怎一个张狂了得。 百官絮语,容相抹汗,皆暗叹:这狐狸又要折腾了。 首位之上,惠帝冷笑一声:“口气倒是不小,你倒说说,你这战书要如何下?” 她眸子一敛,没理惠帝,笑盈盈看着身侧的男子:“逸遥,我好生无聊。” 惠帝脸色一沉,气氛又冷一分,静一分,只听男子声音温润,倒是好听:“乖,玩玩可以,不要伤着自己。” 诶,这殁王啊,太惯着那妖孽了。忠亲老王爷叹气,看自家不孝儿子,那意思很明确:可别学了萧十。 萧凤歌冷哼上一句:“我比萧十会疼人多了。” 老王爷心口一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孽子! 那边,容浅念抱着狗儿懒懒起身,停在一处案桌,眸中流光转着:“这战书嘛。” 案桌之上,左侧,太子,右侧,夏王。 这战书于何人?众人满腹揣测,抬眸望去,只见容九双手撑着案桌,眸子左转:“太子殿下。”唇角微微上扬,“你敢不敢应?” 萧简缓缓扬唇,眸,望着女子,这狐狸啊,叫他如何移得开眼。 然,萧衍手中茶杯一滑,茶水尽洒,眸光一紧,微乱,侧脸,横了一道斜长的伤痕。 容浅念轻笑,多看了几眼:这伤口,不错哦。 整个猎场,噤若寒蝉,久久,萧衍不言,那女子不动,只是有一下没一下逗弄着怀里的狗。 “殿下莫不是怕了容九?” 这家伙,胆子,大得无人能及。 萧衍未语,眸光深远,脸侧,伤口微微狰狞。 她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饮上一口,又道:“还是殿下夜里折腾久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听,这话是女子说得出口的吗?再瞧瞧容家姑娘,脸不红心不跳,笑得一脸邪恶。 这家伙,脸皮,同样厚得无人能及。 萧衍当场脸色一沉,未说话,倒是一侧太子妃沉不住气:“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哟,还挺护着自家男人呢。 容浅念抬抬眼,给面红耳赤的太子妃丢了个玩味的眼神:“容九不过开个玩笑,太子妃这般生气作甚,莫不是……” 说着,眼眸从太子妃身上,又转到太子身上,那叫一个暧昧,那叫一个邪肆。 太子妃拍案而起,手指一劈,指向容浅念:“你……” 才一个字,被容浅念打断:“太子妃娘娘。”眸子一转,落在文静芊微颤的手指上,一脸正经地说道,“您这指甲可得修修了,这闺中之乐虽好,但您也得悠着点,瞧把我们太子殿下的脸抓的。” 第91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1) 话刚落,顿时无数双眸子,泛着精光,齐刷刷看向萧衍的脸,随即,阵阵抽气,叹息:诶,这太子真真是荒唐了。 瞅瞅,这效果,容浅念有点后悔了,怎么没有多留上几道。 那边,太子妃文静芊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容家妖孽,太子妃哪里是对手,气得耳根子都红了,梗着脖子憋了半天,骂了句,“你不要脸。” 不要脸?靠,这姑娘真单纯,容浅念边摇头边笑。 “退下。” 太子妃狠狠睃了容浅念一眼,咬咬牙,坐下了。 萧衍一双眼抬起,凌厉寒烈:“比什么?” 哟,鱼儿上钩了。 容浅念眼里嗪了丝戏谑,笑颜大开:“素闻殿下百步穿杨的功夫了得,容九不才,想与殿下比一比这射箭的功夫。” 萧衍脸色骤变,拳头一握,微颤。 容浅念瞟了一眼:嗯,不错,这火烧得好。 “殿下觉得如何呢?”容浅念问。 帝京谁不知道这太子殿下,箭术了得,无人能及。这姑娘,这不是自讨没趣? 当然,这话几人敢说? 萧闵敢! “你既是知道我太子皇兄能百步穿杨,还这般不知好歹地自讨没趣。” 这美人儿,真真带刺。容浅念头疼,当初怎么就扒了他的衣服,麻烦得紧啊。 转过身去,容浅念看了看萧闵美人,端了个一脸无辜的表情:“这可就冤枉容九了。”想了想,她很认真地接了下一句,“我只是不想殿下输得太惨。” 萧十四美人俏脸一愣,傻了。 这等猖狂,除容家老九外绝无二人。 一声冷笑,惠帝声沉如晦:“你个丫头好狂妄。” 狂妄?那是什么?容浅念戳了戳怀里恹恹欲睡的元帅大人,抬头:“过奖过奖。” 这女子,岂止猖狂。 隔着不远的距离,殁王看着那女子,眸中,是化不开的宠溺。 诶,偏生猖狂的背后,还有个唯妻是从的,她能不嚣张? “殿下,您意下如何?”那女子笑着坐上案桌,低眸,看萧衍。 一个女子,这般睥睨,真真嚣张! 这战应,太子胜之不武,这战不应,太子颜面何在。 正是僵冷时,惠帝道:“太子,你便陪这丫头玩玩,也好让她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萧衍眸子微微乱了,脸,发白。 容浅念笑,拖着长长的语调:“自然要好好玩玩。” 玩玩?这厮,哪一次不是玩死人不偿命。 萧凤歌上前,笑问:“小九,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我的脑筋什么时候正过?” 萧凤歌失笑,无言以对。确实,这妖孽,一脑子弯弯肠子。 随即,惠帝一声令下,万事俱备。 这是一场明明悬殊到没有看头的比试,却因那个女子,提起了所有人的心,只见太子萧衍持弓,一触即发。 忽然,那笑意张扬的女子,上前,低语了句什么。下一秒,太子手中箭矢离弦,射出。 一个须臾,传来女子大笑的声音,众人这才抬头看去,只见那箭靶之上,箭矢偏了三分。 所有人傻了,往日百步穿杨的太子,今朝一箭失利。到底容家老九对太子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太子握拳,眼眸阴狠,耳边,还绕着那女子痞气恼人的话,懒懒地:“殿下,您可得悠着点,这烧伤要是裂了,可就麻烦了。” 只一箭,太子脸色惨白,弓箭之上,沾了点点血腥,这烧伤果真还是裂了。 昨夜牢房一把火,烧了太子左手筋脉,谁知? 天知,地知,容浅念知。 她摇摇头,一脸惋惜:“啧啧啧。”叹气,语调甚是无奈,“果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众人不由得又一眼望去,只见太子惨白的脸上,细长的红痕醒目,再看太子妃,果然,面红耳赤。 诶,太子真真荒淫。 萧凤歌笑了,那伤痕,哪是指甲刮了,分明是那狐狸的银针。 诶,这只是玩玩,果然玩出事来了,怕是明日太子纵欲声色便会传遍风清。 萧衍这一箭,惨败。下一箭,容家小九。 只见她懒懒走过去,拿起弓,一手持弓,一手抱着那白胖的狗儿,念叨了一句:“元帅大人,来,姐姐教你射箭。” 一句话刚落,众人还来不及嗤笑,便见那女子以脚开弓,箭飞快离弦,骤然划破空气,直直插进太子那只偏了三分的箭矢之中。 下一秒,太子之矢落,碎成两半,箭靶之上,只留容家老九的箭,同样离心三分,插着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是太子的所射之处。 煞时,惠帝及百官瞠目结舌。 只见校场之上,女子放下弓箭,转身,耸耸肩,笑着说:“不好意思,手一滑,我赢了。” 手滑?用脚的人说手滑?还能更猖狂点?这一时,傻了多少人的眼。这只箭,整个风清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射,不重一分,不差分毫,便是男子,也做不到如此精准。 容家九小姐,深藏不露! “用脚开弓,便是功力了得的习武之人也未必能做到。”惠帝声沉,灼灼,“容九,你藏得好啊,这等身手怕是不输男儿半分。” 容浅念想也没想,回:“我爹教得好。” 一句话,这欺上瞒下的脏水就泼给了容相。 席中,容相方闻,立马伏地:“老臣罪该万死。”一荣俱荣,这到嘴的黄连,容相只能当哑巴给她吃下去。 祸水东引,这是容浅念的一贯作风。 八成容儒海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个女儿,一颗脑袋,多日来便没安稳过。 慧帝摆摆手,脸色黯然:“罢了,这丫头朕哪里治得了。”转头,看向萧衍,“太子,你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与虎谋皮,反遭火烧,自食其果。 能说吗?君臣父子,都是隔着肚皮的。萧衍只说:“父皇恕罪,儿臣身体抱恙。” 第92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2) 应该烧得不轻,既然如此……容浅念眯了眯眼眸,月儿似的:“身体抱恙啊,那殿下还是找个御医好生看看。”语调揶揄,尽是笑意,“这闺房之乐不打紧,这纵欲过度可是很严重啊。” 纵欲过度?这话,也就容浅念敢说。 慧帝脸白了,萧衍脸黑了,有人笑,有人叹,在场众人,各种神色。 这时,文皇后一言打破僵局:“皇上,狩猎时间是不是该开始了?” 这老妖婆,还挺会找台阶。 慧帝顺着台阶下:“今日狩猎最多者,朕重重有赏。” 纵欲之事就这样搪塞过去了,容浅念有点不爽,窝回自家男人怀里,闷闷道:“我还没玩够呢。” 萧殁揽着她,低声:“来日方长。” 容浅念煞有其事地点头。 左侧,站着青衣,叹:诶,女人不能惯。 右侧,是十二十三姐妹,面面相觑:好男人啊! 此时,狩猎起始,依照往年惯例,两人一组,多猎者优胜。 高台之上,钦天监的太监尖着嗓子,说了一通歌章颂德的话,才开始宣布狩猎分组。 “……”一连串的废话正话之后,那公公最后提着尖鸭嗓子说道,“殁王府空缺。” 正恹恹欲睡的容浅念眼皮一掀,揉揉惺忪睡眼,随即大喊了一声:“你丫,当老娘不存在啊。” 萧殁身子骨不好,殁王府无人出猎也是理所当然,年年如此。只是今年多了个还未过门的准殁王妃,那啊,是个惹不得的角色。 钦天监立马补上:“殁王府,容九小姐,出猎。” 刚说完,准殁王妃拖着懒懒地语调:“容九小姐?” 这姑奶奶又是不满意了,钦天监的老太监抹了一把汗,再度改口:“殁、殁王府,殁王妃出猎。” 刚说完,那边女子笑眯眯吐出一个字:“乖。” 那老太监脚下打滑,一个趔趄。 半盏茶后,这组是分出来了,只是…… “小九,为什么我们不是一组?”萧凤歌一脸被抛弃了的小媳妇样。 容浅念拂额:“凤歌儿你看吧,我和你有缘无分。” 桃花眸一挑,萧凤歌冷哼:“那你他就有缘有份了?” 对此,容浅念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诶,冤家路窄啊。” 容浅念的话才说完,就砸过来厉声一吼:“本王绝不与她一道。” 这冤家,可不就是萧闵美人,这等分组,直叫容浅念叹一声:狗血啊。 俨然,这情境,容浅念是被嫌弃了,这萧凤歌可就不答应了,阴测测道了句:“萧十四,你敢嫌弃我家小九。” 十四美人唇角一挑:“是又如何?” “如何?”萧凤歌俊脸一沉,“别以为你长了一张女人的脸,本世子就会怜香惜玉,要是我家小九少了一根汗毛,我照样拔你两根。” 这话,绝了。 萧闵一张脸,红透了,更像那受气的小娘子了。 容浅念一个没忍住,笑得四仰八叉,萧殁无奈,将她抱住,放在怀里搂着。 “凤歌儿。”容浅念拱拱手,“小生服了。” 萧凤歌转眸,脸突然一黑:“萧殁,你抱够了没?” 容浅念一愣,随即,萧殁便含住了她的唇。 这下,轮到容浅念脸黑了,那边,萧凤歌咬牙切齿。 这不见火的硝烟在弥漫,从这一桌,到那一桌。 “你好像很不满意。”明华公主一身黑色的骑马装,挑着眼角。 “臣不敢。”古大将军说得面无表情,眼睛都没抬一下。 这叫不敢? 萧涵恼了:“不敢?你连本公主都敢嫌弃,还有什么不敢的。” 古筝片刻沉吟,回答:“臣并非嫌弃公主。” 萧涵立马笑弯了眉:“那刚好,本公主也早就看上你了。” 古大将军英气的脸僵了。 这时,有懒懒的语调传来,邪肆极了:“筝啊,既然公主一片芳心,你就从了她吧。” 这妖孽,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古筝无奈,起身,拿了弓箭,上马走人。惹不起,躲! 身后,有女子的笑声,还有女子的喊声:“古筝,你休想撇下本公主。” 然后,就是一出‘郎’心狗肺,妾心不改。 “十一。” 他握着她的手,掌心有微微的汗,凉凉的,眸光痴着她的,竟有些慌乱。 容浅念说:“等我。” 她上天入地刀山火海,这两个字,却是平生第一次,有些矫情,说得心里酸酸的。 萧殁说:“不要让自己受伤。” 她一身红色的骑马装,站在他眼前,七月的阳光全数融在了她的一双眸中,亮得好看:“那让别人受伤呢?” 萧殁淡笑,额间淡淡绯色似眸光温柔,他说:“好。” “我走了。” 低头,唇,吻过他的,然后,她松手,他却未松,拉过她,狠狠便亲了下去,不是浅尝辄止,是攻城略地。 不出意料,容浅念丢盔弃甲了,于是乎,她是最后一个进猎场的,牵着马,七晕八素的。 “容浅念。” 极少有人会这么喊她,她转头,萧简坐在马上,缓缓过来。 “有事?”不冷不热的语气。 他下了马,走在她身侧,声音微沉:“那分队的公公是皇后身边的人,也就是萧衍的人,整个猎区分布,他了如指掌,你一切小心。” 容浅念抬眼看萧简,他视线,很灼热,容浅念心头一跳,立马移开。 这厮,不会真看上老娘了吧? 容浅念点头:嗯,任他桃花三千朵,她只祸害一朵。 这才抬头,很坦荡:“谢了,不过我这人也不是好算计的,他放马过来,我定让他有来无回。”说完,不等萧简的话,纵身上马,说,“容九先行一步。” 风起,哒哒马蹄,那女子红衣飞扬,远去,原地,他在失笑,这女子啊,怎么会吃亏呢。 随即,有女子的声音若隐若现传来。 第93章 我是这么没节操的人吗(1) 一箭放倒一只狼?这女子比狼凶狠! 萧闵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突然想到,也许这辈子,他在这个女子手上都别想翻身,抬头,他看她,第一次眸光里除了愤慨还有别的东西。那女子对他一笑,将掌心的血胡乱擦在衣服上,还是邪气的语气:“我不碰你,让它咬死你吗?” 萧闵突然不能思考,看着那头呜咽的狼,说不出话来。 若是她不出手,他必死无疑。 气氛微冷,忽然…… “啾啾啾。” 元帅大人从容浅念肩头窜下,又窜上马背。 这色狗,这是……发春?容浅念很严肃地询问:“元帅大人,你芳心寂寞了?” 元帅大人伸出胖胖的小短腿挥舞:“啾啾啾。” 容浅念微怔片刻,眸光一凝,喝道:“不好!” 萧闵神经紧绷,一动不敢动,细听,风静,树止,有声临近。 是脚步,是重重喘息,还有嘶吼。 容浅念惊呼:“是狼群!”丹凤眼一扫,全是绿油油的眼睛,从四面八方而来,容浅念脸一黑,脱口就骂,“你丫草泥马。” 萧闵嘴角一抽:“本王便知道,与你一起,绝对没好事,这下怎么办?” 容浅念抬抬眼睑,尽是绿油油的光,越发近了,她冷笑一声:“怎么办?”她眸子一睃,与那狼一般狠厉,“一个字:杀。” 最后一字方落,她执起一把箭矢,纵身前扑,脚踮枝桠飞身越过左侧狼群,反手一勾,顿时,血光四溅。 一箭毙命,那倒地的狼甚至来不及挣扎。 这等手段,准得让人心惊,更狠得让人心惊。原来,这容九一双手,不止会玩转朝堂,更会杀戮。 他只觉得毛骨悚然,不为狼群,为那个精明狠辣的女子。 “还愣着干嘛,等着喂狼?” 她回头瞪他,往日那妖异狡邪的丹凤眼中,尽是狠绝,是嗜血凌厉。 “啾啾啾。” 一爪子飞过,空中白色的球状物滚来滚去,所到处,鲜血淋漓。 这一人一狗,一样狠毒、恐怖。 他一怵,这才惊醒,拔出腰间的剑,扬手,斩杀。 只是片刻的时间,血腥成河,灌木丛里倒下一地的狼群,不远,嘶吼声传来。 容浅念一箭割破一头狼的喉咙,怒骂一声:“靠,还来?” “啾啾啾。”元帅大人低头,刨土,满爪子都是血。 “这狼群定是被人动了手脚,除非杀干净,否则绝不会离去。” 萧闵一语中的,容浅念眸子一眯:“哼,想弄死老娘,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话落,指尖银针脱手,两头狼随即倒下,眼珠汩汩冒血。 萧闵怔住了,满眼的不可置信,侧眸望去,那女子一身红衣染了血,长发高挽,素白的脸,有点点血迹,两手各执箭矢,掌间,全是血,红得妖娆,她纵身,周旋在几头狼之间,不见半分慌乱,亦不见招式,只是见那红色裙摆飞舞得快极。 又是几头狼倒地,她回头,道:“我将后方那三头解决,你趁机离开。” 萧闵回神,挥剑的手已经有些吃力,说道:“本王不用你好心。” 他堂堂男子汉,岂能靠一女子庇护偷生? 萧十四美人挥剑,朝前,完全杀红了眼,耳边忽然传来女子冷蔑的轻笑。 骤然,身侧一阵风过,只见一只箭矢擦过他耳边,左侧,倒下一头怒目的狼,正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的便是他的方向。 萧闵彻底惊住,回头看容浅念,却见她手里已没有了箭矢,徒手成爪,勾住一头狼的脖子,一个扭转,咔嚓一声,她抬头,对他嗤笑:“我好心?笑话。”她大笑一声,“老娘嫌你碍事。” 这难听到让人咬牙切齿的话,萧闵却哑口无言,因为若是没有她那一箭,他必定是一死! 萧闵怔愣,这时马声已临近,她大喝一声:“快走!” 二人,只剩这一匹马,如今,若他走,她留,后果…… 萧闵迟疑了。 又是一声厉吼砸过来:“听不懂人话是吧,赶紧给老娘滚。” “啾啾啾。”快给小爷滚! 萧闵抬眼看她,她满眼的红,双手全是血,长发凌乱,于狼群之中,身影如魅。 萧闵只觉得心头忽然一紧,抽疼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他以为他会破口大骂回去,只是他没有,只是一直看着那红衣身影,上了马,狠狠踢了马肚子,直至那女子身影模糊,他回头,耳边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你小子快找人来救我,若你敢公报私仇,老娘一定将你扒干净了,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腹下的朱砂痣。” 他忽然扬唇,竟是轻笑,扬手,挥鞭远去。 那猎场之中,狼群一波,又一波。 “元帅,你还行不行?”她红袍尽湿,全是血。 “啾啾啾。”小爷累,累,累! 如此下去,即便不被狼咬死,也要累死。 “难道天要亡我?” 靠,老娘先灭了这天再说! 容浅念拿起箭便要猛扑,突然,一批人从天而降挡在她前面。 “尔等来迟,请王妃恕罪。” 容浅念愣了几秒,招手:“元帅大人,来,我们歇着去。” 铁衣卫傻眼片刻,严阵以待,持剑,将容浅念护在了中间。 顿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这猎场之中,满地血腥蔓延。 猎场之外,行宫之中,陆陆续续出猎的人马回来,远处,马蹄哒哒,由远而近。 马上之人,乃澈王,他白袍染了血,带了一身的戾气。 马停,立即有人传报:“澈王,回!” 茹妃一声惊叫,乱了分寸:“闵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满身都是血,是不是伤着哪里了?” 萧闵未言,下马,走至高台之下,伏地:“父皇,儿臣奏请出兵。” 这两人出猎,一人归,且身染鲜血,出兵之请,惠帝默,百官沉寂。 “她呢?” 忽然沉沉嗓音冷彻,是殁王,那一双微蓝的眸子,沉得让人心惊。 第94章 我是这么没节操的人吗(2) 萧闵声音紧涩,道:“狼群,有狼群。” 澈王言毕,萧殁眸光一沉,额间朱砂似血般红得妖娆,他轻启唇:“她若有事,你活着。”蓝眸一抬,骤冷,“本王绝不允许。” 顿时森然,空中尽是杀气。殁王转身,一身白色竟是冷冽至极。 “请王爷三思。” 青衣跪地,挡在萧殁轮椅之前。 萧殁未抬眸:“让开。” 青衣一分不动,直起腰,字字坚决:“铁衣卫全部在王妃身边,王爷,调虎离山,属下不得不防。” 他只道:“她,本王赌不起。” 这一去,若真是计策,必定是赴死,青衣如何能让,他咬牙,坚决如铁:“王爷恕罪,这路,青衣不能让。” 骤然,风起,随即便是一声巨响,青衣跌落三丈外,吐出一口血。 轮椅之上,他依旧白衣翩翩,苍白的容颜,那朱砂衬得如血般红:“青衣,我若再出手,定不留一分。” 青衣压下喉头的血腥,起身:“王爷,即便您现在去,王妃也可能已经……” “她死。”淡淡嗓音截断了话,萧殁转动轮椅,渐进远去,话,又起,“本王陪着。” 四个字,传来,字字铮铮。 青衣终于知道,那个女子,是一把插在主子心口的刀,拔了会没命,不拔,也是致命。 他轻叹,抚着胸口,一言不发地跟上去。 空气,杀气腾腾,久久不散,傻眼的众人,未曾回神。 乱了,乱了,整个风清都天翻地覆了。 诶,还有更乱的。还是惊魂未定之时,澈王突然跪倒惠帝面前。 “闵儿,你这是做什么?”茹妃娘娘一边抹眼泪,一边抚着萧闵起来。 萧闵非但不起,反叩首,连着三声,尔后,道:“父皇,儿臣请军营救容九。” 惠帝冷眼:“你退下。” “父皇。”萧闵上前一分,“儿臣求您出兵。” 依旧是那张脸,如女子一般清丽,只是那双眼,凝住时,尽是绝然,是不顾一切。 惠帝高站台阶之上,睥睨着,冷笑:“你觉得朕会为了那个目无法纪的女子,让朕的将士去送死吗?” 惠帝笑,竟有种释然。 原来如此,惠帝怎会救她呢,他啊,要那女子死。 萧闵起身,一身沾了血的白袍,站于惠帝之前,声音冷绝:“父皇,你可以见死不救,但是儿臣欠了她一条命,不能不救。” “闵儿,你要干什么?”茹妃哭得不像样子。 “我答应了她会回去救她。” 说完,萧闵拂开茹妃的手,转身便往外走,身后惠帝怒吼:“你给朕回来。” 前面,那人沾血的袍子远了,自始至终,一步未停。 惠帝勃然大怒,掀了桌子,喝道:“来人,将澈王……” 话还未完,便传来一声急报:“皇上,夏王与昭明世子都进了猎区。” 惠帝面如死灰,重重跌回座位,一声大笑:“好啊,真是朕萧家的好儿郎。” 此时,已过酉时,天,已暗,太子行宫掌起了宫灯。 “如何了?” 烛火昏暗,笼着男子侧脸,忽明忽暗,似鬼魅。 地上,伏跪的黑衣男子抬头:“殁王进了猎区。” 萧衍侧躺软榻,指尖拂过伤口狰狞的左手,骤然收紧:“本宫要他有去无回。” 夜间的风微冷,森然,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清冷:“你信不信,他死了,你也活不成。” 萧衍懒懒抬眸,眸子微微阴冷:“怎么,舍不得了?” 女子轻笑了一声,倩影窈窕,从灯后走来,白衣素颜清雅如莲,乃繁华郡主。 她站在烛火下,侧脸冷漠:“知道为什么容浅念选择他而非你吗?”微顿,她冷笑,道,“因为你太愚蠢。” 暮然,冷寂,他眉间阴鸷,起身近了她数步。 “既然你舍不得她。”一句话落,萧衍骤然出手,指尖扼住她咽喉,“本宫就让你去给萧殁陪葬。” “呵。” 冷笑轻蔑,萧衍骤然手指收紧。 她脸色大白,眼,铮铮看萧衍,启唇,声音艰涩:“今日之谋。”眸光一冷,轻谩,咬字极重,“愚蠢。” 萧衍怒红了眼,脸,狰狞:“我杀了你。” 手指,再紧一分,她脸色,渐进转为青紫,闭眼,她却笑,喉间发不出声音,唇张张合合。 她说:“你不敢杀我。” 萧衍眸色一紧,手,缓缓松开。 繁华郡主果然聪慧当属!一双眼,看尽百态,将他的心思摸得透彻。 良娣若陨,太子何解?他还未登基,若天定凤女殁,他何以平天下。 所以,她,他不能杀。 她于他面前,笑得讽刺,转身,空留清冷的话。 她说:“论起谋,论起略,你都不如他。” “嘭!” 萧衍掌下,案桌尽碎。 “别忘了,你是本宫的女人。” 嗤笑一声,那女子未回头,走远。 萧衍大笑,眼底全是阴狠,他啊,便要看看,谁掌这天下。 猎场之外,三王已归,容家九小姐与殁王生死未卜,夏王、澈王与忠亲王府士兵整装待发。 一场涉猎风波,惊动了三王亲卫,可见那女子于风清是怎样的轩然之波。 对此,慧帝怒其不争,冷眼相观。 天已完全黑了,整个行宫灯火大亮,这夜,格外安静,无人能眠。 慧帝站于行宫外,太子萧衍紧随,两侧灯火,身后是文武百官。 忽然,前方猎场有人来报:“禀皇上,容家九姑娘回来了。” 声落,划破了这夜的沉凝。 行宫之外,那女子一身红衣,从暗夜里走开,风刮起她长发飞扬,素白的脸,沾了血,怀里,是她的狗儿,一身妖娆的红,她恣意的眸从远及近。 这一幕,这从血光中走来的女子,月光下是怎样的风华,于多年后依旧留在多少记忆里,不朽。 她走进行宫,一步,一顿。 第95章 我是这么没节操的人吗(3) 三王府整兵的动作都定格,千百将士前,那三个风清最尊贵的男子,眼底只留一人的影子。 “在等我?”她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很冷,眸子里有种近乎冰寒的光。 她还站在那,还会说话。萧凤歌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声音竟是颤抖的厉害:“小九,你吓死我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快给我看看?” 她推开萧凤歌,不言,眸子越发冷了。 这样的容浅念,几分冷漠,几分森然,全然陌生。 萧凤歌慌了,扶着她的肩,问她:“你、你没事吧?” 她眸子一抬,冷得叫人心惊,看着萧凤歌,她问:“他呢?” 这女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一个人。 萧凤歌沉默。 容浅念拂开他的手,转身,走至慧帝面前。 “我问你。”眉眼凌厉,她直视帝王,“他呢?” 慧帝冷笑审视:“你是在质问朕吗?” 一侧萧衍冷眼浅笑。 容浅念摇头:“不,我在警告你。”扬起下巴,指向萧衍,眸光冷澈,“还有你。”她将怀中的狗儿放下,又近一分,当着惊愣的百官,一言一顿,“算计我可以,用我来算计萧殁,我绝不饶。” 淡淡清冷的声音于行宫之中,久挥之不去,久久回音。 果然,这只狐狸心思太深,什么都瞒不过她。她啊,又是个锱铢必较极其护短的女子,殁王生死不明,她定不休。 慧帝冷然,脸色难看至极:“你能怎么不饶?朕一声令下,立马便能要了你的命。” 容浅念冷笑:“有本事你就要了我的命,不然。”她语调一转,字字杀机,“我家男人若出事,老娘要你们陪葬。” 一句话,掷地有声,回音荡于四座。 这是个多么张狂的女子,与帝论生死,她桀骜,她嚣张,她置之死地。 然,这般话,却毫无怀疑,若是那人出事,这女子定是会毁了这天,这地,定是风清一场难免的祸患。 她,有这个本事。 久久死寂,空气似乎勒住了人的咽喉,竟没了呼吸。 慧帝忽然沉声下令:“来人,给我拿下容九,生死不论。” 这是下了杀心。 果然,这样的祸患,慧帝怎会留。 令下之后,顿时,重重士兵包围住那女子。 容浅念沉沉一句:“让开。” 百千将士不让一步,剑,突然出鞘,均指向容浅念。 “耽误老娘救人者。”她反手,成爪,“死。” 一个字落,女子徒手便进攻,招招杀意。 骤然,行宫之外,一批黑衣劲装男子飞身而入。 “保护王妃。” 顿时,殿中乱做一团,慧帝与百官退至其后,中间,血色渲染。 所有人都看傻了,刀剑之间,那女子一身红衣穿梭,徒手,招招毙命。 如此狠辣,如此手法,皆让人心惊。 就连她那只唤作元帅的狗儿也是所向披靡,一双爪子,次次割破咽喉。 萧简看着那一人一狗,眸子渐进幽深。 原来,竟是她啊。 他不禁失笑,深深看着女子。 “摆阵!” 太子萧衍忽然一声令下,数百将士携剑,绕着容浅念飞身上下,随即,一齐攻进。 片刻,护着容浅念的铁衣卫一个一个倒下,血流蔓延,染红了一地。 霎时,一剑袭向容浅念。 “小九。” 萧凤歌一声惊呼。 剑尖相差分毫,容浅念暮然反手勾住那士兵的脖子,闪身错开了剑断,同时,咔嚓一声,扭断对方脖子。 这等打法简直是在赌命,招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萧凤歌一颗心忽上忽下,咬牙:“你们伤她一分试试。”说着,便欲上前。 忠亲王爷将他拉住,厉声斥倒:“皇上对她动了杀心,你要过去,除非我死。” 忠亲老王爷就这么一根独苗子,便是拼了老命,他也得拦着这不孝子。 萧凤歌这次倒是格外听话,没有挣扎,甚是处之泰然,对老王爷说:“我不弄死你,我给她殉葬。” 老王爷喉头翻涌,只觉得一口血气咽不下,咬牙:“逆子!” 萧凤歌不语,只看着容浅念。 诶,那殉葬的话绝对不是恐吓,是事实。 忠亲王手缓缓松了,随即,他家不孝子闯进了包围。 那边,容浅念一脚踢翻一个,随即一声怒吼:“谁让你过来的,给老娘滚回去。” 这傻子,活腻歪了? 可不就是活腻歪了,好好的世子爷不干,非要提剑,当反贼。 “别说话,受伤了怎么办?”萧凤歌辗转到容浅念身边,将她护住。 容浅念二话不说,一脚踢过去:“我让你滚!” 萧凤歌一个趔趄,怔了,脸一黑。这狼心狗肺的女人! 便在那一怔,一剑就朝萧凤歌砍去,突然一只手将他拉住,一个旋转,女子双腿勾住那持剑人的脖子,扭断,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你来找死吗?”容浅念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敲晕这送死傻子。 萧凤歌笑得无赖“小九,我便知道,你舍不得我。” 打斗中,女子怒吼了一句:“萧凤歌,你怎么就不去蠢死。” 萧凤歌只是笑,依旧将她护在中间,心想,这该死的女人,总是如此粗鲁野蛮又不识好歹,分明担心他,分明是想他独善其身,却总是用最极端暴烈的方式。 昭明世子突然加入打斗,血色越发凝重,两方生死惨烈,慧帝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图,只是冷眼观望。 “父皇。” 忽然,两个声音起。 慧帝抬眸,台前,跪了他两个最优秀的儿子。 好啊,将他风清萧家的男子迷得神魂颠倒。 慧帝怒不可止:“你们胆敢求情,朕决不饶。” 萧闵抬头,眸中惊慌,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半天却没发出声音。 萧简却道:“父皇,儿臣并非求情,只是有句话不得不说。” 第96章 一场狩猎,阴谋阳谋(1) 慧帝默,看着地上跪着的男子。 萧简转眸,看着包围中间那红色身影,说:“若,他未死,你动了她,后果呢?” 一句话,像利刃插进了咽喉,慧帝脸上毫无血色,连呼吸也僵住了。 这话,何其精准,若是今日败,后果不堪设想,定是无路可退。 慧帝泰抬眼,看那女子。 她啊,能成为诱饵,亦能成为逆鳞,成也她,败也她。 久久,慧帝大声喝止:“都给朕住手。” 下一秒,所有侍卫退下,那杀红了眼的女子站在一地的尸体中间,视线如炬。 萧衍大惊:“父皇!” “住口。” 萧衍脸色一沉,抬眼看容浅念,目光对上她弯弯如刀刃的眸子,忽然一凝,她染血的指尖一转。 骤然,空中擦出银光,森然灼热,下一秒,一声碎响,萧衍手中酒杯四分五裂,那银针擦过他耳边,断下一缕长发。 好精准的针法! 萧衍脸色惨白,酒水洒了一身。 她道:“你最好祈祷我家男人没事,不然,明年这个时候,我就给你上一盅祭酒。” 说完,她转身,萧瑟的身影微微有些单薄,背挺得很直,她带着一身桀骜远去,衣襟红得张扬。 萧衍掌心握紧,捏碎了破裂的瓷片。 一场杀戮,慧帝折损近千人,自此,容家老九一双素手精杀人之道,风清无人不知。 夕阳,将落,天际余晖昏暗,她染血的红衣已干,留下斑驳的暗红,晕开了妖娆的纹路。 围着猎场,点起了层层火光,未曾迟疑,她抬步便走进去,手,却忽然被擒住。 “小九。” 萧凤歌喊她,很急促,他手心渗出了一层微凉的汗。 她未曾转身:“放手。” 那样僵冷的两个字,像刀子一样,扎得人生疼。 手再收紧一分,萧凤歌近乎嘶吼出声:“你是要去送死吗?” 送死?她是这样的人吗?比起送死,她更喜欢同归于尽,回头,瞪了一眼:“老娘的命硬着呢。” “你这该死的女人,真当自己的命是铁打,你要死了,我……” 我也不活了…… 这般矫情的话,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她风轻云淡的一句话断了后路。 她说:“我要死了,那也是陪萧殁一起死。” 很淡很轻的话,没有刻意强调,只是平铺直叙。 “你……”他张嘴,明明恼得不行,只是她那样安静地站在他跟前,眸光微凉,他便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半天,他说了两个字,“别去。” 她不说话,直接上手,掰! 萧凤歌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暗了颜色。 “我求你。” 低沉暗哑的三个字,容浅念手一顿,心头颤了颤,使不上力了。这家伙,煽情个毛啊。容浅念咬咬牙,竟狠不下心。 诶,人为什么要长良心这么麻烦的东西? 她松手,不动,不挣扎,抬眼,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说:“凤歌儿,那里面是我的命,你看着办吧。” 她说过,怕死是一种美德,如今她说,萧殁是她的命。 “呵。”一声冷笑,惨然,他缓缓松手,嘴角嘲弄。 容浅念抬眼看了他一眼,心头窜出一股酸酸的东西,那东西有个矫情的名字,叫内疚。 诶!叹了一口气,容浅念转身,刚踏出一步,身后,萧凤歌也叹了一声,然后说:“那我去。”这个把命给了别人的女子,他竟还是舍不得她的命。 容浅念脸一黑,心口那酸酸的东西消失了个干净。 这厮,怎么就长了个榆木脑袋,说不通啊。 容浅念无奈,转身,摊摊手:“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说完,猝不及防,一掌敲了下去,随即咚的一声,萧凤歌身子一软,瞪眼,挤出两个字:“小、九。” 再咚的一声,不省人事了。 容浅念走过去,踢了一脚,又一脚,没醒过来。 嗯,好像下手重了点。容浅念揉揉发麻的手掌,转身说:“昭明就麻烦两位王爷送回去了。” 灌木之后,两个男子皆失笑,抬眼,那女子朝着猎场走去,红色的身影,张扬得与那夕阳下最后一抹余晖一般。 萧闵问:“她会死吗?” 没有迟疑,萧简回答:“不会。” 她是只修炼成精的狐狸,道行啊,深着呢。 萧闵看着那模糊的红色身影,轻笑:“也是,这世上谁能要得了她的命。” 前头,女子急促的步子,懒懒的语调。 “元帅大人,来。” 元帅大人小胖身子一滚,到了容浅念脚边。 容浅念撑着下巴,对着元帅大人耳提面命:“眼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元帅大人双眼放光,摇头晃脑中。 “嗯,乖。”顺了顺元帅大人的毛,容浅念左顾右盼一番,掩嘴,“你回行宫去,告诉十二十三,我把金库的钥匙藏在我床下面从左往右数第三块砖下面了。” 元帅大人突然炸了毛,窝在容浅念鞋子上,蹭啊蹭。 容浅念踢腿,元帅大人一个翻滚:“听话,回去,你没了小命不打紧,银子事大。” 元帅大人胖胖的爪子,刨土:“啾啾啾。” 不走,小爷不走,小爷有节操,有节操! 容浅念脸一沉,戳了戳元帅的肚子:“听话,回去!你这瘸胳膊拐腿的,会拖我后腿的。” “啾啾啾。”元帅大人泪眼汪汪,扒着容浅念的裙子。 她突然沉默,久久,吸了一口气,一脚踢过去:“给老娘滚回去,再不听话拔光你的毛。” 元帅大人在地上滚了三圈,抹了一把眼泪,抖着小肩膀,哀怨地看了容浅念一眼,又一眼,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诶!容浅念叹气,明明是狗,怎么就不会苟且偷生呢? 转身,她走进了猎场深处。 已入夜,月满,星子灼灼,月光铺了一地银灰,竟亮如白昼。 第97章 一场狩猎,阴谋阳谋(2) 青葱灌木里,容浅念一袭红衣在前,铁衣卫紧随其后,她突然顿住:“有血迹。” 铁衣卫随即提剑,严阵以待。 月光下,血迹未干,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 骤然,她停下,抬眸,眼里融进一汪沉醉的月光,而那人,在月光里。风吹起灌木摇曳,斑驳的影落了一地,漫天满地的红色妖艳,他在狼群里,白衣染血。 她张嘴,声音颤抖得厉害:“逸遥。” 他转头,看见了她,在一地残骸里对着他笑:“我来了,来找你了。” 他眼中一瞬便散了所有嗜血,扬手,掌风起,狼群四散,骤然让出一条路,他缓缓走近她。 近了,他牵起她的手,“受伤了吗?” 铁衣卫迅速摆阵,将二人护在中间,重重人墙之后,是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只是她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近乎直勾勾的眼神看着萧殁,久久不说话。 “十一,你可是受伤了。”萧殁轻拂她的脸,凑近了,亲吻着,“你应我一句。” 容浅念敛着的眸子一抬,忽然大喝一声:“你骗我?” 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萧殁微愣,随即脚下一疼,她一把将他抱住,说:“你的腿怎么回事?坦白从宽。” 萧殁轻笑了一声,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下去。 他的女人啊,还能叫喊,还能踢人,能毫发无损,他想,劫后余生爷莫过于此。 很久,渐进平静,萧殁的唇依旧落在她唇角,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 容浅念重重喘息,尔后,一把推开萧殁:“老娘不吃美男计这一套。” 不吃这一套?也不知道是谁,半天找不到东南西北。 诶,女人,哪个不是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过后,容浅念抬眼睃着自家男人,挑挑眉,等着坦白从宽。 然,萧殁蓝眸一沉,骤然冷澈:“铁衣卫听令,将王妃送回行宫。” 什么?亲完就走人?她看着很好打发吗? 她下巴微微上扬,口气很横:“萧逸遥,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你双腿着地亲了我一口就想打发我走?” 她咬牙,强调了双腿着地四个字。 萧殁擦着她脸上风干的血迹,轻声哄着:“十一,别胡闹,听话,这里危险。” 她看他,回答得很认真:“我没胡闹,我可是交代好了后事才来的。”不然她疯了才会把银子的据点说出去。 “十一。”他唤着她,话语温柔,似哄骗,更似蛊惑。 她看着他,很安静,目光坚定。 她在想,连心这种致命的器官她都给了她家男人,还有什么不能给的,命这个东西,没有心能活? 不能,所以,陪他死又能如何? 视线相对,她不退一分,他却转开眼,不看她:“护送王妃回去。” 擦,油盐不进。 容浅念想骂人,看着自家男人,又舍不得,回头怒瞪,破口大骂:“你们打不过老娘,都滚。” 铁衣卫愣了。 正是僵冷时,只闻一声嘶吼。 青衣大惊:“王爷,是狮子!” 抬眼望去,灌木丛里,一双一双灼热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光。 一头,两头,三头……靠,算不清。容浅念耸耸肩:“现在你赶我走,我也走不了了。” 他眸子凝成不见底的深蓝,沉声令下:“铁衣卫护住王妃。”又亲了亲容浅念的脸,“乖乖待着别动。” 乖乖待着?可能吗?不可能。 猝不及防,他掌心一空,随即见她反转一个猛扑,一脚勾住一头狼的脖子,咔嚓一声,不带半分拖泥带水。 所有铁衣卫傻了,就看着那女子扬唇,笑得梨涡深深:“与其不动,我更喜欢先发制人。” 萧殁哑然失笑,飞身一跃,落在她身侧,与她并肩。 “楚清,楚林攻其后,夜云断左翼,夜劲,楚善从右破之,青衣,中门。” “是!” 声落,四方皆守,他与她攻正前,正对血盆大口的狮子,最是凶险之处。 她与他相靠,将最致命的后背交给彼此,他运气远攻,近身肉搏那是容浅念的领地。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内力深到不可测,他也从来不知道她能一手断了一头狮子咽喉。 顿时,血腥翻涌,一地呜咽的狮子,嘶吼声未断,她衣袂与他的交缠,一红一白,在月下,沾了血,竟是妖娆。 容浅念一脚踢开一头狮子,大喘气:“还来?” 前方灌木中,依旧涌动。 萧殁揽着她的腰,转身将她护在身侧:“累了?” 容浅念咬牙:“不累。” 萧殁拂了拂她脏乱的小脸:“乖,闭上眼,休息一下,有我呢。” 她毕竟没有内力,这个时候也不是逞能的时候,便乖乖闭上眼,养精蓄锐,萧殁搂着她,耳边掌风凌厉,还有破天的嘶吼。 突然,一只剑破空直入。 容浅念骤然掀开眸子,眸中那箭尖刺空而来,对准的是…… 她伸手抱住他,想也不想,一个转身,用后背挡在他心口的地方,几乎本能的动作。 然,他抱着她,衣衫飞扬,转了身,箭,刺进了他后背。 “十一。” 耳边,他在轻唤她,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好听极了。 然后,他抱着她的手,缓缓松了。 “逸遥!” 她喊他,声嘶力竭一般,伸手,狠狠抱住他,眉间忽然阴鸷,她说:“伤他一分,死。” 话,一落,她素手,树叶从指尖飞出。 灌木丛里,只见一个身影倒下,咽喉被划破。 那双手,杀人不过瞬间。 忽然,一个凉凉的吻落在她指上,他的声音轻得好似要散去,她说:“我的王妃,很准。” 他浅笑,嘴角有一丝血渗出。 她张嘴,说不出话。天好像突然塌下来了,星子,月光都陨了,暗无天日,她抱着他,在轻颤。 “别怕,我没事。” 他的脸很白,额间朱砂红得近乎刺眼,伸手,拂着她的脸,冰凉冰凉的。 第98章 一场狩猎,阴谋阳谋(3) 容浅念说:“我不怕。” 说完,她撕了自己的裙摆,转身到他身后,给他包扎。 他不知道,便在她转身的时候,眼角有泪。 这个女人,两辈子没掉过眼泪,那东西,她自己都不认得,只觉得眼睛疼,心脏疼,哪都疼。 “疼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然后,她忽然拔了箭。她这才知道,原来,她并非天不怕地不怕。 他的声音也在颤抖:“不疼。” 那伤口,汩汩流血,是黑色的,她的手一直在抖,满手的血。 云遮月,天很暗,喧嚣里,她还未来得及擦掉手上的血,忽然一声嘶吼震天。 “王妃,小心!” 她怔了一下,转眸,身后,一张血盆大口,朝她过来,后面是萧殁,是她的命,她不能退。 原来,有些人真的比命重要,在潜意识里,成了本能。 “十一!” 耳边,是他的声音,急促,很慌乱。她懵了一下,然后狠狠撞进一个怀抱,鼻尖是她熟悉的气息,然后,便是天旋地转。 她瞳孔骤然放大,前面,是悬崖…… 这一刻,她想的是:奈何桥上,她一定不喝孟婆汤也不准她家男人喝。 然,腰间的手松了,那掌心合着她的,重重用力,她飞身落回了崖上。 “十一,等我。” 耳边,他的话,回荡不散,她睁眼,寻不到他的身影了,悬崖边上,只有血迹,未干。 “王爷!” “主子!” 青衣与铁衣卫一个一个蜂拥而上,铁骨男儿,各个红了眼。 唯独她,安静极了,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念了一句:“你又丢下我。” 一句话,才落,容浅念纵身,跳了下去。 “王妃!” 惊呼声一片,崖下,传来女子的声音,响彻天际。 “甩了老娘,想也别想。” 所有人傻了眼,唯这句话,回荡在林中,久久不散。 萧氏容浅念,殁王妃,那是个奇女子。 夜半,行宫格外得静,宫灯摇晃树影,这是个难寐的夜。 行宫外,人影匆匆。 “世子爷,出事了,出事了。” 萧凤歌一把拽住那传报的宫人:“是不是她受伤了?严不严重?” 那人哆嗦了半天,颤抖:“坠、坠崖了。” 他眸中,一瞬散了所有光,手缓缓松开,惨白的唇轻微的张合。 “小九,你真是要我的命吗?” 低吟的一句话,叫假寐的忠亲老王爷一个鲤鱼打挺:“你这逆子又说什么混话呢?” 不就是坠个崖,还能要得了那狐狸精的命?瞧瞧这没出息的东西,忠亲老王爷看着就来气。 他家那逆子哪里听得进半句,转身就走人。 老王爷立马喝了一句:“你去哪?” 萧凤歌回头,给老王爷丢了个心灰意冷的眼神,说了两个字:“殉葬。” 老王爷心肝一颤,老脸慌了:“你、你别做傻事。” 他依旧失魂落魄:“要我不做傻事也行。”伸手,很淡定,“给我兵符。” 忠亲王脸一黑,胡子气得一颤一颤的,磨牙切齿:“想也别想。” 这逆子,兵符给了他,还不得翻天。 “那也没关系。” 忠亲王吸了口气。 萧凤歌接着又说了一句:“我去陪我家小九便是。” 说完,抬步就走,一脸赴死。 “回来。”老王爷咬牙,吹胡子,“我给。” 步履匆匆,忠亲王行宫大乱,夏王行宫亦如此。 “她怎么样了?” 夏王萧简整整一夜,空等,难眠。 “回王爷,容家姑娘。”顿了顿,那传报之人冷汗淋漓,“坠崖了,生死未卜。” 夏王之眸骤然沉凝,竟是慌乱了。 半响,行宫内传来夏王之令:“传本王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顿时,夏王府大军整装待发,正是此时,慧帝行宫同样有此消息来报。 “啪!” 忽然一声裂响,澈王手中茶杯碎裂。 茹妃大惊:“澈儿,你做什么?” 萧闵掌心都是血,他眉头都未皱一下,目光如炬看着慧帝:“父皇,现在你满意了?” 慧帝眼一沉,已然愠怒:“你在质问朕?” 萧闵嗤讽一声,说出来的话字字掷地有声:“她说得对,你即便不是昏君,也是暴君。” “放肆。”慧帝怒极,翻了跟前的茶杯,眉间狰狞一片。 萧闵笑着,不瘟不火风说了一句:“我便放肆一回。”随即,转身便走。 这般狂傲,这般不从管教,竟像极了那女子的姿态。 好啊,那只狐狸,竟能将他萧家儿郎迷惑至此。 慧帝怒吼:“你给朕站住。” 萧闵置若罔闻,连头都没回,忽然顿住,侧身,与萧衍相对:“太子皇兄,你会后悔的。” 萧衍冷笑,端着茶杯慢饮,眼里笑得肆意。 至此,他略胜一筹。 整整一宿,行宫乱做一团,慧帝与太子彻夜商议,忠亲王府与夏王府大军连夜搜山,整个猎区,五步一人。 如此之乱,皆祸起一个女子。 这女子,任凭外面乱得如何地覆天翻,她依旧昏睡得天翻地覆。 猎区之下,竟是流水丛林,花繁叶茂,山洞之中,泉水叮咚,伴着女子浅浅的呼吸,身边,男子目光温柔,看了她许久,伸出手,轻轻拂着她的脸。 下一秒,女子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破口就砸出一个字:“滚。”一把擒住对方的手,一个反擒拿,“老娘有男人了。” 这般彪悍,除了容浅念哪里还有谁? “十一。” 柔柔嗓音方落,容浅念一愣,安静。 “是我。” 这样好听,似乎每说出一个字都像蛊惑。 这是萧殁。 她迷迷糊糊,松了手,这才睁开眼,还有些惺忪,懒懒窝进萧殁怀里,梦呓一般说着:“我刚才梦到你摔倒山崖下面去了。” 第99章 她比狼狠(1) “小九。” 昭明世子一声怒喊。 容浅念手上动作一顿,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嘴角抽了抽,干笑:“好巧啊,凤歌儿。” 还有更巧的呢? 随即,先是萧简,再是萧闵,堂而皇之便站在了容浅念前面。 今天吹得是什么风?怎么有股阴森森的感觉。 她继续干笑:“咳咳咳,你们怎么都来了。” 这时青衣领着一干侍卫进来,只见自家主子躺在地上,衣衫半解,容家那妖孽趴在上面,倒是人模人样衣冠楚楚,萧家另外三位主子,一个一个脸色沉得吓人。 俨然,一出霸王硬上弓。 青衣干咳了几声,上前:“王妃,您先放开王爷。” 容浅念额角三根黑线,低头,自家男人正含笑看她,胸膛**,她吞了一口口水,撇开眼,很淡定地起身,再回头,一本正经地解释:“误会误会,我什么都没干,真的。” 这男上女下,衣衫不整,说误会?谁信? 容浅念头疼了,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 对面三个,依旧脸色难看,显然不信,尤其是昭明世子,咬牙切齿,狠狠盯着萧殁,视线那叫一个火热。 空气中,有股火药味,很浓。 只是下一秒,只闻容家姑娘大吼了一声:“萧凤歌,你在看哪里?” 吼完,容浅念捡起地上的衣服,将自家男人包得严严实实。 这下,萧凤歌的脸绿了,所有人傻了。 唯独,殁王轻笑不断。 容家姑娘与殁王安然而归,惠帝下令回宫,一场狩猎落幕。 已是第二天晌午,椒兰殿中,殁王一睡一天一夜,殁王妃留宿椒兰殿。 素白窗幔里,女子合着眼睑,睡得安静,身侧,男子抱着她,缓缓睁开了眼,微微的蓝色。 窗外,夏日的阳光正好,男子目光温柔。 良久,她睫毛颤了颤,缓缓掀开眸子,还带着惺忪,迷迷糊糊懒得像只猫。 萧殁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醒了。” 容浅念揉揉眼睛,掀开被子看了看萧殁的伤口:“伤口还疼不疼?” 萧殁握着她的手,声音柔软:“别担心,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容浅念低头,看了又看,心疼坏了,“肯定要留疤了。” 他将她抱着怀里,靠着床沿坐着,拢了拢她微乱的发:“没关系。” 容浅念连连摇头:“什么没关心,大大的有关心,这要留了疤,以后我们亲热的时候,我一定会忍不住想要弄死萧衍,太影响心情了。” 这姑娘,能想点别的吗? 萧殁只是笑,听她碎碎念。 咬咬牙,容浅念又一脸愤慨:“敢动我的人,老娘一定要扒了他的皮。”说着,伸出手来张牙舞爪。 萧殁抓住她的手:“这些事,我来做便好。” 一场狩猎,萧衍动了多少心思,这笔账,自然是要还的。 容浅念想了想,点头:“那好,我就讨一点利息。” 一点利息?这容家姑娘的一点利息可不是谁都付得起的。 这下又有得玩了。 他眸光温柔,点头。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腿到底怎么回事?”容浅念伸手,在被子里反复摸了又摸。 萧殁抓着她胡乱动弹的小手,抱着她躺下:“当年,椒兰殿大火,唯有我活下来了,大火后一个月,我便能站起来,只是想要斩草除根的人太多,我若是不瘸了一双腿,定活不到今天。” 他声音凉凉的,眸中,有隐隐约约的浮光,很荒寂。 容浅念看着心疼,伸手搂着萧殁的脖子,胡乱亲他的眼,问:“他们没有怀疑吗?” “院子外的风铃草,若常服,会出现筋脉尽断的假象。” 她听着,觉得心口疼的厉害,他只是很用力地抱她:“没事,都过去了。” 不,她记仇,她锱铢必较。她放在心坎上的人,她舍不得重了轻了一分的人,旁人动之,绝对不饶。 抬头,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萧殁:“他让你坐了十年轮椅,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她男人的账,自然,她来讨。 萧殁不言,看着的眼睛,那般宠溺。 容浅念笑,问他:“我废了萧衍一只手怎么样?” 有些陈年老账啊,算起来,有利息的。 他还是不说话,俯身便吻她,唇齿交缠,他念着:“我的王妃。” 这是第二次他这么喊她,她爱极了这称呼。 申时,太阳已落,椒兰殿外点起了宫灯。殿中,传来嗓音沉沉,微哑。 “她可走了?” 青衣候在殿门口,回:“走了。” 话刚落,隔着窗纸,殿中,那立于窗前的身影骤然倒下。 “王爷!” 一声喊叫,惊了椒兰殿外偶过的夜莺。 这夜,是血色的。 宫中,打更声起,月满楼宇。 景仁殿中,点了一炉青烟。案榻之上,萧衍懒懒半躺:“可留下痕迹?” 地上,跪了一地身着黑衣的男子:“回殿下,绝无痕迹。” “自然不能留下痕迹。”微微上扬的语调,萧衍启唇,森冷,“一个不留。” 一句话落,霎时,殿中死寂。 然,一个清泠的嗓音懒懒地传来:“哟,这是干嘛呢?杀人灭口?”带了戏谑的笑意,“要不我帮帮你?” 话音一落,有风袭过,只见,地上所跪之人,皆仰面后倒,没了声息,面色发青。只一招,甚至不见招式。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一地的糕点。 这便是武器?这等手法,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 萧衍大惊:“谁?” 不见人影,一只玉盘骤然砸来,直袭萧衍面门,他纵身闪躲,飞离案榻。 “躲得挺快嘛。” 话落,只见横梁之上,那人身影窈窕,缓缓而落,侧躺于案榻,素手拿起那玉盘,拈了块糕点:“你这景仁殿的茶点倒是不错。” 萧衍望去,那女子半张脸笼在黑纱之下,模糊了容颜,独独一双眸子,很亮。 第100章 她比狼狠(2) 这双眸子,似曾相识,声音,陌生。 萧殁全然戒备:“你是什么人?” 嘴角一扬,那人反问:“你猜。”说着起身,放下玉盘,拍拍手,绕着殿中走了一圈,一双眸子忽闪忽闪的,道,“你这景仁殿倒是宝贝多。” 萧衍脸色大变:“你、你是扫黄组。” 那女子惊呼一声:“哎呀,居然让你认出来了,那我只好。” 她顿了片刻,萧衍背脊一凉,抬眸,那女子扬唇一笑,轻轻启唇:“杀人灭口了。” 声落,素手成爪,直袭萧衍命门,毫无花招。 出手,便是杀招。 殿外,三更声起,月隐云层,夏季的夜晚,竟卷起冷风肆意。 宫中冷寂,四更时分,长信殿外,脚步慌乱。 “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慧帝放下手中奏折,脸色些许恼怒:“大半夜的喧哗什么?” “景仁殿走水了。” 慧帝脸色一变:“太子呢?” 传话的宫人额头渗汗,哆嗦着,回答:“殿下还、还在殿中。” 一声响,打翻了案桌的砚台,慧帝神色竟也慌张。 片刻,长信殿外大喊:“摆驾景仁殿。” 这夜,宫中喧哗不断,午夜时分,景仁殿大火,风向朝北,火势大作,太子被困大火半刻,辰时之后,火才灭,太子移至皇后宫中,慧帝亲临,召其御医为太子看诊。 宫中处处人心惶惶,太医院,一波一波的人进进出出,步履急促。 太医院外,议论纷纷。 守院的侍卫打着盹,看看天色:“今晚是怎么了,这来太医院宣旨的人,都第三批了。” 有侍卫掩嘴回答:“你还不知道吧,景仁殿大火,太子殿下左手被烧了筋脉。” “大火烧了筋脉?这宫中真是什么稀奇事都有。”那听热闹的侍卫笑了笑,又问,“很严重?” “皇上都连着砍了好几个太医了。”压低了嗓音,说,“殿下的手怕是保不住了。” 这就让人纳闷了:“这天前些个还下了雨,怎么好好的就走水了呢?” 侍卫又说:“传旨的公公说是景仁殿进了贼。” 如今这世道,偷东西的还放火? 那侍卫沉思:“贼?”忽然,声音放高几度,“难道是扫黄组又来了?” 这天底下的贼,唯扫黄组,有那胆子与本事。 回话之人摆摆手:“谁知道,总之这皇宫要乱了。” 一场大火,烧了殿下一只手。天灾?人祸?谁知道呢。这深宫之间,多得是未解的谜。这天已经变了,能不乱吗? 未央宫中,慧帝龙颜大怒,地上跪了一地的御医。 慧帝站在寝宫之外,来回走动:“你们这群饭桶,朕养你们做什么?。”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这已经是第三批太医了,前头两批都砍了脑袋,慧帝如此大开杀戒,未央宫中,各个战战兢兢。 慧帝正欲下令,寝殿之中,慌慌张张出来几个胡子白花的老太医,颤着身子上前:“皇、皇上。” “说。”慧帝面色沉凝。 几个太医频频抹汗:“殿下的手,筋脉全断,臣。”跪地,叩头,“臣等无能为力。” 一旁,文皇后闻之,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皇后!” “娘娘。” 未央宫乱做了一团,慧帝掀桌,彻底大恼,一声圣旨令下:“拉出去,全部砍了。” 地上,十几个太医脸色发白,哀求声一片。 “皇上饶命。” “皇上开恩。” 慧帝冷眼,置若罔闻,道:“再宣。” 传旨的公公抹了几把汗,往殿外跑,殿门口,正逢长信殿的成公公,远远便大喊:“皇上,不好了,长信宫失窃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夜真是个多事之时。 慧帝脸色阴沉得吓人,沉声问:“被盗了什么东西?” 成公公声音颤抖,沉吟须臾,小声回话:“传、传国玉玺。” 四个字说完,未央宫中一片死寂,只见慧帝脸色阴气沉:“是谁?” 成公公这时,伸手,递上一物,道:“皇上是、是调虎离山。” 顿时,杀气腾腾。 那物件,长信殿大火之后,侍卫也发现了,一张黄色的纸,写着:扫黄组到此一游。 长信殿大火,慧帝从长信殿摆驾未央宫,继后,长信殿失窃。 好一个扫黄组,好一个调虎离山,将整个皇宫玩转在鼓掌,将一国帝君耍得团团转。 未央宫上下,皆是噤若寒蝉,气氛紧绷,尽是杀气。 忽然,慧帝一掌碎了案桌,大声道:“传令夏王,全城捉拿扫黄组,可疑之人,一律杀无赦。” 夜半五更,夏王领兵出城,缉拿扫黄组,整个皇宫大乱,未央宫外的宫灯亮了整整一夜,宫里,更是五步一兵,全城戒备。 椒兰殿如常,比起人心惶惶的皇宫,寂静得略显格格不入。 殿中,轮椅之上男子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如何了?” 一张脸,极美,带了病态的苍白。 青衣回:“传国玉玺被盗,太子左手被废。” 一个晚上,宫中能乱成这样,对那个女子的手段,青衣都觉得毛骨悚然。 还好,是自己人。 “这调皮的家伙。”萧殁轻笑出声,随即,咳得猛烈,唇角苍白,额间朱砂却深红如血。 “王爷!”青衣慌张上前。 他声音无力,很轻,摆摆手:“不碍事。” 青衣神色欲言又止,半天,只是问:“王爷,这京都的天已经乱了,我们怎么办?” “她即已扇风,我便点火。”沉吟须臾,他淡淡说,“让紫衣过来。” 青衣惊了以下,才反应:“王爷,是要动手了吗?” 那人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毫无星子的天,声色微冷:“他动了我的女人,这代价自然要讨回来。” 有些账,该算了,这天大乱之后怕是要大变了。 第101章 她比狼狠(3) 夏天的夜总是格外的长,辰时,天际才丝丝鱼肚白,容浅念抹黑回了美人苑,揉揉胳膊,折腾了一夜,困顿得紧。 走到院子口,容浅念突然停住,惺忪的眸子清明了几分,懒懒靠着门口,拖着长长的调子:“男子汉大丈夫,畏畏缩缩一不小心可就猥琐了。” 话过,片刻,院子深处的梨树之后走出来一个身影。 容浅念抬抬眼,懒懒地,语调更懒。 “哟,这不是夏王爷嘛。” 对面,依树站着的正是萧简,着了一身黑色的劲装,没有说话,深深看容浅念。 容浅念走过去,靠着树的另一侧,将萧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笑着道:“王爷,三更半夜你不在王府和你的美人滚床单,来我这小破院子做什么?” 这人说话,真流氓! 萧简脸色一怔,多半被某人惊世骇俗的言论惊住了。 小样!容浅念笑得大声。 萧殁脸一沉:“既是三更半夜,你一个姑娘家,为何到现在才回来?” 这语气,像质问。 好家伙,这是闻着什么味儿了?容浅念眸色微变,却笑,环抱着双手,一脸揶揄:“啧啧啧,真不解风情。” 萧简看她,不言。 容浅念走过去几步,撑着树干,眨巴几下丹凤眼,继续插科打诨:“你倒说说,我一个姑娘家的,三更半夜不回家,还能做什么?” 语气暧昧,模样痞气,真真女流氓。 萧简脸色微变,眸子已有微微僵。 这厮,没下限。 又上前一步,挑着眉看萧简,嘴角扬起深深梨涡,接着道:“当然是在椒兰殿和我家男人滚床单了。” 这是一个姑娘家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下,萧简脸色大变,红紫掺办,声音,紧绷:“容浅念。” “嗯。”容浅念应得心不在焉,想着,这男人到底是抽了什么风? 萧简又沉默,青眼沉沉。 这是个寡言的男人,什么心思都藏在眼底,这样的人通常都危险。 容浅念懒得揣测,拢拢衣裙:“你不说话,我这便走了。” 刚转身,手被擒住,萧简突然一个用力,猝不及防,容浅念撞进他怀里。 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用强,容浅念着实惊了一大把,愣了一下,随即一巴掌打在萧简胸膛,大声嚷嚷:“诶诶诶,你干什么呢?老娘可是有家室的人。” 这人,就这么迷恋姐?容浅念头疼了。 半天对方不见松手。 靠,这人欠抽。 容浅念恼了:“再不松手,老娘让你这辈子都抱不了女人。” 她抬手,正欲一掌劈下去。 萧简忽然开口,竟有几分咄咄逼人:“既是在椒兰殿与殁王在一起,为何你身上会有血腥味。” 好啊,真是嗅到今晚的血味儿了。 果然,这个男人危险。 容浅念推开他,拂了拂衣服,不疾不徐:“王爷的鼻子和我家元帅大人一样灵敏啊。” 不打自招的事,容浅念不屑,她喜欢玩死人不偿命。 萧简眼一冷:“回答我。” 一个总是插科打诨,十句话里九句假话的女子,他竟期盼她坦诚,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不,是这个女子疯了。 她掩面作羞涩状,低眸看着地,手指搅着裙摆,声音一转,矫揉造作:“诶呦,坏死了,我一个姑娘家的,叫我怎么说得出口,做那种事……你、你明明知道人家是第一次,我、我……”容浅念肩膀抖了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脸上,继续羞涩。 这人流氓得人神共愤啊。 这厮道行太高,萧简哪里是对手,嘴角有若隐若现的僵硬,咬牙:“容、浅、念。”一字一顿,竟有股怒其不争。 她反笑:“王爷,你懂的。” 说完,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就走。 手,被擒住,萧简竟是用了狠力。 晕,还玩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她可没这耐心,回头摆了个不爽的脸色:“王爷莫不是对这姑娘家流血的那点事还有疑问?”素手一指,向门口,“出门左拐直走有家妓院,王爷只要掏出一锭银子,那里的姑娘一定事无巨细地给王爷里里外外说个透透彻彻。”伸手,拂开萧简的手,叹叹气,又揉揉脖子,“诶,我折腾了大半夜,腰酸背痛的,这就进去休息了,王爷你请自便,请自便。” 转身,果断走人。 身后,萧简的声音传来,有些许荒凉:“你说你十句话里有一句真的,刚才的话里可有一句?” 他叹了一声,夜里很静,听着格外的沉。 有吗?有吗?好像没有!容浅念脚步顿住,看看月:这眼下这暗无天日的,实在不适合花前月下说说煽情话。 再说,她敢笃定,萧简一定嗅到什么了,如此一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抬步,她继续走人。 萧简声音骤然一沉:“传国玉玺,在哪?” 容浅念脚下又是一顿。 嗯,这人不仅鼻子灵,眼睛也毒。 转身,容浅念抱着肩,不慌不乱:“说人话。” 他言简意赅,毫无迟疑:“你是扫黄组。” 哟,不错啊,这都看出来了。 容浅念笑:“这么笃定?”掏掏耳朵,她洗耳恭听,“说说。” 那人站在梨树下,漏下的些许月光打下,他沉冷的侧脸竟也柔和了几分,片刻沉默,他看着她,声音很缓:“其一,本王与太子第一次来容相府彻查,忠亲王府昭明世子珠漆玉带失窃,是你与昭明监守自盗吧。” 这厮,有脑子。 容浅念扬扬下巴:“继续。” “其二,夏王府宴请江南年家,销魂窟一纸状书,你那狗儿闻息辨人,是你祸水东引。” 果然,夏王萧简心思深着呢。 她不否认,笑着:“还有呢?” 他灼灼视线看她,眼眸很深,窥不见底:“其三,那一身古怪刁钻又致命的功夫。其四,今日景仁殿大火,长信宫失窃,你深夜才归,又带了一身血腥。” 第102章 她是与他并肩的女人(1) 他走近,视线逼视。她也走近一步,凑上去,看他:“你眼睛真毒。”末了,耸耸肩,无语望天,“靠,全中。” 萧简未言,只看她的目光,别样炽热。 这眼神,不像对罪犯,嗯,像犯罪。 容浅念退上一步,再一步,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上下下看萧简:“那你绕那么大圈子干什么,那么想和我讨论女儿家流血那点事?” 真真浪费了她的口水。 萧简又上前一步:“晋国公,太子太傅,太子,还有本王,你与我们作对的目的何在?”重瞳深邃,似要看透她眼底一般,他逼问她,“是要帮他夺了这天下吗?” 视线相对,他急切深沉,她漫不经心,谁,也看不透谁。 容浅念迎着萧简灼灼目光,清清浅浅的浮光在她眼里流转,几分慧黠,几分痞态:“这天下我不感兴趣,不过这眼下倒是有件事让我甚是头疼。”再近一分,嘴角牵出坏坏的笑,“你既然知道我便是扫黄组,那你说,我是该杀人灭口呢,还是该杀人灭口?” 萧简一怔。 便在那一个须臾,她骤然出手,反手成爪,直袭萧简咽喉,萧简连连闪躲,侧身,她指尖擦过他脖颈,那里一丝血渍渗出。 只差一分,直取他性命,毫不迟疑,出其不意,这个女子,对异己,绝对不手软半分。 她纵身后退,回头,月下,她笑得明媚:“差一点呢。” “你要杀人灭口?”他拂着伤口,眉头紧蹙,视线太过苍凉。 容浅念反问:“你觉得呢?”她倒挂在树上,手心玩转这树叶。 树叶,那是她的武器,一旦出手,便是杀招。 萧简唇边似笑非笑的冷:“你觉得我会揭穿你。” 她笑:“你不会吗?” 萧简沉默。便在他沉默时,她手中树叶出手。 这个女子,骨子里,全是狠绝。 萧简运功,借着轻功竟闪躲得吃力,她身影鬼魅,极快,右手忽然出招,银光直击他肋下致命处,他左闪,然,竟是虚晃一招,左边,她一手直袭。 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得声音,一招,卸了他左臂。 他闪身退远三分,扶着左臂蹙眉抬头,不远处,那女子正依着枝桠浅笑盈盈,模样懒散,说:“信不信,刚才只要我力道再重一分,你可就一命呜呼了。” 信,怎么不信,她有那本事,更有那胆子,她狠,比谁都狠。 他只问:“为什么留了一分?” 恻隐之心,心慈手软,这些她都没有。 隔着远远的距离,她靠着树,淡淡语气:“我不喜欢欠人,狩猎之日,你助我一次,刚才那是还你。”话锋一转,她眸子弯起,添了几分凌厉,“下次见你,我照样杀你灭口,所以在此之前,你最好想好是将我捉了交给慧帝,还是想什么法子对付我。” 萧简心惊,深深看她。 这世间竟会有这样的女子,她会杀人不眨眼,她骨子里全是杀伐与暴戾,然,她重情,她的恩怨爱恨鲜明得毫无半点杂质。她敢放虎归山,她敢赌,敢搏命。 他想,世间绝无第二个这样的女子,让他这样心惊,这样震撼,这样身不由己。 萧简沉默很久,只是看她。 她拿眼横他:“怎么还不走?胳膊不疼了?” 院子外,忽然有声音过来:“王爷,出什么事了?” 容浅念嘴角一抽,听脚步,是大队人马。 慧帝有旨,可疑之人,杀无赦!只要他一声令下,她插翅难飞。 萧简一声令下:“退下!” 容浅念一愣:“你搞什么飞机啊?以德报怨?” 要她相信萧简是善心大发的人,她宁愿相信他是脑子抽了,一时短路,有傻子才会干以德报怨的蠢事。 萧简一脸复杂地看她,还说:“太子左手被废,父皇大怒,下令全城捉拿扫黄组,最近,你安生一些。” 这叫什么?狼狈为奸?还是弃械投降?或者私相授受? 容浅念一头黑线,问:“你不会看上老娘了吧?” 萧简侧脸微僵,看着她反问:“不然你以为本王在干什么?” 干什么? 容浅念毫不犹豫,想也不想,回答:“抽风,你一定是在抽风。” 然后,夏王萧简在风中抽了。 不解风情者,以容浅念为最。 皇家狩猎过后,已有数日,宫中依旧处处阴霾,慧帝心中郁结,扫黄组又毫无音讯,慧帝心头的大石头一压就是多日,终于,不堪负重。 这夜慧帝宿在紫荆殿,已是半夜三更时分,寂静殿中,忽然传出紫妃娘娘急切呼喊。 “皇上,皇上!” “醒醒,你怎么了?” 慧帝,梦而不醒,整个殿中,烛火大亮。 尔后,传:“快,快宣御医。” 后半夜,紫荆殿外,人来人往,步履急促。 此后,夜夜如此,连着数日,皇上难眠,就寝紫荆殿。 临近天黑之际,御花园里,脚步频频急促,掌灯的宫人在前,后面,是长信殿的侍人,以及太医院的随从。 “张公公,这又是哪位主子身体抱恙?”那侍从边走边问,“可是太子殿下的手?” 连着慧帝宣了几天的御医,宫中,太子烧伤是众所周知,想必是太子就医。 不料,长信殿的张公公摇头,道:“是皇上。” “皇上身体抱恙了?” 张公公环顾了一眼周遭,叹气,低声道:“诶,从寿宴过后,宫中就频频是非,皇上已经连着几日夜夜难眠,都宣了好些次御医了,也不见好。” 确实,宣了好多次太医,一批一批地换人。 “这么严重。” 张公公一脸沉色,又道:“皇上这几日宿在紫妃娘娘殿中,听紫荆殿里伺候的宫人说,皇上都咳了好几回血了,这不,太医院的人都被宣进了紫荆殿。” 那随从沉思,问了句:“皇上这是怎么了?” 无人应答,忽然,传来女子的嗓音邪气,她说:“嗯,这是要驾鹤西去。” 第103章 她是与他并肩的女人(2) 堂堂皇宫之中,这话说得好生张狂。 张公公当下便发作:“大胆!” 一声厉斥,然,半天不见女子身影。 “不是驾鹤西去?”女子似乎纠结,“难道是病入膏肓。” 声音了带了笑,听着像幸灾乐祸。 诅咒圣上,死罪,谁这么大胆? “谁!” 十几个公公随从立马提着宫灯照过去。 灯下,有些昏暗,女子素白的衣裙没有任何点缀,她抱着双手,懒懒靠着树边,手里摆弄了几多朵御花园新引进的兰花,笑容散漫。 这般邪气的女子,除了容家的老九还有谁?可不就是近日来请旨入宫照顾殁王的殁王妃容浅念。 这就难怪了,这小祖宗还有什么不敢的。 顿时,十几个侍从跪地,都是面色惶恐:“见、见过殁王妃。” 最近皇宫便有传闻。宁得罪帝君,也别惹容九半分。那场惊心动魄的狩猎才刚过,容家九小姐手段狠辣、本事了得、杀人不眨眼等各种传闻便人尽皆知。 眼下,面对这惹不得的狠角,奈何再想跑路,也不敢动弹一分。 只见容家那妖孽笑得眸子眯成一条缝:“客气客气。” 地上跪的人凌乱了,容浅念也凌乱,立马一改江湖味儿,伸手,抬起高傲的头颅,说:“平身。” 客气客气?平身? 这人,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于是乎又是一阵凌乱,一股寂静。 便在这时,不远处有声音传来,张公公刚想起身相迎便被容家老九眼神给示意回去,嘴角全是坏笑。 前面亭榭里,站着两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容浅念定睛一看,哦,是文皇后那个老妖婆,还有紫妃那个猜不透的主。 文皇后面带笑:“天色已晚,妹妹这般行色匆匆,是要去哪?” 紫妃躬身行了个礼,回答:“近日来,皇上夜里难眠,总是噩梦惊醒,臣妾担忧皇上的身子,便想着去椒兰殿讨些安神的草药。” 紫妃娘娘语气温婉,是个可人。 容浅念想着,这一定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 文皇后笑着,皮笑肉不笑,眼眸子刀刃似的,说:“妹妹有心了,难怪皇上宠着妹妹,这紫荆殿外的红灯可是亮着好些天了。” 语气很酸,后宫,大概也只有皇后一人能打翻一坛醋。 皇上宠爱紫妃,这是众所周知,但是连着宿在紫荆殿数日却是头一次,文皇后自是难消心头妒火。 紫妃不急不躁,不近一分也不退一分:“皇后姐姐取笑了,姐姐是这后宫之主,臣妾再得宠,都是承蒙了姐姐的恩泽。” 这是个精明的女子,难怪能和皇后娘娘分庭抗礼。 这后宫,女子多,是非也多。 皇后喜怒不明,似笑非笑:“你这张嘴倒是会说话,难怪皇上喜欢。” “皇后姐姐过赞了,皇上可是时常打趣臣妾口无遮拦呢,若是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责怪。” “你是皇上捧在手心的人,本宫哪敢责怪。” “姐姐就别打趣臣妾了。” “……” 声音渐进远去,亭榭后面,容浅念这才走出来。 “啧啧啧。”容浅念睃着前方走远的身影,摇摇头,“成天就会拈酸吃醋。” 身后,跪了一地的随从宫人,没一个敢做声。 又叹了一声:“诶!女人就是麻烦。” 这话,有股子怒其不争的味道,难不成她忘了自个也是女人了? 还是没人敢做声,生怕一个不留神,这难伺候的菩萨就发难了。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那妖孽懒懒转身,才走了一步,忽然转过来,俏脸说翻就翻:“过来,我问你,刚才紫妃娘娘说去哪里讨草药来着。” 这副阴阳怪气的语调,还带了股子酸味与火药味,不妙啊不妙。 张公公低头又低头,额头上冒汗,心肝俱颤:“椒、椒兰殿。” 下一秒,阴风大作,火星子肆意。地上一干人等战战兢兢,如跪针毡,不敢抬头,只听见容家九姑娘阴测测的声音:“她丫的,当老娘死了啊?” 随即,一阵寒风,不见了容家九姑娘的身影。这等架势,怕是要做乱的征兆啊,那娇弱温婉的紫妃娘娘哪里是这妖孽的对手,诶,众人不由得替紫妃娘娘捏上一把冷汗。 张公公抹了一把冷汗,摇摇头:诶,拈酸吃醋女人就是麻烦。 半盏茶的功夫后,椒兰殿门口,女子左顾右盼,步子猝然。 紫衣翩跹,身段妖娆,一双眸子竟是淡淡紫色,这女子正是慧帝宠妃紫衣。 忽然,一个冷幽幽的声音传过来。 “就这么走了?” 紫衣转身便见偏殿门口,容家九姑娘懒懒依着,一双眸子正挑着邪肆的弧度,微微上扬,有些阴沉的痞气。 紫衣淡淡笑意,有些困惑:“不然呢?” 容浅念冷哼一声:“还没问老娘我答不答应。” 勾搭她的人,嗯,找死! 说完,不由分说,出手成爪,直接攻击,招招利索直击命门。 紫衣不防,连连后退,不过几招,她便失利毫无招架之地,借着轻功闪躲得狼狈。 这位主子啊,动手比动嘴快多了。 紫衣一个偏闪,脚步趔趄后退三步,立马趁机开口:“我能说句话吗?” 容浅念道:“能。”眸光一寒,“留着到地下说。” 一个字落,不待紫衣开口,她便直扑过去,指尖藏了杀招。 紫衣猝不及防,狠狠便向后撞,迎面是容浅念的掌心。 这一掌下去,不死也重伤。 正是杀气腾腾电光火石之时,忽然,一道风刃袭过,直指容浅念的掌心,容浅念反手一转,变了方向。 敢偷袭老娘?容浅念眸光四丈火星,抬眼看过去,殿中,萧殁正清浅地看她,声音温柔:“十一,别闹,过来。” 容浅念一张脸骤然沉了,怒气腾腾:“你还敢帮她?” 她的男人,不帮她打小三,还倒打一耙,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104章 黑灯瞎火做坏事(1) 这会儿容浅念想杀人,很想弄死那紫色眼睛的狐狸精。 确实,她也这么做了。二话不说,她出手。 一招过去,那紫衣竟不躲,单腿跪地:“属下紫衣,见过王妃。” 容浅念骤然收住了招式,一张俏脸闪过各种颜色,回头,问萧殁:“这是你的手下?” 萧殁点点头,嘴角有淡淡无奈,尽是宠溺。 “没有奸情?” 旁人石化,萧殁回答很认真:“没有。” 这话,紫衣抽了。 容浅念收手,整整衣襟,这会儿跟个没事人似的,看着紫衣,问:“皇帝老头是不是你搞的鬼?” 这位主子也太善变,上一刻还杀气腾腾,这一秒就慈眉善目,紫衣汗颜,僵硬点头。 容浅念立马眉开眼笑,拉起青衣,神情跟见着亲人一般:“青衣善追踪,你呢?你会什么?” “摄魂。” 容浅念一听,盯着紫衣的眼睛细细看,伸手,拂了拂紫衣的肩头,单眼一眨:“哎呦,不错哦。” 紫衣脚软了,站在风口各种凌乱。这位主子啊,让人措手不及,还有让人心肝乱颤。 此时,青衣来报:“王爷,皇后娘娘传见。” 容浅念立马兴趣盎然,眸子都亮了。 萧殁拉着她到跟前:“想去吗?” “为什么不去?”容浅念眨眨眸子,笑得坏气,“这次非得让皇后娘娘好好出点血。” 萧殁吻了吻她的脸,道:“那好,你想想要什么。” 容浅念眼眸转得飞快,很认真地在想。 紫衣抬眸看青衣,挑挑眉:这是? 青衣掀唇,见怪不怪:坑人。 紫衣笑,想必,皇后娘娘要吐血了。 太子寝殿大火烧了干净,太子暂居皇后的未央宫,太子因伤暴躁易怒,连着几日,未央宫到处阴霾,上上下下都战战兢兢。 床榻之上,萧衍脸色惨白,眉目间全是阴鸷。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半个身子被绑着绷带,他侧躺着,往日意气风发的太子,不过短短几日,病如枯槁。 地上,跪了一地的伺候的宫人。 “殿下,您喝点吧。” “殿下。” 地上的宫人,举着一碗乌黑的药汁,不停磕头。 萧衍沉声,阴厉:“出去!” 自大火之后,太子性情大变,尤其阴晴不定,近来,未央宫已经砍了好些人,地上跪的一干人等,不敢半分懈怠。 “皇后娘娘吩咐,奴才必须看着殿下喝下去。” “滚,都给本宫滚。”萧衍近乎嘶吼,抓了床头的香炉便砸过去。 随即,一声惨叫伴随着瓷碗碎裂的声音,好不凌乱。 这时,有女子调笑的声音响起:“哟,这是怎么了?” 未央宫便是皇后娘娘也不敢这样的语气说话,地上众人暗暗抬头看去,只见女子一身素白,眸子流光徐徐,浅笑盈盈,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之上,男子天人之姿。 殁王与殁王妃?不速之客啊。 萧衍脸色难看,却动弹不得,狠狠睃向容浅念:“你来做什么?” 她笑意不改,步子懒懒,进了内殿,模样流气,她反问:“没看出来吗?我来给鸡拜年。” 黄鼠狼给鸡拜年,只是这人不安好心得也未免太光明正大。 只是殁王淡淡神情,不言不语,俨然是打算随着殁王妃折腾。 轻而易举地,一句话九激怒了太子,他阴声怒喊:“滚!” 容家九小姐,果然是太子的心头刺,拔不得,拔不掉。 容浅念很淡定,问:“你确定?”随即又转头,看向轮椅上的殁王,又是委屈又是无奈,“逸遥,这病人好生暴躁,我们滚吧。” 萧殁含笑,牵起女子的手:“好。” 然后,两人转身出去。 这时,传来皇后娘娘急促的声音:“容家姑娘。”殿门口,文皇后神色慌张地走进来。 哟,来得挺快。 容浅念不急不缓,转眸看文皇后:“皇后娘娘,您也看到了,这是病人不配合治疗,所以诊金,我们就不退了。” 说着,推着轮椅便往外走,好不潇洒。身后,文皇后直呼:“等等。”走至殁王前,皇后放软口气,“太子的手,拜托殁王了。” 一国皇后,文氏之女,骄傲跋扈了大半辈子,这大抵是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 嗯,这滋味不好受吧,当然,容浅念很受用,抬了抬眼睛,耳边是萧衍暴烈的声音:“母后,你在做什么?” 怎么,这就受挫了?容浅念挑挑眼角,瞟了萧衍一眼,随即眼皮耷拉下去,作委屈状:“不想殿下这般不欢喜我,此番前来,是我自讨没趣了。” 说着,容浅念掩面就要走,那模样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容家姑娘。” 容浅念顿了顿,抬眼看皇后,等着下文,意思跟明显:诚意,诚意呢? 萧殁失笑,抓着女子的手心,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他的女人啊,是只长着爪子的狐狸。 文皇后踌躇了好半响,咬咬牙,上前,姿态再低一分:“太子多有得罪之处,本宫代他赔罪,只是太子的手,还请殁王爷费心。” “母后!”萧衍大喊,满脸愠怒。这天降帝星,素来尊贵骄傲,何时这般受制于人过。 皇后怒斥:“衍儿,你就听母后一次。”又像央求。 虽说最毒妇人心,但虎毒不食子,这文皇倒是一片苦心,如此一来,萧衍终究是沉默了。 “如此的话。”容浅念一脸为难,叹气,“诶,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这人真会借力打力给自己脸上贴金。 于是乎,容浅念就勉为其难地留下了,顺带勉为其难地吃着未央宫的瓜果糕点,再顺带勉为其难地给萧衍看诊。 殁王善医术,宫中皆知。刚号完脉,文皇后便上前询问:“如何了?” 萧殁神色淡漠,缓缓开口,毫无温度:“药石无医。” 四个字,容浅念笑了,萧衍面色惨然。 第105章 黑灯瞎火做坏事(2) “不,不可能。”文皇后连连后退几步,妆容失色,抬眼,愤恨嘶喊,“是你们故意的,你们故意对不对?” 嗯,答对了。 容浅念站在轮椅旁,肆意地笑,悠悠反问:“你猜?” 文皇后腿一软,被身侧的宫人扶着。 这就受不住了?还早着呢。 容浅念摇摇头,苦叹连连:“诶,再好的医术,抵不过两个字啊。”嘴角弯弯,她笑着,“报应。” 众人都傻眼了,这才明白,原来这位真是来给鸡拜年的,满肚子的不安好心啊,吞了好处也就算了,还吐出一番气死人不偿命的言论。 “你、你们……”皇后颤着手指,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就差两眼一瞪了。 但见容家姑娘摊摊手,十分怡然自得,看着萧衍,眸子一转:“哦,殿下不妨猜猜,皇后娘娘的诊金是什么?” 丢下这么一句,女子推着轮椅走远,殿中回荡着洋洋得意的笑声。 殿中,死气沉沉,跪了一地的宫人。 萧衍开口:“你给了她什么?” “火灵芝。”文皇后咬牙切齿。 啪的一声,殿中的案桌翻了,太子牵动了伤口,眼一翻,晕了过去。 随后,皇后惊慌失措,大喊:“宣御医,快宣御医!” 殿外,女子笑弯的眸子一闪一闪,如碧波划过的秋水,说:“这样就晕了?”哼了一声,嘟嘴,“真经不起气,我还没玩够呢。” 等这厮玩够,怕是气也不剩几口了。 容浅念啊,最擅长玩人了。 萧殁牵着她的手,亲了亲:“以后慢慢玩便是。” 好家伙,这两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说的对。”容浅念凑过脸,看萧殁,“逸遥,除了火灵芝,萧衍的手没得治了吧?” 玩,可以慢慢玩,不过,后路还是断得干干净净好。夜长梦多的事,容浅念不干,她喜欢斩草除根。 萧殁点头:“嗯。” 容浅念笑:“这我就放心了。”起身,推着轮椅,她说,“逸遥,午饭我们吃火灵芝吧。” 这家伙,这么快就毁尸灭迹啊。 “好。” 萧殁是个为妻是从的。 容浅念想了想,又问:“是蒸了?还是煮了?要不炖了吧,小鸡炖灵芝。” 萧殁声音温柔:“都好。” 浪费啊,犯罪啊,这火灵芝三国皇室之中也没几株,是治疗筋脉外伤的圣药,就这么当成了午餐给炖了。 要是文皇后知道这唯一能治萧衍的药就这样被容浅念坑去了,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肠子悔青是一定的。想想,做母亲的,断了儿子唯一的活路,那活路还是自个腆着老脸主动送上门的。 光是想想,就大快人心啊。 容浅念问:“你说皇后知道后,会不会气晕过去?” 萧殁回答:“会。” 事实上,后来文皇后确实晕过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 次日,各国御医到访,聚之未央宫,为太子号脉诊治,有医者言,太子之筋脉唯一药可治,乃西域之火灵芝,皇后闻之,脸色大白。继而,皇后到访椒兰殿,求药于殁王妃,殁王妃言,药已入小犬腹中,只得悉听尊便,且交出了那名为元帅的小犬,皇后将之带回,欲其杀之为太子治手,不料,那狗儿上天入地,搅得未央宫鸡犬不宁,刮花了文皇后的脸至晕厥,最后以不了了之收场。 自此,太子萧衍左手筋脉药石无医,废之。文皇后因此,一病数日,缠绵病榻。 慧帝闻之,大怒,责皇后三月不得出殿,后宫凤印,暂由紫妃娘娘代为保管。 连日来,慧帝不眠,皇后抱恙,太子不愈,代掌后宫的紫妃娘娘召来风清法师,做法祈福,为帝请安。 不料,一场法术,又牵引出了一段祸事。 炎炎夏日,这风清变天了,市井小巷里,风风雨雨都是乱。 天下楼里天下事,说尽风云巨变,一桌酒菜三五成群的世家公子哥,便说起了皇家事儿。 “皇宫啊,又没得安生了。” 说话的,是户部上书家的公子,风清户部专司宫中史记撰写,这宫中秘闻,上书家的公子便都能说出个原委来。 说到这,就有好奇的公子哥问了:“这回是扫黄组?还是容家老九?” 这京都现在谁人不知道有这么两个祸害,横空出现的扫黄组,那是打家劫舍、偷香窃玉的主,唯恐不乱的容家九姑娘,那是杀人如麻、坑人阴人的货,这两厮帝都之人闻之色变,只要是道起京都谁家遭了殃,皇家谁又逢了横祸,不做他想,不是扫黄就是容九。 诶,恶名昭著啊。 这事说来,还真如此,难免这两人的毒手。 上书公子想清楚,才回:“都有。” “怎么说?” 顿时,几个公子哥们来了兴趣,凑成一团,听起了这皇家那点事儿。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上书公子倒了杯茶,娓娓道来,“前些日子皇上做寿,皇家狩猎,容家姑娘前后惹怒了皇上几回,奈何皇上顾忌这殁王,这殁王竟是个不简单的,韬光养晦多年,自然是深不可测,殁王宠着未过门的容家九姑娘,皇上奈何不得容家姑娘,便一直郁结心头。” 这时,就有人问了:“这又和扫黄组有什么关系?” 上书公子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继续道:“便是在狩猎后一天,扫黄组闯了皇宫,在景仁殿放了一把火,而且啊。”掩着嘴,压低了声音说,“偷走了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这就引人揣测了。 有人惊叹:“这扫黄组胆子真大。” 上书公子点头:“可不是,慧帝下令夏王殿下全城缉拿,却没半点消息,再加上那场大火烧伤了太子左手筋脉,慧帝更是心头怒火不断。”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一个一个亮了眼:“后来呢?” “后来慧帝请来各国御医为太子诊治,不想那治伤的药材被皇后给弄丢了,这下,太子的手是彻底没救了,慧帝便收了皇后的凤印。” 第106章 她算账,连本带利(1) 五步嘴角,有极细微的抽动。 随即,容浅念顺着屋檐滚落,稳稳落地,拍拍身上的尘土,顺带捡了好些树叶,放在手心玩着,抬头,对着屋顶比了两根手指,其后,那手指间的落叶出手,顿时,两个美人儿毫无声响便倒下了。 片刻之后,院子里寂静,这迷藏捉得越发诡异了。 “美人儿。” 章卿侯爷猫着虚浮的脚步,在假山里穿梭进出。 “美人,美人,你们在哪呢?” 无人应答,章卿侯爷荡着嗓音:“小美人。” 忽然,假山之后,有女子应道:“侯爷,奴家在这。” 这嗓音,怎叫一个柔媚,怎叫一个娇弱,章卿侯爷心头一麻,杏眼放光:“爷这就来了。” 绕过曲径回廊,假山之后,只见女子一身白衣,脸上拢了一层黑纱,坐在大理石上晃着脚,眸子潋滟如水,娇滴滴地唤了一声:“爷。” 这女子,这般猫儿似的模样,简直是挠人心痒的妖精。 “美人儿。” 章卿侯亟不可待,张手便扑上去,却见那女子欠身一闪便躲开了章卿侯伸来的手。 章卿侯欲再扑,女子娇羞地跳远了,回眸盈盈一笑,说:“侯爷,你要蒙上眼睛抓到了奴家,奴家今夜就、就都依着侯爷。” 这娇滴滴的可人儿,章卿侯心儿都酥了,这会儿便是美人要星星他也摘去。 “好,好,等着爷。” 说着,章卿侯退下了腰带,蒙住眼睛,伸手摸索。对面那女子解下黑纱,露出一张娇俏又英气的脸,正是容家浅念是也。 诶,猪是怎么死的,容浅念猜是蠢死的。 “美人儿,在哪呢?” 容浅念掖着嗓子,唤着:“这里呢,奴家在这。” 披衣散卦,章卿侯淫笑着便扑过去。 恰时容浅念喊了一句:“元帅大人,上去。” 话落,只见一只白色的狗儿直扑过去,与章卿侯抱了个满怀,章卿侯猝不及防傻住了。 这时容浅念一声令下:“咬。” 元帅大人得令,张嘴,对着章卿侯的裤裆,一口下去。 顿时…… “啊!” 惊天动地一声惨叫,惊起树上鸟儿乱飞,叫声中,伴随着女子欢快的大笑:“哈哈哈。”只见女子笑到气岔,躺在假山上四仰八叉,擦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伸出大拇指,“天蓬元帅,干得不错。” 得了夸赞的元帅大人士气大作,张嘴又是一口。这一口下去,怕是章卿侯爷下半辈子都无能为力了。 阵阵杀猪般的叫声不绝如耳,惊动了国舅府巡逻的侍卫,顿时蜂拥而来,容浅念起身,召唤了一句:“元帅大人,撤。” 元帅大人腿丫子一撒,跳进了容浅念怀里,她几个纵身,脚点假山便越上了屋檐。 “五步,姐姐告诉你句至理名言。”走过去几步,对着五步眨眨眼,道,“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五步微愣,然后破天荒地点点头。 容浅念感慨,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国舅府乱做一团,此后半个时辰,国舅府派人进宫传话。 正是午时,太阳最盛,长信殿门外,国舅公为首,长跪于此。 忽然,远远有人急喊。 “国舅爷,出事了。” 国舅爷身正如松,纹丝不动,只喝道:“退下。” 那传话的是国舅府的管家,是个知分寸的,不敢太上前,却也不退,慌张地说:“是、是公子出事了?” 文振天脸色变了变:“什么事?” 这章卿侯是国舅爷老来得子,唯一的独苗,自然是国舅爷的心头宝。 文家管家上前,伏在国舅爷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国舅爷脸色巨变,神色慌张,猛然起身,对着一干跪地的左翼军统领道:“回府。” 说完,刻不容缓转身就走人了,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后,便逐个起身,不到片刻,长信殿外跪着的人便走光了。 长跪不起,以正清白。这是国舅爷的话,至此时,国舅爷跪了不到八个时辰。 殿中,成公公禀报:“皇上,国舅爷回去了。” 慧帝冷笑一声:“哼,以死鸣冤?”放下手中毛笔,慧帝下令,“传朕旨意,国舅犯上忤逆,撤国舅兵符,左翼军,暂由夏王与晋文公掌管。” “奴才遵旨。”成公公俯身,眸光深意。 不出一个小时,整个宫里宫外都知道国舅爷被撤兵之事,本是一桩大文,却被另一桩盖去了风头,更不巧,也是国舅府的事。诶,今年国舅府是多事之秋。 市井街道,茶余饭后便说起了国舅府的碎语闲言。 “哟,听说了没?文家的小侯爷被咬了。”面铺的老板偷闲之中,说起了趣事儿。 隔壁混沌摊子的大汉搭上一句:“怎么没听说,国舅爷召了全城的大夫去给章卿侯看宝贝蛋。” 这等架势,帝京前所未有,自然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面店的老板这就纳闷了:“怎么好好的就被咬去了命根子呢?” “谁知道,说是在院子里与丫鬟戏耍,横空就来了只不知品种的小兽,一口就咬了个干净。”说着,大汉连连嗤笑。 什么小兽?专咬人那种地方,这就引人遐想了。 “还有这等怪事?” “还有更怪的呢?这章卿侯当时居然蒙着眼睛,什么都没看到,问起凶手,只知道嚎叫,说是怪物。” 面店的老板听到这,重重一声叹:“诶,难道真是怪物作祟?最近京都什么怪事没有。” 先是容家老九一战成名,再是扫黄组大闹皇宫,接着是皇后行巫蛊之术,现在有又是国舅府横空遭难。 如此怪事频频发生,怎一个诡异。 大汉点头,揶揄调笑:“这怪物不长眼,文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这下好了,文家要断子绝孙了。”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文家啊,要断后了。 吃食的汉子们说起这文家的怪事,那是如火如荼,面铺里,容浅念推开碗,用筷子去戳元帅大人的肚子,笑着问来:“我家小怪物,那宝贝蛋的味道如何?” 第107章 她算账,连本带利(2) 元帅大人肩一耸,一脸嫌弃。 容浅念笑着,将碗里的牛肉挑到桌上:“来,多吃点,去去腥。” 元帅大人看了一眼牛肉,转开小眸子,蹦哒着小短腿凑到碗边,舔了几口汤,又吐出来,反复好几次。 容浅念失笑。 这色狗,嫌弃人家宝贝蛋子呢。 一边,五步放下筷子,看着素面,闻到了腥味,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就这么,京都一桶水混了,因为京都有个唯恐天天不乱的女子。 椒兰殿里,案桌上,铺着宣纸,淡淡墨香萦绕,男子剔透素白的手提着笔,勾出微微模糊的轮廓。 这画中人模样,不正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子。 萧殁缓缓着笔,描着女子容颜:“她在做什么?” 青衣侯在殿外,回:“去了趟国舅府,然后章卿侯被、被咬了。”支吾几番,青衣僵硬着继续,“命根子。” 一个姑娘家的,将男人那……诶,这位主子尽干些惊世骇俗的事,青衣想想都为之汗颜。 “怎生这般调皮。”染墨,画那女子的眼睛。 她啊,有一双狐狸一样狡猾的眼,会像猫儿一样懒。 “她一个人?”萧殁问,提笔画女子的唇,点了微微上扬的弧度,有一抹邪气肆意的笑。 青衣默了片刻,回答:“不是,带着前些日子收的小厮。” 萧殁的笔微微顿了一下,没下笔,又问:“可回了相府?” 青衣没多想:“与那小厮一起回去了。” 啪嗒一声,像裂了什么东西。 青衣背脊一怵,觉得有点阴森,抬头只见自家主子放下笔,换了一只,对着画半天没下手,沉沉开口:“去容相府传话。” 嗯,氛围有点僵冷,青衣竖起耳朵听得仔细,又半响,殁王淡然,说:“就说本王伤口裂开了。” 青衣一懵,看看自家主子,面色不错,再看看案桌之上,那笔从中断裂了。 哦,原来那裂开的是笔,不是伤口。 不过半个时辰,准殁王妃奏请留宫照看殁王伤势,不等慧帝批准,容家准殁王妃就带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进了宫,据说,带了八大箱子的药。 椒兰殿的药房里,容浅念好不忙活,一堆药材里,一只白色的狗儿滚来滚去,也好不忙活。 “这个,这个,这个。”手指一一指出桌上几味药,补充道,“还有这个。” 青衣侯在一侧,看着一桌子稀奇古怪得药材。 “青衣,都拿去熬了。” 青衣接过沉甸甸得药包,看了又看,嘴角一抽,抬头:“王妃,这个是白果与枸杞。” “我知道啊。”容浅念没抬头,手里翻找什么,抬头,冲着那打滚逗乐的狗儿喊,“元帅,鹿茸呢?你吃了?” 元帅大人摇头晃脑:“啾啾啾。” 容浅念一根当归砸过去:“你给老娘滚下去。” 元帅大人灰溜溜就滚出了药堆,可怜巴巴地睁着眼珠子乱瞟。 “鹿茸呢?搁哪了。” 鹿茸? 这药,分量很重,很足啊。 青衣捧着药包的手抖了抖。 容浅念嚎了一嗓子:“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熬药。” 青衣嘴角扯了扯,似乎想说什么,一言未发,转身默默地熬药去。 容浅念继续忙上忙下,找鹿茸。 十二开口说上一句:“小姐,你是要给姑爷补肾?” 容浅念一棵药草砸过去:“滚犊子,是补血。” 她家男人受伤了,要补,要大补。容浅念低头,继续找鹿茸。 十二额间隐隐有抽动,说:“那几味药是补肾的。” 容浅念一愣,补肾? “那你还熬给我喝?” 十二嘴角一抽:“小姐。”十二很无奈,“男女有别。” 容浅念一副受教的模样。 “小姐,要不要让青衣将那几味药挑出来?” 容浅念手一挥:“不用。”自顾点头,“嗯,补补也好。”嘴角一笑,痞气得紧。 这人到底是不懂药理,还是醉翁之意。十二扶额,表示怀疑。 “啾啾啾。”元帅大人挥舞这小胖爪:无耻!无耻! “原来在这啊!” 十二抬头,只见自家无良主子对着一株硕大的鹿茸,笑得不怀好意。 诶,这一株药下去,殁王那身子骨受得了?十二摇摇头,表示深思。 抓抓药,逗逗狗儿,闲来无事,容浅念捧了本书在看,跟前摆了几碟糕点,看得入迷,碟子旁,元帅大人趴着,吃得入迷。 案桌另侧,男子抬头,看了她许久。 萧殁突然唤她:“十一。” “嗯。”没抬头,应得心不在焉,旁边,元帅大人抬头,又趴下,继续吃。 “十一。”声音闷闷的。 “嗯。”还是没抬头,还是元帅大人抬头。 好吧,一张天下第一俊的脸输给了她手里的一本书。 萧殁无奈叹了一声,近了,不由分说便将她拉到怀里。 “在看什么?” 容浅念回:“黄历。” 这人什么时候看过黄历啊?这是抽得什么风?元帅大人瞟了一眼那书,用小胖腿把糕点盘子拨远了,独享。 那边容浅念没骨头似的窝在萧殁怀里,勾着他脖子把手里的书凑过去。 “下个月初八不错。”容浅念补充一句,“是个好日子。” 萧殁亲了亲她的发,就着她的手,翻着。 “初十也不错。”又补充,“是个好日子。” 他淡笑不语,只是听着她说:“还有十六。” 连着说了好些日子,那书翻了个遍,容浅念抬头,问萧殁:“你说哪天好?” 她眼睛一眨一眨,这人,不怀好意啊。 “十六。”他亲了亲她的脸,又道,“宜嫁娶。” 她眼睛突然亮晶晶的,对着萧殁笑:“英雄所见略同。” 果然,容某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萧殁捧着她的脸,眸光缱绻缠着她的:“下个月十六,我许你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可好?” 第108章 账,慢慢算(1) 她家男人,真解风情。 她笑着,秋水剪瞳眸光流转:“不用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把你许给我就好了。”凑上去,亲了亲他唇角,“看吧,我不贪心。” 她不要这十里红妆,要他的十丈红尘。这啊,是个贪心的女子。 甚至她在想,这个男人都是她容浅念的,他的所有还不是她的,这笔账算上她一辈子也亏不了。 嗯,她啊,贪心除外,还狡诈。 这般模样的她,她不知道他有多喜欢,抱着她亲吻,轻笑:“好。” 对她,他总是说好。 容浅念想,总有一天,她会被萧殁惯得不像样子,然后,她就对他为所欲为。 这不,现在就开始得寸进尺了。 “那我要嫁过来了,这椒兰殿是不是我说了算?” 妖孽准则一:要想为所欲为,当家做主才是王道。 萧殁浅笑着:“嗯,都听你的。” “其实也不要都听我的。”容浅念寻思着,很认真地补充,“里里外外大大小小都听你的,不过你要听我的。” 妖孽准则二:男人,在外要放养,在家要圈养。 他点头:“好。” “库房的钥匙是不是给我?” 妖孽准则三:财政大权握在手,美男相公跟着走。 萧殁轻笑出声,亲了亲她波光流转的眸子,道:“嗯。” 容浅念眼睛都笑弯了,嘴角一汪醉人的梨涡,极是好看。 这日子,舒坦啊。 她窝着自家美男相公,蹭了蹭:“以后我嫁过来,我那一家子身家也得带过来,椒兰殿必须整修一下。” “好。” “那我把青衣配给我家十二丫头当相公好不好?” 刚走到殿门口的青衣听到这句,脚下一颤,顿住,思忖:嗯,婚姻大事,王爷做主。 只是须臾,殿中男子轻笑,道:“好。” 青衣一个趔趄,手中的药碗颤了颤,洒了好几滴。 诶!殁王宠妻无度,这椒兰殿啊,换主了。 殿中,女子继续碎碎念,太阳懒洋洋的,她也懒洋洋的,勾着萧殁的脖子。 “你说我们生几个?” 顿时两双惊悚的眼珠放大,看殿中男子。 萧殁说:“都依你。” 青衣手一颤,药,又洒了几滴。连元帅大人也刨着盘子里的糕点沉思了。 这个问题,好深刻啊好深刻。 容家妖孽对此踌躇了,眸子转啊转,抬起:“三个好了,一个像你,一个像我,一个像我们两。” 嗯,某人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只是,这数量好控制,这质量嘛…… 萧殁回:“好。”他眸子淡淡的蓝,缠成缱绻的网。 青衣眼角都抽了,想:这妖孽,果然有迷惑人的本领。 三个?这目标,远大! 不料,容浅念立马摇头,改口:“不行不行,还是四个吧。” 四个? 萧殁只是看她。 容浅念又补充:“可以凑一桌。” 他哑然无奈,拂了拂她额前的发,并未说什么。 就这样,容浅念以凑成一桌麻将为奋斗目标。 青衣扯了扯僵硬的唇角,上前:“王爷,药好了。”低眸,青衣意味深长地看着药碗,欲言,又止。 上一刻还懒洋洋的女子立马来了劲头:“快快快,给我给我。” 这么激动? 每次容家九小姐动了什么花花肠子就这模样,青衣端着药的手有些不稳。 “愣着做什么?”容浅念不由分说,直接接过去,转身,咧了个笑,哄着萧殁:“来,乖,都喝了。” 药碗凑在唇边,萧殁微微怔了。 青衣心肝俱颤,默念:白果,枸杞,鹿茸…… 那边,容浅念催促:“喝吧喝吧,喝完了,我们才能生四个。” 这人,无耻的时候,从不藏着掖着,她喜欢光明正大! 元帅大人滴溜溜的眸子转啊转:“啾啾啾。”小爷喜欢鹿茸! 青衣眼皮抖了抖,抬眸,见自家主子抬手,喝药。 “小姐。”一声大喊。 萧殁动作顿住,青衣松了一口气。 容浅念小脸一垮:“有话就说,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忙?忙什么?拐骗良家妇男? 十三都懒得揭穿,说:“小姐,事情已经办好了,那通关文书也已经到了江南,美人楼与锦绣坊的两位姐姐已经在等着了。” 通关文书?八成这位主,又在捣鼓什么幺蛾子。 容浅念铁着脸,看看萧殁,看看他手里的碗,纠结了好一会儿,说:“逸遥,你要乖乖吃药,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凑过去亲了一口,转身,一步三回头。 十三直翻白眼:至于吗? 已不见了女子身影,蓝眸中柔和的光未散,唇微微扬起,他端起药碗。 “我说。” 是女子的声音,妖娆得好听。 话罢,只见横梁之上一段绿锦垂下,那女子素手缠着锦缎缓缓而落,走近了。那女子一身浅浅的绿色,似乎映得长发也微微染了绿光,斜长的眸子在眼角纹了浅绿的藤蔓,从眉眼一直缠绕到了额间,微挑,竟也是极致的妖异。 女子凑近萧殁手里的药碗,轻嗅,眉头微蹙,那绿色藤蔓似在缠绕浮动,她道:“这药下得太重,你喝不得。” 伸手,女子便要去夺药碗。 他抬手,躲开,嗓音淡漠:“无碍。”扬起药碗,饮尽。 “真不要命。”女子嗔了一句,反手一转便扣住萧殁的左手,轻探片刻,额间藤蔓簇起,“不过半年时间,你又往棺材里踏进了半只脚。” 这女子,善医。 萧殁语气淡薄,只笑言:“还死不了。” 女子冷眼浅笑:“是死不了,不过早晚那个女子会要了你的命。” 她冷哼,似嘲又讽,眼眸深深浅浅的浮着淡淡的绿,看不透深处的影子。 萧殁自始至终没有看女子,微叹:“若我一定要死。”他笑得温柔,“这样也好。” 第109章 账,慢慢算(2) 若是有那样一天,他想他会的,不能为了她生,他便为了她死,黄土白骨,他只要为了一个人,也只愿意为了她。 “我不答应。”女子眉眼一敛,绿色藤蔓深了,浮起一抹妖异,声音冷媚,“你的命,是我从阎王手里抢来的,自然得我说了算。” 这是个妖一般的女子,心思又成精。 萧殁只是笑:“那如何是好,我的命。”他看女子的眼,淡淡的话却决然,“是她。” 这个男人,从不妄言,他竟将那个女子视为他的命,不是疯了就是魔怔了。 她嗤笑:“那我毒死你,先下手为强。”手心摊开,掌间有一粒细小的黑色药丸。 那是世间最致命的毒,他却以此为生。苦笑清寒,抬手放在唇间。 敛着眸子,额间灼灼昙花美得太妖娆,萧殁问:“昙花一现,你可能解?” 女子忽然轻笑出声,微凉,带了些许嘲讽。 “我想见见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让你这天下第一医,十年来第一次问我这样的问题。” “那女子啊。” 萧殁笑了,温柔得那般好看。 女子眼角藤蔓淡了几分颜色。她想,那女子啊,是狐狸精。 可不就是,那女子妖精着呢,是个十足的祸害。 容家祸害啊,正趴在美人楼里的小榻上,左手提了挂葡萄,右手抱着一物件,重复一个动作:盖章。 那物件,可不正是失窃的传国玉玺。 身边锦衣俊俏的姑娘目瞪口呆:“小姐,这会不会太多了?” 这姑娘,正是锦绣坊的老板娘。 一边,十三端着葡萄碟子打趣:“小姐才不会嫌银子多呢。” 多吗?多吗?容浅念睃上一眼跟前堆成山的通关文书:嗯不多。 又盖上一页文书,她吐了颗葡萄籽,抬眸:“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嘴角斜斜微扬,狡邪,“是的,姐盖的不是文书,是银票。” 这三国通关文书,整个风清也就那称为天下第一富的年家有那么几张,这下好了,到了容浅念这,弄了几堆。 十三嗔了一句:“奸商!” 容浅念纠正:“这叫无奸不商。”转头,对锦娘道,“慧帝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这些通关文书一定要赶在那之前下到三国各地,这张生意网,我要定了。” “是,小姐。”锦娘失笑,她家妖孽小姐要的,什么时候捞过空篮子。 “这玩意真好用,难怪皇帝们都当做宝贝供着。”她掂着玉玺,时不时盖上几张,吃着葡萄,喝着小茶,好不惬意。 锦娘看着那玉玺直摇头:惠帝知道,怕是又要两眼一瞪,两腿一伸了。 十三忽然道:“那不是文家那狗腿宦官吗?” 容浅念瞟了一眼,哟,可不正是皇后的狗腿子。眸子一转,亮了几许,又伸了个懒腰,揉揉胳膊:“诶,这玉玺太重,我手酸了。”招招手,“锦娘,你来,我去楼下溜溜手,松松筋骨。” 溜溜手?松松筋骨? 那高公公一把老骨头,不知道经不经得住啊。十三瞅了一眼,摇头,表示同情。 半盏茶的功夫,楼下厢房里,俊俏的公子哥,穿了一身红色的袍子,翘着二郎腿,拨弄着手里的银针。 这俊俏儿郎,乃京都闻之汗颜的九公子。 “知道犯了什么错吗?”那人儿丹凤眼流光妖艳,睨了一眼地上的人,晃了晃手里的银针。 地上跪着的人,哆哆嗦嗦,可还有半分第一宦官的趾高气昂?兢兢战战,额上全是冷汗,巍颤颤说:“请九公子明示。” “明示啊。”那红衣的公子哥长睫眨着,佯作思考,“似乎上个月七号,椒兰殿外,你对着殁王骂了句病秧子。” 高公公搜肠刮肚,确实有这事,只是这和这天杀的九公子有什么关系啊? 高公公屁滚尿流中一头雾水,继续哆嗦:“再请九公子明示。” 俏人儿扬唇笑着,无害极了:“你骂我可以。”骤然,眸光一冷:“但是我的男人,谁人敢说一句。” 话罢,针入命门穴,高公公呜咽一声,双眼一翻,不省人事。 自此,一代宦官下半辈子就只能瘫痪在床,做个十足的病秧子。 容浅念拍拍手,起身,松松筋骨。 门口,十三的声音:“公子,别玩了,玄少侠来了。” 撩开帘子,便是这样的情形,红衣少年郎仰头饮一壶酒,地上,一人抽搐,状似将死不死。 然后,天下第一杀的玄起,打了冷战。 只见那红衣的俏公子,放下酒壶,拂了拂衣襟,皆不慌不乱,拱手作了个礼,道:“在下失礼了。” 这人,弄死人,不眨眼。 玄起深思了。 “十三,把人绑了,送到国舅府去。”吩咐了一句,对上玄起,她笑得明朗,“玄少侠,要不要喝一杯?” 玄起睃了一眼那人指尖,素白。 这人,弄死人,不沾血。 摇头,玄起道:“不喝。” “玄少侠今日前来。”话才说到一半,她眸子撩着清光望向别处,对着那忙活的丫头道,“哦,别忘了,可别让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那丫头眨眼:“老规矩嘛,公子放心。” 老规矩?玄起汗了。 容浅念这才又问:“可是萧衍又不安分了?” 玄起抬头,眼前她红衣素面,衬得肆意张狂,毫无半分狠色,浅浅的笑意绕在唇边。 转眸,他正色:“前日,武林盟主死于非命。” 她倒上一杯茶,笑意不减:“看来萧衍胳膊不疼了。” 这模样,哪有半分起了狠心的样子,但是毫无疑问,这位主,心里想的定时各种折磨人的法子。 “武林盟主猝死,江湖大乱,萧衍在天下楼广发英雄贴,宴请各路武林门派,其名曰招降纳荐。” “招降纳荐?”她笑,眼角扬起弯弯的浅弧,“我看他是垂涎武林盟主那个位子吧,胃口不小啊。” 抿了一口茶,她红衣邪肆,与她眸光一般,灼灼。 第110章 账,慢慢算(3) 萧殁不言。 容浅念立刻加上几句:“真的,真的是正事。” 她的正事,总是玩人整蛊的那点事。 萧殁知她懂她,恼她也不过是男子的占欲,终归是舍不得对她气。 他抱着她,亲了亲她的唇:“与我说说,你的正事。” 他家女子,心思多着。 容浅念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勾着萧殁的脖子边蹭边说:“我去查了一下各大门派的秘辛。” 萧殁扶着她懒成一团的身子,脖颈间是女子裸露的胳膊,他眸子微微染红,转开:“你想做什么?” 她抬起眸子,看着萧殁,笑莹莹的模子:“武林盟主。” “前任盟主猝死,天下楼盛会,各路武林齐聚。”他看着她,目光柔和,“是该乱上一乱。” 这天下,武林,朝堂,他尽知。 容浅念莫名其妙想到了一个人,上容那个断袖也是个万事通。 容浅念凑过去,痞气地挑着萧殁的下巴,轻咬了一口,笑得邪气:“怎么样?想不想当盟主夫人?” 这女子啊,口气和胆子一样大,偏生本事更不小。 这武林盟主,她要,江湖也得乱了。 萧殁凑过去,笑意清然:“你想玩,我都陪你。” 别说这武林,便是这天下,他的女人要玩,他也会捧在她手上,与她一起指点这江山,便是乱,也随了她。 容浅念笑得合不拢嘴,一把搂住萧殁的脖子,一阵胡乱亲咬:“这是谁家男人啊,瞧瞧,多会疼人。” 这嘚瑟劲!她想啊,她家男人多俊啊,多能耐啊,多温柔啊,多会疼人啊……想着想着,心头都开出了花。 一定是上辈子造了福! 诶,这人嘚瑟得都忘了她上辈子的老本行了。 容浅念软得没骨头似的窝着,少不了一阵亲亲摸摸,萧殁由着她闹,只是搂紧了她,缓缓在她耳边说:“带上青衣和铁衣卫。” 容浅念自顾亲着,心不在焉:“好。” 萧殁捧着她的脸:“各大门派里高手很多,要小心。” 她难得乖巧:“好。” “不要让自己受伤。” 容浅念敬了个军礼,有模有样地沉声答道:“遵命,夫君大人。” 萧殁被她举止弄得哭笑不得,抓着她的手,亲了又亲。 容浅念笑着窝进萧殁脖子里,眯着眼,像只餍足的猫,手指卷着他的发,在他耳边碎碎念着:“你都不知道,那个隐月阁的第一弟子善水居然是善净老妖婆的私生女。” 萧殁轻笑,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她说,亲着她的发。 容浅念窝得舒服了,声音更慵懒,又继续说:“姘妇居然是烈焰门的掌门,你说,让烈焰门那个泼辣善妒的门主夫人知道了,会不会把善净的头发扒光,再把善水那个私生女丢到窑子里去。” 他轻笑,并不言语,只是搂着怀里怎么也不安分的女子,轻拍她的肩。 “那个云家堡的堡主居然和他弟媳有一腿,他那么疼他那个废物侄子,我猜一定是他的种。还有,铸剑山庄老夫人当年诞下是双生子,不想老庄主戮血武林多年竟是个迷信,便将双生子中的一个藏在铸剑山庄下的融剑炉二十年。”她蹭了蹭,声音软软的,“还有还有,少林寺的广善主持居然是个花和尚,吃肉喝酒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老色鬼。” 萧殁失笑,将她放平在床榻里,拍着她的背:“乖,困了就睡会儿。” “我不困。”迷迷糊糊嗔了一声,她似愠恼,声音却更轻了,继续说着各大门派那点见不得人的事,“峨眉的成云师太居然还对那个老色鬼一往情深。” 月光漏进锦帐,男子清俊的容颜好看,怀里,女子神色懒懒,眸子有些惺忪,将睡未睡。 她丹凤的眸子眯着,睡意朦胧,嗓音懒懒得很轻:“这都不算怪事,最奇怪的是,销魂窟居然查不到蛊毒教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她呢喃轻语,“这个蛊毒教一定不简单。” 萧殁一直无应答,搂着她。 “逸遥,睡了没?”她困顿得睁不开眼,伸着手去摸萧殁的脸。 “嗯?”他轻声应着,握着她的指尖,凑在唇边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 容浅念觉得痒痒,晕晕乎乎的:“我有件事没弄明白?” “什么?” 长睫扑闪了几下,呼吸浅浅,她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梦呓一般的说着:“上容的老相好,到底是蛊毒的离人还是那个武林第一美女善水?” 抱着她的男子哑然失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女子的声音迷糊,又补了一句:“或者是天枢楼的玄起?” 萧殁将昏昏欲睡的女子安放在怀中,轻声说着:“都不是。” 她嘟囔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女子大概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卷曲的睫毛合着,很安静。 萧殁没有回答,亲了亲她额头:“乖,睡吧。” 她懒懒蹭了一下,念了一句:“那是谁?”随后便安静了,只剩呼吸清浅,格外的安静。 月光如水,很温柔,照得女子容颜清雅,安静的窝着男子,他嘴角轻笑,看着怀中的她,目光,比月温柔。 久久,流苏帐幔里,男子声音轻柔地散去。 他说:“是你。” 她沉沉睡着,看不到他目光如水,亦听不到他情语喃喃。 女子眉眼弯弯,露出淡淡的笑,唇角邪邪上扬,许是做了什么好梦。 此后第三日,京都迎来武林盛事,各派豪杰齐聚天下楼,百年不遇。 这朝堂武林聚首,是降,是和,众说纷纭。 只道,天下楼里天下事,谁人看清? 天下楼中,武林各派,三两成群,正邪泾渭分明,只见,一红衣公子哥,一撩衣袍坐在了中间,身后,站着几个黑衣男子,皆面无表情。 顿时,无数双眼刀子飞去,却见那红衣少年郎作了江湖礼:“各位侠士不用客气,你们继续,继续。” 这红衣公子哥,正是容九那厮。 第111章 她喜欢斩草除根(1) 这时,不知是谁人喊了一句:“小兄弟,江湖没有中庸之道,那个位子,只有三年前金鳞武林大会上,上容公子坐过。” “哦,这样啊。”英气的眉头一扬,笑着,“上容真没品,占着茅坑不拉屎。” 顿时,冷嗤声此起彼伏。 好个初出茅庐的张狂小子!众人鄙视,不与为伍。 容浅念翻白眼:上容你丫个祸。腹诽完,倒了杯茶,捻了块糕点,听着隔壁桌那点事儿。 “你说,武林与朝廷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太子发的哪门子英雄贴?” “管他什么英雄贴,谁不是冲着盟主的位子来的。” 说话的那一桌,皆身穿灰色道服,想来是长今观的道士。三流门派,多少不知分寸了点,竟如此肆无忌惮地论起了武林盛会。 容浅念侧身,倒是听得有味。 白胡子道士捋着胡子:“这话倒是,只是这朝廷卷进来了,武林盟主的位子谁来坐可就难说了,太子俨然是想讨好武林豪杰,好为自己所用,但这反朝廷的门派也不在少数,如此一来,可就难说了。” “确实如此,听说这次的英雄贴,不仅发给了武林正派人士,连蛊毒教那样的邪教也送去了帖子,不管太子是做做表面功夫,还是诚心示好,这蛊毒教可不是善茬,若是也想争一争这位子,怕是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腥风血雨?那感情好,容浅念心情甚好啊。 那边,继续指点武林。 “我倒觉得隐月阁的善净阁主有希望夺上一夺,隐月阁是武林正派的第一大门派,善净阁主一手化骨绵掌出神入化,怕是难逢对手,而且我听说啊,善净阁主有意与皇室联姻,要将这武林第一美女嫁入东宫,以此为表率,意愿与朝廷结好,隐月阁此举,太子必定是欢喜,哪有不相助的道理?” 善水?善净与烈焰们那姘头的私生女? 萧衍那厮少了一条胳膊,还想左拥右抱,胆子不小,敢抢上容的红粉知己啊。 容浅念品了口茶,眸光流溢。 那桌,又说到了另一茬。 “那可未必,这么多年来,英雄贴从天下楼发出可是头一回,显然天枢楼这次是要掺上一脚,天枢楼专做杀人的买卖,素来不与武林牵扯,神秘莫测就不用说,而且天枢楼的楼主玄起又与上容私交甚密,若是能得上容公子相助,那位子还不是如鱼得水。” 上容与玄起到底有几腿? 容浅念深思了。 诶,管他两腿,三腿,四五腿,挡了她的道,一个字:砍。 “我倒希望上容公子有意盟主之位,上容公子若去夺,还不是囊中取物。” 容浅念吐了一口茶叶。 脑残粉!上容那货害人不浅。 另一道士又说道:“也是,远的不说,蛊毒教的离人,隐月阁的善水,这两位姑娘定是束手相让,怕是把自己赔进去都心甘情愿,玄起楼主就更不用说了,那是过命的交情。” 旁人揶揄打趣,眼神不怀正经:“就是不知道上容公子欢喜哪一位?” 听到这,容浅念不由叹上一句:“上容这厮,善用美色啊。”冷哼,实在不屑,“居然还男女通吃。” 顿时,又是一阵眼刀子飞过去。 身后以青衣为首,五步断后的一干黑衣人等,皆低头。 正是此刻,楼外传来一声:“隐月阁到!” 说美人美人到,容浅念抬眼望去,然后抽气:上容好艳福啊。 素白的轻纱广袖裙,曳地三分,衬得女子脱俗清逸,却不失一分窈窕,长发只挽了个流云髻,墨色垂于素锦,竟也能透出一股妖异的美,一双重瞳眸光清徐,弯弯柳叶眉,樱唇细鼻添了一抹娇俏,未施脂粉,只在额间点了一朵素色的花。 多一分则魅,少一分则淡,好个亦仙亦妖的美人啊! “好个钟灵毓秀的美人。” 不知哪个惊叹了一声,随即,不绝如耳。 有人感叹:“武林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 容浅念瞟上一眼:是啊,美啊。 有人垂涎:“谁能娶到这善水姑娘,当真福气。” 容浅念叹气:诶,这等福气。 有人打趣,调笑:“别肖想了,即便善水不入东宫,那也还有个上容公子呢。” 容浅念摇头:这等福气,竟叫上容踩了狗屎运。 有人坏笑:“这样的美人,你能不想?” “……” 容浅念一声感叹:男人啊,视觉动物,下半身发达。 抬头,又睃向那美人,只见那美人儿心有戚戚然,美眸流转,顾盼生兮。 这盼的是…… “有没有看到上容公子?” 容浅念长叹一口气:美人啊美人,郎啊郎,不知郎君是狼君。 “没有啊,师姐。” 善水美人脸色微微苍白,此等病态也比西子美上三分,眸光盈盈如水,期盼地转着。 “师姐,别找了,上容公子没有来。” “别难过师姐,许是晚些到。” 善水面色不好,有些失魂落魄:“和师傅说一声,我有些倦了。” 留下一句话,善水美人转身,倩影远去,几分憔楚,几分柔弱,真真叫人疼了心肝。 诶!又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江湖儿女挽纱叹闺怨。 容浅念感叹了一把,回头,挑着眉看五步少年,一脸意味深长的神色:“五步啊,姐姐再告诉你一句至理名言。”正色道,“下半身思考的那是男人,比如刚才为美人掉了眼珠子的那一片。上半身思考下半身的那是坏男人,比如让善水美人失了三魂七魄的上容。最重要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五步神魂游离,想必太深奥没懂。倒是叫青衣汗颜了,不禁想自家王爷是男人还是坏男人。 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门派到场,皆是正邪分明。 终于,容浅念顶不住眼刀子,默默挑了个不起眼位置坐着。 “太子到。” 门口,萧衍进来,没有千呼万唤万人簇拥,一身便衣,倒有几分江湖儿女的不拘小节。 第112章 她喜欢斩草除根(2) 嗯,胳膊恢复得不错。容浅念瞟了一眼又一眼,眸光幽幽得冷。 萧衍位居首座,端的是儒雅有礼,斯文大方。 “各位长途跋涉来天下楼赴宴,本宫不胜感谢,各位掌门想必舟车劳顿,武林之事待到明日再相商讨,今日本宫特设宴为各位洗尘接风。” 能耐啊,人前一个郎,然后一个狼。容浅念推开桌前的茶点,顿时没了胃口。 “殿下有心了。” 附和说话的是隐月阁的善净阁主,徐娘半老的年纪,保养得极好,风韵依存。难怪生得出善水那样的美人,这位可是也有着狐狸精的资本啊。 那厢,萧衍客套有礼,谦谦君子:“善净阁主客气了,本宫虽为皇家之人,却素来崇尚武林侠士,既这武林盛会在京都大办,本宫自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人模狗样!容浅念掏掏耳朵。 这时,右边首座之上,中年男人沉声粗犷:“我等都是武夫,殿下无需如此客套,江湖不比朝堂,随意就好,殿下一国太子,怎敢劳驾?” 此人为青山派的邱掌门,邱怀义为人正派,素来心直口快,在正道江湖威望极高,便是前任武林盟主也会给上三分颜面。 江湖皆知,青山的邱掌门,以朝堂不齿,自然,对萧衍不留三分情面。 “邱掌门这话便不妥了,太子仁义豪爽,尽心操办这次武林盛会,将我们这等武夫奉为上宾,自是不会将朝堂那一套虚与尾蛇用于我们。” 哟,可算是杠上了。 容浅念来了兴趣,这才又满上一杯酒。 邱怀义冷眼嘲讽:“江门主何必含沙射影,我邱某人虽是蛮夫,却也非愚钝之人。” 江门主?烈焰门的江永林? 容浅念抬眼看过去,随即一口酒水喷出来了。 这人就是善水美人的亲爹?谁能告诉她这满脸络腮胡子虎背熊腰的大汉到底是哪来的能耐生种出那样娇滴滴的美人种? 诶,善净阁主好独特的眼光啊。 容浅念正感慨万分时,萧衍开口了:“这里并非朝堂,本宫也并非以一国太子的身份前来,两位便给本宫一分薄面,既是本宫发的贴,若叫众掌门生了嫌隙,就是本宫的罪过了,不若今日不谈武林朝堂,好生休憩。” “殿下说的是。” 隐月阁表态之后,又有不少门派跟着附和,溜须拍马的话连连不断,自然,以邱怀义为首的反朝堂门派也少不得一番冷言冷语。 不过,总归是叫萧衍几句人话给平息了下去。 “来人,带众位掌门先行去行房休息。” 这就完了?正邪不两立呢?武林朝堂纷争呢?容浅念大失所望。 诶,什么仁义侠士,都是狗屁。容浅念叹息了一声,拂了拂袍子,起身,背后,有声音传来:“小兄弟。” 容浅念眸子一转:“这位仁兄可是唤我?” 那一身红衣太过张扬,那少年郎更是恣意,身后所随之人各个深不可测,怎叫人不注意?顿时,不少是视线投来。 “这位小兄弟好生面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门生弟子。” 这仁兄,好生多事,想必初出武林,太毛头。 容浅念甚是头疼,却也佯作了一番思考,方回话:“小弟无门无派。” 那仁兄露出了三分鄙夷之色,又道:“那小兄弟练的哪路绝学?” 容浅念不由得深思了:“绝学啊。”深思熟虑之后,她问的认真,“偷鸡摸狗算吗?” 偷鸡摸狗?各路武林豪杰都愣了。 寂静过后,仁兄又揣测:“想必是神偷圣手的弟子?” “神偷圣手?”思忖了片刻,摇头,“没听说过。” 江湖谁人不知神偷圣手,据说,那是江湖上手最快的人。 不过,容浅念不知道,她要知道,绝对去砸招牌。 仁兄一听答案,脸上又露三分鄙夷之色:“小兄弟没没门没派,又无武学,不曾师从何处,那小兄弟是做什么的,来这武林盛会作甚?” 容浅念不想,说:“我是做生意的。” 这话一出,不少人拿眼打量红衣少年,皆露轻视之色,奈何那少年郎身后,几个黑衣男子煞气太重,众人也不敢道四说三。 仁兄追问:“兵器庄?” 这人打破砂锅问到底,容浅念拳头痒,很想揍人,她忍,回答:“酒肉生意的。” 仁兄又多一分鄙夷,接着刨根究底:“龙门客栈?” 诶,原来奇葩很多。 容浅念耐着为数不多的性子,回答:“妓院。” 答完,那仁兄傻眼了,整张脸全是鄙夷,哑口了。 容浅念说得渴了,倒上一杯茶,自顾喝着。 萧衍忽然沉声质问:“你是何人?本宫记得未曾给你下贴。” 何人?瞎了眼吧。 容浅念放下杯子,懒懒转身,挑了挑秀气的眉,道:“销魂窟,九公子。” 都道京都有三祸,容家九姑娘,会玩;扫黄二人组,会偷;销魂九公子嘛,会坑。 顿时虚叹声一片,低语议论不断。 风清谁人不知京都有个怪人儿九公子,腰包有多大,胆子就有多大,能耐更是不小。天下妓院,销魂窟独大,天下商人,九公子独奸。总之是个摸不透又惹不得的主。 萧衍神色三分审视,三分戒备:“你如何进来的?” 翻墙。 两个字容浅念正要脱口而出,却有男子清雅含笑的声音传来。 “不是让你等我吗?怎生不听话。” 容浅念傻了足足三秒,转头看去。 靠,这世界玄幻了。 人群里有人骤然大喊:“上容公子!” 那步调缓缓,一身白衣的不正是上容吗?他噙了一抹淡而清的浅笑,微蓝的眸凝着女子,专注得好看。 容浅念一瞬恍惚了,这双眼,如何能这么像? 又不知是谁又喊上一句:“玄起少侠。” 容浅念一眼瞟过去,玄起正站在上容身后,目不斜视,看着上容,神色……嗯,很复杂。 第113章 许你十里红妆(1) 果然,奸情四射。 容浅念掩嘴,故作惊异:“你们,你和他……”欲言又止,看看上容,又看看玄起。 人群立刻便有一道一道耐人寻味的打量,皆是暧昧,叹息,惋惜。 天下第一公子与天下第一杀……诶! 如此视线下,上容却依旧从容不迫,半分不乱,眸子缠着她的:“你不等我一起来,可是与我置气?” 下一秒,众人那耐人寻味的视线落在容浅念身上。 尼玛!容浅念想骂人了,这是作甚?他们很熟?如何做得一副关系匪浅的模样,再说了,她这张脸,他认得出来吗? 这一出,真真凌乱。 萧衍不慌不乱,翩翩君子的架子端得很稳:“竟能宴请到上容公子,是本宫的荣幸。” 太子奉上容为上宾,显然是存了示好之意。 然,上容未抬眉眼,淡淡语气:“我并非赴宴。” 萧衍脸色微沉。 容浅念笑了,不错,这话顺耳,端起杯子正要饮茶。 上容又道:“我来寻她。” 容浅念杯子一颤,茶水洒了,抬眸,撞进一汪淡淡的蓝,好看的醉人,那模样,含情脉脉。 于是乎,齐刷刷的视线看她,皆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好啊,想黑她,既然如此…… 容浅念放下杯子,走到上容跟前,跺脚,作嗔怒状:“死相,你怎么才来?” 娇滴滴的一句话,青衣汗了,一干见惯了大场面的江湖豪杰傻了。 就连上容也怔住了。 这是什么,赤裸的奸情。 于是乎,容浅念堂而皇之地以上容公子密友的身份留在了天下楼。 这密友嘛,有多密,谁也不说,说也说不清楚。只是在很久之后,天下楼说书的先生说起这一段时总要感慨一翻痴男怨女断袖情深,自此,上容公子的风流账中,多了销魂窟九公子这一笔。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这眼下,容浅念沾了上容的光,住进了天下楼天字一号房。 房外,容浅念止步,一直跟着的上容这才跟着止步。 容浅念弓上一礼,做足了客套:“今日公子相助,在下不胜感激,他日来我销魂窟,我定叫我楼里的姑娘以身相许。” 远远守着的青衣一干人,都嘴角抽了。 这厮,一张嘴比她人品还不靠谱。 上容笑得深意,蓝眸幽深:“若要以身相许。”眸光缠绕,蓝眸凝望,他说,“我要你。” 这是示爱?还是耍流氓? 容浅念嘴巴一张,忘了合上,好半天,短路的脑子才通,她问:“一见钟情?断袖情深?” 是的,她是九公子,她是男的,他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然,上容轻笑,只道了两个字:“容九。” 下一秒,容浅念啪的一声关上天字一号的房门。 敌方太强大,她简直溃不成军,唯有一个法子:遁了。 容浅念突然承认了那个她一直忽视的事实:若论天下事,当属上容知。 门外有笑声,肆意,久久,远了,容浅念又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这才猫手猫脚地开了门,掖着嗓子喊了一句:“五步,来,姐姐有几个问题问你。” 五步很听话,走过去,隔了五步的距离。 屋子里,容浅念正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回头,问五步:“我美吗?” 五步摇头,一个字:“不。” 这话听着,真叫人不爽。 容浅念又照了照,问:“我前凸后翘吗?” 还是一个字:“不。” 容浅念俯身看看胸前,郁闷了,又将脸凑过去:“我像女人吗?” 这张易容后的脸,顶多算几分英气。 五步回得果断:“不。” 容浅念纳闷了:“那上容怎么认出来的?” 她全身上下无半分女子之态,她与上容也不过几面之缘,他却次次能一眼识穿她。 容浅念深思了,挠了挠头:“难道他就是传说中能用眼睛把人扒光的人?” 五步默了,容浅念一声狮吼:“靠,流氓!” 因为此一遭,容浅念郁闷得吃不下晚饭,闲来无事四处逛,不想撞见了这么一出郎情妾意。 远远看去,桃林后,一前一后男才女貌。 哟,可不就是上容那个流氓和善水小美人。嗯,有奸情! 容浅念不慌不忙走过去,脚下无声,探身看了几眼,皱眉,眸子一转,她抬头,看看盛开的桃花树,笑吟吟地点头。 片刻之后,枝桠上,躺了个翩翩红衣少年郎,翘着二郎腿,嘴里叼了瓣绯红的桃花,甚是惬意地远眺。 那边树下,男子女子相背而走。 “上容公子。”盈盈眸光抬起,善水欲说还休。 “姑娘。”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上容淡漠无痕,“唤我何事?” 善水美人波光粼粼的眸子微敛,楚楚惹怜:“上容公子这般与我疏远,可是因为那些传闻?” 他淡笑:“传闻?” 翩翩君子,不疏难亲大抵如此,他对她,多一分礼让,少一分肆意,恰似疏远。 善水眸中有些许慌促:“与太子联姻,那都是阁主一厢情愿,并非我所想所望,这门姻亲,我自始至终都未同意过。” 她看他,萋萋的眸子,染了焦虑慌张,眼底,全是他的影子。 这样一双极美的眸子,自始至终看着的都是他。 然,他缓缓低眸,淡淡嗓音,他说:“如此也好。”抬眸,他浅浅的目光看着女子,“只是,与我何干?” 那美人眼中,一瞬落寞了所有浮光,碎成凌乱,精致的容颜惨白。 这个男子,这个占据她所有女儿心思的男子,他说,与我何干? 善水笑,尽是苦涩荒凉。 缘浅,情浅,奈何,心之所想半分不由她,她凝着男子容颜,移不开眼:“我及第那年便说过,当嫁上容。”顿了顿,艰涩却坚决,“那并非戏言。” 三年前,她及第,当着天下武林,将自己许了这个男子,都说,那是江湖儿女的豪爽不拘,却不知,那是她的满腹心思。 第114章 许你十里红妆(2) 她看他,等一个答案。 上容神色竟未见一分起伏,须臾沉默后,他启唇:“我只当戏言来听而已。” 她等他,从及第等到挽发,等到隐月阁的门槛被提亲之人踏破,却以闹剧收场。 桃花树下,花落,美人笑,极尽苦涩:“那么多人,想要娶我,为什么你不想?” 上容微蓝的眸光清徐,他说:“家有悍妻,不敢乱为。” 善水嗤笑一声:“公子,你若不喜欢我直说便可,何必编出这样的谎话来搪塞我。” 家有悍妻? 树上,一双耳朵竖起,然,上容声起,笑意斐然:“可听够了?” 尼玛!这厮眼这么尖?目标太强,跑为上策。 二话不说,容浅念正欲闪人,冷不防小腿一疼,一个腿软…… 哗啦啦下了一树桃花雨,如此美景,然,花雨中,一个红色身影四仰八叉直落而下。 她闭眼,想:妈的,可别胸着地了。 不料,腰间一紧,她便落在了那人怀里,鼻尖全是那熟悉的草药气息,淡淡的,她有些恍惚,掀开眸子,眼前桃花纷飞,那人浅蓝的眸子,美得叫人心惊。 逸遥…… 两个字,她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唤:“容九。” 容浅念眸子一凝,散了所有恍然,然后那个还未说出的名字彻底偃旗息鼓了。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居然把这厮当作了自家男人,就算那一个瞬间也不可原谅,更不可原谅的是这厮没事长了一双与她家男人一样的眼做什么? 他丫的,碍眼! 容浅念盯着那双眼,开口便吼:“你丫……” 话到一半,唇边,凉凉的指尖滑过,染了桃花的清香,他捻起她唇边落的花瓣,道:“真不听话。” 妈呀,这男人真勾人啊。晕乎了一瞬,容浅念立马清醒,尼玛,居然对老娘用美男计! 这人真欠抽!容浅念扬起手…… “他是谁?” 容浅念手顿住,抬眼,善水美人满眼惊慌,这楚楚可怜的小眼神叫她都心疼了一把,想着该怎么回答。 不想,上容接了话,从容:“家中悍妻。”转眸,一瞬温柔了颜色,看着怀中怔愣的人儿,“怎生这般调皮,摔着了怎么办?” 家中悍妻? 容浅念嘴角一抽,横了一眼上容,抬眼,只见善水美人花容失色,伤心欲绝。 哦,原来如此。 容浅念眨了一眼眸子,瞬间眼里便能溺出水来,还抬起的手作势捶打着男子胸膛,娇柔嗔怒:“诶呦,人家还不是怕你给我到处拈花惹草。” 上容微愣,容浅念眼尾一挑:小样! 这么一嗔,俨然这悍妻之名便坐实了。 “你,你们……”善水颤着手指着上容怀中娇弱的人儿,脸色发白,良久说不出话来。 容浅念邪笑:“我们?”伸手,一把勾着上容的脖子,嗓音娇媚,“上容,你瞧瞧人家姑娘,都被你吓坏了。” 这模样,十足的小受。 上容轻笑出声。 “你……”善水美人泪光盈盈,死死咬着唇,颤抖,浑身都颤抖。 更是难以启齿,善水跺脚,掩面抹泪,转身跑开。 “你说的可是真的?” 隔得近了,耳边是上容沉沉嗓音,鼻尖都是他的气息,容浅念该死地又恍惚了一下,才一把推开他,冷冰冰地说:“假的。”冷哼着,语气很横,“夏王府,你帮我一次,刚才帮你挡烂桃花算是还你。” 人情这个东西太麻烦,要是欠了这个东西,更麻烦。 他笑,看着她,眸色深沉,他说:“若是我当真呢?” 容浅念一愣,随即脸一黑:“尼玛,耍我啊?” 上容笑而不语。 几次三番拿她开刷,她看上去很好脾气吗? 容浅念脸再黑一分,“给个准话吧。”眼冷冷一睃,走近一步,仰头,“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他一怔,嘴角没了笑,回答:“是。” 一个字,没有丝毫戏谑,认真得让容浅念都心惊了一下。 桃花纷纷,缓缓落着,风吹来,到处花开。 靠,天下楼的桃花真他妈应景。不过,她想,管他桃花几千朵,她只采她家男人那一朵。 “原来天下第一公子好有夫之妇这口啊,那可惜了。”她敛了笑,声音一沉,“老娘不出墙!” 他忽然轻笑出声,蓝眸温柔缱绻:“你没有出墙。” 靠,又来了。 这该死的眼神,该死的眸子,最该死的是这蛊惑她的男人。 该死! 容浅念冷哼一声,二话不说,直接出手,素手抓了一把桃花瓣,尽数出手。 竟不想,她快,他更快,她甚至看不清他动作,只见他白衣扬起,那原本极速的桃花瓣便落在了衣袍,肩头,他轻身一跃,踩着那绯色的花瓣,缓缓落在了她眼前。 容浅念呆了。 原来,这才是他的实力,何止深不可测。 便在她呆愣时,手腕一紧,她已动弹不了一分。 他转眸,浅浅的视线看她:“女子还是温婉些好,莫要总是打打杀杀。” 他只用了一分力,扣住她手腕。若再上一寸,再重一分,她必定死于非命,丝毫动弹不得,无一分还手之力。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容浅念第一次这么被动。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放开!”她怒极,大吼,“手再不放开,老娘废了你。” 上容无奈,声音柔了一分:“你打不过我。” 愿打服输什么的,在她这,全是狗屁,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才是王道。 容浅念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话音一落,她左手反转,一把匕首现,对着自己被桎梏的右手,抬手便砍下去。 他蓝眸一凝,惊乱,松手便去夺匕首。 哼,正中下怀! 忽然,匕首一转,直击他肋下,他已无处可躲,失笑,肋下匕首抵着,抬眸,她笑得肆意至极,说:“我是打不过你,不过。”匕首近一分,“你玩不过我。” 第115章 我要你十丈红尘(1) 是啊,他玩不过她,这个女子敢赌命,他却不敢赌她的命,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她总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总是对别人心狠手辣,对自己亦不心慈手软一分,而他会舍不得,他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天下第一公子如何,武功深不可测如何,他输给了这妖精一样的女子。 “我次次受制于你,可知道为何?”上容问。 她笑得得意,回答:“兵不厌诈。” 上容摇头,说:“美人心计。” 容浅念牙齿一抖,连握着匕首的手都酸了,然后,干了两辈子最没出息的一件事,手软了。 她怒其不争,大吼:“靠!你滚不滚犊子,你不滚,我滚!” 吼完,她撤了匕首,再一次遁了。天知道她多想刮上一刀,可是为什么手软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她想,是这个男人,太妖孽,太强大了。 身后,桃花林中,男子轻笑,蓝眸生辉。 前头,女子怒气冲冲,一脸猪肝色,对着空气大吼一句:“都给我滚出来!” 一声河东狮吼之后,有黑衣人现,从四面八方,为首的是青衣。 齐跪下,都抹汗:“王、王妃。” 容浅念插着腰,睨着一干人等,火冒了三丈不止:“你们家王妃被欺负,你们没看到吗?” 想起刚才,想起那厮,容浅念心头窝的那把心头火就跟浇了油似的,一烧不可收拾。 越想越气,容浅念又接着吼:“没看到吗?没看到吗?” 青衣低头,认真回答:“属下没看到。” 容浅念气结,一股气憋着:“你们呢?” “属下没看到。” “属、属下没看到。” 铁衣卫楚夜,楚林一个比一个声小。 容浅念直翻白眼,心肝都滚烫了,手指一劈:“刚才都死哪去了?” 这阴阳怪气的,是要发难了。 青衣寻思了好一番,回答:“属下如厕。” 如厕?好啊。 容浅念眼刀子一转,冷冷睃着。 楚夜低头,看不到表情:“属下如厕。” 楚林头低得很低:“属下也如厕。” 好啊,会开脱了,会睁眼说瞎话了。 容浅念,丹凤眼一眯,一条危险的缝,冷冷哼哼:“如厕是吧?” 地上几人,额头渗汗,不敢抹。 容浅念语调一寒:“本王妃记住了,回头告诉你们王爷,最好让你们一个个如个十天半个月的厕。” 所有人傻了,目瞪口呆。 如十天半个月的厕?亏这位主子想得出来,开玩笑吧? 留下一句狠话,容浅念沉着脸走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王妃最记仇了。 楚夜这才抹了一把汗,问青衣:“不会真要受罚吧?” 青衣分析:“刚才情况王爷也看到了,会酌情的。” 楚林插上一嘴:“未必,王爷什么都听王妃的。” 这话在理,都点头赞成,然后深思了。 楚夜又问:“那以后我们听王爷的,还是听王妃的?” 青衣毫不迟疑:“王妃。” 楚夜楚林两兄弟表示苟同。 夕阳早落,月出,天下楼灯火大亮,四下寂静。 又是夜半三更时,又是偷鸡摸狗时。 横梁之间,黑影忽闪,脚下无声,落至一出屋顶,那黑影轻手轻脚,掀开瓦片,猫着眼看下去。 嗯哼,果然! 那黑影眨着眸子,狡邪地转着。 脸蒙黑纱,一袭红衣,乃容九。 屋子里,萧衍坐在首位,其后,为隐月阁的善净。 “本宫只怕会事情有变。” 有变?又打什么算盘。 容九竖起耳朵,细听。 “殿下放心。”是善净的声音,“天枢楼似乎只是旁观,玄起楼主依旧深居,蛊毒教的人至今不曾出现,即便会来,蛊毒邪教也难得重门派信服,而且据我所知,上容虽武功深不可测,智谋也是上等,只是上容为人潇洒不拘,并无心权欲,想必此次也只是看客,给天下治添上几笔,不足为威。”片刻沉吟后,又道,“倒是那个九公子,丝毫看不出来头。” 这老妖婆,眼神不错,那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烈焰们那络腮胡? 萧衍接话:“他不过商贾,大抵是闻着铜臭寻来了,只是本宫倒是不知他与上容如此密切。” 密切?瞎了你的狗眼。 屋顶之上,又磨牙的声音。 “我会让人多看着些。” 萧衍满意:“阁主费心了,待到事成之后,本宫定承阁主所想。” 事成?什么事?果然在敲算盘。 容浅念凑耳朵过去,细听。 善水说:“那我便按着计划,明日……” 正听到关键处,忽然,一只手袭来,容浅念一个翻滚,躲开,耳边已经没有善净老妖婆的声音。 靠,坏老娘好事! 容浅念一个定身,翻身站起,压低声音喝道:“谁!”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对方模样,只见一只手出招攻来。 容浅念闪身躲开,纵身一跃,跳到对面屋顶,烛火打来,她抬眼看女子。 借着烛光,容浅念这才看清女子的模样,女子一身淡淡浅绿,长发尽散,单眼斜长,从眼角撩出一朵绿色的藤蔓,一直蜿蜒到眉心。 这是一个妖媚到极致的女子。 各据一方,容浅念问:“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 她确定,她不认识这个长得像妖精的女人。 那女子打量容浅念,不答,却反问:“你便是容九。” 这妖精打哪来的,怎么和上容那厮一样火眼金睛。 容浅念对上对方审视的眸光,痞痞一笑:“哟,原来有备而来呀。”冷哼一句,“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那绿意女子眉头一皱,额间藤蔓缠动,妖艳的眸子睃着容浅念,上上下下地打量,片刻,女子摇摇头,咋舌:“相貌,只算上等,比不得善水之美。身段,蒲柳尚且软一分。气质嘛。”又上上下下看了一眼,道,“毫无半分女子之态。” 第116章 我要你十丈红尘(2) 一番话完,容浅念脑袋充血了,眼睛都红了。 妈的,这妖精骂人不带脏字。 那好,她带脏字。 破口,容浅念扯着嗓子大骂:“靠,你丫哪里窜头的葱,找屎就去茅坑。” 容浅念还没骂爽,正想一鼓作气,那绿衣眼睛只瞥了她一眼,语气不疾不徐:“语态。”顿了顿,看容浅念,蔑视,“粗俗不堪。” 容浅念傻了一秒,两辈子第一次这么被人品头论足,顿时,一把火,点着了她一身的暴戾因子。 “尼玛,找死的话老娘成全你。” 不再多言,她素手成爪,直抓绿衣女子咽喉。 女子身轻如燕,闪身一躲。 绿衣女子站定,睨着容浅念:“身手倒有几分看头。” 容浅念汗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更没见过比她自己还要不要脸的,这妖精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 容浅念怒极,后果,嗯,很严重。 她道:“错了。”掌间银针一转,森冷,“老娘的身手你可看不到。” 话罢,她纵身一扑,同时双手十指出针,攻女子下身。 绿衣女子连连闪躲,脚下已乱,低眸,借着轻功双脚离地,上身前倾。 不料,一只手直袭咽喉,女子无路可退,骤然,脖颈一紧,被掐紧。 绿衣女子动弹不得,却也不慌忙,冷笑轻视:“好阴狠的招式,好一招声东击西。” 容浅念反笑:“阴狠?还有更阴狠的呢。”声落,指尖银针乍现,抵着女子喉咙,用力,刺入一分皮肉,她面不改色道,“看你也不像没事找死的人,说,你是什么人?招惹我有什么目的?” 那一针,若再深三分,必死无疑。这个女子,手狠,心更狠。 绿衣女子还是笑得妖精,浅浅绿色的眸子扫过容浅念,笑着,说:“我好奇你这狐狸精道行如何。” 狐狸精? 尼玛个妖精,真不要脸。 容浅念冷冷一笑:“我也好奇,我这狐狸精是偷了你男人呢,还是抢了你姘夫呢?” 到底是谁的烂桃花,让她知道,非得扒了那人的皮。 容浅念擒住女子的咽喉,再用一分力,沉声:“说,你是哪个该死的姘头?” 那女子脸再白一分,却不见半分慌乱,嘴角依旧笑得妖娆至极,她转眸,看着别处。 绿衣女子调笑:“我说,你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容浅念抬眸,顺着女子的视线看去,下一秒,俏脸黑了:“原来奸夫是你。” 那人站在站在屋檐之上,铺墨的发被风垂起,白色的锦袍,身后是黑色的夜,没有一点星子,只是她却能看清他蓝眸清澈,像刚出土的蓝田暖玉。 上容…… 这个名字,居然每每都叫她心惊失魂。 上容轻点屋檐,他从漫天的黑色里飞来,落在她眼前,眸光清浅的像星子,转眸,又微冷:“人见过了,你可以走了。” 绿衣女子对着上容笑得妖艳:“这就赶我走了?” 奸夫**! 莫名其妙地,容浅念觉得不爽,手指收紧一分,恶狠狠说:“想走,老娘还没答应呢。” 她在想,是先扒了奸夫的皮,还是先抽了**的筋。擦,还是不解气。 容浅念想得专注,然后耳边上容轻哄:“她一身的毒,乖,松手。” 绿衣女子轻笑一声。 容浅念脸色一变,低头,自己掐着绿妖精的手已经开始发黑了,她脸刷的,黑了:“跟我来阴的,你丫草泥马。”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两只手一起上,掐死了这妖精先。 上容哄她:“松手。” 松手?哼,她再收一分力,掌心已经开始有些发麻。 上容拿她没法,抓着她的手,轻声细语:“我们先解毒。” 容浅念一脚踢出去,扑了空,她怒吼:“滚开,不然老娘连你一起揍。” 上容无奈,摇摇头,扬手。 下一秒,容浅念脸一僵,浑身一僵,动不了了,那妖精脱了手,软软趴在屋檐上喘气。 妈的,给老娘点穴!不要脸。 容浅念不能说话,死死瞪着上容,用眼神行凶。 上容上前,叹息一声,无奈至极:“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随即,将她打横抱起。 容浅念瞳孔放大,磨牙切齿。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上容让她容浅念咬碎了银牙没处吐,她想,不扒了这男人她就不用混了。 咬牙,筋脉逆流穴道。 耳边,上容轻声说:“别强行冲破穴道,会伤着你。” 她会听他的吗?笑话!她闭眼咬牙,继续。 上容微叹,抱着怀里僵硬的女子,眸光冷冷沉下,说:“以后别闹了,今天的事情我不允许有第二次。” 绿衣女子脸色有些发白,额间藤蔓颜色深了一分:“这女人那么狠,我才不玩呢,省得丢了命都不知道。”她揉揉脖子,疼得皱眉。 还想玩?看老娘玩不死你!上容怀里,某人无声冷哼。 “嗯,离她远些。”上容笑,拢了拢怀中女子的衣衫,漫不经心得说,“你全身都有毒。” 绿衣女子脸色又是一白,妖异的眸子暗了几分,她问他:“为什么是她?” 那女子,除了狠,就剩狡诈! 上容回答:“因为只能是她。” 他抱着怀里的女子,转身,没进一片黑夜里。 绿衣女子苦叹一声,然后自嘲自讽地笑了。 天下楼的天字一号房里,床幔流苏半挽,锦被之上,容浅念僵直地躺着,床沿,上容半趴着。 他看着她的眼,她凶狠,他温柔,无奈轻笑:“若是我解开你穴道,你一定会对我动手。” 动手?妈的,老娘会连脚一起动。 上容拂了拂她的发,又哄道:“听话,别强行冲开穴道,我先给你解毒。” 听话?她只听她家男人的话。 上容说完,取出银针,后,伸手,解她衣衫。 尼玛!有完没完! 第117章 我要你十丈红尘(3) 容浅念闭眼,再睁开,一片决然。 突然,素手一出,她擒住了他的手,随即双脚勾住他腰间,毫不犹豫,她一个反转,将他按在下面,手,按住他筋脉命门,冷冷一笑:“我的衣服只有我男人才能解。” 所有动作都在猝不及防间,上容哑然失措。 这个女子,他次次惨败。 他丝毫不挣扎,任她按着:“什么时候冲开了穴道?” 容浅念冷哼:“一开始。” 这个女子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一分不示弱,上容对她无力:“那为何等到了现在?” 容浅念反笑,眸光弯成上弦月,狡猾极了:“不等到现在我能握着你的小命?” 上容失笑,确实解毒之前,他一直防着这小狐狸精的,没想到最后还是着了她的道。 这女子,真狡猾! 上容问:“你想如何?” 容浅念言简意赅:“算账。” 上容只是浅笑,不挣扎,不反抗。 容浅念审问:“那个女人是谁?” 他缓缓道:“蛊毒,离人。” 蛊毒教那天下第一毒的左教主?上容的又一老相好? 蛊毒离人夭。果然是妖精!容浅念心里不爽,反笑:“好啊,又是你的风流账。”她冷笑一声,森森的,“你说我该如何算这比账?” 先是善水。然后离人,尼玛,她招谁惹谁了,烂桃花惹了她一身臭。 这笔账必须算,好好算,连本带利地算。 上容回答:“连本带利。” 容浅念笑眯着眼睛,点点头:“不错,有脑子。”伸手,拍拍上容俊雅的脸蛋,痞气极了,“你说我若把你扒光了丢到那毒妇榻上,善水和玄起会不会弄死她?再者,你要一个不小心碰到了那毒妇哪里,被毒死了毒残了,那毒妇是会给你殉葬呢?还是被你两个情妇情夫剐了?” 她的手,黑色已经蔓延到了手腕,她浑然不知。 上容眸色渐进深了,不见底的深蓝。 他忽然唤她:“十一。” 很温柔,带了些许无奈的宠溺。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喊她十一,会这样温柔地待她。 容浅念完全愣住了,怔怔看着男子蓝眸,耳边,明明恍惚耳鸣,他的声音却很清晰,他又喊:“十一。” 这一瞬,她以为她看到了萧逸遥,她思想理智,都崩塌了。 便是这一瞬,她腰间一紧,天旋地转之后,她与他换了角色。 他看着她若怔若忡的眼:“我不是玩不过你,只是不愿意与你玩弄心计,这次,是你叫我毫无办法。” 昏昏沉沉的她忽然清醒。眸子放大:“你玩我?” 她怎么忘了,上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他要骗人,绝对以假乱真,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软肋是她家男人,她居然着了他的道。 她破口大骂:“上容,你丫个……” 话骂到一半,唇上一凉,然后,他的舌便横冲直撞地进来了,带了一股苦涩的药汁。 容浅念傻住了,眸子瞪大,脑中忽然闪过她家男人,然后,她闭眼,重重咬下去,不遗余力。 上容吃痛,没有放开她,任由她发了狠的咬,唇齿间,他将她口中的药哺了下去,然后放开她,舔了舔唇上的血:“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心狠。”口中血腥蔓延,他苦笑,“我替你解了毒,还半分不留情。” 容浅念一把推开上容,抹了唇上的血,狠狠说:“这世上我只对我男人留情。”即便再像她男人的人,她照样咬他一嘴血。 他却不气,反笑,看着她,沉默了许久,轻唤一声:“十一。” 又来这一套?他还敢? 容浅念想也不想,一脚踢过去:“操,你丫的再这么喊我,我撕了你。” 后来,她也没有撕了上容,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眸子,她手软,心软,哪都软,就连那一脚下去,她都留了七分力,使了才三分力,没准还有漏的。 然后第三次,她又遁了。她想,她两辈子没这么栽过。 后半夜,容浅念失眠了,原因是她一闭眼,就闪过上容无耻的嘴脸,然后,便想起自家男人,各种夹杂,分都分不开。 起身,她在院子里游荡,披头散发与女鬼无二。 守夜的青衣与楚家两兄弟都吓了一跳。 “王妃。”青衣上前喊了一声。 容浅念王妃回头,一脸颓废,精神萎靡。 青衣傻了,第一次见这样玄幻的场景,声都颤抖了:“您、您怎么了?” 他家王妃,绝对不是暗自颓废的人,她是有仇报仇的人。 只闻容浅念重重叹一声:“诶!”抬头,看着月,模样感慨,她说,“我对不起你们王爷啊。”竟然让别人抱了,还亲了,容浅念脑中印了八个字:红杏出墙,天理不容。 “啊?” 青衣与楚家兄弟都凌乱了,雾水了。 “诶!”又一声叹。 青衣摸摸头,继续丈二,劝着:“很晚了,王妃还是早些休息吧。” 她蓬着一窝头发,摇头:“我良心不安,要彻夜反省。”低头,敛眸,道,“赎罪。” 青衣彻底傻了,容浅念却挥挥手,继续在院子里来回走,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是抽风了?魔怔了? 楚夜问:“王妃这是怎么了?”太恐怖了。 青衣答:“说是良心不安。” 楚林插了句嘴:“她什么时候长良心了?” 青衣摇头,楚夜深思:王妃还能长出良心?世道真乱。 次日,太子萧衍与八方豪杰共襄武林盛事,终决议,以武论英雄,先决盟主,以破前盟主之冤案。 三番赛事,车轮之争,两两对决,擂台比武不论生死,武林,这是个靠拳头说话的领域。 太子萧衍高坐看台,从容闲适,俨然,看客之姿。 你丫装b!容浅念瞟了一眼,不屑转眸,又撞进一双深邃的眸中,淡淡蓝色里有浅浅的笑。 你丫装我男人!容浅念只瞥了一眼,低眸,看着案桌前的糕点,眼珠子跳得快。 第118章 武林那点事儿(2) 武林盛会,天下楼外,说书阁中人满为患。 高台之上,摆了一案桌椅,煮了一壶茶,花白胡须的说书人摇着百褶扇,道起武林盛事:“却见那红衣少年郎搬了张软榻,坐于擂台之上,手持一壶酒,竟品起了吃食,好不悠闲自在。” 听书的皆为京中权贵的公子哥,霎时哄笑一堂,便有人嗤笑说:“这人找死。” 说书先生摇着扇子:“非也!”台下便闹哄开了,老先生不慌不忙,娓娓道来,“此来,便是怪事一桩了,以武论成败,擂台之上生死不论,那红衣公子品酒小憩,十场比试下来非旦毫发未损,还连连大捷,就连隐月阁座下第一弟子善水姑娘也败于此人。” 有人连叹:“怪事啊!”又问,“这是怎么回事?” “且听我慢慢道来。”说书的先生倒了杯茶,慢饮一口,晃着扇子,“那红衣公子竟是个妙人儿,醉卧软榻之上,召来应战之人上前,耳语数句,然。” “然后怎么样了?”一干听事儿之人竖起耳朵,精神振奋。 说书之人亦激昂抖擞,声高八度:“应战之人皆收手,退避三舍,无一遗漏。红衣公子哥一招未出,满盘皆胜。”一收扇面,先生笑,“至于那红衣公子哥到底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不少听众傻眼,臆想此情此景,何止心惊。 这时,有人扬声问道:“那红衣少年是何方神圣?” 说书先生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销魂窟,九公子。” 顿时,不少公子哥连连恍然大悟:“哦,这就难怪了。” 京都之人,谁不知销魂窟里的九公子行事诡谲,不按常理。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更是敌天下。此番,在武林盛会之举便见怪不怪了。 这厢,说书阁里继续道尽武林事,从诡异精怪的九公子说到了天下无敌的上容公子。 又是一波振奋人心的惊呼喝彩。 说书先生一脚搭上了案桌,激动得面红耳赤:“只见上容公子从容不改,徒手接了铁手门掌门一掌,你们猜怎么着?”台下阵阵催促揶揄之后,先生才揄扬顿挫,“铁寻掌门连退数步,道了一句,上容公子仁义,只用三分内力,留在下一命,此恩,铁手门记下了。” “好!” “好!” 此时,台下一片掌声不绝,喝彩声绵绵不断。 这时,不知是谁问上一句:“上容公子武功真这么高?” 说书先生一收扇子,高声呼道:“岂止!”额上阵阵大汗,可见何等激动,提声又道,“武林十大掌门,二十多场比试,竟无一人能近上容公子的身,一招,皆是一招致胜,甚至上容公子还未使出绝杀,真正实力无人得知。” 果然,天下武林,上容为尊。 众人嗟叹,神色尽是崇敬。听书之人听到此处,都是兴奋到了极点,哄闹议论一片。 有人问:“那武林盟主之位上容公子岂不是囊中取物?” 有人叹:“是啊,谁还是上容公子的对手?” 有人揣测:“不知道那九公子对上上容公子会是如何个情景?” “……” 台下议论此起彼伏,这时说书的先生摇摇扇子,笑着说:“万事皆变,风云难测,预知后事如何,且看明日二轮赛事。” 众人碎了一口,依旧各抒己见,说书楼中,纷扰不断。 再说,预知后事如何,且看销魂窟里开起了赌庄。 美人伶人环绕,销魂窟的正厅里,传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九公子胜,以十赔一,上容公子胜,以一陪十。” 后来,据说,销魂窟里人满为患,下注之人数不胜数,皆买上容大胜。 第一场对决赛之后,天下楼里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夜不能寐,有人半夜爬墙。 三更半夜时,天下楼的天字一号房外,一个黑色身影猫手猫脚,那人儿脸上蒙了层黑纱,月色照不清他容貌,却映得一双眸子潋滟好看,波光徐徐好像染了水雾的星辰。 爬墙,一个利索的翻越,黑影稳稳落在了天字一号门前。 守门的男子听到声响,立马上前:“王妃回来了。” 容浅念拍拍手,睃了一眼青衣,眸子一转:“楚夜,去,去给我守着上容的房间。” 楚夜杵了一下,看青衣,青衣摇头,不明所以。这就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就像点了火一样炸毛了。 “快去!” 容浅念一声大喝,阴气沉沉的,楚夜脚下踉跄,不敢耽搁身后又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叫:“回来!” 楚夜回头,等命令,提着胆子战栗。这是要发难的节奏啊! 青衣彻底凌乱,本能地不敢大声喘气。 随即,只听见那位主子深恶痛绝的语气,又像咬牙切齿,总之,狠:“如果夜里有人去了,男的,抓活的,女的,给我直接剐了。” 楚夜各种凌乱:“王妃,这是……” 那位主子扯了脸上的面纱,一脸怒气,挥手:“赶快去。” 楚夜屁颠屁颠地走了,心想,留下来更危险。 青衣懵了,抽得什么风啊,弄得好像抓奸似的。 抓奸?上容?莫非…… “王妃,这是……”青衣额角冒汗,探探口风。 那阴晴不定的女子抬抬眼皮望过去,一脸的温柔慈善,轻轻启唇:“青衣。” 妈呀!这语气,太要命了。这位主子啊,阴阴柔柔地说话,那才危险。 青衣思量了一番小心,再小心:“是王妃。” 容浅念有一搭没一搭的语气,甚是无害:“你跟着你家王爷多久了?” 青衣抹汗:“十五年。” 这语气,这开场白,怎么听怎么像暴风雨前来的宁静。 那厢晃着脑袋看月,自言自语一般:“十五年啊,够久的了。”转眸,对着青衣笑,“这些年辛苦你了,放心,本王妃不会亏待你的,回头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椒兰殿的门。” 青衣脚下一软,虚晃几下,险些扑倒。 第119章 家有悍妻,不敢乱为(1) 这套路像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啊,难道真是王爷那边…… 青衣低眉:“青衣愚钝,请王妃明示。” 装,给老娘装! 容浅念抱着双臂横了一眼,不阴不阳,不见杀气见森然:“出门,左拐,问你主子去。” 主子?果然,这位火眼金睛。 青衣脸一黑,不敢动了。第一反应是:我完了。第二反应是,王爷完了。 容浅念挑着柳叶眉:“不装了?心虚了?” 装?哪敢!心虚?岂止! 青衣忍不住想屁滚尿流。 门外,楚林急匆匆进来:“王妃,有情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夜果真是多事之秋。 容浅念横了青衣一眼,阴策策说:“回头我们再好好算算。”转眸,问楚林,“谁死了?” 这位姑奶奶,想必嗅到什么风声了。 楚林瞅了一眼大汗淋漓的青衣,回答:“青山派掌门邱怀义。” 青衣骇了,这位真是一摸一个准啊,难怪出去一趟就抓到主子罪证了。 “嗯,铲除异己。”不是揣测,她笃定,“再加借刀杀人。” 一语中的!此事,萧衍难逃干系。 片刻,她又问:“这黑锅是谁背了。” 楚林又是惊,又是慎,连忙细说:“屋中没有打斗的痕迹,死前没有反抗挣扎,显然,凶手是熟识之人。然,邱怀义死于一剑毙命,咽喉下三寸,流血三刻方断气。” 容浅念懒懒道:“阎王索命。” 一剑毙命,咽喉三寸,流血三刻,武林称此:阎王索命。 放眼整个江湖,唯一人有此绝学。 楚林说:“凶手,铸剑山庄少庄主韩立。” 容浅念半敛眸中清光,似笑,非笑:“一剑三雕,萧衍好手段啊。” 楚林一知半解。 正是此时,上容房中,玄起问:“哪三雕?” 房里亮了一盏烛火,上容还未换下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深色衬得他脸色更白,半卧软榻,声音些许无力,语速很缓:“邱怀义之死,萧衍铲除异己,没了青山派之阻,明日二轮赛,隐月阁与烈焰门要取得优胜如探囊取物。”微顿,似乎有些吃力,继续,“另,祸水东引至铸剑山庄,韩立自身难保,便无暇任何反朝廷之举。” 玄起豁然开朗,前后思忖,片刻,又问:“属下还有一事不明。”玄起拧眉,反复思量,“邱怀义死于阎王锁喉,青山派与铸剑山庄又素来深交,韩立毫无杀人动机,更不会用独门绝学去杀人,可凶手显然与邱怀义熟识,难道世上还有第二个人会这铸剑山庄的独门绝学?” 软榻之上,上容似乎轻笑:“是有这么一个人。” “是谁?”玄起抬眸。 隔墙,容浅念房中沉寂片刻。 容浅念摇摇头,似惋惜,又喟叹:“铸剑山庄的老庄主果然有先见之明,只是,这儿子藏的不够紧啊。” 青衣一个激动:“王妃是说铸剑山庄还有第二个少庄主?” 容浅念抛过去一个森森的眼刀子,青衣立刻变霜打的茄子,焉了。 得罪您的是王爷,欺骗您的也是王爷,小人冤枉啊。 哑巴吃黄连,这话,青衣咬牙往肚子吞。 楚林两边瞅瞅,有点莫名其妙的心惊胆战,小声问:“王妃,属下不、不明白。” 容浅念缓了神情,正色道:“当年铸剑山庄的庄主夫人诞下的并非韩立一个,而是双生子,老庄主信双生成灾之说法,便将其中一个藏起来养着,想来二十年不见天日,那被藏起来的仁兄要是不心里扭曲那才奇怪,萧衍便是利用这点,借刀杀人后又栽赃嫁祸。” 楚林心惊,对这位主子是五体投地了,任凭萧衍机关算尽滴水不漏如何,还不是逃不过他家王妃火眼晶晶,这等心思,世间几个女子有,这等本事,才配得上他家主子。 “王妃,那我们要怎么做?”楚林现在大有一股唯容浅念马首是瞻的架势。 容浅念唇角一勾,眸光流溢狡邪的精光:“什么都不做,让他们头破血流才好。” 楚林不明所以,满眼的困惑,他家王妃不是最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吗?这么好的机会不做点落井下石的勾当不是太对不起他家王妃这等阴险的人品吗? 她笑,嘴角斜斜扬起:“你说,萧衍为了武林盟主的位子杀红了眼,在最后一步被我一脚踹了,他会不会吐血。” 楚林惊愕:“借刀杀人?” 哦,这好像是更阴险的勾当吧。果然,他家这位主子不是安分的主,怎么可能不敲上一笔。 容浅念点头,很是理所当然:“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眸光亮如星子,发出凉嗖嗖的光,“我就是要萧衍尝尝替他人做嫁衣的滋味。” 楚林抽了一口凉气,觉得后背毛骨悚然的。他家王妃啊,彪悍腹黑得无人能及啊,这算计人的本事她若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楚林震惊了好半响才缓过神来,又道:“属下还有一事不明。凶手既然是铸剑山庄老庄主藏起来的儿子,那韩立呢?他为何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容浅念饮茶的动作一顿,笑得不怀好意:“不是没有,是说不得。” 青衣惊愣:“说不得?” 咯咯咯……这是茶杯被捏碎的声音,抬眸,见一身黑衣的容家腹黑脸沉得像锅底,那双狡慧的丹凤眼里有冷幽幽的光。 青衣忘了一眼楚林:这是? 楚林抹汗:危险! 空气僵冷,森森慎人,容浅念咬牙切齿的声音格外清晰。 毫无疑问,这位主子此时脑中都是‘说不得’的那些事…… 容浅念的记忆拉回一个时辰之前。夜黑风高时,容浅念偷鸡摸狗时。 一身黑衣,黑纱覆面,她轻手轻脚摸进黑灯瞎火的房间,此处,正是铸剑山庄少庄主韩立的下榻之所。 天下尽知,铸剑山庄出了把削铁如泥所向披靡的衔玉宝剑,武林豪杰哪个不虎视眈眈,奈何铸剑山庄老庄主嗜剑如命,不与外人闻之望之,私藏之深。此次武林盛会,铸剑山庄少庄主韩立持剑而来,引得八路英雄各个眼红。 第120章 家有悍妻,不敢乱为(2) 话落,她一个猛扑,抱着上容一滚,同时,一脚踢向床板。 随后…… “啊!” “操,尼玛!” 前一句是男人女人惊慌惨叫,后一句是容浅念破口大骂。 事情是这样的,容浅念佛山一脚,晴天霹雳一般,床板随之坍塌,同时,床底地面大开…… 容浅念闭上眼时在想,宝剑快到洞里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来,手里果然没有握着衔玉宝剑,而是一截白色的衣摆,几乎脱口而出,她大喊:“上容。” 所处之地,四面都是墙,无人应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一双丹凤眼环绕四方,慌乱至极:“上容,你在哪?” “你,别动。” 容浅念整个人愣住,眸子都不眨了,一片空白,感官似乎变得清晰,耳边,无力轻淡的声音又起:“我在你下面。” 容浅念一个鲤鱼打挺,低眸,上容白着一张俊脸对她笑。她脸一黑:靠,她果真在上面了。随即,她脸不红心不跳,松开手里拽着的某人的衣角,不慌不忙从上容身上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摆,最后,睃了一眼四周:“这是哪?” 上容起身,动作几分艰难:“天下楼的暗道。”四面墙上亮着夜明珠,灼灼白光,照得他侧脸纸白。 她漫不经心地左看右看,问:“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嗯。” 容浅念耸肩,看上容:“看吧,你和玄起要没一腿,他能连密道都告诉你?” 他轻笑出声,然,脸色大白,猛烈地咳嗽。 一声一声的,咳得容浅念心脏都扭结了,很不是滋味,走过去,蹲下,语气扭捏:“诶,伤着哪了?” 他轻轻摇头,蓝眸似碧波划过,轻轻柔柔的。 容浅念于心不忍,伸手,动作笨拙到粗鲁地拍着他的背,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可不是在关心你,刚才掉下来是你帮我垫着,我这是友好慰问。” 其实她于心不忍还有个最主要的原因,上容这病着的模样,太像她家男人,她该死地、没出息地心疼。 他看着她别扭,嘴角似有若无地扬起:“可有哪里受伤了?”眸中,有微微急促的不安,灼灼看她。 她转开眼,嘴硬得很:“我福大命大。” 她没受伤,完全是因为自始至终上容都紧紧抱着她,将她护在怀里,连石头都没碰到一下,完全与福大命大没半毛钱关系,她还嘚瑟得起劲。 上容却只是看着她,将她抱进了怀里,耳边,他声音无力极了,却平静,他说:“还好你没事。” 容浅念愣了一下,即刻炸毛,一把重重推开他:“你干什么呢你?找揍是吧?” 容浅念瞪着一双怒红了的眼,然后,怔怔看着他倒下。 原来,这个无人不敌的男人也会这么脆弱,那么那么像她家逸遥。 然后,她心口抽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诶,你怎么了?”声音里,有她未察觉的颤抖。 无人应答,他打下的睫毛一动不动,夜明珠的光染得他的脸毫无半分血色。 她慢慢走过去,踢了一脚,很轻,声音也很轻:“少给老娘装死,起来。” 他不动,她又踢了一脚,忽然提高了声音:“天下第一公子就这样被我压死了,我会被全天下的唾沫星子淹死的,然后,全天下的唾沫星子都会耻笑你。所以你快起来,我就不说出去。” 听似威胁,却少了她一贯的霸道强硬。 好半天,死寂得让她有点心慌,她伸手,有点微颤,探她脖颈呼吸,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子这才安静下来。 她就知道祸害会遗千年。这丫,装弱! 容浅念伸手,拍上容的脸:“你快给我醒醒,诶,你丫的清醒点!”未得到半分应答,容浅念叹了一声,起身,“你不醒,那好,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默念:多管闲事就是犯罪。 才走了不到三步,某人回头,翻白眼:丫的,老娘一天不犯罪就蛋疼! 她蹲下,特别强调:“别以为我是放不下你,老娘是不认得这里的路。” 地上的人没反应,脸色很白。 不是哪里伤着了吧?容浅念纠结扭捏了半天,伸手去解上容的衣服,嘴里没好气地念叨:“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地道里传出一声河东狮吼:“萧逸遥,老娘要你肉偿!” 女子目光灼灼,竟是比夜明珠两上几分,死死盯着男子背上那浅浅的疤痕。 此后,一个时辰,容浅念每每想起这一出,都是咬牙切齿。 咯咯咯……还是咬牙切齿的声音。 青衣抬头,便见自家王妃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眼神里烧着一把火。 青衣小心翼翼喊了一声:“王妃。” 容浅念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脑中还萦绕这那一句:老娘要你肉偿! 楚林接着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说不得?” 容浅念冷哼了一句,阴阳怪气的:“男人藏着掖着能有什么好事,邱怀义死那会儿,那只禽兽正和后母滚床单,这事能说?他老子第一个劈了他。”末了,还愤愤补上一句,“都他妈不是东西。” 都?还有谁? 楚林抬头睃青衣:出什么事了? 青衣抹汗:一言难尽啊。 这时,楚夜进来了,额头渗着汗。 坐着的容某人起身,冷嗖嗖地问:“男人还是女人?” 丫的,回头非得把他家男人藏着掖着,不让贼惦记,更不让贼偷。 楚夜看着自家王妃阴森森的眼,就冒汗,声音颤抖:“是、是离人姑娘进、进了上容公子的房间。” 这方话刚说完,那厢眼睛一眯,杀气腾腾的。 唇角一抿,是僵冷的直线,她说:“你怎么没剐了?” 觊觎她家男人者,千刀万剐! 空气里,有杀气! 楚夜心肝乱颤,底气全无:“属下打、打不过。” 咯吱一声,容浅念手里的茶杯粉碎,她伸手,松松手指筋骨,似乎还不解气,一脸又踢过去:“好你个妖女,惦记我男人,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第121章 家有悍妻,不敢乱为(3) 留下一句话,哪里还见容浅念的影子,只留阴风阵阵。 房中,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皆是瞅着地上。 好家伙,那人一脚,踢了桌子三只脚,这毁灭性…… 半天,青衣喟叹:“王妃,真彪悍!” “真彪悍!” 楚家两兄弟,看着一地狼藉深有同感。 楚夜到现在还是心惊肉跳的:“青统领,我们怎么办,帮着主子欺上瞒下,王妃那脾气哪能饶了我们。”八成扒了某女人的皮,就轮到他们了。 “放心吧,王爷降得住。”青衣说这话的时候,额头还在冒汗。 降?那彪悍的主子,怎么可能! 楚林一语道破:“就怕被降的是我们王爷。” 青衣很认真地想了想,又说:“还有一招,一定有用。” 楚林虚心求教:“什么?” “关起门,小灯一闭。” 说这话的时候,青衣一本正经面不改色。 果然,跟久了容家祸害的,没几个纯良的。 烛火昏暗,照得依在榻上的男子,容颜纸白。 床沿外,女子环手冷视:“剑上未愈,又添新伤。”她笑得冷漠,“你这条命,你还要不要了?” 他靠着床沿,瓷白的病容,眸中微微的蓝近乎透明,清浅地呼吸过后,抬眸:“离人。” 无波无澜甚至寻不出温度的声音,明明冷漠至此,却因为无力,带了些许轻柔。 他其实很少这样喊她的名字。 “嗯。”无波无澜地,离人应了一句,敛眸,遮住了眸底的惊涛骇浪。 沉默了须臾。 上容说:“我有些怕了。” 他垂着眼,窥不见眼底的沉浮,只是声音尤其的轻。 离人听了,竟冷笑出了声:“怕什么?怕死?” 他摇头,像在苦笑。 “连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离人觉得可笑,语气不免有些讽刺。 她想,无人能敌的男人,天下第一的男人,习惯生死徘徊的男人,还能怕什么? 忽然地,他抬起眸子,他回答:“怕留下她一个,怕她随我一起死。”明明还是无力的声音,却无端有了坚决,有掷地有声的果断。 原来,深不可测的男人,怕他的女人,怕生离死别,又怕同生共死。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无欲无求遗世独立男子?他为了一个女人变得面目全非,很陌生,更多的,觉得讽刺。 “你觉得我会想听这些你为了别的女人要死要活的煽情话?”离人扯扯唇,冷笑的模样,眼角淡绿的藤蔓都显得冷瑟。 这个男子,比起煽情,他更善攻心。 上容说:“她说。” 她?容浅念吧。 果然,话里不是煽情,是藏针。 上容看着她说:“她要,我于她死心塌地,全世界于我彻底死心。” 要谁对谁死心塌地?要谁对谁彻底死心?他还真是毫不委婉。 这绵里针,真扎得人心疼。绕了这么一个勾心的圈子,将她变得可笑。 离人嗤笑着问:“她要,你便给?” 问完,她觉得她在自取其辱,明知如此,还如此平静地等一个预料之中的答案。 他没有犹豫,没有思考,是平铺直叙的语气:“只要她要,只要我能给。” 果然是死心塌地,也果然够让人彻底死心。 只要她要,只要我能给……疯狂得让人怀疑,离人无话可说。沉默里,房外传来女子暴怒的声音。 “妖女,我要你的命!” 还真是来得巧,应景极了。 离人耸耸肩,笑着看靠着床沿的男人:“给吗?” 他说,只要她要,只要他能给。 上容回答:“给。”很果断,丝毫没有犹豫的迹象。 原来,真不止是说说而已,这个男人啊,早已疯狂,疯狂得让她难以想象,到底要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如此纵宠到毫无自己、毫无原则。 离人微微侧身,看门口来势汹汹的女子,似笑非笑,有点冷然,她说:“上容,你爱的人何其有幸,爱你的何其不幸。” 这个男人,他将自己的全部捧给他爱之人,那个全部,还包括爱他之人的全部。 无疑,她是不幸的,上容捧出了她的命。 房门口,扬洒恣意的女子,猖狂极了,她依着门口,懒懒的语调:“说吧,你要怎么死?” 这个女子,她可以恣意,她会张狂,因为她的男人给了她资格。 无疑,容浅念是幸运的,上容捧给了她全部。 转头,上容看着容浅念,目光恰似满月的温柔,离人只是冷笑一声,手执素锦,出击。 房中,一方不大的天地,开始天翻地覆。 房外,青衣与楚家兄弟静观其变。 楚夜感叹一句:“这屋顶怕是要掀了。” 楚林看了一眼,笃定:“一刻钟。” 楚夜也看上几眼,摇头:“半刻钟,五百两。” “非也。”青衣伸出手指,晃了晃,一脸肯定,“不出十五秒,一千两。” 赌局已下,只等开盘。 十秒不到,屋顶之上,有黑影掀顶而出。 嗯,自家王妃果然彪悍得出人意料。 楚林楚夜兄弟一边为了银子痛心疾首,一为了主子五体投地:“青统领料事如神啊。” 青衣摊摊手:小意思。 屋顶之上,打得不可开交。 容浅念是近身肉搏的好手,离人借着轻功才算勉强闪躲,善毒,却因对方太快,根本无从下手,很快,离人便落了下风。 一记勾拳,容浅念指尖擦过离人的咽喉,那横于两人间的素锦断裂成片,离人踉跄后退了几步,抬眸,目光愤慨:“你想怎样?” 容浅念收了手,一笑:“看不出来吗?”伸出手指,她自顾打量起来,那指尖在月下,森白森白的,她抬抬眼皮,轻描淡写地说,“要你的命啊。” 离人微微怵了一下,她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这个女子她绝对得心狠手辣,更绝对得本领了得。要她的命,她做得到。 第122章 妖精有毒(1) 片刻思忖,离人脸色缓缓淡然,她说:“你不信他,对上容你觉得我是威胁。” 情爱里,最要不得猜忌,最容不得威胁。 攻心攻计,自然,离人也是个好手。 丫的,跟老娘迂回!容浅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少给老娘玩挑拨离间这一套,老娘玩死人的时候还没你呢。” 可惜,攻心攻计,那是容浅念的领域。 离人失笑,真是遇到高手了,心思简直深到恐怖,无疑容浅念是个极其聪明的对手。 离人不在迂回,直问:“为何?” 容浅念不真不假的痞样,笑得跟天上满满的月一般明媚:“什么为何?” 嗯,这人也不蠢,有心思。容浅念体内的征服好胜的因子蠢蠢欲动了。 离人开门见山:“非杀我不可的理由。” 容浅念还是笑,给了个赞赏的眼神:“还不笨。”目光幽幽,像看着猎物的狼,语气平常得好似谈论天气,“你第一次见我便喊我容九,你显然知道我家男人的老底,这让我很不爽,当然也不安,我自然要除去不安不是?你知道太多,你与他相识多年他会对你心慈手软,可我不会,我不会给他留下任何隐患,什么因爱生恨的桥段太狗血,一个与毒为伍的女人,圣母玛利亚的形象不合适,我更相信你会不择手段来谋,或者毁掉,你是我家男人的隐患,也是我的隐患,而我这个人。”目光一冷,她道,“更喜欢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容浅念想,她可以生她男人的气,可以回头让她家男人各种肉偿补偿,但是,这也是她们两夫妻关起门来的私事,容不得外人插足,这个女人,不仅是碍眼,是威胁,她会让她家男人有一丝一毫隐患吗? 她不会,所以离人,留不得! 容浅念眼里的杀气丝毫不掩饰,离人手中素锦已经拽紧,她说:“你是我见过最心狠手辣,的女人。” 虽然离人很不愿意承认,这个女人不仅是心狠手辣,更聪慧狡猾到让人无处遁寻,一双眼猛看透所有事实不止,甚至是人心。 这人是个可怕的存在,这后知后觉的感觉,离人觉得可怕。 她还是笑嘻嘻的模样,除了眼里的杀气,好似调侃一样:“你都这么夸奖我了,我又怎么能辜负你这四个字呢?” 说完,动手,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果断狠绝,招招致命。离人闪躲,有些慌乱,一身的毒,第一次觉得不够用。 屋顶之上,瓦片乱飞。地上三只,举头,不望明月,看手。 好快的手法,好阴险的招式。 楚夜感叹了一番,说:“十招,生擒。” 楚林不敢苟同:“五招,五百两。”他家王妃这么生猛,哪用那么久,这次非得扳本,如此一想,加价,“一千两。” 两兄弟同事转头,看青衣,只见青衣脸色有些沉,片刻后:“放虎归山,两千两。” 楚家两兄弟这下乐呵了,自家王妃是个什么主,有仇必报杀人不眨眼的货,能干这种蠢事? 怎么可能! 三人盯着屋顶,斗志激昂地观战,细细数着快得眼花缭乱的招式。 寥寥几招之后,只见容浅念一个反扑,一手擒住离人放毒的右手,一手擒住她的咽喉,不出意料,只要容浅念稍稍动动手指,离人的小命留言一呜呼了。 楚林激动地大喊:“五招!”回头看看自家兄弟个青衣,嘚瑟起来,“看吧,果然是五招。” 清新不慌不忙:“还没完。” 楚林不以为意,看过去,下一秒,眼珠子都差点掉了,离人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自家锱铢必较的主子,居然乖乖放虎归山了。 楚林凌乱了:“怎么回事?”这还是他家凶猛彪悍的主子吗?他怀疑不是。 楚夜问青衣:“离人姑娘说了什么?” 青衣脸色僵硬,声音一沉:“昙花一现。” 随之,楚家两兄弟也沉了脸。 奈何这个女子无所不能无所不敢又怎么样,毕竟还是个女子,有最爱的男子,就束手投降了。 果然,再彪悍的人,也有弱点。 离人走了,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容浅念焉了,心事重重,从屋顶上滚下来,居然破天荒地没有稳稳落地,踉跄了几步,可见,多么失魂落魄。她没有进上容的房间,而是往回走,门口,五步站着,面无表情,兴许站久了,脸上似乎有一层霜花。 “为。” 容浅念抬头,心不在焉地睃了一眼。 隔了久久,五步又吐出一个字:“何?” 这孩子,说话真不利索。 “五步啊,姐姐再告诉你知道至理名言。”那双总是明媚的眼里没有了笑意,她难得的认真,竟有几分无奈,她说,“千万别爱上一个人,即便爱上了一个人,千万别让她成为你的弱点,即便她成了你的弱点,也千万别让人看透。如果这些千万你都没有做到总有一天,你会败得惨不忍睹。” 容浅念总是真真假假,插科打诨,她会告诉五步各种容氏至理名言,哭笑不得的,天马行空的,天南地北的,瞎编乱造的,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 说完,她耷拉这脑袋,毫无容氏姿态。 五步有一双很黑很沉的眸子,就像染了墨一般,此时,盯着容浅念:“你。” 还是一个字,只是,他向前走了一步,毫不知觉。 容浅念抬头:“我。”扯扯嘴,她笑,“甘之如饴。” 五步沉沉的眼散开了什么,一层一层的,像古井荡起的波澜。 五步说:“不。” 他总是一个字,没有表情,没有波动。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用一个字表达一个完整的句子时,容浅念懂,莫名其妙就懂了。 容浅念走近了一步,冲着五步眨眨眼,缓缓的,有笑融开:“傻瓜,这情情爱爱的事啊,最是由不得人,等到有一个人也让你甘之如饴,那就只有一个办法。”顿了顿,她说,“认输。” 他似懂非懂。 第123章 妖精有毒(2) 容浅念解释:“就像我刚才,天知道我多想捏断那个毒人的脖子,但是我认输了,我放了她,因为那些千万,我知道都没有做到。” 五步看她,发怔。月下,他站在她面前,隔了三步的距离。 “诶。”容浅念重重叹了一句,起步,擦过五步身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记住姐姐的至理名言哦。” 明显地,五步僵了,容浅念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家别扭的孩子终于开窍了。” 五步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是没有再退到五步之外。 身后,青衣与楚家兄弟走近。 “王妃,你不去见见王爷吗?”开口的是楚夜,铁卫军里的急性子,善打头阵。 五步又退到五步之外,不言不语,低头看地。 容浅念敷衍:“今天打架打输了,没心情。”说着,抬脚就要走。 楚林掂量着劝着:“王妃,王爷了一直等着您呢。” “是啊,王妃,王爷肯定有话和您讲。”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不愧是嫡亲的,很有默契。 不是说铁衣卫铁骨铮铮,都是以一敌百的汉子吗?容浅念很怀疑,这两八婆是哪里来的? “你家王妃看上去像气消了的样子吗?”笑不露齿,容浅念无害地眨着眼,“还是你们都太闲了?” 一句话,秒杀,楚家兄弟缄默。开玩笑,这位主子可是惹不得的。 容浅念满意的点头,转身。 “王妃。”青衣不疾不徐,颇有几分他家王爷的淡然,“王爷的药要不要再热一次?这都热了好几次了,王爷也不喝,就怕再热下去,可就没效果了。” 容浅念脚步顿住了,似乎在迟疑,半天,转身。 “去把药端来。” 留下一句话,转身,去了上容屋。 青衣嘴角似有若无地扬起。 王妃的死穴是王爷,一抓一个准。 楚家兄弟一头雾水,凑过去:“青统领,那药不是刚熬的吗?” 青衣面不改色:“王爷教过。”嘴角一扬,得意得很低调,“战术。” “哦!”楚林受教了,楚夜问:“那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青衣想了想,回答:“王爷会怜香惜玉。” “可是王妃会霸王硬上弓的。” 青衣哑口无言了。 诚然,他家王爷舍不得王妃,会任其为所欲为、撒气撒野,诚然,他家王妃会得寸进尺、手脚并用、上下其手。那结果就只有一个了,他家王爷被吃死。 三人面面相觑,默默地跟上去,身后,五步少年破天荒抬起了头,看着那三人将头贴在了某扇门上,上前一点,又一点,侧身站定,看地。 容浅念觉得自己该死的太没有出息了,本想着河东狮吼好好质问一番,可一进门,自家男人只是拿眼静静地看她,她就偃旗息鼓了,想着,他脸怎么这么白?身子怎么这么无力?眸子的蓝色怎么淡了?是不是旧伤裂开了?还是新伤很严重…… 诶,她就这点出息。 端着药,走过去:“喝了。” 声音是闷着的,她生闷气。 他倒是听话,接过便喝了,依着床沿看她。 容浅念又说:“躺下。” 他躺下了。 容浅念再说:“把衣服脱了。” 他疑惑,容浅念上前,自己动手。 对话进行到此,屋子里很静,又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门外,三张脸贴着门。 楚林压低声音,虚心请教:“青统领,王爷的身子受得住吗?” 青衣认真地在思考,屋里又传来声音。 “我轻点。” 轻点?王妃主动?三人,同时眼睛放大耳朵竖起。 里面,容浅念又问:“疼不疼?” 嗯,还算善解人意,还算……轻。 青衣点点头,一派正经:“这程度应该没事。”没有声音,他家王爷也没有叫,应该还是……咳咳咳,青衣低头,脸不自然。 “王爷,怎么没动静?”楚夜嘀咕了一句,贴得更紧一分,细听。 不料,里面忽然砸开一句河东狮吼。 “都给老娘滚,要是闲得蛋疼,都给老娘去如厕。” 中气十足的嗓音,惊天动地的架势。王妃彪悍啊。 楚夜掏掏被震到的耳膜,回身问:“那这程度呢?” 青衣一脸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又一眼,嘀咕了一句‘如厕’,随后,默默地走远了。 不远处,背着包袱的五步,一贯无表情,无动作,无言语。 屋子里,容浅念喂完了药,看完了伤,自始至终青着一张俏脸,自始至终,上容温柔地看她,似乎看不够般贪婪的眼神。 容浅念被这目光撩得难受,干脆坐远了。 她撑着脑袋,眉毛挑了挑:“骗我很有意思?还是喜欢看我因为上容苦恼的样子?或者,喜欢一株一株泛滥的烂桃花?看我纠结的样子很有意思吗?看我几次将你混乱的样子很好玩?还是引诱我出墙很有趣?”她狠狠一眼睃过去,脸都红了,“丫的,你什么恶趣味!” 她连连问了很多问题,从没如此咄咄逼人,从未对她家男人粗口。她想,果然男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 “十一。” 容浅念炸毛:“别喊我十一,你不是叫我容九吗?” “十一,乖,别气了。”他柔柔的嗓音哄着,很认真,“生气伤身。” 伤身?她伤肝!一把火烧得肝都疼了,迷魂汤都不顶用! 容浅念这次是打定了主意不受其蛊惑,不听其软语,不纵其哄骗。妻纲,必须振! 她看他,冷着脸:“坦白,宽大处理,抗拒,就地正法。” 他笑得温柔:“好。” 得,这一笑,容浅念傻了片刻,之后,找到思绪,正色,严肃的神情:“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容浅念仔仔细细瞧了又瞧,还是很难将自家温柔听话的男人与那个让她抓心挠肺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幻容术。” 第124章 因为只能是她(1) 她雾蒙蒙的眼,渐进清亮:“可是,你顶着上容的脸,叫我容九。” 他沉默,抱着她,很用力。对她,他总有太多无奈,太多无力。 一双小小的手,拂在他脸上,不像她强硬的性子,她的手是软软地,眼睛里像盛着满满的东西,几欲坠下:“逸遥,这世上所有人都唤我容九,可是你不行,即便你是上容也不行,你是我的男人,是我十一的男人,就算你换了张脸,换了身份,换了所有时空时间,你也不能不让我知道你是我的男人。” 对萧逸遥,容浅念有几乎偏执的占有欲。因为太喜欢太喜欢,就会滋生出莫名的不安,她很不安,她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她一个人的,又怕全世界知道后会来跟她抢。对他,她就是这么矛盾又害怕着。其实,再聪明,再无所不能,她对他,从来不知道怎么拿捏,不敢重一分,不敢轻一分。 她眼里太慌乱,他看得心疼:“是我不好,我欺你,瞒你。”亲了亲她的眼,她的眉,留在她唇边不舍得移开,他轻轻的启唇,会将气息融进她唇角,他说,“我只是怕,怕有朝一日不能护你,留你。我将上容以及他的一切换做一次赌注,换你周全安好的底牌。” 容浅念吸了吸鼻子,觉得有点酸,埋头蹭着他心口,不说话,眼睛干涩得难受。她突然想起来刚才对五步说的至理名言,原来,那些千万他也都没有做到,所以,他认输了。 她耳边,他的声音都慌乱了,轻得几乎颤抖:“十一,你不知道我有怕,怕我要得起这天下,要不起你,我有多怕任何一丝一毫的变故会让你痛,让我痛。”他捧着她的脸,吻着她,眸子蓝色深得惊人,他说得无力,甚至苍白,“十一,你的男人,他自私,胆小,又瞻前顾后,于你的一丝一毫他都赌不起,这样的他,你还会要吗?” 要多在乎,多害怕,才会这样一步一谋,战战兢兢,她舍不得怨他,只是心疼。这样的男人,她爱,爱到骨子里了。 容浅念紧紧抱着这个她爱得不知道怎么办的男子,用了狠力:“逸遥,这世上,只有我能要你,也只有你要得起我。你怕将来,怕后顾之忧,我怕你,怕昙花一现,怕上容蓝色的眸子,怕离人那个妖精不能让你活得比我久。”她凑过去,亲他的唇,更像咬,眼睛里全是痴缠的缱绻,“你看,我们才是同一类人,我们注定要做彼此的软肋,彼此不愿公之于众的底牌。只是逸遥你要知道,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们之间存不得一丝隔阂。我啊,是个贪心的女人,我要你的全部,一丝保留都容不得,不过作为回报,我也毫无保留。” 说完,她静静地看他,等他的回答,就像她所说的,她贪心,她眼里全是急切。自私也罢,任性也罢,世上也就只有一个萧逸遥可以让她自私,容忍她的任性。 他看她,眸光如星子一般灼灼,久久,亲着她的眼,他最爱她明媚狡邪的眼,不是如此模样,他舍不得她,觉得心疼:“十一,我不敢向你保证什么,未知的太多,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自己都不知道,对你,我从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于你不好,你不喜,你不愿,我会尽其所有去替你,我的顾及,我的担忧,我的不得已,我不想你与我一起,我很自私,我只要你在我怀里笑看所有,除此之外,我将给你所有能给的,毫无保留。” 真傻。 傻得让她心疼,一个人怎么能将自私都给别人呢?她不禁想,如果是她,会不会毫无保留,大概她也舍不得他替她一丝一毫的不好,不喜,不愿。 容浅念这才笑得释怀,勾着男人的脖子,凑上去亲了又亲,缠着他像在撒娇:“那你要答应我,这辈子,你来陪我笑看所有。” 他忽然沉默了,眸子里有混乱的零碎。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容浅念有些急,胡乱咬着他,又是鼻子,又是唇角,凑在他眼底,可怜巴巴地眨眼:“好不好?” 他不轻易许诺,她偏要他的一言九鼎。 男人无奈,点头:“我的王妃,一辈子太长,我只给你我所有的时间,我会陪你到我不能陪你的那一天。” 容浅念扑上去抱紧他,不说话,心里想着,他的所有时间就是他的一辈子,也是她的一辈子,会很长很长。 怎么办?容浅念突然觉得这辈子不够用了,看吧,她多贪心。 上容抱着她躺下,将她揉进怀里,头埋在她发间,轻叹:“怎么办?真想将你拆骨入腹,放在谁也触及不到的地方。”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时时刻刻牵肠挂肚,甚至担惊受怕。 他说,他胆小,懦弱,大概就是如此。 容浅念听着,喜滋滋的,抬头,亮晶晶的眸子像极了熟透的黑葡萄,笑着看上容:“拆骨入腹可能有点麻烦。”她凑上去,大胆地咬着他的脖子,然后是嘴唇,很正经很兴奋地问他,“吃干抹净行不行?”说完,又义正言辞地补充,“性质都是一样的。” 这叫什么,冰释思**。容浅念这厮,再怎么煽情,也不忘骨子里的流氓本质。 男人难得地大笑出声,眸中一汪柔软的蓝似乎要溢出来一般,容浅念觉得像离人醉,她快醺了,想着,这样的男人,她要能忍住还是女人吗? 容浅念低头,窝进了上容怀里,免得抵不住诱惑,会犯罪。 上容偏生捧起她的脸,亲得缱绻极了,柔和的声音蛊惑:“还生我气吗?” 生气?在他家男人美男计、苦肉计、迷魂汤三管齐下之后,她哪还有那闲工夫生气,满脑子就剩那点什么歪脑筋在蠢蠢欲动。 她嘴硬,头一撇,很生气:“气,怎么不气。”见他无奈,只亲她,她做做样子,躲了几下,正色道,“密道里我说的惩罚必须贯彻到底。” 说这话的时候,容浅念脑中只闪过两个字:肉偿。并且,她容某人是个行动派,随即扑上去。 这摸也摸了,亲也亲了,容浅念还算有点理智,顾及着男人的伤,便罢手,不过手一直放在男人腰上,笑嘻嘻地说:“这是利息。” 第125章 因为只能是她(2) 女子一副占有欲十足的模样,上容哭笑不得。 “十一。” “嗯。”容浅念嗅着他家男人的气息,有些晕乎。 见她心不在焉,上容捧着她的脸,咬了咬她唇角,他说:“不要再丢下我。” 这语气,别扭的孩子气。容浅念眸子清醒了,不可置信地看男人,心想着,她家男人还挺傲娇,居然会秋后算账。 不过,说起这事,容浅念还真心虚了,理亏了,低着头:“我当时生气,而是我知道玄起留在密道外我才走的。”她语气闷闷,继续说,“人家还在外面等你走了再离开,连邱怀义惨死的热闹都没瞧上一眼。”越说越委屈了。 这叫什么,明目张胆地恶人先告状啊。 不过,谁叫有人吃这一套呢。 上容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他说:“若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不会要我自己。” 这话也分不清是赌气的成分多,还是撒娇的成分多,反正容浅念听着只觉得心头很不是滋味,又酸又疼的。她不会不要他,更舍不得他不要自己。 她家男人真厉害,她哪里是对手,投降,低眉顺眼了:“我错了。” 上容不说话,只亲她的发,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亲昵。 容浅念叫他不说话,仔细思忖过后,问得认真:“要不我也肉偿?” 上容亲她的动作停了,笑不可止:“好,大婚过后,我们慢慢偿。” 容浅念一张厚脸皮刷地红了,她想,她家男人变坏了,上容太可恶,还是逸遥好,她家逸遥才不会露骨地这么面不改色呢。 后来,两人腻歪说着情话,说着说着就亲上了,亲着亲着就放下了帐幔,然后,小灯一闭,黑灯瞎火了。 房外,原本昏昏欲睡的三人这就清醒了,楚夜念着:“小灯一闭。”顿了顿,“降住了。” 他家王爷,果然镇得住他家彪悍的王妃,门一关,灯一闭,啥事不好说。 楚林点头,很是赞同,又感叹:“果然一物降一物。” 那边青衣抬头望月,惆怅:“不知道王妃还记不记得如厕的事。” “诶!” 楚家两兄弟各自叹了一句,扶额走开。 月下三更,唯有远处黑衣少年一直站着,整整一夜,月华照得他黑衣萧索。 次日,鸡鸣,又是一天,天下楼的烛火灭了,武林盛会即将迎来。 辰时。 天际刚翻了鱼肚白,太阳还未出来,蒙蒙亮的微光,天字一号房外脚步杂乱,阵阵铿锵,早晨的气氛竟染了森然。 房中,传出来容浅念懒懒的声音,显然没有睡醒,起床气很大,几乎用吼的:“大早上的,哪来的苍蝇?” 苍蝇?好家伙,外面那层层包围,几百黑衣杀手,各个一身杀气,手执刀剑,一如蓄势待发的豹子,居然到了容浅念这,成了苍蝇。 青衣回话:“回王妃,是东宫的苍蝇。” 好吧,跟着妖孽久了,也很难正经了。 一大早的,东宫太子派‘苍蝇’来‘问候’,什么目的?明目张胆地刺杀。 房里的人,不以为然:“本王妃和你们王爷昨个夜里折腾晚了,没力气,你们几个好生赶苍蝇。” 青衣嘴角抽搐,这是什么话,要不要这么露骨。 这时,里面又传来一句:“回头有赏。”随之咕哝了句什么,迷迷糊糊的,大概又会周公去了。 青衣摇摇头,随即扬手,脸色森然,一声令下:“杀无赦!” 顿时,房外血腥四起,一片鲜红蔓延了很长。房外,有人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已时。 已是日上三竿,太阳很烈,天下楼后院,擂台之上,早就打得不可开交,二轮比试如火如荼,太子萧衍端坐看台,若有所思。 台下,有人看得目不转睛斗志激昂,有人左顾右盼窃窃私语。 “都这时辰了,还不见九公子与上容公子。” 同桌的看客搭了一句:“难不成临阵脱逃了?” 说话的是一个三流门派的两位门生,武林盛会也是来见见世面凑凑热闹,说着闲事,聊着赛事。 门生甲很激昂,扣得茶杯作响:“这是什么话,销魂窟的宵小小儿胆怯便罢了,上容公子难逢敌手,有何惧?” 这话要是被容浅念听到,一定一口茶水喷上,骂上一句:瞎了你的狗眼,你胆怯,你全家都胆怯,你全家方圆百里都胆怯,顺带再附上一句,丫的上容脑残粉! 门生乙点点头,又做沉思状:“如此倒是怪了,这二人一同缺席可非常寻常。” 自从九公子以上容密友留在天字一号房,这非比寻常什么时候少过,就算没有,也要说出点什么来。 门生甲又附和:“可不就是说,可惜了这盟主的位子啊,照这样下去,隐月阁十拿九稳了。” 因为天下第一公子缺席,天枢楼按兵不动,蛊毒教不见踪影,隐月阁一派独大,所向披靡,这夺冠势如破竹。 午时。 太阳最烈之时,二轮车轮比试全部见了分晓,众望所归,隐月阁一举夺魁,未逢敌手,然九公子与上容公子自始至终未曾出现。 比试规则,以武论英雄,盟主之位,能者居之,当下,已尘埃落定,就等盖棺定论。 萧衍做足做派,先是褒奖了武林各位身手不凡,再歌颂了一番武林盛况,最后,绕到正题:“即是以武论英雄,净善阁主又不逢敌手,诸位皆知隐月阁乃武林第一正派,这武林盟主之位,善净阁主堪当无二。” 台下,欢呼了一片。 有人奉承:“殿下所言甚是。” 有人佩服:“隐月阁当之无愧。” 有人表态:“我等都赞同。” “……”各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天枢楼玄起冷笑摇头,善水美人左盼右盼。 太子萧衍继续义愤填膺:“本宫今天便在此做个见证,这盟主之位……” “慢着。”难辨男女的声音,只觉调子懒懒,很惬意懒散。 第126章 因为只能是她(3) 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众人一腔热血忽然被掐断,寻着声看过去,款款走来的人儿一身红衣张扬,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这般不羁,这般放荡的姿态,正是久不出现的九公子。 她走近了,这才有人发现她身后,随行的男子模样,白衣恣意蓝眸惑人,正是一同缺席的上容。 这二人一同到场,就不由得耐人寻味了,看向上容的眼神也越发深意了,尤其是隐月阁的善水美人,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迎着各色视线,不见红衣公子脸色变化,依旧笑得春风得意,对着众位拱手作礼:“在下姗姗来迟,实在失礼失礼。” 这懒散不羁的模样着实叫一干正派好汉不齿,尤其还与神话般存在的上容公子不明不白,更招人不喜,首先发作的就是隐月阁的善净阁主,她脸色鄙夷:“也不掂量着现在什么时辰。” 容浅念很大方,不但不气,还笑得灿烂,回话:“日上三竿,芙蓉帐暖。”说着,还对着善净阁主抛了个邪恶的小眼神,“你懂的。” 这流氓话一出,善水美人戚戚眸子,泪光潋滟。人群里面,面皮薄的,都红了脸。不禁叹:这公子,太不知羞耻,上容公子偏了眼了。 善净更是老脸一红:“你……”气结无语,显然不是一个道行等级。 正是尴尬时,一直沉默的萧衍笑着出来圆场:“既然两位来了,便与本宫一起见证盟主授印。” 红衣人儿弯唇一笑,眸子撩出风情万种,玩儿似的语调:“那怎么办?我不是来见证的呢。” 萧衍脸色一变:“那你来做什么?” 她眯了眯眸子,一弯玉瓷般好看的上弦月,唇角一拉,她道:“抢。” 一言既出,惊四座。 当着各路武林,口出狂言,谁敢?她敢!好一个抢,好一个嚣张狂妄的人儿,在座皆是八方豪杰,谁能容? “放肆!” 隐月阁的善净阁主第一个不答应,赤红的脸,愤慨何止。 容浅念懒懒瞟了一眼,耸肩,明明无赖,却似无辜:“很放肆吗?”叹气,“我还没开始呢。” 善净气红了眼:“这哪里是你撒野的地方。” 难怪炸毛,一半屁股都坐上盟主宝座了,就差盟主授印就功德圆满了。 不知道那半边屁股落空了会…… 容浅念眸子亮上几许,看向某一处,眸光像……饿久了的狼。 那某处可不正是擂台之上高悬的盟主帅印,当然某人自动屏蔽了高台四角驻守的武林八大长老。 她意犹未尽地回头,语调一转,哀怨极了:“上容,他们不让我抢怎么办?” 这人还能更无耻点? 众人视线落于上容公子,只见天下第一公子笑容满面,凑到红衣公子身边,一脸讨好:“我替你抢,可好?” 有美人身影摇摇欲坠,几欲倒下。 萧衍眸光一凝,阴鸷得渗人,却见红衣人儿丹凤眼弯弯,唇边咧出个大大梨涡,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上容。”期期艾艾一句叹,武林第一美女眸光戚婉,怎叫一个楚楚可怜。 丫的,这是我男人! 容浅念二话懒得说,一把将上容勾进怀里。 上容轻笑欢畅,善水美人咬唇颤抖。 众人惊诧,眼眸放大:果然,落花流水断袖情缘。 只是,若上容公子为夺佳人笑,出手,这武林必乱。 这时,仁义代表广善拄着权杖,苦口婆心:“上容公子,你同为我武林中人,怎由得外人胡闹。” 对天下第一公子,到底是顾及,只得好言。 上容淡淡眸光:“不是外人。”看着那红衣身影,笑意柔和,又道,“是内人。” 自此天下武林尽知,第一公子上容三千桃花,采了销魂窟九公子那朵伪娇花。 此一言罢,只见上容纵身跃向高台,白衣起落,他拂手,袖摆带起阵阵风,即出,化为刃,直袭八面,风声落,擂台四周,武林八大长老倒下,呜咽不断。 一招!仅一招放倒了武林至尊的八大长老,可想而知……八方武林,哪一个不冒冷汗,高位之上,一国太子脸色都白了。 噤若寒蝉时,男子步履从容,从高台走下,停在那红衣公子前,一双素手捧着盟主宝印,绵绵的笑很温柔:“喜欢吗?” 这武林要大乱了,因着天下第一公子为夺佳人笑。 那红衣九公子接过,在手里掂了掂,对着面前的男子笑莹莹地说:“嗯,很重,是纯金的,肯定值不少钱。” 顿时,一阵抽气声:这人真真不识好歹,这号令武林的宝印是能用钱衡量的? 多少年之后,武林之人论起这一段,都捶胸顿足咬舌扼腕,且叹:销魂窟的奸商。 当下,更不乏不能忍受的,峨眉的成云师太便站出来,喝道:“岂有此理,这盟主帅印乃我武林圣物,用于号召武林,岂容你如此口出狂言。” 随之,是云家堡:“简直不把我们各大门派放在眼里。” “胡闹,胡闹!盟主帅印绝不能如此儿戏。” “……” 各大门派,八方豪杰纷纷义愤填膺。 丫丫的,不抽不听话! 容浅念耐心不好,眸子一眯,冷光乍现。然,上容拂了拂她的发,牵起她的手,站于她前面,声沉,字字掷地有声:“盟主之属,以武为尊,不服者,上容恭之。” 话落,诸方门派无一敢动,皆惊恐。试问,天下第一公子,谁敢挑衅? 四下无声,死寂中,是杀气,森然冷冽。唯独一人,她红衣张狂,眉眼弯弯,笑看他人。难怪猖狂,难怪妄为,天下第一公子肯,她自然敢。 他人,谁能又谁敢置喙。 面面相觑后,广善主持上前,声音颤了颤,抖三抖:“上容公子若是为盟主,我们自然马首是瞻。” 萧衍大惊,暗叫不好,若如此,无人能阻,天下武林谁还能与上容一争。 却只见上容揽着身边红衣男子,飞身跃上高台:“盟主之位,我许她。” 第127章 黑吃黑(1) 他眸光温柔看着怀中之人,而那人,笑着睥睨众人。 上容一言,泱泱武林竟如此轻易予人,今后怕是上容昏庸食色之名天下皆知。 顿时,无数星火燎原的眸子死死盯着销魂九公子,恨不得戳个洞,只差骂上几句祸国殃民、以色诱人、恬不知耻的话。 有人愤青,实在忍无可忍,高声说话:“九公子,他不过一介商贾,何德何能堪当我江湖之主。” 随即,不少门派均言之凿凿,不依不饶,大有一股誓死不依的架势。 她很好欺负吗?容浅念翻翻白眼,一脸的邪肆,反笑:“何德何能?”她佯装思考一番,笑语嫣然,“哦,忘了告诉众位,在下最大的能耐就是把天下第一公子勾引到了手。” 可不是能耐吗,瞅瞅这脸皮厚的,简直令人发指。不过,容浅念引以为傲,两辈子她最嘚瑟的事就是拐到了自家美男相公,这事儿,这能耐,她巴不得天下尽知。 诶,这挠人心肺的女人。 上容扬唇,笑看怀中恣狂的人儿,此番宠溺,落于他人之眼,简直不忍直视,善水美人,白眼一番,晕厥过去。 有面红耳赤者,颤着手指:“这这这人……好生不要脸。” 有目瞪口呆者,嘶声厉吼:“这……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有老谋深算者,见缝插针:“上容公子,你如何能纵容他一个铜臭商人打着你的名义在此放肆,真真荒唐。” 上容懒懒抬眼,蓝眸生辉:“她喜欢,便是荒唐,也罢。” 那老谋深算者,绝倒。 容浅念看着自家男人,笑得眼睛都眯了,心想啊,这是谁家男人,调教得真好,好得令人发指,好得让她想……犯罪! 确实,有愤青发指:“你!” “以武论之,可还有谁?” 上容一句话,那发指的愤青焉了。 笑话,以武论之,挑上容?找死吧。顿时,众人三缄其口。 久久沉默过后,萧衍说话,依旧端的温文尔雅仁义有度:“上容公子,现在已是午时三刻,早过了二轮比试时间,公子如此,怕是有欠妥帖,今日八方门派都在,这规矩不可废。” 人面兽心! 容浅念只想到了这四个字。 上前,容浅念笑:“不打紧,等我当了盟主,第一件事就是废了这规矩。” 萧衍脸色都青了,偏生还要顾着姿态,佯做淡定:“若是二位执意如此,只怕是本宫答应,在座各位也不会答应。” 萧衍话落,云家堡堡主当下便应和:“我赞同殿下所言,这礼不可废。” “就是,盟主之位岂是你能说抢就能抢的。”成云师太俨然也是同仇敌忾之姿态。 哟,搞联盟啊。容浅念眸光瞥向萧衍,等着,小样! 这一眼,尽是鄙夷,是邪气至极的恣狂。萧衍忽然想到了那个狐狸一般的女子,这样狡猾得如出一辙,他大惊,却一筹莫展,眼见那人红衣翩翩,一步一张狂,走至云家堡堡主前,眉毛一挑,唇角含笑,说:“云堡主,不知弟媳可好?侄子可好?” 一话后,只见云中天脸色大变,惊愕慌乱。 话,只说三分,这言外之意,只叫旁人云里雾里。 啧啧啧,真不经吓,这胆子还去勾引弟媳?容浅念连连摇头,转身,眸光看向成云师太,一眨一眨的,水光煞是好看。 成云师太下意识打了个冷颤,随之,闻见红衣男子懒懒的声音,听似调侃:“成云师太,恕在下多言,峨眉座下那个唤作灵巧的小道姑,你可要瞧紧了。” 话,同样三分,不出所料,成云师太脸色剧变。容浅念笑不可止,眸光似有若无瞟过一处。 众人傻了,这到底是唱的哪出?自然,谁会知道成天阿弥陀佛挂在嘴边的老和尚背着姘头到处偷腥呢? 噤若寒蝉间,红衣公子哥蹲在擂台边缘,手撑着下巴,眸子流转中,满满的邪笑:“二位觉得我来做这个盟主,如何?” 她戏谑的语气,仿若讨论一件平常小事,傻了多少人的眼,这是要多能耐才能以这样恣意的姿态玩转这整个武林。 终于,众人知道,销魂窟九公子,绝非池中之物。 静默里,一声破响:“云家堡尊盟主令。” 紧接着,又一声:“峨眉尊盟主令。” 上下缄默,风吹得令旗飘扬,台上,那人俯瞰众人,那般居高临下的姿态,台下,武林两大门派之主单膝而跪,是臣服,竟带了骨子里的畏惧。 高台之上,容浅念笑纹加深:“嗯,真乖。” 地上,两位掌门人并未起身,规规矩矩地跪着。千百年,此情此景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只叹:这武林,换主了,变天了。 很久很久之后,销魂窟的九公子到底如何收服峨眉与云家堡两大门派的,又成了武林另一见不得光的秘辛。 两大门派俯首称臣,其余各自思量,是降是反? 她问:“你们谁还有异议?” 毫无内力,却字字铿锵。台下,无一人吭声,谁也猜不透台上之人一分心思,更何况,还有一个上容,于是,久久静默,无人表态。 红衣的男子这时笑道:“既然没有异议,叫声盟主来听听。” 各大门派面面相觑,不服,却不敢。 正是僵持时,太子从高位走下,一声嗤笑:“盟主之位,强取豪夺,各路高手竟臣服于一个毫无内力之人,倒叫本宫见识了。” 好一副狗眼看人的嘴脸,然,这副嘴角恰到好处地煽了一股风点了一把火,试问这些叱咤武林的各路高手如何会甘心屈于一个手无寸铁的商贾之下,纵使不敢反抗,又怎么会乖乖臣服。 一时,僵持不下。 那个残废还不老实!容浅念咬牙,此刻的她若不是被自家男人拉着,她一定卸了这残废另一只手,好叫他瞧瞧没有内力的人怎么能把他打残。 “乖,有我呢。” 容浅念会以一笑,安静地偎着他。耳边,他声音沉沉:“我的人,这武林,她要,我便给,阻之。”蓝眸一冷,尽森冷,“杀!” 第128章 黑吃黑(2) 他站在擂台之上,睥睨八方,怀中,是红衣男子,沉沉嗓音中内力浑厚,所到之处,风起云涌。 阻之,杀!天下第一公子,他敢,他能。 一句话,四方朝拜:“见过盟主。”声音响彻天下楼。 萧衍眸光浴火,手掌成拳,握紧,然后又松开。他输了,这一次替他人做了嫁衣,血本无归。 如此,销魂窟夺筹,九公子一朝为武林之主。 却见她毫无盟主之态,笑得春风拂面,摸摸光洁的下巴,说:“好说好说。” 这盟主啊,哪有半分样子,这模样十足的奸商,众人在凌乱中抹汗。 然,一波乱还没平,又掀浪,台上,奸商盟主一把抱住旁边的男子,对着台下笑眯眯:“哦,这是你们的盟主夫人。” 上容大笑,抱着怀中之人,眸光宠溺。 如此一遭,惊呆了一干人等。天下第一公子,武功一绝相貌无双的上容公子竟负手为小受?这世道,太玄幻了。 众人嘴角抽搐,直摇头,这一声盟主夫人是怎么也喊不出口。 “嗯?” 某盟主一个字,百转千回,重起轻落,好比一起凉气,钻进人五脏六腑。 不见杀气,只闻危险。 小命面前,气节骨气算个屁!一个一个武功卓绝的好汉,高喊:“见、见过盟、盟主夫、夫人。” 几个字,磕磕绊绊,参差不齐中,又带了隐忍带了惶恐。 容浅念听后,笑出了眼泪,上容哭笑不得得扶着她的腰,轻拍她的背,生怕她笑得岔气。 能不高兴吗?天下第一公子,到手了。 容浅念抹了一把笑出了的眼泪。又看向萧衍,洋洋得意地问:“殿下,你可有异议?要是有,嗯。”不等脸色猪肝的萧衍开口,薄唇一掀,两个字狠狠砸出,“驳回。” 好一个驳回,真真有了一方霸主的气势了,萧衍脸色怎止一个难看,不甘、愤恨、狠厉一一闪过鹰眸,最终化成沉沉死水,没了动静。他一国太子,竟一败涂地至此,就算再如何不服,一口恶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为此,容浅念很得意,挑衅地睃着萧衍,完全的嘚瑟:不服啊?来咬我啊。 萧衍咬牙,只得又咬牙。 容浅念冷哼一声,回头对上容嫣然一笑,随即纵身一跃,脚踩令旗,底下,红旗飞扬,她红衣翩然,对着各方武林,她说:“从今以后,这武林是我的,天下第一公子也是我的,觊觎者。”一眼冷光摄四方,一字铿锵,“杀!” 一语,不曾震耳欲聋,却惊心动魄,彩旗上的男子,毫无内力,却叫人臣服。 自此,销魂窟九公子,号令武林,上下臣服。 武林盛会此番刚落幕,天下楼在的茶铺便人满为患,耳听八方事,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 “上容公子一句:阻之,杀。”说书之人极其激动,猛拍扇面,“八方武林,无一异议,便见九公子高扬盟主之令,号令八方。” 听的人也是热血沸腾,各个红了眼,纷纷问道:“号令的啥啊?” 说书先生一收扇面:“九公子站在擂台之上,当着各路豪杰,高呼。” 说书先生轻咳,十分之扭捏,将说不说。 有人急了:“你倒是快说,这新盟主号令的啥?” “咳咳咳。”轻咳几声,先生有模有样地学起来,“从今以后,这武林是我的,这天下第一公子也是我的,觊觎者杀!” 楼中,顿时呼声不断。 是乎,有人感叹:“好一段断袖情深啊。” 应和声不绝如耳,座下,纷纷谈论,对这新任武林盟主各抒己见。 某桌,有个白面书生品茗间,喟叹不已:“九公子好气魄。” 同坐一桌的是个黑脸大汉,远远望去倒像黑白无常二人。 黑无常嗤笑,捻着花生米往嘴里送:“什么气魄,我说就一猖狂小子,学了点狐媚子功夫。” 可不是狐媚,不然怎么叫天下第一公子如此着魔。如今京都,怕是三岁小儿也知道天下第一公子是武林盟主的夫人,武林盟主则是其内人。 白面书生叹气:“世事难料又耐人寻味得紧啊。”话锋一转,又说,“不过,这倒也是九公子的老本行,难怪都说销魂窟里最销魂,连天下第一公子都为之袖手做龙阳,何况凡夫俗子,可惜了,可惜了。”白面书生连连摇头咋舌,“此等男儿竟……” 又是一声叹,叹世事无常,叹断袖也猖狂。 黑脸的大汉放下筷子,斟了杯酒:“诶,这武林盛会真是邪乎,竟让一招未出的九公子夺了武林盟主之位,天下第一公子还是个唯‘妻’是从的,缚手江湖之主的宝座,只为夺佳人一笑,这上容公子莫不是真着了邪乎?” 白面书生笑:“邪乎?”小眼眯成一丝缝,凑过去神秘兮兮,“还有更邪乎的呢。” 黑脸大汉放下杯子,兴致勃勃:“还有什么邪乎事?” 白面书生四处张望了一番,这才掩嘴细声说:“我听说啊,这武林盛会之后,这铸剑山庄的衔玉宝剑就不翼而飞了,新上任的武林盟主,也就是九公子一道号令,说是铸剑山庄少庄主韩立涉嫌杀害青山派掌门邱怀义,将之押解送往铸剑山庄,并勒令铸剑山庄没有恩准不得踏入武林半步。这衔玉宝剑失踪之事铸剑山庄根本无从查之,便只能不了了之,就这样便宜了那偷宝剑的小贼。” 大汉惊愕不已:“还有这事?”顿了顿,又道,“出不得山庄便追不回衔玉宝剑,那铸剑山庄岂不是吃了暗亏?” “可不是,武林别看现在风平浪静,背地里早就暗潮汹涌了,攒动的更是不少,这衔玉宝剑武林谁不想夺上一夺。” 黑脸的大汉连连点头,只道:“邪乎邪乎。” 白面书生嘿嘿一笑:“另外还有件更邪乎的事呢。” 对面听事儿的男人眼睛发亮,都直了。 书生笑笑,然后娓娓道来:“盛会最后一晚,这武林第一美女不知怎么的躺到了烈焰门门主江永林的床上去了,这下可好了,烈焰门门主夫人那个妒妇怎么能忍,当场便要杀了善水这狐狸精,你猜怎么着?” 第129章 只要她要,只要我有(2) “诶!” 茶坊里,叹气声一声接一声,两个茶客,一壶茶,几乎没动,诶,现在谁还有心思喝茶。 “诶!”茶客甲继续唉声叹气。 “怎么,输了很多?” 戳到痛脚了,那茶客破口骂粗:“妈的,老子把老婆本都压进去了,这下全输光了。” 附和之人也一脸惨色:“哪止你,销魂窟一开盘,多少人买上容公子胜,竟没想到不是馅饼是陷阱,以一陪十,哪个不血本无归倾家荡产?整个帝京谁家没吐口血,全进了销魂窟的金库。” 茶客语气粗俗鄙夷:“谁会想到上容居然是九公子的姘头,八成是二人合起伙来坑人,奶奶的,两个龙阳,真他妈晦气。” “就是,晦气!” 谩骂之话刚完,茶坊里忽然传出声声惨叫。 “啊!” “啊……啊……” 惊天惨叫,顿时,小小茶坊里噤若寒蝉,众人瞠目结舌,只见茶坊中刚才还厉声谩骂的两人此时正倒在地上,抱做一团,面目扭曲狰狞,七孔流血不止。 蛊!是蛊! “啊!” 顿时,茶坊中,茶客们四处蹿逃,慌乱里,只见一黑衣男子缓缓起身,男子不过弱冠之年,生得极其俊逸,手里,执着破旧的包袱,包袱半敞,里面各种盅蛊。 走近了,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男子冷冷睥睨,眸光毫无温度起伏。 地上抱头惨叫的两人忽然安静了,抬起眼睛,不见眼珠,两个血窟窿在汩汩冒血。 “你要、要做什么?”那人一开口,嘴中全是血,大口大口地喷出来,暗红至黑色。 血腥蔓延,空中,是令人作呕的腥臭。 男子踩着地上的血液,走近几步,俊美的容颜如雕刻的瓷玉,美,却毫无生气与温度。他伸手,启唇:“过。”片刻,又冷冰冰地说了一个字,“来。” 话落,地上两人惊叫,吐出一口黑血,那黑血中,蛊虫蠕动,缓缓爬向少年,少年看着掌心蠕动的血虫,嘴角微扬。 “求、求你,饶、饶命。”地上之人,满脸的血,蜷在地上抽搐。 男子敛眸,手指拨弄着掌间暗黑的蛊,薄唇轻启,漫不经心般,他道。 “辱她一句。” 四个字,一字一顿,语速极慢,字落,杀气森然。 地上之人没了眼睛,沾染血渍的手摸索着地面,蜿蜒了一地猩红的印迹。 “死!” 一语方落,男子袖口一拂,微微掠过,地上呜咽的男人抽搐,方一个须臾,便化作一摊血水,血中,隐隐有蠕动,微不可见。 人去楼空的茶楼里,腥臭蔓延了整个空气,男子负手而立,沐光的侧脸融不进一丝光亮,拾起那破旧的包袱,他转身。 女子的声音骤然传来:“人家才刚来呢。” 嗓音柔美,懒懒的,带了笑意。男子,顿足。 逆着光望去,女子依着门笑着,似乎打趣,浓浓的玩味:“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血腥。”女子微挑眉头,额间绿色藤蔓缠绕攀附在眼角,美得妖娆。 绿衣,额点藤蔓,天下除了蛊毒的离人,还有哪个? 男子极其年轻的脸,白玉笼寒,毫无波澜,启唇:“无。”片刻,又一字,还是冷漠,“关。” 离人佯作嗔怒:“真无情,怎么说也是一个门走出来的。”说着,她走近,绿色的裙摆摇曳,在地上拖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秀眉蹙起,离人惊呼,“你好生血腥,我的裙子都弄脏了。” 绿色身影方一走近,男子退避三步:“说。” 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男子疏离的眼,离人无奈,耸耸肩,原地不动:“我只有一句话。”无半分戏谑,眸光映了淡淡的绿,字字认真,她说,“不要像我。” 他沉默,黑漆漆的眸子与半点光点,像极了风雨欲来的天,大片大片的墨黑。 离人喊他,微带急切:“离然。” 男子黑沉沉的眼垂下,没有应答。 那时,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 女子挠挠发,似乎苦恼,念叨:“怎么连名字都不知道,真是傻孩子。” 他还是不语。 “五步。”那女子笑的时候,眼睛是弯的,“你以后就叫五步。” 男子冷若冰霜的眼抬起,他说:“五,步。” 离人冷笑出声。 世人都传,蛊毒离然,貌如貔貅丑三分,胜似阎罗狠三分。 传闻,却也只是传闻。谁能料想,弱冠的少年一双眼里藏了世间最可怖的蛊?谁能料想,他却已然忘了他的一盅蛊。 她笑不出来,嘴角噙了讽刺:“你连你是谁都快忘了。” 他说,辱她一句,死。她便知道,这个男子,已经忘了他自己事谁了。 他寡言,还是她说:“你说,我为了他,你为了她,我们会落个什么结局。” 男子不说话,转身,走远。 他不是离然,离然是不会将他的包袱轻易放下,他是五步。 她看着男子背影,自言自语:“我有种预感,会很惨。” 后来,很久很久的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早已注定。 同是十月芳华天,茶坊血色蔓延,销魂窟里,笑语嫣然。 这不,今个儿,销魂窟收盘清账,容浅念打着算盘,哼着小曲,乐呵极了。能不乐呵吗,多少人的老婆本,都进了腰包。 “报。”容浅念没空抬头,专注地打着手里的算盘。 身侧,十二抱着账本,有条不紊地念:“酒楼,四十万五千,茶铺,三十万九千,赌坊,八十九万六千。” 一边,十三瞠目结舌:这得多少银子啊。 寻花、问柳两眼相看,摇头:奸商啊。 桌上,吃得正欢的元帅大人抬头,眨了眨眼珠子,低头,继续啃莲蓉糕。 容浅念一边飞快得打着算盘,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四十万五千,三十万九千,八十九万六千。”顿住,想了想,手指一拨,加上一笔,“再加上销魂窟。”一声金属清响,容浅念定睛一看,眸光发亮,“三千四百七十九万二千!” 第130章 关起门来解决(1) “这得多少啊?”十三仰头问天。 十二面不改色,回答:“若是银子,可以堆满你脚下方圆一里,若是银票,可以煮熟几大锅莲蓉糕。” 十三环绕一圈,一里?她脸抽了。元帅大人盯着莲蓉糕,几锅?眼珠子都溜起来了。 那边容浅念放下算盘,一把抱住桌上吃得正香的某胖狗:“元帅大人,我们赚翻了。” 元帅大人爪子飞舞:“啾啾啾。”翻了!翻了!莲蓉糕,莲蓉糕! 这一人一狗,已经处于癫狂状态了。 至于吗?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对此,寻花问柳很无语。 “小姐,金库里都放不下了。” 容浅念合不拢嘴,揉着元帅大人的毛,大手一挥:“通通都搬到椒兰殿去。” 十三白眼一翻:瞅瞅,还没出嫁就开始搬嫁妆了。诶,出嫁从夫啊! 只是那么多银子,藏着窝着作甚呢? 那边,容妖孽壮志豪情,说:“我要在椒兰殿的地基里铺满一层黄金,然后抱着我家男人在黄金上滚床单。”说着容浅念脑中开始冒泡泡,黄色满天飞,她笑得花枝乱颤。 闻者,皆嘴角抽搐。 听听,多伟大的梦想,多猥琐的目的。 抱着美男在黄金上滚床单……十三不敢苟同:“小姐,黄金硬着呢,你不嫌咯得慌?” 再说,那黄灿灿的金子上,白花花的身影……不刺眼?不影响那什么?此处,十三省略。 容浅念想了想,点头:“也对。”又想了想,眉开眼笑了,再一次壮志豪情,“那得在黄金上面再铺一层银票才行,不然影响滚床单的质量。” 这人真是不要脸的正大光明。敢问,滚床单要什么质量? 好吧,没人敢问,这要问了,这主子没准就要言传身教了。 十三嘴角都懒得抽:“小姐,你就不能铺被子?你不嫌硬,姑爷的身子骨还嫌受罪呢。” 容浅念小脸一垮,一脚踢过去:“滚犊子!你懂什么,这叫情趣。” 十三瘪嘴:情趣?切!什么恶趣味。诶,姑爷那身子骨,不知容不容得这妖孽折腾。 之后,容浅念抱着元帅大人青天白日的,做起了梦,一边各种掐着元帅大人的毛,一边叫得比元帅还销魂。 还用说吗?睁着眼做春梦。 一边四人,看得疙瘩直掉。 “小姐。”门口,成魅唤了一声。 “嗯?”容浅念应得春心荡漾的。 “锦绣坊的锦娘差人来说大婚用的百喜帐,金丝被已经绣好了,请你过去过目一下。” 容浅念一听,刻不容缓,抱起元帅大人:“走,看看去。” “啾啾啾。”元帅大人哼哼唧唧,兴趣缺缺。 容浅念一路哼着小调:“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 洪湖水?是春江水吧。 寻花看着自家主子一步三蹦哒的身影:“小姐心情很好啊。” “很好!”问柳接。 十三就着元帅大人的碟子,边吃边说:“能不好吗?小姐毕生两大愿望都完成了。” 寻花、问柳上前:“什么两大愿望。” 那边,埋头整理账目的十二停了手下动作,侧听。 十三茶杯一放:“美男在怀,银子在手。” 果然,豪情壮志啊! 寻花又问了:“你说要是姑爷与银子同时掉河里,小姐会先捞哪个?” 这真是个古今中外亘古不变的选择题,耐人寻味了,值得思考了。 问柳寻思后,说:“小姐会先捞姑爷,然后再与姑爷一起去捞银子。” 有理!寻花苟同。 “错!” 寻花问柳齐齐看向十三。 十三明眸一转,颇有几分她家主子的痞气:“小姐会与姑爷好生鸳鸯戏水一番,让你们去捞银子。”寻花问柳一听,连连点头,十三捏着块莲蓉糕打发,“还不快去捞银子去。” 说起这捞银子的事,寻花问柳都无语凝噎了。 这事是这样的,武林盛会过后,自家主子捡了个盟主当当,那号令武林的盟主帅印在手,某妖孽就手痒了,打算大展拳脚一番,经过几天深思熟虑,某妖孽对着八方江湖下了一道号令:不逛青楼以无能罪论处,逛青楼不逛销魂窟以不忠罪论处。某盟主还美名曰:江湖儿郎,一展雄风。对此,盟主夫人表示……额,毫无表示,于是乎,江湖刮起了一股青楼风。于是乎,寻花问柳每天接客接得天昏地暗。 对此,寻花怨念连连:“小姐也真是的,拿着盟主令,不号令武林,居然用来赚银子。” 别人不知道,自家几个人还能不了解,那厮主子怎会纯良,坑品无下限啊。 十三笑得欢畅:“怎么没号令武林,这不是拿着盟主令号令整个武林一起逛妓院大展雄风吗?” “是是是,还只能逛我们销魂窟,违令者,不饶。楼里的姑娘啊,这些天,都没歇着,真是好好领教了一番武林人士的雄风啊。”寻花大叹一句,“武林公害啊。” 问柳揉揉胳膊,附和:“可不就是说吗,这两天我手数银票都酸了。” 十三笑不可止,十二搬来一堆账本,揉揉手,埋头苦算。 祸害一出,江湖不宁啊。 京城绣坊锦绣一家独大,正逢初秋换季,锦绣坊里人满为患,皆是京中权贵。 楼角,女子红衣素面,手指拂着缎面,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绫罗绸缎衬映出女子花容月貌,正是容浅念。 身侧的锦娘问:“这百喜帐、金丝被小姐可还满意?” 单眼一眨,容浅念笑嘻嘻:“我家锦娘姐姐绣的,自然天下第一。” 锦娘被打趣笑了。容浅念摸着床单,想着滚床单那点事,甚是惬意。 “哪来的小畜生?” 这忽然拔高的声音很突兀,寻着声看去,火红的绸缎布上,窝了一只周身全白的狗儿,旁边,男人凶神恶煞地谩骂不断,那猫儿只是懒懒抬起惺忪的眸子。 男人大怒:“还不快给我把那畜生抓了。” 第131章 关起门来解决(2) 顿时,十几个小厮装扮的男人蜂拥而上,扑向红绸子上的白狗,那狗儿这才懒懒踢着小胖腿起来,伸了个懒腰,爪子张开…… 楼角,容浅念趴在大红的百喜帐上,晃着腿,摇着头:“啧啧啧,那一爪子下去……” 话还没完,随即…… “啊!”一声惊天惨叫,撕破喉咙的歇斯底里。 那白狗儿收回爪子,凑在唇边吹了吹,眼皮一挑:小样! 彪悍有木有?嘚瑟有木有?除了天蓬元帅还有谁? 打头的男人见状,恼羞成怒:“都给我一起上。” 顿时,鸡飞狗跳人做鸟兽散,唯独一只白狗上蹿下跳,一群七尺男儿惨叫追逐。 怎一个乱字了得。 “打哪来的羔子?”容浅念侧躺在绸缎架子上,白色的裙摆铺在红色的缎面上,懒散得像只妖精。 “是国舅府的家奴。” “哦?”她挑眉看了几眼,“这男人购的都是红绸锦缎的,国舅府办的什么喜事?” 又是一声嘶吼,那边元帅大人一抓挠遍天下,所到之处,惨叫连连。 凌乱中,锦娘面不改色:“章卿侯爷自打被咬去了命根子,便一直缠绵病榻,时好时坏久经不愈,国舅夫人便张罗着婚事,说是给小侯爷冲喜。” 婚事?老的?少的?瞅瞅元帅如此彪悍,命根子应该咬干净了,那么,是老的! 容浅念摇头鄙夷:“难不成国舅老爷一把年纪了还想一举得男?” 锦娘嘴角一抽:“不是给国舅爷纳小,是给章卿侯娶媳妇。”国舅老爷都六十好几了,亏小姐想的出来。 容浅念一听,深思了:“这刚丢了宝贝蛋,就张罗娶媳妇,诶,人艰不拆!老的举不起来,小的没的举,诶!”又是重重一叹,“诶!人艰不拆!” 话说,这国舅老爷近五十才得了章卿侯一子,这一根独苗子从十几岁开始玩女人,都好些年了,几十房姨太太,没一个肚子争气的,如今这章卿侯又没了种,国舅府是彻底断了香火,可不就是人艰不拆。 锦娘笑着,佯似叹气。 这会子,元帅大人斗志激昂,十几个男人已经倒了大半了,蜷在地上哭爹喊娘地叫唤,锦锻绸布铺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哪有半分原来的面貌。 然,某狗似乎玩上瘾了,一爪子将人推倒,拉着绸子,将人滚来滚去,滚去滚来…… 锦娘扶额:“小姐,不阻止吗?” 容浅念摇头,对锦娘一本正经地耳提面命:“锦娘,咱打开门做生意,送上门来的羊羔子,不宰上几刀,岂不是太对不起这头顶上这块金字招牌了。”眸子一溜,转了几转波光,挥挥手,“去,什么坏了的,脏了的,破了的,都记上,等会儿一并送去国舅府。” 锦娘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镀金的牌匾,金光闪闪的四个字:财源滚滚。转身,默默地记账去了:诶,将趁火打劫贯彻到底,将财源滚滚付诸行动。 容浅念悠哉悠哉,躺在红绸上,翘起了二郎腿,哼着小调看好戏。 那边,元帅大人再一次按到了一个小厮,各种滚犊子。 领头的男人暴走了,怒发冲冠:“老子要扒了你!”说着,猛扑元帅。 元帅大人胖身子一甩,一记左勾拳过去,男人摔了个四脚朝天,不待惨叫,元帅大人卯足了劲坐上去,对着男人的肚子踢了几脚,扬起爪子,思考:从哪里开始下手…… 这时,一个慵懒的声音,扯着调子说:“扒了!” 红缎子上,某人支着脑袋,眼皮一挑:你懂的! 元帅大人眼珠子一溜:看小爷的!眼珠子再一溜,盯着男人腹下三寸……咳,裤裆,扬起爪子…… “啊!” 叫声那个惊天地泣鬼神。 锦娘打了个颤,抬眼望去,俏脸一红,立马撇开。转眸,自家无良主子正笑得花枝乱颤:“我家元帅大人好身法啊。” 确实好身法,一爪子下去,裤裆破了一个洞,正巧露出某物件,而且,沾了几滴血,那场景…… 只见某妖孽目光如炬,细细审视,道上一句:“瞅瞅这尺寸……”话说到一半,无端打了个寒战,容浅念缩缩脖子,耳边,有嗓音沉沉暗哑。 “十一。” 容浅念一个机灵,回头,望见一双蓝眸,深沉晦暗。 容浅念心里一个咯噔:完了!眸子转得飞快:跑?不跑? 三天?五天?好像好多好多天没见了,如隔好多好多秋。容浅念焉了,灰溜溜地从绸缎架子上爬下来,瞄着眼,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眸子飞转,小声地说:“他的裤子不是我扒的。”伸手,一指,她还有理了,“是元帅。” “啾啾啾。”出息!出息! 轮椅上,男子半敛着眸子,侧脸是棱角分明的冷硬,轻启薄唇:“走。” 青衣迟疑,片刻,推动轮椅。 这是?傲娇? 容浅念愣了片刻,撒腿便跟上去,嘴里喊着:“等我。” “啾啾啾。”元帅大人鄙视,扬起爪子,又是几下。 “诶。”锦娘失笑,她家盟主大人啊,惧内。 街头繁华,人来人往间,路人频频回头。前头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额点朱砂,谪颜魅骨,后头小跑的女子也是生得倾国倾城,英气娟秀。 好一对妙人啊! 骤然,女子一声大喊:“有什么好看的!” 卿本佳人,奈何凶悍。路人纷纷做鸟兽散,时不时偷望上几眼。 不许看,这男人是老娘的!要搁以往,容浅念绝对这么吼过去。今日,她没胆! 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她小跑着:“逸遥。” 前头,无人应答。 嗯,问题严重了。她拖着软软的调子,又喊:“逸遥。” 还是没有反应。 靠,谁说男人都爱女人撒娇。 她大喊:“等等我,逸遥。” 这一喊,惹来阵阵非议,路人指指点点,细声说着什么。 容浅念恼火,一嗓子嚎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追男人啊?” 第132章 关起门来解决(3) 有气无力地,十三哀怨:“二十八了。” 容浅念小脸一垮:“前儿个都二十七了,怎么今天才二十八。”扳扳手指,还有好多天啊,叹气,“诶!” 元帅大人翻了个白眼,四脚一撒,睡觉。 十三嘴角抽得厉害,没好气地说:“小姐昨个儿就是二十七。”撇撇嘴,很不爽,“而且小姐你问了很多遍了。” 连着好些天,这妖孽天天挂在嘴边的就是‘今天几号了’,‘昨天几号’,‘后天几号’……一遍一遍,没完没了,她和姐姐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容浅念很不以为意,还有理了:“多嘴!我这不是怕你糊涂吗。” 这是谁糊涂啊?想嫁人想疯了吧。十三都无力抱怨了。 容浅念翻了个身,踢踢腿,元帅大人翻了个身,跌倒地上,软榻手,某人喊:“去,把黄历拿来我瞧瞧。” 又来了,又来了!这还能一眼从二十八号看到十六号?抽了吧? 元帅大人在地上打滚,十三很不情愿地把黄历扔过去。 容浅念瞪上一眼,趴在榻上,抖着两条腿,从二十八号翻到十六号,又从十六号翻到二十八号,眉头越凝越紧,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尼玛还有这么多天’,‘靠,怎么又多了一天,再算一遍’。 然后,又从二十八号翻到了十六号,小脸皱得像李记的包子似的。 这人是真的疯了!十三扶额,摇头叹气。 “诶!”容妖孽大大叹了一声,随即,大手一扯…… “嘶……” 这下好了,一翻开二十八号,下一页,就是十六号。 容浅念招招手,吩咐:“挂上去。” 十三看着地上撕下的一堆日历,傻眼了,元帅大人窝在日历里滚犊子。 容浅念嚎一句:“抽的什么风,快挂上去。” 十三闷着头,不爽地将日历挂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退到角落里,画圈圈:你抽风,你全家都抽风!元帅大人蹲在旁边,吐泡泡。 容浅念在软榻里,打滚,点头:“顺眼,真顺眼。” 十三低头,元帅大人都不忍直视。 十二进来:“小姐,锦娘差人送来了嫁衣样式,看看可有喜欢的。” 容浅念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翻着样纸,笑得一脸花枝乱颤,对着某一张,摸了摸,赞叹道:“这个不错。” 十二不说话,十三默默凑过去,看了一眼,搭了一句:“简单大方。” “啧啧啧。”容浅念自顾满意地点头,接了一句,“方便摸。” 十二面瘫,十三无语,元帅大人蹭的跳进容妖孽的怀里,目不转睛,一人一狗,神同。 又翻了几张:“这个不错。” 十三瞟一眼,点头:“雍容华贵。” 容浅念一本正经:“露得多。” “啾啾啾。”元帅大人激动地挥舞爪子。 十三嘴抽,眼抽:能不能不猥琐?能不能?色女!色狗! 那厢痞得人神共愤,二郎腿一翘,手一指:“这个也不错。” 诶?十三困惑了:“不好摸,也露得不多。” 容浅念眼睛半眯,贼亮:“容易脱。” 啾啾啾……某狗苟同。 十三脚一歪,十二扶了一把。这、这妖孽,无耻得令人发指。 “小姐,那你到底喜欢哪个样式?”十三快气绝了。 容浅念放下手里的样纸,元帅大人小短腿一撒,跳上样纸,对着纸上的美人图撒欢,容浅念鄙视了一眼,这才抬眸,一本正经:“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十三不耻下问:“敢问精华是?” 容浅念手指一指:“这里,这里。”一掌拍远某胖狗,指着样纸上的美人胸部,“还有这里。” 啾啾啾……元帅大人能点头。 腰带,领口,胸部,乃精华所在。十三了然,对着门外吩咐:“五步,去给锦娘回话,小姐的嫁衣要方便摸,露得多,容易脱的样式。” 门口,五步踌躇,许久才转身出去。 不知道五步那调子怎么一字一字道明这些精华。 十二依旧面瘫:“小姐,姑爷好像不是登徒子。” 哪止,简直太君子了,想到这茬,容浅念深思了:“嗯,这就得好好调教调教了。” 十三十二皆是愣住。 这人能不能再没下限一点? 能! “十二,把我床底下那些典藏版春宫册都搬来,这调教之法我得好好学学。”容浅念懒懒伸手一指,十足的土地主。 十二犹豫,恰好,逢见进来传话的小厮,与十二耳语了几句,十二回去,说:“春宫册还是夜里看好些,小姐还是先看看大夫人送来的嫁妆单子。” 夜里?十三无语了,连十二都变坏了。 容浅念接过单子,睃了一眼,蹭地从软榻上跳起来,一叉腰:“尼玛,当老娘叫花子啊。” 叫花子? 十三心里回:土财主! 容财主冷哼一声,踢踢腿,松松筋骨:“我不惹祸,货来惹我,这可就怪不得我了。”大手一挥,豪气云干,“十二,带上算盘,我们收账去。” 十二转身,默默地拿上金算盘。 相府正院,右相端坐首位,其次是大夫人文氏,七小姐、八小姐坐于堂下。 倒是其乐融融、长慈晚孝的一家人。 “哟,都在呢。”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堂上堂下,都微愣住,见门口容家老九抱着只狗儿,步调懒散,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一笑一冷。 容九一撩衣袍,坐下,将元帅大人放在桌上,端起茶杯便牛饮。林氏当场便发难,冷嘲热讽:“没上没下的,以后进了椒兰殿别人还不笑话我容家不懂规矩,不识尊卑。” 容浅念端着茶杯连连应和:“大娘说的是,这规矩是得守。”抬眸,话锋一转,她笑着问容儒海,“敢问爹爹,这一品诰命夫人与天家亲王正妃,孰尊孰卑?” 一句话,反将一军。 “你……” 懒懒语调断了文氏的话:“大娘,莫叫人笑话了不懂规矩,不识尊卑。” 第133章 盟主之位,抢(2) 容儒海是怕了,这么个头疼又本事大的女儿,他放软语气:“小九,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若要如此清算,未免太不近人情。” 哟,打人情牌呀。 可是,某妖孽是个没心没肝的主。 她笑着自问:“人情啊?”转眸,一脸无邪,反问,“那是什么东西?” 人情?能吃吗?能花吗?不能!那种麻烦的东西,容浅念没长出来。 容相脸都变了几个色,却硬撑着,嘴角一抽一抽的,笑得僵硬,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打亲情牌:“小九,以前是爹爹忽视了你,爹爹愧对你,今日你如此与我们划清界限,定是心里怨我这个爹爹。时至今日,也是爹爹咎由自取,爹爹对不起你,还有你娘亲,若是你娘亲泉下有知,怕是不会原谅我,我……” “靠,汗毛都竖起来了。”容浅念一抖,一地鸡皮疙瘩,“尼玛,现在给我装,早干什么去了?废话少说,老娘不吃这一套。” 容相一愣,眼角还挂着一滴老泪,脸都绿了,文氏母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呆若木鸡。这容九,完全软硬不吃。 半响后,容相腆着老脸:“小九……” “十三万两,再跟我迂回,我们就连本带利慢慢算。” 容相噎住。 容浅念冷瞟一眼,抱起狗儿,一撩衣袍就走,好生潇洒。 文氏指着走远的人影,怒极:“老爷,你看看她,眼里哪里还有你这个父亲,简直目无尊长。” 容相哼了一声:“别说我,就算是皇上她也照样不放在眼里。”这个女儿,真叫他头疼,本事不小,偏生心眼小,什么都记着,一笔一笔账算得清清楚楚,对容家终究是个祸患。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给她十三万两?”一口气拿出十三万,简直让文氏生生吐血,她是千万个不愿意,“府里哪里一次空得出这么多银两。” 容相连连叹气:“如果不给,她怕是要把整个相府翻个天。” 文氏默了,若有所思。 次日,黄昏时分,美人苑里,容浅念捧着本春宫在看,怀里,元帅大人炯炯有神,旁边案桌上摆着各种精致的吃食,那叫一个吃得不亦乐乎,看得浑然忘我。 这一人一狗,爱好口味之重简直让人心生膜拜。 十二进来,正瞅见那一人一狗一个德行,已是见怪不怪,过去,递上票子:“是夫人差人送来的。” 容浅念一见票子,眼睛放光,放下春宫册立马起身,接过,一看,脸就臭了:“三万?” 元帅大人被吼得轱辘滚地,落在春宫册上,不满的耸了一下毛,趴着,继续看。 十二面无表情:“大夫人说府里库房的流动银两紧缺,只拿得出这么多。” 容浅念掂着银票,眸中一泓清泉月凝成墨黑。这,是发怒的节奏,后果很严重。在容妖孽的霸权主义下,有两样是万万不能动心思的,一是她的男人,二是她的银子,所以,文氏摊上大麻烦了。 容浅念沉思,不用说,想的都是弄死人不偿命的法子。 正在这时,十三怒气冲冲地进来,嘴里还一路抱怨着:“小姐,那个小八简直太可恶了,故意霸着厨房也就算了,还打翻了我们的燕窝。”走近了,做了个手势,恶狠狠的口气,“真想结果了她。” 这美人苑,没一个好惹的,果然狼窝,偏生有人,还装模作样:“十三啊,咱都是文明人,别这么暴力嘛。”十三懒得鄙视,那厢,容浅念突然勾起唇角笑得不怀好意:“不知道紧缺的库房拿不拿得出小八的嫁妆?” 十三一愣,这又是打得什么算盘? 十二也是一知半解:“小姐的意思?” 容浅念笑意璀璨:“国舅府想给章卿那个不行的小混蛋冲喜,我觉得小八甚好,甚好。” 细想后,十三兴奋了:“一举两得,小姐,你文明得好阴险哦。”眨眨眼,十三幸灾乐祸。 可不就是一举两得,结果了小八,又逼得文氏露出家底来还账,新仇旧账一次算个清楚。 果然,宁得罪小人与女人,也莫得罪阴险的文明人。 容浅念挑挑眉,甚是洋洋得意,抱起元帅,捧着春宫,喝着香茶,吃着点心,不甚快哉。 偶尔,容浅念会道上一句:“这个姿势不错。”元帅大人便挥挥爪子,不甚苟同。 十三荤素不忌,凑上去看上几眼,眸子一亮:哇,孟浪啊! 不愧是典藏版春宫,那露点,那表情,那技术……哪止销魂二字。十三忍不住想,要是姑爷知道了这厮的爱好会怎样?又忍不住想,姑爷会不会被调教得跟书里那般孟浪? 诶,妖孽难治啊。 那厢,容浅念看得津津有味,又道上一句:“哇,六九啊。”模样甚是欢喜。 十三又睃一眼,直摇头:太没下限了。 对此类问题,十二表示无语,五步退居十步之外,大抵是眼不见为净。 唯独,元帅大人趴着春宫前,恨不得将小眼睛戳进去。 翻到某页,容浅念一个激动,指着图册:“我喜欢这个,男下女上。” 十三还是摇头:重口味啊,不知姑爷愿不愿意被…… 忽然,梨树枝桠里,男子一人华贵的紫色锦服,从树影里飞来,侧身一转便躺在了软榻里,支着脑袋蹭过去,笑眼明媚:“我也喜欢这个,男下女上。”又凑过去一分,挑着桃花眼看容浅念,“要不我们试试?” 容浅念一掌拍过去,大吼:“滚!老娘只压我家男人。” 男子灰溜溜跌在地上,瞪了一眼:“你个不解风情的!”拍拍尘土,起身,又是一身妖娆。 这般没脸没皮没脾气,又妖气冲天的,正是昭明世子萧凤歌。 对此人,容浅念完全忽视,自顾看着春宫,寻思着:“不知道我家男人好哪一口?”说完,又补上一句,“算了,洞房花烛夜全部试一遍好了。” 全部?萧凤歌看着那厚厚一叠图册,脸都绿了,半响,没好气地说:“小九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第134章 盟主之位,抢(3) 怎生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容浅念剜了一眼,也没好气:“说人话。” 萧凤歌坐过去,道:“萧十的大婚文书被皇帝退了。” 刚说完,容浅念脸色便沉了,语气冷冰冰的:“理由。” 硝烟味乍起,这事,可大着呢。 萧凤歌事不关己的模样,回话:“传国玉玺被盗。”对此,他乐得所见。 好个正当又果断的理由,容浅念敢笃定,就是传国玉玺不被盗,慧帝同样会整出别的幺蛾子。 她冷哼:“老不死的东西,居然摆老娘一道。”咬咬牙,“好啊,不让我嫁进椒兰殿是吧?” 一丝丝阴气自容浅念周身开始,向四面八方渗开,十二十三各自退一步,远离低温区,就连元帅大人也灰溜溜滚远了。 唯独萧凤歌还能笑得出来:“小九,你看,这就是天命。”凑上一张俊脸,一脸的讨好,说,“咱别嫁了好不好?” 萧凤歌幸灾乐祸得明目张胆,自然,他巴不得大婚文书永远也不要下来,他好趁虚而入,一举攻占某人才好。 容浅念只是冷冷瞟了他一眼,语气恣狂至极:“什么天命,我命由我不由天,下月十六,便是踹了你萧家的大门,老娘的花轿也得八人抬进椒兰殿,谁敢阻老娘,杀他全家!” 别说是踹了萧家的门,就是拆了萧家的墙,毁了萧家的皇宫,萧凤歌也丝毫不怀疑。这架势,她要不嫁进椒兰殿必定是一番血雨腥风。 他无奈,似劝,似怨:“只要慧帝不下文书,即便你进了椒兰殿的门,也入不得萧家的皇谱,只算得私定终生。” 她不以为然地说:“那又如何?” 那对她确实不是如何,她可以为了萧殁不顾一切,更何况容浅念本就视礼教俗世为无物,那大婚文书,阻止不了她半分。 萧凤歌喉头一涩,久久沉默,他开口,尽是无奈又荒凉:“你就非他不可吗?” 她不想,毫不犹豫便回:“非他不可。”她家男人,自然只能是她的,她只是如此简单的想着,几乎是本能的认知。 他说:“就算全天下反对。” 她说:“我只要萧殁点头。” 萧凤歌突然便沉默下来了,明艳的桃花眼里,零零碎碎得一塌糊涂。 这世上,最了解容浅念的人也许不是萧凤歌,但是萧凤歌最了解的人是她。她啊,不许诺,一旦许了,就是毫无期限不计手段地守着。 只是,容浅念守的是萧殁。 “小九。” 萧凤歌忽然喊容浅念,她没有应,他没有说,相互沉默,视线缠绕间,她淡漠,他灼热。 久久,他声音募得暗哑,问得艰涩极了:“为什么……我不可以。” 三年来,这是萧凤歌第一次没有玩笑,没有戏谑地将满腹心事情意,捧到容浅念面前。 为什么我不可以……他花了很大勇气问。 可是情爱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容浅念沉默了,没有再看萧凤歌的眸子。 萧凤歌脸色近乎惨然,声音里有微微用力却无力的嘶吼:“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 萧凤歌似乎咄咄逼人,兴许是无路可退,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冒了多大险,他甚至怕了,只是他不甘心,更不愿意将就……他想要这个女人,仅此而已。 很久,容浅念没有给出回答。 “小九,告诉我为什么?”他问得无力,却沉重。 容浅念抬眸,看她,眼里清明得可以看见萧凤歌的微白的脸,她一字一字很清晰:“因为你是萧凤歌,他是萧殁,而我刚刚好要一个萧殁。” 刚好,她要他…… 说得多轻松啊,却带着刃,一字一字剜进他心坎,看不见伤口,不会死,不会流血,只是会痛恨为何,他不是那个人。 萧凤歌苦笑,自嘲自讽:“小九,他们都说你心狠,现在我终于信了。” 不止对敌人,还对他,毫不留情。 因着一个狠心的女人,萧凤歌想,他注定便要万劫不复了。 她也并不否认,只是问他:“那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也是在这棵树下我对你说过的话?” 三年前,他们才初相识,他在她手里吃了亏,一败涂地,那时他又恨又恼,她站在桃花树下,言笑晏晏又没心没肺的样子。 她说:别人对你狠,你要比他更狠,不然你一辈子就会被吃死。 她说:只有笨蛋才会吃亏做赔本的生意。 她说:不要对心狠之人示弱,尤其是是女人。 她说:我啊,心狠着呢。 至今,三年,那些话犹在耳边,这夜里,还是这棵树下,没有言笑晏晏,淡漠得有些冷漠,她说:“凤歌儿,不要对我示弱,不要甘愿为我吃亏,不要被我吃死,要是你一点都做不到,你就是个笨蛋,蠢得无可救药。” 可不就是,他一点都做不到,蠢得无可救药。 看吧,多狠心的女人,没有直说一句狠话,却将他耗了所有勇气才捧出的真心,毫无保留的退回来,偏生,她无动于衷地做了个局外人。 三年前,一败涂地,三年后,又是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想该收手了。 忽然,萧凤歌笑了,很明媚,桃花眼一如往常的潋滟波光:“小爷看起来很蠢吗?” 终归,他是不敢赌,只得小心翼翼地守着现状,可不就是蠢吗? 容浅念也笑了。他们总是默契的,点到为止,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可以两肋插刀,却也仅此如此。 萧凤歌一个侧躺,占了容浅念软榻,恶声恶气地说:“狠心的女人,谁稀罕你了,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比你貌美,比你温柔,比你会讨爷欢心的多了去了,爷会蠢到非你不可?” 偏生,他只对她示弱,甘愿为她吃亏,被她吃死,可不就是个笨蛋,蠢得无可救药。 只是,这些话,要烂在胸腹里,谁让这个不够貌美、不够温柔、不会讨他欢心的女人足够狠心呢。 第135章 觊觎者,杀(1) 她笑,没心没肺极了。 他看着她,手捂着胸口,作心碎状:“小爷这就去找个比你貌美,比你温柔,比你会讨爷欢心的美人,抚慰小爷这颗偶尔抽风的心。” “我觉着我们销魂窟的姑娘就不错,你觉得呢?” “嗯,不错。” 真真假假的几句玩闹话,心知肚明的两个人装云淡风轻,潦草地用闹剧收了场。 萧凤歌还是萧凤歌,容浅念也还是容浅念,可以肆意打闹,可以玩笑附和,只是无关风月。 她笑着点头:“真乖。”伸手,顺了顺萧凤歌的发,“我家凤歌儿真乖。” 还好,都没有变,容浅念会笑眯眯地喊他凤歌儿,然后各种凌虐他的宝贝头发。 他佯作发怒,恶狠狠喊:“滚,不许碰小爷的宝贝头发。” 挑挑眉,容浅念环抱着双手:“哟,脾气见长啊。” 俨然,十足的大爷。 萧凤歌一脸纠结:“好吧,就给摸一下。” 俨然,受气的小媳妇。 “乖。”她眸子一转,伸手过去。 然后就是一声惨叫,只见萧凤歌跳远,拂着他的宝贝头发,大喊:“你这女人,不会温柔点啊!” 容浅念耸耸肩,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是知道我不够貌美,不够温柔,不会讨人欢心吗?” 这是个记仇的家伙。 萧凤歌冷哼:“岂止,还有不解风情,不识好歹,不懂情趣。” 这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容浅念一脚踢过去:“去死!” 萧凤歌上蹿下跳四处逃窜,继续火上浇油:“哦,还有,四季干煸豆。” 一句话,戳中了要害。 容浅念怒火中烧:“滚犊子!”四季干煸豆,那是容浅念的死穴。 他不滚,还笑得像朵招风的迎春花,别说多得意。 容浅念咬牙切齿:“你不滚,我滚。” 说着,转身就走,萧凤歌脸一垮:“你去哪?” 前面,那人昂首阔步向前走,背影远了,只有声音传来:“去找我家男人滚床单。” 萧凤歌下意识便抬脚,又顿住,然后苦笑,站在桃树下,人面不似花红,夕阳早下,没有月,星星点点的星子稀疏,他站了许久。 “昭明世子,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吗?”十三上前问道。 萧凤歌撩起衣服便躺在软榻上,抬头望月,自顾沉吟:“今晚,月色尚好,本世子要赏月。” 十三抬头,对着乌云密布毫无月色的天,嘴角直抽。 十二直言:“世子,小姐晚上会宿在椒兰殿,不会回来。” 瞎子都知道某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昭明世子病入膏肓了,还嘴硬,虚张声势地掩饰:“谁说小爷等她了。” 十三回得不疾不徐,条条是道:“我们没说,是世子爷您自个说的。” 萧凤歌被噎住,脸色那叫一个铁青:“再多嘴一句,我把橙碧送来,好好治治你!” 十三额头一路黑线,懒得接话。 世子大爷得意地挑挑眼,喝着小茶,吩咐道:“去,给小爷找个比你们家小姐貌美,温柔,会讨爷欢心的美人来。” 十二十三无语,别说大晚上的找不着美人,就算找着了,这病入膏肓的大爷会要吗? 姐妹两皆摇头,走人,睡觉去,叹气:诶,痴男怨女,多情总被无情伤。 旁人都看得清,谁非谁不可,只是局中人,陷得深了,出不来。 近十月的夜里,有些凉,桃树下,形影单只,对影啜饮。 美人苑寂寥,椒兰殿里,却恰是风月正好。 殿中,点了烛火,微暗,容浅念轻手轻脚地摸寝殿,床幔后,人安寝,她走近了,撩开流苏,脱了外衫,手脚并用地钻进了被子,蹭过去伸手抱住自家男人。 凉凉的吻,落在额上,她抬头,萧殁正温柔地看她。 “吵醒你了。”又抱紧了一分,将整个人都窝进萧殁怀里,自怨自艾起来。 萧殁捧起她的脸:“怎么了?”又亲了亲她,许是刚睡醒,蓝眸些许惺忪,暗哑的声音竟是性感了不少。 容浅念摇摇头,钻进他怀里,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闷着头说:“想你了。”伸手,又勾住萧殁的脖子,像是撒娇,“想抱着你睡。” 萧殁轻笑,吻了吻她唇角,拍着她轻哄:“睡吧。” 她闭上眼睛,只安静了片刻,抬起头,看萧殁:“睡不着。”萧殁看她,并未说什么,顿了会儿,她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萧殁眸光清明:“不告诉你,是没有必要。”他揉了揉她蹙起的眉头,“不用担心,有我。” 萧殁的声音对容浅念总是蛊惑,她心安,摇摇头:“我不担心,大不了不要国婚文书,我不介意与你私定终身。” 说这话时,她眼里坚决得近乎执拗,映出了萧殁的影子,满满地装满了眸子。 这个女子,真叫他喜欢得心疼。 萧殁亲了亲她的眼,额头抵着她的:“傻瓜,即便你不介意,我舍不得委屈你。” 容浅念蹭着他摇头,仰头就贴着萧殁的唇,她喜欢这样的亲密,伸出舌头欢喜地舔了舔才说话:“我不委屈,我要嫁的是你,又不是你萧家的祖宗,没有国婚文书又如何,我照样让整个风清上下唤我一声殁王妃。” 她一向洒脱,会狂妄,甚至不可一世,会因为他不顾一切,将整个风清置于脚下,然后与他站在高处,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风清殁王的妻,便是担了个祸国殃民的头衔,也要如此。 这样的女子,如何叫他不爱到骨子里,他庆幸,她的不顾一切不是为了别人。 萧殁俯身便吻她,有一下没一下含着她唇角,声音缱绻得有些沙哑:“可我要那一纸文书。” 容浅念骤然抬头,嘟着唇:“为什么,难道那文书比我还重要?” 再聪明的女子,遇到情爱,也是个会斤斤计较的女子,会愚笨地胡思乱想,容浅念便想着:她家男人怎么就不像自个那么那么想把某些事都办了呢? 第136章 觊觎者,杀(2) 容浅念郁闷了,低着头不说话,手指在萧殁胸前画圈圈。 萧殁握住不安分的小手放在唇边亲着,拂着她的脸,他字字铮铮:“我要全天下知道你是我萧殁的妻,我要八方来贺,我要你入我萧家的皇谱,我要你百年之后以殁王妃之名与我同葬皇陵。”他深深看她,“所以,那一纸文书,我要。” 容浅念痴了,缠着萧殁的视线,恍恍惚惚像醉了,她想,这个男人太要她命了,几句话就会让她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果然,爱情是个让人疯狂的玩意,只是她却爱极了这玩意。 搂着萧殁的脖子,容浅念眉开眼笑的,软软的声音:“这些你来要,我只要你。”眸子一转,灵动如只狡猾的狐狸,“反正,你的都是我的。” 看吧,这奸商心里亮堂着呢。 萧殁由着在怀里蹭来蹭去,笑得开怀:“你只要我便好,其他的我去为你夺。” 他想,只要她想要,便是这个天下,也要为她夺来,他萧殁的女人要的起,也只有他能给。 怀里的女子笑靥如花,好看的眸子满满都是萧殁蓝色的眼,她伸手,用力抱住他的脖子,扯着嗓子说:“你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准抢。” 神马天下,都是浮云,狠狠霸占这个男人才是王道。诶,她是怎么都不放心,自家男人也不能拴在裤腰带上随处带着,万一被人惦记了去怎么办? 这么一想,容浅念眉头都皱起来,萧殁亲她,捧着她的脸,说:“好,不让抢。” 容浅念立马眉开眼笑了,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家男人亲热,亲亲摸摸一顿后,容浅念抬头,撇着嘴不满:“逸遥,咯得疼。” 萧殁哄她:“乖,你别动。” 她乖乖的:“好,让你动。” 这对话,怎生这般暧昧呢。殿外,三双耳朵越贴越近。 楚夜贴着门,压低声音:“王爷和王妃在里面做什么呢?” 青衣静心凝神,楚林回:“那还用说吗?坏事。” 哦,细想,确实有么一股子味道。 两兄弟正欲再细听,青衣道:“非礼勿听。”然后,退居几十步外了。 两兄弟打了个眼色。 还听不? 想。 如厕忘了? 那还是算了吧。 于是乎,两兄弟恋恋不舍地走开,站在殿外,迎着风,想着某些坏事,面红耳赤。 寝殿里,容浅念很老实,一动不动,任萧殁在她腰上解着什么,天地良心,一向花花肠子的容浅念,这次真的是心无杂念地让自家男人‘为所欲为’。 半响,萧殁抬头,手里拖着传国玉玺。 好吧,别多想了,是这传国玉玺咯得某人疼。 萧殁心疼地给他揉揉:“怎么带在身边。”心疼坏了,语气怨尤,吐出一个字,“重。” 好吧,这传国玉玺华丽丽地遭人嫌弃了。 容浅念偎着萧殁,舒服地眯着眼,懒懒的语气:“我找个时间送回长信殿。”叹气,“诶,我都没有玩够。”这玩意真真好用,她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萧殁说:“那留着。” 弯弯的眸子眯成一条缝,她问:“大婚文书不是要吗?” 他拂了拂她的脸,笑着:“即便没有传国玉玺,我要的,他也必须给。” 蓝眸中,尽是势在必得,这个男人,生来便是应该翻云覆雨的王者。 容浅念想着便喜滋滋的,抱着萧殁一顿亲,得意洋洋地晃着小脑袋:“哎呀,这是谁家男人,怎么这么能干,怎么这么厉害,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还能是谁家的,她不就想说:看,我家男人,厉害吧。 瞅瞅,这得瑟劲。 萧殁看着,哭笑不得。 上一秒还乐呵的某人,忽然焉了:“可是有个混蛋说我不够貌美,不够温柔,不够会讨人欢心。” 容浅念越想越郁闷,因为她否认不了那个混蛋的话。 萧殁却笑地开怀,说:“刚好。”亲了亲她撅起的唇,“你够让我喜欢。” 这个女人,有时候迷糊,竟不知道,他有多喜欢这样的她,不要她貌美,不要她温柔,更不要她刻意讨好,只要她是她就足够了。 他眼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容浅念这才笑了:“也是。”她伸手,勾住萧殁的脖子,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再说人家也很貌美。” 她笑着亲了亲他的唇:“很温柔。” 又抱着他,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很会讨你欢心。” 他笑,然后深深吻住她的唇。 世间不乏貌美温柔的女子,只不过,他萧殁只要一个容浅念而已。 天连着放晴了几日,今儿祈福节,城外护国寺里全是京都来祈福的女子,方过午后,天就暗沉了,大片大片的乌云阴翳,怕是风雨欲来了,这天也经久未变了。 这祈福节,恐是不太平。 风清皇宫,长信殿外,脚步声杂乱急促,一路口口通传。 成公公躬身上前:“皇上,护国寺派人传话,帝王燕已现。” 端坐案桌的慧帝骤然起身,满眼的惊愕:“是哪家姑娘?” 成公公回话:“右相容府,繁华郡主。” 慧帝忽然沉吟,看着窗外压下的天,喜怒难辨:“帝王燕一现,宫里怕是又要乱了。” 年年祈福节,独独今年帝王燕出,正是帝王交替时,这帝后之签定要乱了这纷争。 “皇上宽心,这帝王燕是吉兆,天定凤女,定能佑我风清国泰民安。” 慧帝沉思,久久叹息:“若是天意,自然如此。”慧帝满眼沧桑,已现老态,“朕只怕是人为,是凶是吉,朕也难测,总之,是不会太平了。” 成公公默,低眸思忖。 这才晚上,帝王燕现,便从护国寺传到了宫中,传遍了风清的天,果真,风起云涌,皇宫大乱了,风清野史有称:帝王燕之乱。 外头正下着大雨,美人苑里,夜明珠亮得明媚,毫无这阴雨天的半分阴沉。 第137章 邪乎邪乎(1) 榻上,容浅念窝成一团,像只懒散的猫儿,她似笑非笑地叹着:“帝王燕啊。”榻上,元帅大人挠挠头,不甚惬意。 旁边,十三回话:“可不是。”十三好不惊奇,又道,“据说这支签五百年来只有两个人抽到过,一个是五百年前的开国元清皇后,还有一个便是常林阁那位,这下整个风清都乱了,天降凤女的呼声是一波高过一波。” 自开国的元清皇后抽到此签之后,风清便有了帝王燕出帝后现的传闻,五百年来,这是唯一一次祈福节上,有人抽中帝王燕一签。 这天下,还能不乱? 容浅念笑:“如此一来,繁华倒是坐实了这天定凤女的头衔。”懒懒翻了个身,又问,“萧衍坐不住了吧?” 十三点头,又道:“护国寺才刚把消息传到宫里,太子便请旨与良娣完婚,不过传国玉玺被盗,大婚的文书迟迟没有下来,恰逢此时护国寺的无妄禅师送来了帝王燕的签文。”十三冲着容浅念眨眨眼,笑问,“小姐,你猜猜那帝王燕的签文背后写的是什么?” 容浅念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元帅的肚子,微微抬了抬眼皮子,漫不经心地说:“下月十六,宜国婚。” 十三大惊:“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说起这签文,又是一出怪事了,护国寺的无妄禅师竟给出了这么个解语,一出便震惊了举国上下。 只是……十三细细想了一遍,确定自家主子今天祈福过后,除了睡什么都没干,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容浅念笑得别有深意,挑着眼角甚是邪气,道:“佛曰不可说。” 十三翻白眼,她笃定,这不可说的见不得人。 “继续。”容浅念搂着狗儿,很是大爷地抬手吩咐。 “无妄禅师的签文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文武百官的耳朵里,这会儿啊,国舅爷与晋文公为首,百官其后,正跪在长信殿外请旨国婚,可是没有传国玉玺,天家大婚文书未准,依照风清惯例,要举行国婚,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这事也是一波三折,跌宕得让人一头雾水,从这祈福求签到百官求旨,一环扣一环,说不清,理还乱,却引人深思费解。 只是容浅念一双狐狸般狡猾的眸子里一干二净得毫无困顿,缓缓接过话:“亲王的联名上书。” “风清有惯例,若传国玉玺有任何差错,唯有所有亲王联名上书,国婚文书方作数,只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开例,而且,百官同奏。” 容浅念听着,懒懒眯着眼,将睡未睡:“这会儿,皇帝老头该去椒兰殿传话了吧?” 十三不可置否:“对这帝后之事,百官可等不及。” 容浅念自顾笑着,半响,莫名其妙地念了一句:“嗯,我家男人真本事。” 十三听了,纳闷了,就问:“这和姑爷有什么关系?” 从祈福节到百官请旨,十三确定,和她家姑爷都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她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因果关系来。 容浅念还是那句:“佛曰不可说。”说着,搂着元帅大人睡觉去了,哼着小曲,“洪湖水啊,浪呀嘛浪打浪。” 十三无语摇头,搞什么神秘,不过,她敢笃定,容妖孽一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行径,不然,不会心情这么好。 可不,被容妖孽料准了,长信殿中,慧帝传见殁王。 片刻之后,传报:“皇上,殁王到。” 轮椅碾过长信殿的大理石,萧殁只身一人,淡然自若。 慧帝坐在棋盘前,并未抬头:“来了。”倒是心平气和的语气,说,“过来陪朕下盘棋。” 萧殁不语,与慧帝相对而坐,他执白子,帝执黑子。 慧帝抬手未下:“朕让你一子。” “不用。”淡淡语气,萧殁执起棋子,瓷白的指尖,玉子一般。 慧帝也并不多说,抬手便落下第一子。 随后,白子落,绕于慧帝黑子。 淡淡藿香从铁炉中袅袅升起,长信殿中,极其静默,唯有棋子落盘的声响。 棋盘上,黑子聚拢,白子杂乱无章,看得出慧帝围攻,看不透萧殁棋局,半盏茶的功夫,黑子也未能胜出半子。 慧帝一棋堵住白子,萧殁执子,缓缓落在黑子中央,慧帝脸色骤然大变,捻着棋子,久久没有落下。 一子,黑子便落于下风,原来,这白子内中玄机重重。 “步步为谋,以退为进。”慧帝似笑,却冷,“朕的十六个儿子当中,最属你会谋。”说着,落下一子。 萧殁手中白子如玉,缓缓落下,他道:“我若不谋,必败。” 这谈的是棋道,也是生存之道。 慧帝不可置否,执棋,专心致志,没有丝毫松懈,额上,有细密的汗,反观萧殁,面色如常冷清,每一步,不疾不徐。 又半盏茶,棋盘上,白子渐收,中间,黑子毫无喘息。 骤然,白子破口,攻其中间的将。 慧帝大笑,一子从破口间出,抬眼:“为了一颗棋子,将满盘棋局显露。”抬手,吃了一片白棋子,慧帝道,“这步棋,你输了半壁。” 棋盘之上,慧帝的黑子已占了大半领地,有扫尾之势。 萧殁面不改色,执子:“那又如何,我只要结果。”落子,他抬起眼,淡漠得无波无澜,启唇,他道,“我赢了。” 慧帝大惊,一看棋盘,脸色灰白。 只一子,只一步,便致胜,让人防不胜防,一败涂地。 惠帝惨然失色:“原来你的半壁江山便是要取朕的将,好一招釜底抽薪。”沉吟,抬眸,惠帝言,“朕输了。” 一盘棋,惠帝惨败,论起谋划,萧殁更甚。 骤然,惠帝灼灼目光逼视:“帝王燕,是不是你?” 萧殁启唇,淡漠:“是。” “只因为她?” “是。”没有迟疑,微蓝的眸子染了点点灼灼夭夭的蓝。 这萧家的天下,果然还是祸乱于那个女子。 惠帝沉吟,犀利的眸,略微有着苍老,沉声,他目光如炬:“小十,你到底是要这个江山,还是要她?” 第138章 邪乎邪乎(2) 他一步一谋,将整个风清的天下玩转在鼓掌间,若是为了天下,为了一个男子的野心便也罢了,若只是为了一个女子,为了儿女私情,皇室之人,该是如何荒唐可笑。 须臾的沉默,萧殁蓝眸一凝,道:“大婚文书。” 惠帝失笑,好谋划,好算计,欺瞒了整个天下,一场帝王燕之乱,竟是他的美人谋。罢了,有了答案又如何,江山美人,他便是都要,谁又能阻得了。 “传朕旨意,以亲王联名文书之准。”微顿,惠帝之声响彻整个长信殿,“特赐太子与殁王于下月十六完婚,以国婚之礼,八方来贺。” 此时,已是午时三刻,右相容府外,忽然来报:“圣旨到!” 惠帝一纸圣意,扰了整个相府安宁。 常林阁中,青竹环绕的凉亭里,女子迎着风,清泠的眸零碎了树影斑驳,她冷笑着:“真快。” 女子身后,妇人面色沉凝:“繁华,听娘一句,别再念着那个人,你将为太子良睇,若将来太子为帝,又岂能容他,到时候你该何处?” 一纸圣意,太子择日国婚,良娣却连圣旨都未接,多少双眼看着,这桩婚事哪里容得半分差池,都道是凤女恣狂,藐视皇权,林氏却知道,这些全因一个殁王。 林氏苦口婆心:“答应娘,别再执迷了好不好?” 容繁华转眸,沉寂的眸子染了墨,她淡淡开口:“萧衍不会为帝。”冷笑,“他没有那个资格。” 林氏一听便恼了,沉声逼问:“那谁有资格?殁王?”又冷嗤,“繁华,他只是个废人。” “娘,你信不信?不是他没有资格要这个风清,而是风清没有这个资格。” 每每说起那个人,她眸中总是一种几乎痴迷的东西。 容家繁华,为了萧殁,早就痴了,狂了,魔障了。 林氏只是嗤讽:“帝王燕之签又岂会空穴来风,你为后,这为帝的只能是太子萧衍。” 帝王燕一出,不止林氏,整个风清,对这天定凤女之说深信不疑。 容繁华大笑,自嘲自讽,她长叹,缓缓启唇:“娘,那日,我的签,并非帝王燕。” 林氏大惊失色,失态大喊:“怎么会?那无妄禅师解的又是谁的签文?” 世人都知,祈福节上,容家十一女,得了一签帝王燕,护国寺无妄禅师亲解签文。 怎会有错?谁有此能耐?那帝王燕又是谁? 容繁华道:“容九。” 容九,竟是她…… 林氏想也不想,嘶吼:“不可能!你才是天定凤女,她算什么东西?论起母仪,她没有,便是一般女子该有的娴容淑德,她也一样都没有,不过空有一身狠劲,怎么可能是天定凤女,怎么可能是她?” 容繁华冷冷轻笑,风吹起湖面波光,映在她眸间是死寂的:“是她,帝王燕是容九抽到了的,我亲眼所见,解签文之前,无妄禅师见了萧殁,这都是他的局。” 一场祈福节,风清风起云涌,容家繁华郡主在风口浪尖,只是谁知道,洗尽铅华的竟是那个女子。什么天定凤女,到头来,不过一场闹剧。 林氏惨然失色,呢呢自语:“怎么会这样,你才是天定凤女,你才是太子良娣。” 她笑,极尽嘲讽:“我只是他的棋子。” 林氏瘫坐地上嗤笑:难怪,大婚文书为两纸,一纸繁华,一纸容九。 原来,这一场帝王燕之乱,竟是萧家十子的一盘棋局,多少人置于局中,不过是棋子,谋的,竟是容九。 繁华一梦,现在梦醒了,空落落的,什么都不剩了。她对着湖面,空叹:“既然他想要我嫁,我便遂了他的愿。” 林氏沉默了,苦叹。 常林阁里叹息久久未绝,美人苑里谈笑风生。 “来了吗?” 树下,摆了张漆木的案桌,沏了一壶热茶,两三道糕点,一只宠儿,一个笑容满面的女子,身后,丫头俊俏,小厮英俊,环绕于侧。 万里无云,桃花翩翩,真真惬意啊。 十三回话:“宫里传旨的公公刚走,国舅府的人就到了,这会儿正和老爷谈着呢。”十三直笑,“国婚的圣旨才刚到相府,这不,国舅府又来人求亲了,相府可真是喜事连连啊。” 喜事?十二不予置词。 容浅念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得花枝招展,好不开怀,懒懒抬着手指,还拈了块杏花糕,语调懒漫:“十二,送本黄历去正厅,告诉容老头,下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十二不言不语,转身拿黄历去了。 十三惊呼:“哇,又是十六号。” “可不是好日子。”容浅念撑着脑袋笑得开怀。 隔着远远的距离,五步抬头,看见桃树下女子笑靥如花,嘴角微微扬起。 十三笑眯眯的:“小姐,做人要厚道啊。” 容浅念眨眨眼:“我怎么不厚道了?”眯着眼,笑成弯弯的上弦月,“我觉着三喜临门甚好,甚好。” 可不是,三喜临门呢? 市井里,到处议论纷纷,说的啊,就是容相家喜事连连。 茶铺里,三两成群,大汉们说起那点事,甚是激昂:“下个月十六,容相家二女同嫁,又有的热闹瞧了。” 邻桌的大汉道上一句:“是三女同嫁。” “还有谁?” 这容家九小姐和十一小姐的大婚文书刚下来,整个帝京便都知道了,只是,这三喜临门就怪事了。 那人娓娓道来:“今儿个,国舅府刚向相府下了聘礼,章卿侯爷求娶容家八小姐。” 有人惊呼:“章卿侯那个太监?” 自打章卿侯爷的宝贝蛋被咬了,这风清的百姓们明里暗里便管章卿侯爷做太监,可不是太监,名副其实呢。 大汉迎合,说得起劲:“可不是,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十六。” 不少人就惊奇了,不可思议地连声大叹:“这谁都知道章卿侯没了宝贝蛋,右相怎么还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了?” 男人嗤笑一声,夹了块牛肉放在嘴里,一边说着:“谁知道,说是有个神算子给章卿侯爷算了一卦,将京都未出阁女子的生辰八字一一看过,结果这一算,算出了容家八小姐与章卿侯爷的锦绣良缘,容老爷也不知道抽得什么风,居然应下了这门亲事。” 第139章 娇妻难治(1) 说起这事,便怪了,无端冒出个神算子,无端算出了良配,无端容相老爷抽了风。 有人感叹:“这风清没一天安生,尤其是右相容府,真不知道出了什么孽障。” 可不是出了个孽障,唯恐天下不乱呢。 还有人揣测:“相爷指不定是收了国舅爷什么好处,所以啊,才买女求荣。” 显然,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中间有鬼。相府啊,就是一潭死水,右相老爷又干净得到哪去? 男人扼腕了:“我看也是,只是可惜了这年轻貌美的八小姐,嫁了个太监,得守一辈子活寡。” “诶,不知道这八小姐会不会寻死觅活?” 这话,倒还说准了。这会儿,相府可不是翻了天了。 美人苑里,十三抱怨连连:“小姐,小八又寻死觅活了。” 美人苑里,十三抱怨连连:“小姐,小八又寻死觅活了,这都是今个儿第四次了。” 国舅府的聘礼才下了才不到两天,容家八小姐寻死便不下于十次,各种法子,各种死法,到现在,还闹腾着呢。 容浅念窝在软榻里,懒得动弹:“这回又是用的什么法子?” 十三面不改色:“割腕。” 容浅念哧了一声:“没新意。”翻了个身,抬抬手,懒洋洋地吩咐,“差人送瓶雨露膏过去,保管她不出三天就活蹦乱跳。” 雨露膏?那是什么,千金难买的好东西啊,十三肉疼了,很是不满:“这要活蹦乱跳了,又有力气寻死觅活了。” 容浅念笑得人面桃花:“容府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就让她好好蹦跶蹦跶,我倒想看看,她还能想出什么寻死的法子来。” 瞅瞅,这幸灾乐祸的劲头。这妖孽,最喜欢看人蹦跶了,更喜欢在人蹦跶的时候戳上几下,这不,元帅大人满地蹦跶耍着玩,容浅念一手指过去,戳翻了它的肚子,元帅大人正撒泼哀嚎呢。 十三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小姐,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容浅念继续戳元帅大人的肚子,玩得不亦乐乎,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边笑边说:“放心,死不了,容老头舍不得小八死,那可是他的命,她非嫁不可。” 十三一知半解:“小姐怎么就知道小八非嫁不可?” 那边元帅大人怒了,腿丫子一撒,猫都耸起来,真真是怒发冲冠啊。 容浅念眯着眼笑,一脚过去,将元帅大人踢翻了,倒在软榻上笑得四仰八叉,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因为本小姐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卜了一卦,此乃良配,天定姻缘。” 那一人一狗,什么恶趣味,十三眼不见为净,暗自腹诽:什么夜观天象?狗屁不通!贴了两道八字胡就成神棍了?也就国舅那个蠢蛋相信出门能遇神算子。 话说,国舅爷重金请来的神算子,不就是容妖孽吗?坑了银子不说,还把小八推进了火坑,哪里还找得到这样无耻的人。 “国舅老爷急火攻心、病急乱投医自然好糊弄。”十三纳闷了,“不过小姐,你是怎么让容老头那只狐狸乖乖听话的?那老头,平日就喜欢假仁假义,腆着一张老脸装伪善,生怕帝京的百姓们不知道他是善人似的,隔三差五就发粥派馒头,他怎么舍得撕破了他容大善人的嘴脸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十三揣测,“是不是小姐你抓到容老头什么把柄了?不然,除非天上下红雨,不然,容老头一定是作死的。” 这一串话下来都不带喘气的,骂人不带一个脏字,那叫一个妙语连珠。 容浅念一把推开元帅大人,跳下软榻,对着十三作五体投地状:“哇,十三啊,你好生毒舌啊。” 十三作娇羞状:“奴婢这是得了小姐的真传。” 容浅念点点头,很是受用:“孺子可教也。” 十三眼角直抽:“小姐,你到底搞了什么鬼?”她敢笃定,一定是她家妖孽使了坏。 容浅念伸了个懒腰,不咸不淡的语气:“我给国舅爷送了份聘礼。” 果然,妖孽是下了连环套。 十三兴奋了:“什么聘礼?” 容浅念笑得意味深长。 什么样的聘礼能让右相大人乖乖就范,舍得把女儿样火坑推?越想,十三越沸腾,兴奋极了:“小姐快说快说,到底是什么聘礼?” 眼角一挑,容妖孽笑得比春光还明媚:“自然是让容老头乖乖就范的好东西。”眨眨眼,看十三,“你说是命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十三恍然大悟:“哦,卖女求荣啊。” 想必,容妖孽是捏住容老头的死罪了,这么一丢出去,容老头还不乖乖就范。 诶,妖孽一出,谁与争锋。 那边,容浅念又逗起了狗儿,手脚并用地又是踢又是戳,元帅大人满地打滚,容浅念边笑边念叨:“不知道小八出嫁文家那婆娘给多少嫁妆,我那十三万,也该一并算了。” 十三无语凝噎,整了这么一出,竟然是为了银子,要是容老头知道非得吐出一口血来,小八怕是直接就抹脖子了。 诶,宁得罪天下人,也莫得罪容九妖孽,不然,会像容小八一样,求死都不能。 这时,十二进来:“小姐,八小姐正在绝食。” 擦,又开始寻死觅活了,真是一刻也不闲着。 容浅念兴致缺缺,叹气:“诶,还是这么没新意,一哭二闹三上吊,女人就是麻烦。” 麻烦?貌似您老人家玩得乐呵着吧?十三付腹诽,鄙视,另外替小八捏上一把同情泪。 诶,想死死不了,得守一辈子活寡,人艰不拆啊。 这不,容浅念闲不住了,还嫌不够乱,吩咐十二:“把养精蓄锐丹给老八送过去。”眯着眼一笑,语气狂妄又痞气,“这三喜临门,我要定了。” 养精蓄锐丹,那可是从唐门弄来的宝贝,十三又肉疼了一把。不过,不知道那小八活蹦乱跳后,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这么一想,十三有点迫不及待了。 “三喜临门,有好戏看了。”十三兴奋。 第140章 娇妻难治(2) 相府八小姐的院子里这时候确实有好戏看了。 院子里里外外全是小厮丫鬟,里三层外三层,三步一家丁,五步一侍卫,围得简直是密不透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防贼。 屋子里,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我不嫁。” 听这声音,这脉割得不够深,这绝食也绝得不够久啊。 除了闹腾的容锦绣,屋子里相爷夫妇都在,守在床边。 文氏抹着眼泪:“锦绣。” 容锦绣一向娇生惯养,文氏是捧在手里养的,如今这幅窝在床上,脸色苍白,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的样子,着实心疼死了文氏。 容锦绣白着脸,吼得撕心裂肺:“我就是死也不嫁给那个废人。” 文氏抓着乱动的容锦绣,眼泪不断。 一边,容相无动于衷,冷眼相视,语气强硬:“你就是死也得给我嫁过去。” 容锦绣被吼得当头一懵,眼里全是兢惧,抓着文氏的手一直在颤抖:“娘,你替我求求爹,我不要嫁,不要逼我。” 文氏不忍,悲愤地看着容相:“老爷,锦绣是我们的女儿,你为何如此狠心。” 容相一甩袖子,态度毫无缓和:“我不狠心,我们容家都要死。” 文氏大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相冷哼一声:“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哥哥,他手里可是握着我株连九族的罪证。” “怎么会这样?”文氏都傻了,不可置信,右相府与国舅府是姻亲,关系虽说不上唇亡齿寒,但也千丝万缕,此番联姻即便不反目成仇也会心存隔阂。文氏大骇,“那些罪证,我哥怎么会有,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我怎么知道。”容相不由分说,“总之,锦绣必须嫁到文府。” 俨然,容家老狐狸要的是万无一失。 容锦绣脸色巨变,整个人瘫软在榻上,撕心裂肺地大吼:“娘,我不嫁,凭什么我要当牺牲品,我绝不同意。” 文氏面如死灰,怔怔看着女儿,始终没有说话。 容锦绣惨笑,面目狰狞扭曲:“你们要是逼我,大不了一死,谁也别想好过。” 文氏撇开眼,直抹眼泪,容相却不为所动,大喝:“来人,把八小姐绑起来,不管用什么法子,在下个月十六之前,她必须给我活着。” 容锦绣浑身颤了一下,一把拽住文氏的袖子,哭着喊着:“娘,娘你救救我,我不要,我不要!” 文氏不忍,哀声央求:“老爷,就不能想象别的办法?” 容相面色阴冷:“妇人之仁!”转身,大喝一声,“还不快把小姐绑起来。” 顿时,十几个面无表情的侍卫提着绳子,将容锦绣死死扣住,她撕心裂肺地大吼:“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文氏瘫软在地:“锦绣,我可怜的女儿。” “放开我!” “娘,娘,救救我。” “……” 整整一盏茶的功夫,容家八小姐的院子只闻女子哀嚎嘶吼不断,隐隐还有妇人啼哭的声音,整个右相府绸云惨淡。 偏生,相府的花园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好不惹人采撷。 有女子一声叹:“这凄惨的喊声啊,让人好生心肝颤抖。” 丫头打趣:“小姐甚是欢喜吧?” “欢喜欢喜。”女子明眸皓齿,笑得人比花娇,左手采了一朵花,右手采了一朵花,嘴里还哼唱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的,除了容妖孽还有谁? 十三掏掏耳朵:“小姐,这是牡丹花,可不是茉莉花。” 容浅念瞥了一眼,摇头:“啧啧啧。”对着一朵娇花儿叹气,“唉!不懂情趣。” 十三嘴角一抽,无语。这人,好生不要脸,情趣?她懂?屁!十三想爆粗口了。 那边,某妖孽又开始荼毒人的耳朵了,采了一朵玫瑰:“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又采一朵牡丹,“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十三放眼望去,没有瞅见一朵茉莉花,这也就算了,这调调,七扭八扭的,真叫人抓心挠肺。 忽然,女声传来:“是你对不对?” 抓心挠肺的歌声偃旗息鼓,咔嚓一声,一朵牡丹折烂了。 丫的!坏人情趣。容浅念抛了个白眼,笑盈盈地看向来人:“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手指缠着长发,做思考状,“人话?”这语气甚是怀疑。 任凭这花娇人艳,这一句话,容年华脸色灰了,隔着一条曲径,颤着手指指过来:“锦绣的婚事一定是你搞的鬼。” 容浅念掩嘴惊恐:“这你都知道!”嘴角一咧,笑开了花,“七姐姐好生聪明呢!” 这人嚣张到了一定境界,不要脸到了没有境界。 容年华脸哆嗦了一下,八成是被气的,声嘶颤抖:“你为什么要害锦绣?” 容浅念瞅了瞅手里的花儿,瞅了瞅容年华,一脸无辜:“非要有什么理由吗?”挠挠发,眨眨眼,“那我想想。”好生一番思忖,抬眸,清清眸光闪烁如星子,问,“看她不顺眼行吗?” 容年华脸色一白,身子都颤了颤。 容浅念哼着小调,继续采花,那调调,正是茉莉花,十三肩膀一耸一耸,憋笑。 沉默半响,容年华上前,欠了个身,语气软和得都让容浅念起了鸡皮疙瘩了:“以前为难你是我们不对,你到底还想怎样?终归我们都是姓容。” 屁,老娘姓萧! 容浅念耐着性子,手里耍着一朵花,漫不经心地说:“不想我怎么样的话很简单。”顿了顿,将花瓣一瓣一瓣摘下,嘴里还叼了一片,眸子冷冰,唇角含笑,“以后见了我,要么三跪九叩喊一声殁王妃吉祥,要么。”一口吐了嘴里的花瓣,扔了桔梗,道,“绕道走。” 十三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喷了。她家妖孽主子,就是狂,狂得人神共愤激动人心啊。 容年华脸色惨白:“你……你欺人太甚!”语气虚张声势,毫无底气。 第141章 娇妻难治(3) 笑话,与妖孽斗法,能不是自掘坟墓吗? 容浅念笑凑上去,笑盈盈地问:“那你信不信还有更甚的?” 要是容年华敢答不信,容妖孽一定‘身体力行’好好让她‘信信’。 所以,容年华敢吱声吗?没敢,她半天都没吱声。 容浅念擒了朵花在手里作践:“到底是这花开得好生娇艳,总惹来些采花的蜂蜜来。”摇摇头,一脸的不爽,“不顺眼,真不顺眼。” 容年华是个聪明的,咬咬牙,一甩袖:“我们走。” 诶,终究是怕了这厮了。 花园里,容浅念哼起了欢快的小调:“今天的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 这啊,是个妖孽纵横的世道。 连着几日帝京变了天,却是风平浪静。 十月十五号,惠帝宴请百官,以贺次日国婚,当日宫中大乱,史称皇廷乱。 十月十六号,风和日丽,宜婚嫁,风清国婚于此日,八方来贺。 皇家新纳两妃,右相府三女同嫁,辰时起,帝都街上万人空巷,万丈红锦铺了一路,皇家仪仗队奏响了整个帝京,鞭炮声声震耳。 皇家新纳两妃,右相府三女同嫁,万丈红锦铺了一路,皇家仪仗队奏响了整个帝京,鞭炮声声震耳,辰时起,帝都街上万人空巷,男女老少皆伸长了脖子,一堵国婚风采。 人群里,惊叹声阵阵。 “十里红妆,八方来贺,普天同庆国婚,这右相容府好大的面子啊。”大汉一个猛劲,挤到了前头,眼都看红了,嘴里念念,“妈的,银票也不是这么砸的。” 旁人听了去,搭上一句:“那可不,不整出这么大的排场,容九那妖孽能安生?一不高兴了指不定又给天家捅出几个窟窿来。” 这话在理,现在帝都谁不知道容家有只上天入地无恶不作的妖孽,说起那妖孽,那都是心肝颤抖啊。 “这倒也是,惠帝怕是也怕了这妖孽了,不过话说回来,殁王可真是宠妻无度,你看看那迎亲的仪仗队,就是花轿也比东宫多了八抬。” 投眼望去,东宫花轿于前,椒兰殿其中,章卿侯府最后,这一前一后八抬大轿,独独中间那十六抬大轿,着实惹人眼红,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这手笔!”又道,“我还听说光是椒兰殿下的聘礼那也要绕着右相府好几圈,连太子都没这么大手笔,这殁王啊……”那人掩着嘴,小眼睛一挑,“不简单哟。” 众人面面相觑,了然于胸:天家啊,早就换天了。 一路,红锦漫天。 这时,不知谁道了句:“诶,怎么不见殁王?” 一语惊醒,乍一看,太子与章卿侯高坐骏马,昭明世子一身戎装,领三百皇家护卫,独不见殁王。风清皆知殁王宠妻无度,此番,着实诡异啊。 三五成群,各自非议。 “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儿个夜里宫里出大事了,这亲殁王怕是迎不了了。” 听的人都瞪大了眼:“大事?” 说事的那人东张西望一番,掖着嗓子:“昨晚上惠帝在长信殿设了宴,盛请百官与容家一家子。” 大婚前夕摆宴……惠帝一向对容九欲除之而后快,这宴能有好宴? 立刻便有人惊呼一句:“鸿门宴!” “鸿门宴倒是鸿门宴,只是赴鸿门的可不是容九。” “那是?” 那人招了招手,众人凑上去听耳根子。 “明华公主,还有……”心肝一个颤抖,“惠帝。” 有人惊叹:“这就怪了。” “还有更怪的呢。”那人掖着嗓子,“殁王爷的腿,不治而愈了。” 顿时,人群一阵哗然,皆摇头叹息:天家啊,真乱。 宴无好宴,十月十五,皇廷大乱,又一出惊天秘辛,各种迂回,多少人心揣度、阴谋阳谋就不得而知了。 这国婚啊,又是天家的一潭水,要搅个天翻地覆。 吹吹打打,一路红妆铺到了右相容府。 美人苑里,正是喜气洋洋,见十三小跑进来,带了些许慌张:“小姐,迎亲的队伍来了。” 纱幔之后人影绰约,床边元帅大人摇头晃尾,脖子上扎了条红色的绸子,似乎不舒服,爪子挠啊挠。 “说说,什么情况?” 容浅念一身红妆,平素从不施脂粉的小脸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淡淡的绯色,难得她安静端坐,红裙曳了一地,倒是佳人倾城。 只是……佳人蹙眉,唇色苍白。 十三眼观鼻,鼻观心,三番斟酌,回道:“椒兰殿十六抬大轿,三十六箱聘礼,素锦红妆一路从城南门铺到了府里,就算是嫁作东宫的十一小姐也比不上。” 要是往日,这丫头非得尾巴翘到天上去,今个儿,怎生少了三分底气。 元帅大人哼哼,抛了个莫名的白眼。 容浅念这才抬抬眼皮,嘴角一掀:“什么都有,独独缺了本小姐的相公是吧。” 十三默了,低头,脑筋打转:昨儿个夜里到底发生什么了?有种预感,这妖孽又要翻天覆地了。 果然,床幔后,容浅念一撩流苏,一身红妆飞扬:“老娘就知道,昨夜有人挑灯去厕所了。” 找屎! 元帅大人浑圆的小胖身子一滚,到了容浅念裙边,蹭啊蹭,这天下第一锦,就是舒服。 十三眼皮一跳,瞅了瞅自家主子,这一身佳人装束,奈何改不了骨子里的彪悍,十三开始叨叨了:“小姐,不管昨儿个夜里是谁找屎,咱秋后算账,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可要悠着点,何况你还是病患,这体力要留着晚上洞房花烛。”吸了口长气,苦口婆心,“小姐啊,千万要冷静。” 事实证明,容九,就算是个伤患,就算大喜之日,就算长裙曳地,她还是个妖孽,她破口就是粗话:“狗屁冷静,老娘现在只想捉了我家男人,然后把他狠狠地……”容妖孽咬咬牙,恶狠狠,“按到!” 这人,肠子是黑色的,脑子是黄色的。 十三打量,这欲求不满急不可待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昨夜里的病态。 第142章 节操无下限(2) 这女人啊,真要人命,浑身都是刃。 整了整一身戎装,萧凤歌抬脚。 “世子,老王爷请世子回府。” 这个当口忠亲王爷派人来请,萧凤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家老头打的什么主意。 “本世子还要抢亲呢。” 传话的人接过:“王爷说,世子不要白费力气。” 萧凤歌咬牙切齿,一脚踢过去:“滚犊子!” 小厮跳了三步高,面不改色,继续传话:“王爷还说,今日就是翻天覆地,殁王也不会出现。” 这话,顺了萧凤歌的毛,他深思一番:“老头子还说了什么?” “王爷说,他心头梗塞,缺个侍候的人。” 心头梗塞?缺人侍奉? 放他娘的屁!闭着眼说瞎话也不怕眼瞎。 萧凤歌忍了,大手一摆:“回王府。” 于是,三百护卫浩浩荡荡打道回府。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午时,皇家迎亲的仪仗队已临城下。 未央宫中,皇后惶惶不安,殿中,静得让人发慌,殿外,有宫人进来,慌慌张张的:“皇后娘娘,太子与容家两位小姐的花轿已经到宫外了。” 文皇后从凤榻上站起来:“萧十呢?”皇后眼下青影沉沉,想是昨夜里彻夜不眠。 “未见殁王。” 文皇后沉吟,眉头蹙起深深的纹路:“皇上有什么动作?” 宫人汗涔涔,回答:“长信殿外,铁衣卫严阵以待。” 才一个晚上,椒兰殿凭空冒出一批深不可测的铁衣卫,皇帝遭了横祸,整个皇宫人人自危,丝毫没有半分大婚的欢庆。 惠帝被囚,这当口,皇后稳不住阵脚了。几番思量,皇后对着殿外传旨:“传本宫旨意,皇上身体抱恙,殁王不知所踪,暂封城门,良娣御辇以东宫侧门入,椒兰殿之礼暂搁。” 宫人伏地:“娘娘三思,皇上还没表态呢,殁王那里惹不得,容九那……” 妖孽更惹不得啊! 连皇帝都忌三分的人,惹着了那还了得。 “本宫还不信,那妖孽真能翻了风清的天。”文皇后冷蔑轻哼,凤眸尽是阴厉。 能!真能! 宫人默了,抹汗。这风清的天,哪里奈得住容家那只妖孽来搅合。 这会儿,城南宫门外,天地正翻覆着。 红绸环绕,十六人抬的轿中一只素手撩开珠帘,传出来女子清凌凌的嗓音:“哟,这是什么在挡道啊?” 喜轿前,御林军断其前路,严阵以待,戎装的军统上前,拱手:“尔等奉皇后娘娘之命,暂封城门。” 老婆娘,挑灯照厕所呢。 轿子一侧,十三嘴角一扯:“找屎”怀里元帅大人张牙舞爪地扯着脖子上扎的的红色蝴蝶结。 轿中,女子笑语嫣然:“原来是未央宫的走狗啊,难怪了,好狗可不挡道。”红袖一掀,露出女子红色的裙摆,冷悠悠地丢出来两个字,“让开!” 五百御林军纹丝不动,面不改色。 “将在外,军令不得不为,容小姐,得罪了。” 剑拔弩张间,御林军迅速变阵,一场硬仗一触即发。 “本王妃耐心不好,最后再说一遍。”纱幔飞扬,她一袭红衣立于马前,早已扯了盖头,一张娟秀的小脸冷若冰霜,轻启唇,“让开。” 片刻迟疑,军统一声令下:“传令,封城!” 随即,有人动作。 她清幽的眸子微微一凝:“谁敢,老娘废他一双手。” 语罢,一声惨叫,城门未合,漆木的宫门下,男人抽搐瘫软倒地。 她轻踮莲步,缓缓走到宫门下,把玩着手里的流苏盖头,眸子,含笑地看着地上挣扎扭曲的男人:“很痛吧。” 男人抬眸,入目的是女子红色的绣鞋:“你、你……”瞳孔在紧缩,两只手垂在身侧。 一双手被废,却不见半点血腥,只是微光下,男人手臂上的银针闪着灼灼的光。 她还是浅笑,蹲在抽搐的男人前,撑着下巴:“我这个人,从来不开玩笑,说废你一双手,绝不废你一双脚。”手里流苏盖头映红了她的眸子,“现在,老娘要你的命。” 语落,指尖那红色流苏微转,掠过男人的脖子,一丝血,慢慢渗出,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点声响,男人倒下,没了呼吸。 空气染了腥味,令人毛骨悚然,静默间,女子恣狂的声音响彻城南宫门:“都给我滚开,这萧家的大门,老娘就是踹了,也要进去。阻本王妃者,如此下场。” 杀一儆百,这容氏殁王妃,一双素手,最精杀戮。五百铁骨铮铮的御林军各个白了脸,握着箭矢的手,微颤。 近,必死;退…… 哒哒马蹄忽然传来,有人来报:“太后有令,阻之。”一道懿旨摊开,“违者,死!” 片刻,怡和殿的护卫军重重包围。 好啊,这老婆娘也倒插一脚。 素手一掀,流苏飞扬,容浅念道:“那就去死。” 银针转于指尖,宽袖扬起,漫天间,尽是森白的冷光,只见女子一身红衣,凤冠霞帔叮当作响,眼花缭乱里,看不见女子容颜,只有一抹张扬的红色,在铁骨男儿的箭矢下穿梭,素手直擒,一次一次,都是咽喉命脉,卷起染了血的风。 俨然,修罗场也不过如此。 风静,女子衣裾缓缓落下,指尖的匕首上未干的血渍滴滴坠下,晕染出红色的纹路,曳地的流苏却未染丝毫血色,倒是红得肆意。 而后,一个一个倒下,气绝,没有呻吟,没有挣扎,城南宫门前,堆起了高高尸骨。 这是第一次,她大开杀戒。 十二十三傻了,椒兰殿与相府的护卫怔了,便是元帅大人也瞪着骨溜溜的眼珠子,没有丝毫眨动。 这个女子,原来,杀人,不仅是她的手段,也是她本能。 铛…… 匕首被她扔置地上,铮铮作响,地上的青石上,血迹开始在蔓延,她站在成百上千的尸骨前,用大红的礼裙擦拭指尖的血渍,扬着嘴角抱怨:“都弄脏了我的喜服,真真讨厌。”俯身,捡起落于地上的流苏盖头,抬眸,睃了一眼蠕动逃生的男人,撇嘴一笑,“别怕,我很温柔的。” 第143章 刚好,她只要他(1) 温柔?一盏茶的功夫解决了几百个战功赫赫的御林军,这样的女人,到底是哪里和这个词沾边? 那男人一个腿软,挺尸在地,五官都在颤抖:“饶、饶命。” 容浅念伸手,拍了拍那男人比尸体还白的脸,笑得无比畅快:“好说好说,饶你可以,不过要听话哦,先叫句殁王妃来听听。” 饶命?嗯,世上貌似还有个词叫做生不如死。 男人当然很听话,颤着声音喊:“殁、殁王妃。” 容浅念乐呵地眯着眼:“乖。”抱胸蹲在那人跟前,眼珠子灵活地转悠了一圈,道,“现在,进宫,去六部传话,十月十六殁王大喜,殁王妃血染城南,天家红妆,以庆国婚。再去怡和殿告诉太后,这萧家的族谱,我容浅念偏要占上一席,不止如此,百年之后,皇陵之内,我容浅念定要居之主位,要她年氏懿荣太后伏于我脚边,看她萧家儿孙世世代代朝奉于我,对我三叩九拜,喊一声殁王妃大驾。”拨了拨凤冠上的珠帘,她漫不经心地补充,“哦,还有皇后,让她仔细着点,小心看着她头上那顶凤冠,可值不少钱呢,俗话说,不怕贼偷,可就怕贼惦记不是?” 这世道不要脸的人很多,狂妄的人也很多,能狂妄得这么不要脸的,大抵只有这个女人。 这话一出,怕是天家那三位心肝脾肺脏都要烧起来,严重点,没准一个气没接上来,一命呜呼了。 当下,半死不活的男人就一个气没接上来,正要双眼一翻,却被女子一双瓷白的小手捏住了下巴,咔嚓一声,卸了。 男人,疼得哀嚎,却怎么也晕不过去。 无耻这种品德,在容九这,没有下限。 她问:“记下了吗?”笑了笑,耍玩着自个的手指。 男人口齿不清,哆嗦:“记、记住了。” 容浅念这才满意地笑开,高抬手:“下去吧。” 男人连滚带爬,地上,留下一潭尿渍,屁滚尿流大概如此。 敛了敛笑,回头又问:“你们呢?” 宫门前,一干还会喘气的侍卫伏地叩拜:“恭迎殁王妃大驾。” 容浅念心情大好,耍着手里的流苏,嗓门一提:“乖,统统有赏。”盖上盖头,她几步翻上轿子,喝一声,“起轿!” 仪仗队奏响,一路吹吹打打,在宫中招摇过市。 这萧家的大门,容九啊,横着走。 不出半盏茶功夫,城南宫门的血腥味传到了长信殿里。 殿前,成公公一五一十,事无巨细。 说到后面,语调愈发沉凝:“血染城门,天家红妆,以贺大婚。” “砰!”茶杯尽碎,惠帝怒不可止,大喝,“放肆!” 放肆?那确实是那女子的一贯本性。 一屋子的奴才跪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惠帝怒极,反笑:“好啊,好个容九,好个胆大包天的殁王妃,好个乱朕之国纲的女子。”重重喘息,惠帝鹰眸里燃着熊熊的火,“来人,摆驾椒兰殿。” 殿门,一把长剑挡住,青衣面不改色:“皇上请回。” 惠帝近乎面部狰狞:“你敢拦朕的路?” 青衣纹丝不动:“殁王有令,皇上身体抱恙,留于长信殿休养。” 才话落,铁衣卫出剑,直指惠帝。 风清的天下,此刻,在殁王掌间,一国之君受制于人,惠帝如何能忍,如何不气,怒目而视青衣,狠厉:“这个天下还不是萧殁的,朕要你的命,易如反掌。” “我的命,是我主子的。” “你……” 青衣截断惠帝的话,字字掷地有声:“铁衣卫听令,皇上操劳天下尤甚,王爷体恤,暂代国事以静待圣上颐养,长信殿外不得闲人进出,若扰圣上将养,斩!” 这椒兰殿的人,竟是如此狂妄。 惠帝面红耳赤,青筋尽显:“混帐,朕还没死呢,让他来见朕,朕要见萧殁。” 一国之君已然全无王者风范,方寸大乱至嘶吼。椒兰殿铁衣卫却处之泰然,只闻青衣冷语:“皇上突然病重,楚林即刻宣太医进殿看诊。” 殿外,铁衣卫楚林铮铮回道:“尊令。” 这尊的,是殁王令。夺权!他终于动手了。 惠帝面如死灰,整个人瘫软在龙椅上,手张张合合,唇色铁青。 风清帝君,已成阶下囚。 “王爷令,百官国事,一律奏请至椒兰殿。” “尊令。” “楚夜,传令下去,大开宫门,三步一礼,五步一仪,恭迎殁王妃进殿。” “尊令。” 那个女子,终究进了萧家宫门,惠帝耳鬓斑白,大笑:“哈哈哈……”笑到癫狂,仰天大啸,“朕的好儿子,朕的好儿子啊,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这天,阴鸷了,狂风大作,乱极。 正是此时,风吹起树影摇曳,人影斑驳,阵阵脚步凝重,长信殿外,左翼军蛰伏已久。 “报!” 青石长铺的路尽头,男子一身戎装,凝神:“说。” “禀王爷,殿中铁衣卫近三百,偏殿已封。” 沉凝片刻,墨黑的眸子沉成一点寒光:“成将军,顾将军左右为翼掩护,以中殿之围。”这是萧简,风清的战神,他的剑,直指长信殿。千军前,他是戎装的将,启唇,重重道,“攻!” 一个字落,千百左翼军提剑,铠甲泛起冷肃的光。 然,忽然有女子悠悠懒散的声音传来:“啧啧啧。”她重重一叹,“诶!” 上千把出了鞘的剑顿住了,回望长信殿前那长幽的小径,女子踩着慵懒的步调缓缓前来,她背着光,一身长及地的红裙,额前,莹白的珠饰因着她的步子微微作响,看不清她容颜,红色的流苏盖头下,凤冠泛着灼灼的光,那火红的礼服上,是九凰戏珠,天家最珍贵的女子宫饰。 天家皇妃,这是容九。 她走近了,隔着流苏,嘴角有若有若无的浅笑,似乎调侃:“你是让他们去送死?” 容家九小姐一句话,成千左翼军愣住,这位主的话,通常好的不灵,坏的很准。 第144章 刚好,她只要他(2) 眸中,映出女子一身红衣,萧简竟是怔了,半响,敛眸,微微有些冷漠:“你为何在此?” 容浅念话里带笑:“夏王莫不是忘了今天我大喜,自然是来奉媳妇茶的。” 是啊,他忘了她今日大喜,忘了长信殿里虎视眈眈的是萧殁的铁衣卫,忘了,她将是萧殁的妃。 语气很冷,甚至带了暴戾,萧简道:“铁衣卫以下犯上,该死的是他们。” 杀鸡儆猴啊,当我男人是猴?容浅念翻白眼:“长信殿里高墙铁壁,三百铁衣卫各个以一敌百,分守主偏殿门,门庭之内一夫当关。”她伸出素白的手指,挑起流苏一角,露出一双笑意邪肆的眸子,弯弯的月牙儿,“你觉得,你有半分胜算?” 字字珠玑,她几句话道出了利害。萧简无言反驳,正如她所说,毫无半分胜算。这是一场必输的硝烟,只是身为天家皇子、臣子,他都不得不战。 萧简字字铮铮:“软禁天子,以令诸侯,死罪。” 战,萧殁之罪。 又道:“君有难,臣不为,死罪。” 不战,萧简难辞其咎。 容浅念轻笑出声。 这男人,还真冥顽不灵。 她上前一步,凤冠摇曳地清响,伴着她的笑声,懒懒地反问:“软禁天子?以令诸侯?”眨巴着眼无辜的小眼神,“那是什么玩意?”撇了撇嘴,“不懂。”语气骤冷,“我只懂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萧简嘴角抿成僵直的线。 她眯了眯月牙的眸子,像极了冬日的冰凌:“我家男人说了,动之一毫,还之千粟。”素手,捂着心口,她语气恶劣了不少,“那毒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心口到现在还疼着,你觉得这笔账,我会就这么扯了?” 他猛地抬头,迎上她冷冷的眸,胭脂下,似乎看得出苍白。 这个女子,算的是昨夜的账。她斤斤计较、锱铢必较,那双眸子竟是如此黑白分明。 昨夜,确实是一场扯不清的账。那样的毒,心口大概很痛,就像昨夜他那般。 御赐贡酒天家十皇妃,杯酒之后,她倒下,嘴角的血,染了她一身白袍。 有生以来,第一次,风清的战神那样手足无措,傻傻地看着她倒下,就像天塌了,耳边全是嗡鸣,他突然很想抱抱她,抬起步子,却似乎有千金重。 “容浅念。” “……” 一直没有人应他:“容浅念。” 伸手去碰女子的脸,落了空。 萧殁来了,紧紧将女子抱在怀里,吻着她耳边,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我来晚了。” 要是平素里,她一定会依着性子与萧殁痴缠,只是那时,她还是毫无生气,眼睛紧紧闭着。 当着风清百官,萧殁冷冷的眸睥睨,他说:“动之一毫,还之一粟。” 他说:“她若有事,我要你萧家千万子孙来陪。” 这话是对着风清龙椅上的人说的,像个王者。 所有人都静默了,看着萧殁抱着女子转身,白衣竟是森冷,一如地上的血迹,让人不敢直视。 人走了,留殁王的轮椅泛着冷幽的光,染了血。 然后铁衣卫包围了长信殿,风清帝君,落了个阶下囚的下场。 “他的腿……”慧帝瘫软在龙椅上,浑身都在颤抖。 原来,萧殁一双腿伪装了十年。 然,他无暇思考,走到龙椅前,看着那颓败的帝君,他的父皇,他一字一字问:“父皇,你非要她死吗?” 慧帝冷笑着,神情有些狰狞:“何止朕,要她死的人太多。” 他也冷笑着,沉默了很久,跪在龙椅前。 “她若死了,儿臣……” 话,留了三分,他懂,他的父皇也懂,那是威胁。 还好,她现在活生生站在眼前,还是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他的眼凝着她的脸,细细看着:“你不会死了是吗?” 问得莫名其妙,语气还有些微颤。 容浅念笑,眼睛像极了古墨染的玉,说:“祸害总是会遗千年的。” 第一次庆幸,有个女子,是祸害,尽管,祸害着他,祸害着他萧家的天下。 萧简转身,只留了一个字:“撤。” 身后,女子笑语嫣然。 战神夏王,败,于容九。 “殁王妃到!” 一声传令后,死寂的长信殿大乱。 “青将军,王妃,王妃往长信殿来了,仪仗队现在就在殿外。” 楚林的话刚落,慧帝重重冷哼:“殁王妃?朕若不认,她到死也成不了萧容氏!” “哈!”女子一声大笑后,恶狠狠,“那老娘就先弄死你。” 慧帝脸色铁青,抬头,门帘撩起,红色的衣衫,张扬得刺眼。 这个女子,欲除,而不得。慧帝指尖掐进了皮肉,眸中尽是狠厉。 她走近了,依着屏风,手里卷着流苏,毫不忌讳地扯了盖头:“就是你死,墓碑上,我容浅念也是以殁王妃之名。” 话罢,众铁衣卫半跪于地:“恭请王妃。” 慧帝拍案站起。 哟,这就听不下去了?她还没玩够呢。 撩起裙子,她一只脚踩在龙椅上。 娘呀,这厢,太狂了,太目中无人了,这龙椅是能随便踩的吗? 十二十三楚林楚夜等,傻眼了,慧帝气得直哆嗦:“你……” 她用不痛不痒的语气截断:“你说我敢不敢?”笑了笑,“给你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风光大葬。” 容九手上,平白多了一根森白的银针。 这下,没人喘大气了,生怕这姑奶奶手一抖,给风清换了天。她是真敢! 慧帝怒极,反笑,阴冷的眼:“你敢,但是你不会动朕,你担得起这弑君的大罪,萧殁也担不起弑父的大不敬,若将一日他称帝,便是我风清第一位谋逆造反的皇帝,朕风清子民就是一人一指点,也能戳穿他的脊梁骨。” 她乖张,为所欲为,软硬不吃,萧殁,是她唯一的软肋。 慧帝,倒是会攻心。 第145章 其他的我为你去夺(1) 只是,攻心?她也会玩,而且,玩死人从不偿命呢。 她笑得狡邪,像只狐狸:“你觉得会有人有那个胆子?或者,你觉得我吃素?退一万步讲,你认为我家男人会在乎?还是会坐以待毙?一个王朝的更替,后人永远都只记得睥睨天下的成王,而不是葬于骨枯败寇,至于那被戳的脊梁骨。”她嗤笑一声,“皇上莫不是忘了,历史都是由王者执笔的。”晃了晃手上的银针,她浅笑的模样无害极了,语气邪气,“信不信,今天本王妃就是一针扎死你了,照样可以在史书上记上一笔,就这么写:殁王大喜,慧帝喜极而衰。” 十三没忍住,笑喷了。这话,绝了,不气死人,怕是也要人吐上几口血,内伤不轻。抬眼望去,慧帝喉头滚动,唇色发白:“你……你……” 这是内伤了吧,口齿都不伶俐了。 不过,有人还没玩够呢。 容浅念随手将银针插进了发间,无关痛痒的语气:“不过你放心,本王妃不会让你这么早去下面报道,不然这独角戏本王妃一个人演得多没意思。”一个翻身,她躺在了龙椅前的案桌上,撑着脑袋晃荡,扬扬下巴,“我只问你,昨夜,那鸳鸯子母壶里的酒到底是不是你动的手脚?”慧帝片刻沉吟,她懒懒接过话继续,依旧笑弯了眸子,“当然你可以装傻充楞,不过,我这人只给人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 话已至此,装傻充愣有用?对上容九,她太精明,装傻充愣太愚蠢。 慧帝直言:“朕确实动了手脚。” 容浅念横了一眼,手指一劈:“你个老不死的,果然是只黄鼠狼。” 慧帝脸更青了,这普天之下,只有这个女子敢这么指着他的鼻子骂粗。慧帝冷笑:“只是朕下的不是毒,而是一壶芜子汤。” 容浅念白眼:“老娘当然知道不是毒,你还没有那么蠢。” 慧帝气得无语凝噎,她又骂道:“尼玛,还好被某个龟孙子换掉了,不然你萧家没准就要断子绝孙了。” 椒兰殿的诸位听之,面面相觑:这话没错,这位是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主。还好阴差阳错,芜子汤被偷天换日了。 不过,这慧帝真阴。容浅念剜了一眼:“老不死的。” 十三又喷了,连元帅大人也松了挠着蝴蝶结的爪子,作欢呼状。 “要你死的人比比皆是,朕只是失望有人借了把刀都没能要了你的命。” 容浅念笑着接话:“放心,我一定会趁死之前为你披麻戴孝的。” “你!”慧帝被噎得青筋爆出,四肢发抖。 什么叫气死人不偿命,这就是。 容浅念翻身站起来,捋了捋压皱的衣衫,倒上一杯茶,递到慧帝眼前:“父皇,这媳妇茶,是自己动手呢?还是要臣媳灌呢?” 不需要怀疑容九胆大妄为的程度,这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慧帝哑口,颤着手接过,手上筋脉凸起,反笑:“好,很好。”仰头,一口饮下,生生咽下。 她笑,一把盖住盖头:“礼成!” 她走在前,身后是震耳欲聋的礼乐,声声刺耳。 容九大胜,长信殿里传出慧帝发狂的大笑。 椒兰殿的迎亲队伍一路张扬地绕了风清皇宫一圈,所到之处,皆敞门相迎,再恭恭敬敬道上一句:“恭迎殁王妃大驾。”阵仗要多招摇有多招摇。 容浅念这才满意了:“这萧家的门也进了,媳妇茶也敬了,该行的礼也差不多,接下来就应该送入洞房。” 随行的楚林楚夜面面相觑,没吭声。 容浅念迫不及待:“摆驾椒兰殿。” 十三抱着元帅上前,试问:“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她眨巴眨巴眼,很一本正经。 十三懒得白眼:“拜天地啊。” 拜天地?有洞房重要吗?当然没有!拜天地就是为了洞房,她心头总堵得慌,没耐心迂回,直奔主题,义正言辞地说:“就算不拜天地,谁敢说他萧殁不是我容浅念的人,老娘等不了了,直接……”她咬牙,眼红了,吐出一个字,“上。” 彪悍啊!十三做了个拱手。 楚林楚夜低头,不说话,额头频频冒汗。 半盏茶的功夫后,容浅念对着椒兰殿新房的空床一声吼:“萧殁,等着,你欠老娘的洞房花烛夜,老娘要你连本带息地还。” 话音还没落,一掌劈裂了洞房的床,床上一对交颈鸳鸯四处逃窜,花生莲子滚了一地,这洞房花烛夜,砸了。 容九料准了所有,万事俱备,却没有想到,她的压寨相公飞了,不是病了,是不知所踪了。 这问题,就严重了。 椒兰殿中,容浅念翘着二郎腿高坐主位,换下一身红装,端了杯茶,睨了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说吧。” 身后,十二、十三,一左一右立着,俨然一幕三堂会审。 青衣面色不改,回:“臣不知。” “哦?”她眉头挑起,眸子一转,嘴角一笑,“你呢?” 娘哟,好生阴险的笑。楚林抹汗,强作镇定:“臣,不知。” 气压一低,楚夜抬头,撞上容浅念笑莹莹的眸子,她问:“你也不知?” 楚夜一个哆嗦:“不、不知。” 这一个一个……真是头疼,容浅念揉揉眉心,拖着懒懒的调子:“不知啊……”抿了口茶,润润嗓子,“在长信殿本王妃的话都还记得吧。”笑得相当无害,“本王妃只给人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记得要抓牢哦,不然的话……” 话,顿住,眼眸儿一眯,那啊,是只危险的猫儿,可是一肚子的黑水。 青衣额头渗汗,支吾:“王妃,王爷有令……” 她截了话:“你家王爷难道没有告诉你,这椒兰殿里里外外听谁的?” 青衣默不作声,气息一沉,楚林急忙回答:“听、听王妃的。” “不错,还没忘记。”容浅念不疾不徐,“本王妃一向通情达理,也不为难你们,你们王爷有令,你们不方便说,不如这样,我问,你们点头或者摇头。” 第146章 其他的我为你去夺(2) 当下,三人都哑口了,面面相觑。 主位上,女子笑笑,放下杯子:“还是你们想让我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什么办法?这位主子多的是花花肠子,哪次不是整死人不偿命,楚林楚夜交换了个眼神。 “王妃请问。” 容浅念敛了笑:“昨夜,你家主子是不是去了晋文公府?” 三人点头。 果然,昨夜有人未雨绸缪。 容浅念笑得阴冷:“调虎离山啊。”眸子一凝,“那鸳鸯子母壶除了皇帝与明华还有第三人动过。” 还是点头。 嗤笑:“哼,借刀杀人,老套!”骂完,整了整额前一缕发,卷着手指,说得云淡风轻,“酒中并非毒,而是一剂引子。” 不是问句,是陈述。 容家老九,最属心思缜密,句句精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一双狐狸眼。 三人继续点头,心惊又惶恐:诶,想必,什么都瞒不住了。 菱唇轻启,她幽幽念出三个字:“断肠散。” 三人怔住,无言以对。这位主子,掐指一算,整个风清还有她不知道的? “原来有内鬼啊。” 十二、十三乍一惊,脸色都凝重了。 一时,静了,主位上,她把玩着茶盖,眼,若有所思,忽而,闪过冷悠悠的光,叫人慎得慌。 断肠草的毒并非一朝一夕,这种慢性毒药,日积月累,平日毫无所查,若是一剂药引…… 她身边原来养了一头白眼狼啊。 容浅念忽然一声冷笑:“毒药,晋文公,明华,那就只有……” 话,忽然顿住。 想必,这位主子,知道那头白眼狼了。 十二、十三不可思议,竟是…… 骤然,容浅念逼问:“他在哪?” 无一人回答,都是低头。 “说!”她大喝。 伏地,青衣咬牙:“王妃恕罪。” 她沉默许久,起身,走近,眸子如刃:“那毒会要了他的命。” 断肠草的毒,除以身渡毒,无解。 “王爷走之前留了一句话。”青衣抬眸,神色沉凝,“不舍,珍之,勿念。” 勿念?他带着一身断肠草的毒,叫她勿念?去他妈的勿念,她想杀人的心的都有了。 窗外,一轮上弦月挂着,淡淡的光圈,暖暖的,昨夜,也是这样的月,这样的安静。 他的声音,像从梦里传来的。 “十一,不要怨我。” “我的王妃,等我。” 惠帝与明华公主被囚,铁衣卫镇守皇宫,椒兰殿大婚如火如荼,所有的一切他都安排好了,就是为了留她一个。 等我……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两个字让人窝火。 嗯,她很火大,手痒,牙痒,心痒,想……犯罪。 椒兰殿里,气氛越发叫人毛骨悚然了。 “王、王妃。”楚林舌头打结。 缄默,一个晃神的功夫,主位上的女子忽然大喝:“萧逸遥,你要是敢少一根汗毛,老娘不办了你就跟你姓。” 难道不办那事她就不姓萧? 也不知道是谁说过:就算不拜天地,谁敢说他萧殁不是我容浅念的人…… 十三思量再三,还是没忍住:“小姐,姑爷身子骨不好,你可要掂量着点。” 容浅念脸色一青,眉头都快拧一块了,磨牙:“打不得,骂不得。”狠狠一咬牙,“那就肉偿!” 呼呼呼……一阵阴风袭过,殿中众人各自打着冷战,不吭声。 看看时辰,都月上梢头了,十二问:“小姐,那这桂圆莲子羹,百年好合酒还要不要摆?” 容浅念撑着脑袋看月如钩,满眼细碎的星子:“都给本王妃摆上,如此良辰美景,若是不对花赏月赴一场风花雪月实在可惜。” 一干人等傻眼,这是什么节奏? “王妃,您这是?”楚夜心有戚戚然。 她扣着案桌,有一下没一下的,懒懒地:“十二,让成魅放话出去,京都九公子以武林盟主之尊,销魂窟之聘礼,广发招亲贴,诚邀天下豪杰,不论老少男女,皆可与九公子成佳偶良缘。” 招亲?眼下天苍苍野茫茫,一只红杏要出墙? 青衣急了:“王妃,万万不可。” “王妃三思。”楚家兄弟也眼红了,“要是王爷知道……” 容浅念阴测测的语气:“我就是要他知道。”冷哼一句,“最多三天,老娘怀里不睡个男人,老娘就不姓容。” 话音落,一片缄默,对某人此等无耻行径,无力了。 大概不出三天,就是殁王的归期。 这断肠草的毒,再毒,能毒得过容九的黑心肠? 夜里子时,明华殿中,掌了数盏灯,灯火通明,殿外,铁衣卫彻夜守着。 窗前,女子淡紫的宫装,背影有些冷寂。 “公主,夜深了,歇息吧。” 晴雯拿了件披风,从昨夜开始,公主就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 转身,一张未施粉黛的脸憔悴苍白,萧涵问:“外面怎么样了?” 昨夜到现在,明华公主囚于明华殿,半步不出。 晴雯看了眼窗外,回话:“椒兰殿的人还守在殿外,就连圣上也被殁王爷囚着,晌午时分,容九带着仪仗队去了长信殿奉茶,礼成后椒兰殿大门紧闭,始终未见殁王。” 萧涵抱着肩,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她没事吧?” 以前,她都唤容九师傅。 昨夜果然是一场大变,什么都变了,乱了。 晴雯语气里有些抱怨:“她没事,有事的是圣上,听长信殿里的嬷嬷说,她一走,圣上就召见了御医,说是病得不轻,而且城南宫门到现在还血流成河呢,就是谁有事也轮不上她。倒是公主平白被牵扯进去,殁王爷那般护短,连圣上都敢囚着,指不定怎么对付公主呢,现在就是茹妃娘娘想来看看公主,铁衣卫也拦着,也不知道殁王爷要关着公主到什么时候?” 萧涵苦笑:“毕竟,昨夜那杯酒是我倒的。” 第147章 帝王燕之乱(1) “公主,奴婢知道,一定不是你动的手脚,害了殁王妃你没有任何好处,就算是……”晴雯语气一顿,环顾了一番周遭,才小声地说,“你也是被圣上瞒着,何况那杯酒还可能被其他人碰过,公主你再好好想想,到底还有谁碰了那鸳鸯子母壶,只要找出那人就能还公主清白了。” “没有。” 明华公主未经思考,回答地毫不犹豫。 晴雯瘪瘪嘴,急得直转眼珠子。 夜,很静,明华公主依着窗子,喃喃轻语:“没有谁。” 抬头,月半圆,映出一张脸,很英气,总是一身戎装,那人说:“公主,微臣能坐这吗?” 他极少如此温言细语。 她笑得眉眼弯弯,欢喜得不可掩饰:“本公主在等你,你看不出来吗?”倒了一杯酒,她侧身留出位子,笑着喊,“古将军。” 昨夜啊,她身边,他来过,那杯酒…… 明华殿里,空余长叹。 大将军府,同样一声叹息,女子嗓音清寒:“离然,你让本座损失了一张牌,本座很失望呢。” 月光下,那人转身。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美得如此不真实,似梦似幻地朦胧,黑色的长衫,黑色的兜帽,瓷白的脸,似乎笼了一层薄薄的霜雪,瞳孔,红得妖娆,眼睑下,一颗朱红的泪痣,一挑眉,竟是风情妖异,美得勾人心魄。 挑开了兜帽,一头墨黑的长发披散,毫无点缀,甚至没有发髻,她走到少年前,朦朦月色,模糊了少年的容颜,女子,抚着他的脸,缓缓移动,到身后。 咚! 少年背上的包袱落在地上,盅蛊脆响,滚出一个瓷瓶。女子俯身,捡起:“告诉本座,你迟迟不肯动手,是舍不得她吗?” 那瓷瓶中,是断肠草的药引。 少年抿着唇,僵直的一条线,久久,掀唇,毫无起伏的音色,只是目光凌乱,他问:“她可不可以不死?” 女子笑了:“那你就得死。”手,缓缓移到少年的脖子,“你说本座留谁的命呢?” 骤然,杀气凌然。 俊逸的男子跪地:“圣主!” 这张英俊的脸,不是男生女相的古筝将军又是谁? 女子动作微顿,久久缓缓松手,低眸,怅然一叹:“纳兰。” 纳兰…… 阔别十五年的名字,真陌生呢。雪域纳兰筝,竟像轮回了生生世世。 女子红色的瞳孔凝着:“本座可只教过你明哲保身,可没教过你心慈手软。” 说完,女子笑笑,转身,踏着月色,远去,风起,朦胧的光清晰,已不见了女子身影。 少年额前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古筝轻问,声音飘渺:“离然,还记得那年雪域之巅她说过的话吗?” 少年不语。 “情,动辄即死。”古筝苦笑,嘲弄,“我们都成了弃子。” 一盘棋,这个女子下了二十年,满盘皆是她的棋子。 夜已深,这夜里,椒兰殿灯火彻夜未熄,殁王妃挑灯到天明,医书一箱一箱搬进去,晨昏十分,殁王妃一脸倦怠地出了房门,只说了一句话:“雪域圣主与我家男人是什么关系?” 青衣哑口。 医书有言:断肠草之毒,雪域能解。 不过一句话,一个内鬼,一出借刀杀人的戏,她已经猜透了十之八九。 “那是个什么妖怪?”容浅念皱着眉问。 十三答:“天下治有言:年有六五,貌若双十,修魅道之术,饮血啖肉,赤瞳媚颜,乃邪者。” 容浅念傻了一下,脸一冷:“靠!”大骂,“老妖婆!” 骂完,睡觉去。 管她那路妖精,觊觎她家男人的,一个不留! 妖精?嗯,那被雾气朦胧了的一张轮廓,确实美得像妖精。 白色的裙裾曳过青苔,女子长发及地,毫无点缀的披散着,额间,坠了一点翠绿的玉石,她缓缓从水雾中走来,瞳子,红得妖异。 铺了一地青苔的石子路后,四壁环石中是一潭莲池,缭绕了淡淡水汽,竟是让人窒息的鬼魅。 一池花开,竟是红色妖娆,这世间,唯有雪域的莲,是似血的颜色。 池中,男子半阖着眼,水漫了素白的衣袍,映得绯红,半阖的眼掀开,微蓝的眸间,是女子赤红的眼。 “若不是这莲池的水,你许是忘了雪域吧。”铺开宽大的裙裾,女子坐于池边,白色的绣鞋,轻踮水面,溅起微微水花。 冰魄一样的眸子,淡薄得好似宁静,额间,赤色的朱砂,是灼灼昙花。 谪颜媚骨,乃萧殁。 他淡淡的语气:“凤栖。” 女子眉眼稍稍扬起,凤栖……他极少这样唤她的名字,那时他还年少,喊她圣主。 视线相缠,他毫无温度的眼,毫无温度的话:“你不该动她。” 那个狐狸一样的女子啊…… 凤栖轻笑,伸手掬了一捧微微泛黑的池水,那是断肠草的毒,她轻嗤:“可惜了,断肠草的毒最后只是污了这一池水。” 凤栖的毒,便也只有这莲池的水能解,这一池污水,她想到了结局,却没有料到,是他淌了莲池。 “不只如此。” 他不明所意的话,凤栖抬眼,对上一双冰凌一样的蓝瞳。手腕上,是他冰凉冰凉的手指,扣着她的命脉。 “你想如何?”她笑,淡然好似无常。 “至少要让你也尝尝这断肠草的滋味。” 淡淡的话,还环绕在水汽里,他猛然用力,溅起了层层的水花,她落于池中,水漫了她衣裙,打湿长长的发。 低头,看着他近乎纸白的指尖,扼着她的腕。 以身渡毒……他啊,是在替那个女子讨债。 她红色的瞳子凝成深深的颜色:“我教你一身杀人的功夫,可不是用来杀我的。” 那时他不过十岁,她将他带回雪域,教他杀人,教他心狠手辣,教他扼人命脉。 命运,可真会开玩笑,如今,他的指尖,若再用一分力道,就是杀招。 第148章 帝王燕之乱(2) 指尖,忽然重了一分。 蓝色的瞳孔,是冷彻的杀意:“你对她动了心思,我会杀了你,不是今日,也有来日,我不会给她留下隐患,你的命,我断不能留。” 情爱,真是个噬心蚀骨的东西,一个女子,已经叫他忘乎所有,天下,性命,还有整个雪域,他全数弃了。 为了一个女子,世间痴儿怨女,看,多愚蠢。凤栖轻笑出声,嗤讽的眸,淡淡说:“你杀不了我。” 瞳子,越发红了。 传闻,雪域圣主一双眼,能勾魂夺魄,能杀人无形。 同样是杀招,这世间,便也只有萧殁能对上凤栖的一双眼。 他启唇,道:“可以试试。” 话后,指尖又重一分,额间,那妖娆的昙花,缓缓绽开。 凤栖白皙的脸,染了一分苍白,眸子,依旧红得似血:“你额间那朵昙花再开下去,你必死无疑。” 莲池中,清澈的水汩汩奔腾,两股内力环绕,掀起一层薄薄的水帘,红色的莲,开得妖娆。 他眸中淡淡的蓝色近乎透明:“我会让你先死。” 鱼死网破呢…… 莲池里,清澈的水,渐进染了黑,汩汩升腾成水汽,那样浓厚的内力,不出片刻,她势必爆体而亡。 红色的瞳子骤然一凝,扬手,隔开一道水花,连退三步,唇中,吐出一口暗黑的血。 终究,她狠不过他,先一步撤了内力。 低头,整个手腕迅速变黑,那是断肠草的毒,她气息大乱,丝毫不能压制,生生受这毒性嗜心的滋味。 抬头,他嘴角同样渗着血。 隔着红色的莲,她冷眼看着:“你受这一身伤,我便是尝了断肠草之苦,也不过在莲池里躺三天,伤人三分,自损七分,很愚蠢呢。” 伸手,他拭去唇角的血迹:“三天够了。” 凤栖嘲笑:“值得?” 他额间那已经半开的昙花,妖娆得真刺眼。 “三天够我给雪域寻一个少主夫人。”嘴角,竟似一抹淡淡的浅笑。 凤栖赤色的眸子忽然一紧,心口生生疼了,那女子,成了她心头的刺,不得不拔。 “少主夫人?”她冷笑,“我守了二十年的位置,可容不下你那位殁王妃。” 他毫无波澜的话:“那我覆了这雪域如何。”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羸弱的少年,十年的时间,他深不可测得让人心慌。 也许,有这一天呢。 凤栖还是笑:“你忘了呢,我的话。” 当年,在雪山之巅,他说她要天下,她说给。 她说:你可娶妻,可生子,为帝为王,皆你所想,容你坐享世间男儿烟云,我在雪山之巅等你,绝情绝爱与我共赴,若违,我定覆你江山,毁你倾城,杀你所爱,血染四楚。 已经是千帆过尽,现在他说:“看来,我得尽快杀了你。” 她笑不可止,抬眼,他脚垫莲花,只剩背影,留下一池荡漾的池水,映得莲花别样的红。 池中,凤栖轻叹:“真像当年的明月呢。” 明月…… 这个名字,成了雪域的历史,写进了风清的皇陵,萧氏端妃。 “沧月。” 青苔石子后,沧月缓缓走进水汽里:“是,圣主。” “世人情痴,生死相许,你说多愚蠢。”凤栖轻叹轻笑,“情爱啊,那可是个要命的东西呢。” 雪域,这个绝情绝爱的地方,以凤栖最甚。 沧月恍惚了一下,轻声呢喃:“可是半点由不得人。” 沧月的话一落,一阵风刃卷起了她的衣衫,抬眸,对上一双冷漠的赤色瞳子,她跪地,不具丝毫情绪:“属下该死。” 池中,凤栖掬着莲池水,剔透的手指勾着莲花青茎,轻声呢语:“由着心吗?然后就是个不得善终的结局,明月不就是个例子。” 手指一转,折了那妖娆的莲。 当年的明月…… 沧月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记忆模糊了,只剩下藏书楼里泛黄的史书中还有寥寥几笔。 雪域778年,雪域圣主明月初临风清。 雪域779年,圣主明月诞下麟儿。 雪域789年,圣主明月殁,雪域少主沧月一身女装,退其位。 雪域790年,凤栖临位圣女,尊明月之子萧殁为主。 雪域的雪从未停过,只是天已经变了,寥寥几笔,多少沧桑。 噗…… 血坠入莲池里,晕开一圈圈纹路,沧月回神,只见莲池中的女子,满嘴的血,汩汩而流。 “圣主!”沧月大呼。 “好个萧殁,好狠的手段。”凤栖大笑,精致的脸竟是狰狞,眸中猝了火,道,“闭关!” “属下告退。” 沧月转身,嘴角拉出一抹苦笑。 三天?哪止三天,那位主子,渡得不止是断肠草的毒,还有至阴的内力,谁都知,雪域一池水,乃世间至阳,相生相克,何止三天,怕是要养个一个月了。 她上一次闭关是什么时候?哦,是她夺圣主之位时,那时她大开杀戒。 当年那个少年,已是深不可测。 雪域,连绵大雪,帝都,风轻云淡。天家国婚,一幕刚落,这京都的天又动荡起来了。 九公子以武林盟主之尊,魈魂窟之聘礼,诚邀天下豪杰,与其成佳偶良缘,这招亲的帖子才放出,不过三天时间,京都人满为患。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这风清帝都的天就没风平浪静过,不知道又是如何一出跌宕起伏,这魈魂窟里,摆起了赌局,已经开盘,男女老少都是手痒了一把。 招亲贴大放第三天,一大早,魈魂窟方圆五里便裹上了一层红锦,招亲如火如荼,这天,也格外晴朗,应了魈魂窟里某只妖孽的话:今儿个,又是个好日子,适合……伤天害理。 这不,魈魂窟五里内的一条巷子里,曲径通幽,人烟稀少,一群黑衣男人手握长剑,围攻一男子,男子满身满脸的血,独独一双眸子黑得发亮,像极了豹子。 第149章 帝王燕之乱(3) 以多欺少,可不就是伤天害理。 回廊墙壁铺了红色的锦绣,男子血淌了一地,一身狼藉,却站得笔直。 “摆阵。” 一声令下,黑衣人一字排开,箭矢破空而出,看不清男子的动作,唯有那一身血迹斑斑的衣角映得暗影斑驳。 漫天的箭矢,竟未能擦到他衣角半分。 “不愧是云起的战神,单枪匹马也能挺到现在。”为首的黑衣男子蒙着面,露出一双阴厉的眸子。 “我的命,他还要不起。” 话落,男子骤然出手,以手为刃,只闻骨头碎裂的声响,阵法,大破。 男子垂首,指尖,尽是血色。 “这话留着到地下去说,明年的今日,就是云起战神的祭日。”黑衣人拔剑,直指上空,大喝,“取其项上人头,悬赏千金。” 此话一出,只闻见剑出鞘的声音,铿锵阵阵。 男子冷笑:“原来我的人头就值这个价。”出手,招招杀伐。 浓重的血腥,弥漫幽静的小巷,铺了红绸的地面,蜿蜿蜒蜒的血染了一路。 忽然,森白的银光一闪,男子背后,一柄长剑破空逼近,直击后背,卷起风刃凌厉,男子骤然回首,侧身,剑擦过左肋,只差分毫,血,微微渗出。 蒙面的黑衣领头一个回旋,提了剑便要再攻,长巷里,传来欢愉的笑声,似男似女,竟是好听。 “真没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声音懒懒的。 “谁?” “我说你呢。”嗤笑出声,“没用。” 不见人影,只见半空中,砸来不明物,随即…… “啊!”黑衣刺手捂着眼睛惊叫,痛得青筋暴出,“什么人?出来!” 半天不见人影,只见地上,一枚核桃,被咬了几口,还有若隐若现的牙印。 “怎么,不服啊?”那声音的主人嘲笑得大声,肆意。 黑衣人严阵以待,高墙之上一阵核桃雨砸来,抬眼望去,入眼的是张扬的红色,然后是…… 一张亦男亦女的脸,精致的眉眼,却是带了一股邪魅,一双斜长的丹凤眼,笑着,弯弯的月儿一般。 好个俊俏的少年郎啊。 “不服的话……”少年郎手指缠着长发,想了想,笑道,“咬我啊!” 黑衣领头脸色铁青。 这气死人不偿命的,不是容浅念又是哪个? 她缓缓的步子,一路走着,扔了一地的核桃壳,嘴里还叼着一个,嚼得嘎嘣作响,嘴里含糊不清:“他左肋损伤,你那一剑只要再往左上偏个一寸,他就一命呜呼了。” 男子眸子一紧,捂着左肋的指尖,微微泛白。 果然,左肋负伤。 “多管闲事者。”黑衣领头重重咬字,“死!” 死?好傻好天真啊。 容浅念吐了核,抹了一把嘴巴:“想要我的命啊?”冷哼,“下去跟阎王老爷商量吧。” “你……” 话,才说一半,可惜,再也开不了口了,双眼一翻,口吐白沫,额间,一颗核桃入皮肉三分。 空气,凝住。 半响,她眨巴眨巴眼:“你们不上?”她叹了口气,“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只见红色的裙裾晃动,身影穿梭,一只素白的手,声声骨头碎响。 不过须臾,黑衣人相继倒下,双目未合,断了咽喉。 这个女子,杀人,是她的领域。 “啪啪啪。”她拍拍手,丢了颗核桃到嘴里,“搞定。” 这样的手法,这样的速度,恐怖得让人毛骨悚然。 “你是什么人?”男子审视的目光,带了戒备。 这人,若是想要他的命,易如反掌,他不得不防。 容浅念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闲人。” “为什么帮我?”男子端详,对方那双斜长的丹凤眼,黑白分明,瞧不出丝毫内容。 帮你?很傻很天真啊。 容浅念笑笑,走近,眨了眨眼,无辜地说:“谁说我帮你了?”男子退一步,她近一步,眯着眼,晃着手里的核桃,“我这是自扫门前雪。” 男子微微一愣,便是一个晃神的时间,身子一麻:“你……” 一句话,卡在喉咙,男子朝后倒下,一颗核桃从男子脖颈骨溜溜地滚出来。 这人,信手拿来都是武器,而且,不动声色地致命。 容浅念凑上去,蹲下,撑着下巴看地上瞪着双目的男子,挑挑眉毛:“我?” 男子满脸痛色,唇角抿得死紧,狠狠盯着容浅念。 她笑得唇角飞扬,对着地面玩板砖,踢着石子:“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里方圆五里,都是我的地盘,在这砸场子,嗯哼。”眼角一挑,邪气极了,“会很惨的。” 话落,一板砖拍向男子后脑勺,男子腿一蹬,不省人事了。 丢了板砖,拍拍手上的灰,抹了一把鼻子:“小样!”又揉揉手,秀眉一拧,“这玩意,砸人会伤手。” 念叨完,一脚踢开板砖,摸摸口袋,空了……感情这是核桃用完了。 寻花拐进巷子,瞅瞅地上躺的男人,抬头,某人揉着手,无耻地对着不省人事的男人补了两脚三脚。 诶,伤天害理! 寻花淡定地见怪不怪,上前:“小姐,怎么处理?” 妖孽容撑着下巴,想了又想,郑重其事:“这里出去左拐,有个破烂堆。”踢了踢地上的男人,“拖出去。” 那个破烂堆啊,据说狗都嫌臭。 已时时分,魈魂窟外门庭若市,应贴招亲的人马一批接着一批,大老远就能听见楼里姑娘们娇柔酥人的声音:“大爷,招亲里边请。”以及还有金属嘎嘣作响的声音,伴随着小倌的嘻笑:“入场交费,多多益善。” 门口,两个硕大的箱子,一个金光灿灿,一个银光闪闪,简直亮瞎眼啊。 瞧瞧,哪个奸商这么无耻! 还有哪个…… 容浅念侧卧美人榻,一身男儿红装,墨发铺了一层素锦,懒懒垂到了地面,手里捻了颗水晶葡萄,怀里,窝着只圆润得找不到五官的狗。她一颗葡萄籽吐到地上:“第几箱了?” 第150章 大婚前奏(1) 葡萄籽做了个抛物线,稳稳落在一箱银子中间。 寻花放下箱子,揉揉酸痛的手腕:“公子,今天都第九箱了。” 容浅念瞟上一眼,提着元帅大人的耳朵扔下了榻,伸出一只素白纤细的手。 寻花赶忙递上一个金算盘。 手指飞快,一阵噼里啪啦:“八千六百两。”眼珠子转了一圈,“再加上酒水,留宿。” 又一阵噼里啪啦,就见一颗颗金算子骨溜溜地滚……财源滚滚啊。 啪嗒,一个收尾,容浅念双眼放光,盯着算盘星星眼:“哇,我赚翻了。” 元帅大人打了两个滚,滚到箱子边儿,小眼睛一转,星星眼:岂止赚翻了,简直是……翻翻了。 一对财奴! 寻花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些人面兽心的,可不是指着放长线钓大鱼,各个都想着舍了孩子来套小姐你这头富贵狼呢。”冷哼一声,“还不是肉包子打狗。” 魈魂窟的聘礼是那么好拿的吗?妖孽容的银子是能惦记的吗?寻花再一次鄙视:“一群贼鼠!” 容浅念摸了摸下巴:“瞧你三句不离畜生,寻花啊,你家公子我翩翩少年郎,可不是衣冠禽兽。” 禽兽?哪止啊!您老的道行,禽兽能比吗? 寻花腹诽完,陪笑:“是是是,你翩翩少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不,上门寻亲的,都把魈魂窟的门槛踏破了,这进门的礼钱搬得我手都软了。” 容浅念挑挑眉头,听着心情甚好,一把把元帅大人捞进怀里,伸手……爱抚。 寻花接着话:“上容公子要再不来,我这手搬银子都要搬废了。” 上一秒还阳光明媚的某人,这一秒就乌云密布了,容浅念一个鲤鱼打挺,再一掌掀翻了元帅大人,大声嚷嚷:“谁说我在等他?” 葡萄水四处喷,元帅大人上蹿下跳地躲,抗议:啾啾啾! 这不明摆着嘛,发了三天的招亲贴,还不开始招亲,不是等人难道是抽风? 鄙视了一通,寻花跳开三步,连忙摆手:“公子,我可没说。”再度摇头,肯定,“我只说了上容公子,是你说等他。” “还说!”容浅念随手拿了一串葡萄,一阵猛砸,“我叫你还说。” 寻花一手接住一颗葡萄,傻眼:“公子,这是西域的贡品啊,整个风清才这么一盘。” 我都没吃上一口…… 寻花那个肉疼,又接了两颗往嘴里放,那边元帅大人地毯式网罗。 容浅念瞅着窝火,又拿起一串…… “别糟蹋了。”寻花巴巴望着。 “啾啾啾!”元帅大人摇摇尾巴,急切的小眼神。 容浅念脸一黑,咬咬牙,左手放下葡萄,右手一个盘子砸过去:“给我搬银子去!” 寻花接住盘子,叹道:“人艰不拆!” 话刚落,后脑勺被砸,葡萄水哗啦,耳膜被一震:“滚!” 寻花遁了。屋里,容浅念青着一张小脸,拿着扇子扇风,绕着软榻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叨:“萧逸遥,你再不出现,老娘要你好看!” 还说不是等他?死鸭子,嘴硬。 元帅大人抛了个鄙视的小眼神,低头,伸出爪子,将水晶葡萄抱住,一边啃,一边哼哼唧唧。 容浅念一脚过去:“还吃,胖不死你。” 元帅大人滚了三圈,葡萄溜了。扒扒爪子,往回滚。 容浅念再一脚过去:“给我接客去。” 元帅大人晃脑袋抗议:“啾啾啾。”人家不卖身!不卖! 容浅念眼角一挑,眸中危险的小火花。 元帅大人看了一眼地上晶莹剔透的葡萄,依依不舍地又看一眼,可怜巴巴地耷拉着小脑袋,接客去。 眼下风和日丽,奈何妖孽容乌云密布。 哦,还有一处,晴天霹雳。 “是谁?”嗓音沉沉,似裂帛断玉。 浓浓的水雾升腾,隔着屏模糊了男子的轮廓,水声微荡。 “魈魂窟,九公子。”屏风外,护卫劲装裹身,抱着剑。 “是他。”语调一拉,意味深长,“胆子倒是大。” 岂止,简直胆大包天。劲装护卫睃了一眼他家主子脱下来的那身熏臭的行头,直皱眉头。 “说说,是个什么样的人?” 屏风外的人想了想,严肃地回:“行事乖张,为所欲为,奸诈狡猾,狂妄肆意。”又想了想,补充,“深不可测。” 这要是被某妖孽听到了,一定会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我是这样吗?哎哟,人家是淑女的说。 “无耻。”护卫大哥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加上了这一条。 随即,沉默,气氛有点凉嗖嗖。 久久,男子开口:“那五里之内。”冷冰冰的话,却似乎擦出火星。 劲装护卫低着头,声颤:“无买卖协议,以盟主之尊为令,帝京皆知,五里为魈魂窟所有。” 画地为窟,强买强卖。 正如那两字:无耻。 “天子脚下,如此妄为。”男子声沉,“此人,绝不简单。” 护卫男子点头:当然不简单,这世上还是第一个人敢一板砖拍晕了云起战神,然后……丢进垃圾堆。 门外,敲门声。 “客官,水来了。”伙计提了桶水,嘿嘿笑着,搭话,“客官是外地人吧。” 抱剑的护卫面无表情,屏风后传来水声。 伙计干笑一声,又道:“客官要是再来晚一天怕是连住的地儿都没有了,这才三天功夫,整个京都的客栈都人满为患了。” 屏风后,男子问了句:“京都有什么大事?” 伙计提着水桶要进去。 “放在那里。”没表情的护卫上前,提起水,剑不离身。 这主仆不简单! 也是,这些天京都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伙计掂量着说:“客官原来还不知道啊,武林盟主九公子广发招亲贴,各路人马可不都是来应帖子的,勾栏院里招亲可是头一遭呢,这九公子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前些个日子还和上容公子……”想了想措辞,笑着继续,“断袖情深着呢,这会儿子广发招亲贴,不是打天下第一公子的脸面吗?不过倒也怪了,上容公子到现在都没有出面,也不知道是闹的哪出?” 第151章 大婚前奏(2) 伙计说完,里面没声,正准备作罢。 “继续。” 就是说嘛,魈魂窟九公子的事迹,传奇着呢。 伙计接着前文,事无巨细:“不过啊,各方豪杰虽说都惧让上容公子三分,可就是冲着这魈魂窟的小金库,也不乏前仆后继的人,九公子可是京都首富,这聘礼还能少了去?这国婚才刚过,这京都又有得热闹了。” “国婚如何?”不辩男子喜怒。 伙计笑眯眯地作答:“想必客官不是风清人吧,现在整个风清上下谁不知道……” 才说到一半,楼下喊人。 伙计吆喝一声:“来嘞!”回头,“京都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得都是容家老九和魈魂窟九公子,公子想听,改明儿个我领公子去。”说着,陪了个笑脸才出去。 门口,传来伙计的嘀咕:“什么味儿?” 护卫男子默默地将屏风外的衣服扔出去了。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宫里的人很快就会找来。” 片刻沉吟后,里面传出来一句:“魈魂窟招亲贴,弄一份来。” “主子是想?”这让人费解了。 隔了须臾,冷幽幽的三个字:“砸场子。” 护卫满头雾水:“额?” 没有回答,唯有水声叮咚。 这,都洗三遍了。什么情况?护卫摇摇头,抱着剑,低头不语。 正是午时,魈魂窟里人头攒动,三五一桌,淡淡酒香弥漫,那是江南的离人醉。 一桌好菜,两壶小酒,三五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管弦丝竹,这魈魂窟,就是招亲那也是来者皆魈魂。 只是,三刻已过。 有人耐不住了:“怎么还不出来?” 有人应和:“即是招亲,自然有些排场。” “也是,盟主之尊,当然比不得旁人。” “……”一言一语,碎碎念念环绕于丝竹短弦里。 自是有人慷慨陈词,大放阙词:“今天,要是能与九公子成一段佳偶良缘,倒也不枉千里奔波。” 顿时,嗤笑声不绝于耳。 隔桌的男子冷哼:“想得倒美,你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这上上下下总共五楼来了多少朝廷贵胄英雄豪杰,这佳偶良缘岂是那么容易成的。”声音收敛了七分,“再说了,还有一个上容公子呢。” 旁的人听了去,忍不住插上一句:“我可听说,盟主与上容公子啊。”想了想措辞,掩着嘴笑,“劳燕分飞了。” 霎时,人群里笑开了。 人啊,总是喜欢五十步笑百步。 二楼雅间里,半敞的门,闻见纸窗外笑语肆意。 有男子醇厚的嗓音:“离。” 门侧,劲装护卫恭身上前:“是,主子。” “风清可好男风?”男子问到。 “并非如此。” 三国之内,便是国风开明的雨落国也同样无此风尚,似乎……离护卫想想,似乎是因第一公子与武林盟主兴起了。 男子冷笑:“趋之若鹜,只是钱财与权势?” 这魈魂窟上上下下总共五楼,从平民百姓到江湖侠客,甚至朝中贵族,皆占一席,如此趋之若鹜之势,倒是前所未有。 离思忖片刻方回答:“江湖近来有传言。”微停顿,道,“得九者,掌天下风云。这九,朝堂乃容九,江湖唯魈魂窟九公子尊。” “不过是个难养小人,掌天下风云?”男子冷笑,“搅得风起云涌、无一刻安宁倒是。” 离不可置否,这两大祸害,现在是三国闻名。 此时,楼下楼上忽然静下来,丝竹弦乐袅袅间,传来轻灵的笑声,只见,一楼里,玛瑙而铺,水帘环绕的表演台上,舞女散开,中间,少年被簇拥着走出来,一身红衣,张扬又妖娆。 这一身亦男亦女的妖气,倒是魅人。 一把镶着水晶玉的软榻放在台子中间,那红衣人儿撂了一把衣袍,懒懒而卧,藏了星子般的眸子环顾了一眼四周,摩挲着下巴点头:“哎哟,不错。” 什么不错?上下五楼,数不尽的眼盯着那台子中央的少年。 “人满为患。”容浅念叹息,一脸苦恼:“诶,魅力这个东西就是挡不住。” 这人,脸皮厚度,不可估量。 楼上楼下,碎言碎语一片。 寻花见此,上前,低声在容浅念耳边耳语:“公子,风度。” 容浅念美眸一瞪,一脸错愕:风度?那是啥玩意。 好吧,不就是装嘛,她会。 起身,拂了拂衣袍,拱手抱拳,端上三分笑:“各位,在下这厢有礼了。” 寻花对天翻了个白眼,这人,真假。 不过,出来混的,谁不会虚伪一下。 应和声一片:“盟主有礼。” 寻花摇头,好虚伪啊。 容浅念二拱手:“有礼有礼。” 众人纷纷回礼:“客气客气。” 还有完没完? 妖孽容笑得像朵迎春花:“哪里哪里。” 又是一阵应和。 真真是没完没了了。 寻花凑过去:“公子,这都晌午了。” 容浅念眨眨眼:“直奔主题?”说完,瞄着眼,四处看了一圈,又一圈。 寻花面无表情地丢来一句:“别找了,上容公子没来。” 容浅念脸一黑,咬牙,没忍住:“靠!” 顿时,一片乌鸦飞过,静默无声。 瞧瞧,这叫彪悍! 还有更彪悍的呢。 某人一只脚踩在软榻上,撑着手,眸子上下瞟了一圈:“老子问你们,你们是想娶我呢,还是嫁我呢。”一副被欠了五百万的表情,狠狠说,“事先说明,本盟主要在上面!” 再一次,鸦雀无声。 天底下,不要脸的,就数九公子这武林盟主了。 二楼的雅间,有男子轻笑出声,眸光凝着楼下那人英气又邪邪的模样。 楼下,容浅念语出惊人之后,自顾端了杯茶,慢饮。 寻花白上一眼:“公子,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容浅念不吭声,潋滟的眸子几经流转,水汪汪的,渐进染了火星子。 第152章 大婚(1) 寻花无语了,他家姑爷耐得住,他耐不住了,招招手:“问柳。” 问柳会意,点点头,随即,十几个花容月貌的姑娘跰跹而出,绕着红衣少年起舞,漫天流苏垂落,遮住了那一席红衣。 寻花点头,这才有了几分招亲的势头嘛。上前几步,声音融了几分内力,掷地有声:“各位远道而来,想必都是想得成比目,与我家公子成一段姻缘。” “自然。” 不少人如此应付? 寻花又道:“那么想必各位对我家公子是存了爱慕之心。” “那是。” 更多人答得很快。 寻花眯起眼一笑:“那就看各位的诚意了。”拍拍手,“上来。” 一左一右,楼里两位花魁姑娘捧着一卷书画,打开,是龙飞凤舞的草书。 有人惊呼:“这是什么?” 有妻有妾有通房,滚。 这是左边的联。 没钱没权没良田,滚。 这是右边的联。 横批,滚滚才缘。 众人傻眼。 “这家伙。” “主子。”离傻眼,刚才主子是在笑? 男子敛了笑,继续看楼下。 “我家公子亲笔题字,不合格者。”寻花指了指门口,“大门在那,恕不远送。” 顿时,楼上楼下,各自面面相觑,然,门口出去的身影不过寥寥几人。 这上下五楼,几百号人,难道各个都有钱有权没妻没妾? 怎么可能! 容浅念咋舌:“啧啧啧,节操都去哪了?” 寻花接话:“碎了呗。”看看尤其安静的宾客席,“公子,你看?” 摇摇头,容浅念手指勾着流苏,眸光带笑:“不急,总归天下是没有白吃的午宴。” 寻花会意,提声,又是三分内力,七分处之泰然:“各位舟车劳顿,我家公子体恤,待各位稍作歇息,便当魈魂窟为各位接风洗尘。”语调一变,类似于某人的无赖,“只是,走前,记得把账结上。” 果然,奸商啊,看看那满汉全席,还有那江南的离人醉,这手笔,非得肉疼死多少人。 只是就此离席的,不过数人。 静默间,只闻流苏后,轻灵的嗓音,少年特有的慵懒语调,唠起了家长里短。 “问柳啊。” 问柳小鸨倾身细听。 漫不经心的调子,容浅念问:“我听说寻剑山庄的少庄主刚娶的十七房姨太太给他新添了个大胖小子,你说,要不要差人送个礼过去?” 这怎么扯到寻剑山庄少庄主的十七姨太太了? 众人多数听得云里雾里,莫名心头七上八下的。 问柳就问:“公子说送什么好?” “真伤脑筋。”某人素手揉着眉头,“要不将我房里的三尺白绫给那位姨太太送去。那蜀锦做的白绫,给小孩用也不作践了,正好聊表一下我这武林盟主的心意。” 三尺白绫? 哦,原来这寻剑山庄的少庄主得罪这位主子了。 问柳点头:“公子所言甚是。”说着,差人去取那三尺白绫。 这接风的宴席,终于有人吃不下去了。席间,一男子勾着背,默默地退场。 忽然…… “慢着。”冷幽幽的嗓音,从流苏间荡悠传出。 那男子脚步生生顿住,额头大汗淋漓,背后,传来冷森森的话:“这三尺白绫可别忘了捎上。” 那男人苦着一张脸,接了三尺白绫,顺带结了酒菜钱,最后,灰溜溜走了。 果然,应了左边那句话:有妻有妾有通房,滚。 随即,又滚了好几个。 然后接着安静。 “寻花啊。” 流苏里又传来这让人心肝颤抖的声音,众人抹汗。 “和爷说说,近来都有什么趣事儿?”想了想,“伤风败俗、伤天害理,皆为所好。” 什么恶趣味,怎生又有股坑爹的味儿。 寻花会意,嗓音不大,够整个场子听着:“说是锦州有个开布坊的纨绔,在街上相上了个唱曲的戏子,不惜和家里闹翻了也要风风光光把人娶回去,不想,娶回家不过半月,那戏子勾搭上了后院的伙计,将那纨绔的身价骗了个干净,如今落了个一清二白的下场。” 这天下还有魈魂窟里不知道的事吗?想必是没有。 容浅念惊讶了一把:“还有这事?那纨绔叫什么来着?” 还不待寻花小鸨说话,一阵碗碟叮当,只见三楼某桌,一男子踉踉跄跄离席。 容浅念扯着嗓子:“以后找女人记得带上眼睛。” 那男人,连滚带爬,出了魈魂窟的大门。 可不是应了右边卷上的话:没钱没权没良田,滚。 随后,只见大片大片的人,灰溜溜去柜台结账,走人。 传闻果然不假,这九公子无所不知、无所不为。 容浅念这才笑眯眯地点头:“不错,真自觉。”眸子环顾了一圈,一个鲤鱼打挺,“是他啊。” “公子说谁?” 容浅念扯扯唇,笑得意味深长:“板砖。” 寻花问柳皆一愣,却见容浅念一手捻住一段流苏,拾级而上,红色的裙裾,白色的纱幔,缠缠绕绕。 二楼,雅间里,男子不为所动。 “主子!”离,拔剑,严阵以待。 “若要动起手来,你接不住他三招”男子饮茶,慢条斯理。 离,脸色灰了。 片刻,容浅念拂了拂衣袖,站在了二楼的雅间前,推开门,笑脸相迎:“哟,这不是方圆五里那位仁兄嘛,这才半日又见面了,缘分啊。” 容浅念寻思,那一板砖这人居然只睡了半日,嗯,此人危险。 走近了看,这男子长得倒很是英俊,一身白袍,身长如玉挺拔高大,五官棱角很分明,尤其一双眸子,像一眼望不到底的古潭。 嗯,此人是朵带刺的草,避开方上策。 男子似笑非笑:“敢用板砖拍我,你是第一个。” 容浅念皱眉:“所以?”自行补脑了一番,掩嘴惊呼,“你不会想说因为那一板砖你对我魂牵梦绕,自此,路人是良人,非君不娶吧?” 第153章 大婚(2) 离暗骂:无耻! 男子嘴角若有若无地抽了几下,沉沉开口:“我有仇必报。” 容浅念听后,拍着胸膛,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以身相许。” 这态度,嫌弃得毫不掩饰。男子脸色有点泛青。 容浅念摩挲着下巴,大大方方地盯着男子看了一番:“那么要砸场子,自个掂量,要打擂台,后边排队。” 说完,转身出去,对着门外吆喝了一句:“寻花,搬几块板砖过来镇场子。” 男子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那红色的衣角,绕着流苏飞舞,那人回头抛下一个风情万种的笑,落在了一楼的软榻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品着小酒,一杯见底,启唇,声音铮铮不绝:“文斗武斗,各位请便,百两一擂,生死不论,坏公物者,原价赔偿。” 话落,一壶酒从天而至,落在擂台中间,以酒为墨,画下一条分界。 众人傻眼,原来这武林盟主真不是吃第一公子的软饭,这身手,可怕着呢。 “绵州,李景。”醇厚的嗓音一响,只见一中年男子打了头阵。 随即,三三两两地陆续有人上台,文武以酒渍为界,群雄开始鹿逐。 丝竹管弦奏起,余音缥缈,流苏内,容浅念美眸流转,笑看帐外,风起云涌。 如火如荼时,二楼雅间,男子眸中也是翻天覆地。 那个红衣少年,张狂得可怕。 离小心试探:“主子,我们是砸场子,还是……”打擂台。 “排队。”男子冷而自制,只道了两字。 离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那恼人的声音:打擂台,后边排队。 随即,离囧了。 一刻钟后,擂台上已是杀气腾腾、你死我活,一俊秀公子哥姗姗来迟,一双桃花眼直直盯着流苏里倩影窈窕,撩开帘子便进去了。 容浅念捻着梨花糕的手一顿,抬抬眼皮:“你怎么来了?” 公子哥桃花眼一挑,万种风情,倜傥风流。 这厮,自然是凤歌儿那只妖孽。 萧凤歌撩着衣角就往软榻上凑,腆着脸上去:“小爷我钱有权有良田,没妻没妾没通房,怎么就不能来了?”磨牙,一股子酸味,俊眸睃着台上,“小爷我翩翩公子,貌比潘安,怎么也比那台上的丑老头强很多,他都能来,小爷我自然可以。” 容浅念瞟了一眼台上,无语了,青山派灵鹫师尊座下第一弟子,年不过而立,生得一身正气凌然,怎么就丑了?还怎么就老头了? 容浅念一脚将凤歌儿踢远了些,四仰八叉地占着整张软榻,散漫的语调:“我怎么记得前些天忠亲老王爷刚往你院子里送了十个八个如花美眷。”凤歌儿脸变了,容浅念笑得更欢了,继续揶揄打趣,“据说,各个国色天香、风情万种,这伺候男人的本事,连我楼里的姑娘都自叹不如呢。”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昭明世子萧凤歌被已是殁王妃的容九迷了魂道是谁都知道的事儿,忠亲老王爷怕自家不孝子孙将来扯出什么觊觎兄嫂的大祸,更忧心自家独苗一棵树上吊死,为了香火着想,忠亲老王爷四处网罗俊俏的姑娘家,一个劲往昭明院子里送。 对此,昭明暗骂自家老头,继续蹭上去,一脸讨好:“你要喜欢,改明儿个我送来你这,让她们伺候你,还是接客,都随你喜欢。” 这话要传到忠亲老王爷耳朵里,还不气得心肌梗塞。 容浅念扯扯嘴:“福薄,消受不起美人恩。”眼皮一抬,不再插科打诨,“说吧,你想干什么?” 萧凤歌想也不想,义正言辞:“抢亲。” 这人,从不害臊。容浅念觉得脑袋有些隐隐作痛啊,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萧凤歌一头宝贝头发:“魈魂窟外方圆一里,三伙人马,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笑得眉眼亮晶晶,“抢亲?凤歌儿,你可真看得起我。” 萧凤歌抛了个媚眼:“我就知道什么都逃不过我家小九的法眼。” 软榻下,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翻了翻:啾啾啾!是小爷的法眼。 容浅念顺了顺萧凤歌的头发,如同哄元帅大人一般:“凤歌儿,乖,从实招来。” 萧凤歌很是受用,低头凑过去:“边关传来密报,云起楚王三日前已达京都。” 这被忠亲老王爷知道,又要心肌梗塞了,来之前老王爷是千叮咛万嘱咐,这是朝廷机密,千千万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容家那祸害精。 瞅瞅,卖爹求荣的不孝子。 说起这云起楚王,那可就是一出神话了,十二岁参军,十五岁为将,十七岁大败附属陈国,云起千万百姓奉为战神。 这云起的战神私潜入境,存的什么心,用脚趾头也能猜个三四分。 容浅念冷哼:“这风清不过风吹草动了几下,那楚王就闻着味来了,属狗的啊,鼻子这么灵。” 大概也就容浅念觉得风清就算是换了皇帝也就是风吹草动一下,而且这风吹草动还托了她的福。 萧凤歌自顾倒上一杯:“不过那家伙倒是有种,云起的夜帝刚登基不久,正是收权的时候,新帝与摄政太后可都惦记着他的项上人头呢,自己腹背受敌还敢单枪匹马地来风清,胆子不小。” 说起这,又是云起一出宫廷秘闻了。 战神楚王,虽战功赫赫,可其母妃却只是个才人,不足为储君,又加上外戚专权,这老皇帝一薨,太子云宁夜登基为帝,太后甄氏摄政,夜帝素来昏庸,初登宝座,不得人心,众臣拥护楚王,太后甄氏视其针刺,不得不拔。 这云起楚王,绝非池中之物。 容浅念懒懒翻身:“他云宁止是不是要来分你萧家的一杯羹我没兴趣,不过,他要是混进我这魈魂窟闹事。”丹凤眼,扫过二楼的雅间,她似笑非笑,眸光似月,“那事可就大了。” 她啊,通常只扫门前雪。这风清也好,云起也罢,争得头破血流,也比不得她家男人重要。 所以,这招亲宴,若有差错…… 第154章 杀一儆百(1) 萧凤歌将一张俊脸凑近容浅念若有所思的眸前:“所以小爷主动请缨,给你保驾护航来了。” 容浅念伸出一根手指,戳着某人的脑袋。 萧凤歌忽然想起一茬:“不过,除了云起夜帝的人,我的人,还有一伙人是谁的?” 容浅念眸子一转,笑意深深:“萧简。” “他来凑什么热闹,鼻子真灵。” 容浅念扶额,叹气:“这砸场子的人真多。” 此时,风清夏王,隔着窗,正望着流苏摇曳,眉,紧锁。 门外,左翼军来报:“王爷,忠亲王府的人也来了。” 萧简收回视线,转身,问道:“有什么动作?” “昭明世子静观其变,不过夜帝的人已经蠢蠢欲动了,王爷我们要不要先发制人?” 萧简凝神深思,半响,启唇,只一个字:“等!” 左翼军领命,全军待命。 萧简依着窗口,望着一楼的重重纱幔,心绪不宁。 “九公子。”萧简轻喃,“你到底是谁?”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狐狸一般的女子,心绪,乱了。 午时三刻,二楼雅间,男子隔岸观火,眸子,映着流苏里的人儿,久久不曾移开。 “主子,三伙人,已经都在魈魂窟外了,我们怎么做?” 男子轻扣茶杯,道:“请君入瓮。” 君,乃夜帝之人,这瓮,自然是魈魂窟,好一出祸水东引,这砸场子,也是玩心玩计。 男子的话方落,门应声而开,来人,正是九公子身边的寻花少年。 来得真快啊。 寻花进门,行了个虚礼:“云公子,我家公子差我来传话。” 这一声云公子,男子脸色便深沉了。 果然,没有魈魂窟不知道的事。 寻花不惊不惧,十几岁的少年,倒是一股大将之风,说:“我家公子说:这风清出了篓子你要见缝插针顺手摸鱼可以,若是你还想请君入瓮祸水东引,这砸场子的后果你千万别假设,绝对不是几板砖的事。” 云宁止不言,眸中沉沉浮浮。 这话,不是恐吓,是警告。那人,狂妄得让人心惊胆战。 寻花察言观色后,继续:“公子说:你有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不如我们做个交易,魈魂窟外面的人,一千两一个我帮你收拾,上午那几个就当是赠品。” 先兵后礼,魈魂窟九公子不仅是个商人,还善心计,三言两语、软硬兼施便立于主动。 云宁止眸间冷若冰霜:“若是我不答应呢?” 寻花淡淡一笑,并不意外:“我家公子说:若是你不答应,先解决外面的,再收拾里面的,总归是要脏手,不介意多几个。” 几句话,开诚布公,此举,太过胆大妄为。 云宁止轻嗤:“好大的口气。” 寻花不痛不痒地陪了个理所当然的笑,不以为然:“哦,我家公子还提醒了一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天下想杀云起战神的人数不尽数,这颗人头还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眼下,魈魂窟高手云集,不乏三国皇室中人,想必,对这杀人越货的交易感兴趣的,大有人在。” 几句话,蛇打三寸,这狂妄之言,却字字刺中要害。云宁止脸色越沉了,久久沉默,而后,他道:“这个交易,本王应了。” 那条地头蛇,比人狡猾不止三分。 寻花拍拍手:“成魅,上茶。”又道,“我家公子请楚王爷好好看戏,顺带打打算盘,魈魂窟向来一笔勾销,拒收欠款。” 说话间,有女子奉了茶进来,还有一只金灿灿的算盘。 完全有备而来,一楼流苏里那只狐狸,简直精明得可怕。 “你家公子知道我会答应?”肯定的语气云宁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是上好的毛尖,朝廷御用之品。 “云公子是聪明人。” 话毕,寻花领着女子出了雅间,留下一壶毛尖茶香。 离,三番思忖,还是不解:“主子,属下不明您为何要答应,这九公子狡猾了得,绝非善茬,指不定是与虎谋皮。” 云宁止晃了晃手中茶杯:“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知道我的身份,又岂是狡猾二字。”眸子,深沉黝黑,一口饮下新茶,云宁止三分笑意晕开在嘴角,“这九公子,城府深不可测,这样的人精明得可怕,只能为友,作为敌人,太危险。” 离,似懂非懂,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九公子,唯有敬而远之才能明哲保身。 楼下,擂台之上,打杀得不可开交。魈魂窟外,开始风起云涌,血腥在暗处肆意,整整弥漫了两个小时,窗外的风卷起流苏飞舞,空气染了腥味,那纱帐里,不见红色身影。 直至未时…… 管弦静止,一只素手撩开流苏,只见红衣少年款款走出,长发随意披散,微微凌乱里带了几分不拘,丹凤的眼斜长,似乎藏了星子。 “你们三个这么抢小爷做媳妇,你们爹知道吗?” 一阵清风吹过,笑声清零。 擂台之上,三个男子,皆俊美不凡,望着那红衣的妙人,看流苏飞扬,成了背景。 如此妙人,奈何如此无耻,奈何三个翩翩美男争得头破血流。 “他,我要定了。” 这般势在必得,乃云起楚王,他持剑,望着那笑意斐然的人儿。 萧简出手,掌心,内力聚拢:“试试。” “当我是死人啊。”萧凤歌恶狠狠瞪向容浅念,“就会惹桃花。” 话落,出手。 风起,杀气腾腾,擂台之上,硝烟燃起。 擂台边缘,容浅念抱着胸,瞧着热闹,好生不要脸:“小爷我一直都是这么人见人爱。”她眉眼带笑,“祸国殃民真不是我的错。” 自言自语之后,忽然,她红色的裙摆曳起,耳边,有温柔的轻语:“十一。” 声音,好像从很远传来,远得只有她听见,远得好像梦中。 她抬眼,擂台之下,白衣翩翩,他从人群里,向她走来,眉目温柔,好似画中。 第155章 杀一儆百(2) 那一双蓝瞳,阔别了太久,好似轮回,她抬脚,走得很慢:“你怎么才来,再晚点,我就要被别人抢去当媳妇了。”眼,微微泛红,委屈极了。 他轻点脚下,衣袂在风中微乱,飞起,落在她身边,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还不晚。”他拂了拂她微微绯红的眸子,温言,“我来娶你了。” 台上,所有动作定格,眸子,望着那蓝瞳的男子。 上容公子,他还是来了,这戏,快散了。 两个小时前…… 魈魂窟外,血光四溅,染红了一路锦绸,三方人马,兵戎相见。 忽然,屋顶,有灵动的嗓音飘荡。 “怎么不等我就开始了。” 抬眼,屋顶之上,那人红衣妖娆。 “你是谁?”黑衣男人戒备。 容浅念笑着:“取你性命的人。” 话落,红衣纷飞,血,溅了三尺。 黑衣领头惊愣,随即大呼:“摆阵,围攻!” 一个刹那,黑影变幻,如森然鬼魅,刀光剑影间,红衣人儿亭亭而立,环着双手,调侃:“好好好,一起来,小爷让你们路上也有个伴儿。” 丢了个花枝招展的笑,随即,身影一闪,只见红色的暗影穿梭,伴随着金属锁喉的声响,有森白的银光,若隐若现。 那是一把精致的匕首,不过三寸,金色的柄,银白的刃,婉转于那人素手掌间,致命。 不过半盏茶,血流,成河。 “什么情况?” 这是左翼军,傻眼。 “怎么回事?” 这是忠亲王府亲兵,怔愣。 “变态。”不知是谁,脱口而出。 可不变态,放眼望去漫天满地的红,与那人一般妖娆。 血色,惊艳了这午后,漫过墙围,隔着一条小径的巷子里,也扰了平静。 “王爷,有情况。”来报之人惊魂普定,一头的冷汗。 萧简背身而立:“说。”眸,望着那墙围,鼻间是浓重的血腥。 “有人闯入包围。”语气微顿,心有余悸,“大开杀戒。” “什么人?” 左翼军领沉声,回道:“魈魂窟,九公子。” “果然。”萧简唇角有微微扬起,似自言自语,“是你。” 果然?左翼军领困惑:“王爷,我们的人怎么办?” “忠亲王府可有动作?” “静观其变。” 片刻沉吟,萧简眸中沉沉暗影,若有所思,他轻喃:“若是她,昭明怕是静不下来吧?” 她?昭明世子? “属下不明。” 似乎,这九公子总叫夏王殿下思量,嗯,常思量。 萧简抿唇,俊逸的轮廓绷紧,只道了一个字。 “攻。” 攻?谁? 云起夜帝斩草除根,风清百利而无一害,旁观为中庸之道,煽风点火才为上策,若是云起少了战神楚王,那么气数也不剩多少了,那么这半路出来的程咬金…… 杀无赦…… “属下尊令。” 才起身,夏王殿下又有令。 “不可伤其性命。”语气有些急切,平日喜形不于色夏王殿下,竟有几分慌色。 “额?”左翼军统满头的雾水。 半天,没有回答,萧简沉着张俊脸,怔忡。 半响…… “本王亲自去。” 话落,人影不再,独留军统傻眼,他家殿下这是? 魈魂窟里,萧凤歌侧躺在容浅念那张美人榻上,撩着流苏的一角,看着擂台上打得你死我活,偶尔,丢出来一句两句,什么‘鼠辈’,什么‘癞蛤蟆’,什么‘不要脸’之类的话。 当然,可以理解,天底下没几个男人看情敌能顺眼的。 流苏后方,忠亲王府亲兵的周统领慌慌张张进来:“世子。” 萧凤歌抬眼皮扫了一眼,猛地坐起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通吼:“不是让你保护我家小九吗?谁准你回来了?”又是一个火星子丢过去,恶狠狠地瞪着,“要是我家小九被云起那些个南蛮子伤着了磕着了,你赔得起吗?” 周统领抹汗,心肝俱颤:“回、回世子,九公子没伤着,也没磕着,反而是南蛮子。”斟酌了一下用词,周统领说了四个字,“惨绝人寰。” 所以说,他家世子就是瞎操心,某人,那是一般人能伤着磕着的吗?她不去伤着磕着别人就要烧香拜佛了。 对此,萧凤歌纵容得天理不容,得意得好不要脸:“和本世子说说,我家小九有多威武,有多彪悍,有多……”萧凤歌轻咳,压下激动,装模作样,“说说,什么情况?” 老王爷说得对,他家世子被妖孽迷了魂道。 周统领回:“是夏王爷有动作了。” 萧凤歌一脸厌恶,外加,咬牙切齿:“萧简又干什么招人嫌的事儿了。”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亲率左翼军,左右包围,像……”抬头,观察自家世子脸色,声音就虚了,“围攻。” 萧凤歌一听,立马炸毛:“好你个萧简,欺负我家小九,当我死了啊。”恶狠狠地磨牙,“看小爷不弄死你。” 弄死夏王?那还了得。 周统领赶紧拿出苦口婆心那一套,好说歹说:“世子,老王爷说,咱们就看看戏,让云起的两方狗咬狗。” 萧凤歌怒吼:“萧简那是狗吗?” 不是啊,那是您兄弟。 周统领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自家世子在那用牙齿泄愤,用眼神喷火,说:“那是狼,他都惦记我家小九多久了。”起身,撩起流苏要走,一边大吼,“快,快都给本世子上。” 不一会儿,人就不见影了。 周统领讪讪,一边摇头一边扼腕:“老王爷还说,九公子是白眼狼,躲着点。” 诶!叹气,跟上去。 正是这时,巷子末路,倒了一地的黑衣人,淌着血,没有呜咽声。 云起夜帝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暗卫,这才一会儿功夫,快绝了。 咚!又绝一个。 只见红衣人儿笑眯眯,念道:“八万六千两。”甩甩匕首上的血,“这生意,划算。” 第156章 动之一毫,还之一粟(1) 一旁,左翼军与忠亲王府亲兵面面相觑。 左翼军问:“第多少个了?” 王府侍卫答:“刚好八十六个。” 左翼军恍然大悟:“一千两一个啊。” 王府侍卫惊:“原来真在做生意啊。” 一起叹息:变态啊。然后,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这时,有马匹的声音靠近。 “王爷有令,攻。” 前者,是左翼军的令,是夏王殿下的令。 “世子有令,护。” 后者,是忠亲王府的令,是昭明世子的令。 原本凑一堆看热闹的两方人马立马各退一步。 “动手。” “动手。” 随即,扭打到一块去了。 这世道,一起看戏的,最后都是各找各妈。 那边,容浅念转着沾血的匕首,走神:“这些人都是抽风了?狗咬狗?” 萧简对上萧凤歌,窝里反啊。 容浅念懒得费脑筋,该干嘛干嘛,扬手,匕首对上一黑衣人的脖子,刚要落手…… 一把剑,出鞘,截住了她的匕首。 抬眼,容浅念脸一寒:“阻人财路,欠抽啊。” 一千两一个,谁跟她抢,她咬谁! 这彪悍劲头,对方明显愣到了,一个怔忡。 就是一晃眼的功夫,容浅念劈开了萧简的剑退了三分,抬眼,笑意连连,带了戏谑:“不知道夏王殿下这是凑的那一出热闹啊。” “你认识我。”萧简话里有话,不带丝毫疑问语气。 容浅念痞痞一笑:“这风清的美娇郎,我都认识。”说完,眼神那叫一个露骨,赤果果的调戏。 指着夏王萧简的俊脸说美娇郎的,除了眼前这个,便只有一个人。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萧简思忖,“一样的狡猾,一样的诡计多端,一样的心狠手辣。” 尼玛,那是老娘吗?容浅念暗自翻白眼:还一样无耻哩,随即,无耻地将眸子都笑弯了:“夏王殿下不会对那位心心念念,朝思暮想吧。”仔细瞅了瞅几眼,惊愕,“心上人慕而不得,于是寄情于我,殿下不是想强迫在下吧,可是在下已有家室,要是王爷不委屈的话……” 不委屈怎样?所有左翼军竖起了耳朵。 萧简的脸狠狠一抽,随即绿了,几乎怒吼出声:“容浅念,少给本王装!”笃定的语气,“这世上,如此手段杀人的,如此狡邪无赖者,如此让本王恨不得掐死,又……”萧简语气一顿,重重叹息后,无奈地喊,“容浅念,你到底有多少张面具?” 丫的,老娘就这么牛?容浅念头疼了,这眼尖鼻子灵的男人,真真招人无奈。 容浅念也叹气,很忧郁:“原来,你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是殁王的王妃啊。”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跟有家室的杠上了,这小三,可耻!” 小三?这词新鲜。原本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一致地停下了动作,这热闹,此刻不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毕竟,夏王殿下这般怒极攻心的时候,千年等一回。 “容浅念!” “夏王爷仔细瞅瞅,我是爷们。”容浅念再一次不要脸地肯定,“我真不是容浅念。”凑过去,一脸坦荡,“要不,你摸摸,验明正身,该有的我都长了,不该有的,绝对不长。” 萧简脸色,再一次黑了。 “不摸?也行,我保证货真价实。” 这信誓旦旦的保证刚说完,随即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唤:“小九。” 容浅念眼皮一跳,嘴角抽了,心里骂娘:萧凤歌你丫一会上树的猪!蠢死了别连累老娘。 回头,容浅念无比无辜又困惑:“这不是昭明世子吗?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萧简冷笑,看着。 萧凤歌关心则乱,昏了头地直接无视了某人狂眨的小眼神,恶狠狠盯着萧简:“萧简,我敢欺负我的人,当我软柿子啊。” 容浅念眼抽了。这人,真蠢,她不认识。 萧简寻着她视线,深深看着:“昭明如此相护之人,只有一个。”他唤她,“容浅念。” 萧凤歌当头一蒙,随即明了,脸色骤然青紫:“你丫的,坑我。” 萧简不可置否,他围攻,逼的不是容浅念,是萧凤歌。 事已至此,容浅念没得装了,端出架子:“夏王殿下好眼力,本王妃如此扮相也没有逃过夏王爷的法眼,只是不知道王爷是要治我个什么罪?贩卖良家妇男妇女?欺骗纯真美娇郎?还是。”容浅念想了想,语气很冷,“还是一统武林,谋逆做乱?” 萧家哑口无言。 是啊,他能对她做什么,哪一次不是他血本无归。 容浅念笑笑:“你要治我的罪,带上证据,以臣兄之礼去椒兰殿找我吧,可千万别对我心心念念朝思暮想了,我这做弟媳的担不起这不伦的大罪啊。” 萧简凝着的眸光散了,细碎凌乱得一塌糊涂。 这个狠心的女子,太无情,心思太玲珑,他无处遁形。 旁观者,除了萧凤歌在幸灾乐祸,都怔了,原来,这夏王也被迷了魂道。 萧凤歌见萧简颓败的模样,解气了,洋洋得意:“就是,少给我家小九扣罪名。” “你也一样。”容浅念白了萧凤歌一眼,萧凤歌立马乖顺,不做声。 “你们两位是要打要杀,都继续,还有你们、你们。”指了指愣住的忠亲王府人马与左翼军,“都别愣着,干仗啊,我销魂窟有规矩,一次斗殴,八百两,回头我给你们优惠。” 所有人傻了。 果然,无耻,永无止境。 容浅念一只匕首扔出去,扎在了最后一个黑衣人心窝,伸伸懒腰,念念有词:“该去算账了。”转身,惘顾身后各种惊叹,自言自语,“这时候,我家上门相公快打完擂台了吧。” 身后一干人,这才想起来,天家殁王妃的招亲宴还在如火如荼。 萧凤歌第一个不淡定:“小九,等等我。” 人已走远,风吹得空气乱舞,是血的味道。风里,萧简轻喃:“上容公子。” 第157章 动之一毫,还之一粟(2) 原来,那是他的面具,萧殁…… 转身,往销魂窟的方向走去,没有思考,只是没有找到放下的理由。 如萧简,如萧凤歌,如何不知道,这招亲宴,不过是戏言,这女子,是握不住的沙,奈何,心之所向,半点由不得人,许是像忠亲王爷所言,被迷了魂道,所以,糊涂。 巷子里,几位主子都走了,留下一干侍卫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打吗?” “散了吧。” “王爷和世子不会打起来吧?” “指不定。” “走,看看去,到时候都拖着点。” “这殁王爷怎么还不来?” “来了有用?指不定还帮衬着放把火呢。” “真真是祸害。” “这话别让我们主子听到了。” “……” 声音果然压低了,三三两两,瞧热闹去了。 招亲擂鼓已经响了两个小时,未时时分。 台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位男子,台下,哄哄闹闹得不成样子。 这两人,便是决胜者。 流苏帐里,容浅念卷着纱幔擦拭手里的血渍,无关痛痒的语气:“什么背景?” 寻花瞅了一眼擂台:“文的那个是风清最年轻的翰林学士谢梁,武的那个是与古将军齐名的云起一等将军陈刈。” 容浅念手顿了,抬抬眼:“云起的人?”思量着,“难道夜帝也闻到什么味儿了?”叹息,“近来,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你要安生了,自然风平浪静。寻花也不点破,问:“公子,现在你看怎么办?” “怎么办?”容浅念皮笑肉不笑,“哪有唱戏烂尾的,自然是演足了。” 寻花不敢苟:“公子,这不好吧,场子闹大了,到时不好收场啊。”难不成还真当一回红杏,这夫奴,怎么可能。 “收不了场才好,我容浅念大婚,就要让整个天下来观礼。”语气很无关痛痒,这人嚣张狂妄得理所当然。 想着牵着自家男人,四处溜一圈,东家说说‘这是我男人’,西家说说‘厉害吧,长得可俊了’,最后,拖回家,按到,为所欲为……越想越美。 寻花很不识趣地来一句:“要是姑爷没来呢?” 没来?洞房花烛没了,那事可就大了。 容浅念扯扯嘴,笑得很是无害:“寻花啊。”声音那个千回百转。 寻花小心肝揣不稳,每次某人这么百转千回地喊人,都没有好事。 容浅念懒懒的:“打擂台的银两还没清算吧?” 寻花一滴冷汗摇摇欲坠。 某人很大爷地抬抬手指:“去,搬出来算算。” 寻花欲哭无泪:“公子。”这些搬完了,这手也就离废了不远。 容浅念充耳不闻,自说自的,又火上浇油地添上一句:“回头再搬进库房。” 说完,伸伸懒腰,冲着目瞪口呆的寻花抛了个魈魂的小媚眼,哼着小曲出了流苏帐。 “万恶的奸商。”寻花咬牙。 依着流苏帐子,擂台之上,容浅念双手交背,半眯着眸子,挑白菜一般的眼神,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点点头:“嗯,不错。” 那是当然,这重重擂台下来还能有差? 容浅念凑近瞅了瞅:“倒是人模人样、衣冠楚楚。” 就这样? 那文武两人,皆无语凝噎。众人眼不见为净,反正,这人没谱不是一次两次了。 还有更没谱的呢。 那人托着下巴,一脸为难:“文可为受,武能做攻。”拧着眉毛,摇头叹息,“诶,难选啊。”回头,看看观众,“要不,本盟主两个一起收了。” 谢梁脸白了,陈刈脸黑了,倒却像攻受之别。 诶!叹息声阵阵。 忽然,淡绯的锦袍飞扬,男子一眼桃花,妖娆至极。 “小爷不同意。”俊逸的男子飞身落在红衣少年身侧,万般讨好,却风情不减,“小九,我亦攻亦受,不若,你收了我?” 破天荒地,容浅念被噎到了,众人,雷了个外焦里嫩,这倒贴货是小霸王昭明?怀疑,很是怀疑。 “世、世子。” 这颤抖磕巴的是翰林学士谢梁,文斗的决胜者。 下一秒,灰溜溜下台了。 容浅念眼角一跳,眉头拧成了一团。 接着,两个声音齐刷刷。 “我呢,如何?” 如何?一个是风清掌兵权的夏王,一个是云起战神楚王,管弦静止,容浅念撩着流苏,问:“你们三个这么抢小爷做媳妇,你们爹知道吗?” 多无耻的人啊。 “小爷我一直都是这么人见人爱。”她笑得纯粹,“祸国殃民真不是我的错。” 多不要脸的人啊。 奈何,台上三人甘之如饴,持起了武器。 很久很久之后,每每茶楼讲到这一段,都会大叹一声:祸国殃民啊。 然后,是那一段刻进了历史的话。 红衣的男子,笑着,笑得眉眼晶莹:“你怎么才来,再晚点,我就要被别人抢去当媳妇了。” 白衣的男子,五官生得平凡,一双微蓝的眸子却是倾城,温柔极了:“还不晚。”他说,“我来娶你了。” 三天,牵肠挂肚,她的良人,终于归来。 魈魂窟里,人山人海,却很静,擂台上相拥的人太美好,一不小心,惊艳了时光,镌刻了历史,就这么写着:天下第一公子与武林盟主,佳偶良缘,得成比翼。 上容转身,对着台上三个男子,目下无尘的淡然,他说:“她是我的。” 平铺直叙的四个字,甚至毫无起伏,却有种与生俱来的震慑,一时,谁也忘了言语,忘了反驳。楼中,回荡着男子的话:“内人玩闹,上容代之赔罪,今日盛会宴八方来客,贺者,奉贵宾之礼,若乱者。”扬手,碎了擂鼓,声声轰鸣,他道,“上容恭之。” 台下,鸦雀无声。 半响,一个声音很是清脆,敲打耳膜的音色:“相公,走,我们洞房去。” 第158章 雪域(1) 声音极好听,话,很无耻。 众人掩面,装聋作哑。 然,上容公子揽着红衣的男子,笑得温柔,回:“好。” 此时,洞房花烛夜,哦,不,洞房花烛日。 半柱香后。 啪嗒……落锁,关窗,沉香萦绕里,正是日上柳梢头,孤男寡女时。 床幔缓缓垂落,红衣少年一把推倒了男子,扯了发带,乌黑的发打在男子肩头,眸子潋滟,眯成好看的弧:“坦白从宽,不然。”一把勾住男子的脖子,“我让你下不来床。” 俨然,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这是谁啊,这般彪悍? 还有谁?容浅念是也。 萧殁淡淡地浅笑,托着女子的脸,吻她的唇:“十一。”声音,温柔得一塌糊涂。 娘哟,赤果果的诱惑。 霸王容没出息的小腿一软,撑着床,靠在男人胸口,抬头,咬牙:“美男计无效。” 萧殁、贴着她的唇,细语温言:“我选后者。” 后者?容浅念细细回想,哦,下不来床来着。眸子骤然瞪大,娇羞状:“好重口味的说。” 萧殁轻笑出声,未言语,低头,含着她的唇,断断续续地亲吻。 容浅念骨头一酥。 “我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 装模作样地思量一番:“我当然不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只是,眼下良辰美景,实在不愿辜负,要不。”伸手,勾住萧殁的脖子,凑上去,“我们先办正事?” 原则?那是什么玩意,有办正事重要吗? 容浅念肯定,没有! 话落,手指挑开了她束腰的带子,衣襟敞开,尽是春意。 忽然…… 门外,青衣的声音传来:“王爷,昭明世子与夏王殿下来见。” 靠,坏人性趣!容浅念掀开眼,火光四溅。 两人衣衫半褪,一上一下,卡得……很魈魂。 抬眼,平日淡薄的男人眸子有些微红,还有未退去的情慾,声音,又沉又哑:“不管用什么办法,任何人不得近半里之内。” 这话听得容浅念喜滋滋,乐呵地搂住萧殁的脖子:“不用那么麻烦,等会我叫大声点,保准他听不过一刻。” 萧殁沉默。 门外,青衣默汗。 我的王妃啊,矜持点。 窗外,太阳正盛,房门紧闭,环着窗,站着两个俊逸的男子,十月的阳光投下两道温柔的影子,些许萧条。 “若是今日,他没有出现……”言尽如此,萧简只是苦笑。 一场风月,有人赴,有人负,奈何叹成了一出绕不出结局的戏码,到底是在戏里、戏外,竟忘了计较。 若是没有某个角色,会不会…… 萧凤歌嗤笑:“即便如此,不管谁胜了,变的只是过程。” 忠亲王爷高见,他家不孝子,糊涂得最透彻,从始至终,他这个旁观者清。 他笑得依旧俊朗,只是眸光微暗:“那个狠心的女人,早就订好她这一生的结局了,她说过。”隔着窗,看人影萧肃,他学这个那个女子不羁的语气,“百年之后,一定是以殁王妃之名下葬。”笑笑,无奈地摇头,看着萧简,“你看,她那样无耻的女人也会矫情得酸牙,因为萧殁。” 是啊,那个女子,再如何偏执狡猾,也只是个女子,情爱里,忘乎所以的痴情人。 亦如他,还有他,谁也没有躲开这一场风月的纠葛。 萧简笑问:“你知如此,何必?” 谁都知道,风清昭明世子爱慕容九,三年如一日。 萧凤歌倒只是风轻云淡:“我家老头说得对,我这一生从遇到容浅念开始,就是为了她活着,这种恐怖的念头根深蒂固,我认栽了,往贱了说,只要萧殁撒手人寰,我就是拖着她,也要拖上一辈子。” 为了一场风花雪月,他竟想着耗了一辈子。疯狂吗?嗯,而且无奈。 萧简笑,淡淡嘲讽。 萧凤歌冷冷睃了一眼,同样的嘲讽:“你也少五十步笑百步,你都惦记我家小九多久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看她的眼神,就像三年前的我,一头扎进去,将来死得不一定比我好看。” 萧简哑口无言了,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言语。 明明始料未及的话,却好像未雨绸缪,就等着剖开心口,有什么情绪出来得轰轰烈烈,不可阻挡。 他想,他再找不到理由来否认了。 “我不曾预料,那样一个女子,能让我至此,不然,我会躲开。” 情爱,太伤人肺腑了。 苦笑,眸光寒凉,萧简叹:“将来?谁又能预料,同样,我也躲不开。” 即便能预料,即便能躲,即便能躲开……他竟生出不舍来。 所以说,情爱,那是个多恐怖的东西,连驰骋沙场的他,也软了衷肠。 萧凤歌笑着骂:“矫情!” 他没否认。 片刻的沉默,萧凤歌忽然问:“那个位子,你想不想要?” 没有否认,萧简回:“身在帝王家,没有谁不想,只是,值不值得用所有去换。” 皇位之争,是天家永远藏在暗处的话题,如今,为了一个女子开诚布公。 “你也知道了,上容就是萧殁,他养精蓄锐多年,不惜屈于一把轮椅十年,那个位子必定也要夺上一夺,而且,势在必得,小九必定助他。”语气微顿,沉重,“若是到了那天,你的对手是她。” 江山,美人,如何抉择,世间男儿都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榻,又有几个敢在江山里醉一场。 萧简笑得荒凉:“至今,对上她,我从未有过半分胜算。” 他,醉得不轻啊。 萧凤歌并不意外,称不上好言相劝,只是字字肺腑:“所以,奉劝一个字。”眼角,笑意浅了,咬字沉沉,“退。” 退?那也要有后路。将来,不能预料,也躲不开。 萧简似笑:“为什么与我说这些?” 萧凤歌耸耸肩:“今天突然发现,你也不是那么碍眼。” 第159章 雪域(2) “彼此彼此。” 窗前,两人相视,彼此眸光如出一辙。 猝不及防,房中,一声浅吟声溢出,两人都怔了,房里,却一波高过一波。 如此放肆,如此不顾羞耻,是容九,那个胆大妄为的女子,她,毫不受世俗礼教束缚,隔着窗,声声魅骨。 窗外,日头高照,空气很僵冷。 很久,那能滴出水的声音哑了。 萧简一张脸,红紫掺半,萧凤歌却忽然笑出了声:“那个家伙,看了那么多活春宫,还装得这么蹩脚。” 细听,确实魈魂温柔得过头,那个女子,比起叫,应该更喜欢身体力行。 萧简笑得牵强:“你倒了解她。” 萧凤歌理所当然:“当然,她有几根花花肠子我都知道。”笑着挑眼看窗,“不出一刻,先熬不住的,一定是她。” 屋里,叫声,很卖力,很荡漾,一声高过一声。 不过,一刻钟后…… 屋里,传出一声吼:“靠,老娘熬不住了。” 萧凤歌轻笑,料得准上一出。 可是,没料到下一出…… “让他们听着。”女子豁出去的豪爽,“我们做我们的。” 随即,床板嘎吱嘎吱,开始响了…… 霎时,窗前两人都惨白了脸。 这个女子啊,将世俗理教,丢了个干净。 罢了,风月,还不是心甘情愿的事。 萧凤歌转身,问:“我家老头藏了一壶七十年的女儿红,走,今天小爷心情不爽,分你几口。” “我千杯不醉。”萧简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 萧凤歌转身,潇洒地拂了锦袍,萧简苦笑,跟上去。 房中,流苏摇曳,女子衣衫尽褪,媚眼如丝:“逸遥,我难受。” 眸中,凌乱了星子,蒙了水雾,额头,薄薄的汗渗出。 如此媚态,叫他所有忍耐,溃不成军。 “十一。”眸光灼灼,嘶哑了声线,他将她抱起。 “嗯。”她声音含糊不清。 他痴痴地念:“我的王妃。” 缱绻的呢喃,她微醺,像饮了酒,醉了。 然…… “啊!” 某人很不温柔地惨叫。 花开荼蘼,染红了锦稠。 容浅念只觉得在风花雪月里走了一遭,丢了魂魄,眯着一双朦胧的眼,眸中,男子俊逸的容颜,不似往日淡然,薄薄的汗,蓝眸,卷起浓浓情潮,额间昙花,尽妖娆,这个男子,燃了所有情感,一发不可收拾。 这日,很长,流苏飞起,摇晃,醉了温柔乡。 夜深,浓得缱绻,房中,醉了温柔,房外,青衣抬头,月亮都没了影,嘴角抽搐:娘哟,也悠着点。青衣叹息,这夜,真长啊。 整整一夜,魈魂窟外,红烛未灭,这番,是个不眠夜。 “主子。” 临窗的男子转身,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得他眸子沉沉浮浮:“查到什么了?” 云起楚王,素来玲珑心窍,今日一切,又岂会瞧不出端倪。 离沉声:“动用了所有埋在风清的暗探,除了众所周知的,一无所获。”语气不可思议,“风清九公子,名动三国,如此张扬恣意,竟毫无任何破绽,一如传闻,奸诈商人为所欲为,却也仅此而已,背景,来历,所图所属,皆成迷。” 这个家伙,有趣得很呢。 眼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带了浓浓趣味,云宁止轻笑:“竟是只没有狐狸的尾巴。”眸,深远了,一望不到底,他喃,“他,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奸诈无耻狡猾腹黑之徒,离想了几番,回答:“属下觉着。”顿了顿,语气严肃,“是狼,唯可远观。” 近了,一不留神就被咬了,今日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云宁止失笑:“这头狼,感兴趣的可不止本王。” “主子说的是陈刈将军?”寻思着,又道,“该是宫里那位闻着味儿寻来了。” 云起的大将军陈刈,那可是夜帝一条忠心的犬,竟不想,赴了武林盟主的招亲宴,这夜帝打的什么算盘可想而知。 武林这一块,确实是个香饽饽,更何况富可敌国的九公子,谁不想掺上一脚,只是这一脚,后果如何,那可就另当别论。 云宁止轻讽:“一国之君,便只有这点气度,终究是沉不住气。”眸子,发亮,古墨般深邃难测,他道,“那个人又岂会是唾手可得的猎物。”嘴角溢出淡淡的笑,“他啊,是猎人,牙齿利着呢。” 夜帝,这一脚,铁定有去无回。 可是…… 离疑惑了:“既然如此,主子为何要亲自上擂台,如此一来,既打草惊蛇,又与上容公子结了仇怨,对我们百害无一利,顺手推舟让宫里那位引火自焚不是更好?”离断言,“夜帝在九公子那断然是讨不到半分好处,主子为何淌了销魂窟这趟浑水。” 那只狼,离得远远的才安全,何况,还有个上容公子。 这层顾虑,很浅显。 只见云宁止笑得深意:“借刀杀人固然好,然,本王不只是想借这把刀。” 难不成据为己有? 离问:“主子想?” “本王想要他。”语气,竟是不可置否的笃定。 云起楚王,如此势在必得,竟是为了……一个男人。 离嘴角抽了抽,很是不可思议:“主子,您……”莫不是来了风清,染了龙阳之好了? 他家王爷,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怎么能…… 不料…… “若是能得他相助,便是断一回袖又何妨。” 离抬头,他家王爷笑得那是前所未有的欢畅,离疑惑了,魈魂窟里那只狐狸啊,会勾人吧。 “主子……” 苦口婆心的话还未来得及说,静谧的门外传来少年清脆甚至稚嫩的嗓音:“不想,云公子对我家公子这般情深不悔。” 这调笑张扬的语气,与某人如出一辙,果然是一个家门的。 离抬眼,冷眼看寻花少年。 第160章 一板砖拍晕战神(1) 寻花端出往日迎客的笑容,捏了个兰花指:“要是我家公子知晓了,必定与公子好好探讨一番这妙趣红杏的风流韵事,只是眼下公子与上容姑爷经久未见,天雷地火干柴烈火,自然要好生厮磨个几番,着实抽不出空闲来,我代我家公子赔礼了。” 离,愣了。 云起楚王,脸色变了三番,红白不定。 半响,离大喝:“休得口上放肆。” 这般放肆不羁的混账话竟也说得出口,竟也敢说,这魈魂窟里,果然各个胆大包天不止。 大胆包天?哪止! 寻花盈盈一笑:“这位小哥说话好生带趣,魈魂窟里可没放肆这玩意,我家公子订了规矩说,自个地盘上,杀人放火还可以毁尸灭迹后贼喊捉贼呢。”眨眨眼,无比真诚,“不是吗?” 离瞪眼,哑口无言。 怎么忘了,进了狼窝了。 片刻沉默,云宁止淡淡启唇:“那么,你家公子让你来,是杀人放火还是毁尸灭迹?” 不愧是云起战神,有几把刷子。 寻花赔笑:“还是云公子通情达理。”脸色一变,商人本色,“我奉公子的命,前来收账。公子说,今日八十九条人命,外加酒席盛宴,统计九万四千两,要是云公子方便,便清了,若是不方便,云起楚王府应该有不少宝贝,公子对那鎏瀣琉璃盏甚是感兴趣,便留着多玩个几天。” 云宁止脸色明显一僵。 鎏瀣琉璃盏……云起夜帝登基时风清送的贺礼,楚王代收,怕是连云起的夜帝也不知道,鎏瀣琉璃盏两天前失窃,楚王难逃罪责,竟不想,那失窃之物…… 好个不动声色的九公子,果然,心思难测未雨绸缪。 寻花笑:“不知云公怎么看,这账清不清?” 不清,怕是要搅得云起鸡飞狗跳,顺带,扣上个两国失和的大罪吧。 云宁止沉声:“离,飞鸽传书王府,准备银两。” 云起战神,被牵着鼻子走,这是第二次,拜同一人所赐。 “属下遵命。”离,不甘心,也只能忍。 “那么,就劳烦云公子了,夜已深,寻花就不便叨扰。” 转身,留了明媚的笑,走得摇曳生姿,明明一张稚嫩的脸,学足了那人的泼皮。 离咬牙:“好嚣张的小厮。” “他的人,各个非池中,便是这花柳之地,也卧虎藏龙。”云宁止眸光暗沉,道,“得此一人,可胜千军万马。” 离默了。 确实,九公子那只狐狸,爪子太利。 传闻,得九者,掌天下风云。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这夜,有人魈魂,有人伤身,还有人伤肝伤肺。 忠亲王府,震天吼声到天翻了鱼肚白,不得一刻安生。 “来,来,一醉方休。” 豪爽一声,只闻酒盏碰撞之声。 这般恣狂洒脱,除了昭明世子,怕也无二人。 “人生得一知己,干!” 空有苦笑轻叹声,这,是夏王吧。 酒醉人,口舌已不清了:“喝,醉死了,心疼死那丫的。” “她才不心疼呢,没心没肺,良心被狗吃了。” “王婆养的白眼狼。” “……” 胡言乱语喋喋未休,想必是醉得凶了,一番酒气晕染,醺了这空气,到处是混沌,那人用妖娆的嗓子,吟唱:“莫负月华明,且怜花影重。罗衣不奈五更寒,愁无限,寂寞泪阑干。碧天万里无云,空劳倦客身心,花影重叠香风细,庭院深沉淡月明。你有心,他有心,秋千院宇夜深沉;花有阴,月有阴,春宵一刻抵千金,诗对会家吟?情思昏昏眼倦开,单枕侧,梦魂飞入楚阳台。月明才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有人大笑:“好一出王西厢。” “老子才不是在闺怨呢。”有人大着舌头喊。 这王西厢,可不就是闺中怨妇最爱,竟唱得这般应景。 又唱了起来:“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宁。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好句有情怜夜月,落花无语怨东风……” 这世间,便也只有一个容九,能让萧凤歌唱一曲西厢记。 声声入耳,不绝如缕,随着风,荡啊荡…… 前厅,忠亲王爷翻了一杯茶:“大半夜的,谁在鬼吼鬼叫?” 王府管事抹汗,颤着声音:“回、回王爷,是世子,正、正和夏王殿下共饮呢。” “共饮?唱着闺中妇人的淫词艳曲?” 老管事汗颜,王爷啊,这话太露骨了。 忠亲王怒其不争,眼红脖子粗:“没出息的东西。”挥手一甩,“再送几壶酒过去,醉死那个不孝子,省得丢我这张老脸。” 老管事一懵,流汗了:“王、王爷,酒、女、女儿红没了。” 忠亲王火气很盛:“什么女儿红?” “酒、酒窖里藏了三、三十年的女儿红。”心肝具颤,“被世子一股脑灌、灌完了。” 糟蹋了,三十年啊,老王爷藏着掖着,没舍得喝,这下全喂了白眼狼。 忠亲老王爷双眼一翻,险些气背过去,颤着胡子:“老子的女儿红。”磨牙,浑身跟着颤,“把那个混帐给老子丢出去!” “丢、丢去哪?” 咬牙切齿嘶磨出三个字:“魈魂窟。” 老王爷心肌梗塞了,两眼一番,晕了。 “王爷!” 于是乎,忠亲王府鸡飞狗跳。 几近辰时,两辆马车赶出了忠亲王府,一辆朝着夏王府方向,一辆朝着魈魂窟方向。 半盏茶后,魈魂窟门口,阵阵擂鼓般撞击声。 “开门!” 黑灯瞎火,大门之外,俊逸男子头发凌乱,身着绯色妖娆的袍子,俯在门前,锤天遁地,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还不给本世子开门。” “来人,拖出去斩了!” “把小九给爷喊来。” “爷有钱有权有良田,没妻没妾没通房。” “爷要包场。” “……” 第161章 一板砖拍晕战神(2) 门里,几双眼睛,面面相觑,然后各自旁观。 “容九,你丫个祸害!” 一声响彻九霄的大骂。 芙蓉帐里,有人鼻子一痒:“阿嚏!” 睫毛颤了颤,掀开,容浅念睡眼惺忪,眉宇间,添了几分小女儿的娇媚。 枕边,男子侧身,蓝瞳温柔,轻拍她的肩,哄着:“乖,再睡会儿。” 前半夜,应该累坏了,只是貌似某人恢复力惊人啊。 容浅念揉揉眸子,倒是精神了:“怎么这么吵?” 萧殁微顿,容颜淡然吐出两个字:“闹事。” 容浅念一听,来火了:“什么人敢在我的地盘闹事,活腻歪了。” 说着,某人一个打挺,肩头锦被滑落,一身冰肌玉骨毫无遮拦,红色锦绸映得格外撩人。 然,某人毫无知觉,手脚乱动,风光……那个无限。 蓝瞳,微微深了,萧殁俯身,揽住女子的肩,将不安分的胳膊放进锦被下,贴着她耳边,气息有些乱:“听话,躺好。” 容浅念低头,呀,怎么就裹严实了。 她笑凑过去:“害羞?”大喇喇伸出两条白嫩的胳膊勾着萧殁的脖子,“多看几眼就不别扭了。” 说着,漾着浅笑的脸蛋就往萧殁心口蹭,里衣早就凌乱。 “真的不困?”声音已经哑了。 诶呀,上钩了。 容浅念连忙点头。 萧殁沉默片刻:“那我们做点别的。” 勾引,也是一种技术。 容浅念托着下巴笑:“甚好。”一把抱住萧殁的腰,一顿作乱,“多多运动,有益健康。” 随即,翻身,锦被覆住了两张生动的容颜。 诶,一个两个,怎生这么不节制。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被子里,容浅念来一句:“不过,外面到底是谁啊?” “醉鬼。”声音暗哑。 随即,细细喘息,在芙蓉帐里,此起彼伏。 同样的夜,屋里,有人沉醉,屋外,有人大醉。 “你这负心汉!” “狼心狗肺!” “白眼狼!” “……” 恶俗的词,统统骂上一遍,再来一遍,没完没了。 门,忽然被推开,青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道:“王爷有令,滋事者。”语气木讷,“扔出去。” 辰时三刻,忠亲王府又开始闹腾了。 总之,今夜是格外格外的长。 微光终于洒了一地,投在纸窗上,淡淡暗影,日光正好,奈何有人闷头睡大觉。 “公子。” “公子。” 门外,急促的一声一声,不知厌烦。 房里,砸出来一句:“大清早的,再嚷嚷,卖了你给王麻子做填房。” 城南那个王麻子,死了好几个老婆,早早惦记上了寻花美少年,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寻花脸色一惨,委屈:“公子,这都已时,早日上三竿了。” 寻花脑中晃了一句诗: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昨夜,折腾狠了吧?啧啧啧,真没节制。寻花摇头。 里面,刚睡醒的某人,火气很大:“管他几竿,不睡饱,哪来的力气再战几百回合。” 哟,这是还没喂饱啊,欲求不满得这么明显,不知他家姑爷那身子骨…… 打住花花肠子,寻花一本正经:“公子,可不是忘了,今儿个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似乎一声长叹,屋里某人气短:“诶,魂断缠绵千百回,哪记今朝何昔。” 寻花脚下一颤。 这妖孽,肚子里装的都什么啊,这还将无耻出口成章了呢。 声色变得快,还是某人,娇滴滴的:“相公,你说是不是啊?” 寻花脚下又是一颤。 这人也太出息了,听听这等娇羞,不过一个晚上,都改头换面、从良了。 “嗯。”淡淡字符,是殁王,“进来吧。” 寻花正色,端着一盆水进去,挑眼,可劲儿睃着芙蓉帐子里。 一只手撩开流苏,沿着上去,是光溜溜的胳膊,还有……咳咳咳,可疑的痕迹。 哇,姑爷好生猛。 寻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容浅念一把往下纱帐,大喊大叫:“把眼睛给我收好了。” 寻花瘪瘪嘴,又不是没见过,某人之前撩起胳膊就干架的勾当并不少见。 寻花继续瞅,不知道姑爷用了几分力…… 又一声嚎叫:“往哪瞟呢?”容浅念一把抱起被子把萧殁遮得严严实实,隔着帐子就露出了一张极是俊逸的脸,她恶狠狠道,“这是我男人。” 萧殁脸色若有若无地抽了一下。 寻花嘴巴长了,人傻了,手软了。 “碰……” 一盆水,都洒了。 你尼玛,寻花发誓,他看得绝对不是男人,何况,姑爷衣衫整齐,啥也看不到。 瞧瞧这护犊的样,简直不要脸得人神共愤。 那边,某人还挥着手,语气很横:“出去出去,尽给我添乱。” 寻花嘴角一扯,无语,不与某人计较,哼了一声,走人,才走到门口,听得某人掐着滴出水的声音:“相公,妾身伺候你更衣。” 寻花一个趔趄,磕着了脑门,疼得龇牙咧嘴。 这世道,还有这样的孽障? 屋子里,这更衣进行时,萧殁倾身抱住忙活的女子,语气闷闷的:“寻花他是男子。”很无奈。 容浅念很无赖:“男子也不给看,你是我的。” 这人平日聪慧得没底,遇着她家男人怎么脑子就不转弯。 萧殁轻笑,吻了吻她的唇、她还未着衣的肩头,凉凉的吻流连不去:“傻瓜,你这般模样,我怎么舍得让人瞧了去。” 容浅念眨巴这水蒙蒙的眼,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连忙点头:“嗯嗯嗯,以后我就给你看。”扯了扯身上松垮垮的衣衫,她信誓旦旦,“脱光了看。” 萧殁眼角含了笑,捧着她的脸,狠狠吻下去。 这个女子,他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162章 一板砖拍晕战神(3) 屋外,寻花摇摇头,叹气:“还能更没节操点。” “能!”远处,问柳脸不红,心不跳。 国婚三日,椒兰殿殿门紧闭,长信殿中惠帝被囚,于昨夜申时,长信殿外,铁衣卫撤离,子时,惠帝召集文武大臣,殿中灯火亮到天明。 这宫中,暗潮汹涌。 辰时,景仁殿里,人影匆匆,乃太子侧妃之父,礼部尚书李建琛。 萧衍侧卧软榻,左臂悬起,搭在案几上,眉宇间,尽是阴鸷。 自,太子萧衍左臂被废,便越发阴晴不定了。 李建琛战战兢兢候着,话语不禁小心翼翼:“殿下,昨夜,长信殿外的铁衣卫,撤了。” 萧衍抬抬眼皮,鹰眸阴厉:“父皇呢?他有什么动作?” “昨夜子时,圣上召见了六部,及晋文公为首的三朝元老,密谈了三个时辰。”顿了顿,察言观色后,欲言又止,支吾,“却独独没、没有国舅爷。” 惠帝密谈国事,国舅爷这个三朝老臣独独缺席,惠帝此番,矛头所指可想而知。 这文家,惠帝终究是隔了肚肠,膈应的是……东宫。 萧衍把玩着手里的九转向鼎,眸,敛着:“没有调兵,甚至没有夺回萧殁代理朝政之权。”一声冷笑,抬眼,骤然猝了火光,他道,“父皇的弃子,不是萧殁。”伸手,拂着左臂,“是本宫。”手指掐进皮肉,左臂,毫无知觉。 文家失了兵权,太子左手被废,东宫已然成了弃子。 帝王之家,从来只奉行成王败寇。若东宫换主,惠帝不过弃了一滴血脉,然…… 帝王之争,若败,便是斩草除根。 念及此,李建琛额头渗汗,阵脚大乱:“殿下,如今形势之迫,可如何是好,自国婚之日,殁王弃了轮椅,将十年隐藏公之于众,朝中,倒戈相向的大臣越来越多,若是圣上也……”李建琛摸着淋漓大汗,嘘声道,“东宫,毫无胜算。” 萧衍毫无慌色,眼角似若有若无的笑:“本宫,可不是他手里的棋子,可任人宰杀。” 李建琛抬眸,对上一双阴沉的眼,森寒阴鸷。 这儒雅太子,手段之狠,又岂会任人拿捏。 萧衍起身:“休书突厥,邀汗王风清一聚。” “殿下是想……”李建琛大惊。 “萧家的天下,若本宫得不到。”他笑,阴寒,“本宫可宁愿毁了。” 李建琛小腿一软,背脊全是冷汗。 这太子,心之狠辣,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这卖国通敌的大罪…… 沉默时,门外宫人来传话。 “殿下,相府来话,椒兰殿的回门礼已经下了,午时殁王就带着殁王妃回门,相府这会儿已经在张罗着,殿下看……” 萧衍沉吟片刻:“安排一下,午时良娣回门。”抿唇,拉出一抹深意的笑,“这棋该本宫下了。” 照风清国例,良娣为一品正妃,回门之礼,可免。 太子此番,怕又是一波浪潮要起。 到底谁掌棋局,到底谁掌这风清的天,是时候分晓了。 昨夜惠帝密谈,朝堂之乱已起,不过几个时辰,变天的风向不仅吹去了景仁殿,还吹到了太后的怡和殿。 殿中,夏王落座。 “请皇祖母直言。” 昨夜长信殿之变,萧简又岂会听不出端倪,太后这是见风起舵。 懿荣年太后道:“昨夜皇帝之举,意在。”微微一顿,脸色沉凝,“废黜东宫,另立贤君。” 萧简语气淡漠无痕:“铁衣卫撤离,父皇便坐不住了。” “只是他相中的贤君是萧十。”太后似笑,却冷,“灼灼星子,天降帝星,皇帝信奉了二十年的预言,一朝颠覆,只是因为容九,如今的殁王妃。” 自百花诞,那女子淌了天家的水,从此,波涛汹涌,便再无安宁。 归根结底,竟是一场红颜乱。 太后嗤嗤冷笑,嘲讽。 萧简沉声,忽然开口,冷冰冰的:“她只是个女子。” 语气,显而易见的维护。可不就是红颜祸水。 太后睃着萧简沉沉的眼,反笑:“只是一个女子?哼。”她重重冷哼,眼里,阴沉覆盖,“连你也丢魂失魄的女子,有多不简单,你比我清楚。”语气,骤然沉冷,凝重,“况且帝王燕选了她。” 萧简大惊。 世人皆知,帝王燕乃太子良娣。 “惊讶?”年太后沉声,“天下都道容繁华是天定凤女,一个无妄禅师又怎么逃得过皇帝千万双眼睛。市井早就有传闻,得九者,掌天下风云,那不是空穴来风,是皇帝放出去的消息,他按兵不动,甚至拱手放权,从皇帝斗不过容家那只狐狸便早有了打算,萧殁早成了皇帝的贤君之选,那把龙椅,皇帝已经让了一半给萧殁,他的一壶芜子汤,只是不想多年后,容家变成第二个外戚专权的文家。” 帝王家,这阴谋阳明总是层出不穷,谁都是个中好手,年太后在这宫中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又岂是泛泛之人。这帝王燕之乱,帝王之争,又怎会逃出了她一双眼。 惠帝啊,早便开始让权了。 萧简听着,眸中毫无起伏,若置身事外,目下无尘:“皇祖母,这天下江山谁来掌,非儿臣能指点。” 太后眸子一冷:“哀家要你去争那另半边龙椅。” 萧简不言,端着茶杯,慢饮。 太后言语急切了不少:“你有兵权,有富可敌国的年家,你贵为前皇后之子,那个资格,你有。” 萧简沉吟,耳边忽然响着昭明的话。 若有朝一日,你对上她,奉劝一句,退…… 萧简抬眸:“有人奉劝儿臣,若有那一日。”眼神交错间,全是坚定,“退。” 这个皇位,他竟如此轻而易举地放手,太后怒喝:“你身在天家,又岂能独善其身,你将你死去的母后置于何地?你将年家置于何地?” 年氏懿荣太后,帝位她要争,那是她年家的百年权贵。而他萧简,流了一半年家的血。 第163章 盟主招亲(1) 争,不争,早就由不得他了。 萧简缓缓冷笑,皱起的眉并无松动,他说:“皇权,并非儿臣所想。”终究是不愿对上她,不愿与她兵戎相见…… 太后反问:“你想要什么?”冷笑,直言,“容九?” 萧简骤然抬眸,惊愕,却始终没有否认。 原来,谁都看出来了,夏王萧简的一腔情深。 他轻声苦笑。 那个女子……太后轻叹:“简儿,记着,那个位子,不仅是权利,也是筹码。” 一言,剖开了那个叫做慾的东西。 萧简沉默,若有所思。 红颜,祸水;江山,美人;谁又主得了个中沉浮,心之所向,总是无奈多的,谁会被蒙了眼…… 将近午时,长信殿中,摆起了午宴,始终,未动分毫。 “小十到哪了?” 成公公回道:“这会儿,快到相府了吧。”上前,布菜,又说,“东宫的马车也出宫了。” 东宫赶着椒兰殿的步子去相府,此番,怎会太平。 惠帝沉沉冷笑:“朕这个太子,心太大,容了天下,便宽了,难收了。”脸色一红,“咳咳咳咳咳……” 成公公赶忙上前顺气,倒了杯茶,小心伺候着:“这都几天了,皇上这咳嗽的毛病也不见好。”苦口婆心地征询,“皇上,宣御医吧。” 惠帝摆摆手,两鬓尽白,显得老态:“皇宫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长信殿,盼着朕三长两短的人太多。” 成公公听着,不由得苦叹,为君者,多数悲凉。 惠帝似乎怔忡,喃喃自语似的:“朕的母亲,朕的妻子,儿子,眼睛都利着呢,昨夜,长信殿外怕是不少他们的眼睛吧,这会儿,景仁殿,怡和殿,恐怕都没有安生。” 帝王之家,情,总是薄凉,隔着肚皮,彼此计算,谋划,累人,只是那是生存法则。 成公公沉默了好一会儿,上前,给惠帝递了杯子,平常的语气:“这东宫的主子,皇上要换了吗?” 惠帝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成德,你跟着朕多少年了?” 成公公怅然:“三十了,老奴刚跟着皇上那会儿,皇上还只是皇子。” 惠帝沉默着,长叹:“三十年啊。”嘴角,笑意难测,“端妃进宫也不过二十个年头呢,二十年前,朕还是差的你去照料她,那时朕只信得过你。” 成公公脸色忽变。 二十年前的端妃…… 惠帝怅然若失,念起那个女子,总是恍恍惚惚的眼神:“那个女子总是如此通透人心。”忽然,眸子一沉,凝成一道冷光,睃向成德,“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让你忘了君臣忠义。” 二十年前,成德公公为皇上近侍,深得圣上信任,照料宠妃端妃,二十年后,成德公公,已然是端妃之子殁王的忠臣。 成公公失笑,毫无慌乱之色:“皇上什么时候开始察觉了?” 惠帝淡淡饮茶,品食:“论心计谋略,小十比朕过之无不及,他如何会不知道那日调虎离山是朕有心为之,那掺了芜子汤的酒,没有他的允许又怎么递得到容九的桌前,怕是至此之前,那酒早被动过。而你,是唯一朕不会防备的人。” 成公公不可置否。 这惠帝,心思亦是深不可测,帝王心,果然多了常人不止一窍。 惠帝似笑非笑:“只是,小十没有算到,朕也只不过是有人借刀杀人的契机,那酒没了芜子汤,却差点要了容九的命。”微顿,又道,“小十明知那酒与朕毫无干系,更无关明华公主,他囚着朕,不过是拿不定朕会不会在他消失的三天里对他的王妃怎样。”惠帝冷哼,“若是朕能对她怎么样,又岂会等到现在,小十啊,太护着他的女人了。” 句句,不差分毫,这国婚大乱,从来没有出了惠帝的掌心。 成公公无从否认,只道了四个字:“皇上圣明。” 惠帝表情森冷:“你便只有这四个字对朕说?你不怕朕摘了你的脑袋?” 成公公无畏地笑笑,继续添着茶水:“皇上还记得二十年前宫里那场瘟疫吗?所有主子奴才见了老奴都避之不及,是端妃娘娘给老奴送了一碗汤药。”成公公释然,“早在那个时候,老奴就该死了。” 这条命,早就给了那个通透的女子,风清端妃,忆起那个女子……多是怅然。 惠帝久久沉默。 放下长箸,惠帝忽然说:“告诉你主子,这个皇位,朕许了他。” 既然斗不过……放手吧,他萧家十子,太精谋略。 成公公神色如常,不卑不亢:“皇位,我家主子想要,自然会夺,眼下,我家主子想要一个人。” 萧殁的人,果然胆识不凡。 惠帝问:“谁?” 微顿,成公公沉声回:“大将军,古筝。” 惠帝恍然,原来,这借刀人,是他啊。 午时十分,椒兰殿的马车,已经渐进近了相府,四匹骏马齐驾,马后,护卫一百,八抬回礼,声势浩大,一路,惊了百姓的眼。 这椒兰殿一出手,果然,大气啊。 抬头望去,马车顶上,一只胖墩狐狸犬瞪着呆萌的眼珠子,四处望,摇头晃脑挥爪子,脖子上,扎着火红的蝴蝶结,要多张扬有多张扬。 容家九姑娘,就是牛,连养的狗,也牛! 忽然…… “靠,这是谁弄的!” 马车里,女子声音响彻,惊了周遭瞧热闹的百姓,众人踮脚探着身子往里看,瞅瞅,这殁王妃,彪悍得毫不知收敛。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夜里,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而且黑灯瞎火,扑到要紧,便没顾得上他家相公顶着上容的脸,半天一夜折腾狠了,一路睡着,这才睁开眼,美男在前,额间,昙花灼灼,盛开得绯红妖娆。 昙花一现,若全开,便必死无疑。 容浅念哪里还能坐得住,亏得是马车高大,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萧殁额间,冷着脸:“告诉我,怎么回事?” 第164章 盟主招亲(2) “乖,别担心,没事。”萧殁抱着她坐下,亲了亲她撅起的唇。 容浅念难得推开,脸色不改:“没事?”嘴角一扯,笑得几分慧邪,几分狠色,“相公,我觉得我这做娘子的有必要提醒一下,你是我男人,你浑身上下可都是我。”凑着脸,亲着萧殁额头,“包括这里。”端着审视的小眼神,语气很横,“说吧,为什么这朵该死的昙花会变成这样?” 当然,某人没法淡定,心里像针扎似的,那朵昙花,是她心头的刺,一定得拔了。 萧殁看着她气急败坏,失笑,拂着她的肩,淡淡平常的语气:“雪域,凤栖。” 凤栖?容浅念脑子一转,猛地站起身,火气上脸,大喝:“果然是她,好个老妖婆,老娘的男人也敢动。” 萧殁无奈,摇摇头,眸中宠溺。 容浅念压了压火气,倾身迎着萧殁的眸子,笑盈盈的,弯弯眸子晶亮:“相公,要坦白从宽哦,不然……”眸子一眯,狡邪着,“嗯哼,等到我们晚上慢慢说。” 慢慢…… 某人说得暧昧,说得不怀好意。 萧殁亲了亲她的眼,眼睑下,青黛隐约,微微带了倦色,到底是昨夜没睡好,萧殁疼惜,抱着她,枕在腿上,哄着:“乖,躺好。” 容浅念乖乖不动,睁着一双大大的眸子,意思明确:坦白从宽。 凉凉的指尖落在她眉间,轻柔地拂着,他声音微凉,俊逸的容颜笼了淡淡阴郁:“母妃的闺名唤,明月。” 她忽然静了,听着,眸子看着萧殁,怔怔的,一动不动。 “那时候,父皇还只是皇子,相遇之时,没有天下之争,没有尔虞我诈,只是清清白白赴了一场风月,而后,他为帝,命当时的肖林太傅认了母妃为女,赐端月郡主,此后三旬,断月郡主进宫为妃,封端妃。” 他的母妃,那个薄命的女子,她的故事,很悲伤。 容浅念拧着眉头,心揪得疼,她矫情地觉得,那是因为他家男人心疼了。 萧殁俯身,亲吻她皱起的眉:“他只知母妃为了那十米宫墙弃了江湖快意,却不知,母妃弃的还有那雪域圣女的冠冕,换来的,不过是一座冷冰冰的城,至死,母妃也未能走出长乐殿的十米宫墙。” 她听着,遥远得像上一辈子的故事,只是心头,泛着酸楚。 马车外依旧喧嚣,容浅念耳边便只有萧殁的嗓音,薄薄青烟般,像要散去,荡在心口都是凉的。 “椒兰殿大火后,她寻来了。” 她? 哦,那个老妖婆。容浅念脸色变得很快,语气很不善:“然后呢?” “雪域凤栖圣女位临十年,奉我为主。” 容浅念脸色一僵,笑了,笑得十分扎眼:“原来你还是雪域的少主啊。” 有人生气了。 “十一。”萧殁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无奈,“我不想像他,背负太多,我只想清清白白与你一场相爱,那些,我从不想你参与,并非不信任,只是私心,你只是我的女人,却也仅此而已,我只要这个。” 他只是私心,做她的男人。 诚然,这样的话,容浅念多半心软得一塌糊涂,语气柔顺了不少,闷声闷气的,问:“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归根结底,容姑娘这是独占心思作祟了。 她啊,最膈应的事,是有人觊觎她相公。 萧殁失笑:“你只想知道这个?” 容浅念毫不犹豫,重重点头:“嗯。”看着萧殁的眼,认真时,她眸子总是亮亮的,“雪域你要是想要,我们就抢,要是不想要,直接毁了干净,这些都不是大事,相比较,我更关心,我的男人是不是被人惦记上,对方什么来头,多少能耐,我统统不管,我只确定有那么个不知死活的人就行了,然后不管别的,直接无所不用其极地干掉,一了百了。” 真是个妄为的女子,为了她的良人,无所不为。 这样的女子,他爱得噬骨,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恨不得揉进身体,却舍不得用力:“那我告诉你。这样的你,我很喜欢。无关其他任何人,凤栖要一个绝情绝爱的君主,我有了你便被视作了弃子,在她下手之前,我断然不会留着她,你莫要担心,我要护你周全,要与你一同繁华老去,要爱你怜你,便是任何人也阻不了一分。” 又来了,美男计加蛊惑计。 该死的,她就好这口,就吃这套。 “逸遥,若是哪一天要杀了凤栖那丫的,一定喊上我,我非得补上几刀。”她恶狠狠瞪眼,咬牙,“她让你额间开了半朵昙花,我就要她满脸都开花。” 这就是她的女人,爱他所爱,疼他所疼,她眸中,黑白爱恨,分明得毫无杂质,捧着她的所有,在他眼前,毫无保留。 萧殁从未如此庆幸,她爱的,是他,不是别的任何人。 重重吻她的唇,他回:“好。” 人命也好,血腥也好,这个世界要怎样,他人要怎样,他都愿意惯着她,任她无法无天。 她笑了,很明媚的笑,眼角是弯弯的弧度。 亲吻,缱绻痴缠了久久,她又想起一茬:“还有一件很严肃的事。” 萧殁抓着她乱舞的手,亲得很专注。 容浅念缩回手,摆起了脸,说变就变:“下次你要你敢干什么以命换命后丢下我一个人的勾当,我就……”想了想,恶狠狠,咬牙,“我就不要你了。” 萧殁一怔,脸色微悸。 容浅念见此,特地补上一句:“让你独守空闺。” 容姑娘这赤果果的威胁,怎么听……嗯,都没有可信度啊,这空闺,她自个独守得住吗? 萧殁浅笑,温柔极了,俊逸无双的脸是柔和的棱角,爱极了她这狐狸般狡猾却灵动的模样,抱着她继续亲吻,还是很专注:“嗯,都依你。” 对于亲吻,对于……某种运动,她家相公貌似很热衷,对此,容浅念很满意,不躲,偶尔凑上唇,啄几下,笑了笑,又说道:“话说雪域还有几个传闻呢?” 第165章 我来娶你了(1) 青衣眼皮一跳。 主子啊,原则! 下一秒…… “嗯。” 诶,宠妻无度啊,无度啊! “是不是配我家十二刚刚好?”这厮又开始作恶了。 青衣眼角都跳了,抹汗,等得心脏颤抖。 主子发话了,很理所当然:“下月,挑个日子。” 青衣脚下打颤,扶着马,半会儿没喘气,耳边,女子笑得放肆。 他家主子啊,宠妻宠得没谱。 天知道,青衣与十二两人不晓得是哪里不对盘,都是练家子,有事没事,切磋! 这下好了,有得切磋了。 下了马车,容浅念一手抱着元帅大人,一手挽着她家男人,一路摇曳生姿。这时,相府门前已经站了两排人,连被某人整得烧香拜佛的十少爷都来了,翘首以盼就算了,这一里相迎的派头倒是做足了。 “老臣见过王爷。” 相府一干人等,对萧殁各个恭敬有加,那腰都弯到地上去了。只是,貌似没人拿眼看容浅念。 这下某人不高兴了,向她家男人投去委屈的小眼神。 萧殁揽着她,轻拍着她的肩,转眸,对容儒海道:“天家正妃,位及一品。”眸,骤冷,“礼不可废。” 容儒海愣了一下,这才大悟。 果然,殁王护妻。 “老臣见、见过殁王妃。” 这老子给女儿见礼的怕是风清头一人,容相一张老脸红紫交错。 容浅念听得乐呵:“乖。” 这声调……怀里的元帅大人条件反射地顺毛了。 容家一家子弯着腰,皆低头,指不定在心里问候某人。 容浅念照旧笑得春风得意,很自然地忽略了免礼这回事,对着一群哈腰的容家人,姿态十分得高高在上,眸子睃了一遍:“诶,怎不见七姐姐啊。” 容儒海回:“你七姐……”一阵冷风,容儒海打了个颤,立马识趣地改了语气,“回王妃,小女身体抱恙,不宜出来见客。” 这态度,某人很受用,拂着元帅大人的白毛:“抱恙啊?”又耐着性子,问,“差人去宫里请御医了吗?” 容家一家子咬牙,忍痛,容儒海那老腰都快折了,在殁王眼皮子下也不敢动,还是端端正正行着礼,回着话:“回王妃,只是小碍,寻常大夫开几贴药就好。” 容浅念一听,小脸一皱:“那怎么行,姐姐和本王妃姐妹一场,情意深长,本王妃怎么忍心姐姐受一分病痛之苦。” 这话,某人讲起来,一点也不害臊。 容家老少主仆冒汗,这十月的太阳很烈啊。 容浅念倒好,温吞吞,慢吞吞,懒洋洋地继续说着:“青衣,回头去宣几个御医来相府,给七姐姐好生看看。” “不用!” 文氏拒绝得很快很果断,而且,红着脸,很激动。 嗯,猫腻的味道。 容浅念笑笑:“大娘反应这么大,倒叫本王妃好生吃惊。”笑脸一垮,几分委屈,“难道大娘是记恨本王妃以前不懂事?不愿领本王妃一片真心实意。” 萧殁揽着她的肩,拍了拍,容浅念眸光挤出一滴晶莹。 夫妻搭档啊,这还能不所向披靡? 文氏脸都白了,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虚的:“臣妇万万不敢,只是小女不过偶感风寒,并无大碍,不烦王妃挂念。” 容浅念想了想:“既然这样,本王妃稍后去院子里瞧瞧姐姐,聊表一下做妹妹的心意。” “王妃有心了。”文氏笑得很苍白。 太阳底下,容浅念又虚与委蛇了一番,容家一干人,脸已经开始发白了,大汗淋漓,腿软腰酸。 容浅念那厢已经从问候容大公子最近吃什么斋念什么佛过渡到了另一茬。 “八姐姐可好?” 装得好……姐妹情深啊。 容相声音已经干了,气息不稳,大汗淋漓又不敢抹:“回王妃,锦绣随章卿侯稍后就到。” 容浅念惆怅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些日子不见八姐姐,本王妃可是想念得紧啊,姐姐嫁得如此良人,本王妃也甚感欢喜啊。” 良人?这人要不要睁眼说这么瞎的话。 一片乌鸦声,没人回答。 太阳底下,这一个恭候殁王妃的大礼足足行了一刻钟。 这会儿,可算有马车声:“相爷,东宫的马车来了。” 容浅念笑着:“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这回门都赶脚呢。”揉揉腰,捶捶背,“本王妃站久了,腰酸背痛的,这就先进去喝杯茶。” 容儒海如释重负:“带王爷王妃进去,奉茶,好生伺候着。” 这尊菩萨,终于要送走了。 “你们慢慢迎客,本王妃先行小步。”走了几步,容浅念突然回眸一笑,“哦,忘了件事。”挥挥手大赦天下般豪爽,“平身。” 转身,搂着自家男人大摇大摆地进了相府大门,将背影留给东东宫一行人。 萧殁轻笑,宠溺地拂着她的发。 那边,容家一家子,这腰才刚弯起没一会儿,太子萧衍已经走近了。 “见过太子。” 娘哟,老腰骨嘎嘣作响。 那只狐狸,占尽了便宜就走人,按礼,可是要给太子见礼的。 容狐狸笑嘻嘻的,边走边回望。 “相公啊。” 那个娇滴滴哦,身后青衣等人鸡皮疙瘩都起了。 萧殁勾着唇,很受用:“嗯。” “你说容年华那厮,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般遮遮掩掩的。” 这厮,鼻子就是灵。 怀里,元帅大人扭来扭去,动得不亦乐乎。 一只手,提起元帅的耳朵,松手,砰,元帅大人肉肉地滚了三圈,抬起滴溜溜的眸子,俊逸的男人面不改色:“文氏。”顿了顿,又说,“欲盖弥彰。” 元帅大人默默地抹泪,滚开了,想着自从多了个男人,妖孽多久没抱抱了,委屈哟…… 容浅念直接忽视某狗怨念的小眼神,作冥思苦想状:“诶,偷偷摸摸这东西,总让人心痒难耐啊。” 第166章 我来娶你了(2) 有人心痒难耐了。 萧殁轻笑,俯身,对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你若想玩,我陪你。” 蓝瞳温柔,好看得一塌糊涂。 容浅念心头甜丝丝的,笑着,一把勾住萧殁的脖子,很高调地吆喝:“这是谁家相公啊,这么会疼人,来,香一个。” 说着,不管路人甲乙丙丁,凑上去,重重亲了一口,那个响声哟。 有人面红耳赤,有人干咳阵阵:“咳咳咳。” 意思很明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注意点形象。 形象,那是啥玩意?容浅念很正经:“青衣啊,嗓子不舒服吗?” 青衣嘴角一抽,随即,回:“偶感风寒。” 这学什么不好,学女人装病。 容浅念审视着,摇摇头,又装正经:“御医就不用了,回头我让十二给你抓几副药,保证你药到病除。” 青衣刚要拒绝,那边,容浅念信誓旦旦地补上一句:“腰好,肾好,活好!” 青衣口水一噎:“咳咳咳。”面红耳赤了。 这是女人说得出口的话吗? 反观殁王殿下,一脸宠溺,揽着女人的腰,嘴角有浅浅的笑。 女人的妄为,很大一部分,是男人惯的! 青衣继续咳。 容浅念瞅了瞅:“咳得这么严重!”回头看萧殁,一本正经地坚定,“这病,得治!” 青衣嗓子一卡,怎么也咳不出来了,脸色憋得快紫了,回头,看着自家王爷,十分沉重:“王爷。” 他发誓,那让腰好肾好活好的药,他用不着。 如今,能治治这妖孽的,也只有主子了。 不想…… “椒兰殿,王妃做主。” 萧殁说得云淡风轻,很理所当然,青衣的脸这下全黑了。容浅念笑得大声极了,一把挽着萧殁:“相公,走,我们亲热去。” “咳咳咳。” “……” 除了青衣,椒兰殿的一干护卫,全体咳嗽了。 王妃,好彪悍啊。 因着天家两位贵客,皇家护卫,小厮奴仆来来往往,经久安静的相府,热闹了。 太子萧衍,暂居常林阁。 阁中,长青的竹林留下淡淡暗影,风吹过,人影轻摇。 匆匆青竹里,露出女子绯色的裙裾。 “小姐说,子时,紫竹林。” 背着光,白衣儒雅,男子声音沉沉:“退下。” 女子欠身,眸子张望一番,方才离去。 男子转身,俊颜温雅,正是萧衍,抬眸,那绯色的裙裾缠上了淡紫的宫装。 “见过良娣娘娘。”女子低着头,声音压得极小。 繁杂的发髻下,更衬得容繁华容颜苍白:“你是那个院子里的?” 女子支吾着,声音微颤:“奴婢、奴婢是七小姐院里的苏亚。” 微微沉默,她摆摆手:“回去吧。” 女子迟疑片刻,低着头走出竹林。 容繁华嘴角若有若无地笑,走近了,看着面色无常的萧衍:“年华姐姐身体抱恙也有些时日了。”她淡淡语气,仿若旁人,“殿下不去看看她吗?” 萧衍眸色一沉。 都道容家繁华聪慧剔透,果然…… “虽说是表妹,终归男女有别。”萧衍正色,“这是她差人送来的贺礼。” 阁中长满青苔的石子上,放着一对玲珑如意。 这两人,各个都是玲珑的心思呢,隔了肚皮,防着。 她素白的手拾起如意,浅笑,不达眸底:“年华姐姐有心。”抬眸,似乎玩味的语气,“殿下,不若,你纳了她吧。” 萧衍眸光骤凝,森冷,有隐隐肃杀。 “容繁华,莫要忘了,你已为良娣。”字字紧扣,若紧绷的弦,一扣即烈。 这个女子,次次逼人遁形。 她笑:“也许。”迎上萧殁的眸子,语气染了淡淡的讽刺,“明天,或是后天,便不是了。” 骤然,他出手,扣住她的咽喉,玲珑如玉坠地,碎成一地凌乱。 手指一紧,她脖颈一圈狰狞的红,脸色惨白,轻笑,她半阖着眼,沉默,脸上竟是释然。 这个女子,视死如归。 他暴怒,手紧了一分,脸上全是阴鸷:“你这么盼着本宫废了你,是想留在萧殁身边吧。” 她扯扯唇,僵冷的容颜:“他若要我……” 话,只说了一分,女子长长的睫已经合上。 萧衍大笑,侧脸,几乎扭曲,忽地松手。 容繁华重重跌倒,面色充血:“咳咳咳。” 他半蹲,抓着她的手,血,丝丝渗出,映红了一双鹰眸,阴冷的声音一字一字响在她耳边:“放心呢,本宫很让你如愿的。” 容繁华脸色微白,怔怔看着大笑的男人,阴鸷了眸里那方天。 然,美人苑里,春光明媚。 容浅念抱着美男相公,站在门口,大喊一声:“来个喘气的。” 一句话落,只觉一阵风拂面,随即,重重一撞,火辣辣的一个熊抱,容浅念踉跄了几步才稳住,抬眼,十三一张脸无限放大。 “小姐。”呼天唤地的激动啊。 容浅念鸡皮疙瘩一抖,连忙后退,往自家男人怀里躲,对着正要再扑的十三连连摆手:“诶诶诶,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别动不动就扑上来。” 妖孽一副从良的样子,十三哑口,嘴巴张大,作惊讶状:“你不是我家小姐,说,把我家小姐藏到哪去了?” 容浅念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我不是你家小姐。”一根手指托着十三的下巴,调戏,“妞,听话,叫声王妃来听听。” 十三额头数跟黑线,嘴巴一抽,转身,对着萧殁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一副托孤的语气:“姑爷,我家小姐,您多担待着点。” 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容浅念咬牙,怒瞪十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说着便作势抡起了拳头,十三四处逃窜,不明所以的元帅大人跟着上蹿下跳。 萧殁无奈,搂着正张牙舞爪的女子,哄着:“乖,先吃点东西。” 第167章 她的良人,已归来(1) 容浅念立马顺毛,眨着泪汪汪的眼睛,好不可怜:“逸遥,只有你对我是真爱。” 旁人拂着胳膊,抖鸡皮疙瘩,抬头,看窗外,实在看不下去了。 那两人,一个喂得温柔,一个吃得欢畅。 门口,少年缓缓走来,一身黑,将阳光笼住。 容浅念抬头,笑眯眯地招招手:“几天不见,我家小五,越发长得俊了。” 五步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又招招手,容浅念女流氓了:“来来来,给姐姐好好瞧瞧。” 话刚说完。 “张嘴。” 容浅念一愣,萧殁一勺子莲子羹喂进去,容姑娘这才闭嘴了。 空气,怎生一股酸气啊。一干人等,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致地选择无视。 那边,少年缓缓,近了一步,照不进阳光的眸光,微暗。 吃饱喝足后,容浅念抱着美男相公在软榻上小憩。 百无聊赖里,容浅念来了兴趣:“十二,近来府里可发生什么大事?” 十二上前:“自小姐大婚,尤其安分。” 相府之前不安分,多半与某人有关。 容浅念撑着下巴侧卧,挑挑眉:“尤其?” 这语气,是要开始闹腾的节奏。 十二神色淡定,继续:“八小姐,连着数日,足不出户。” 容浅念眸子敛了敛,眯成月牙儿的弧度:“她这风寒倒是厉害啊。”又问,“那文氏该着急了吧?” “前前后后换了好些个大夫。” “一群庸医,风寒治了这么久。” 容妖孽,怕是闻到什么味儿了。骂人的话,竟也能是幸灾乐祸的语气,还一说一个准。 十二点头:“确实。”补充,“皆是京都毫无名气的大夫。” 这就怪了,右相府家的嫡出小姐染了病,却低调地连个好大夫都不请。 欲盖弥彰啊。 容浅念摩挲着下巴,眸子转溜着:“猫腻啊。” 猫腻?十三没闻到,只闻到了蠢蠢欲动。 萧殁开口:“青衣。”手,有一下,没一下拂着怀里女子的发。 青衣上前。 “去查一下容年华的药。” 十三拂额,姑爷又纵容小姐作乱了。 青衣刚转身,听到容浅念说:“这相府青衣路不熟。”大声招呼着,“十二,去,好好领路哦。” 青衣脚步顿了三顿,加快了步子。 好好……这么刻意强调,一股子不怀好意的味道。 十二的冰山脸破功了,站着不动。 容浅念吼过去:“杵着做什么,去啊。” 十二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容浅念心情甚好,窝在萧殁怀里假寐,时不时蹭几下。 这时,门口有小厮进来。 十三上前道:“小姐,老爷派人来催了,说午膳已经备好,就等着你和姑爷。” 容浅念伸了个懒腰,眼皮都没抬一下:“传我的话,就说……” 片刻,小厮小跑到了正厅,众人望去,不见殁王与殁王妃。 容儒海脸色很难看:“怎么还不来?” 太子萧衍与良娣坐首位,依次之后容相与文氏,连章卿侯与容锦绣都落座了,一桌子,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谁脸色都不好。 小厮越发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支吾着:“回相爷,九小姐说,说……” 半天没句准话,容相大怒:“殿下面前,支支吾吾像什么样子,说。” 小厮大汗淋漓,抹了抹汗:“九、九小姐说正忙着与王爷亲、亲热,这个点停下来,会出、出人命的。” 话一完,阵阵抽气声。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听得人都面红耳赤了。 容相红着脖子就大骂:“这个没脸没皮的。”转眸,腆着脸,陪着笑,“小九口无遮拦,殿下见笑了。” 容相才赔完不是,那小厮又开口了,汗滴得更猛了:“九小姐还、还说某、某些人嘴脸太倒胃口,怕吃不下。” 容相老脸一黑,双眼放大,嘴巴合不拢,活像咽了苍蝇。 这某人嘛,说的可不就是容相。 容儒海咬牙切齿:“逆女!”又转身,再三赔笑,“殿下您看……” 这嘴脸,倒也应了容妖孽的话……倒胃口。 萧衍自始至终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是摆摆手:“已过午时,开席吧。” 太子发了话,这回门宴少了正角,依旧如火如荼,只是气氛格外的死沉。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门外就传了:“殁王,王妃到!” 众人抬眼望去,千呼万唤间,那女子搂着男人的手臂笑盈盈地走来:“哟,这都吃上了。” 不知羞!光天化日拉拉扯扯。 容儒海沉着脸,开口就没好气:“你还知道来!”俨然,长辈的架子端的很高。 气氛一僵,容儒海背脊一凉,连忙拉下脸:“王、王爷。” 萧殁一双蓝瞳,不怒而威。 怎么差点忘了,殁王宠妻。 容浅念心情甚好,对着容儒海嬉皮笑脸,话,很不正经:“这不折腾饿了嘛。” 折腾?大白天孤男寡女关起门来折腾,能有什么好事。 一桌子人,各个装了心思,却无人做声。 “怎么也不留个位子。” 这人贼喊捉贼,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说倒胃口。 主位上的太子不发话,众人眼观鼻,鼻观口。 容浅念眯了眯眼:装傻是吧。 她表情很无辜,走到次首位:“可能要劳烦父亲与大娘挪挪窝了。” 容儒海怒极,却察言观色,不敢造次。也是,殁王是能招惹的吗?换句话说,殁王的女人能招惹吗?打落了牙也得吞。 “按照品级,那是我男人的位子。”容浅念指了指文氏的位子,“他旁边,当然要坐他的女人。” 几句话,打落了容老头的牙齿,一口血气涌上喉咙,吞了吞,拉着涨红脸的文氏离座。 容浅念这才满意地拉着自家男人坐下,说:“十三,加两个凳子。” 第168章 她的良人,已归来(2) 于是乎,容相与文氏,一人一小板凳,坐在了角落,表情像吃了一盘苍蝇。 一桌子人,愣了半响,随即,传出女子撒娇的话:“相公,我要吃那个。” 众人看向萧殁。他低眸,专注地给女子布菜:“慢点吃。” 所有人都傻了,忘了动筷子,一桌人唯有容浅念吃得很香。 “大婚那日仓促,未来得及询问,十弟的腿可是痊愈?”萧衍平常的语气,偶尔饮着酒,倒是温和。 “无碍。”萧殁眼都没抬,专注地给女子擦着嘴,“乖,别动。” 萧衍脸色有些僵,笑得略显牵强:“这三天,本宫与父皇担心不已,不知十弟为何不知所踪?” 好大一只黄鼠狼啊,容浅念放下了筷子。 “不吃了?”萧殁又给她擦了擦手。 容浅念乖乖不动,很诚实:“突然觉得有点倒胃口。” 萧衍脸色已经变了。 萧殁温柔地浅笑:“那回去再吃。”蓝瞳一转,微冷,这才回答萧衍的问题,“不劳费心。” 语气,完全冰冷,带着与生俱来的帝王气场。 萧衍扣下酒杯,眸间愠怒之色浓烈:“本宫礼让你为兄弟,可十弟,可莫要忘了君臣礼仪。” 萧殁冷笑,竟也是绝美,自始至终,落在容繁华眸中,如何也移不开眼。 容浅念直翻白眼,很不爽:“殿下,你不渴吗?说这么多话,要不喝一杯?”忽然,恍然,“哎呀,我怎么忘了,殿下手不方便,倒不了酒。” 萧衍脸色发白。 容九这是专门往人痛处上戳,再撒上一把盐。回头,看着容繁华,神情很友好:“十一妹妹,这就是你不对了,光顾着看别家男人,都冷落殿下了。” 容繁华微怔,对上一双邪气的丹凤眼,微微冷笑。 这个女子,有人容许她无法无天,她又有何不敢。 适时,萧衍忍无可忍,大喝:“容浅念!” 容浅念回了个如花笑靥:“殿下,这女子的闺名可只有夫君能叫。”转头,勾住萧殁的手,凑过去,“是不是啊?相公。” 萧殁轻笑:“自然只有本王能喊王妃的名字。” 这一唱一和,一个无耻,一个宠溺,怔了一桌子的人。 萧衍哑口,不发一言。在容浅念手里,讨不到半分好处。 气氛僵冷了半响。 “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这一桌子菜,除了容浅念,没人动。偶尔,有人品酒。 容浅念夹上一筷子,放在章卿侯碗碟里,无比真诚:“八姐夫,这牛鞭可是好东西啊。” 章卿侯看着容浅念就颤抖,是怕了这妖孽了。 容浅念笑眯眯:“牛鞭,以形补形!” 章卿侯一口酒,喷了一桌。 以形补形,那玩意,咬掉了,还能补回来? 这桌回门宴,吃得不安生啊。 宴无好宴,散罢,天都暗了,相府啊,四处透着阴沉。 常林阁里。 “咣!” 瓷器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茶水,溅了太子萧衍一身,满脸,阴鸷不散。 奉茶的侍女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奴婢该死,请殿下恕罪。” 自午宴后,太子回,这常林阁便阴气沉沉,上上下下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一杯茶,彻底碎了平静。 太子眸中森然,杀气腾腾。 女子脸色发白,整个人瘫软在地,颤着声音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女子机械地磕头,额上渗出丝丝血红。 一只锦缎绣面的靴子踩着碎片,发出刺耳的声响,鹰眸睃着地上的女子,萧衍似笑:“该死?”俯身,捏住女子的下巴,对上女子惊慌的眼,他轻声,细语,“别怕,你这脑袋本宫还得留着替本宫做两件事呢。” 骤然松手,女子瘫软在地,浑身都在颤抖。 常林阁里,暗潮汹涌。隔着墙闱,内室里淡淡青竹香。 “娘可是有话问女儿?” 容繁华脸色苍白,眸子暗淡,毫无半点新婚之态。林氏又岂会看不出来:“大婚之日,太子可是宿在了太子妃的长青殿了?” “是。”容繁华答得云淡风轻。 林氏怒极,紧紧握着她的肩摇晃,大吼:“繁华,你到底是怎么了?你都嫁到东宫了,怎么还不为自己想一下。” 她摇摇晃晃着,眼神微微有些涣散,恍惚地笑着:“我嫁到东宫了,所以,没有可以念想的了。” 林氏大笑,笑出了眼泪:“皇宫,那是个吃人的地方,明争暗夺那是生存必须的手段,你若不争……你若不争,你想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吗?啊?”眸光,似乎忽然便苍老,毫无神采,语气竟带了央求,“就当为了娘,就算是娘求你,你争一争。” 容繁华笑,薄凉的:“争什么?后位吗?”她摇摇头,恍惚的眼似乎写满了东西,她道,“娘,这个天下,绝不是萧衍的。” 林氏怵然,张着嘴,颤抖得半天发不出声来。容繁华只是苦笑,微仰着头,白皙的脸,了无生气。 林氏脸色一凝:“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她轻笑,摇摇头,眼里,毫无波动。 “是不是太子?”林氏压着嗓音,尽是哭腔。 她沉默,眼神,空洞得瞧不出颜色。 她啊,被掏空了,什么都不剩了。 林氏大怔,然后苦笑,泪眼婆娑:“繁华,娘就怕有一天,你连自己的命都不争了。” 她轻笑,摇摇头。林氏掩着面,将眼泪收拾。 “小姐,您的茶。” 奉了一杯茶,侍女候在容繁华身后,额上又细细的汗,唇抿得死紧。 容繁华缓缓端起了杯子…… 这午后,沉闷闷的,太阳躲进了云层,乌压压的一片,雨将下未下,格外的阴暗。 美人苑里,一片欢声笑语,惬意着呢。 梨树下,一张软榻,三两碟吃食,偶尔的风吹着梨树摇曳,花絮纷飞,落下男子白色的锦衣,怀里,女子眉眼写意,如画如诗般,映的是男子俊逸的容颜。 第169章 她的良人,已归来(3) 女子一只手搂着男子,一只手捏着一块糕点,自己咬了一口,念了句‘太甜’,随即塞进了男子嘴里,男子皱皱眉,捧着女子的脸就吻下去。 许久许久之后…… 容浅念红着脸,媚眼如丝:“不喜欢甜的?” 萧殁舔了舔她唇角,回答:“没尝出味道。”唇中,全是她的味道,凉凉的气息。 容浅念眯着眼笑,又咬了一口,凑上去:“那再来一次。” 说完,直接亲了过去。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亲来,亲去…… 对此,十三摇头,五步无视,元帅大人趴在地上,看着那碟莲蓉酥,垂涎欲滴。 这两人……干起某事来,越发光明正大了。 半响后,一碟糕点没了,两人貌似都没有尝出味道,容浅念正想着要不要再弄一碟来,十二回来了。 “小姐。” 容浅念窝在萧殁怀里,探出个脑袋:“回来了。”瞅了一眼十二,又瞅了一眼青衣,笑嘻嘻的,“满头大汗的,你们切磋了。” “没有。” 回答得很一致,回答得很果断。 当然,他们切磋了。 容浅念贼兮兮地多看了几眼,拖着长长的调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没切磋啊。”点点头,笑得很贼,很荡漾,“原来是干了什么剧烈运动啊。” 什么剧烈运动?十三在补脑,想着就脸红了。 十二的冰山脸都抽了,怒极败坏:“小姐……” 容浅念摆手,打断,一副了然的模样:“别解释,你家小姐不是老古董,年轻人嘛,血气方刚的,我懂。”丢了个暧昧的小眼神,笑盈盈地申明,“懂滴。” 十二噎住,一张俏生生的脸难得红了个透。 这时青衣提着东西上前:“药。”表情淡定多了。 容浅念笑着接过,眼角扬着邪气:“哟,还挺护着的。”又抛了个暧昧的小眼神,“懂滴。” 对此无耻行径,旁人无语凝咽。 “什么玩意?”容浅念对着一包药研究,嗅了嗅,挑眉,“奸情的味道。” 萧殁就着她手里的药片,轻嗅:“安胎药。” 容浅念一乐,笑得很欢畅:“好啊,暗结株胎,胆儿肥呀。”回头往萧殁怀里蹭,问着,“逸遥,你说是谁的种?” 萧殁揽着不安分的女子,淡淡吐出两个字:“萧衍。” 容浅念抬眼,点头:“我也觉得,不然容年华吃的一定是堕胎药而不是保胎药。” 容年华恋慕太子,那是谁都知道的事,这株胎暗结一定是想母凭子贵飞上枝头。 容浅念越想越兴奋,斜长的眸子转来转去。 萧殁亲了亲她的眼:“想玩?” “嗯。”眸子眨啊眨,一本正经,“我七姐的孩子,自然要光明正大。” 瞧瞧,分明想煽风点火推波助澜,还要揣着一脸的无辜纯洁姐妹情深。 旁人只叹:无耻! 绝美的男子只是笑得温柔:“好。” 旁人又叹:妻奴! 容浅念一把熊抱住男人的腰,蹭了蹭:“不怕我闯大祸?” 萧殁搂进不安生的她,眸光温柔极了:“你喜欢便好。” 十三看十二:闯祸?倒霉的总是别人。 十二看青衣:看看你家王爷,没原则。 青衣嘴角抿紧,睃了一眼自家王爷,默默地低头了。 那边,容浅念起身,整了整衣裙:“这姐姐病了,我这做妹妹的,自然要表示表示。”眉眼飞扬地吆喝“十二、十三,带上我房里床底下的几株南疆灵芝,探病去。”俯身,凑上男人的唇大力地亲了一口,眨着媚眼,“等我哟。” 萧殁唇角扬起,淡淡蓝眸淌着清光,眸间,女子远去的背影恣意。 如此恣狂,笑看风云的女子,是他的妃,他的女人。 萧殁起身,风轻摇,梨花迷乱了眼,他转身,蓝色的瞳已无半分缱绻,轻启唇:“离然。” 梨树外,低眸的少年猛地抬头,眸子一如他的衣,总是黑得模糊了轮廓。 萧殁走近,隔了五步的距离,他问:“三个月,凤栖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吗?” 少年沉默。 雪域凤栖善布局,整个天下,三国之中,她的棋子遍布,谋权,谋利,谋人,他们是棋子,仅此而已,没有身份,不为人知。 他是五步,是美人苑里总是低着头的少年。他是离然,是蛊毒教神秘莫测的教主,是雪域里不见天日的傀儡。 他是谁?耳边犹记得女子声音清晰:“傻孩子,连名字都不知道,从此以后你就叫五步。” 他沉沉的眼,暗影重重:“何、时。”语速如常得慢,一字,一顿,“知。” 萧殁似笑,瞳,是淡淡的蓝:“一开始。” 少年微怔,沉默着。 怎么忘了,凤栖善谋,萧殁更甚,她的棋局,又怎么瞒得过这双蓝色的眼。 久久,他缓慢地开口,眼是毫无起伏的深潭:“为何没杀我?” 雪域的少主,将要掌天下的男子,又岂是心慈手软,何况,谁都知,那个女子是他的命。 不杀……怕是意在谋。 俊美的男子背着树影,眼里是桀骜的清光:“若是你对她动了念头,只要一次,我自是不会留你。” 原来,三个月,他的命一直悬着。 凤栖,怎么斗得过,这个男人,玩起心计,玩起手段,比谁都精。 少年抿着唇,僵直的线,忽然想起了那个女子,与这个男人真像。 那个女子…… 冷冷的嗓音慑人,萧殁道:“别的念头,更不要有。” 别的念头……第一次,他认真的思考,为何三个月,他一次都没有动过手,他想起了一种感觉,好似凤栖的眼,会魅惑人。 久久,他问萧殁:“你会杀我?” 若是动了念头…… 萧殁轻笑,眸子却是冷漠的,语气些许无奈:“我想,我女人会难过。” 那个女子,也会惑人,就像凤栖的眼,甚至不止,因为凤栖的眼蛊惑不了萧殁,而那个女子可以。 第170章 芙蓉帐暖 抬眼,少年道:“处置。” “留,或者死,我让你选。”萧殁淡淡的语气,很平和,即便如此,他身上总有种让人臣服的东西。 没有犹豫,回答:“留。” “从此忘了蛊毒教,忘了雪域。” 说完,萧殁转身,走出了树影。 少年抬眸,看着。 这个背影,和那个女子也那么像,他们啊,是一类人,精明,善谋,敢为。 高墙环绕,紫檀木香萦绕,门窗紧闭,微许漏进的风,吹得流苏飘舞,此处,为相府七小姐的院子,往日最热闹的地方,竟也生出几分萧条。 内阁里,有女子的声音。 “殿下应了,子时,紫竹林。” “他还说什么了吗?” 询问声,带了急切,乃容年华。 女子回答:“不见不散。” 这传话的,可不就是常林阁那奉茶的侍女。 屋里沉静下来,门,猝不及防被推开,传来清泠的嗓音:“不见不散?” 门口,女子依着门窗,环抱着手,挑着眉眼,一双眸子灵动地挑着,声音邪魅:“七姐姐是要去会情郎?” 这不速之客,正是容浅念。 屋内,容年华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微怔后,对那传话的侍女道了一句‘退下’,随即防备地看着容浅念:“你来做什么?” 容浅念耸耸肩,步调慵懒,语调更是慵懒:“本王妃听闻妹妹身体抱恙多时,这姐妹一场的,本王妃若置若罔闻,岂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走近了,睁着无辜的眼,问。“我是这样的人吗?” 难道不是?这人,真要脸了。 容年华冷冷一哼,猝了句:“黄鼠狼给鸡拜年。” 容浅念也不生气,点头:“嗯,这话在理。”笑得流气,话语带了浓浓玩味,“可是姐姐,你可要擦亮了眼仔细瞧瞧,别认错了黄鼠狼。” 容年华耐不住性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诚然,在容年华的认知里,伤天害理无所不干,那才是容九。 容浅念想了想,慎重地斟酌出了两个字:“抓奸。” 容年华脸色大变。 “所以姐姐,你可千万别去哦。”某人一脸无辜,满眼都是善意。 “你……”容年华眼里全是不可思议,慌乱,甚至惊恐,“你知道什么?” 她笑笑,拿过一边的盒子,放在手里玩转:“这南疆的灵芝可是大补之物,姐姐一定要喝。”顿了顿,很严肃地补充,“据说,可安胎。” 容年华脸色骤然大白,甚至微微颤抖。 果然,无所不知,乃容九。哦,还有,无恶不作。 容年华咬着牙,沉默,久久,她说,嗓音干涩:“本是同根生,容九,你真要我死吗?” 容浅念听了,长长一声叹息,捂着心口做伤心欲绝:“伤心啊,本王妃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容年华冷笑:“你会好心?” 诚然,容年华绝对不会相信,这人是善茬。 诚然,某人平日里伤天害理的事干得多了。 容浅念继续叹气,似乎懊恼,似乎纠结,还有点郁闷,抬头,看着门外:“眼下这乌云密布,平白让人生出几分惆怅来,诶!”惆怅完,回头看看容年华,语气一如既往的戏谑,“本是同根生,为了这句话,本王妃心软一把,姐姐可要珍惜哦。” 说着向前一步,容年华本能地后退。 靠,好人不好做啊。容浅念白了一眼,这才说:“他贵为太子,皇位之争,出不得一丝差错,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这肚子里的一块肉冒天下之大不韪?太子大婚六年,东宫十几位侍妾侧妃,独独没有一位孕育子嗣,这是为什么?萧衍,他要的是一劳永逸,那样的人怎么会给自己留下祸患,你觉得你会例外?” 容年华白着脸:“我……” 容浅念摆摆手,打断:“别天真了,姐姐,你知道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她嘴角一扯,笑得渗人,冷幽地吐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有脑子的人,大概都会知道,容年华肚子里这块肉,萧衍留不得。 当然,容年华的脑子被人迷得晕头转向了。 “他不会的,他说过……” 容浅念恨铁不成钢:“男人的话靠得住,母猪一定会上树。”顿了片刻,很严肃地补上一句,“当然,我家男人例外。” 容年华脸色越发惨然,眼里全是惊惧。 “你这么挑拨离间,到底想干什么?” “靠,说了半天竟是对牛弹琴。”容浅念无奈,摊摊手,“挑拨离间?本王妃要怎么样,需要靠这么不入流的手段。” 当然,需要!而且无所不用其极。 一番话下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是,不知道容年华那被萧衍洗过的脑子听进去了多少。 手指一转,容浅念手里的灵芝落下,她拍拍手:“话已至此,姐姐,你自个掂量。”转身,走了三步,回头,眨眨眼,“可要小心黄鼠狼哦。” 容年华咬着唇,若有所思。 刚走出院子,轰隆…… 一声雷响,容浅念抬头:“这天变得可真快。” 十月的天,说变就变,大片大片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十三问:“小姐,你觉得容小七会不会去?” 容浅念想也不想,很肯定:“会。” “那浪费口水干什么?” 容浅念沉思了,半天,摸着心口,作无奈状:“诶,心软这东西。”啧啧舌,十分鄙视,“真他妈麻烦。” 心软?十三抬头,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啊。 “我没听错吧?”十三很笃定,“小姐,你耍什么诡计?” 容浅念眼一翻,不以为意:“我要弄死谁,可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哼了哼,月牙儿似的眸子染着嫌恶,“偷偷摸摸那是萧衍才会干的勾当。” 貌似,某人也没少干吧。 十三懒得点破,好奇得紧:“太子到底要干什么?” 容浅念托着下巴寻思着用词:“嗯,杀人灭口,然后栽赃嫁祸。” 第171章 这夜很长很长(1) 俨然,被杀人灭口的,是容年华,这被栽赃嫁祸的,自然是萧衍的眼中钉……容九。 诶,有大半夜要去挑灯照厕所了。容九妖孽是能随便栽赃嫁祸的吗?通常,都是她栽赃嫁祸别人。 十三就问了:“那子时小姐要去吗?” “要,为什么不去?那传话的丫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巧地遇着我,这话啊,可不就是传给我听的,我要不去,岂不辜负萧衍一片良苦用心。”容浅念笑得意味深长,拖着长长语调,“萧衍啊,在挖坑。” 挖坑,当然是给容九跳。 “那你还去?” 容浅念很理所当然:“不去怎么把他推进坑里。”想了想,又道,“不仅我要去,我还要大家一起去,看一处好戏。” 哦,原来有人挖坑是在自掘坟墓。 诚然,阴谋诡计,那是容九的领域,玩死人,那是她的专长。 这戏,要开唱了。 下午,雨下得轰轰烈烈,这十月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夜里,天冷森森的,没有雨,刮着风,吹乱了紫竹林的树影。 美人苑的流苏帐里,女子掀开眼,朦朦胧胧的,倒是惺忪。 “醒了。”萧殁亲了亲她的脸。 容浅念揉揉眼,声音还有些含糊:“逸遥,是不是该去看戏了。” 这家伙,难怪今天早早便睡了,这是要养精蓄锐啊。 萧殁拿她没法,替她穿好了外裳,轻声嘱咐:“夜里刚下了雨,莫要受了寒气。”拿了件披风,仔细给她穿上。 容浅念任萧殁摆弄着,对着帐外问:“什么时辰了?” 外面十二回:“小姐,还有一刻功夫就亥时了。” “都快亥时了,常林阁那边是该动作了。” 容浅念的话刚落,十三急匆匆进来,福了个身,道:“小姐,常林阁差人来话,说是良娣娘娘突发疾病,二夫人请姑爷去一趟。” 容浅念眯了眯眼,微微上扬的眼角,有流光溢彩:“先调虎离山,再杀人灭口,最后栽赃嫁祸,一石三鸟啊。”她笑,“萧衍那只黄鼠狼,胃口可真大,也不怕撑死。” 一坏扣一环,玩起计谋,俨然萧衍是个个中高手。 只是,这世间,一个容九,抵千军万马。她啊,可从不吃亏。 萧殁揽着她的肩,轻吻着她额前的发,兜帽下,她娟秀的脸越发小,深深凝着她的眼,他问他:“十一,告诉我,你想玩多大。” 容浅念伸出手,捧着萧衍的脸,一字一字道:“他欠你的,是时候还清了。”手,覆着萧殁凉凉的指尖,“逸遥,这次,我要萧衍永世不得翻身。” 他既借了东风,她便烧了他老窝。 心狠手辣,她从来不会吝啬,连本带息,是一贯作风,这就是她,萧殁的女人。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好,我陪你。” 这风清的天,她要捅破,他执着她的手。风起云涌,天下大乱,他陪她笑看。 是时候算总账了,谁叫某人是个锱铢必较的妖孽呢。算计这东西,向来,她最会玩。 “十二,差人去请老爷和两位夫人,说本王妃要请她们看一出好戏。” 萧殁深深凝着她,眼里,她的影子很美,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毫无月色的夜里。 这夜,越发浓了,黑了,风大作。 所有阴谋阳明都在按部就班了,只欠了东风,当然,这东风要容浅念来吹。 咚咚咚! 更声响,这亥时,正临。 紫竹林中,黑影摇晃,毫无星子的夜,远处淡淡的烛火,穿过竹林,只漏进了淡淡微光,昏昏暗暗里,四周环着青竹,林子深处,男子背影伟岸,白色的衣袍儒雅,沾了雨水的长发散乱,隔着半步的距离,女子倩影单薄,风,吹起女子裙裾,还伴随了女子盈盈哭声,她提着一盏青灯,并没有话语,听不出嗓音。 微光太暗,看不清他们容颜。 忽然,一道森白的光。 窈窕的身影缓缓倒下,青灯坠落,微微弱光照在女子雪白的衣裙上,染红了大片。 男子俯身,冷眼看着呜咽的女子,声音,比这夜冷:“年华,好好去吧,来世,不要遇见本宫了。” 地上女子挣扎,血色蔓延,淌过一地青苔。 男子扔了匕首,擦了擦手,转身,那张脸…… 正是萧衍。 静默里,忽然有女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林子里,回荡:“啧啧啧,真狠心啊。” 萧衍脚步停顿,眼森然杀伐。 小径路里,女子从黑暗里走来,黑色的披风很大,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嘴角噙着笑:“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太子殿下可真真是忘恩负义之人啊。”素白如葱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的女子,“你看,七姐姐很痛苦呢。” 女子缓缓脱下兜帽,抬起眸子,一双邪气的丹凤眼,容颜英气,美得魅人。 此人,可不就是来吹东风的容浅念。 地上,躺在血泊里的女子瞪着瞳孔,发不出声,只是抽搐。 萧衍大怵:“你……” 她笑着,走近了几步:“很惊讶?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本王妃亥时就来了,而不是子时?”她端着下巴,“若是本王妃没猜错,殿下让人传了两次话吧,容年华最后听到的,是亥时紫竹林,本宫听到的却是子时紫竹林。” 萧衍倒是冷静了,笑得阴寒。 “只可惜今晚夜色太好,本王妃难侵,便寻思着提前出来赏个月,竟没想到一不小心目睹了一出好戏啊。”踩着青苔,血,染红了绣鞋,她蹲下,拾起地上的青灯,举起来,烛光打在她明艳的小脸上,她笑着说,“亥时杀人,子时栽赃,殿下算得精准啊。”她俯身,轻拍地上抽搐的女子,温声哄道,“很快就解脱了。” 女子,颤着的手,缓缓无力地垂下。 容浅念不忍地摇摇头,随后提起灯,照着萧衍的脸,他满眼阴鸷,说:“倒是什么都没逃过你的眼,是本宫低估你了。”冷笑,鹰眸凌厉,“那你觉得你坏了本宫的好事,本宫会拿你怎样?” 第172章 这夜很长很长(2) 容浅念手指缠着长发,思考,回:“栽赃嫁祸泡汤了,干脆继续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萧衍深笑:“真是只聪明的狐狸。”右手,垂着,隐隐内力,将出未出。 容浅念抬眼,丹凤眸子颤了颤,长睫打下深深暗影,看不出表情,只是嗓音玩味:“那可就不好意思了,在你杀人灭口之前,本王妃还有一出戏呢。” 萧衍怔住,片刻,出手。 一盏明灯晃过,已经没了女子的身影,随即,只闻女子悲痛的喊声,响彻这夜:“啊,血,好多血,七姐姐……” 青灯,高放青苔石子,照着萧衍脸色大变,照着小径路上一张张惊慌悲痛的脸。 “年华!” 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唤,惊了林中的夜鹰。 那是文氏,身后,是容儒海,苍老的脸,还有忿恨的眼,从远处,奔来,汹汹。 萧衍忘了动作,惊乱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她悲痛地哭喊,唯独那双丹凤眼,全是得逞后的浅笑,仿佛在说:你看,你输了。 地上,白衣染浸了血色的女子还在挣扎,无法出声,手指颤着,指向容浅念。 容浅念俯身,凑在女子满口血渍的唇边,嘴巴张张合合,瞳孔放大,忽然,手一垂,再无声息。 无人知道,最后,容年华说了什么,除了容九。 容浅念大喊,悲痛欲绝:“七姐姐。” 地上血泊里的女子,再没有睁开眼。 “孩子!”容浅念颤着手,缓缓指向萧衍,“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下得了手。” 萧衍傻了,鹰眸,死死瞪着容浅念,嗡嗡耳鸣。 “你还我女儿。” “年华,年华,我的女儿。” “萧衍,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去死,去死!” “……” 夜里,空荡的紫竹林中,来回荡着的,都是哭声,喊声,咒骂声,久久不息。 亥时,容家七女年华,殁。 子时,从未安静的相府,又传出阵阵悲痛呼喊,从常林阁。一夜,没有停息。 “繁华,繁华你醒醒,醒醒。” “啊……啊……” “……” 血腥,在常林阁里喧嚣,悲戚冷了这夜。 “繁华,你别丢下娘。” “你睁开眼,睁开眼。” “我们不争,什么都不要了。” “……” “你为什么不争,为什么不争,那是你的命。” “女儿,我的女儿。” “……” 常林阁里,林氏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屋子呜咽,然,流苏帐中,女子睡颜安详,眼睫从未睁开。 天外,轰雷阵阵,雨,又开始磅礴了,相府里,处处死寂,只有哭声飘荡。 正厅,容相满脸苍老,老泪纵横,整个人瘫软。 门外,侍女扑通跪倒,抬眼,满脸的泪:“老爷,十一小姐她……” “繁华?”容相恍惚着,麻木的眼,“繁华怎么了?” 侍女咬牙,叩首:“十一小姐,没了。” 容相合眼,瘫倒在地,顿生满头白发。 子时,容家十一女,天家东宫良娣,薨。 这夜,白绫挂满了横梁,右相容府里哭声惨绝,久久不绝,惊扰了京都安睡的百姓,天雷阵阵,轰鸣里,都是惊叫痛苦,整个京都,一片惨然荒漠。 辰时,右相容儒海一身白衣,头戴棉麻,进宫请命,皇城外,只闻相爷悲痛之声:“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东宫太子萧衍还我儿性命。” “二女糟害,老臣,以死相谏。” “……” 城门上,鸣冤鼓阵阵,一直到天明。 已时,惠帝下旨,缉拿太子萧衍,关大理寺候审。 太子一朝下狱,东宫陨殁。 已时三刻,相府已亡人的棺木被抬至宫门,环绕两具棺木,百人恸哭,高呼‘天子犯法,杀人偿命’,整座皇城笼了厚厚阴沉,长信殿惠帝,迟迟未下处决令。 帝京之内,人心惶惶,天家秘闻,市井里,口口相传。 “昨夜,听到了吧?” 茶楼里,坐着稀稀朗朗的茶客,拼起了桌,聊起了昨夜大乱。 哄闹声一片,三三两两,兴趣高涨。 “怎么可能没听到?相府的哭声怕是传遍了整个京都,阴森森的,谁还睡得下。” 随即便有人应和:“这会儿圣上怕是也合不上眼吧。” “哪止啊,从相爷在城南门上击鸣冤鼓到现在,长信殿都请了好几批御医了,听说啊。”说话的男人掩着嘴,压着声音,“皇上都吐血了。” 席间,三大五粗的男人啜了口茶:“能不吐血吗?养出那样残暴不仁的儿子,竟看不出来,萧衍如此麻木不仁。” 如今,整个帝京,上到朝中百官,下到平民百姓,甚至垂髫小儿,论起太子萧衍,那都是咬牙切齿、谩骂鄙夷。 又有人问了:“这相府的两位小姐真是太子杀的?动机是什么?” “这事,众说纷纭,不过……”男人招招手,众人凑近耳朵,男人环顾了一周,“不过相府里有人传,说是容八小姐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太子做出了这等出格的事,自然容不得那个孩子,便痛下杀手,正巧被难眠的殁王妃撞见。” 说的人,头头是道,听的人,津津有味。 如此一说,倒是可信,众人不禁对萧衍猝了一口‘人面兽心’。 又问:“那关十一小姐什么事?” 那说事的人,吞了口茶,歇歇气,继续:“可不就是巧了,这十一小姐院里的一个奉茶侍女当晚潜逃被抓,问起缘由,说是受太子指使,给良娣娘娘下了药,然后栽赃给正在相府拜回门礼的殁王爷。” 众人恍然大悟,毫无怀疑,对萧衍那更是嗤之以鼻,三三两两的咒骂声不停。 “竟没想到太子这等心狠手辣。” “真他妈不是人。” “简直丧心病狂。” “杀妻灭子的衣冠禽兽。” 第173章 这夜很长很长(3) “……” 大抵是皇城太乱,平日里忌口的混账话,这些个茶客骂得那是热火朝天。 “你说圣上会怎么处置太子?” 整个茶楼,话题便没有离开容家二女,天家太子。 有人搭话:“这废了东宫之位只必然,这命留不留,便要看右相府闹得有多大,有多凶。” 有多大?有多凶? “右相府两位小姐的棺木这会子都在宫门口放了一个时辰了,几百号人披麻戴孝地哀嚎大哭,看相爷这态度,怕是要。”那人语气顿了顿,冷嘲一声,“以命抵命。” 附和点头的人,频频不绝,交头接耳有一句没一句地叹息、斥骂。 “诶,好好的太子不当,这下好了,成了阶下囚,没准明天两眼一闭,就身首异处了。” “死有余辜!” “倒是可怜了右相,一把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一下没了俩。” “这天啊,变得真快,才一个晚上呢。” “可不是。” “……” 茶楼里,天家的事,是从不消停的话题。 不过半天,太子萧衍,成了百姓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 人言,总是可畏的,大抵谁都知道,这东宫完了,太子完了。 午后,又飘起了雨,不暴烈,缠缠绵绵的,整个皇城像笼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宫门前,断断续续还有哭声,隐约中,漆木的棺木发出森冷的光。 整整四个小时,冒着雨,相府上下所有人,雷打不动。 哦,独独,少了一个……容家九小姐。 问,容九在哪? 据说,相府两位小姐方一出事,容九小姐因悲痛欲绝、伤心过度,呜呼了一句:姐姐,你怎生留下了妹妹一人。然后,昏倒,不省人事了。殁王作陪,椒兰殿里大门紧闭。 悲痛欲绝?伤心过度? 逗人玩呢…… 她一身红衣,飞檐走壁,潜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因着云雨天,透不进光的监牢昏昏暗暗,寒气入骨,微暗的烛火摇晃,鬼魅又渗人,忽然,一道倩影缓缓移动,姿态闲散,这般,倒像在逛集市。 近了,一张精致的脸清晰了轮廓,昏暗里,眸子亮极,她红衣,笼得格外张扬,步调款款,噙着笑:“哟,小日子不错啊,都没严刑拷打上个刑具什么的。” 隔着铁牢,萧衍发丝凌乱,脏乱不堪,一国太子,论为阶下囚,又岂会好过? 他冷嘲:“来看本宫笑话?” 容浅念抱着胸,倚在牢门前,笑着,摇摇头:“不,怕你死不瞑目,特地来给你送终的。”说着,伸出两根素白的手指,揉揉额头,“免得你到了地下都不得安息,要是夜夜来找我,我岂不是头疼。” 黄鼠狼啊,给鸡拜年来了。 萧衍脸色灰青,忿恨的眼,血丝布满:“本宫确实想不明白,你这狐狸到底是如何反咬本宫一口的。” 谋略,布局,他步步小心,竟是被她不动声色地全盘摧毁,甚至,看不到她丝毫招式。 这只狐狸,她的爪子到底藏在何处? 她笑着,淡淡戏谑融在眸中:“先投毒,调虎离山顺带将罪名栽赃给我家男人,再杀人灭口顺带将罪名栽赃给我。弄死了容年华这个绊脚的,又拉了两个垫背的,殿下一箭三雕好计策啊。” 好计策? 是啊,他自以为天衣无缝,最后呢?血本无归。一环一环,精心布局,满盘皆输,他不甘,甚至一无所知。 萧衍厉眸森然,火光铮铮:“到底是哪一步,本宫算错了。” 她笑得丹凤眼扬起,流光溢彩得好看,凑近了,把玩着铁牢的锁链:“步步皆错。” 萧衍瞳仁放大,狰狞。 好张狂的女子! 铁锁叮咚作响间,女子笑语嫣然,清凌凌的眸子,映着萧衍落魄灰败的脸,她轻语:“右相府除了主子,多数奴仆都是我的人,很不幸,那个帮你投毒,帮你传话的奉茶侍女,是其中之一,用人不当,反咬一口。此,错其一。我家男人医术高明,你用那不入流的媚药加毒药来栽赃嫁祸,异想天开,愚不可及,此,错其二。一次断送容家两个女人性命,毫不设想后果,一旦被反咬,你毫无退路可走,急功近利,自以为是。此,错其三。你欠我男人的账,我还没找你算,你倒敢来算计我,不知好歹,自找死路。此,错其四。” 萧衍颤抖,狰狞的脸,青筋爆出,死死盯着笑靥如花的女子。 她勾唇,嗪了一抹邪气:“这四条,你觉得你是在找死呢?还是再找死?” 萧衍猛地向前扑:“你!” 金属铁链发出刺耳的响声,牢中,男子的脸,扭曲,铁门外,女子处之泰然,摇头咋舌:“啧啧啧。”唇角上扬,“激动伤肝啊。” 萧衍扒着牢门,大喝:“容繁华没死?你把她藏哪了?” 容浅念打了个响指“又错!”她耐着性子,娓娓道来,好似聊着家常,语气从容,“天定凤女,东宫良娣,如果她不死,仅一个未婚先孕的容年华又怎么能要得了你的命?风清太子,天降帝星,要弄死你,自然下的筹码要够大。”眸子一凝,她说,“容繁华当然得死。” 步步紧逼,容九啊,她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斩草除根一网打尽,那才是王道。 这个女子,她敢,敢杀天家皇妃,敢断他所有后路。他怒不可止,暴喝:“萧殁没救她?还是你杀了她?” 她继续摇头,唇角的笑,越发欢了:“还是错!”素手,撑着铁门,她凑近了,对着暴怒中的男人眨眨眼,“杀她的,是你呢。”扣着铁环的手一顿,她抬眸,一字一字刺到萧衍耳中,“一刀捅进她的腹下。” 萧衍瞳孔放大,唇齿剧烈颤抖着,猛地摇头,扒着牢门嘶喊:“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一刀,捅进腹部的女人,只有一个,昨夜亥时,紫竹林里是…… 容年华?容繁华? “我杀的容年华,是她,是她才对。”他怒喊,扯着牢门的铁链,刺耳的声响阵阵。 第174章 谁主沉浮 女子脸色一垮,连连退了三步,站定,整了整红色的裙摆,白了男人一眼:“临死前还自欺欺人,真是无药可救了。”她耐着性子,字字清泠回荡在幽静的牢房,带了浅浅的嬉笑,“亥时紫竹林里,你杀的,正是易容的容繁华。” 萧衍脸色尽白,缓缓瘫软在地。 偷天换日,这个女子,好狠的手段,她杀人,借刀,不沾血腥,谋了个独善其身。 她俯身,撑着下巴看着地上颓败的男人,嘴角勾起更邪魅的弧度,一圈一圈漾开笑意:“偷偷告诉你哦,现在宫门外的两副棺材里,有一副是空的,根本没有容年华的尸骨,里面只不过是一块石头。” 两副棺木,一具尸体,死的是容繁华,那么容年华…… 萧衍骤然抬眸,发出精光:“她没死!” 一个须臾的时间,萧衍脑中谋划了所有脱身的法子。 然,女子笑声断了他思绪:“是啊,没死。”嘴角的笑,敛了敛,眸光调笑,“不过别痴心妄想她回来帮你指证,知道为什吗?” 鹰眸惊乱,萧衍唇齿张合,咬出血渍。 她蹲着身子,地上的阴影摇晃,她伸着手指耍着地上的影子玩,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昨夜亥时之前我就把她藏在了青石后面,她目睹了你整个杀人的过程。你觉得她会替一个要杀她还有她腹中孩儿性命的禽兽说话吗?”嘴角拉出一个大大的笑,“当然不,现在最希望你死的,就是她。” 十指扣进铁链里,狰狞的血渍蜿蜒,萧衍铮铮看着女子。 他怎么忘了,这个女子又怎么会给人留半分生路。步步杀机,毫无破绽。她简直精明地可怕。 萧衍嗤笑,发白的嘴角血丝狼狈:“步步为谋,环环相扣,本宫最大的错,在于小看了你。”眸光燃着熊熊的火,“容九,你真狡猾。” 满盘皆输,这个女子,大捷,甚至没有武器,没有招式,只不过用了她一副心肠,撒了一张致人死地的网,铺天盖地,然后笑着,等着收网。 世界聪慧的女子比比皆是,狡猾至此,唯有容九。 她笑得理所当然:“不狡猾怎么弄死你?” 阴谋算尽,她要的是他的命,不费一兵一卒,甚至不沾一滴血腥,要一国储君的命,也就她敢。 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 萧衍嗤笑:“本宫的命,可不是谁都要得起。” 容浅念耸耸肩膀:“是吗?我想要的东西,可至今没失过手。” 冷嘲,大怒之后,萧衍平静:“风清史上,没有一任帝王弑子,父皇实行仁政,绝不会开先例。即便相府的人将宫门外的大理石跪穿了,父皇的处决令也绝对不会下。” 容浅念想了想,点头附和:“你说得很对。”嘴角忽然拉出一个明媚的笑,“只是皇上能容得下一个心狠手辣的天家皇子,可容不下一个通敌卖国的乱臣贼子。” 一句话,形势逆转。 通敌卖国……那是绝路。 萧衍惊乱,甚至恐慌:“你……你,你知道什么?” 容浅念笑笑:“不多不少,刚刚好,足够弄死你的证据。”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在萧衍眼前晃了晃,“太子萧衍勾结突厥通敌卖国,割地赔款以谋求篡位相助。” 萧衍浑身虚软,瘫倒在地。 那个信封,是她的后招,她给他准备的绝路。 她对着信封吹了口气,狡邪的眸子一抬:“这条罪名,你觉得弄死你够不够?” 卖国通敌,谋权篡位,哪个帝王能容。 这是……死路。 忽然,他大笑:“哈哈哈!”靠着铁门大喘气,“本宫输了,一败涂地。” 容浅念拍拍手,起身:“乖,终于变聪明了。” 萧衍踉跄地攀着铁牢爬起来,眼里,讽刺浓烈:“你如此残忍,精于算计,萧殁敢要你吗?枕边睡着一头心狠手辣的狼,他还能安寝?” 这个女子太可怕,玩心玩计,信手便能覆了风云,这个天下,她要想要,唾手可得,偏生,她生作女子,天下男儿,能容?敢容? 萧衍大声嗤笑:“萧殁,他敢养一头喂不饱的狼吗?” 容浅念眸色一冷:“我们夫妻的私生活就不劳殿下操心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的后事吧。” “哈哈哈……成王败寇,本宫死亦何惧?”萧衍仰头大笑,满面狰狞得可怖,“哈哈哈……” 癫狂的笑,刺人耳膜,一阵一阵的,渗人。 容浅念掏掏耳朵,撇了一眼:“这就疯了?” 牢中,萧衍狂笑,眼神空洞。 容浅念提了提嗓音:“本王妃还有件事告诉你呢?”抱着胸,挑挑眼,流气的眸子里波光徐徐,“知道你的手是谁废的吗?” 这人,玩心又起了。 下一秒,癫笑骤停,萧衍恍惚的眼凝成一道火光,死死盯着那红衣妖娆。 那折了他一只手臂之人,也是一身红衣,张狂,狠绝,还有一双邪魅的丹凤眸…… 男人惊叫:“是、是你!” 她点点头,一脸赞赏的表情:“还没疯。”点点头,风轻云淡的模样,“嗯,是我。” “是你,是你!”萧衍扒着牢门,五指张开,合拢,掐出泥泞的血迹。 已然,萧衍癫狂了。 女子却隔着半步的距离,冷眼看着,笑声溢出,格外得清澈:“记住,算计我,我顶多还回来,算计我男人,那可得算上利息,所以不要忘了,下次千万别惹我还有我家男人,后果你付不起的。”顿了顿,恍然的眸光一挑,“哦,差点忘了,人之将死,没有下次了。” 一句话落,那厮打铁门的男人一口血喷出,溅了一地。 容浅念连跳几步,还是脏了裙摆,她嫌恶地皱着眉头,怨尤地看着萧衍:“死也不安生,都弄脏了人家的衣裙。”说着,掏了块手绢,细细地擦拭,末了,丢在地上,抬眸,“别急着吐血,放心,我还要送你一程呢。” 噗!又一口血,喷涌而出,萧衍满脸的血,沾着凌乱的发,手,死死抓着牢中的稻草,全是殷红,他撕扯着嗓音喊:“容九,本宫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175章 生孩子,事儿大(1) 容浅念一脚将沾血的手绢踢远,不以为然地笑笑:“不服气,做鬼了来找我。”拧了拧秀气的眉头,“不过千万别去烦我家男人,不然,就算是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哦。” 说着,对着萧衍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拂了拂褶皱的红裙,念了句‘真脏’,转身,大大方方走出牢房,窈窕的暗影摇摇晃晃,恣意嚣张。 身后,大笑癫狂:“哈哈哈……” 牢中,男人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嘶喊,吼叫:“容九!容九!” “……” 天降帝星,一出计谋,永世不得翻身。 这夜里,大理寺的监牢里,男人疯狂地嚎叫,血腥味甚浓。 然,大理寺外,一千守卫,睡得不省人事。 青石的小路,从大理寺一直铺到了宫门。已是近黄昏,昏沉沉的天还飘着小雨,朦朦胧胧的,笼着雾气,模糊了容颜。雨中,人影缓缓走出高墙宫门,一身红衣格外清晰。 “逸遥。”女子唤着,步子微微急了些,缠绵的雨打湿了额前的发。 路的尽头,风卷起男子素白的衣袍,撑着淡绯的油伞,站在雨中,模糊的轮廓柔和,他与他的伞,站成了风景。 萧殁疾步上前,一把将女子安置在怀里,擦着她脸上的水,疼惜不已:“怎生不带伞,着凉了怎么办?” 容浅念抬起头,笑得没心没肺。 萧殁总归是舍不得责怪,只得更紧地抱着她,暖着她的手:“乖,累了吧,我们回家。” 没有试探询问,他只是舍不得她,心疼坏了。 容浅念伸手,将一双凉凉的手伸进萧殁怀里,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抬眼,语气听不出喜悦:“萧衍说,我太心狠手辣,精于算计,他说得很对。” 萧殁只是听着,她缓缓地说着,语气似乎怨尤,似乎愠恼,似乎委屈:“他说我是狼。” 萧殁微微皱了眉。 “还说会让你不能安寝。”停下脚,抬起眸子,迎上萧殁的眼,似乎害怕,还有不确定,“这样的我,你会不会……”语气竟有些小心翼翼,那总是波光徐徐的眸子,也乱了星子。 她怔怔地看着他,些许无措地等着答案。 这是第一次,萧殁在容浅念眼里看到惶恐。心口狠狠一抽,生疼。 伸手,他紧紧抱着她,亲了亲她紧抿的唇:“傻瓜,你是我萧殁的女人,这些,我都给得起,杀人也好,算计也罢,因为是你,我都陪你。” 她埋首在他怀里,不安地蹭着。 捧起她的脸,亲着那慌乱的眸子,他贴着她的唇,温言呢语:“你不知道,这样的你,我有多着魔。” 容浅念抬眸,靠得近了,呼吸相缠,她眸子里,全是男子俊逸绝美的容颜。 终归,她是害怕了。狠绝,谋算,攻心计,那是她的生存法则,两辈子,这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她不怕全天下惧她,更不在乎,只是对萧殁,她毫无把握,这种担惊受怕、草木皆兵的感觉,太折磨人心,她是怕了。 拧着眉,久久,她才开口,嗓音不似往日的调笑戏谑,些许沉重:“逸遥,你知道吗?本来容繁华可以不死的。” 萧殁不言,捧着她的手,凑在唇边亲吻。 这个女子啊,还不太清楚,他对她有多入迷,痴狂。 她贴着他心口,声音像这雨天,沉闷闷的:“我对她说,你要坐上皇位,萧衍的命留不得,一个容年华要不了萧衍的命,她听了,然后亥时,她穿着容年华的衣服去了紫竹林,还是我给她准备的人皮面具。”仰起脸,她咬唇,“是我把她推向了萧衍的刀口。” 说完,她看着萧殁,眸子扑扇得很快。 她啊,在忐忑不安。 萧殁忽然轻笑,抱着她些许轻颤的身子:“傻瓜,我都知道。” 容浅念摇头:“不,你不知道。”她倔强地迎着萧殁的眼,认真得像个别扭的孩子,“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私心。”眸子微凉,乱得一塌糊涂,却似乎强装镇定,“她对你太执念了,已经痴迷,我容不得她。” 萧殁温柔地看她,唤她‘十一’,然后是长长叹息。 她扯扯唇,笑不出来:“你看,我是不是太狠?” “可是我喜欢呢。”他轻笑了。 容浅念愣了一下,雾蒙蒙的眼,像笼了雨一般。 凉凉的手指,刷过她的长睫,她下意识地合上,耳边是萧殁轻轻柔柔的声音:“十一,即便没有萧衍的刀,她也活不过今晚。”他贴着她的唇,轻咬,痴缠的嗓音微冷,“她的毒,我没有解。” 没解?容浅念微怔:“因为萧衍?” 话落,唇上一痛,抬眸,盈盈眸光泛着水光。 她家男人学会咬人了,太,太……勾人了。眼儿,更水汪了,倒也添了几分难得的楚楚可怜。 萧殁心一软,终是叹气,舔了舔她的唇,语气些许无奈:“因为你。” 容浅念双眸一睁,亮晶晶的,漾开了欢喜。 萧殁轻笑,吻了吻她的眸子,嗓音沉沉,似蛊:“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容不下一个容繁华,所以,我断不能救她性命。萧衍的那把刀,是我借的。” 容浅念先是一愣,随即笑弯了眉,二话不说,一把抱住萧殁的腰,可劲地蹭。 果然,她家男人最好了,最得她心了,瞧瞧,多疼老婆啊。顿时眉间散了所有忧悒,某人心里美滋滋,粉色的泡泡直冒。 他松手,绯色的油纸伞随着风荡远,伸手将女子整个抱在怀里,额低着她发间:“十一。” 细雨绵绵,声音沉醉。 “嗯。”晕晕乎乎地应着。耳边,他的话融了风,柔柔的,有些痒,缠缠绕绕的,他说:“我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注定要一起杀人,一起算计,一起生与死。” 一起生与死……容浅念想,有那么一个男人,连着她的命呢。 想着,她轻笑出声,抬头,捧着男子俊逸的脸,直点头:“果然,我挑男人的眼光很好。” 第176章 生孩子,事儿大(2) 他凉凉的手指,覆着她的手背,执起,放在唇边,吻得轻柔。 痒痒的,又舍不得抽回来,容浅念心尖都痒痒了。 娘呀,她家男人简直是妖精。 某人正经地轻咳了几下,浅笑颜颜:“想知道容繁华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昨夜紫竹林,那个女子临终之言,唯有容九知。 “你想说,我就听。” 嗯,真听话。某人笑得欢畅,忽然嘴角一收,板着脸:“她说,她不是为了我死。” 冰凌一般的蓝瞳,映得满满都是女子娟秀的脸,再无其他。女子拧着眉,忽然踮脚,重重亲了萧殁一口,哼哼:“是为了你。” 萧殁轻笑出声,搂着女子的腰,深深吻下去。 久久,他微微喘气,声音弥漫她唇边:“太偏执痴狂。”语气,嗯,很认真,很严肃,“她的命,果然留不得。” 容浅念立马笑眯眯,踮起脚一把勾住萧殁的脖子,托着他的下巴,痞气十足:“这是谁家相公啊,太招人爱了。” 说着,直接行动,亲了再说。 这啊,是她相公,所有为所欲为,都是合法的! 天黑,城门前,掌起了宫灯,雨这会儿已经停歇,环绕宫门,是右相容府的棺木,断断续续的哭声扰了平静。 猝不及防,宫门打开,一把淡绯的油伞沐了雨,伞下,相偎着一对男女,白色衣角相缠,男子微微淡蓝的眸子凝着女子,她浅笑盼兮。 “容九。” 虚弱的声音,文家两位夫人将晕不晕。 众人抬头,女子凑在男子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缓缓走出了伞。 棺木前,容相片刻惊愕,过后,神色一冷:“你来做什么?” 隔着薄薄的雨雾,容浅念盯着容儒海瞧,一脸困惑:“怪了,都差不多十个小时了,怎么还不晕呢。” 容儒海喉间一梗:“你!”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更白了,骂道,“你这个不孝女。” 小脸无奈:“那怎么办?今天我还想孝顺一次呢。”笑了笑,她依着棺木,好言好语,“乖,老头,回去吧,你看,白头发都生出来,虽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用真白了头啊。” 容浅念发誓,她说的绝对是实话。 偏生……容儒海颤抖着手指,满脸怒色,对着容浅念咬牙切齿:“逆女,那可是你的姐妹。” 容浅念顺着话,接得很顺溜:“所以,你就赶快让我的姐姐妹妹们入土为安。”摆摆手,她满眼恳切,“都回去吧,跪也没用,都散了吧。” 容浅念再次发誓,她说的绝对是实话。 不料……容儒海脸色由白转红,最后猪肝了,仰天大啸:“你给我滚。” 容浅念就无语了,难得好话说尽呢。叹叹气,她蹲在两具棺木中间,眨巴着眼,问:“知道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吗?” 怎么从姐妹情深扯到了天气呢?这人思维很跳跃,容家一家子都傻着。 容浅念伸出三根手指,苦口婆心了:“最多三天,三天之后天就会放晴,然后老天就开眼了,萧衍那只禽兽的气数也就尽了。” 用天气来决定一朝太子命运?笑话!容儒海继续气得发抖。 靠,说不通呢。懒得迂回,容浅念难得好脾气地开门见山:“三天,处决令一定会下来,相信我,绝对比相信惠帝那只狐狸靠谱。” 说完,容浅念鄙视自个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抽风,不然,她这行的是哪门子的孝。嗯,一定是天气抽了。 轰隆!一声巨雷响,容浅念抬抬头,乌云密布,再低头,容儒海咬牙切齿,手指横劈:“滚!” 容浅念笑脸一垮,吐出一个字:“靠。” 轰隆!又一个巨雷响。 “太打击老娘做善人的决心了,那你们就把宫门跪穿吧。”容浅念拍拍衣裳,起身,走人。 不走?不然留下来淋雨?她抽风了不成,为了这么一群傻a。 可是……走了不到五步,容浅念咽了一口气,还是憋屈,心头堵得慌。好吧,她抽风了,转身,走回去,重新蹲下,撑着下巴看容儒海:“不过就算你跪穿了宫门,跪到口吐白沫,皇上会为了你容家区区两个女儿让后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是虎毒食子的暴君吗?我告诉你,那只老狐狸不会的。” 容儒海老脸大红,正欲开口,容浅念又懒懒接过话,继续:“二十年为相,连皇上的心思都没有摸准过,连风清的国势都看不透,就算你不跪宫门跪死,你也会蠢死。” 这天底下,指着老子骂粗的女子,除此之外,绝对无第二人。 容儒海气得浑身都在哆嗦,然,毫无反驳余地。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句句切中要害。 半天,容儒海嗤笑一声:“目无尊长,薄情寡义,嚣张妄为,我容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容浅念摊摊手:所以呢? 这宫门前,尤其的静,容儒海句句都掷地有声:“从今天开始,你容浅念与我容家恩断义绝,毫无瓜葛,我容儒海今日便当死了三个女儿。” 话讲完,回声绕了几遍。 靠,这是赤果果被咒骂了啊。 容浅念做了个伤心欲绝的表情:“相爷,你可好狠的心啊,怎么说也血脉情亲一场,割袍断义之前,还不忘咒我。” 容儒海重重一哼,一脸坚定。 尼玛,不发威当老娘是猫啊。 容浅念撩起衣袍,一脚就搭在棺木之上,微微俯身,下巴扬得很高:“你给老娘听好了,是老娘不要你容家,从今以后,你容家繁荣昌盛、穷困潦倒与我容浅念无半点干系,有朝一日你容儒海驾鹤西去,老娘送你一花圈,就写,椒兰殿殁王妃恭贺老相爷安去。”手,一一指着跪了一地的家眷,她恶狠狠说,“对着容家披麻戴孝的你们,道一声,节哀顺变。” 跪了十个时辰,原本昏昏欲绝的一干容家人,这下各个如遭雷劈,目瞪口呆。 雷,确实在轰隆地向,女子清澈的嗓音,穿透了,飘飘荡荡散不去。 第177章 宠妻无度,无度啊(2) 这女痞子!十三摇头:还好姑爷不在。 毫无疑问,十二十三陪嫁,只是身为男子的五步…… “好。”少年回答得很快,破天荒地抬起了头,眼睛深邃。 十三再一次感叹:还好姑爷不在。 “真乖。”容浅念欢喜,将苹果塞给元帅大人。 正准备打道回府,十二说:“小姐,国舅爷带着一帮子人来了,说是要退婚,索赔。” 容浅念翻身下了马车,兴趣缺缺:“那是容家的事,我不多管闲事。” 十二又说:“相爷和夫人都不在府里,章卿侯对着一干人人颐指气使,容小八就会哭哭啼啼。” 这个节骨眼上,显然,文家来者不善。 “文家命丧两女,太子入狱,这国舅府是太子党,闹事是肯定的,怕是还得闹大,最好把容儒海闹回来,省得长跪宫门碍了东宫的垂死挣扎。只是。”容浅念翻了个利索的白眼,很无辜地反问,“干我毛事?貌似,我被某容姓老头扫地出门了。” 这人,真记仇! 十二淡定地杵了须臾:“章卿侯火气正盛,砸碎了一个千禧年间的花瓶。” 十二深知,对于容浅念,人情,远远不及银子来得实在。 果然,容浅念眼睛一亮:“五千两啊。”点点头,她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这笔账,得算!” 坑人,坑银子,来者不拒,皆为所好。这是容妖孽为数不多的乐趣。 此时,相府大厅,一声巨响。 “砰!” 花瓶碎了一地。 高堂之上,国舅爷文振天颐指气使,满脸怒容。 之下,一干相府奴仆战战兢兢,跪地口头。 “国舅爷息怒。” “……” 容家为讨公道,这会儿都在宫门口跪着,这些个下人,见着文家这等架势各个吓白了脸,十分混乱。 文振天口气冷硬蛮横:“若是容儒海再不出来,就别怪老夫不客气。” 这帝都谁还不知道容儒海在宫门前跪着呢,文振天这会子上相府找容儒海,醉翁之意可想而知。 奴仆们,没人敢吱声。 “爹,省了跟这群奴才废话,我这就拆了相府。”章卿侯文靖宇这蛮横劲与文振天是如出一辙。 说着,文家小纨绔抬起个花瓶,眼看着便要往地上砸…… 忽然,女子悠悠的嗓音懒懒的:“三千九百两呢。” 文靖宇手生生顿住,抬头,女子长发飞扬,从门口款款而进,满眼的浅笑:“章卿侯爷可掂量稳了。” 文靖宇手颤了一下,眼皮跳了几下。 要说起这纨绔怕谁,整个京都,就一个容九,看着就打颤。 容浅念走近了,轻言轻语:“放下。” 文家小纨绔很顺从,乖乖放下,轻轻地。动作完全条件反射的服从。 容浅念满意地伸出手,拍了拍章卿侯的肩,夸奖:“嗯,真乖。” 文靖宇脚下一颤,焉了。 国舅文振天国字脸一黑,冷冷睃着容浅念:“你来做什么?” “本王妃正想问呢?”容浅念挑着弯弯的眸子,扬了扬唇,问,“是东宫太子快倒了,所以国舅爷很闲?” 话说一分,撒了好大一把盐。这人,哪里有伤口,她就喜欢往哪里戳。 文振天脸都绿了,还强装着从容淡定:“据老夫所知,殁王妃与容家已经断绝关系,老夫与右相的家事,就不劳殁王妃费心。” 容浅念恰似恍然大悟:“国舅爷消息甚灵通啊。”转眸,话锋一转,她笑吟吟地说,“怎么就没有人告诉国舅爷呢,本王妃啊,是个好管闲事的主。” 这人,要不要这么正大光明?这么义正言辞? 这话算是摆明了,这档子事,她容浅念管了。 文振天驰骋沙场多年,自有一股煞气,直逼容浅念:“老夫奉劝殁王妃一句,当心。”顿了顿,一字一狠劲,“引火自焚。” 哟,人身威胁啊。老娘可上辈子就不吃这个了。 容浅念眸子一眯,煞有其事地思考着:“引火自焚啊?平日本王妃煽风点火没少干过,不过这词还是第一次听,倒是新鲜了。” 文振天重重嘲笑,冷哼。 显然,从没有与容九交锋的国舅爷,很不以为然。 容浅念也不急,循循善诱的语气:“敢问国舅老爷想怎么让本王妃引火自焚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文振天开门见山。 文家武将出身,这口舌,这智谋,嗯,差远了。 容浅念连心计都懒得耍,回答得很直接:“本王妃就是想让国舅爷知道两件事。”很自觉地坐上了主位,倒上了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啧啧舌,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其一,这相府里的一草一木都被本王妃看上了,相爷要拆了这相府,可要小心掂量一下。其二,这相府碍事也好,碍眼也罢,只要姓容,便只有本王妃可以欺压打骂,外人,尽可以试试,只是本王妃就不得不提醒一下了。”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拿侧眼瞅着文振天,“有人可是很护短的。” 这个有人,还有谁,容九呗。 文振天脸瞬间变了颜色,这个女子果然如传言所说,无耻,嚣张,狡猾,完全不按常理出招。 “泱泱大国,老夫身为一朝国舅,行的正坐得端,岂能任你只手遮天。”文振天振振有词,又义愤填膺。 底气很足嘛,嗯,够虚伪。 只是……碍眼的很,窝气的很,容浅念嘴角一扬,调笑:“是吗?本王妃倒要听听国舅爷怎么行的正坐得端?” 文振天立马忿忿不平,浑厚的声音穿透正厅:“容家八女不守妇道,与下人暗通曲款,已非完璧之身,损我文家百年声誉,这笔账,就是算到圣上面前,容家也得给老夫一个交代。” 容浅念瞟了一眼角落里的容锦绣,蓬头散发,眼神涣散,手臂上、脖子上,到处都是瘀痕。 这还是容小八?容浅念细细又瞅了几眼。 靠,莫名很窝火。 第178章 不安生的回门宴(1) 嗯,容家的人,她能欺负,旁的阿猫阿狗能吗? 不能! 容浅念扣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出声响,抬眸,黑瞳如古墨,语气一贯噙着戏谑:“不守妇道?国舅爷可以去问问宫里的太监,他们的对食是否完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话不用我来教国舅爷吧。”饮了一口茶,继续,“暗通曲款?这通的是你国舅府的人吧。贼喊捉贼的道理也不用本王妃来教吧?” 阵阵倒抽气声,几句话,形势颠了颠。 “你……”文振天气绝,脸色猪肝,眼睛似乎下一刻便要喷出火来。 可是……堂堂国舅爷,老奸巨猾的三朝元老被噎得哑口无言。难不成,真能让殁王妃教教他老人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或者贼喊捉贼? 这一招,容九完胜。 她笑得欢,眸子又是一转,语气越发邪气,不怀好意:“行的正坐得端啊。”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子,眼眸微抬,含笑地看着国舅,“不知道乾州水涝时,朝廷拨的那批赈灾的银子,国舅爷藏紧了没?”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试问,文振天的脸,瞬间青了,厉眸慌乱地忘了掩饰,拍案而起,大声呼哧:“胡说八道!风清乃泱泱大国,老夫三朝为官,一朝国舅,对朝廷忠心耿耿,岂能容你如此污蔑。” 这么听着,有没有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吧。 那赈灾银子的事,看来是十有八九了。 容浅念不疾不徐,继续品茶,唇,轻启:“左三,右五,前六,后一。” 旁人,云里雾里。 只是这时,缩在一边的文家小纨绔条件反射一般就惊叫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哦,那云里雾里的话暗藏玄机啊。果然,容九抓住了文家的尾巴了,看看文振天的脸,都扭曲狰狞了,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总之半天发不出声。 容浅念这才悠悠然地继续说着:“密室还没改呢,果然没藏紧。不知道那里面藏没藏别的什么宝贝?”她抬眼看了看文振天铁青的脸,“你说呢,国舅爷。” 顿时一滞,国舅脸色阴沉不定,眼里,暴风汹涌,声音几乎嘶磨:“你想怎样?” 这下明了了,这赈灾的银两的事啊,板上钉钉了,保不准,国舅府密室里还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呢。 容九,果然无所不知,连国舅府密道前那头开门的狮子怎么转都知道,这天底下,还有她不知道的事? 容浅念拖着慵懒的调子:“算算账。” 伸手,十三递过去金算盘。 这人,万年不变的贪,敛财的道行愈发了不得。 素手纤纤间,金算子来回拨动,女子念念有词:“千禧年间的花瓶,桌椅门窗,精神损失……” 众人目瞪口呆,都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宰羊? 好一阵噼里啪啦,她灵活地一收手,看了一眼算盘,盈盈笑了,抬头:“一共五十万两,国舅爷要一次付清还是分期付款,不过这利息,得再算算。” 五十万两?几个花瓶,几张桌子,几声作威作福。 真真天价啊。 都道容九手下的算盘,会滚银子,果然不假。 文振天黑着脸,大喊:“你狮子大开口。” 容浅念一惊,瞪着眼:“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呼呼呼……好无耻的人啊。 文振天被堵得一噎,颤抖着唇齿,半天说不出话,只是眼角在抽搐,冒火。 奈何,软肋在人手里,只有一个字:忍!文振天咬牙:“差人回府,准备银子。”大手一挥,怒气冲冲,“走。” 声势浩大正要甩袖离开,容浅念杯子一扣:“慢着。” 文振天生生顿住了脚步。 五十万两都堵不住容九的胃口啊。 “十二,笔墨纸砚。” 门口,文家两父子傻站着,只见女子盈盈一笑,拿起笔,龙飞凤舞。 “不错。”容浅念举起宣纸,吹了一口气,随即眸子一转,看着文靖宇,走近,“拿着。” 文小纨绔愣愣地接着,低头,大惊:“休书!” 众人惊愕,探着头去看宣纸,两个字跃然纸上,很潦草。 容浅念眉毛斜挑:“嗯?” 一个字符,怎生让人平白生出一股寒意。 文靖宇掖着嗓子,小声颤抖:“一个女子怎能……” 容浅念懒懒截断:“休夫理由要写上去吗?”说着,瞟了一眼文靖宇的裤裆。 文靖宇下意识伸手去挡,这一挡…… 容浅念笑了,反笑揶揄:“有看头?” 文靖宇白脸一塌,都快哭了。 容浅念端了个同情的小眼神:“乖。”眼眸一转,全是狡邪,“明儿个,本王妃会差人把大婚的嫁妆账目送到国舅府。” 某人,似乎对坑蒙拐骗等勾当乐此不疲,这不,又开始了。 “那国舅府下的聘礼和酒席……” 容浅念打断文小纨绔的话,眼里晕开浓浓玩味:“国舅府的帐要不要本王妃帮忙算算。”瞟了一眼文振天,揉揉额头,煞有其事地说着,“诶,什么赈灾银两,什么军饷之类的最头疼了。” 这叫什么?嗯,得了便宜还卖乖。 文振天喉头血气翻涌,强忍着咽下:“希望殁王妃信守承诺。” 容浅念答应得很豪爽:“当然。”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笑着,“慢走不送。” 银子到手了,这就逐客了。 文振天眼珠充血,咬咬牙,一把拽着文小纨绔出去,着实灰头土脸。 所以说,伤天害理没关系,伤天害理被人抓到了尾巴,那就……嗯,夹着尾巴逃吧。 容浅念笑了,弯弯的眸子十分好看,端着茶,忽然想起:“承诺?国舅爷说让本王妃信守承诺呢?”转头,一双眸子笼了雾水,“本王妃给什么承诺了吗?” 十三细细回忆了一番,很笃定:“没有。”又想了想,“不过,小姐你答应了。” “本王妃的话能信吗?” 她家小姐的话要是靠得住,不止母猪,什么品种的猪都能上树了。坑蒙拐骗,里面那个‘骗’,某厮可是没少干啊。 第179章 不安生的回门宴(2) 十三想也不想,回:“不能!” “又一头蠢死的。”容浅念笑得欢畅极了。 于是乎,某人空手套了一头蠢死的白狼。 接着,这狼得开宰…… 容浅念摩挲着下巴:“那就怪不得本王妃了。”懒洋洋地靠着木椅,“十二,晚上去趟长信殿,给皇帝老头送点好东西。” 好东西?杀猪宰羊的刀吧,正好,借刀杀人呢。 十三见怪不怪了,倒是纳闷:“小姐从良了哦。”都不爬墙了…… 容浅念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本王妃晚上忙着呢。” 十三就问了:“忙什么?” 这妖孽,还能忙什么,除了祸害人。 不想,容妖孽很淡定,很理所当然地来一句:“当然是和我家男人滚床单。” 一个女人家的,怎么能把这么不知羞耻的话,说得这般天经地义呢? 对此,十三是望尘莫及。 子时十分,殿外更声响,阴雨天的夜,格外的黑沉,静得有些渗人。 今儿个夜里,宫中很忙,容妖孽也很忙。宫中忙着大乱,容妖孽忙着窝在锦被里作乱。 椒兰殿里,淡淡烛火,染得殿中微暖。 殿外,是青衣的声音:“王爷,长信殿差人请王爷过去。” 已是夜半,这会儿传召,怕是发生大事了。 流苏垂挂,层层纱帐里,却是毫无动静。 须臾,传出男子沉沉嗓音:“夜深,本王已就寝。” 青衣正欲转身回话,里面有传出一句,是女子的声音,毫无惺忪睡意,全是笑意:“就说,本王妃与王爷新婚燕尔,彻夜缠绵悱恻,这会儿,正情意浓浓、交颈而眠。” 这种不害臊的话,除了某人,谁说得出口? 青衣为难:“王爷。” 流苏帐里,容浅念闷头蹭着萧殁,抱怨:“不这么说,皇帝老头一定还会差人过来,大半夜的,折腾死人了。” 语气,很闺怨。 确实,自从大婚,某人最讨厌的就是半夜被扰好事。 “照王妃所说。” 诶,太惯着了,不好,不好! 青衣摇摇头,回话去了,那种话,就算是转述,也要勇气啊。 微微轻风透着纸窗漏进,吹得殿中纱幔轻扬。 萧殁将怀里窝成一团的女子抱紧了几分:“累吗?” 她摇摇头:“不累。”伸手,环住萧殁的脖子。 锦被之下,她只着短衣,白嫩的胳膊上,有隐约的绯红。 “朝堂之争多揣度,谋划,算计,这些都太累了,我舍不得你如此。”他寻着她的眸子,纱帐外的烛火融成一点亮光,似乎微醺,醉了他的眼,忍不住亲了又亲,他嗓音下了蛊,“十一,想要的,我去争,你只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他想,若是她心里,眼里,想的,谋划的,算计的,都是他……他竟有了这样强烈的念想。 情爱这个东西啊,会让人贪心呢。而他,也只不过是世俗男子,因着他的女人,变得自私了。 “好不好?” 容浅念晃神了一下,立刻摇头:“不好。”凑上去,咬他的唇,清幽的眸里是倔强,“我的男人,我要给他天下。” 自家男人得护着,拼了命护着,自家男人想要的,得抢来,无所不用其极地抢来。 这可是某人的人生信条,绝对不能打破。 女子张狂的话,倔强的眼,里面全是他的影子,萧殁只觉心口软得无力,俯身,擮住她的唇:“傻瓜,我的天下,不是风清。” 容浅念被吻得有些晕乎:“那是什么?” 萧殁浅笑,蓝瞳温柔地看她:“是你。” 容浅念呼吸紧了一下,心口发热了,像……醉了。 她想,她被她家男人下了蛊,脑中,混沌了,只想着某件事。 笑意溢出了眼眸,她凑上去,亲了一口:“那我给你,你的天下。” 随即,将锦被一翻,盖住了满室旖旎。 这夜,椒兰殿里,连梦都是醉的。 同样的夜,长信殿中,无人安睡。 次日,才辰时,宫中,传出处决令,太子萧衍于秋后处斩。 连绵了几日的阴翳终于散开,天放晴了,沉闷了许久的京都又闹起来,街道小巷,茶肆酒楼里,喧嚣不绝。 因着,这天,变了…… 说书的先生,一把折扇,打响了一阵热潮,道起了风云突变。 “夜半子时,长信殿掌灯的宫人大呼一声,是谁?”花白了胡须的老先生扇面虚晃一下,“猜猜是谁?” 酒楼,三三两两的茶客,纷纷附和。 “是谁?” “刺客?” “飞天大盗?” “反贼。” “……” 答案,真是层出不穷,这天家的事,可真是普天同道,众乐乐呢。 老先生扇子一合:“非也。”清清嗓子,“御林军推门而入,未现其人,只见漆木的九曲玲珑屏之上,唯有一页黄色铁枳。” 话,才告一段落,立马有人惊呼:“扫黄组!” “正是。”说书先生摩挲着花白的胡须,“猜猜,写了什么?” “扫黄组到此一游呗。” 有人说着,随即酒肆里笑做了一团。 “非也!” “那是什么?” 老先生抿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继续,嗓音越发高昂:“得圣上眷顾,常借宫中之物,本组甚感愧疚,奉上薄礼,愿我皇见后,福寿安康,岁岁有今朝。特此留信一封,以传国玉玺为证,表一片丹心。” 众人一阵抽气,久久,鸦雀无声。 这扫黄组一出,天下必乱啊。 不知谁道上一句:“传国玉玺果然在扫黄组手上,只是。”顿了顿,大叹一声,“怪哉啊!” 传国玉玺失踪足足两个月,惠帝无计可施,此番,拱手相还…… “岂止怪哉。” 说书的先生一脚搭上木椅,折扇一开,侃侃大谈:“扫黄组横空临世数十载,素以天下第一盗横行风清,此番,一改顺手牵羊之态,奉上大礼,何止怪哉。信封之上,只言二字,证据。是何证据,状告何人,唯有惠帝一人知。只是子夜后半,长信殿中,惠帝宣了百官觐见,长灯到天明。今日辰时,金銮殿之上,惠帝大怒,于百官之前,下了一道圣旨。” 第180章 谁是黄鼠狼(1) 这厮,做贼倒是第一次心虚,果然,一物降一物。 十三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咋舌:“啧啧啧。”赤果果地鄙视,“草木皆兵。” 犹记得以前,某人看春宫都得是活的,那叫一个光明正大,现在藏着掖着……瞧瞧这点出息,被男人吃死了。 容浅念这才抬头,门口,除了十二,再无他人,她抹了一把虚汗,气急败坏了,怒吼:“再这么吓我,老娘让青衣来收拾你。” 十二嘴角若有若无地斜挑了一下,恢复面摊:“人已经送到了清修观了。” 容浅念整了整衣衫,放好碟子,踢开吃得不亦乐乎的元帅大人,端端正正地捧着手里的册子,看得认真,问得随意:“还听话吧?” 十二回:“大概是在国舅府受了刺激,精神时常恍惚。” “回头差几个大夫过去瞧瞧。”春宫翻了一页,某人眸子发亮,嘴上问着,“那株南疆的灵芝,容小七吃了没?” “没有。” 南疆灵芝大补,乃落胎之物。 容浅念眸子这才抬起来,戏谑地嗤笑:“萧衍都快要斩首了,她还舍不得肚子里那个余孽,倒是个痴情种。” “那两姐妹,小姐有什么打算?” 容浅念勾着发梢,皱着秀眉想了想:“右相府突遭横祸,时运带凶,容府两位小姐剃发为尼,修行于清修观,终身不踏出红尘一步,舍繁华余生为相府祈福。” 这是要逼良为尼啊。 十三说:“容年华还好,都以为是死人,容锦绣呢,容家那边怎么办?文氏正到处寻人。” 这容家八小姐凭空消失了,容家又一连殁了两位小姐,还能不翻天覆地?谁知,让这妖孽给偷天换日藏在了尼姑庵。 这要被容家知道…… “送具尸体去相府断了她的念头。” 好吧,容家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认栽吧。 片刻,容浅念翻了个身,抬起手,手中的册子挡住了眸子,只听她嗓音懒懒:“那株灵芝,让容年华服下,萧衍的种不能留。” 这是要斩草除根啊,既然如此…… 十二一语道破:“小姐,何不全部杀了,省事。” 容浅念白眼一翻:“我抽风。” 抽风?心软了吧,十三懒得戳破。她家这妖孽啊,心狠起来,没个底,心软起来,也没个谱。 总之,不要揣测,根本摸不透。 软椅上,一只胖乎乎的球滚下来,随即,女子大喝:“还吃,快给我去门口望风。” 元帅大人抖了抖肩膀,抹了一把杏花屑,委屈地转着小眸子,转身。 这时,门口,楚家兄弟齐声:“见过王爷。” 容浅念一个鲤鱼打挺,慌了手脚:“完了完了。”眼珠子慌乱地一阵乱瞟,也没寻到个销赃的地方。 这做贼心虚的模样哟…… 十三看着急得团团转的某人:“小姐,淡定。” 容浅念站定,眸子一转,亮了:“嗯,淡定。”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直愣愣地看着十三。 十三眼皮一跳,忽然,画里荡漾的男女在眼前放大,抬头,某人笑得很贼:“拿着。” 好大一口黑锅啊,十三眼圈一红,默默地接过来。 某人立马眉开眼笑,像朵迎春花,奔向门口,一把扑进男子怀里,各种矫揉造作:“相公,你回来了。” 这语气,只教闻者直抹鸡皮疙瘩。 萧殁眸子微微一凝,看着怀里的女子,她仰着头,眼睫扑扇得极快,笑得极是明媚:“累不累?” 萧殁沉默,蓝瞳,格外得深邃。 一物降一物,他一双眼,就能看透这个女子。 她继续殷勤:“渴不渴?” “饿不饿?” “……” 某人一做坏事,就格外的殷勤。 这厮脸上就写着五个字:不是我干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这等熊样。 十三直摇头,看十二:“这是小姐吗?” 十二面瘫脸一沉。 “真白痴。”十三嫌弃得不忍直视了。 那边,某人,从吃喝问到了睡觉,各种不着调。 萧殁抱着喋喋不休的女子,亲了亲她额头,贴着耳问:“刚才做了什么?” 容浅念眼睫毛颤啊颤,声音抖啊抖:“看、看书。”小心肝端不稳。 萧殁俯身,又亲了一下:“什么书?” 娘哟,美男计…… 容浅念晕乎了,条件反射:“让女人尖叫的。”话到嘴边,一个刹车,眸子一抬,一口咬定,“本草纲目!对,本草纲目。” 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欲盖弥彰。 萧殁蓝眸一凝,那厮眼珠子闪躲得飞快。 做贼心虚得好明显啊。 对上萧殁,容浅念各种上天遁地的道行都破功了,节节败退,简直溃不成军啊。 诶!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一物降一物。 十三正感叹着,一双古玉一般的蓝眸睃过来,十三背脊一凉:完了! 完了!某厮冒汗了,眼珠子乱瞟。 十三哀怨:“小姐……” 背对着萧殁,容浅念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十三乖乖闭嘴了。 然…… 容浅念转身,笑得花枝招展:“十三,小姐教你的节操都哪去了,青天白日的怎么能看春宫册。”那笑,更扎眼了,“至少要等到黑灯瞎火啊。” 说着,妖孽容伸出两根手指,从十三怀里抽出了那红艳艳的册子。 啪……本草纲目的外衣掉了,露出书一角,很荡漾地飘出来一行字:让女人尖叫的一千零一夜…… 贼喊捉贼栽赃嫁祸,无耻!实在无耻! 十三控诉:“小姐……”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容浅念直接打断,小眼神一直往她家男人那瞟,嘴里还念念有词,头头是道:“姑娘家的,怎么着也得收敛着点,不然将来谁敢要你。” 无赖!无赖! 十三都快哭了,张张嘴,又被妖孽抢先了,她摆摆手,一脸大赦天下的慷慨:“好了,小姐我也不骂你了,赶紧把这书给处理了,回头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第181章 谁是黄鼠狼(2) 不要脸!不要脸! 上天真真传奇,锻造了这般百炼成钢的妖孽,脸皮厚度刀枪不入。 十三抹了一把委屈的泪,默默将书端稳了,侧身,对着角落,画圈圈诅咒! “你看我这丫头,芳心寂寞了。”某人,笑得十分眉飞色舞,抱着自家男人的胳膊,荡漾着。 你才芳心寂寞,你全家都芳心寂寞!十三哼唧了一声,有贼心,奈何没贼胆。 “十一。”萧殁轻唤了一声。 容浅念立马立正站好:“诶。” 某人小心肝剧颤,眼珠子一抬,一双微蓝的眸子撞进去,随即,唇上一凉……唇齿被扫了一圈,容浅念一个酥麻,正欲反攻……她家男人撤离了,贴着她嘴角,似乎轻笑:“原来是杏花糕。” 容浅念愣住了,天南地北都在转,好晕啊。 “小姐。”十三将春宫册一个晃悠,指了指某荡漾的一页,“这里哟。”那叫一个得瑟啊…… 册子上,华丽丽地沾了半块杏花糕。 人赃并获哟! 容浅念低头,握拳,作可怜状:“逸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瞅瞅那狗腿的样,瞧瞧那楚楚可怜的小眼神。十三仰头,对天大笑三声:“老天开眼啊。” 容浅念一个眼刀子丢过去,正逢迎上萧殁的眼,立马顺毛,乖顺了:“我发誓,再也不看那玩意了。”说着一手举起三根手指头,一手抢过十三怀里的册子扔在地上,顺带补上一脚,态度诚恳,“我就看你。” 萧殁抓着她发誓的手在唇边亲了亲,无奈:“怎么这么不听话。” 容浅念耷拉着脑袋,乖乖不做声。 萧殁道:“退下。” 元帅大人蹦蹦哒哒抱着半块杏花糕出去了,十二十三对视一眼,默默地转身,顺带关上殿门。 容浅念无语了,这群吃里扒外的。唇上一疼,她抬眸,男子俊逸的脸便在眼前,轻咬着她唇角:“十一。” 妈呀,这哪是惩罚,简直要命的哟。 容浅念忍住那股子酥麻,心一横,眼一闭:“给个痛快吧。” 之后…… 怎么没动静?十三贴着门,瞪着眼,竖起了耳朵:嗯,还是没动静。斜了个眼瞟楚林:“你家王爷不会家暴吧?” 楚林嘴角一歪:“我家王爷才不是那样的人。”不服地瞪了一眼,补上一刀,“王妃还差不多。” 十三被噎住了,没话说了。确实,她家主子是那样的人。 翻翻白眼看看天,十三纳闷:“青天白日的,关起门来,不家暴还能做什么?” 楚林一哼:“王妃能做的,多了去了。” 十三脑子一转,青天白日,关门赶人…… 忽然,殿中传出女子的声音:“相公,我们到房里继续。” 一干人等热血沸腾了,默默地,自觉地,向前了一步,竖起耳朵。 “相公,我们把春宫带上,好好探讨探讨。” “哪个姿势好呢?” “……” 一干人等,捂着鼻子,抬头大叹:白日宣淫啊。 “退下。” 殁王的声音冷冰冰的。 殿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了。 这时,容浅念就说了:“让他们听,待会儿我叫小声点就行了。” 顿时,殿外一干人等,做鸟兽散了。 古人云,非礼勿听,勿听。 这夜里,月未满,高挂枝头,杏黄的光晕染得这夜格外的祥和。 楼亭阁宇,月,照着花池,并蒂莲盛放。良辰美景里,有佳人屹立柳梢头,男子白衣翩翩。 依着花池,着绯色锦袍的男子抱着胸,戏谑声忽然传来:“月上梢头,两位好情趣啊。” 楼阁中的男女转头,微微诧异。 “你怎么来了?”古筝一身白衣男装,月染下,愈发清俊,似笑非笑。 那人桃花眼微挑,迎风而笑:“瞧瞧你语气,嫌本世子扰了你们的好事了。”对着柳梢头下的女子浅笑,眸光玩味,“明华,挑男人也不擦亮着点眼,怎么看上她了。” 这柳梢下的佳人,可不正是明华公主萧涵。 萧涵回以一笑,似真似假地嗔道:“这不是瞎了眼吗?”回头,敛了笑,“本公主回宫了。” “臣恭送公主。”古筝行了个男子礼,恭敬,却疏离。 衣袂翩翩,女子没入夜色。 萧凤歌一撩衣袍,依着木栏侧卧:“你和那丫头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大半夜的一个皇家公主从你的将军府出去,这要传出去了,你这府里就得办酒席了。” 古筝摇头苦笑,淡淡语气:“正事。” 萧凤歌俊逸的脸一沉,没好气:“小爷说得还真是正事。”语气一顿,话锋倒是认真极了,“你娶了明华吧。” 古筝轻笑出声,抱着手似笑而非:“大半夜的,世子很闲?” 萧凤歌笑得风情万种:“是啊,本世子怎么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呢?大半夜的不抱着美人睡觉,来管你这档子破事。”哼了一声,语气倒是没了玩味,“南疆蠢蠢欲动,封大将军古筝为镇国一等公,守边疆万里,护我风清安宁。”桃花眼斜挑,睃着古筝,“这圣旨,大概明天就传到将军府了。” 古筝微怔,若有所思,月,笼得她眉目修远,越发模糊了喜怒。 久久,她叹息一声,只道了四字:“圣意难测。” 萧凤歌一脚搭在木栏之上,慵懒地挑眉:“这就完了?你脑子被驴踢了吧。南疆早就附属风清,南疆王刚死,新王不过十岁稚童,连王位都没坐热,十年之内,哪有胆子来犯,哪门子的蠢蠢欲动?” 古筝不可置否,还是沉默。 萧凤歌冷哼,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寓味:“蠢蠢欲动的是皇帝吧,你怎么得罪他了,这明着拉拔你,暗着可是架空了你这大将军,什么镇守边关,分明是发配边疆。” 明着,是惠帝;暗着,是……古筝苦笑,微微仰着头,看着什么,有些恍惚。 萧凤歌喝了一句:“你丫倒是说句话,哑巴了?” 第182章 大开杀戒(1) 她转眸,视线有些逼人:“昭明,当命悬一线时,你会放弃什么?” 萧凤歌一愣,随即,骂道:“你脑子真被驴踢了。” 古筝笑而不语,眼里,荒凉得看不见光点。 之后,沉默。 寂静,总是令人心滞,萧凤歌忽然开口:“我会放弃命。” 忠孝礼义,爱恨痴贪……这么多可以放弃的,这个傻瓜啊,命都不要。 古筝轻笑着,未达眼底,望着水里,倒影着月影,是冷的,她说:“知道我选了什么吗?” 萧凤歌回:“你娶了明华吧,风清有国例,驸马不得摄政。” 答非所问,语气却认真。 她依旧答非所问:“出城之日,别来送我了。” 这次,她放弃的,是她自己。 他不懂,有些恼她:“谁说小爷要去送你了,最好滚远点,省的碍了小爷的眼。” 说完,直接撩了衣袍就走人。 良辰美景风花雪月,他省的浪费给了这顽固。 人影模糊在月色里,风,荡起树影,她在轻轻地叹,久久,呢喃:“我选了你。” 那日,也是这样的夜呢。 她久久不肯接那断肠草的药,她求情,她放弃,甚至,她命悬一线。 “容九,舍不得?”那个女子笑着问她,“那萧凤歌呢?” 她惊了,怕了:“圣主,纳兰求你。” 女子只是站在月下,睥睨着:“你选谁?” 她不再央求,久久沉默之后,接过药,缓缓道:“萧凤歌。” 她啊,在那个时候,为了一个人,放弃了所有。 这夜,愈发冷了,初冬将近,椒兰殿中,升起了暖鼎,青烟袅袅。 申时,殁王被宣觐见,还未归。 容浅念窝在软榻里,昏昏欲睡。 殿外,十三道:“小姐,明华公主求见。” 容浅念眯着眼,抬抬手:“打发了。” 这逐客的话才落,有女子拖着长长的宫装裙摆闯了进来,怨声不小:“师傅,你好狠的心啊。” 容浅念眼皮都不抬,懒懒地反问:“谁是你师傅?” 这般良辰美景,平白让这不速之客坏了心情,容浅念心情不爽快了。 萧涵也不气,笑眯眯地改口了:“十嫂。” 这称呼,受用。 某人依旧不冷不热:“无事献殷勤。” 萧涵嘿嘿一笑,举起手里提的两壶酒:“要喝酒吗?”上前了好几步,又是讨好,又是谄媚,“这可是六十年的离人醉,我从父皇酒窖里偷出来,整个风清就这么一瓶。” 容浅念冷冷睃了一眼,脸色一摆:“大婚之日公主敬的一杯酒,差点没把本王妃敬到地下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公主的酒,本王妃可不敢喝。” 这人记仇,很记仇。 萧涵还是笑着,眼里却怎么也融不进笑意,嘴角却牵强地扬起:“要不师傅还我一杯,放药放毒都好,徒弟我绝对却之不恭。” 容浅念觉得心头堵得慌,伸手,揉着眉头:“昨夜里和你十哥闹腾晚了,这会儿正困着呢。” 她,还是逐客。 话,各自说了三分,并没有开诚布公,虽烟消云散了般,只是,到底人心隔了肚皮,会膈应。 萧涵嘴角抿着,再也笑不出来,沉默了很久,她说:“刚才,我去过将军府了。”声音凉凉的,有些荒诞感。 她去了,要了一个答案。 将军府的莲池旁,对面男子神色淡然,她问:“不担心本公主说出去吗?” 古筝却只是笑:“殁王爷囚公主于明华殿,整整三天。”语气,无谓地好似置身事外,“公主,你该那时说的。” 她冷笑。似乎自嘲:“是啊,那时,为什么本公主没说呢?父皇说得真对,真蠢。”她抬眼,看着他清俊的脸,“本公主白白受了三日的无妄之灾,要你一个理由不过分吧。”语气微微紧涩,“为何,是你动了那壶酒?” 他还是神色淡然,好似无风的水面,始终不起涟漪,答案,只给了四个字:“忠人之事。” 她问他:“什么人?” 他进退有度:“公主,理由刚才臣已经给过了。” 她大笑,毫不吝啬地嘲弄:“忠人之事?好轻松的四个字。”走近了,视线相缠,她逼视,“她是你的朋友,而你明知道那杯酒是要敬给她的。” 他没有否认,眼神荒诞,笑得竟是凄楚,似乎在自言自语,似乎在自怨自艾,他说:“当命悬一线时,朋友?太奢侈了。” 命悬一线时,这个男子,放弃了忠孝礼义。 她冷冷地看白衣的他,风清的第一将军,在她眼里,充斥了鄙夷,她道:“现在不得不承认了。”她大笑,笑出了眼泪,却倔强地扬起了头,“是本公主瞎了眼。” 说完,擦了眼泪,对着月嗤笑。 这是他给的答案,她三天牢狱般囚禁换来的答案,她舍了忠孝礼义换来的答案。 看着眼前软榻上的女子,萧涵眼眶一热:“师傅。”声音哽塞得不像话,“我不要他了,我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她笑着说着,眼泪滑下,一滴一滴烫人,模糊了视线,仰头,还是流不止。 软榻上的人,还是懒懒模样,起身,瞪了她一眼:“出息!”伸出袖子,对着萧涵满脸泪痕一顿乱抹。 然后,萧涵笑了,眼眶很红,咬着牙,眼泪始终不流下。 容浅念说:“去喝两杯吧。” 她还说:“本王妃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六十年的离人醉。” 这个女子啊,喜欢口是心非,心却始终是软的。 萧涵一把勾住容浅念的脖子,红着眼,笑得欢快:“师傅,我们不醉不休。” 容浅念怒骂:“少给我动手动脚,本王妃是有家室的人。” 手,却始终没有推开萧涵。 两壶酒,两个风一般的女子,笑着,闹着,走近了月色里,不醉不归。 殿中,十三踌躇着,看着外面好一会儿:“不会出事吧?” 第183章 大开杀戒(2) 酒这个东西,真真妙了,能让胡言乱语的女子温言软语。 “我们先回去。”萧殁摇摇头,轻笑着,抱起她便走。 “那回去你让我为所欲为。” “好。” 女子,这才安分了。 回到椒兰殿,已经亥时。 容浅念昏昏欲睡,老实地窝着萧殁怀里,任他将她安置在软榻上。 “我的小姐,怎么喝这么多。”十三端来一盆水,看着榻上眼皮打架的某人。 不想,那某人眼珠子一瞪,立马惊醒了,一把抱住身边的男子的胳膊,对着十三挤眉弄眼一阵吼:“这是我男人,不许抢。” 十三手上一盆水一个不稳,洒了好些。 这人,要不要这么草木皆兵。 摇摇头,十三一脸无奈,回头欠礼:“姑爷,我家小姐有很多不足,您多担着点。” 不待萧殁开口,榻上的女子一个鲤鱼打挺,一把将萧殁护着,对着十三鬼喊鬼叫:“你往哪看呢?不准看!” 十三嘴角直抽,翻了个白眼,懒得与醉鬼计较:“姑爷,您去歇会,我给小姐洗洗。” 说着,放下水盆,上前。 容浅念一把抱住男人,戒备地死死盯着十三:“不要碰我,我有男人。” 十三血气那个翻涌,抓抓头发,咬牙:“小姐,过来。” “靠,来强!” 于是乎,某人来火了,撩起袖子,就要干架。 “乖,听话。” 一句话,某人顺毛了,耷拉着肩窝进萧殁怀里,细声细气地打着商量:“我听话,你让我扑倒好不好?” 对此,十三只想骂娘:他妈的! “退下吧。”萧殁留了一句话,抱着女子进了屏风之后,垂帘落下,人影模糊。 这人,借酒行凶还不够,还要行无耻勾当。 诶,今儿个夜里,怕是又要闹腾啊。十三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出去,正欲关上殿门,女子的话传出:“相公,我们洗鸳鸯浴好不好?” 手一顿,十三赶忙关上了殿门,然后,在殿外,点了一盏红烛灯。 殿中,屏风之后,热气缭绕,丝幔重重,清香萦绕不散,撒着花瓣的水中,映出女子容颜妖媚,盈盈的眸,蒙了雾水,撩人心扉。 “十一。” 女子不应,眼皮敛着,扑在萧殁怀里,一双小手,胡乱扒着他的衣襟。 “听话,别闹。”萧殁抓着她的手,有些凉。 她不动了,似乎思考,好一会,义正言辞地说:“那先脱我的。” 说着,低头,解腰带,忙活了半天,连带子都没扯着。 “乖,别动。” 他将她抱起来,放在一边的软榻上,剔透的手指,挑开了她的衣衫。 她忽然抬头,怔忡的模样:“不动怎么为所欲为。” 低头继续忙活,只是…… 她解的,是萧殁的腰带。萧殁任她胡来,眸光,温柔了她的影子。 半响…… 殿外的十三听到这样两句:“靠,解不开。” “相公,我用撕的好不好?” 十三捂着脸,发烫,遁了。 月亮羞进了云里,整夜没有出来。 太阳东升,初冬的阳暖暖的。 流苏帐里,女子四仰八叉地躺着,脚踝胳膊露在锦被外,她微微一个瑟缩,睫毛颤了颤,缓缓掀开了眸子,眼珠子一溜,皱眉:“尼玛,疼死老娘了。” 伸手,触手一片冰凉。 大早上的,枕边没躺着自家男人,真真不爽。容浅念冲着殿外喊上一句:“快来个喘气的。” 片刻,十三推门而进,脸色……嗯,很臭:“可算醒了,这都日上三竿。”搁下水盆,拧了块锦帕递过去,“小姐,你以后了千万别碰那玩意了,能折腾死个人。” 容浅念不以为意:“你家小姐酒品有那么差吗?”揉揉脑袋,真疼啊。 酒这东西,真他妈不是东西。 十三扯了扯嘴,反问:“有吗?”干笑,“呵呵,托了小姐的福,姑爷正收拾烂摊子呢。” 容浅念一愣:“什么烂摊子?” 十三倚着床沿,抱着胸,笑着揶揄:“昨天晚上,不记得了?” “昨天晚上?” 眼珠子转啊转,容浅念揉着眉心,可劲回忆。 零零碎碎的,似乎有这一幕…… “那先脱我的。” “不动怎么为所欲为。” “靠,解不开。” “相公,我用撕的好不好?” 想着,容浅念笑了,心情大好:“不就是滚床单嘛!” 酒这玩意好,调情反扑的居家必备良品! 十三直接丢了个白眼:“净想着这些。”板着脸,“还有呢?” 容浅念凌乱:“还有?” 十三重重点头:“酉时,明华殿楼顶。”重重咬字,“鬼吼鬼叫,借酒撒泼。” 有这事吗?容浅念拂额深思了。 忽然,猝不及防,脑中零零散散的记忆横冲直撞的。 明华殿楼顶,两个女子迎风而站,脚边七零八落的几个空酒瓶子。 “他丫的算什么?”女子仰天大喊。 回忆中,那张脸,嗯,是明华没错。 旁边女子搭了一句:“伪男啊。” 这张脸嘛,她赖不掉了。 某人继续鬼喊:“竟敢利用本公主。” 某人跟着鬼叫:“你蠢啊。” “拖出去斩了,诛灭九族!” “就一个。” “……” 屋顶上,两个女子一唱一和。 屋顶下,一干奴才宫女战战兢兢。 “王妃!” “公主!” “奴婢求求您下来。” “公主危险。” “王妃,小心啊。” “……” 风很大,闪了屋顶上女子的舌头,说话含糊不清。 “师傅,是徒弟对不起您老啊。”明华眼红了。 拍拍明华的肩:“乖。” “明华不孝啊,让师傅您寒心了。”明华泪奔了。 摸摸明华的头:“乖乖。” 第184章 送葬(1) 说着,某王妃对着那白花花的腿狠狠掐了一把。 当场,僵化。 娘哟,要命了!容浅念抹了一把虚汗,抬头,嘿嘿笑着:“失误失误。” 十三冷哼:“这下都想起来了?” 容浅念耷拉脑袋,细声细气:“我错了。” “姑爷被皇上召去了长信殿,一准是为了这事,这话,你对姑爷说去。”说着,两眼一瞪,手一撒,水盆咣当一声,水溅得到处都是,某十三头一扬,“哼!” 甩袖,走人,那叫一个趾高气扬。 容浅念愣了好半响,脸一黑:“反了是吧。” “砰!” 一声巨响,殿门被重重关上。 容浅念绝倒,躺在床上,捶胸顿足:“呀,这小蹄子!” 睁着眼,瞪着流苏:“诶!”某人重重叹气,揉揉脑袋,头疼啊头疼。 这头疼的,可还大有人在。往日奢华精致的长信殿,如今……外焦里嫩,诶,不忍直视啊。惠帝也不知道是头疼的。还是昨个夜里浓烟吸多了,心口郁结了一夜,这会儿,那脸…… 都是黑的! “撒泼,纵火,行凶,扒……” 扒人裤子…… 原谅一国之君说不出这样无耻的话,惠帝长吸一口气,脸色越发难看:“朕不要求她娴容淑德,至少安分守己,只是你看看她,像什么样子,毫无天家风范,恣意妄为、以下犯上,堂堂一国皇妃简直有辱……” “不止一国皇妃。”淡淡嗓音,毫无起伏。 惠帝的话生生被打断,吐不出咽不下。 杯子轻叩,他抬起微蓝的眸,道:“她,是儿臣的女人。” 这护妻都护到皇帝头上来了。 惠帝冷冷一哼:“若不是你的女人,朕一定摘了她的脑袋。” 萧殁轻笑:“你斗不过她。”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惠帝铁青的脸迅速垮下,张张嘴,气得发抖,然,不可置否。 那个女子,确实,若是斗得过,早就留不得,心头的刺,哪有那么容易拔。 “所以,这样的女子。”惠帝眸色晦暗,几分语重心长,几分无可奈何,“你可以独宠,可以纵容,但决不能为后,这天下,经不起她翻天地覆。” 不是危言耸听,那个女子,她敢,也绝对有那样的本事,玩起权谋来,将这天都能颠覆了。 为帝者,不得不防。 萧殁似笑:“若是她听了。”蓝瞳一沉,嗓音,不怒而威,“父皇,她烧的便不止是这长信殿了。” 说她伤天害理,或是杀人放火,亦或翻天覆地,她许是不会生气,因为她大概会坐实了所有罪名。 他的女人,就是这样的呢。 惠帝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怒瞪着萧殁:“你惯着她,由着她,总有一天……” “嗯。”萧殁点头,云淡风轻的语气,“这天下,她想玩,我便惯着她,由着她。” 他啊,简直入魔了,因为那个女子。 惠帝胸腔一股火直冲鹰眸,血丝都狰狞了,怒极反笑:“好,好,你的女人,朕管不了。” 萧殁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唇角有浅浅的笑。 惠帝冷笑:“只是,这天下,可不止风清三分。” 为帝者,哪个没有野心。 惠帝的眼啊,看的可不只是风清的天。 萧殁微微抬眸,眸间毫无起伏:“所以?” 片刻沉吟,惠帝沉声:“雨落三分,你若想要,有捷径。帝王家之人,都喜欢谋,不费一兵一卒为上策。” 萧殁轻叩茶杯,并未言语。 惠帝言:“天下十分,风清依南三分,云起占北三分,雨落相隔其间,三国鼎立,破天下大势唯有两方联盟,而这战,只能是处于中间的雨落来开,两国择一,最直接的办法只有一个。” 动作停住,萧殁淡淡启唇:“联姻。” 论起谋略,萧家十子,精于其道。 赞赏之色,惠帝溢于言表,又道:“雨落成帝早便意属瑶光皇女为君主,此番花朝节,瑶光选的不仅是夫婿,也是雨落的皇夫,亦或是。”语气一顿,添了几分奋然,“这天下的君主。” 惠帝一番天下论,说得眼都直了。 萧殁却只微微抬眸,静谧的蓝,语气无波无澜,“这会儿。”望了望窗外,“她该醒了。” 天下,他竟无动于衷,整个心思装得都是一个女子。 惠帝怒其不争,愤然怒指:“你不争,还有一个云起楚王,这天下,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拱手相让吗?”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各有所丈量。 惠帝不耻,他甘之如饴,提及他的女人,眸光总有淡淡的柔光:“我女人,很小气,风清殁王的皇陵,一个女主人就够了。”他想,还有什么比得他的女人。江山如画,也不敌她低笑时一弯眉。 惠帝大笑,尽是嘲讽:“今时今日你不愿委屈她,不愿她让一步,他日,他人君临天下,你拿什么去护她,你如何谋一方天地来惯着她,由着她。莫要忘了,成王败寇,若不争,只能舍,只能退。” 惠帝啊,专抓人软肋。 萧殁蓝眸一寒:“若不争,我便毁了。” 惠帝哑口,一口血气,翻涌。 天家十子,确实有这个本事,他舍得天下博女子欢颜。 他淡淡神色,眉间朱砂,点了血,红得妖娆:“若我女人想玩,十分天下,我还要得起。” 如画江山,他竟只当他女人的玩物。 那个女子,到底惑人至何地步,简直恐怖。 惠帝两鬓斑白,越显苍老:“一个女子,便将你迷惑至此,这江山你要怎么去争?” 修长的眉,如画,他启唇,云淡风轻:“强取豪夺?或者。”轻笑,冷彻,“大开杀戒。” 惠帝瞳孔放大:“你……”胸口起伏,唇齿都颤抖着,惠帝神色全是无力,“你会毁了你自己。” “那又如何?”俊逸的脸,冷若冰霜,那额间朱砂,绯色妖艳,他冷笑着,“二十年前,为了天下,你会诛妻灭子,残暴不仁,而你的儿子终归不像你。” 第185章 送葬(2) 惠帝脸色骤然惨然,眸中,痛色翻涌。 他冷眼睥睨:“我定不负所爱,宁负尽天下。” 起身,白色的衣袍,竟是张扬得肆意。 惠帝忽然大笑,苍老的眸子,眼泪荒凉。 他的儿子不像他,像那个明月一般的女子…… 长信殿中,苍凉的苦笑,久久不息。 殿外,风起,吹起男子衣袍,长长阶梯上,萧殁顿足,抬眼,对上一双泠然的鹰眸。 “她可还好?” 她?夏王萧简口中的她,是他萧殁的妻。 他敛眸,微冷:“你逾越了。”心口,嗯,有种滚烫的灼热感。 萧简扬唇,笑得爽朗:“逾越?”抬脚,他拾级而上,视线相对,“昨夜,你来明华殿之前,本王已经在那半个时辰,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子,半个时辰,你觉得本王可以做什么?” 话,只说三分,不点破,他只点到为止,留着悬念。有种最伤人无形的武器,叫猜忌。 萧简,深谙其道。 然,萧殁淡淡神色,毫无凌乱,轻笑:“她啊,从不吃亏。” 萧殁,亦深不可测。 一来一往,言语间,没有硝烟,玩的是心计。 萧简冷然:“十弟如何笃定?” 孤男寡女,他竟毫无半分介怀,到底,是将心思藏得太深,还是把那个女子放得浅? 萧殁含笑,朱砂点了妖异:“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都不是啊,他将那个女子放得太深,叫人窥透不了。 萧简只是冷笑,走过,擦肩之时,未转眸:“替本王转交给殁王妃。” 手心摊开,是龙凤鸣祥的簪子,那是殁王妃的大婚聘礼。 萧殁接过簪子,蓝眸微微沉了,侧脸轮廓笼了薄寒。 萧简笑:“昨夜,本王会好好记着。” 暧昧的话,含糊不明,倒是拿捏得精准。 萧殁眸光轻转,微微的蓝竟是慑人心魄:“八皇兄,不该有的心思尽早断了。”声音,三分森然,隐隐的杀气,“觊觎本王的女人,本王容不得。” 萧简骤然回头,那人白袍扬起,走远了,背影挺拔。忽然脑中从很远传来的话…… “那个位子,不仅是权利,还有筹码。” 一声苦笑,他转身,抬步,踩过一阶一阶高台,抬眸,撞进眼里的,是一张俊逸英气的小脸。 那女子,声音痞气:“诶呦,这是谁家的小美人,三更半夜的,遇着流氓可怎么好。” 女子醉眼朦胧,气息里,全是酒香。 她倒是醉了,他却愣了,怔了很久,念出她的名字:“容浅念。” 女子盈盈笑了,水汽笼罩的眼溜了几圈:“来,跟着大爷,大爷保护你!” 这醉后的混账样,他怒极了,对着她怒吼:“你这女人,到底喝了多少?” 一个女子,深更半夜醉得不省人事……光是想着,他便觉得心头冒火。 这女子还没眼色地继续无赖:“哟,这暴脾气,原来是只长了爪子的小猫,大爷我喜欢。” “容浅念,本王只说一遍。”他咬牙,狠狠威胁却少不了未察觉的无可奈何,“离本王远点,不然……” “真吵!” 她摇头晃脑,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往后倒。 “容浅念!” 他几乎本能地伸手,等他发觉,女子已经合着眼,窝在怀里,像只倦怠的小猫,难得安静了。 眸中凌乱慌张得一塌糊涂,前所未有的一股灼热直接烫在心口,他伸手,悬了久久,怎么也推不开他,僵硬地将她抱着,苦笑:“本王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只是,他不能拿她怎么办,只是看着她,借着月色,一直转不开眼,很久很久。 淡淡月色,女子的脸晕着淡淡的绯色,唇红得妖异。 几乎鬼斧神差,他俯身,缓缓靠近她的唇…… 这才一夜,一幕一幕怎像梦中,模糊了。 昨夜,半个时辰…… 萧简自嘲地笑笑:“那个女人还真是不吃亏。” 手,紧紧捂着肋下,他走进了长信殿。 这会儿,近晌午。御花园中,白花争奇斗艳。 石子路上,女子无心赏花,嘴里念念有词了一路:“到底还有什么?” 身后,丫头碎了一口:“真是造孽。” 可不就是造孽,借酒行凶、纵火、撒泼、扒裤子也就算了,还有不为人知的勾当呢。 容浅念端着下巴:“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十三回:“姑爷从明华殿将你抱出来的。” 容浅念恍然大悟:“对,明华殿!分明在明华殿干了什么勾当。” 十三沉默,心里笃定,一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回头,找明华问问。”容浅念言语一句。 十三连忙摆手:“你可别去祸害公主了,因着昨晚这么一闹,小姐你倒好,有姑爷护着,公主可就惨了,皇上下了禁足令,尤其是茹妃娘娘,现在是生怕你将公主带坏,你就别去给茹妃娘娘添堵了。” 主要是,别去祸害公主殿下了,原本好好的皇家闺秀,看看现在,斗殴,施暴,非礼……诶,简直不成样子啊。 十三都良心过不去了。 容浅念听了,脸黑了:“尼玛,本王妃是公害吗?” 十三弱弱地回:“是。” “且。”容浅念翻了个鄙夷的白眼,一脸的不爽,“老娘没法和这群肤浅之人好好玩耍了。” 十三觉得,她也是肤浅之人,没法和这妖孽好好玩耍了。 容浅念正闷闷不乐,低着头踢着石子,这才一抬头,迎面,那衣冠楚楚的美少年可不正是萧十四美人。 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就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容九!”某王爷一声暴吼。 容浅念眼皮一跳:妈的,出门没看黄历。默默骂了句娘,硬着头皮转身,嘴角一扯,一个迎春花般灿烂的笑:“猿粪啊!” 萧闵小美人脸几乎绿了,身后一群男男女女簇拥着,气势那个来势汹汹滴哟。 第186章 执手,生死(1) “容九,你……” 一开口,语气那个怒气冲天滴哟,容浅念笑眯眯,果断打断:“乖,要叫十嫂。” 萧闵绿脸,有点黑了,口齿都不太伶俐,八成是气的,发抖滴哟:“昨夜的事别以为父皇不追究,本王就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本王……” 昨夜的事?容浅念眸子一转,靠,怎么忘了,昨夜扒美人的裤子了,她发誓,她真什么也没瞧见,于是乎,眼神十分无辜,当然更无赖:“昨夜的事?”揉揉眉心,作倦怠之状,“自从住进椒兰殿,我与你十哥日夜……” 日夜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 听的人,脸红了。 某人还厚着脸皮,完全淡定,坚决否定,继续装:“着实累着了,这记性越发差了。要是昨夜冒犯到了十四弟,多替嫂子担待着点。” 一口一个十四弟,一口一个嫂子,套了近乎,又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这样无耻的吗? 十三都感叹了。 萧十四直接脸黑得像锅底:“你!”怒极,词穷了。 “你不要脸!” 这一句,是女人的声音。 容浅念低眸扫了一眼,萧闵身侧,一女子宫装妖娆,妆容精致,长得倒是风姿绰约,只是这一开口…… 这女子,不正是昨夜里雨萧十四美人滚单的女子嘛。 容浅念装失忆:“这是?” 十三配合:“小姐,这是澈王爷的侍妾。” 容浅念一副恍然的模样,盯着那女子细细看了好几眼,最后,视线赤果果盯着人家姑娘家的胸部:“原来是我家十四弟的小美人啊,本王妃还以为是凌王爷府上的呢。” 众人云里雾里了,不知道这天杀的殁王妃又唱的哪出。 这时,容浅念就来上一句:“凌王妃不是刚分娩,前几天,还听宫里的嬷嬷说是奶水不够。” 扑哧!顿时,嗤笑此起彼伏。 敢情这妖孽把人姑娘当成奶娘了。 这叫什么,捅刀子不用手,杀人不见血啊。 那姑娘,八成肚子里吐了一口血,红着眼红着脸忿忿瞪着容浅念,骂道:“你不要脸!” 这时众所皆知的事,不新鲜。 容浅念不以为意:“怎么左右来都是这么一句,昨夜在床上不是挺会叫的嘛。” 还能更没脸没皮一点吗? 那美人侍妾气急败坏,牙齿都哆嗦了:“你,你,你不要脸。” 操,还是这一句。 容浅念暗骂了句,抬头,端了个好脸色:“哎哟,真有意思,这小姑娘。” 说着,某人特地睃了一眼那姑娘傲人的胸部,姑娘气得胸脯颤抖,那资本……奶娘足矣。 容浅念正看得起劲,耳边,十四美人冷冷来了一句:“你不是不记得吗?” 奶奶的,居然侧漏了。 容浅念很淡定,很无辜:“有吗?我说什么了吗?” 一干人傻眼了,可算见识到殁王妃的无耻程度了。 某人继续无耻,对着咬牙切齿的萧闵笑得无赖至极:“风大,一不小心闪了舌头,十四弟别放在心上。” 萧闵牙都咬碎了,死死瞪着女子流气的脸,恶狠狠地道:“本王从未见过这么不知耻的女人。” 对此评价,容浅念不甚在意,正欲打哈哈,传来男子的声音,冷冰冰的,却很是好听:“十四。” 哟,这勾人的声音,当然是她家男人。容浅念笑眯眯就小跑上去,一把勾住男人的手:“相公。” 声音那个九曲十八弯,各种忸怩娇作。 娘哟,这殁王妃也太……找不到词来形容了。 那边萧闵脸都是僵的:“十、十皇兄。” 这个男子,萧闵有点惧怕,完全出于本能地臣服。 萧殁揽着女子,素手轻轻拨着女子的发:“这样的话,以后莫要让本王听到。” 说话之时,甚是未看萧闵。萧闵倒是脸都白了,没敢吱声。 殁王宠妻,真乃名副其实啊。一干人等大气都不敢喘了。 容浅念对着萧殁嗔道:“你瞧你,都吓坏小孩子了。”回头,端了个烂漫的笑,“十四弟啊,以后找女人,别只看前面,里面也很重要。” 里面? 殁王妃的话,句句语出惊人,三句不离无耻。 萧闵嘴角抽了,那侍妾小美人不敢造次,憋得险些背过气去。 “我们回去。” 容浅念对着一干人等豪爽地摆摆手,任由着萧殁搂着,半个身子都扎在男人怀里,光明正大地不害臊。 悠长的石子路,蜿蜿蜒蜒拐进深处,风拂过,撩起他的衣角,缠着她的,人影远去。 “王爷。” 萧闵摆摆手,视线落在远处,映着那恣意远去的女子,她笑语嫣然,嗓音好听。 “慧帝老头说了什么?” “有没有罚你?” “骂我了吧?” “不会让你休了我吧?” “没门,那个老不死的,怎么就没……” 男子温柔地揽上她的肩,打断了女子喋喋不休:“没事。” “相公,我错了。”花影摇曳,隔着远远的距离,灵慧的女子高高仰着脸,小心翼翼地:“我这就回去跪算盘。” 此乃,苦肉计。 男子转眸,视线柔和,凝着女子娟秀的脸,拭着她额头细密的汗。 平日里闹腾的女子格外乖巧,小猫一般软软地蹭男子手臂,眨着眼,急切的小眼神:“你舍得吗?舍得吗?” 男子轻笑:“不舍得。”散在风里,极是好听。 她这才眉开眼笑,踮脚凑上去:“那我肉偿好不好?” 闻者,掩面,羞涩。 隔着远远的距离,男子蓝眸微转,这边瞧热闹听耳根的一众人,瞬间仰头望天装聋。 唯有萧闵,怔怔看着。 男子俯身在女子耳边,说着什么,眸光温柔,女子连连点头:“嗯嗯嗯!”小脸笑得明媚了秋日的阳。 众人侧耳,没有声音。 闺房密语,殁王爷可没那么大方。 第187章 执手,生死(2) 这样的语气,很陌生。 古筝知道,她和她终究要分道扬镳了,苦笑着:“这样,也好。”她问她,“小九,背叛你的,若不是我,后果是什么?” 这个女子,从来不手软,最容不得背叛,喜欢连本带利。 果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古筝哑然失笑,原来惠帝这罢黜发配的圣旨已经宽大处理了呢。 容浅念继续,还是弯弯的丹凤眼,却沐了一层寒光:“所以,出了这城门,永远别回来了,我这人没有那么大度,放你一次,绝不会有下次。”冷笑,“我啊,不喜欢留后患,不要逼我斩草除根。” 这番话,大概是她给她最后的宽恕。 斩草除根,那确实是容九的惯用手段。 没有给出回答,古筝久久沉默,抬眸,言语有些混乱,只是字字裂帛断玉般坚决:“若有一天,我回来,定是断不了念想。”她苦涩地笑着,“对他,我好像魔障了。” 心这个东西,半点由不得她自己。承诺,她给不了,或者,她是贪心的,想留着一条后路。 容浅念忽然嗤笑出声,眸子冷冷睃着,她一字一字,带了讽刺:“你,配不上我家凤歌儿,所以千万不要回来。” 古筝脸色忽白。 她说:“真有那一天,那我,一定不会对你手软。” 说完,直接转头,留了个红色的背影,那样潇洒,那样果断。 身后,古筝大笑,眼泪,滑过了嘴角,转身,上马,她远去,将这座融了她所有血泪的城,抛在风里。 这座城里,有个让她魔障的男子。这座城里,有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那样,放不下,舍不得…… 已时,将军府出使南疆的队伍,走远。 午时,雨落国瑶光皇女的凤辇将至宫门。 一千护卫,奉礼三千,十抬大轿,瑶光皇女高坐轿中,于人山人海间,风光过市。 风清百姓,翘首以盼,摩肩接踵里,议论纷纷。 “瞧瞧这派头,不愧是雨落第一皇女。” “那当然,瑶光皇女可是成帝命定的继任君主,排场自然大些。” “就是不知道,瑶光皇女要选个什么样的夫君回去。” “还不是由着她挑,以第一皇夫之礼来聘,哪个男子不心动。” “……” 天下楼的雅间里,敞着窗,看万人空巷,十三叹上一句:“这第一皇女的架子,端得可不低。” 容浅念嗤笑了一声,捏了块糕点在嘴里,小口抿着茶,含糊不清地念着:“一朝皇女,又不是妓女,坐着花轿游街,这么招摇过市,不是抽风,就是。”眼角,瞟了一眼窗外,“招贼。” “招贼?”十三不甚理解,“谁?” 容浅念抹了一把糕点屑,撑着脑袋看天:“都快到宫门了,也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什么?招贼?十三丈二了。 正是此时,一片惊叫传来。 “啊!” “啊……啊!” 十三抬眼望去,只见街上一片混乱,一群黑衣刺客从天而降,将那十抬大轿重重包围,来势汹汹。 “护驾,护驾!” 护卫百姓,炸成一团,尖叫连连,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十三嘴角一抽,回头:“这贼来了。”对容浅念竖起大拇指,“你牛!” 这人掐指一算,精准得真变态。 容浅念继续品茶,十分悠然自得,吃着点心,瞧着热闹。 十三上前,给容浅念倒上一杯茶:“只是小姐,太岁头上,这是哪里来的一帮小贼?” 容浅念抬抬眼皮,捏着一块杏仁糕,指着窗外:“虎背,高大,善近攻,精短刀。”咬上一口,惬意地笑,“可不就是雨落来的小贼。” 雨落的贼? “窝里斗?”十三又否决,“瑶光皇女不可能招自家屋里的贼来给自己添堵啊。” 容浅念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贼喊捉贼。”眸子一弯,浓浓的兴趣,“这个瑶光倒有点脑子,弄个假货在轿子里,这么一受惊,风清就难逃其责,分明是给皇帝老头下绊子添堵来的。”打了个响指,“这出下马威倒是漂亮。” 十三点点头:嗯,好大一只狐狸精啊。脑中一轰:“你说轿子里瑶光是假的?” 容浅念深意地笑笑。 十三盯着那轿子里的人细细地看,嗯,四肢发软,眼冒金星,浑身发抖,天下第一皇女,就这点胆? 果然,是假的。只是…… 容浅念自言自语着:“真的去哪了?” “是啊,去哪了?”十三纳闷。 容浅念挑着眉眼,深思了:“难不成,会情郎去了?” 十三额角三根黑线,实在跟不上妖孽的节奏。 这会儿,外面,正打杀得如火如荼,血流快要成灾。 “难道就让瑶光那个女人倒腾?” 十三看看某人,那厮,瞧着热闹,品着小茶,偶尔,吃吃糕点,模样惬意极了。 “我们还管不管?”十三耐着性子。 容浅念拍拍胸脯:“管,当然管,那女人在我地盘上撒野,征得我同意了吗?” 劲头来了,这是要闹起来的节奏啊。 “怎么管?” 容浅念撑着脑袋,做冥思苦想状:“听说长公主与瑶光皇女私交尚好,不如先来一出姐妹同生共死,再来一出英雄救美怎么样?” “长公主?”十三凌乱了,这是哪门子的同生共死,又是哪门子的英雄救美。 容浅念寻思着:“公主这会儿正偷奸吧。”灌了一口茶,拍拍手,“走,先抓奸去。” 抓奸?十三笑了。她家妖孽啊,要开始闹腾了。 捉奸,倒不是捕风捉影来着,抬头望去,三楼的雅间里,佳人窈窕,公子翩翩,倒是一对妙人。 女子眼含清光:“这么久,为什么你不来?” 这梨花带雨的楚楚佳人,正是建宁长公主,萧若。 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男子敛着眸,不喜不怒,恰似疏离。 第188章 你的身份,我给(1) “我在等你,一直在等你。”她痴痴看着男子,眸光近乎贪婪,她笑,有泪盈于睫,“你终于来了。” 豆蔻之年,于风清百官前,这个女子挽发不嫁,都道她铿锵玫瑰,谁又知晓,她只不过在等她的良人归来。 嗓音哽咽,颤抖得厉害,她唤:“宁止。”眼泪滑落,悄无声息。 原来,她的良人,在云起。 那年,建宁长公主萧若被掳云起,为质子。 “宁止。”萧若伸手,环住了男子,不敢用力,带着怯懦。 男子抬眸,是不瘟不火的眼,淡淡疏离,正是云起楚王。缓缓拿来萧涵的手,退开距离,云宁止道:“公主,请自重。” 萧若脸色微白,哑然失笑,苦涩又荒凉:“自重?我等了你五年,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两个字吗?”手,缓缓垂下,拽紧了裙摆。 云宁止神色淡薄,好似没有丁点情绪:“本王从未予公主承诺,何来等?” 落花情深,流水薄情。 萧若苦笑,抬眸,还是坚决如炙:“五年前,云起帝京城前,我说的话……” “当时年少,本王并未当真。”语气冷冰冰的,俊逸的脸,毫无情绪。 萧若所有未说完的话,梗塞在喉间,大抵刚才耗了所有力气,只剩无力,她嗤笑着说:“可是,我当真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少,他是将军,她是质子,城门前,她将回她的王国,她说:“你来风清,便娶我吧。” 不是开玩笑,很认真的语气,她还说:“五年,你不来,我就忘了你。” 她一直在等,如今已满五年,他来了。 令人心滞的沉默过后,云宁止说:“本王并非为你而来。”语气怎么能那么置若罔闻,毫无起伏,“离,送公主回宫。” 她轻笑出声,笑出了大片的眼泪。 原来,是她傻了五年,原来,当初她拿所有骄傲许下的诺言,他当玩笑来听。 萧若转身,背对着云宁止,眼泪肆意:“那年荒漠,你不该将我俘虏。” 抬脚,她走远,没有回头,咽下了所有苦楚,因为知道,这个男子,不会心疼。 那年,她才十六,女子最好的年华,一腔热血,远赴云起,荒漠里,男子骑着高大的骏马,持着剑,冷冷看她:“你已为俘虏。” 那时,她满身脏污,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他出现了。然后,就成了俘虏,被捆得死死的。 天下楼外,日头正盛,公主府的马车,哒哒清响。萧若撩开珠帘,骤然怔住,眼角,还有未擦干的泪。 轿内的软座上,女子侧卧,泼墨的长发铺满素锦,红衣,俊颜,眸光笑得温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撑着下巴,摇摇头,叹气,“诶,问世间情为何物,真是个叫人头疼的东西。” 说着,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拿着手绢,抹着萧若眼角的湿润。 萧若仿若梦醒,大惊失色:“容九。” 这鸠占鹊巢却悠哉悠哉的,正是容九妖孽。 她撑起身子坐直了,拱拱手,笑眯眯地:“皇姑姑,小九这厢有礼了。” “你为何在此?”萧若端详眼前女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瞧不出丝毫诡异。 她轻笑,似真似假:“小九来给皇姑姑做媒。” 马车,哒哒前行,里面的女子,一直未出来,偶尔有轻笑声。 半个时辰后。 天下楼的雅间里,茶已添了三壶。 沉沉嗓音,问道:“如何了?” 离上前:“已近宫门,瑶光皇女自始未出现,只是凤辇中,凭空多了一名女子。” 此番,楚王静观多时,终有变。 重瞳幽深,云宁止抬眸:“那女子是何人?” “身份未明。” 云宁止沉默,若有所思。 这突然变故,是福是祸尚且不知,也实在诡异,瑶光皇女一向善谋略,又是谁敢如此周旋。 离踌躇了一番:“王爷,要不要插手?” 沉吟片刻,云宁止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道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风清国土上,雨落闹事,云起自然坐山观虎斗。 忽然,门被撞开,侍卫打扮的男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跪下:“王爷,长公主不、不见了。” 茶杯倒扣:“不见?”楚王脸色阴沉了。 侍卫男子大汗淋漓,低着头战战兢兢:“无人挟持,也没有打斗,到了长公主府才发现轿子里,没有人,公主她凭、凭空消失了。” 这当口,人不见了,着实诡异得很。 “此前,有什么可疑?” 侍卫背脊直冒冷汗,微微颤颤个不停!:“回、回王爷,没,没有。” 云宁止眸光一寒。 那人一怵,抹了一把汗,忽然一拍脑门:“哦,长公主见过一个人。” “什么人?” 男子冥思苦想:“长公主唤容九。” 离大惊:“风清殁王妃。” 这就难怪了,那个女子,诡异极了。此番,又是搅混了哪趟水? 云宁止忽然一声轻笑:“这只狡猾的狐狸。” 离看看自家王爷,这笑……怎生这般诡异。 忽然,云宁止沉声吩咐:“离,出兵。” 出兵?管雨落的闲事?怪了怪了! 离愣了一下,稍作迟疑:“属下愚钝。” “凤辇里,是建宁长公主。”云宁止似笑非笑,喜怒不测。 离,大惊,随即,恍然大悟:那只滑头的狐狸。 摇摇晃晃的轿子,进了宫门,珠帘叮当作响,骏马横冲直撞。 这敢在宫中驾马的,只有一个人:椒兰殿,殁王妃。 十三挥着马鞭:“小姐,你说楚王会趟这趟浑水吗?” 马车里,传出容浅念懒洋洋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会。” 这么笃定?这妖孽,算计什么呢? 十三不与苟同:“我看不一定,楚王对长公主无意,怎么会去解风清的围,拆瑶光的台。” 容浅念反笑:“不拆台?”她笑意更浓了,“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担得起拐带皇家公主的罪吗?” 第189章 你的身份,我给(2) 十三一听,乐呵地挥着鞭子拍马屁:“南繁华,北瑶光,都说是世间最聪明的两个奇女子,神马?还不是我家小姐的浮云。”十三越说越起劲,一不小心得意忘形了,“能有小姐狡猾狡诈不要脸吗?” 说完,十三闪了舌头,牙齿在风中颤抖了。 “嗯?” 某人一个转音,赤果果的杀气啊。 天知道,十三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啊,奈何某无耻之徒听不得实话。 十三脑门冒汗,立马改口:“我说小姐聪明呢,此番反给了瑶光一个下马威,借了云起的手解了风清的围,再让长公主闹一闹欺君冒牌的事,反咬她瑶光一口,她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发了。” “哼”某人冷笑,“老娘的地盘能闹事吗?” 十三嘿嘿一笑:“这下,瑶光有的头疼了。” 椒兰殿外,女子倚门而站,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揉揉眉心:“那女人真让人头疼。” 这头疼的,可不就是第一皇女瑶光,相对而站的男子冷冷淡淡,乃萧殁。 有人说,真的瑶光去哪里? 某人回:难不成会情郎去了。 诶,世间多的是不为人知。 萧殁还是冷冷的眼:“所以,不要惹我的女人。”提及那个女子,他眼里有若有若无的柔和。 瑶光似笑非笑:“那怎么办才好?”她放下兜帽,露出一张清雅精致的脸,斜长的眼,流光异彩,“你知道,我要什么。”语气里,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自信。 她远赴风清,弃了凤辇,寻的第一个人是他。 到底,这花朝节,第一皇女所为何来,是天下?是良人?亦或二者兼之。 萧殁只是冷然:“知道如何?”蓝眸清冷,那额间的昙花灼灼,“你要不起的。” 要不起的是天下?还是…… 瑶光尽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她走近,看着那人冷漠的眼,“萧殁,六年前你连这个天下都算好了,怎么独独忘了,我除了是第一皇女,还是个女人。” 确实,世间纠葛权谋,总是多变。他失算了她,她失算了那个女子。 “当初,我助你,因为对这天下,你够贪心,只是,瑶光。”眸光凝成深蓝,像不暮的冰,萧殁道,“你太贪心了。” 眼里,沉沉暮霭,黑得一望无际,像要吞噬。 果然,交易便是交易,规则,他都定好了。 “那你呢?我身后,是整个万里江山,你真的没有一份心动?”她不甘,确实,她贪心了。 他只冷笑,绝美的容颜冷若冰霜:“当初,我既能给你谋那万里江山,自然,也能毁于一旦。” 瑶光哑然。 是的,他敢,他也能。一如六年前,她一直都是被掌控的那一个。 六年前,他们交易。他不过十四少年郎,以上容之名,官拜雨落丞相。 他说:“我可以给你天下。” 她开玩笑:“包括你吗?” 蓝色的眸子冷冰冰的:“一个女子,太贪心不好。” 她只是笑笑:“丞相大人,你呢,你要什么?” 当时他没有回答,此后三个月,她大破反军,被封第一皇女。 不知道,现在他毁于一旦还用不用三个月?她更好奇:“你想要什么?一个男子连江山都不要,你到底要什么?” 六年前,她也问过。 “与你无关。” 真是个淡泊的男人,冷清得让人生寒。 她眸光逼近:“容浅念吗?” 蓝眸暮然冷澈:“不要对她动任何心思,后果,你担不起。” 杀气,好浓的杀气。果然,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这个男子,对她,真不会心慈手软一分。 瑶光苦笑:“原来,你不是对任何人都薄情。”她似叹,“真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啊。” 猝不及防,是女子冷悠悠的嗓音,像极了破冰的声响,叫人毛骨悚然。 瑶光抬眼,那人依着殿门,环抱着双手,一身红衣将身后斜阳衬成了背景,张扬得夺目,长发高挽,嘴角噙了一抹邪笑,似男似女的妖气。 好个不羁肆意的女子。 她缓缓走近:“是个小心眼的女子,而且。”丹凤眼大大睁着,一挑,尽是笑意,“杀人不眨眼。” 话落,骤然扬手,极快,落在了瑶光咽喉。一道银光一闪而过,针入三分。 瑶光缓缓合上眸子,嘴角竟扬起。 这个女子,杀人时,真的不眨眼。 已近黄昏,夕阳昏暗,青石殿前女子惨白的脸精致,毫无生气。红衣人儿伸腿就是一脚,理理发,拂了拂褶皱的衣裙,这才回身:“弄死了她,会不会很麻烦?” 萧殁点头:“嗯,很麻烦。”蓝眸扫了一眼地上,淡漠,“要毁尸灭迹。” 哟,不错,知道护内。 容浅念端的是一本正经:“那你怎么不阻止我?” 真要阻止了,那事可就大了。这厮,你就装! “因为你不会杀她。”淡淡的语气,蓝眸深深看眼前的女子。他是如此笃定。 微光下,地上的女子呼吸微弱。 确实,容浅念并未下杀手,那银针,留了三分。 容浅念挑唇笑了:“你的女人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萧殁上前,拥她入怀,掌心轻轻摩挲着她脸颊:“我的女人杀人不喜欢亲力亲为。” 她啊,喜欢借刀杀人,喜欢杀人不沾血,亦或杀人不见血。自家门前,杀人放火还要亲力亲为,她会嫌麻烦。 她家男人,真是她肠子里的蛔虫。 容浅念哼了一声:“你刚才要是阻止了,我不介意亲力亲为结果了她。” 嗯,她会,她也敢。觊觎她家男人,一只脚就踏进了棺材,让她家男人袒护,她一定会让两只脚一起踏进棺材。 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萧殁浅笑,眸中倒映着女子的容颜,温柔得化不开:“下次要动手,我替你,你的手。”执着女子的指尖,他轻吻,“我舍不得。” 第190章 你的身份,我给(3) 女子的指尖素白,指腹上,有厚厚的茧。他的王妃,一双手,惯用杀人。 心疼总是开始得莫名其妙,凉凉的吻,缱绻不去。 容浅念由着他亲着,指尖痒痒的,心也痒痒的,笑得明媚了夕阳:“桃花太多,我怕疼着夫君大人的手。” 若是她足够矫情地话,应该说也舍不得之类的。 这女子,话语总是叫人哭笑不得又无处遁形。 萧殁失笑:“怪我。没有在最早遇着你。” 若是可以,万千女子中,他只要遇上她便够了,他的女人小气,他又能慷慨到哪里去,若早点相遇,他与她简单纯粹的风月,与旁的任何人都无关。 或者,是他们太贪心,他遇见她,于千万人之后。 她只是笑着,迎上那双蓝瞳,戏谑着:“那要怎么罚你呢?” “你喜欢都好。” “这样啊。我喜欢的勾当,全在晚上。” 华灯初上,月色刚出,如此良辰美景风花雪月,正好应了某人脑子里不纯洁的景。 对于某些事,容浅念向来不扭捏,大大方方想要就要。真是个肆意放荡的家伙。 只是他,很喜欢呢。伸手,将女子抱紧,吻着她的发,在她耳边轻声耳语。 忽的,女子脸色大红,眸光都迷离了,与月色一般惑人。 萧殁揽着怔忡的她:“青衣,送回行宫。” 留下一句,将女子打横抱起,走进了内殿。 某女晕乎乎,脑中一句话,来回地横冲直撞。 她家男人说:“我也喜欢。” “我也喜欢。” “……” 喜欢什么?晚上干的那档子事儿。 于是乎,纱帐放下,流苏飞舞,月光缠绵,容浅念快醉了……然,她都快醉得睡过去了,她家男人抱着她躺下,盖上被子,然后,就没了然后。 这就完了?这会儿不是晚上吗?勾当呢? 在容某人这,一男一女躺在床上,那就得干坏事。靠,君子可耻! “十一。” 萧殁捧起她的脸,她不应,睁着眼,装睡。 “你应我一句。”他亲了亲她撇开的眼,“我有话与你说。” 好吧,她给了机会,是他不要。 她窝在他怀里,很不爽:“说吧。” 不滚床单,那就三堂会审。 萧殁将懒懒的女子安置在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她的发,声音在初上的夜里,格外幽静:“那时,弱冠之年,我以上容之名来谋,周旋三国,名动天下。” 天下第一公子上容,十三岁一曲三国扶风,声名大作,无人不晓,那时,他方弱冠。 掀开眼,她抬头:“谋什么?” “天下。”语气染了寒凉,他偏靠着她肩上,沉沉嗓音缓慢,“三国鼎立,虽动荡小役不断,但百年之内不会大战,若要破此势,只有雨落。雨落位居中间,风清云起若择其一,孤立之国,必亡。”微微停顿,气息在她耳边缠缠绕绕的,有些乱,“然,六年前雨落正逢内乱,西王揭竿,内政大乱自顾不暇。” 容浅念抬头,看着他蓝眸清幽,指尖划过眉间朱砂,她未言,听得认真。 萧殁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拂了拂女子皱起的眉头:“雨落建辉三十七年,上容官拜雨落丞相。” 那时,他十四,久居椒兰,少年丞相。 容浅念捂着心口,有点发紧,声音闷闷的:“为什么你选了瑶光,而不是成帝。” 当年的瑶光尚且年幼,也并未赐封。 萧殁淡淡道:“雨落皇家,论起野心,瑶光最甚。所以我和她做了一个交易。” 确实,要破三国之乱,要争天下,需要野心。 容浅念抬眼,骤然晶亮:“当年瑶光上荐‘以点击众’大破西王,是不是你?” 萧殁点头:“嗯,我用三个月,辅佐她成为雨落第一皇女。” 建辉三十七年,瑶光平西王之乱,成帝赐封第一皇女。 原来,这以点击众竟是偷天换日。 容浅念抬头,看着萧殁:“那你呢,你要什么?” 要天下大乱?要三国烽火?还是要鱼死网破? 他太精明,善谋划,不止雨落,整个天下,都在他掌心。 容浅念却敢肯定,他不要天下。 蓝瞳寒凉,他唇边浅笑荒凉,他说:“他日,瑶光为雨落女皇,乱三分天下,择云起为盟。”微顿,字字灼灼,“亡风清。” 声音莫名得有些微颤:“你要毁了风清。” 原来,他步步为谋,布了一张网,将风清毁天灭地。原来,他恨。 他点头,伏在她发间,看不见眸光,只是声音暗沉:“嗯,因为风清毁了我母妃,我要他还。” 血债血偿,他未雨绸缪,为了这四个字。 嗯,这债必须得还,她记下了,还有瑶光那个女人…… 容浅念眉头一拧:“可是瑶光,她想选风清为盟,确切地说,她希望联姻的人。”一抬眼,盯着萧殁,“是你。”咬字很重。 上一秒某人还心疼肝疼呢,这会儿就泡醋罐子了,说酸人就酸人。 萧殁失笑,拍着女子扭动的背,安抚的语气:“是我失算了。” 容浅念没好气地冷哼:“你算准了所有,独独低估了瑶光的野心了。”语气越发咬牙切齿,眼眸儿冷悠悠的,“天下她要,美人她也要。” 咯咯咯……磨牙声阵阵。 嗯,不爽,很不爽。她手痒痒,想揍人。 唇上一凉,被男人舔了一圈,她咬牙切齿的牙关就弃械投降了。 好吧,她怂,抬头,瞪了萧殁一眼,他却轻笑:“她也失算了,我只要你。” 一提到那女人,容浅念就来火了,一脚踢开了被子,还不解气地扯着萧殁的里衣:“想要江山,还惦记我的男人,哼,痴心妄想,也不怕撑死。” 哼,觊觎她男人者,一了百了! 只要那女人敢咬,她容浅念一定撑死她。 越想越气,容浅念一翻身,背着萧殁哼哼唧唧很是不满。 第191章 我的天下,是你 这别扭劲! 萧殁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生气?” 这会儿倒不动,转身紧紧贴着萧殁,冷不防来一句:“我在想,要不要盖个金屋子把你藏起来,省得总有人惦记。” 金屋藏娇,嗯,不错,藏起来谁也不让看,这男人,是她的! 他轻笑出声,倒是欢快:“嗯,依你。” 一般,不管容姑娘怎么无理取闹不着调不靠谱,某王爷都助纣为虐,还不亦乐乎。 这啊,是风月里的情趣。 容浅念寻思了一番,皱起秀眉不满:“我还想,有朝一日,搂着你登上高台,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容浅念的人,你身边的位置只能是我。”她闷哼,“这还怎么藏娇。” 容姑娘郁结了,自家男人,不牵出去晒晒太亏了,牵出去了,又太不安全。 容姑娘咬着唇郁闷,垮着脸,这模样,看得萧殁心头一软,眸光温柔极了,浅浅笑着:“我是你的,要如何都随你。” 从不甜言蜜语的男人,讲起情话来才更要命。 妈呀,心肝都酥了。 淡定! 容浅念很淡定,一板一眼的:“逸遥,对你,我有种疯狂的占有欲,刚才,我真的想过杀了瑶光,不想缘由,不管后果,直接一了百了,这是万无一失最快的办法。”潋滟的眸子凝着,“她看你的眼神,让我想杀人。” 她对他真是走火入魔了,魔障到草木皆兵,非要斩草除根了才安心。 貌似,这种魔性还越发嚣张了。 她这才笑了,满意地伸手搂住萧殁的脖子,蹭着他胸口:“总有一天你会把我惯成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女子。”仰头,眸光很亮,像夏夜里的星子,她弯着唇说,“然后,祸乱天下。” 任性胡闹的女子,多半是被惯出来的。她家男人,惯的尤其没有下限。 所以,无耻能怪她吗?黑心能怪她吗?胆大妄为能怪她吗? 容浅念笃定:不能! 厚脸皮也是被惯的?谁知道?大概某人忘了以前的德行。 然,某人继续惯着…… “我来祸乱天下,你祸乱我。”他浅笑夺目,勾人心魄,“如何?”嗓音百转千回,尽是魅惑。 美男计,容浅念最喜欢了。 她笑得欢畅:“成交。”眸子一转,流淌清光徐徐,她扬起眼角,邪气极了,“我觉得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这流转的眸光,似乎要作恶。 “嗯?”萧殁深深看她,由着她手开始做乱。 容浅念双手流连,停在萧殁两肩,她道:“生个小逸遥,挡桃花去。” 这法子……诶,分明是惦记夜里的勾当。 他回:“好。” 话落,抱着女子一个翻身,轻解云裳,芙蓉帐暖。 这夜里,有夜里的勾当。 后来,某人见人爱花见花采的包子瞪着泪汪汪的眼问:娘亲,为什么女人总掐我的脸。 某无良娘亲道:因为她们不敢掐你爹的脸。 娘亲,那叫一个泫然欲泣。 我家乖宝桃花朵朵开啊……某女掐了一把包子的脸。 这都是后来,此时,春宵正长。 次日,慧帝召见瑶光皇女,问及城门遇刺,瑶光言顾左右,适时,建宁长公主萧若上言,而后,慧帝大怒,责瑶光欺君之罪,瑶光晓之以理。 “瑶光回道。” 椒兰殿的亭楼里,十三说起了这事儿,学着瑶光的晓之以理:“一路舟车劳顿,马车颠簸,伤了筋骨,不便乘坐凤辇,为了不负风清百姓百里相迎,便以侍女替之,欺君之罪虽不可恕,但望慧帝体恤瑶光良苦用心。” 说完,十三抖了抖鸡皮疙瘩,鄙夷。 对面,容浅念依着护栏,捏了块糕点喂鱼,倒是悠闲自在着。 容浅念反笑:“良苦用心?”池中鱼儿抢得正欢,容浅念看得正惬意,漫不经心地接了句,“倒是用心良苦。” 傻子都看得出来,瑶光心术不正。 “小姐,你猜圣上怎么处理?” 容浅念喂得专注,懒洋洋道:“免罪,宣御医。” 十三咋舌,这人神准啊!掐着嗓子学慧帝:“皇女苦心,朕甚敢宽慰,免其欺君之罪,宣御医为皇女就诊,聊表朕意。”学完,碎了一口,白眼伺候,“简直作死。” 她就不信,慧帝是傻子。指不定心里算计着什么呢。 “马车颠簸?伤了筋骨?” 容浅念抛了手上的糕点,拍拍手,转身,挑着眸子,笑得意味深长。 嗯,阴谋的味道。 十三就问:“怎么了?” 丹凤眼一眯:“本王妃听闻进城那日,刺客惊了皇女的马,到现在马都瘫着呢。” 是有这事,这是这和容妖孽八竿子打不着啊。十三不解:“所以呢?” 容浅念抿唇一笑,招招手:“来啊,把本王妃的小黑牵来,给瑶光皇女送去。” 小黑是容浅念训的马,品性……可想而知。如此一来,定是要坐实了瑶光的马车颠簸,伤了筋骨。 十三摇摇头,只叹人艰不拆! 而后,容浅念牵着一匹高大威武的黑马去了瑶光皇女的行宫。 此番,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被容浅念这只黄鼠狼一搅和,风清就翻涌了,此后整整动荡了好些天。 风清三十四年,史记有言。 十一月二十五,殁王妃探访瑶光皇女行宫,赠宝马一匹。同日,于行宫中,雨落伏安大皇子戏殁王妃随从,殁王妃断其一臂。 十一月二十六,马惊,摇光皇女折一臂。 十一月二十七,雨落伏安皇子暴毙,死因颈动脉大破。于行宫,留殁王妃龙凤鸣祥簪,瑶光皇女大恸,上荐慧帝,拿殁王妃归案。 十一月二十八,殁王妃收押大理寺,殁王只言,动之一毫,还其千粟,而后,椒兰殿闭门,殁王不见其踪。 十一月二十九,殁王妃畏罪潜逃,同日,伏安皇子尸首不翼而飞。 十一月三十,殁王归。 十二月一日,花朝节,风清一年一盛会,京都繁华盛世,百花齐放。风清皇宫张灯结彩,慧帝于长信殿中,宴请雨落云起,共襄盛会。 第192章 收网(1) 如此盛会,慧帝高坐龙椅,天家王爷依次落座,最后是瑶光皇女与云起楚王。 似乎,缺着什么,如此盛会,倒显得冷冷清清。 午时三刻,花朝已过半,歌舞缭乱,瑶光皇女上前,行欠身礼,举杯,敬慧帝,瑶光道:“本宫以雨落第一皇女之礼,聘十王萧殁为夫,愿与风清修秦晋之好。” 侧首,萧殁浅尝品酒。 慧帝抬眸,正欲开口。 忽然,女子的话抢先:“肖想有妇之夫,会浸猪笼的。”懒懒的,轻漫又随意。 如此姿态,唯有一人。 所有视线聚于一处,只见殿前,女子披散着长发,只在额间别了一颗莹润的翠玉,未施粉黛,娟秀的脸五官精致,却生出一股男儿般的英气。她款款走进,红衣裙裾摇曳,明明一身风尘仆仆,却不减半分恣意张狂。 这般邪气又诡异的气场,唯有容九。 萧殁浅浅地笑了。 云宁止眸光忽然痴缠了,瑶光惊呼:“容九!” 不见踪影三天,她回来了,毫无预兆又不怀好意。 眼睫一抬,容浅念睨着瑶光,抱着双手,迈着懒懒的步子:“觊觎老娘的男人。”她眨眨眼,笑意盈满,“你做好觉悟了吗?” 她归来,秋后算账。 瑶光脸色骤变。 久久,安静得令人心滞。男子温柔的声音响起:“回来了。” 上前,萧殁将女子拥入环中。 容浅念用力嗅了嗅熟悉的气息,仰着头清笑:“再不回来,幺蛾子都该飞上我椒兰殿的枝头去蹦哒了。” 嗯,大概天底下,唯有一人将第一皇女瑶光视作幺蛾子。 这家伙,张狂得明目张胆。 瑶光大怒,一张脸忽红忽白的:“容九,你好大的胆子,杀人越货畏罪潜逃,你还敢回来?” 哟,先下手为强呢。 容浅念心平气和,偎着萧殁,挑眉笑着,戏谑地瞧着。 瑶光眸中似有慌乱,忽然跪下:“皇上,我皇兄尸骨未寒,凶手却逍遥法外,瑶光恳请皇上还我皇兄一个公道,缉拿容九归案,以慰我皇兄在天之灵。” 哟,贼喊捉贼呢。 一番悲痛欲绝的指控,感天动地,慧帝动容,开口:“来……” 才说了一句,一声呵斥劈头盖脸就砸向慧帝:“老不死的,你给老娘好好待着。” “你……” 萧殁淡淡蓝眸一扫而过,慧帝脸色瞬间铁青,张张嘴,什么也没说,险些气背过去了。 原来,风清真没人治得住容九。殿中,有男子失笑。 容浅念笑莹莹地看着瑶光,慢条斯理的语气:“我说,女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妃杀人了?” 瑶光哑口,脸开始发白。 她,终于要开始反击了,来势汹汹。 嗓音骤冷,飘荡在殿中不散,伴着容浅念的笑声:“本王妃可是两只眼睛都看到你杀人呢。” 顿时气氛一紧,定格住了,不见血的硝烟这才开始。 十一月二十五,殁王妃拜访雨落行宫,瑶光称病卧床。 卧床?尼玛,那晚她没下那么重的手吧?容浅念一脚踢翻了脚下的石子。 “跟着本皇子,荣华富贵本皇子自然不会亏待你。” 男人的声音,嗯,很混很流氓。 容浅念侧耳细听。 前头假山环绕,曲径通幽处,十几个奴仆簇拥着说话的男子,那男子一身雪锦缎袍,玉冠束发,生得人模人样,却怎么掩不住一身纨绔,男子对面,少年黑衣玉面,俊逸…… 容浅念眸子一眯,好啊,太岁头上动土。 俨然,一幕恶霸戏良民。 锦衣男子上前,一个猛扑,少年闪身,只是擦过了衣角,男子立刻恼羞成怒了:“你若不从,本皇子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话刚落,忽然一声惨叫。 “啊!”只见男子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嚎不断。一颗石子骨溜溜在地上转了几圈。 随即,女子狠狠地咬牙:“尼玛,老娘最讨厌用强的。”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曲径末端,女子一脚跨在假石上,手里转着两颗石子,白衣素颜,模样极是精致,神色却甚是流气。 男子捂着眼,怒视过去:“什么人?” 容浅念笑笑:“你姑奶奶。” 言罢,手上石子一抛,又是一声惨叫,男子抱脸嚎叫。 “你敢对本皇子不敬!” 男子怒气冲冲,忍着痛呵斥。 皇子?伏安长皇子,嗯,草包! 容浅念扔了手里的石子,抱着双手戏谑地瞧着,这才点点头,满意了:“这下对称了。” 众人瞟一眼,只见伏安皇子眼睑紫了,一左一右刚好对称,甚是滑稽。 噗嗤!这笑得最大声的是容浅念身后的十三,哦,还有她怀里的元帅大人,那叫一个挥舞:“啾啾啾!” 男子脸黑了,牙齿都咬碎了,然,那痞气的女子对着少年招手,如出一辙的恶霸神情:“五步,过来,姐姐看看,有没有少一根汗毛。” 少年抬眸,淡淡看了一眼,缓缓走去。 这被调戏的,正是随容浅念一块来的五步小美人,所以,这事儿就大了。 “你大胆!” 一国长皇子耀武扬威惯了,这会儿,还摆架子。可急坏一众侍从了,谁不知道这风清殁王妃惹不得啊,哦,有个草包可能不知道。 那边,女子眉眼一抬,笑得一贯无害:“怎么有你大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嗯。”想了想,音色一沉,“在本王妃眼皮子底下抢本王妃的人,难道没人教过你死字怎么写?”素手一扬,“去,教教他。” 那被指出来的小厮一个哆嗦,小腿都软了,颤颤巍巍地上前,嗓子细若蚊蚋:“殿下,这、这是风清殁王妃。” 可是个惹不得的主,妖孽着呢。小厮在心里弱弱地呐喊。 可是…… “殁王?那个病秧子。” 伏安皇子才话落…… “啪!” 容浅念揉揉手腕,尼玛,打得手疼了。 第193章 借酒撒泼(1) 流苏环绕,纱帐后,瑶光脸色越发沉了。 “殁王妃说。”说到此处,那传话的小厮都声颤了,强作镇定,将那女子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缺男人可以,送你十个八个,惦记别人的男人,那本王妃就不依了,嗯,本王妃耐心不好,脾气不好,不爽了就手抖,上次椒兰殿一个手抖,让皇女在床上躺了几天。所幸没有瘫了或是断片了,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哦,原来皇女卧床不起是殁王妃下的手。 气氛突然阴冷,让人不寒而栗。隔着纱帐,女子眼中针芒似乎要穿刺出来,一屋子的奴才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可是容妖孽的话,不敢不传。 “殁王妃还、还说。”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贪心可以,撑死可就不划算了,江山和美人的香饽饽太大,可别被砸死了。要是识相呢,骑着宝马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不然风清的土地待久了,指不准就一个颠簸,伤了。”背脊一冷,小厮剧颤,“伤、伤了筋骨。” 话落,一个枕头砸出来。 那传话的小厮连忙磕头请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该死?”声音阴沉极了,瑶光咬牙,“她才该死。”眉间,尽是阴鸷,是恨不得毁灭的狰狞。 杀气腾腾间,寝殿外,宫人急传:“殿下,殁王妃送来的马惊了。” 这是又要鸡飞狗跳了,整整一天,自殁王妃到访,便无一刻安生。 次日,十一月二十六号,午时时分,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初冬的天,不算严寒,容浅念怕冷,裹了一圈狐裘在殿外晒着太阳,懒洋洋的蜷成猫儿般。 “瑶光皇女差人来请小姐。” 容浅念眼皮一抬,笑了:“哟,这就耐不住了。” 十三又说:“说是伏安皇子多有得罪,特此请小姐过府一趟,以示歉意。” 容浅念翻了个身,将狐裘里缩着的元帅大人丢下去,语调一转:“鸿门宴啊。” 谁鸿门谁还指不定呢。十三无语了,闲着没事找虐! “那小姐去吗?” 容浅念叹了一句:“有个真理,本王妃得亲自教教瑶光。”眉毛一挑,阴测测,“请神容易送神难。” 酉时一刻。 雨落行宫的正殿里,歌舞升平,满汉全席,只是席间却空无一人。 容浅念方一撩开珠帘,嗤笑:“哟,这是哪门子的鸿门宴,连个陪酒逗乐的三陪都没有,玩本王妃呢。” 玩?那就慢慢玩,玩不死你。 容浅念一把掀起裙摆,落座,道:“有什么花样,都给本王妃上来。” 侍女惶恐:“王妃息怒。今晨马厩里的马惊了,殿下折了手臂,不便作陪,王妃稍安勿躁,奴婢们已经去传伏安皇子了。” 侍女满头大汗,动也不敢动,生怕惹着这难伺候的主,越发战战兢兢。 容浅念倒不怒,反笑:“这手臂折得可真赶巧呢。” 这笑,好生阴森。 侍女跪了一地,小心翼翼:“王妃恕罪,奴婢们这就退下了。” 容浅念摆摆手,自顾倒了杯酒浅尝慢品着:“我倒要瞧瞧,能翻出什么浪来。” 殿外,一声传报:“伏安皇子到!” 这好戏开始了。 酉时二刻。 瑶光皇女内殿里昏昏暗暗,只掌了一盏烛火,人影摇曳,甚是鬼魅。 “如何?”瑶光半张脸笼在暗处,眸子森然冷魅。 “皇子已经进去了,万事俱备。” 瑶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中,火光若隐若现,她道:“让护卫军守在殿外,本宫要她插翅难飞。” 她要那女子,不得翻身。 机关算尽,这一场,果然是鸿门宴。 半跪的侍女抬头,额上全是冷汗:“殁王妃善武,即便是药性发作,皇子殿下也断然不是殁王妃的对手,那殿下怕凶多吉少。”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一个药性迷了心智的男子…… 若封殿,殁王妃是插翅难飞了,可伏安长皇子也难逃一劫。 瑶光却冷冷一笑:“他一条命,能把容九拖下水,也算死得其所了。”声音里,尽是势在必得的冷鸷。 瑶光,竟无心留伏安。帝王家果然无情。 侍女心有戚戚然:“女皇陛下素来疼宠长皇子殿下,那……” 话被截断,杀气尽显:“所以,他必须死。” 顿时,空气紧绷,全是森然。 原来,伏安长皇子必须死。皇位之争,本就是不动声色的硝烟。 借殁王妃的刀铲除异己,这第一皇女,果然非池中。 殿中毫无声响,烛火摇晃,女子嗓音鬼魅:“还有,莫要忘了,他是被容九所杀。” 咚,咚,咚。 已是三更天,窗外的夜越发冷了,一望无际的黑。 门窗禁闭的殿中,忽然卷进一阵风,捻灭了灯芯,霎时,伸手,亦不见五指。 瑶光惊呼:“什么人?” 黑暗里,女子声音反复回荡,没有应答,只是森冷的风不知从何处灌来,吹起纱帐纷飞。 今夜,到处都是诡异。 瑶光警戒大作,对着殿外大呼:“来人,快来人,掌灯!” 不见半点光亮,忽然,有女子的声音:“乖,别嚷了,外面的人,我都弄死了。” 如此邪气,如此妖异,是…… “容九!”瑶光惊愕,瞳孔不断放大。 “本来还想当一次江湖大盗的。” 女子似乎苦恼,重重一声叹息,忽然,一点亮光充斥在空荡的殿中,照亮了女子的脸,噙着笑,邪邪的,还是一身素白的纱裙,不加装饰,丹凤的眼挑着若有若无的笑,流光溢彩得好看。 来去自如,捉摸不透,乃容九! 火光,在她掌心,她捻着烛芯玩,忽明忽暗的,映得她眼眸闪亮:“嗯,不错,是本王妃,一日不见,瑶光皇女别来无恙啊,是哪个不长眼的说您老折了手臂来着,害本王妃白担心一场,真真该杀。” 瑶光下意识便往后退,惊恐全在脸上:“你、你怎么出来的?伏安呢,你杀了他?” 第194章 借酒撒泼(2) 雨落上百护卫军,她单枪匹马,怎么可能。 突然,心头生寒,到底这女子有多可怖。 容浅念却只是浅笑,毫无戾气,语气似真似假:“就知道皇女和伏安皇子兄妹情深,这不把人给你带来吗?” 手里的烛火一抬,照着层层纱帐,朦胧的光线里,床榻之上,男子双手双脚被束,嘴里塞了东西,红着眼抽搐,面色尽是痛楚。 这人不人鬼不鬼、神志不清的男子,正是伏安。 瑶光大笑:“那么多护卫军都困不住你,是本宫低估你了。” 容浅念笑着摇头:“不,是你高估你自己了。”她手心掌着灯,缓缓走近,烛火映得她容颜如玉,话锋骤然一变,“谁给了你本事和胆子来招惹本王妃的?不知道吗?后果。”唇角,勾起一抹邪肆,“很严重。” 这世界,惹了她还想相安无事的,当她死了啊?要和她玩阴谋诡计,那骨头可都没得剩了。 容浅念笑得很诡异,很慎人。 “你想怎样?”声音颤抖,瑶光慌了。 想怎么样?想玩死你! “忘了本王妃的话了吗?”容浅念耐着性子,细语温言地提醒,“天上的馅饼是会砸死人的,是能肖想的吗?为什么不识相点,骑着本王妃送的宝马从哪来滚回哪里去?不然……”她晃了晃手里的灯,“可是要伤筋动骨的哦。” 话落,灯芯骤然悬空,她素衣纷飞,在微光里穿梭。 瑶光眸光一紧,女子含笑的眉眼放大,扬手穿过发,长发泼墨一般流泻散下,指尖一扬…… “啊!” 一声惨叫,龙凤鸣祥的簪子入瑶光手臂七分,血色顿时蔓延。 那白影一转,扬手,接住了悬空的灯芯。 所有动作都在一个须臾,这一须臾,天翻地覆。 “啊……啊!”瑶光抱着左臂,脸色煞白,那簪子还刺在皮肉里,血肉泥泞,她痛得直叫,“啊!” 还有完没完,这就受不了了?容浅念掏掏耳朵,忽然贼贼一笑:“别叫了,留着点力气到床上去叫,这夜还长着呢!” 瑶光白着脸,冷汗淋漓,惊恐不已:“你、你想干什么?” “干你啊,不过不是我。”容浅念眨眨眼,甚是无辜,抬头指了一下床榻,面不改色,“是他。” 说完,素手执起流苏,出手,绕过床幔,缠住榻上的男子,一扯,流苏飞扬,男子便滚到了脚边。 伏安早已神志不清,一落地便挣扎着起身,青筋凸起,扑向瑶光。 她后退,跌跌撞撞,眼里全是惶恐:“不,不。” 血色蜿蜒了一路,红得妖艳。 男人一双鹰眸爬了血丝,狰狞扭曲得可怖,像极了濒临发狂的野兽。 “不要!”血色从手臂染下,如此狼狈,全无一国皇女的姿态,她甚至卑微地屈了她的膝。 然,那烛火笼着的女子,只是笑着冷观,俯身,拍着挣扎癫狂的男人,细语轻哄:“乖乖,忍久了吧,很快就能爽快了。” 语落,手指挑开了绳子。 没了捆绑,男人一如猛兽,扑向瑶光。 她趔趄地后退,瑟缩在床幔之后,大喊:“来人,来人,快来人,救救本宫,救救本宫……” 殿外,毫无动静,夜,还是静得毛骨悚然,暴怒癫狂的男人在靠近。 “你不要过来。” 瑶光哭喊,疯狂地挥着手,血色淋漓,然伏安一个猛扑,她推搡,捶打,喊叫:“啊!别碰本宫!滚开,滚开!” 男人死死盯着身下挣扎的女子,眸子发紧发红,喉结滚动,俯身,张嘴便撕咬、啃噬。 “啊……啊!” 惨叫惊了夜里的灵鸢鸟,混乱嘶吼间,有女子清脆的惊呼:“靠,真真生猛啊。” 地上,男女滚做一团,嘶吼喘息、血光四溅。可不就是生猛? 容浅念托着下巴,斜靠木椅,看得起劲,啧啧称赞:“断魈魂可真是好东西啊。”说着,倒了杯茶。 好东西?据说一碗断魈魂能抵三大缸子鹿血。 这一碗下去……这夜很魈魂。 地上,女子嘶叫:“容九,你不得好死,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容浅念抿了口茶,闲适极了:“放心,本王妃会长命百岁,和你慢慢玩。”就着茶水一杯子浇过去,“快点,良宵苦短呢!” 被杯子击中了后脑的男人眼更红了,死死盯着按住的女子,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 “滚开!” “你放过我,我是你妹妹。” 妹妹?喝了三缸鹿血还认得妹妹吗? 笑话,怎么可能!伏安皇子一把撕碎了瑶光的衣裙…… “啊……啊!不要,不要……” “畜生!你这个畜生。” “……” “啊!” 尖叫声撕裂,瑶光脸色刷白,襦裙染了血。 那叫一个血腥……嗯,茶水不错,容浅念又倒上一杯,睃了一眼地上猴急男子,摇头叹息:“禽兽啊禽兽!” 女子目光已经呆滞,机械地嘶喊,捶打,手臂上的血一路淌下,染红了素锦,一点火光下,那沾血的龙凤簪子闪着妖异的光。 “滚开!” “求求你,放开我。” “……” “你去死!你去死!” 女子眸光骤然阴鸷,拔了手臂上的簪子,狠狠便扎向了男人的颈动脉…… 瞬间,血色流光,成灾。 茶杯一扣,容浅念咋舌:“啧啧啧。”盯着女子手里的簪子,直直摇头,“衣冠禽兽啊衣冠禽兽。” 这日惊心动魄、血流成灾,风清史书上就留下寥寥一笔。 十一月二十六,马惊,摇光皇女折一臂。 十二月一日,花朝节正是跌宕起伏。 殿中静默,只余殁王妃的声音回荡。 “本王妃可是两只眼睛都看到你杀人呢。” 瑶光脸色大变,当下便沉声呵斥:“简直无稽之谈!”一声冷笑,“殁王妃莫非是忘了,刺进伏安皇兄脖子的,可是王妃的龙凤鸣祥簪。” 第195章 借酒撒泼(3) 容浅念挑眉浅笑:“哦,这样啊。”长长语调,邪气,“诶!” 一声莫名其妙的叹息,只见容浅念素手一扬,摘了瑶光的珠花,随即,狠狠一扎…… “啊!”惨叫声惊天动地,瑶光抱着左臂,整个人蜷在地上,狰狞,抽搐。 殿中百人,怔愣地看着容浅念,她擒着那沾了血的珠花,细细擦拭,嘴角,淡淡的笑,倚在萧殁怀里,轻声问:“你说她的胳膊会不会废了?” 某人可是寻着老伤口扎下去的,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胳膊怕是…… “嗯。”萧殁揽着女子,缓缓点头。 云宁止淡笑,品茶。萧简一双眸子自始至终便未离开那人恣意的容颜。 这个女子啊……真真胆大妄为。萧闵笑了。 血腥肆意,惠帝方才晃神,眸光一紧,竟是慌了:“快,快宣御医!” 此时,地上已经漫了一地的血,瑶光瘫软地由侍女颤着,气若游丝。 那罪魁祸首,冷眼旁观,浅浅地噙着笑。 惠帝怒不可止:“大殿之上,公然行凶,容九,你当朕死了吗?” 容浅念一脸无辜地抬头看着:“公然行凶?”摇摇头,无比真诚,“皇上,这您了就冤枉小九了。”晃了晃手中的珠花,她振振有词,“刺进瑶光皇女胳膊的,可是她自己的簪子。” “你还想抵赖?”瑶光脸色纸白,更衬得眸中血色殷红,“若你没有杀人,何必畏罪潜逃?” 容浅念做困惑状:“畏罪潜逃?”容浅念晃着一根手指,“no,no,no。”语气一本正经,“本王妃可是被强迫的!” 惠帝胡子气得一抖一抖:“胡言乱语!强迫你?谁敢?” 能让一国之君这般咬牙切齿,确实,谁还敢强迫这孽障,找死不成? 殿中,缄默了。 下一秒,忽然传来一句:“皇侄不才。” 这强调邪肆,妖娆……众人抬眼看向殿门,那将一身绯色的袍子穿得如此妖艳的,除了萧凤歌还有谁? 忠亲老王爷喉头一梗,脸青了:这孽障,怎么被放出来了? 容浅念笑盈盈地嗔道:“凤歌儿,你可得还本王妃清白。” 萧殁侧脸微微一沉,将怀里动乱的女子搂得紧了。 传闻风清的昭明世子对殁王妃情痴入骨……云宁止笑意更深了。 “说起来惭愧。”萧凤歌步调慵懒,走到殿中,一脸义正言辞,“正是本世子强迫她逃狱的。” “砰!” 一个杯子砸过去,溅起茶水四丈,萧凤歌连跳三步方躲开,拂了拂甚是骚包的袍子,抬眸,自家老爹抄着凳子便冲过去,嘴里大骂:“孽子!” 顿时,鸡飞狗跳。 这到底是畏罪潜逃还是被迫逃狱,此时无暇顾忌。 追溯到风清史书下一页。 十一月二十七,雨落伏安皇子暴毙,死因颈动脉大破。 辰时,雨落行宫里,忽然发出女子惊恐的尖叫:“啊!” 血色,在晨光里破晓。 “快来人啊!” “杀、杀人了。” “殿下,殿下殁了。” “……” 辰时才过一刻,瑶光皇女一身素锦丧服登上金銮殿,上书一纸,状告殁王妃行凶杀人,手里,捧着一纸龙凤鸣祥的簪子。惠帝大恸,全城发丧,下旨缉拿容九。 辰时三刻,初阳还未上梢头,椒兰殿外脚步急促,喧哗混乱。 殿中,传出男子清雅微沉的嗓音:“何人喧哗?” 门口,戎装男子半跪于殿前:“御林军陈铭奉圣上之令,捉拿……”语气一顿,声音竟是不稳了,“捉拿王妃。” 片刻沉凝,殿外,陈铭不敢起身,半响,正欲再开口,又传来女子惺忪的嗓音:“不理他。”哼哼唧唧了几声,嗓音忽而软了,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柔,“相公你别动,让我再抱着睡会儿。” 陈铭愣住了。 殁王妃,您要不要这么嚣张? “退下。” 时隔片刻,这是殁王爷的声音。 陈铭再次愣住。 殁王爷,您要不要这么惯着? 手里拽着的圣旨都发热了,陈铭硬着头皮:“雨落伏安皇子暴毙,死、死于王妃龙凤鸣祥簪,瑶光皇女上书金銮殿,皇命不可违,臣。”声音很虚,很颤抖,“臣得罪了。” 拿出熊胆,陈铭的手才碰上殿门,还没来得及推,女子一声暴喝:“再吵,本王妃阉了你!” 御林军统领生生僵住了动作。 殿中,蜀锦羽缎的床榻上,女子揉揉朦胧的睡眼,偎着男子蹭过去几分,娇滴滴的眸子一抬:“相公。” 这嗓音?娇气滴哟,与刚才要阉人的是同一个吗? 萧殁淡淡应着:“嗯。” 容某人很坦白:“我好像闯祸了。” “嗯。”萧殁搂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她的发。 容某人很自觉:“好像祸还不小啊。” 萧殁啄她的唇,语气有些无奈:“怎生又弄丢了簪子?” 额? 容浅念愣了一下,簪子不是重点,这可是杀人罪,杀人罪! 容姑娘小心试探:“这就没了?” 萧殁轻叹,捧着她扬起的脑袋亲了亲:“你若喜欢,便是翻了这天,我也由着你。” 瞧瞧,多好的男人啊。 容浅念眼冒红心,乐滋滋地问:“要是捅破了天呢?” “有我呢。”眼里,是缠缠绕绕散不去的宠溺。 这般宠得没有谱,容某人能不横行霸道吗? 当下就横了,撑着脑袋发飙:“尼玛,瑶光那个婆娘居然给我泼脏水,我非弄死她不可。”容浅念鼻子一哼,“栽赃嫁祸?老娘玩这玩意的时候,还没那婆娘。” 容浅念眼珠子转悠,脑中闪过无数折磨人的法子。 这算计人的模样……萧殁无奈,亲了亲她的眸子:“生死不过须臾,瑶光她嗜权如命。” 丹凤眼儿一亮,容浅念眸子都弯了:是哦,死太便宜那婆娘了。 第196章 借酒撒泼(5) 良民?这厮,觉悟都喂狗了。 “你!”萧凤歌语绝,倒了杯酒灌了,半天,问,“有没有受伤?” 罢了,这无赖,他真是没法了。 容浅念捻了块糕点,漫不经心:“受什么伤?” “上刑了吗?”萧凤歌细细看她,俊逸的眸子,乱着。 容浅念一听,手一抖,糕点滚落,她捂着嘴干咳,瞬间气若游丝:“嗯,现在还疼着呢。” 遇着这‘良民’,某人的觉悟也喂狗了。 “哪个活腻了的,小爷的人也敢……” 话到一半,容浅念捡起那块滚落的糕点,吃得起劲,哪里有半分痛色。 话卡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萧凤歌俊脸变色了,从胸腔里磨出一句:“小爷要再管你,就不姓萧。” 容浅念笑盈盈递了块糕点过去:“姓容怎么样?姐姐我罩着你。” “少跟爷插科打诨。”脸色微沉,毫无半分戏谑,“小九,你在等什么?” 她似真似假,玩味的语气:“等你。” 到底,他是猜不透这女子。到底,还是舍不得。 他苦笑:“爷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一把夺过女子的杯子,“出去吧,出去吧,事闹大了,看小爷管你。” 他想,这辈子,他都不可能不管她。 “真要我出去?” 萧凤歌桃花眼一挑:“难道还要我三跪五拜?” 不出去,他又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了,万一受伤怎么办?万一用刑怎么办? 这担惊受怕的滋味,太磨人。 容浅念这才梳了眉头:“这可是你强迫我的,既然如此。”起身,挑着眉,“脱吧。” 萧凤歌被一口酒呛了,脸,红得莫名其妙:“你、你干什么?” 这纯情劲,太像逼良为娼了,容浅念不爽了,一个白眼丢过去:“老娘要光明正大的出去。”伸手,很大爷,“令牌,交出来。” 原来如此,她等的,不是他,是忠亲王府的令牌。 算了,她要的,他哪里说过不,乖乖交了,顿了片刻,宽衣解带,问:“全部脱了?” 容浅念砸了一个字:“滚!”眼刀子飞过去,“转过去。” 萧凤歌笑得妖异,转身,背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片刻后,传出这样的对话。 “能拒绝吗?” “不能。” “爷喜欢绯色。” “嗯,不错。”又嘱咐,“美人,说话要温柔点。” “……” 萧凤歌无语了,扯了扯身上小了半截的襦裙,俊脸很黑。 容浅念随手挽了个男子发髻,穿着萧凤歌的绯色袍子,大大方方出了监牢,回头,烛火里,笑颜明媚:“凤歌儿,你刚才好像说过,再管我,就不姓萧来着,这可怎么好?老王爷一脉单传,非得气得吐血。” 十一月二十九,宫中有言殁王妃畏罪潜逃。 花朝节里,忠亲老王爷,几近吐血,拿着板凳便要揍人:“孽子,老子今天非要抽死你。” 萧凤歌不躲不闪,很淡定:“父王,你可是一脉单传。” 忠亲老王爷手下生生顿住,颤抖着,怎么也下不去手。 有逆子如此,吐血指日可待。 “昭明,朕问你。”惠帝忽然沉声开口,“真是你强迫她逃狱?若敢撒谎,朕治你欺君之罪。” 萧凤歌笑着,眸光妖异得极好看:“皇伯伯,看在忠亲王府一脉单传,您可得从轻发落。” 忠亲老王爷一口血,梗在心头。 惠帝大怒,拍案而起:“混账!” 忠亲老王爷当即伏地跪下:“皇兄恕罪,是臣弟教子无方,臣弟有罪。” 惠帝脸沉得厉害,丝毫无缓和之色。 忠亲王爷一把老骨头哟,没办法,就这么一根独苗子,就算长歪了,也得抚着。 “老骨头不疼了?” 萧凤歌上前,将老王爷搀起来。 这不孝子,倒知道疼爹,老王爷脸色好了不少。 下一秒,昭明半跪:“皇伯伯,昭明甘愿受罚。” 老王爷脸色一变,僵住了。 “好、好、好。”惠帝大喝,“来人,将……” “慢着。”女子嗓音懒懒的。 敢挑惠帝的,只有她,容九。 软榻上,瑶光抱着胳膊,张张嘴,无力呻吟,眸子都充血了,死死盯着那女子,她回了个扎眼的浅笑,眼眸流转,慧邪极了。 萧凤歌拍拍衣袍起身,风情地浅笑:“还是我家小九心疼我。” 容浅念丢了一个白眼,转眸,不经意撞向云宁止的视线:靠,没见过美女啊,这么死盯。又一个转眸:擦,萧简这货。腰间一紧,容浅念赶紧收回视线,用无辜的小眼神瞅着萧殁。 “皇上,凤歌儿您可动不得。”容浅念笑盈盈对上惠帝猝火的眸子。 “容九,不要挑衅朕对你的容忍,你知道,朕恨不得摘了你的脑袋,不惜任何手段。”咬牙切齿,拳头紧握,惠帝恨不得剐了眼前的女子。 然,萧殁护着怀里的女子,无一言一行,一双蓝瞳,除了女子的模样温柔,只剩冰冷,还有杀气。 谁又能动得了这个妖孽般的女子? 惠帝,有心无力,瑶光,都半死不活了。 她云淡风轻着:“小九的脑袋不值钱,皇上能耐,自然摘得,只是凤歌儿的脑袋可就值钱了。” 昭明一双妖艳的桃花眼更甚好看了。 瞧瞧,良心真没喂狗,护短着呢。 “你倒说说,怎么值钱?”惠帝冷笑。 长袖一挥,一道明黄显现,容浅念慢条斯理地摊开,念道:“雨落成帝之旨:孤有九女伏枫,毓质令名,淑慎娴静,才学独擅,盖年已二八,慕天朝昭明世子久已,孤闻忠亲王府世子乃名门世家,公卿之子,文武双修,才德实匹。孤闻之甚悦,愿成佳偶之美。孤特赐诏曰,愿以惠帝成秦晋之好。?” 话落,殿中死寂。道道眸光睃向容浅念,有惊愕,有痴缠,有深邃,有忿恨……笼成一张网,映出那女子含笑的模样。 第197章 宁负天下不负她(2) 兴许是因着脏了鞋子,她就着手绢擦了几遍,还是没擦干净,小脸皱着,对着殿外喊了一声:“来人,给本王妃把这个脏女人丢出去。” 一句话落,铁衣卫持剑上殿,道了一句‘尊王妃令’便拖着女子离殿。 这殿外,竟全是椒兰殿的人。云宁止笑得越发深意了。 这时,有女子癫狂的大笑:“哈哈哈。”嘶吼,喊叫,“容九,本宫不会放过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容浅念对着门口招招手,笑意不减:“嗯,很快就送你去做鬼,别急。” “容九!哈哈哈……” 癫笑声,渐进远了。 那个女子,以一国皇女之尊进了这个殿门,以疯癫之态出去,从此一无所有,下场惨烈,拜一人所赐。 你女子……她掏掏耳朵:“耳根子这下终于清净了。” 清净,不过须臾,惠帝一声怒吼,响彻大殿:“朕一国之君的宫殿,尊的是殁王妃的令。容九,你真当朕死了?” 殿中,她为尊,殿外,全是铁衣卫。于三国使臣之前,一国之君的颜面荡然无存,风清的皇权、国威,全数被这个女子毁了个干净,惠帝忍,无可忍。 她还是似真似假的语气,好像玩笑:“怎么会,你死了,小九会给你披麻戴孝、风光大葬的。” 如此嚣张,目无半点法纪,将君臣礼义视为无物,惠帝怒极:“你!” 容浅念弯弯眸子,只是笑笑。 惠帝一腔火气堵在胸腹,吐不出,咽不下,生生憋红了脸,红了眼,转身,冷冷睨着萧殁:“你便由着她放肆。” 毫不迟疑,又漫不经心,萧殁点头:“嗯。” 女子一声叹:“诶,这是谁家男人啊。”说着,上前偎进萧殁怀里,旁若无人地亲昵着,回头,清泠的眼看着惠帝,“有意见?” 惠帝一口血气涌到了胸口,看着女子明媚张狂的眼,生生吞下,狞笑着连道三声:“好、好、好。”说着,踉跄了几步,重重跌在龙椅上,摆摆手,“朕乏了,这花朝节,随着你们闹吧。” 这花朝盛宴里的皇朝跌宕,惠帝告败,容九大获全胜。 果然,这个大殿,乃至整个风清的天,都是容九的天下。 惠帝倦色满面,甩手不管,一双双眼,看向容浅念,她摆摆手:“看本王妃作甚,该干嘛干嘛。”吼完,挽着萧殁的手,声调一转,那叫一个娇柔,“相公,我饿了。” 萧殁拨了拨她微乱的发,揽着她落座,桌前铺了一层锦缎,他为她布菜,倒茶,细心又专注着,抬眸,眼里尽是宠溺:“累了?” 她揉揉手腕:“嗯。”眉眼一弯,对着萧殁笑吟吟的,“喂我。” 萧殁无奈,执起玉箸,一口一口喂着。 尼玛,要不要要么腻歪?萧凤歌气短,一杯烈酒灌下去,眼不见为净。 大抵这殿内,也就容浅念还吃得下,旁的人,不是看她吃,就是不敢看她吃,总之,喝酒的不少,动筷子,嗯,没有。 血色过后,这花朝盛节依旧如火如荼。管弦丝竹,歌舞升平,酒香盖过了淡淡血腥。 酒足饭饱,容浅念这才推了推到嘴的筷子,喂到男人嘴里,又被喂了一口茶,抬眸,几个姿容姣好的女子一人手持一朵花,一步一生莲。 这是?卖弄风骚? 容浅念抬眼,问萧殁:“她们这是?” 萧殁替她擦了擦唇上的茶渍,道:“求亲。” 容浅念嘴角一抽,靠,居然忘了今儿个是花朝节,这个变态的节日。 说起这变态啊,是这样的…… 风清一年一盛会,市井了也唤作姻缘节,这日里,女子持花觅良人,若男子有意,便可结为夫妇,这倒没什么,变态的是,只要男女有意,不管背景,是否已婚嫁,是否符常伦,这一日里,都可以被成全。 尼玛,这就是将奸情大白于天下的日子,谁敢说不变态,容姑娘咬谁。 于是乎,百官家的女子各个跃跃欲试,持着花,姿态绰约。 高台之上,惠帝拿腔作势:“本是花朝盛节,叫楚王见笑了。” 云宁止似笑非笑,随口应了句:“倒是新鲜。” 谁知道是花朝节新鲜,还是某人新鲜。 “宁止。” 女子唤得很温柔,情意缱绻,正是建宁长公主萧若,素手持着花,流光溢彩的眸,带了微微羞怯,步步姿容,朝着云宁止的方向。 他只是微抿了一口酒,眸光不经意,似乎看着别处。 惠帝笑得欢畅:“朕的皇妹及第挽发,原来是心系楚王啊。” 对此,惠帝自然乐得其成。 萧若缓缓走近,欠身行礼,仪容大气:“求皇兄成全。” 毫无忸怩作态,不卑不亢,羞怯却不失身份,这皇家公主,建宁长公主倒也是个奇女子。 惠帝摆手示意萧若起身,转身,笑得慈善:“楚王与朕的皇妹若能成一段良缘,也不枉楚王赴一场姻缘盛节。” 更不枉一场联姻吧。 这只老狐狸,还想两边套马呢。 云宁止处之淡然,看不出真假喜怒:“本王也有此意。”倒了杯酒,敬向萧若,他道,“只是承公主错爱了。” 萧若脸色骤白,身影微微颤着。 他终究是不要她,觅了她人。 眸光盈泪,萧若抿唇,轻问:“我想知道,是谁?” 云宁止淡笑,未语,眸间,有若隐若现的影子。 惠帝笑着:“朕也好奇得紧,是哪家姑娘。” 云宁止眸光一转,看着一处,失神。 萧若抬头,那女子…… 容浅念蹭地起身,翻了酒杯,大手一挥:“滚开。” 案桌前,几个闺秀小姐们,都白了脸,手上的花端不稳了。 容姑娘还不够,一脚踩在案几上,眼神刺人:“管你什么花朝节姻缘节,我家男人不纳小,眼睛统统给放亮点,看了不该看的,惦记了不该惦记的,不然,老娘直接给剜了。打椒兰殿的主意,那也要看老娘答应不答应。” 第198章 宁负天下不负她(3) 顿时,大殿之内,鸦雀无声,只有容家姑娘彪悍的声音来来回回,荡着,荡着。 静默间,忽然,有个声音:“殁王妃,容浅念。” 惠帝与建宁长公主脸色皆是惨白,萧简眸光沉了又沉。 这女子啊,真会蛊惑人。 众人抬眼,看向男子,他拾起一朵紫芫花,缓缓走向容浅念。 战神楚王,竟是着了容九的道。 这世道,更乱了。 容浅念傻住了,云里雾里。 “靠!”萧凤歌骂了一个字。 “现世报。”还是萧凤歌,这次,他笑了,幸灾乐祸。 容浅念眼皮一跳,被那花扎了眼,顿时,脸黑了。靠,桃花也不是这样开的啊。 容浅念跳下案几,眼神带刺,盯着云宁止:“本王妃和你很熟吗?”转身,眼巴巴地看萧殁,嗲着嗓子,可怜兮兮又一脸无辜,“逸遥,我发誓,我和他真不熟。” 萧殁一把将女子抱在怀里,蓝瞳骤寒,额间的昙花,冷了颜色。 云宁止笑意不减半分:“才不过三日,殁王妃好生伤本王的心。”缓缓地,一字一字响在殿中,“十一月二十九日夜,十里城郊外。” 十一月二十九日夜,宫中大乱,因着殁王妃越狱,此夜,雨落行宫到处裹素,白绫挂满横梁,以诰伏安皇长子在天之灵。 风,吹得阴冷,撩起白绫,暗影重重,主殿中央,燃着白烛,照得缟素森然,还有那漆黑的棺木,阴冷。 忽然,劲风吹过,一道身影擦过白绫,荡起魅影跌,绯袍穿梭于白绫间,一直手执着一段素锦,缓缓落地。 身影窈窕,长发泼墨,散得随意,有些微乱,穿着不合身的绯色袍子,脸上裹了一层黑纱,只露出一双莹润慧黠的丹凤眼。 这亦男亦女的打扮,着实惑人,正是容浅念,她撩起宽大的袖子,直接一掌推开了棺木。 “谁!”殿外守灵的女子一声惊呼。 容浅念回眸,盈盈一笑,不待女子惊叫,素手一转,一针封了女子的天灵穴。 砰……倒了!搞定! 拍拍手,容浅念走至棺木前,伸手,才刚够到木板…… 一只粗粝的手擮住她的指,容浅念定睛一看。 嗯,男人的手! 抬眸,容姑娘很淡定地问:“哪条道上的?” 只见棺木对面,男子一身黑衣,蒙了面,身形伟岸,眸子亮得像夜里的豹子。 好熟的一双眼啊。 男子淡淡回:“同道之人。” 这声音…… 容浅念断言:“云宁止。” 男子断言:“容浅念。” 揣度人心,他们都不是善茬,心思,眼睛,可都精着呢。 容浅念皮笑肉不笑:“真是缘分啊。” 话完,骤然出手,一个转身便卸了云宁止掌中的力。 这女子,好怪的功夫。 两人各占一端,云宁止似笑非笑的语气:“你的鼻子太灵,也怪不得瑶光急着毁尸灭迹。” 容浅念眉毛一挑:“您老也不差,这不是闻着味来了嘛。” 不仅鼻子灵,心黑着呢,爪子利着呢,麻烦的男人!容浅念有些头痛了。 “本王很好奇,你到底要做什么?” 容浅念拖着长长尾音:“做什么呢?”她笑得纯真,“要不?兄台,打个商量吧,陪葬品给你,尸体归我。” 云宁止眸子一沉,望向棺木:“这尸体果然有猫腻。” 去,居然不爱钱,难道爱尸体? 诶,有的头疼了。 容浅念揉揉眉心,一脸惋惜:“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既然如此,我只好。”语气很痞,道,“抢!” 一个字砸下,她执起一段白绫,突然猛扑,一点花招迂回都没有,对准的就是云宁止的脖子。 如此猝不及防,云宁止唯有退,不能攻。 却不料,那女子顿时撒手,白绫飞出,她滚着棺木,素手一勾,拖出了尸体。 好刁钻的打法。云宁止眸光一紧,掌间凝了内力,出手。 尼玛,来真的! 容浅念一个侧倒,躺在了棺木中,顿时,内力聚于一处,棺木突然炸开,只见一只莹白的手,成爪,袭向那人心口。 电光火石,全是杀招。 云宁止退无可退,运功,跳上横梁。 哼,正中下怀! 她不追,她收手,卷起地上的尸体往背上一绑,一个猛扑,往窗户外扎了。 不料,身后,云宁止抓住她的衣角。 容浅念一挣,没挣脱。 卧槽,人在外,衣服在里,玩老娘呢。 回头,她瞪:“松手!” 不知道是不是蒙面的缘故,云宁止的脸很黑,不松,反而拉扯得更紧。 容浅念耐着性子又问:“松不松?” 还是不松? 她无奈了,也无力吐槽了,惋惜哀叹:“这是凤歌儿那个骚包最喜欢的一件呢。”撇了云宁止一眼,“送你了。” 语罢,将背上的尸体扔出三尺外,直接便脱了身上的外袍,转身一溜,没入了黑暗。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可,还没喘上两口,容浅念脸黑了,死死瞪着三米之外的黑影:“还来?” 云宁止出掌,很快,仗着轻功,只可远攻,近攻,那是容浅念的领域。 一脚过去,容浅念自退三步,弓着身子重重喘息,奶奶的,这尸体比活人还重。眼眸忽然一厉:“这是你逼我的。” 五指一转,撩过发间,顿时,素手银针划过黑的夜。 云宁止连连闪躲,狼狈倾身,后方一道身影穿梭,极快,他骤然转身,然…… “砰!” 容浅念对着某人脑门,一板砖狠狠砸下去。 “你!”血从脑门流到了脸上,天旋地转,云宁止直直后倒,瞳孔放大,死死盯着女子,她抛着手里的板砖,擦了一把汗,笑开了眉眼:“还是这玩意顶用,百试不爽啊。” 云宁止瞳孔募得收缩,手指颤抖地指向容浅念。 她扔了板砖,将尸体往背上一甩,摆摆手:“良辰美景,慢慢欣赏,先走一步了。”留了个潇洒的背影。 第199章 又要闹腾了(1) 身后,云宁止喉头发紧,抽搐了一下,抬手,颤抖着。 久久,风中传出三个字。 “九、公、子。” 一字,一咬牙。 月光下,男子躺在草地上,一动不能动,眸光猝火,瞪着不远处的一块板砖。 一个时辰后…… 月上西楼,初冬的风刮着,有些刺骨。 城上,火光大作,重重守卫。 城下,女子仰头,素白的里衣,凌乱的发。 “草泥马!” 女子吐了一口嘴里叼着的草,转身,月光下,她背上,一张森白可怖的脸,被女子泼墨的发缠着。 那是一具尸体…… 半刻钟后。 马蹄哒哒,停在城前,男子撩开珠帘上了马,解了藏青的披风,露出冷峻的侧脸,棱角分明得格外好看。 “出来吧。” 半天,马车内没任何动静。 男子扬唇,似笑,缓缓启唇:“容浅念。” 片刻沉吟…… “靠!”女子一声咒骂,一把扯了坐垫上的布帛,一双素手伸出来,一点一点露出胳膊,脑袋…… 如此艰难,藏进去应该很难吧。 容浅念拍了拍手,又理了理衣裙,这才蹲下去,继续在座垫下掏啊掏,扯出一具尸体。 奶奶的,老娘就没这么伺候过一个人,还是死人!抹了一把汗,回头,眼刀子狠厉,睃着男子:“老娘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孽。” 可不是造了孽,一整个晚上就跟这人耗上了,随便上了辆马车,还又中奖了,战神?衰神吧这人。 云宁止挑眉,看着女子灵动转悠的眸子,嘴角嗪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本王等你很久了。”撩了衣袍坐于座垫。 等?守株待兔啊。 容浅念很不客气地骂:“你丫阴魂不散。” 说着一把将尸体丢过去,砸在座垫上,马车忽然一颤,半个尸体倒在云宁止身上。 他皱眉,伸出一根手指推开尸体:“尸体上有磷粉。” 难怪甩都甩不掉。 容浅念一眼瞪过去:“你丫狗鼻子。” 说着,一屁股坐在马车板上,身侧,五指间擒了银针。 “本王栽在你手里两次了。”眸子一沉,黑得好似古墨,毫无温度,他沉沉道,“自然不会再大意。” 两次? 靠,一板砖居然把脑子拍顺溜了? 容浅念默默在手里加了一把银针,面不改色用另一只手拍着胸脯:“认出来了?姑奶奶行不更名不改姓,九公子是也!”拍完,眉头一皱,纳闷了,“真是怪了,两板砖都拍不死你。” 这人专在人伤口上撒盐,云宁止脸都黑了,唇抿得死紧:“本王也觉得怪,竟栽在你手里两次。” 容浅念扯嘴一笑,无赖至极:“相信我,还有第三次。” 云宁止笑而不语,幽深的眸,沉沉不见底,窥不见一丝内容。 尼玛,装深沉! “尸体你还抢不抢,要干架早点,老娘忙着呢。”往手头又加了一把银针:哼,扎不死你。 云宁止却是笑得云淡风轻,不疾不徐:“雨落行宫着火,忠亲王爷守城。你断然出不去。” 废话,出得去要爬轿子吗? 容浅念顿时来火了:“忠亲王那只老狐狸,给亲儿子下套,也不怕天打雷劈。” 姜当然是老的辣,忠亲老王爷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本性吗?早早就把令牌给换了,还领兵守在城门,就等着逮人呢。 还不解气,容浅念咬牙:“老狐狸,活该一根独苗长歪了,祸害不死你!” 云宁止嘴角若有若无地抽了抽,须臾才道:“本王可以助你出城。” 容浅念眸子一眯:“一股子阴谋的味道啊。” 说着,右手撩着发,故作风情,指尖的针,默默插在了发间。 阴谋的味道,嗯,很浓,只是有人天生就好这口。 片刻,城门前。 守城的士兵持剑拦截了马车。 “什么人?” 轿子里,男子声音沉沉:“云起楚王。” “微臣见过王爷。” “何事?”撩开车帘,大大的兜帽遮了男子半张脸。 “楚王爷,这么晚出城何事?” 此笑面虎,正是忠亲老王爷。 “家事,国事。” 四个字,忠亲王已不便再问。 “如此天罗地网,捕的是何人?”云宁止随口一句。 “一个小贼。” 小贼? 车里座垫下,黑灯瞎火里,某人翻了个大白眼,扯嘴,无声:“你才贼,你全家都贼。” 十一月二十九日夜,十里城郊外。 哒哒马蹄响在空旷的郊外,一轮月,已遮了乌云,只透过若隐若现的微光,照着女子单薄的背,素白的衣,已经染了脏污,她抱着手:“说吧。”眼神流转着,狡邪的,“目的。” 昏暗里,男子的眸黑得一塌糊涂,夜里沉沉嗓音显得尤其响亮:“本王要一个人。” 仇家?相好?嗯,谁知道。容浅念只问:“活的死的?” 仇家,要死的,相好,要活的。容姑娘的思维很简单。 云宁止道:“活的。” 活的?哦,相好啊。 容浅念很慷慨:“没问题,打包了给你送……” 云宁止直接打断:“断了你脑子里的想法。” 语气很冷,脸很沉,眼神……很鄙视。 丫的,装什么装。 又问了:“为了什么?” “天下之争。” 哦,有势力有本事的相好。容浅念一拍胸脯:“成交。” 成交完,驮起地上的尸体,转身,背着挥挥手:“不送。” 身后,男子嘴角晕开好看的弧度。 这女子……转身,上马,远去。 前头,容浅念弓着身子,嘀咕了句:“那厮不会要老娘以身相许吧?” 狠狠一横眼:“他敢!” 事实证明,他真敢,在花朝节之上,他持着花,一步一步靠近:“十一月二十九日夜,十里城郊外。”他笑,“殁王妃记起来了吗?” 第200章 她啊,杀人不眨眼(1) 瑶光白了脸,唇,抿出了血色:“何必耀武扬威,本宫输的不是你。”她忿恨,“是他。” 那个男子,在她身边布下天罗地网的男子,亲手将她推向了巅峰,又亲手推进了地狱。 是她,忘了那个男子,他算计三国,算计天下,又怎么不会算计她,便只用了一招棋就将她毁了干净。 容浅念一听,笑得很大声,伸出一根手指,摇晃着:“no,no,no。”她怡然自得地扬起了头,下巴端得很高,“世间女子千万,他萧殁娶的不是任何人,是我容浅念,凭这点,凭这样一个男子,本王妃不应该耀武扬威吗?” 瑶光冷汗布满了额上,哑口。 是啊,这样一个男子,拥有了,又何止耀武扬威。 容浅念俯身,凑近了,眸光一眯:“还有,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让你血本无归,本王妃可是出了很大的力呢。” 瑶光大惊,涣散的眼一凝:“你、你什么意思?” 容浅念抱着手,很是随意的模样:“别急,本王妃会让你瞑目的。”呼了口气,她语气缓缓的,云淡风轻的,“知道本王妃为什么要偷伏安的尸体吗?” 瑶光只道:“断魈魂。” 成帝一定查得出断魈魂,整个雨落,那种药,只有几个人能有。 容浅念却摇头,反问:“难道一个白屏不够弄死你吗?” 瑶光眸子又是一滞,不可置否,萧殁的棋子怎么可能不致命。 “那为何?” 容浅念俯身,凑在瑶光耳边,压低了嗓音:“因为,不止你要毁尸灭迹。”笑意,溢出嘴角,“本王妃也要毁尸灭迹。” 瑶光浑身一颤,惊愕地睁眸。 当日焚尸,她是想毁了断魈魂的证据,那么……她呢? 瑶光不可置信地看容浅念,她却笑得风轻云淡,不改一贯的邪气:“哦,本王妃再告诉你一件事,伏安真正的死因不是那一簪子呢,是。”顿了顿,语气一轻,靠近了,神神秘秘地小声,“天灵穴的一针。” 瑶光惊恐:“是、是……” 是她……居然是她! 容浅念很坦然地点头:“对,是我,那一针是我扎的,针入七分,他连挣扎都没有,去得很安详呢。” 瑶光浑身一软,跌跌撞撞地后退,惊恐的眸子放大,空洞又可怖,她怔怔而语:“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了陷害本宫?” 她还以为是她栽赃嫁祸,竟不想,这个女子,唱了一出反间计,将她置于死地。 好阴狠,好狡猾啊。 她义正言辞,理所当然地嘲弄着:“他不死,又怎么能弄死你呢。” 瑶光忽然大吼:“原来栽赃嫁祸的是你。”撕心裂肺地大吼,“是你!” 容浅念耸耸肩,好心地提醒:“下次行凶之后,千万不要忘了在第一时间毁尸灭迹。”眸子一挑,她很遗憾地补充,“哦,应该没有下次了。” 这弑兄的大罪,足够她永世不得翻身。 那夜,她杀人,却未毁尸灭迹。 那夜…… “啊!”满手的血,地上的男子颈动脉的血汩汩地流,她吓坏了,惊恐地后退。 “不,不……” 握着簪子,瑶光掉头就跑。 这一跑,葬了她一生。 地上的男子呜咽了一声,眼皮在颤,忽然,一双白色的绣鞋走近,踢了踢地上抽搐的男人,笑声清脆:“哟,还没死呢。”蹲下,拍了拍男人惨色的脸,皱着秀眉,一脸悲悯,“很痛苦吧,马上就能解脱了。” 脖颈那伤口,才三分,不足以致死。 她叹气,忽然扬手,森白的银光一闪,一针扎进了男子的天灵穴,针入了七分,男子挣扎都没有,眼一翻,白眼,再没有合上。 嗯,死不瞑目吧。 女子摇摇头,拍了拍手,起身,对着地上的男子说:“做了鬼别来找老娘,去找你的好妹妹。” 转身就走,红色衣角扬起。 忽然顿住,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道:“哦,记得把刚才没有干完的,接着干。” 说着,噙着轻笑,走出了行宫。 当夜,地上,血流成河,伏安皇子,殁。 如今,瑶光身带铁链,满身惨色,在人群了,像个疯子一般,大喊:“是你,是你,这个杀人凶手。”她抓着一个护卫军,指着容浅念,“是她,人是她杀的。” 那护卫军睃了一眼容浅念,立马一个颤抖,低头。 笑话,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怀疑殁王妃啊。 容浅念倒对着那心肝颤抖的护卫一笑:“她好像疯了呢。” 护卫男子想着,这殁王妃是不是要想啥整人的法子。 那边,瑶光整个癫狂了,撕扯着铁链,大喊着:“真的是她,是她杀了伏安,天灵穴,天灵穴,是她,凶手是她……” 言语颠倒,混乱不堪,这话,一个定了杀人罪的女子口中的话,谁会信,自然没人信。 众人都看着殁王妃,她扬扬下巴:“诺,疯子会咬人的。”挥了挥手,“去关到笼子里去。” 哦,原来要这么整。那护卫军了然,转身找笼子去了。 容浅念抱着手,笑看人群里,几个护卫军拉扯着疯疯癫癫的女子,推搡着进笼子,掏掏耳朵,真吵! 瑶光的嘶喊声,响彻了整个城门,一阵一阵。 “她才是凶手,你们快放了本宫。” “本宫是第一皇女,是最尊贵的女子。” “没有杀人,不是本宫,不是!” “容九,是你,是你!” “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你去死,你去死……” “……” 久久,嘶喊未停。 瑶光疯了,真的疯了,曾经权倾雨落的皇女,真的落殁了。 城前,有女子轻笑,甩了甩红衣,远去,背影肆意。 这殁王妃啊,真真是祸倾天下。 全城,有这么一言:宁得罪天下人,莫惹殁王妃一人。 同日,云起楚王归国,这刚安静的城门,又闹腾起来。 第201章 她啊,杀人不眨眼(2) 哼着的小调骤然停了,这阳光明媚的天,容浅念只觉得乌云盖顶,抬头,好高大的马啊,好……头疼的人啊。 这让容祸害头疼的,可不就她两板砖也没拍过去的某人。 容浅念皮笑肉不笑:“巧啊。” 云宁止翻身下马:“你为瑶光来?” 容浅念嘴角一抽:“不然,为你?”她一声干笑,“我发誓我不知道楚王爷您今天驾鹤归去。” 这姑娘,别指着她嘴里的能说出什么中听的话。 云起的护卫们听着都傻了,这话他家王爷都不恼,还盯着人家姑娘瞧。花朝节后传闻楚王给容九迷了魂道,这传闻果然不假。 “原本你要谁?”她懒懒问了一句,又道,“肯定不是我。” 他回:“伏枫皇女。” 果然! 容浅念嘴角一扯:“争天下的必备良品啊。”嘴角又是一扬,“花朝节那日,你可是抽了?居然混淆了良品和次品,芝麻没捡到,西瓜还丢了,你亏大发了。” 次品?芝麻? 容姑娘很有自知之明啊。 云宁止似笑:“一个你,天下之争足矣。” 那一出花朝宴,尔虞我诈,她笑看,似乎只是走了一遭,她便覆了雨落的天。 论起谋略,论起心机,谁又比得过这个女子。她啊,一肚子心思能敌千军万马,又怎是一个伏枫能比? 得九者,得天下,绝非妄言。 这女子却总是如此笑得潇洒,真真假假,半分真心不用,一腔心思不留。 她道:“你可真看得起我,我顶多算个奸商。不过。”语调一拖,弯弯的眸子一挑,是狐狸般的狡猾,“算计奸商嘛,可是要血本无归的。” 云宁止轻笑。 是啊,血本无归,次次在她手底一败涂地。 “出尔反尔,阴险狡诈。”倒不见半分愠恼,似乎只是在说这再平常不过的事,“本王怎么算计得过你?” 大败于她,他也认了。谁让这女子狡猾,谁让这女子叫他惊心动魄。 容浅念拱拱手:“承让承让。” 谦虚为何物,嗯,她不知道。 平日抓不到尾巴的女子,这个时候,尾巴总会翘得高高的。 “这是第三次。” 有吗?容浅念眸子一转,算着,一板砖,两板砖……嗯,貌似有。 她友情提示:“我提醒过你的。相信我,还有第四次你会栽到我手里,所以。”语气着重强调,小脸都紧绷了,甚是认真的模样,“千万千万要离我远点。” 自然相信,事不过三这种东西可套不住这女子的心思。 云宁止笑问:“若有一天,我让你栽了,你做我的女人如何?”不苟言笑的他,即便笑了,那也不是玩笑。 不曾预料,也未曾筹谋,就如此脱口而出了。 她不假思索,毫无玩味地回道:“若有那一天,我先结果了你。” 若有那一日,她绝对敢,也绝对会。 真是个狠心又果断的女子。 眼里闪过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望,他道:“萧殁能给你的,本王也可以。”语气很固执,又坚决。 到底在争什么,天下,还是她?云宁止来不及思考,言语竟然先于思维了。 这女子倒好,乱了他的心,却只是冷笑,嘲讽得毫不掩饰,懒洋洋的语气,说:“那把你的命给我吧。”眼角一撩,风情里都带了狡邪,“我家男人我舍不得,你,我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云宁止脸色沉得一塌糊涂:“他有什么好?” 语气很愤怒,甚至咄咄逼人。平生第一次,尝到了一种滋味,很不好受的滋味。 容浅念就纳闷了,这厮是哪里来的自信,哪里来的气场。 下巴一抬,语气一横,声音不止高了一个度:“哪里都比你好。” 这下,围观的人都听了去。 原来,战神殿下,这是尝到醋的滋味了。 冷不防,云宁止阴森森来一句:“命不过二五。” 容浅念顿时窝了一把火,忍无可忍了,她一撩衣袍就要干架:“尼玛,老娘耐心不好,想打架别跟老娘搞迂回!” 彪悍的言语,回声荡荡…… 殁王妃,很狂很彪悍。 半天,云宁止没有动作,只是沉着脸,沉着眼看着容浅念。 尼玛,装深沉啊。容姑娘耐心不好,吼上一嗓子:“你还打不打?”没吱声,她拂下挽起的袍子,哼了一句,“我家男人喊我回家吃饭。” 说着,长发一撩,直接走人。 身后,云宁止的话骤然沉沉:“花朝节上,本王许你的话,对你一直作效。”声音骤然穿透,一字一字掷地有声,“他日,你来云起,本王迎你为妃。” 城门千人,一句话,传过了风清的天。自此,无人不知云起楚王心系风清殁王妃。 他人傻了眼,怔了神,容浅念只歪了一下脚,低咒一句:“尼玛。”眼一横,转身,恶狠狠丢去一个眼神,她声音照样掷地有声,不弱云宁止半分气势:“他日,我去你云起,踏你疆土。”大手一挥,语气很恶,“滚吧。” 这话,殁王曾有言。 果敢狠绝的女子……云宁止晃了神,未动。 容浅念翻了一个白眼,自个儿滚了,捋了捋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殁王妃潇洒地走了,云彩……貌似都带走了,城门的天都阴了,大中午的,阴气渗人的,围观的群众默默低头爬走了。留千名护卫军,一匹马,还有一个‘黯然伤神’的男子,他晃了神,怔怔地看着那女子走远的方向。 片刻……片刻……又片刻…… 离上前,欲言又止,还是不知说何是好,仔细思考,斟酌,措辞,小心翼翼地说:“王爷,这女子。”看看自家主子的脸色,掂量着声音,继续,“太滑溜了。”不宜为楚王妃啊……离在心中呐喊。 哪止滑溜,简直滑不溜秋,抓不到尾巴,抓不到人。看着自家王爷出神的模样,这话果断省了。 云宁止还是看着那方向,道:“本王总会抓住她的尾巴。”嘴角噙着可疑的笑。 第202章 花朝乱(1) 爷,您确定您抓得住? 这话离哪里敢说,换了种措辞:“太奸诈了。”不宜为楚王妃啊……再次呐喊。 但愿打消了爷这抽风的想法,不料…… 云宁止嘴角可疑的笑更大了:“合本王胃口。” 您胃口不小啊,那女子可不是一碟清粥小菜啊,重口味着呢。 离绞尽脑汁:“太,太。”一咬牙,狠狠道,“无耻下流了。”不宜为楚王妃啊……离都快呕心沥血了。 这绝对是实话,真话,实在话。 气氛突然一冷,离缩缩脖子,头顶传来一句阴测测的疑问:“离,你对本王的眼光有意见?” 有,很大意见!那个女子,不宜为楚王妃啊…… 离,脸色一摆,很严肃:“属下不敢。” 云宁止脸色这才好了些,翻身,上了马。 离,默默上前牵马,纠结了好一番,还是说:“只是王爷,她既能翻了风清的天,定也能搅了云起的安生,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宜,不宜……”为楚王妃啊…… 支支吾吾的话还没说出口,云宁止冷冷一言:“楚王妃的位子可入不了她的眼。” 自然,自然,那只狐狸,胃口大着呢。 “那王爷……” 您就断了念头吧。 离正欲苦口婆心,自家王爷又丢过来一个字:“抢。” 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于是乎,离一路哭丧着脸。 他家王爷,来了一趟风清,整个人都变了,居然,居然染上了某个女子的恶习,恶习! 云起雨落归国,风清这才安静了,只是这安静只维持了三天。第四日,雨落成帝一纸诏书传到了风清金銮殿之上,又是一番风起云涌。 退朝后,金銮殿外,十里长廊里,百官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这成帝到底何意?”这捋着胡子纳闷的人,一身红色官府,绣以仙鹤,乃风清正一品文官。 “怕是心思不浅,当日一纸诏书点名要昭明世子联姻,如今,又换了夏王,当中必定有玄机。” 搭话的老者,白发苍苍,红色官服绣以锦鸡,乃二品文官。 身侧长相魁梧的男子言:“我看成帝是嫌世子身份低了,配不上伏枫皇女的身份。”蓝色官服,缎面绣以狮子,乃风清武官一品。 仙鹤君连连点头:“也是,夏王是前皇后之子,众皇子中唯一的嫡出皇子,太后偏宠,又得江南年家扶持,自然比昭明世子权贵得多。” 锦鸡君作深思状:“不知夏王作何打算?” 仙鹤君义愤填膺:“伏安皇长子死了,瑶光又被罢黜了,这伏枫皇女指不定就是将来的雨落女帝,还有什么好打算的。” 狮子君虚捋胡须纳闷:“不是说,夏王恋慕殁王妃吗?” 诶,这小道消息天下皆知啊。 仙鹤君一脸义正言辞,官腔味十足:“妇人之见又岂能端上国势,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夏王自会有掂量。” 狮子君连连附和:“也是,雨落择了风清为盟,云起被瓜分,指日可待,这天下重着呢。” 锦鸡君咋舌惋惜:“昭明世子怕是不好受吧,还未入主,便成了下堂夫。” 三君皆摇头,叹息。 冷不丁,一个慵懒的嗓音传来:“本世子看起来像不好受吗?” 三君抬头,对面回廊小亭中,男子摇着一把折扇翘腿而坐,着了一身绯色的袍子,半敞着,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如此不修边幅,如此妖里妖气,却浅笑艳丽。 公子如妖,胜似佳人。正是市井给萧凤歌的题词。 三君傻住,下一刻,齐刷刷一声扑通:“世子息怒,臣等有罪。” 说起这风清皇宫里最不能惹的几个人,昭明小霸王敢称第二,也就只有殁王妃敢称第一了。 这下好了,老虎嘴上拔了毛,手还能保住?三君大人心尖都颤抖了。 萧凤歌撩起长袖,懒懒斜挑着眼角:“私自议论皇家秘辛,诽谤皇家世子,你说。”折扇一收,指着仙鹤君,“该当何罪啊?” 语气,一贯邪肆,带着笑。 这笑,与殁王妃简直如出一辙,危险邪恶得不动声色。 仙鹤君抹了一把汗,嘴皮子哆嗦:“削其官职,贬、贬为庶民。” 萧凤歌一把将身子插在了衣裳间,十足风情:“风清法律倒是背得熟,你们说说,本世子应该怎么处置你们呢?” 怎么处罚?皇帝就忠亲王这么一个胞弟,忠亲王府就昭明世子这么一根独苗,怎么处罚,还不是这霸王一句话的事情。 三君颤抖了,慌张了,磕头了:“世子恕罪,世子恕罪。” 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半阖,语调一拖,玩味劲十足:“恕罪啊。”想了想,煞有其事地认真,“本世子素来心善,自然会看在众位大臣劳苦功高的份上从宽处理。” 据说,昨个儿这位‘善人’给忠亲王爷送了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其美名传宗接代,老王爷到现在都下不来床。 这可是嫡亲的爹啊! 心善?这位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宽大处理?可能吗? 下一秒,昭明世子话锋一转:“只是……” 果然有下文。 锦鸡君一脸深明大义:“世子请讲,臣等定为世子赴汤蹈火。” 仙鹤君与狮子君也连连附和。 萧凤歌连连摆手,一脸和善:“赴汤蹈火就算了,你们只要把刚才的话,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吹上一吹。” 三君一愣。 这耳边风要吹到了皇上太后那……私自议论皇家秘辛,诽谤皇家世子,罪当削官职,贬为庶民。 这就是宽大处理? 三君虚汗淋漓,一脸吃了苍蝇样:“世子,臣等不、不敢啊。” 皇帝太后那,能吹耳边风吗? 萧凤歌不怒,反笑,笑得妖娆,笑得无害:“不敢啊。”凑过去,半蹲着,调侃一般的戏谑语气,“前些日子大司马被调至乾州,你们都听说了吗?” 三君点头,自然听说了,一品大司马说贬职就贬职,百官中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第203章 花朝乱(2) 容姑娘囧了,红着厚脸皮,虚张声势地嚷嚷:“造人大业,乃人生之大任!” 在容姑娘黄色的脑子里,还有比滚床单更正的事吗? 果断没有。 萧殁笑意都溢出了眼角,他如此欢愉的模样,竟是美极。 “把萧简弄到雨落,是你顺带的吧?” 好家伙,这真正的正事……倒变成了顺道了,不心虚吗,她就? 萧殁将她安置在怀里,初冬的夜已有些寒,掖紧了锦被,他说:“雨落势必要两国择一来联姻,而云起夜帝与楚王内政,云起的天不太平,夜帝掌政权,楚王掌兵权,到底将来谁坐稳那个位子,还是变数,所以,她选风清。” “那云起岂不是危已?”容浅念怕冷,将凉凉的手蹿进萧殁的里衣里。 “未必。”他捧着她的手暖着,嗓音在冬夜里低沉得好听,“云起多山,一夫当关,又以战马闻名天下,胜算两分。瑶光落,伏安死,伏枫不谙世事,雨落已动摇了国本,云起添一分胜算。又加之战神楚王善兵法,掌云起兵权,又添两分。四对六,胜负皆是变数。成帝择风清而弃云起,这也是其中原因,即便三国鼎立变成了两国对垒,也不是长久之势,成帝自然不愿留云起这个劲敌。与风清联姻是必然之事。” 六年前,上容公子一赋扶风曲,安定了蠢蠢欲动的三国。 她终于知道,到底她的男人,除了韶华外,倾城倾人的,还有什么。她撑着眼,细细看着,借着流苏的烛火打量男子的脸,心动得一塌糊涂。 她的男人,拥有世间最美的一双眼,能看破她,看破天下。 她对着那蓝眸就亲下去,嘴角高高扬起,这才继续说:“太子被废,风清储君未定,不止萧简,你,萧霁,甚至萧闵都有可能,为何成帝独独挑了萧简?”灵动的眸子一转,她噙着笑,问,“相公,你动了什么手脚?” 风清男子,心思最玲珑者,是她怀里的男人,他曾为雨落丞相,成帝如何看不出来,选了萧简,一定是别无他路,让成帝别无他路的,三国之内,怕是只有她家男人。 耳边,嗓音清雅,散在流苏帐幔之中,简直醉人:“雨落环里海,国库收入的九成皆来自船运。若封海关,不出三日,雨落必乱。” 哦,封了雨落的海关啊,确实,成帝没路了。 她撑着脑袋趴在萧殁胸口:“雨落海关那可是个香饽饽,一年前我用风清的三分盐运和铁木那个老头换一成他都不为所动,那个守财奴怎么舍得断了自己的口粮来封海关?” 雨落十分经济,海足足占了九分,可谓是命脉。那个饽饽有多香,曾几度容姑娘想偷蒙拐骗占为己有来着。 萧殁淡淡回道:“铁木,曾是我母妃的护卫。” 那个古怪的盗贼头子? 容浅念愣了一秒,随即笑了,巴巴着眼看萧殁:“我可以理解为那块香饽饽就在我口袋揣着吗?” 盗贼老头的就是她男人的,她男人的就是她的,这样理解很合理嘛。 萧殁点头,看着女子发光的眼,只觉得心头发软,道:“嗯,是你的。” 她如此欢喜的模样,就算不是,他大概也会想尽手段变成是。 容浅念瞬间觉得口袋沉甸甸了,掩着嘴压低声音:“低调,低调,这是秘密。” 有财不外露,是容姑娘为数不多的优良品德。 萧殁由着她,爱极了她敛财的模样。 容浅念乐了一阵:“继续继续。” “封了海关,雨落国库吃紧,而萧简背后是天下首富年家,一方缺钱,一方恋权,自会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容浅念眉头微拧:“萧简不像恋权的人啊。” 身为前皇后之子,风清皇家唯一的嫡子,太后偏宠,又有年家扶持,东宫之位他绝对有资格争上一争,只是萧衍被罢黜这么久,也不见他动作。 难道是女人的第六感,容浅念就觉得萧简不是恋权之人。 萧殁凝着她若有所思的眼,无奈地蹭了蹭她额头:“傻瓜,你不懂男人。”语气,有些寒,“权利有时候不仅是尊荣,也是筹码。” 萧简不恋那份尊荣,却想要那个筹码,他恋的……是她,怀里的女子。 萧殁将她抱紧了。 容浅念动了动,接话接得很顺溜:“我当然不懂男人,我就一个男人。”语气,特意强调了一个。 难不成,还想要两个?三个?四五个?难道是今晚风大,容浅念闪了舌头。她立马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我发誓。”说着,竖起四根手指。 这姑娘说谎时,只会竖三根手指。 萧殁抓过她凉凉的手指,揣在怀里,捂着。 多善解人意的男人啊,容浅念笑眯眯。 “取代凤歌儿联姻的人选不少,为何挑了萧简。”她想了想,语气难得正经了,“他有野心,有资本,也有那个能耐,将他推到那个位置,天下之争他必定插一脚,太冒险了。” 容浅念想,还不如直接推了草包去,将来想拉下来多省时省力。 嗯,诚如萧殁所说,她精明,却不懂男人。 视线痴缠,他说:“拿天下冒险,因为我赌不起你。”他将她的容颜映在眸中,“萧简,对你有意。” 容浅念悟了,敢情,这天下洗牌,是她家男人醋了啊。 诶,她不红颜,倒是有做祸水的资本。 容浅念蹭过去,讨好地笑着:“夫君大人,给你惹了桃花,妾身罪过啊。” 萧殁揽着她的肩,她衣衫半敞,肩头半露,他嗓音微哑,眸子缠着她,道:“不若功过相抵。” “额?” 容浅念怔了一下,随即,天旋地转,躺进了暖洋洋的被褥里,她在……下面。 烛火捻灭,初冬的夜,一室暖意。 十二月九日,钦天监夜观星象,订了良辰吉日。惠帝下旨,十二月二十八,宜婚嫁,夏王和亲雨落。 旨意刚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椒兰殿中便有不速之客来访。 第204章 花朝乱(3) “小姐,夏王到访。”十二道。 躺在美人榻里的女子抱着狗儿,掀掀眼皮,懒懒笑着:“来得真快啊,这圣旨才刚领吧。” 这是料准了? 十三问:“那小姐,这人,你见还是不见?” 容浅念眸子挑出笑意:“见,当然要见。”顺着元帅大人一身白毛,她眉眼疏得甚是开,“等到夏王爷去了雨落,再见可就指日无望了,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这点见礼还是要做足的。” 装,你就装!十三懒得拆台。 倒是一边青衣突兀地来了句:“一家人?” 这话从某人嘴中说出来,听着实在不顺耳。 容浅念点头,瞟着青衣,弯眉反问:“难道他不是萧成邑的种?”怀里,元帅大人懒洋洋地蹭蹭。 萧成邑?好家伙,整个风清,惠帝的大名谁敢念得这么明目张胆? 青衣接不上茬,语气一转:“王妃,王爷有令……” 椒兰殿,不接见男子。 容浅念直接打断,眸子一眯:“青衣,你可真不长记性,每每总是忘记这椒兰殿谁做主,真叫本王妃头疼啊。”抬抬手指,“十二,领出去,好好教教。” 十二眉头一皱,犹豫了片刻,上前。青衣脸一黑,识趣地出了内殿,十二跟上去。 容浅念这才欢快了,懒懒问着:“十三啊,你家姑爷什么时候回来?” 哟,估摸时间呢,怎么,想干坏事啊? 十三面不改色:“姑爷去了晋文公府议事,怕是要到晌午才回。” 容浅念听了,拂拂素白的衣裙:“我这个做弟媳的可不能让人等久了。” 说着,抱着元帅大人去了会客殿。 殿中,人似乎已候多时,茶添了两杯,男子侧脸微微有些沉。 “不知道夏王爷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萧简抬眸,女子怀抱着白色的狗儿,从殿门缓缓走来,素白的衣,不加修饰,长发也不曾挽发,随意地散着,唯有额间坠了一点翠玉,更衬得女子眉眼灵动,嘴角,是一贯的笑,漫不经心。 世间美丽的女子何其多,惊心动魄的却极少。 萧简微微怔了。 殿外,青衣挪了一步,又一步,几乎贴近会客殿的殿门。 身后,女子毫无起伏的声音:“退一步。” 青衣犹豫,片刻,还是退了一步。神情专注着,侧耳殿中之声。 十二抱着手:“退一步。” 青衣寻思,又退了一步,殿中声响隐隐约约。 “再退两步。” 青衣骤然转眸,没有动作。 他家王爷有令,椒兰殿不接见男子。 半天,还是没有动作。 “不退?”十二从腰间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要打起来,至少退方圆一里。” 青衣脸有些转青,不退:“身为女子,太像你家小姐。”斟酌了一下,道,“不好。” “我家小姐这种时候,会直接。”十二勾唇,嘴角有若有若无的笑。 难得,这个面瘫脸会笑,青衣怔了一下,就这一下,女子的匕首已经近了,她道:“会上手。” 青衣连连闪躲。 果然,打斗起来,退了方圆一里。 殿中,容浅念一撩衣裙,坐下,斜靠着椅背,端了一杯茶:“看够了?” 语气,动作,毫无女子之态,江湖味很足。 抿了一口茶,她放下茶杯,放下怀里的狗儿,那狗儿舔着茶喝,末了,伸出爪子,扒着桌上的糕点。 萧简眸子微敛:“钦天监那边是你动的手脚。” 接近年关,怎会有宜婚嫁的日子,定是她动了手脚。没有疑问,他笃定。 容浅念也不否认,很大方地承认,很坦荡的言辞:“本王妃这不是怕事出有变嘛,所以给夏王爷解决了这后顾之忧。”她耍着桌上的狗儿,抽空中摆摆手,“不用谢。” 萧简一声冷笑:“后顾之忧?”他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是你要一劳永逸。” 这个女子,她心思手段用尽,就是为了将他推远。 萧简自嘲。 容浅念作恍然大悟状:“这你都知道?好吧,所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他没有,他只是问了一句:“为何?” 她抬起眼,回答地理所当然:“那个位子你也想要不是吗?” 他不可否认,声音艰涩:“那你可知道为何我想要?”手中的茶凉透了,全然不知。 他说我,不是本王。 她毫不迂回:“知道。” 萧简嘴角爬上嘲讽的笑,饮着凉了茶,眼都变冷了。 他怎么忘了,这个女子何等心思剔透,即便他从未开口,她又怎会不知。 她抬起眼,丹凤的眼,黑白分明得好看,她说:“所以,与雨落联姻的不是萧凤歌、也不是萧闵,是你。” 她啊,容不得他对她的心思……如此薄情的女子呢。 萧简嗤笑一声:“容浅念,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女子。”凌厉的鹰眸中,竟是荒凉。 “现在知道还不晚。” 她对着他笑,明媚得刺眼。 灼了他的眼,苦笑,他嘴角浓浓自嘲:“晚了。” 不知何时,也不曾预料,她便那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眸中,等发觉,早就一头扎进,泥足深陷了。 她却只是笑得轻松:“不是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想了想,“嗯,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 她只用了四个字,多轻率的四个字,倒是如何要将融入骨髓的东西剔除来? 萧简仰头,将冷彻的茶水灌下喉咙,微微有些涩:“你既将我推上了那个位置,我便在没有了退路。既然要争,就总要有个结果,要么,我败,为贼为寇,生死不由。要么,我胜,取我所想,不择手段。”他冷笑了一声,“迷途知返?你倒说说,途在哪里?” 是她,是这个狠心又精明的女子,断了他所有出路。 容浅念抬眸,迎上那双深邃到要将人吸进去的眸子,她扬唇,一贯地洒脱:“所以,你今天是来宣战的。” 第205章 要玩就玩死人(1) 宣战?对上她哪次不是一败涂地? “容浅念,你应我一件事。” “说说。” 她低着头,专心逗着桌子上的狗儿,长发泼洒,他看见了她发间龙凤鸣祥的簪子,窗外的光照着,闪着一点灼眼的金光。 那个簪子,真的很不适合她呢? 萧简道:“若那一日,我胜了,不要恨我。”声音沉甸甸的。 容浅念手上一个用力,戳饭了元帅大人的肚子,她抬头了:“我可小肚鸡肠得很,怎么可能不恨你,没准做个小人,夜夜诅咒你,扎不死你。” 不,她不会扎小人,以她的性子,她大抵会直接扎人。 沉吟了片刻,他又道:“败了。”眸光相对,他看得认真,“你便亲手葬了我。” 他想,若是她亲手下葬,总该记得吧。 疯子! 容浅念在心里骂了一句,还翻了个白眼,嘴上却问:“墓碑上写什么?” 萧简想也不想:“你的名字。” 容浅念嘴角一扯,手上没个轻重,茶杯狠狠扣在了白狗儿的头上,哼哼唧唧的声音被容浅念恶狠狠的声音盖住:“你可真狠毒,死了也不忘咒我。” 萧简却笑道:“比不上你。” 这样,她总该不会忘了吧,兴许年年清明,她想着他坟头的名字,也会对他要咬牙切齿一番,这样也是好的。 要是容浅念知道萧简此番想法,一定会说‘老娘一定刨了你的坟,把你晒成干尸’。 此时,她倒是大方地点头:“我应你,若有那一日,我一定给你选个风水宝地。”伸出两根手指,她搓了搓,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光,“不过,陪葬品是不是要提前给点?” 她晃脑敛财的模样,倒是欢快,发间,那簪子晃了晃,金光闪闪。 萧简指着那簪子:“你头上的簪子。” 容浅念笑盈盈的脸当下一垮:“老娘葬了你,还得赔上自己的聘礼给你当葬品,开什么玩笑。”眸子一挑,很扎人的光,“你在耍老娘吗?” 这姑娘,每每恼了,就一口一个老娘。 萧简神色如常的冷峻:“你可知道这龙凤鸣祥的簪子原本的主人是谁?” 容浅念没好气:“端妃。” 萧简摇头:“不,是太后。” 太后?容浅念眸子眯了眯。 萧简斜睨着她敛眸的小脸:“当年,端妃初入宫廷,父皇便独宠椒房,太后自然容不得,便接着父皇的手,赐了这只凤簪。” 那个老婆娘,真他妈欠。 “太后不会蠢到自己动手。”她取下发间的簪子,细细端详着,“即便簪子有问题,也不致命。” “簪子确实要不了人的命。”他眸子影沉沉的,“后宫之中,女人若韶华不再,留住男人的,你觉得是什么?” 容浅念脸色骤然变了,丹凤眼里流光湍急。 萧简接过话,缓缓沉下:“子嗣。” 这簪子,要不了命,只是…… 她敛着眸子,看不见丝毫眼底的情绪。 萧简道:“只是太后失算了,端妃善医。”微顿,声音带了穿透一般,“而萧殁,也善医。” 沉默的她,骤然抬眼,丹凤的眸子,全是错落的流光。 那日,瑶光获罪下狱,辰时,他对镜,为她挽发,将那龙凤鸣祥的簪子插在了她发间。 “十一,莫要再弄丢了。”萧殁声音特别的温柔。 那簪子几经周转,次次都是他替她插回发间。 她就只是笑笑,撒娇的语气:“不怕,你总能找回来。” 萧殁揽着她,拂着她发间的簪子,声音有些凝重:“以后不要取下来。” 她便撑着眼皮耍起了无赖:“淑女难为啊,相公,簪子这玩意真麻烦,我喜欢往头发里插针,白森森的多好看,还可以扎人。” 其实后半句才是她的重点,她一贯不爱女儿家的饰物。 萧殁吻她的唇,用了蛊惑的嗓子诱她:“乖,听话。” 她一贯的没有抵抗力,立马便笑盈盈地点头:“遵命,夫君大人。” 那时候,她只是以为,那簪子是端妃的遗物,所以不同,竟不知,这凤簪里有这么多不为人知。 容浅念紧紧握着掌心的簪子,冷冰冰的眼,凝向萧简:“是你的计谋吗?”眸子很厉,“挑拨离间。” “是。”他毫不隐藏。 容浅念很想现在就葬了这该死的男人。 咬咬牙,她道:“在下甘拜下风。”嗓音一提,她大喊,“十三,送客。” 萧简起身,嘴角是带着淡淡的笑。 此后,椒兰殿的天,一直低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十三试探着:“小姐?” 容浅念沉着一张脸,睫毛扑扇地厉害,抓着元帅大人的手大概很用力。 元帅大人在哀嚎。 容姑娘这是气大了?容姑娘一生气,准有人倒霉,十三越发掂着,小心翼翼地:“小姐,气大伤身。” 容浅念嘴角一抿,眸子一眯。 妈呀,这眼神,能杀人了。元帅大人哀嚎得更凄惨了。 这气生得不小啊,要炸毛了。 十三连忙帮她顺毛:“这是哪个不知死活地惹小姐生气了,等姑爷回来……” 毛好没顺完,容姑娘一声大吼:“萧逸遥,你给老娘等着!”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妈呀,完了,顺错毛了,摸到老虎屁股了。 十三低头,默默地移动脚步,蹭开一点,再蹭开一点…… 忽然,容浅念一个眼刀子飞过去:“你说谁不知死活?” 十三眼皮一跳,乖顺了:“奴婢嘴拙。” 容浅念又砸了个眼刀子,才转过身去,揪着元帅洁白的毛,破口大骂:“萧逸遥你丫个混蛋!” “啾啾啾!”元帅大人那叫一个哀嚎。 十三嘴角狂抽,这姑娘啊…… 那姑娘袖子一甩,元帅大人一个骨溜溜滚到了地上,凄惨地哀嚎了一声,伸着小爪子揉着毛,细细地揉:小爷的宝贝毛发啊…… 第206章 要玩就玩死人(2) 一把白毛在空中飘来飘去,容浅念身影已经走远了,十三愣了好一会儿才跟上去。 “小姐,这是去哪?” “太医院。”容浅念字字都像咬着牙磨出来。 十三跑着小碎步,上气不接下气:“去太医院干嘛?”随口一句,“等姑爷回来……” 容浅念突然回头剜了一眼,十三险些被口水呛住,就看见自家小姐脸很黑,恶声恶气:“不许喊那个负心汉姑爷,老娘正来火呢。” 哦,原来这火是姑爷点的。 不许喊姑爷? 十三立马改口:“等那个混蛋回来……” 容浅念眸子一眯,阴沉沉的眼:“老娘的男人是谁都能骂的吗?” 不是!就您老能。 这守夫奴,来火也不枉本质。 十三再度改口:“好吧,等你家男人回来……” 当头又是一嗓子吼过来:“再敢提他,老娘就把你嫁给……” 又来这招?十三暗暗翻了个白眼,好声好气地提醒:“小姐,容家厨房的鳏夫早死了。” 容浅念脸黑锅了,彻彻底底。 “元帅。”磨牙切齿,容浅念手指一劈,“咬她!” 顺着白毛的元帅大人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了看容浅念,瞅了瞅十三,果断地扑向十三。 接着,一阵哀嚎。接着鸡飞狗跳,不仅椒兰殿,是整个宫中。 午时三刻,晋文公府外,椒兰殿铁衣卫求见。 楚林脚步急切,上前,躬身行了个礼:“王爷,宫里出事了。” 萧殁眸子骤然一沉:“何事?” 一边,晋文公也竖起了耳朵,想必是殁王妃又不安生了。 “王妃她……”楚林支吾了,额头一跳一跳的。 果然,是殁王妃在闹腾,不知道又是要折腾死谁。 “她怎么了?” 一句话没留,萧殁直接往外走,脚步有急切。 晋文公赶忙拱手:“恭送王爷。”抬头,已经看不见殁王爷的身影了。 晋文公摇摇头,我的王爷哟,您这是担心个啥劲头啊,王妃那哪用得着。 门外,男子的声音迫切,又似乎有些慌张:“可是谁找她麻烦了?可有受伤?” 晋文公继续摇摇头,直叹气:麻烦?谁敢啊,受伤?谁能耐啊? 外面,楚林吃力地跟着自家主子的步伐,一边喘着粗气回话:“没人找王妃的麻烦,也没有受伤。”楚林顿了顿,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只是王妃找了别人的麻烦,受伤的也是别人。” “那便好。” 男子俊逸绝美的脸,这才柔了冷峻,嘴角,还有隐隐扬起。 楚林汗颜了,我的主子啊,不带您这样厚此薄彼的。抹了一把汗,楚林继续说:“已时,王妃无缘无故便掀了太医院的屋顶,一把火烧了所有药材,还指着一群御医大骂庸医。” 王妃,这不是纯找茬吗?骂人也就算了,拆人招牌,毁人饭碗,问起来,那位主只道了了句‘老娘高兴’。 您老高兴就能摘了人脑袋当球踢? 楚林都觉得玄幻了,嘴角抽抽,继续:“午时,王妃去了怡和殿,方一出来,太后身边的婢女便去太医院宣御医,说是急火攻心吐了血,可是太医院的药材被王妃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御医们也一个一个惊慌失措的,竟无一人出诊,这会儿,太后还晕着呢,皇上已经派人出宫寻医了。” 这姑娘,又是纯找茬。据说太后险些没一口气过去了,晕着的时候,嘴里还喊着那位主子的名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至于为什么?怡和殿几个伺候的宫人,到现在都颤抖地说不清完整的话,指不定给那位惹事的吓成什么样了。 楚林再一次默汗。 “此之前,可发生了什么?” 楚林想了想,道:“夏王爷已时来过椒兰殿。” 忽然,背脊一寒,空气冷了几个度,再抬头,哪里还找得见自家主子的身影。 这轻功,就这么用。 楚林默默地赶回去,这会儿,宫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 自然是乱得一塌糊涂,尤其是椒兰殿,。 从某王妃从怡和殿回来,整个怡和殿就阴气沉沉的,某王妃一进殿门,一掌就劈碎了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以及数扇窗户。 还好,殿中那些个什么元青的瓷瓶,沉木的砚台没给劈了,还知道挑便宜的下手。 这会儿,用午膳的时辰了,十二姐妹,青衣,楚夜都守在殿外,也没敢进去,省的被殃及了无辜。 “小姐。” 十三才喊一句,里面就吼过来:“不吃!” 十三耐着性子:“小姐,再生气这饭也得吃啊。” 这要饿着了,回头被折腾的不知道又是谁,反正这姑娘,不爽就喜欢拿人开刀。 这会儿,正开刀呢。 “给老娘滚。”恶狠狠,“马不停蹄!” 十三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楚夜上前:“王妃,您还是吃点吧,不然王爷怪罪下来……” 话还没说完,一个庞然大物砸出来。 “砰!” 楚夜一看,泪了。 元青的瓷瓶啊……肉疼! 楚夜侧身问十三:“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不过,千万别提你家王爷,不然。”十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秒杀!” 楚夜不吱声了,盯着地上的碎片,心情很是沉重。 片刻,里面安生了一会儿,那位主子没事儿人一般,问了:“什么时辰了?” 楚夜掂量着:“晌午了。” 一会儿,又来了一句:“晋文公府用午膳了没?” 额?晋文公?这思维跳跃不在正常线上。 楚夜莫名地很虚:“属下不知。” 又问了:“晋文公府的马车来了没?” 还是晋文公? 楚夜又道:“属下不知。” 语气不耐烦了:“晋文公府有人来传话了没?” “属下不、不知。”楚夜心肝都颤抖了。 这为主子到底抽的什么风啊。 第207章 要玩就玩死人(3) 里面女子哼了一声:“什么都不知,晚饭别吃了。” 楚夜嘴角都抽了,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 哦,王爷在晋文公府呢。 “王、王妃。”楚林颤抖,“王爷还没、没回来。” 话一落,随即……“砰!” 楚夜连跳三步,低头定睛一看,娘哟,沉木的砚台啊,好几千两啊,肉疼得都颤了。 可是,容姑娘还不解气,阴测测地丢了句:“明天也不许吃了。” 楚夜脸,酱紫了。 十三悠悠地插话:“我说过。”对着楚夜咔嚓一下,“秒杀。” “王爷到底怎么得罪王妃了。”楚夜这会儿声音都小了。 这情况,前所未有。 十三拖着下巴,想了想:“这就要问太后了。” “又关太后什么事?” 十三娓娓道来:“今天中午啊……” 今天中午,容浅念刚掀了太医院的屋顶,怒气腾腾就‘杀’去了怡和殿,一路上,见人踢人,见桌椅板凳,直接劈。 “殁王妃留步。” “殁王妃留步。” 一干宫人侍从一路跟着,也不敢上前拦着,小声碎念着。 “殁王妃留步。” 容浅念耐心不好,脸色更不好:“滚开。” 众人连退了三步,更哆嗦了:“王、王妃,太后在午休,不、不得……” 容浅念嘴角一牵:“要本王妃动手吗?” 动手?非死即伤! 宫人们傻眼了,掌事的嬷嬷脚下生风,溜进了殿里,嚎着:“太、太后!” 年太后挥开捶腿的宫女,眼皮抬了抬:“什么人在外面放肆。” 砰的一声,殿门被踢开了,裂了。 年太后脸一沉,抬眼看去,殿门口,女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提着素白的宫装,一双丹凤眼极是灵犀。 “哀家就知道是你这个不懂礼教的。”年太后脸色很难看,却忍着火气,“说吧,来哀家这怡和殿有什么事?” 容浅念一笑:“没事,纯属找茬。” 说着,一脚踢开了一个九鼎香炉,烟雾缭乱了。 果然,是纯找茬。 一干人等,连忙低头,恨不得钻进缝里,免得被殃及了。 “放肆!”年太后怒着眼。 放肆?容浅念笑得很放肆。 年太后从软榻上下来,由两个宫搀着,涂了丹蔻的护甲指向容浅念:“即便殁王宠着你,皇帝还在,哀家也没有死,这后宫岂是让你横行霸道的地方。” 容浅念抱着手,踩着那倒着的九鼎香炉,痞痞地撩起了裙衫:“嗯,本王妃正想横行霸道,是不是要先弄死你?” 年太后脸都白了,颤着手指:“你、你好大的胆子。”扯起嗓子,大喊,“来人。” 顿时,御林军提剑进了殿中。 年太后红着脖子一声令下:“把殁王妃给……” 容浅念懒懒回头,懒懒语气,只道了一个字:“滚!” 几十个御林军,都被摄住了,傻愣在那里。 太后见状,嗓音一提,响彻殿中:“给哀家拿下。” 御林军面面相觑,脚下有些不稳,上前,才一步…… “想死的,本王妃一定送一程。”漫不经心的语气,丝毫杀气都没有。 顿时,空气都毛骨悚然了,一众御林军脚步顿在原地,是一步也不敢在上前了。 笑话,这当口上前,完全纯找死。 “你们……”太后脸都黑了,“把哀家的话当耳边风了?” 久久,御林军每一个敢上前的。 宫中有句话说得在理:风清,听殁王妃的。 “本王妃就问你一句。”冷冰冰的丹凤眼一挑,她拔了发间的簪子,甩手便扔出,“这个簪子是不是你在大婚之日差人从皇陵取出,送到椒兰殿的?” 那簪子骨溜溜滚到了太后脚边,金灿灿的光一闪。 年太后脸色骤白,眸子,隐约有些闪躲:“这、这是当年端妃之物,理应放进椒兰殿的聘礼里面。” “也就是说,是你送去的。” 太后垂在袖摆里的手紧紧握紧,死死咬着牙。 容浅念踩着脚下的九鼎香炉,那香炉一滚,落了一地的灰,抬眼,冷得慑人:“这断子绝孙的簪子送了一次还不够,居然送到本王妃头上来了,你就不怕断子绝孙吗?”眼角笑意一收,“当年端妃性子善,只是藏起了簪子,本王妃可就没那么好打发了。难道你儿子就没告诉过你,别惹本王妃,后果,你这把老骨头承担不起。” 言罢,女子上前,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嘴角,有冷冷的笑。 年太后瞳孔一紧,惊愕放大:“你……” 她是如何知道? “怎么,很意外?”她笑了笑,森然染上眉眼,“知道是谁告诉本王妃的吗?” 年太后张张嘴,颤抖得发不出声。 她果然知道了。 容浅念挑起眼角,尽是渗人的笑:“是你的宝贝孙子呢。” 年太后脚下一软,倒在了软榻上,撑着案几,道:“这簪子虽是本宫送去椒兰殿的,可是却是萧殁给你的。” “本王妃的男人,本王妃舍不得惩罚。”她耸耸肩,不以为然,“所以,这不来找你了吗?总要拿个人来开膛破肚,不然,本王妃这火怎么泄。” 开膛破肚…… 殿中,一干人,战战兢兢,恨不得捂着耳朵。 “你想怎样?”年太后白脸,红眼,撑着案几的手指死死掐紧。 容浅念俯身,端起案几上的一杯茶,斯条慢理地品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茶杯,姿态闲散:“别怕,本王妃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再俯身,拂了拂年太后暗红的凤袍,一点一点理顺了,眸子一抬,轻声吐字,“就是在你活着时候,让你好好看看你的宝贝儿子是怎么让出那把椅子的,看看你的乖孙是怎么摔下来的,看看你年家是怎么一点一点被本王妃吃进去的,然后在你死后嘛。” 年太后手一软,瘫在了软榻上,满眼惊恐,那女子却扯扯唇,笑了,慵懒地扣着茶杯,继续道:“埋在萧家的皇陵外面,与你的先帝陛下鹊桥相会,让你的子子孙孙年年岁岁从你的坟头踩过,趴在你头上,对本王妃三跪九拜。” 第208章 妖孽没下限(1) 她不杀人,这个女子有的是办法让人生不如死。 “你!”年太后喉头一梗,“噗!” 一口血,吐在案几上,溅了几滴在女子手里的茶盏上,她眉头一皱,嫌恶地一扔:“尼玛脏死了。” 一杯滚烫的茶水,尽数倒在了年太后的凤袍上,年太后满脸惨色,嘴角,血还在渗着。 容浅念冷冷睨着,俯身,就着那凤袍擦才擦手上的血渍,不经意般的语气说着:“哦,还有,本王妃一定给你生个活蹦乱跳的小曾孙。所以。”手一松,捡起地上的簪子,抬头她言笑晏晏,“你可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地活着,我们好好耍耍。” 这女子,还不够。 年太后胸口一堵,又是一口血喷出,两眼一番,昏死过去了。 顿时,怡和殿兵荒马乱了。 “太后!” “快宣御医。” “……” 脚步急切,呼天抢地,怎一个乱字了得。 唯有殿门口,女子拂着白色的宫装,手里把玩着一根金色的凤簪,道了一句:“真他妈不禁气。” 随即,甩了锦袖,出了怡和殿大门,一身潇洒。 且说现在,楚夜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珠子都直了:“不禁气?” 十三来上一句:“可不是吗?就两眼一翻了。” 我的姑奶奶哟!这都是一群子什么人啊? 楚夜汗颜:“没两腿一蹬就很不错了。”很是担忧啊,“不知道我家王爷……” 十三大手一摆:“放心,门一关,大战个三百回合就没事了。” 这大战,咳咳咳……自然在床上。谁叫她家妖孽啊,就那点出息。 瞧瞧,这是美人苑出来的。 再瞧瞧,椒兰殿出来的。 “三百回合?”楚夜惊了,之后,眉头一皱,那叫一个忧心如焚啊,“王爷的身子,可不宜动武。” 动武? 这孩子! 十三嘴角一抽:“动什么武,动动力就行了。” 床上运动,剧烈虽也是情趣,可用上武力,那未免……咳咳咳,生猛了点。 十三自行补脑,全是颜料。 楚夜睁着迷茫的小眼睛,一脸困顿。 “这纯洁的孩子。”十三摇头叹息。 楚夜继续雾水。 好吧,楚夜小纯娃还在纠结着,怎么不动武来个三百回合大战。 这不开窍的脑袋瓜啊!十三上前,一拍胸脯,保证:“相信我,关关门,摇摇床就没事了,那妖孽,就那点出息,哪里舍得。” 说完,忽然头顶一阴,十三眼皮一跳,抬头。 娘哟,这么衰! 只见容姑娘正倚着门,一脚踩在门槛上,一手掐着纤腰,十足的痞样,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谁说老娘舍不得?老娘这就办了他。” 办了他?在哪办啊?床上? 人艰不拆……十三没做声。 “十一。” 男子好听的嗓音有些急促。 许是一路赶着回来的,萧殁带着些许的风尘,清俊的蓝眸,似乎要将女子的样貌刻进去。 这人来了,倒是要怎么办了人家?十三仔细瞧着呢。 “你、你。”容姑娘憋了半天,怒吼,“你还知道回来?” 虚张声势! 瞧瞧这脸红、期许、词穷、气虚的模样,半天憋出一句,还吼得像闺怨一般无二。 出息! “是我不好。” 诶,这世道也就只有她家姑爷吃这一套,瞅着人家姑娘眼红了,声弱了,然后就心软了,走上前,又是哄,又是拍。 哦,甚至还带着讨好。 曾几何时,某人说,这样的男人,遇着就按到,还作个啥啊。 这会儿,到了她这…… “我、我。”继续支吾,眼一横,“别以为老娘舍不得你。” 说完,头一仰,走起。 十三嘴角一撇,这姑娘,一不留神,矫情了。反观她家姑爷,一向淡定的人,倒是手足无措了般,低头敛眸走进去,像、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随即…… “砰!” 一声巨响,楚夜额角一颤,虚汗了:“门关了。” 我家王爷的身子骨啊…… 十三目测形式,觉着:“接下来应该要大战三百回合了。” 楚夜汗了。 王妃,您可悠着点,王爷的身子骨哟。 且说殿中三百回合…… 容浅念侧身一倒,躺上了美人榻,两脚一搭,翘起了二郎腿,眼珠子一顿乱瞟,四处瞅了个遍,就是不看眼前的男人。 萧殁俯身,屈膝蹲在她跟前,细语温言:“怎么不用膳?” 容浅念脸一转:“故意的,心疼不死你。” 这姑娘,就是矫情起来,也能让他心软地一塌糊涂,她对他,拿捏精准,他啊,确实心疼了。 “乖,先吃点。”萧殁捧着她的脸,哄着她,“吃完了再与我置气。” 容浅念眼眸忽然一抬,望进那蓝瞳里:“你都舍得亲手给我戴上那根簪子,饿一顿算什么。” 不过一句话,有气愤,有委屈,有苦楚,包含的情绪似乎太多,清凌凌的嗓音竟是沉甸甸的,响在他耳边,散不去,缠缠绕绕的。 光是她的声音,他便要溃不成军了,软软地讨好:“十一。” 她不应他,丹凤的眸子里,零零散散的星子乱得一塌糊涂的。 萧殁拂着她皱起的眉:“莫要为了别人,忘了心疼你自己。”他亲了亲她紧抿的唇,轻声说着,“谁都没有那个资格,即便是我。” “可是你有那个本事呢。”泼墨的发铺在白色的狐裘上,她枕着那黑白交错,侧眸,看着男子的眼,眸间,有隐隐水光,“这个世上,便只有你有那样的本事,可以欺骗我,算计我,因为我舍不得计较,舍不得对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张张唇,想否认,可喉间却哽塞得发烫,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总是璀璨明媚的眸子,竟也会楚楚水光,却依着性子,倔强地不肯流转。 心,狠狠发紧,生疼着,他轻轻将她拥进怀里:“十一,乖,你凶我也好,打骂也好,我受不住你这般模样。” 第209章 妖孽没下限(2) 容浅念难得的安静着,靠在萧殁肩上,侧着头,凑在了他耳边,声音有些哽塞:“你知道的,我有多狠,甚至对我自己都可以毫不手软,独独对你,我狠不下一分心肠,因为舍不得,该死地舍不得。”她扯着唇,似乎在笑,“就是因为这个,让你对我有恃无恐吗?” 笑得真荒凉,真凄楚,都不像容浅念。 原来,这个女子,悲伤起来是这般模样。 心疼得发紧,萧殁越发狠地抱紧她,轻叹着:“怎么会有恃无恐。”他亲着她微白的唇角,舍不得移开,痴缠着她的气息,“十一,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怕什么?”容浅念看着他的眼,凉凉的嗓音,“你连世上最妖孽的我都能拿捏在手里,你还怕什么?” 她家男人多厉害,居然让世上最妖孽的她都害怕了。 他上瘾一般地,不停地吻她,从额头,到眉眼,然后是唇,温柔得太过旖旎。 他说:“怕这世上你最舍不得的,不是我。” 那还有什么? 孩子。 她没有问,他也没有说,却彼此看了个透彻。 “你可知道,当年父皇并非一无所知。”语气微凉,低沉得有些压抑,“他替母妃戴上那根簪子,是要了他的江山,舍了母妃。”伸手,拂着她发间的簪子,深深凝住女子的眸,他一字一字道,“而我替你戴上,是我要你,所以舍了我们的孩子。” 情爱这个东西,真要命,将他变作了这般自私狠辣的男子,为了他心坎的女子,他可以舍弃一切,甚至包括骨血。 她抬头错开他的唇,唇齿间还是凉凉的,声音便也凉凉的:“江山和美人,谁说不可以兼得,只是舍不得冒险,所以便选择了取舍。” “嗯,舍不得冒险。”他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字轻声地说着,自然得仿若家常,“我舍不得拿你来冒险,我甚至自私地想,若孩子不健康便罢了,我们一家三口在地下相聚也好,若孩子健康,你是不是会。”微顿,嗓音艰涩,“是不是会因为他,而舍弃我。” 会不会…… 她紧抿着唇,侧脸绷得僵直。 每每她为难时便如此。 若真要选,她会不会舍弃?他对她丝毫没有把握,所以他说:“若有那一日,我命不久,只愿你毫无牵念,与我一起葬进黄土白骨。” 她忽然沉下了眼,脸颊上,他的手,冰凉冰凉的,丝毫没有温度。 原来,她爱上了一个如此薄凉的男人,却恍然发现,那个答案…… 声音越发沉了,紧绷得好似一扣即断:“我也曾想过,若是我死了,留你一个好好活着,很久很久之后总会忘了我,然后我被他人取代,你会很温柔地喊他相公,与他同塌而眠,痴缠着他一起亲热,与他一起终老。”苦笑一声,“只是,我尝过了那般滋味,便再也舍不得让出,甚至宁愿。”他毫不闪躲地看她的眼,毫不犹豫,“你与我一起死。” 一起死…… 会吗? 容浅念抬眼,眼底沉下了一层厚厚的雾霭,乌压压地让她喘不过气。 恍然后,她会的,无论怎样,她都舍不得他,就像她说的,这个男人,真的可以对她有恃无恐,谁叫她无可救药了呢。 薄凉的男人,狠心的她,多配啊。 她沉默着,耳边,萧殁的嗓音冷冷的蛊:“佛曰,爱生念,生痴,生欲,生魔。” “十一,我已经得不到救赎了。” 他妥协了,舍弃了,不要命,不要骨血,竟只想着与她一起长眠。 这个男人,真他妈疯魔了。 容浅念骤然抬眼,清亮得灼热,伸手,一把将他狠狠推远。 “十一。”声音,竟是颤抖的厉害。 萧殁慌了,从未如此害怕过,这是第一次,他的女人将他推远。 “十一。”他上前,伸手想要抱她。 容浅念一个鲤鱼打挺,闪开了,扯开嗓子大喊:“萧逸遥,你他丫的混蛋,你不是得不到救赎,你是他丫的蠢到不可救药!” 萧殁愣住了,蓝眸惊乱得一塌糊涂。 容浅念却纵身一跳,踩在了软榻上,指划着:“老娘就是要生,生他妈一个足球队。” “老娘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丫的,老娘才懒得生,一群萝卜头,要多讨厌多讨厌。” “谁说老娘会舍弃你了?你哪只眼看到了,白长了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 这个女子,生气的时候,便会口口声声的老娘。他喜欢,她生气时对他指手画脚,这才是他的女人。 萧殁沉下的脸,微微缓和了。 容浅念长吸了一口气,端起案几上的茶一口就灌下,恶狠狠盯着萧殁:“谁准你死了,你身体是我,人是我的,命也是我,我准你死了吗?” 原来,她只是气他这个。 萧殁阴翳的眉间,这才缓缓松了,走近了,哄着:“乖,下来,别摔着了。” 乖? 靠,难道她不是在发火吗?顿时,容姑娘窝火了:“你要敢死,老娘才不陪葬呢,老娘会刨了你的坟,把你的尸体做成干尸。” 萧殁无奈,若真有那一天,留了她一个人,她会吧。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嗯,还不止…… 容姑娘灵光一闪,冲着绝美的男子一笑:“哦,对了,老娘可不止找一个男人,最少得八个十个,然后让你儿子管一群人叫爹。” 萧殁脸色大变:“你敢!”咬牙切齿了。 容浅念扯扯嘴,笑得痞气极了:“你看我敢不敢!” 她敢,她一定敢。 萧殁乱了,额间朱砂都暗了。 “十一,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语气里,全是不确定的小心翼翼,讨好,害怕,慌张,夹杂了各种沉甸甸的东西,有些颤抖。 恍然发现,他怕的,不是黄土白骨,是这女子,拿捏他灵魂的女子,她若松手,他便真要万劫不复了。 “你别不要我。”他试探一般,拉着女子的手,慌乱无措的像个孩子。 第210章 妖孽没下限(3) 她任他紧紧抓着,迎着他灼灼的眼:“我容浅念的男人,就是剩了一口气,也得给老娘死皮赖脸地活着,就是弄死世间所有人也都给老娘像杂草一样活着,就是苟延残喘,也得给我咽着一口气,而不是成天想着安排身后事。” 骤然,她松了手。 他恍然了,竟不敢去抓她。 她道:“萧逸遥,你敢死,就试试。” 话落,容浅念转身便走。 萧殁微怔,随即,白色衣裾曳起,不见动作,转眼便到了殿门。 “十一,不许丢下我。”命令的语气,却带了微颤。 容浅念勾着眼角,斜挑:“还有一点,我容浅念的男人,必须什么都听我的。” 说完,一脚便踢开了殿门,裙摆飞舞,走得甚是潇洒,身后,男子声音有些荒凉,念着。 “十一。” 终究,他没有追上去,看着女子背影越见模糊,心口发疼,这女人,真是他的肋骨,会要命的。 再说,踢门走人的容浅念,一路杀气腾腾的。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啊?”十三赶忙了跟上去。 容浅念目不斜视,也不知死死盯着哪处冒火:“回娘家。” 娘家?这姑娘抽了? 十三好心提醒:“小姐你忘了,容家老头已经把你逐出族谱了。” 容浅念脚步一顿,回头一个眼刀子:“老娘要住,谁敢说什么。” 是是是,您老是谁?太后的脑袋都敢当球踢呢。 十三识时务,脖子一扬:“谁敢?弄死他!” 容姑娘这才熄火,继续杀气腾腾。 后边,楚夜挠头:“不是说大战三百回合就没事吗?” 所以说,武力不能解决问题。 于是乎,容姑娘就这样回了娘家,太阳还从东边升起,怪哉怪哉! 只是这会儿,太阳照不进椒兰殿似的,到处暗沉沉的,像,像……某王爷的脸。 某王妃这才出走一个时辰呢,某王爷这就开始心浮气躁、坐立不安了。 “王爷。” 楚林普一进来就看见一屋子都是阴沉沉的脸,越发小心翼翼了。 “去哪了?” 问得很快,很迫切。 嗯,某王爷很急。 楚林回:“相府。” 那位姑奶奶还真是好意思去,当初袍子也割了,义也断了,人也气晕了,弄死了,这会儿倒大大方方鸠占鹊巢去了。 这妖孽,果然不是一般品种。 “相府可有人为难她?” 楚林汗了:“想必是。”嘴角忍不住地抽,“没人敢。” 她不为难人家就该烧香拜佛了,为难她?谁没事找死。 也就某王爷,永远操着那碎心,这会儿又皱着眉沉吟了许久,那绝美的脸,大片大片的乌云,吩咐:“让铁衣卫好好护着。” 用得着吗? 楚林额角抽搐,强装淡定:“是。” 萧殁眉头稍霁,若有所思了片刻,又拧起来了。 “将王妃的日常的东西都搬去相府。” 这心操的。 楚林恭恭敬敬:“是。” 片刻…… “送些宫里的糕点过去。” 那位女主子,嘴刁。 楚林正要应,自家王爷又道:“将御厨都送过去。” 我的爷哟,至于吗? 再说了,御厨送去了,宫里各位主子是要喝西北风吗? 不过,就算整个风清都喝西北风,比得上那位主子一个饱嗝重要吗?自然比不得! 楚林回答得很响亮:“属下这就送去。” 楚林回头,才走一步…… “还是本王亲自去。” 额?楚林华丽丽愣住。 楚夜见状,立马上前:“王爷,王妃还没消气,这会儿王爷再去,怕是不妥。” 萧殁脚步微顿,蓝眸沉着。 楚夜趁热:“王妃性子烈,不能逼。” 说着,默默地递上了一本小册子。 然后,某王爷默默接过去,默默转身,默默去了书阁。 楚林问:“什么东西?” 楚夜回:“闺中秘事。” 听者,皆凌乱啊。 据说,那小册子上,记的啊,都是姑娘家不能说的秘密。 夜里,相府灯火嘹亮,因着来了不速之客,气氛静得分外诡异,这时辰,怕是都睡不踏实了,倒是容浅念躺得甚是惬意,翘着腿,咬了一口苹果,嘎嘣作响。 “小姐,这是王爷差人送来的。” 一箱子,又一箱子,十三揉着酸疼的胳膊。 容浅念侧身,大咧咧压在锦被上,将手里的苹果往元帅大人嘴里一塞:“还有呢?” “铁衣卫也都来了。” 容浅念兴致缺缺,在床上打了个滚:“还有呢?” “还有?”十三冥思苦想了,定睛,“哦,御厨,御厨也差来了。” 御厨?容浅念白了一眼,似乎心情很不爽,一脚把元帅大人踢下了床:“没了?” 元帅大人一个骨溜溜,打了个滚,苹果掉了,回头,眼珠子一瞪:小爷不跟你玩耍了!扭着尾巴,钻到床底下。 十三足足傻了十几秒:“小姐你还要什么?我差人去取就是了。” 容浅念手一抬,撑着下巴,眉眼转动得甚是不经意:“他就没带什么话?” 他?这圈子绕的。 十三悟了:“你说姑爷……” 才说了一般,某人一个厉眸过去:“你哪只耳朵听见我问他了?” 十三满额头的黑线,这姑娘,还能更不要脸吗? 秉着不与异类计较的原则,十三顺毛:“没问,您老没问。” 容浅念丢了个‘那是当然’的眼神,随即,躺下,左滚了一圈,右滚了一圈,又左滚了一圈……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容浅念咬牙了:“说。” 十三扑哧一声,笑了,轻咳一声,严肃:“姑爷什么话都没带。” 下一秒,某人小脸一黑,大声一嚷:“尼玛,老娘让你说他了吗?”还不解气,大手一挥,赶人,“出去出去,省的碍老娘的眼。” 第211章 将虐渣进行到底(1) 说着,一把掀过锦被,把自己窝在里面。 “啧啧啧。”十三摇头,“人艰不拆!” 里面,女子骂咧咧了一阵,才没声了。 月亮高挂,然后,太阳东升。 这是容姑娘出走的第一天…… 椒兰殿的书阁里,碧色绵延的屏风画前,纸窗透过微微的斜阳,衬得案桌前男子脸色极是俊逸,他低眸,看着手里的册子:“都做了什么?” 案桌前,楚夜站着:“吃喝玩乐。” 蓝头抬起,微凉:“事无巨细。” 楚夜仔细回想:“辰时,溜溜狗儿,已时,吃吃糕点,午时,逗逗女人,未时戏戏小厮。”上方空气忽然一冷,楚夜声音立马虚了,“酉时,开一桌赌局,三五成群到了三更。” 空气紧绷,沉默…… 屏风前的烛光,映得男子手指剔透,翻了几页,眉头时松时紧。 “可欢喜?” 楚夜愣了一下:“额?” 哦,闺中秘事第三话:女子,多强颜欢笑。下一话:切忌拆穿,宜放任! 楚夜淡定地回:“欢喜,欢欢喜喜。” 又翻了一页,俊容微沉,喜怒难辨极了,又问:“可有问到本王?” 闺中秘事第七话:女子,喜口是心非。下一话:切勿当真,宜冷放。 楚夜回:“没有。” 俊颜一冷,手上的册子,连着翻了好几页。 楚夜唇角一勾,闺中秘事,养妻居家必备良品啊。 这会儿,月上高楼,美人苑里,烛火暖得温柔。 “相爷申时去了椒兰殿。” 榻上,某人一块糕点砸在十三脑门:“谁让你提椒兰殿了?” 不提?不提还不得闹腾一晚上。 “奴婢多嘴。”默念:不与抽风的妖孽计较! 容浅念端着一碟子桂圆酿,拈了个在嘴里,一脸大发慈悲的模样:“本王妃百无聊赖,正想听趣事儿,便准了你多嘴。” 人艰不拆,人艰不拆! 十三长舒一口气,压下火气,扯了个笑:“相爷对姑爷说了一番话。” “嗯。”抬抬手指,“继续。”眼珠子眨啊眨。 还装! 十三脾气好:“还送了一本书。”顿了顿,嘴角一咧,道,“夫纲。” 容相老头送了本夫纲给殁王爷,醉翁之意,可想而知啊。 容浅念甚是懒散:“烧了?扔了?还是撕了?” 哟,瞧瞧,这是哪来的自信啊。 十三乐呵了:“姑爷去了书阁,用膳时间都没有出来,整整待了一天。” 容浅念一口桂圆酿梗在了喉咙,脸,青了。 十三赶忙端上一杯茶:“小姐别急,兴许姑爷不是看那劳什子夫纲。” “夫纲?”容浅念一声冷笑,“老不死的,骨头硬了,要松松筋骨了。” 相爷那把老骨头哟。十三掐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诚然,美人苑的某只妖孽不会知道,椒兰殿那位看了一整天的,不是夫纲,是闺中秘事。 这是容姑娘出走的第二天…… 还是椒兰殿,还是碧色的屏风,白衣的俊逸男子,还是那一本闺中秘事。 楚夜事无巨细,缓缓道来:“午时在文氏屋里用的膳,未时去林氏屋里品了茶,申时,两位夫人打起来了,酉时,闹到了容相跟前,戌时,容相犯了偏头痛的痼疾,请了大夫,子时,王妃差人送了张药方子,上面抄写的是。”楚夜嘴角一抽,强装淡定,“夫纲第四篇。” 烛火下,男子嘴角微扬,额间朱砂,柔和的绯色。 楚夜一见,趁热打铁:“王爷,王妃还是护着您的。” 也不知道这厮,是那只眼睛看出来这点的。 然,听者,眉眼都柔和了,瓷白的手指翻了下一页。 闺中秘事第十一话:女子,多护短,心口不一。下一话:切勿硬逼,宜收放有度。 楚夜再一次感叹,宝典啊! 美人苑里,又是这么个状况。 “已时附属国朝贡,奉了四个美人,午时皇上送去了椒兰殿。” 说着,十三抬头,她家妖孽,正坐在梨树上,晃着腿,嗑着瓜子:“收了吗?” 十三纠结了一番,如实道:“收了。” 话才说完,一把瓜子,华丽丽淋上了十三的头,一粒,两粒,三四粒……树影在摇晃,女子在彪悍:“尼玛,当老娘死了啊。” 骂完,一个翻身,利索地落地,拍拍手,一撩袍子就往外走。 “小姐,您这是要回椒兰殿?” 容浅念摆摆手:“寻花说魈魂窟里新来个几个小官,各个长得花容月貌,那小脸,都能掐出水来。”嘴角,笑得很邪恶,“去和寻花知会一声,明儿个,给爷留八个十个水嫩的。” 娘哟,那边才刚收了四个,这边就要八个十个。 您老消受得起吗?十三都汗颜了。 这是容姑娘出走的第三天…… 椒兰殿里,今儿个,气氛不对啊。 楚夜声颤:“辰时,王妃出了相府。” 萧殁眸子骤然一抬:“去哪了?” 楚夜汗了:“魈、魈魂窟。” “可有什么事?” 有事?花街柳巷的,还能干什么事。 “上了几壶酒,几碟菜。”楚夜越说声越弱,身子越颤抖,“唤、唤了几个姑娘,八、八个个小倌。” 骤然,初冬的天,冷得寒冬腊月一般。 咔嚓咔嚓……纸张被揉碎的声音。 楚夜背脊一凉,更弱了:“昭、昭明世子也去了。” 寒冬腊月变成冰封千里。 “将陈国的四个女子,送去忠亲王府。” 一句话落,白衣翩翩,不见身影。 那四个女子不是要给王妃玩的吗?楚夜叹气,默默蹲下,捡起那揉碎的纸张。 闺中秘事第二十三话:女子,难测善变。下一话:切勿犹豫,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会儿,夕阳将下,魈魂窟里正是热闹。 “大爷,里边请。” “爷,好久没来看奴家了。” 第212章 将虐渣进行到底(2) “成楣,好好招待爷。” “……” 三五成群的贵公子,摇曳生姿的美人小倌,这里,是风清最奢靡之地,自是魈魂。 楼下管乐丝竹,歌舞欢笑。 雅间里,一张美人榻,三两俊逸的公子,斟茶嬉笑的美人,环绕着侧躺榻上的红衣俊人儿。 偶尔,发出清泠般笑声。 红衣人儿伸伸腿:“小白,给爷揉揉腿。” 唤作小白的少年掩嘴轻笑,半蹲下,一双白皙的手,甚是嫩啊。 “太甜。”红衣人儿嘟着唇。 身侧,绿衫女子递上一盘晶莹的提子,榻上的那人儿懒懒摆手,手指抬了抬:“镜儿,茶。” 唤作镜儿的男子,奉上了一杯茶。 红衣人儿抿了一口。 “公子,可还要?”男子一笑,媚滴哟。 “乖。”红衣公子眉眼一弯,丹凤眼斜挑出一抹肆意的坏。 一屋子俊人儿都笑了。 这是哪家公子哥哟,这般妖气,瞧瞧,这左拥右抱的。 你说谁?容妖孽是也。 猝不及防,门被推开,笑声戛然而止。 容浅念依着美人榻,一手撑着下巴,眉眼微抬,隔着珠帘,那一身绯色的衣袍,甚是惹眼,嘴角含笑,风情了桃花眼。 骚包! “怎生来了?”容浅念懒懒语气。 萧凤歌抱着手,妖异的眸子一挑:“吃吃酒,听听曲,三两个小倌,美人绕膝。”嘴角一样,笑容艳丽,“小九,你可好生潇洒。” 容浅念招招手,揉腿捏肩的美人小厮退到身侧。 她懒懒撑起身子,倒上一杯香茶递上:“凤歌儿这是责怨我吃独食啊。”回头,对着美人儿笑着,招招手,“来来来,姑娘们,尽管使出你们狐媚的本事,把我家凤歌儿伺候爽了,爷我重重有赏。” 话落,三五个女子掩嘴轻笑着,一一上前,莲步摇曳。 “世子爷。” “来嘛。” “爷。” “……” 三五个美人,风姿绰约,一拥而上。 萧凤歌连连后退:“去去去,小爷我可不是你家公子,男女通吃。” 容浅念勾唇,邪笑:“怎么,不要姑娘们?”回眸,对着小公子轻唤,“镜儿。” 那唤作镜儿的美公子对着萧凤歌抛了个媚眼儿,含羞带切。 萧凤歌额角一抽:“小九,你是女人吗?” 容浅念作无奈状:“诶,真是个雏。”品了一口茶水,眨着单眼,“这魈魂快活的风流韵事可不是只有男子能干。” 这妖孽,真真没脸没皮。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榻,说得可不就是她。 萧凤歌依着她坐下,对桌品茶,笑道:“小九莫不是厌了家中糟糠,寻思着梅开二度?”凑近了一分,“爷觉得近水楼台甚好,甚好。”桃花眼一挑,媚眼天成。 又一没脸没皮的,这两人,真真是一个寨子里出来的。 容浅念伸出一根手指,将眼前放大的一张俊脸推开,反笑:“近水楼台?忠亲王府后院可有一屋子月亮等你这近水楼台去摘呢。” 这风清,谁不知道,这美人堆啊,在忠亲王的后院呢。 忠亲王府的香火啊,任重道远着呢,谁人不送上几个。 萧凤歌笑得风情,不以为然:“我家老头老当益壮,还伺候得来。” 容浅念学着老王爷的咬牙切齿:“你这不孝子!”说着,拈了块糕点就要往嘴里送。 萧凤歌接过她手里的糕点,放在嘴里:“确实不孝,这不卖爹求荣来了。” 忠亲老王爷听到这话,非得一口血吐出来。 这不孝子啊。 容浅念拍拍手上的糕点屑:“哦?说说。” 萧凤歌抿了茶,这才敛了戏谑的笑:“瑶光在回雨落的路上被人劫了。”顿了顿,眉眼笑得深意,“于同日,萧衍消失在大理寺监牢。” 同一日,这两人一同消失,鬼怪着呢。 容浅念听着,眉毛弯弯挑起:“难不成这两躲在某个地方做了对野鸳鸯?”抿唇,沉思状,“让我猜猜,到底是哪呢?” 萧凤歌但笑不语。 她抬头,一本正经:“嗯,突厥。” 萧凤歌大笑开来,应着女子一身男儿打扮,眼里藏了星子,灼灼发亮:“你这妖孽,明明成日里花天酒地,倒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这妖孽啊,揣度起来,实在太精明。 容浅念懒懒靠着软榻,翘起了腿,红袍铺散,姿态甚是随意:“未到丰收之际,陈国便来朝贡,想必是火烧到了眉毛。陈国不过是个小附属国,雨落与云起胃口大着呢,瞧不上,可不就只有接壤的突厥了。上次宫宴,突厥来犯元气大伤了,这才时隔不过数月,竟敢再次蠢蠢欲动,想必是得了庇佑。”她勾唇,似笑非笑,“看来萧衍给他送了好东西。” 一番话,丝毫不差,句句点破玄机。 这女子,真要命。 萧凤歌应了一句:“原本放在长信殿的边关布局图纸不见了,可不就是好东西。”笑了笑,不甚在意般随兴的言语,“突厥这北蛮子,胆儿倒不小,都跑到风清撒野来了。” 容浅念摇摇头:“突厥汗王可没那么大本事,幕后可有只很大的黑手呢。” 萧凤歌微微蹙眉:“联姻在即,雨落自顾不暇,云起内忧外患,自身难保,倒是谁还有这个本事?” 容浅念笑得难测,眸子凝成深深的光点:“倒是有那么一个人。”敛了笑,她一声叹息,“诶,那对残废不死,我这心头甚是不畅啊。” 想必,这下是要弄死了。 至于那只黑手……世间,谁的手还能黑过这女子,萧凤歌倒是不担心,他有更关心的。 “那萧殁呢?要不休了?” 容浅念眸子一眯:“凤歌儿啊,听说,陈国还送来了四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呢。” 赤果果的威胁! 萧凤歌语塞,灌了一杯茶水:“你这白眼狼。” 容浅念大笑出声,甚是欢快。 第213章 将虐渣进行到底(3) “仔细着乐极生悲。” 萧凤歌话这才刚落,门忽然大开。 额点朱砂,蓝瞳清妖,这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非上容之资,是萧殁之容。 软榻上的人儿,笑僵了,眼,勾勾地看着,仿若窒息。 世间第一美人,容九半分抵抗没有。 萧凤歌低眸,饮了一口茶,已凉,微微有些苦涩。 “十一。” 生得如此相貌便也得了,还生了一副如此蛊惑的嗓子。 他缓缓走近,唤着她,眸间,有些乱,急促的斑驳,竟也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这一声唤的,心头一咯噔,容浅念一个慌神。 便是在这一个慌神,她忘乎所以,然后,夫奴的本质嚣张作祟了。 她信誓旦旦:“美人小倌都不是我唤来的。” 她素手一指:“是凤歌儿。” 萧凤歌一口茶梗在喉咙,呛红了脸。 萧殁白衣,俯身,墨发撒下,黑白分明的俊逸,他贴着女子的鼻息:“喝酒了?” 容浅念双手撑着软榻,睫毛颤啊颤:“一点点。” 三天未见,相思一个没藏紧实,窜了出来。然后,这姑娘啊,就团团转了,哪里记得今夕何夕。 所以说,夫奴这种东西,是本质。 “能走吗?”声音温柔。 容浅念一时没找到北:“能。” 萧殁俯身啄了她的唇,揽上她的腰,打横抱起。 “去哪?”伸手,勾住萧殁的脖子。 “隔壁。” “嗯?”容姑娘这儿脑子里全是浆糊。 “十一,你可是喜欢肉偿?”他俯身,声音缱绻,唯有她能听见,他说,“我觉得甚好。” 靠,原来老娘还在生气呢。 靠,值了。 容姑娘笑了,道:“那我们慢慢算。” 这姑娘,真出息。 诚如十三所说,门一关,大战三百回合。 流苏垂吊,人已走远。 萧凤歌冷哼一声,端起容浅念未喝完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苦笑:“是茶呢。” 那女子,不爱闺中女子那般细品,每每用酒杯装着茶水,倒是饮得畅快豪气。 分明滴酒未沾,却被美色醉得稀里糊涂。 萧凤歌对着空杯苦笑:“没出息又不长良心的家伙。”倒上一杯酒,侧身,躺在美人榻里,“镜儿,给爷唱个曲。” “世子想听什么?” 枕着狐裘,气息里,还有那女子的气息,萧凤歌眼眸半阖,道:“西厢记。” 昭明世子不爱铁马铿锵,倒是偏爱这闺中女子的曲调。 诶,问世间情为何物? 镜儿上前,摇了一把美人扇,启唇,清唱:你醉吟西厢,我独唱西楼…… 独酌了一杯,萧凤歌放下酒杯道:“声音大些。” 镜儿一顿,随即道:“世子爷,这雅间隔音甚好。” 镜儿倒是个含羞带切的,若是寻花,倒真真要来上一句:隔壁叫破了喉咙也不能探听一二。 一屋子美人伶人都捂嘴轻笑,花楼里,哪个不懂男女间那点风流韵事。 “哦,这样啊。”萧凤歌抬抬眼皮,笑得甚是招展,“那便唱十香词,小九好这口。” 镜儿微怔。 美人榻上,男子假寐着,看似风情,又道了一句:“声音大些,得让隔壁听着。” 隔壁要听着了,整个楼里就听着了,这般淫词艳曲…… 这会儿,镜儿惨了俊脸。 且说说隔壁的风流韵事。 绯色纱帐摇曳,点了一炉麝香,窗台外的冬日隐隐透过绣以仕女图的屏风,温柔地洒在蜀锦铺的床榻上。 萧殁取下容浅念发间翠玉的簪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泼墨般铺在素白的锦缎之上,拥着她,卧于榻上。 懒懒的冬日,他拂着她的发,衣衫交叠,交错的红色与白色竟是祥和极了。 “十一。” “嗯。”她偎着他,用力嗅着。 嗯,闻到了,相思的滋味。 他捧着她的脸:“怪我吗?” 怪吗?容浅念心一紧,扯扯嘴,笑得很不爽:“舍不得。” 才三天,她就溃不成军,莫名其妙就举了白棋,降了。 出息啊,都被狗吃了吗? 容浅念弱弱地在心里回:嗯,啃得太干净了,一点都没给留。 勾住萧殁的脖子,她很大爷地问:“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恃宠而骄?” 萧殁浅笑,“那是女子的特权。”他轻缓的声音,极其寻常般语气,“我可以给你。” 没出息,老娘也认了! 容浅念扑上去,撑着脑袋趴在萧殁心口:“那好,我现在就要行使我的特权。吻我。” 萧殁轻笑,凑近,舔了舔她的唇。 一个吻,叫她相思闹了灾。 她啊,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到不行了。 “逸遥,以后不许这样了。你不知道,我心肠硬,就只有你能让我那么难受了。” 若不在意的人,如何会难受。 这世上,便也只有一个萧殁,能让容浅念那副狠辣又冷硬的心肠疼痛了,因为她舍得也愿意给他那样的资格,因为相信他不会用了那样的资格。 聪明如她,犯了世俗女子一样的傻。 这样的她啊……叫他心一紧,疼着,轻柔地拥着她。 他亲她的眉眼:“你要的,我都会应你。”然后是鼻子,“对不起,十一。这辈子,我只会让我说这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以后,很长很长的以后。” 她老实安静地偎着,任他亲吻,贴着她的唇,气息相融,他说:“我会活着,我要你为我生儿育女,陪我终老。” 容浅念吸着鼻子,重重点头:“好。”在萧殁唇上作乱,不是亲,直接用咬的,“我会为你做所有,你为我活着便好。”凉凉的手,拂着他额间的朱砂。 他的手,覆上她的,朱砂里,都融了她的容颜,温柔的碎影。 他想,她的女人,便是放在心坎,交付了所有也是不够的,却不知如何是好。 第214章 将虐渣进行到底(4) “以后,莫要让我一个人。” 这?容浅念眼珠子一转,没吭声。 哪敢吭声啊,总有些不方便带着家属的勾当不是,何况眼下…… “嗯?” 温柔的蛊惑啊! 容浅念眼珠子一凝,撇开:“三天,你都不来相府看我。” 这怨尤的语气,这秋后算账的架势,这欲盖弥彰的手段,都是容浅念的惯用。 萧殁轻笑,贴着她耳边说:“十一,我若不在,你莫要脱了寝衣睡觉。” 容浅念愣了一下:“你晚上来了?” 嗯,她敢保证,除了这三天,自从成为有家室的人,她没敢裸睡,原因很简单,除了这三天,枕边夜夜睡着自家男人,她不敢裸,怕自个一个把持不住,太孟浪。 萧殁替她掖了掖被角:“怕你踢被子。” “那我踢了吗?” “嗯。”萧殁蓝眸微敛,轻声应着。 容浅念听完,嘴角一咧,不爽了:“我都没穿衣服,还踢了被子,你居然都不扑上来。”小脸一垮,“原来你家娘子这么没有魅力。” 说着,可劲地蹭萧殁,非得蹭到擦枪走火的势头。 萧殁揽着她扭动的腰:“十一,乖,别动,让我抱会儿。”声音很轻,似乎是累了。 容浅念乖顺地不动,她抬眸,细细看着萧殁的脸,伸手,拂了拂他眼睑下的青黛,轻声呢喃:“你这傻瓜,就算我不在,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凑上唇,亲着萧殁的脸,“都瘦了。” 这三天,他大概是倦了,呼吸越发沉了。 容浅念痴痴看着,长长的眼睫,伸手刷了刷,嗯,软软的,又凑上去,亲了亲,嗯,痒痒的。 亲亲抱抱的,这姑娘,这会儿,孩子气极了。 这偷香窃玉的勾当,多惬意啊,多魈魂啊,然…… “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蝤蛴那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宵欢臂上,应惹领边香……” 尼玛,这淫词艳曲,逗逗趣也就得了,居然唱到她的芙蓉帐中来了。容浅念绷着神经,耳边,男子呼吸依旧沉沉,这才松了一口气,唤道:“寻花。” “是,小姐。” 里边,女子猫着嗓子:“将镜儿送去忠亲王府唱曲。” 门外,寻花嘴角一抽。 这时,又来一句:“不唱足七天,不许回来。” 寻花嘴角又是一抽。 这艳曲要唱到了忠亲王府,怕是又要惹得老王爷给世子爷开笣了。 流苏帐里,人安寐,岁月静好了两日,于十二月十四这日,又乱了。 “王爷,王、王妃已经出城了。” 椒兰殿中,暮气未散,冷悠悠的,更是映得萧殁蓝眸阴沉:“哪个方向?” 楚夜大汗淋漓,声儿都颤了:“沿荆州路线,这、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湾里镇了。” 那位主子,溜得可真快。 这会子,默了,殿中死寂叫人发慌。楚夜背脊生寒,暗暗瞟了瞟自家主子。 娘哟,这俊脸黑的。 “属下这、这就带人去追。” 楚夜说完,也不见自家主子反应,倒是床底下忽然滚出一团胖乎乎的肉球。 这不是王妃身边的红人元帅大人吗? 元帅大人小爪子挠着白毛,待到顺溜了,这才蹦跶到了萧殁脚边,蹭啊蹭。 “那是什么?” 只见元帅大人爪子挠挠,扯着脖子上的锦带,带子系了个蝴蝶结。 “啾啾啾!” 小爷讨厌这玩意! 萧殁俯身,解下那锦缎,抚平,现出那女子龙飞凤舞的字迹。 顿时,初冬的天,寒冬腊月般冷。 楚林一个哆嗦,扯着嘴型:“王妃这是?” 楚夜寻思:“貌似是跑路了。” 荆州沿路,马车哒哒,驾车的是隽秀的少年,着了一身黑衣,敛着眸子。 马车里,传出女子清凌凌的嗓音:“今天的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也忙……” 十三撩开车帘,瞟了一眼,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蝴蝶,哪来的蜜蜂,这姑娘,唱歌也不应景。 十三探回脑袋:“小姐,您老这是?”寻思斟酌,“三两随从,一辆马车。”想着,补充四个字,“偷偷摸摸。” 马车极是奢华,很大,摆了个沉香木案几,放着几碟糕点,一壶小酒,座上,铺着如雪的狐裘,女子随意散着发,侧卧在厚厚的狐裘上,撑着脑袋,随着马车晃晃悠悠,眯眼笑:“看不出来吗?”戳了戳十二怀里的包袱,“跑路。” 十三咧了咧嘴角:“不带上银子?” 这厮,爱银子如命。 容浅念甚是慷慨:“钱财乃身外之物。”一拍胸脯,语气愤慨,“你家小姐是如此俗气肤浅之人吗?” 是,一定是! 十三人艰不拆了,又问:“不带上姑爷?” 这厮,爱美色胜过命。 某人一听,感慨了:“美人作伴风花雪月,固然是风流韵事。”眸儿一转,眉眼狡邪,“不过你家小姐是那么纵欲贪色之人吗?” 是!果断是! 十三依旧人艰不拆,耐着性子,循循续问:“所以,您这是要?” 容浅念一本正经,掐了块糕点放在嘴里嚼着,道:“办正事。” 哟,这祸害还能从良了?十三笑着问:“哪门子正事?” 容浅念喝了口小酒,眉眼流光:“杀人越货,坑蒙拐骗的正事。” 果然,本性难移,无恶不作的本性。 “小姐这又是看上什么了?” 容浅念往嘴里抛了粒瓜子,张嘴接住,咬碎,漫不经意地道:“三颗人头。”说完,嘴中瓜子壳飞出。 这姑娘,摘人脑袋,跟嗑瓜子似的。 十三掸了掸身上身上的瓜子壳:“光明正大不行?非要溜得跟私奔似的。” 容浅念窝在榻上伸着懒腰,叹气,一脸惆怅:“诶,这才刚出家门,小心脏就种了一颗相思豆。” 第215章 反间计 砰! 十三脑袋结结实实砸到了马车上,整个人都傻了。 这姑娘,抽了! 容浅念丢了个白眼,往狐裘里窝了,缩成一团。马车外,越往北走,越发严寒了。 这会儿,椒兰殿里也是冰封千里啊,死寂中,唯有元帅大人在哼哼唧唧。 楚林小声唤了一声:“王、王爷。” 背着窗,萧殁侧脸融不进光,瓷白的指尖,那明黄的锦缎灼眼,光隐隐透出女子飞舞的字迹,寥寥数笔。 “逸遥,不见君,甚念。突厥之围,里应外合。不见吾,勿念。” 勿念……如何勿念?牵肠挂肚早已绕得他心神不宁,唇,抿得越发紧了,额间朱砂,凝成一朵将开的昙花。 青衣沉声,又问:“王爷,可用属下派兵出城?” “来不及了。”萧殁俯身,将地上打滚的狗儿放在怀里,瓷白的手指拂着狗儿的脑袋,语气似乎无奈,“你家主子啊,真是一刻也不让我安生。” 语气,宠溺化不开,融了一室的冷峻。 那个女子啊,可真本事,远在千里外,却掌控着主子一喜一怒一蹙眉,甚至杀生予夺。 青衣沉了眼,眼下,这天,暗潮汹涌了。 萧殁,侧脸忽然笼了寒:“楚林,率铁衣卫沿荆州路至突厥边境,一路护送王妃,阻她之人,杀无赦。” “属下尊令。” “青衣,传令玄起,命天枢楼暗探伏与突厥,护王妃左右。” “属下尊令。” 此番,是要大乱了。 萧殁缓缓放下狗儿,瓷白的手指缓缓拂着,嘴角轻扬:“我很快便带你去见她。” 起身,白衣翩翩,暗影打在碧色的屏风里,映成了景色。 “啾啾啾!” 楚夜瞅了一眼白狗,一个惊醒,连忙跟上去:“王爷,那属下?” 萧殁迎着殿门漏进的光,侧脸染了些许冬日的冷,道:“留宫看守。” 楚夜怔了一下,左瞅瞅青衣,右看看楚林,脑袋一蒙:“没了?” 堂堂铁衣卫统领,领兵打仗不在话下,眼下,驰骋沙场的机会来了,留宫?楚夜甚是心塞。 “这。”萧殁伸手,隔空取了案几上的册子,道,“从何而来?” 楚夜睃了一眼。 闺中秘事啊…… 楚夜回:“属下在藏书阁找的。” 忽然,后背一凉,楚夜脖子一睃,抬头,一双蓝瞳慑人,沉沉几字:“留看藏书阁。” 平地一声雷的感觉砸下来,楚夜外焦里嫩了:“王爷,属下……” “晾书。” 扔下书册,转身出了殿门,冬日萧索,极美的男子素冷成了风景,殿中冷冰冰的两个字回音荡荡,楚夜怵在原地,满腹的话,胎死腹中了,脸,完全黑锅了。 满腔的热血啊,灭了。都是闺中秘事惹的祸啊,殿外,自家主子一声令下:“传本王令,晋文公点兵二十万,本王出征突厥。” 整装待发,沙场烽火将起。 一场烽火,皆因一个女子,此等荣宠,世间便也只有一人。 楚夜眼巴巴地看着那白影远去,重重叹了口气,俯身,捡起那册子,风一刮,吹开一页。 闺中秘事第四十九话:女子,喜恃宠而骄。下一话:切勿纵宠无度。 瞧瞧,这宠的,还有度吗? 楚夜泪了。 风清往北,最上,乃一望无际的草原,游牧为生,聚以十八个族落,为突厥。 十二月二十一日,大雪,裹素了整个突厥,放眼望去,眼底尽是苍茫。 雪下得太厚,突厥城外来往的商旅被阻了前路,三五成群地聚于城外的酒肆里,谈论起了突厥城里的怪事儿。 “卿本妖娆?” 说话的男子生得粗狂,虎背熊腰,蓄了一把长长的胡子。 桌前,一壶酒,几斤牛肉,畅饮豪爽。 另一男子回道:“说是生得肤如凝脂,貌若佳人,一顾倾人,二顾倾国,三顾便勾了塔妲王后的魂。” 此男子,以色惑人。 “不就是个男宠。”男人粗声粗气,鄙夷至极,“塔妲王后的男宠还少?” 自然不少,突厥汗王与塔妲王后貌合神离多年,王后宫中,男宠无数,自然不足为奇。 “男宠?”说话的男人一声嗤笑,“你见过塔妲王后为哪个男宠盖一座接天连星的宫殿吗?足足六层,王后调了整整一个部落的人,前前后后才花了五天时间,那宫殿唤作揽月楼,说是比汗王的宫殿还要奢华三分。”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这才入王宫几天,就将王后迷惑成这样,哪是空有姿色之人,妖气着呢。” “这男宠是何许人也?” 那人一扣酒盅,道:“听说王后唤他小九。” 说道此处,男人不由得叹了一声:“祸水啊!” 三两成群的男子大笑着应和。 这时,有人道上一句:“如此祸水。”试问,“不知是何等妖娆。” 何等妖娆? 且看那接天连星的揽月楼里,有美人兮,**香肩,张扬的大红色寝衣半敞,隐约可见的锁骨,白皙剔透,他撑着下巴,侧卧在水汽缭绕的莲池旁,长长的墨发披散了一地,他掬了一缕在指尖玩转,嘴角,嗪了一抹邪邪的淡笑,似有若无。 这般模样,任谁见了,都得酥了骨头。 六层高的楼里,一点烛火亮着,处处摇曳着大红的流苏,半敞的窗外,漏进杏黄的月色,忽而,殿门被推开,有长裙女子捧着托木盘,缓缓走近。 女子撩开流苏,那一抹张扬的红色猝不及防撞进眼里,竟映红了女子的脸。 好生妖孽的男子。 “谁?” 声音媚骨,妖娆,那莲池旁的男子缓缓抬头,唇点朱红,点墨的黑眸,瓷白的皮肤,嘴角浅笑,妖媚至极。 好生精致的男子,女子久久才回神,低着头走近了几步,回道:“公子,女婢是来伺候公子的。” 女子微微抬眼,不敢直视,低眸,只见莲池水雾缭绕。 第216章 真是只狐狸(1) 传闻塔妲王后纵宠揽月楼里的主子,不惜千金,从骐达部落引来天池水,只为男子一句‘我欲缭绕美人兮’。 果真,如此魅人的男子,会蛊惑人心。 女子怔忡,难以自持,忽然,下巴被抬起,抬眸便撞进一双嗪笑眼睛:“这位姐姐好生面生呢。” 浅笑迷离,美人兮。 女子怔了。 男子指尖微凉,缓缓拂上女子侧脸,微微俯身,笑曰:“如何不应我呢?” 一双丹凤眼,便叫女子晃了神道,她微微一颤,慌促地退了好几步,这才回道:“原先伺候公子的莲琦姐姐家中母亲染了疾病,王后今儿个才差奴婢来的。” 男子半敞着衣襟,素手撩着长发,香肩**,他轻笑着,丹凤的眼斜挑,几分不羁,几分邪魅:“我说呢,这么个妙人儿,本公子若见过,怎会不记得。” 女子羞红了脸,微微垂眸:“公子莫取笑奴婢了,奴婢蒲草之姿,倒是公子说天仙也不为过呢。” 男子轻笑出声,嗓音清泠,亦男亦女的妖异,手指,缓缓托着女子的下巴,眸光剔透清泠极了:“看,这般貌美的人儿,怎是蒲草?”指尖,轻点女子朱唇,“是这美玉呢。” 砰! 托盘滚落在地,盘中的花瓣滚落了一地,铺成妖艳的红色。 女子跪地,脸色微白:“公、公子恕罪。”伏地低眸,只见那红色的花瓣里,男子赤足,瓷白的皮肤,指甲点了大红色的丹蔻。 指点朱蔻,男子也能妖娆至此。 他俯身,拾了片红色的花瓣,凑在鼻尖,轻轻地嗅,唇与之一般嫣红,他道:“本公子是惜花之人,怎舍得?” 女子伏地,轻颤着:“谢公子。” 这男子,太要命了,多看一眼,便能夺了心魄。 “抬起头来。” 嗓音清澈,依旧是媚骨的好听,女子心神一荡,缓缓抬眸,眼睫轻颤,泄露了她的羞怯。 他轻声诱哄,蛊惑:“乖,告诉公子,你唤什么名字?” 他勾起女子的手,女子腕上莹润的蓝田玉极是好看。 女子抬眸,眼睑下,是女儿般的娇羞绯色,回答:“奴婢唤临兮。” 他勾唇,若有若无的笑着:“这么美的人儿打哪来的?” 临兮怯怯轻笑:“奴婢先前在西储楼伺候。” 男子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打下一层青灰的暗影,素白的指擒着花瓣,他坐落在池边,莹白的脚踝泼着水花。 烛火里,男子的脸,笼得极美。 临兮痴怔了久久,才回神,拾起地上香精,洒在水里,眸光并不敢直视:“公子,水、水好了。” 男子回眸,淡淡的浅笑,妖异媚骨:“来,替本公子更衣。” 烛火明灭,映红了临兮的脸,她缓缓蹲下,轻颤着手指撩开男子腰间红色的锦带。 砰…… 临兮缓缓倒下,躺在一地红色的花瓣里,男子一只素白的手划过她的脸,声音极轻:“乖,好好睡一觉。” 静谧里,有清泠的轻笑,妖媚极了。 卿本妖娆啊,乃容九。 十三撩开垂帘走近,打量了一眼地下的女子:“晕了?” 容浅念踢了踢水花,痴痴一笑:“拜倒在本公子的石榴裙下了。” “第几个了?” 手指缠着发,容浅念思考:“四个?”不确定!眸子转悠着,一抹邪笑,“还是五个?” 十三无语,唯有摇头。 这世道玄幻了,妖孽横生,男女通杀! “魅力太大,势不可挡啊。”摆了一脸的无奈,容浅念摇摇头,轻解罗裳,滑进了水里,荡漾层层水花,映着她一身冰肌玉骨。 妖孽! 十三腹诽,上前,撒了一把花瓣:“公子,莫不是忘了,你可是王后的男宠。” 身为男宠,把女王宫中的婢女勾引了个遍,像话吗?一个一个居然都乖乖上钩,像话吗? 对此,十三想想都觉得内伤了。 每每如此,男宠妖孽会这么说:“王后徐娘半老,哪比得这窈窕淑女,让我这君子好逑。” 十三内吐血了,盯着某人的胸前问:“你是君子吗?” 分明是小人! 容浅念不甚在意,道:“伪君子。” 还有理了,十三白眼一翻:“那你还处处留情。”真真是学足了魈魂窟里狐媚人的本事。 容浅念掬了一捧水,红色的花瓣落在肩头,她低首,嗪在嘴里,唇,红得妖艳,她含笑:“人心左右,男子耐不过权,女子耐不过情。”伸手,拂着脖颈,尽是风情,“所以,本公子就牺牲一下美色好了。” 这个女子啊,能左右人心,心计,美色,权势,她皆能玩转。 十三只是不懂:“不过是个侍女,还用得着美色?”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 容浅念仰头,露出白皙的蝴蝶锁骨,三分美七分魅:“她可不止是个侍女呢。”唇角噙起一抹轻笑,戏谑着,“那蓝田玉的簪子哪是一个侍女能戴得起的。” 十三低眸,地上女子露出皓腕,莹润的蓝田玉极美,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 “那蓝田玉的簪子是末妲部落的朝贡之物,有两只,另外一只塔妲给了我,她还抱怨与我说,本来想送我两只,但是汗王将另一只送去了西储楼。”容浅念素手一指,“这姑娘是西储楼送过来的。” 十三恍然:“慕容瑶光。” 容浅念揉揉眉心,一脸无奈:“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呢。” 到底是谁令人头疼啊?慕容瑶光只是收买人心,貌似某人是蛊惑人心,更罪大恶极好吧。 这没觉悟的妖孽! 十三无声一叹,走到地上女子跟前,踢了一脚,问:“是剜了还是埋了?” 这语气,平常得好似谈论天气吃食,想必平日里没少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你不觉得美色这玩意,甚好吗?” 水里,女子勾唇反笑,不待回答,一个猛扎,没了身影,泼墨的发在水里摇曳着。 第217章 真是只狐狸(2) “……” 十三对天,无语凝咽了很久,默哀:突厥横出妖孽,注定鸡犬不宁了。 这不?才次日,就鸡犬不宁了。 揽月楼外,男子喊得撕心裂肺,闻者皆惶然。 “王后,王后。” “饶了奴吧。” “奴再也不敢了。” “请饶恕奴,王后,王后!” “公子,奴有罪,公子饶命。” “九公子!” “……” 惨叫声阵阵惊天,绕着揽月楼回荡不散。 路过的宫人频频望去,只见嘶吼的男子蓬头垢面,面目狰狞,竟是王后昔日宠儿,成宋公子。 想必,是这成宋公子得罪揽月楼里那位了,后果…… “这都第几个了?” “第三个了。” 揽月楼外,两个女官脚步匆匆,低头碎语。 说起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打从这揽月楼建起来,血洗殿门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谁让那主子深得王后宠爱呢,自然干得兴风作浪的勾当。 黄衫的宫女低语:“汗王就不管吗?” “王后宠着,谁又敢说什么?” 宫中谁人不知,王后出自突厥最大的部落末妲,末妲部落掌突厥九分兵马,可以说,突厥,是塔妲一族的天下,塔妲王后素来爱美色,养宠千百,只是如此纵宠倒是破天荒头一回。 这都快宠得无法无天了。 “这个又是什么理由?” 绿衫宫女环视一周,小心翼翼着,压着嗓子道:“成宋公子对着揽月楼里的那位主子骂了一句狐媚。” 可不就是狐媚?几天下来,这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 “第一个骂不要脸,被剥了脸皮,第二个骂丑八怪被剜了眼睛,这个又要怎么个处置法?”黄衫宫女说着都白了脸,这手段实在慎人得很。 “王后只说斩了。”顿了顿,掖着嗓子神秘兮兮,“那位公子不依了,指着王后说好生血腥。” 女子冷哼了一句:“装腔作势!” “装?那位可不装啊,他可是光明正大得狠毒,便对王后说啊。”绿衫宫女学着揽月楼里那位几分妖气又几分戏谑的语气,“达索部落前日送了只红狐过来,不若给那狐狸与成宋公子喂上几粒醉春宵,到时候小九好好观摩观摩,也学学这狐媚的功夫。” 醉春宵? 若是正常男子,一粒也足够化身成狼了。 几粒? 这要弄死的节奏! “王后应了?” 女子讥笑:“揽月楼里那位怕是要天上的星星,王后也会给他摘来,可惨了那成宋公子了,好好的清秀男儿,还不知道要被折腾成哪般模样。” 什么模样?喂了媚药,与一直发情的狐狸关在一处,不死也没法活了。 黄衫宫女拿眼鄙视,脱口便骂道:“真真是妖精!” “你小声点,这话要传到了揽月楼,不知道是剜了你的眼睛还是撕了你的嘴呢。” 女子赶忙捂嘴,眸子四处睃视,加快了脚步。 灌木之中,露出女子白色的裙裾,窈窕身姿缓缓走出,身后,随行的男子温润如玉。 此二人,正是萧衍与慕容瑶光。 “揽月楼里那位到底是什么来头?”瑶光抬眸,望着那接天连星的高楼,眸光已非昔日清徐,显尽了阴鸷。 萧衍鹰眸暗沉,道:“人唤九公子。” 瑶光惊愕:“可是魈魂窟?” “于十日之前入境突厥,八日之前揭了皇榜,一夜治愈了王后十二年痼疾,王后赐封揽月。”萧衍眸色一凝,“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此人,一切皆成谜。 “如此狠绝之人,绝非池中,两方开战在即,他出现得太过巧合,必然深藏不露,他的目的若不是突厥,便是。”瑶光忽然顿住,脸色沉凝。 萧衍缓缓接过话,道:“你,或者我。” “所以这个人,不能留。”眸子,骤然阴厉,窥不见底的杀气在喧嚣。 一场血雨腥风,已经在蠢蠢欲动,这突厥的天,也该变了,只是,到底谁入局?谁玩转? 夜里,揽月里只掌一盏明火,半敞着窗,冬风漏进,烛火忽明忽灭,吹起流苏摇曳,楼中,薄烟袅袅,恰是暖昧如此。 忽而,风中散开一声轻吟,女子细细嗓音,柔媚了骨:“嗯……” 一声一声,女子销了魂道,醉生欲死。 流苏帐中,偶尔有女子的声音,声声媚骨,引人遐想连篇。 都道这揽月楼里,塔妲王后与揽月公子夜夜魈魂,谁想,竟是这番作态。 诶,女人的手真是万能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果然是真理。 撩开纱幔,容浅念缓缓走进,俯身,手拍了拍女人潮红的脸,诱哄着:“小九会让你更舒服的,所以要听话知道吗?” 女人半阖着媚眼,水汽朦胧:“听、听小九的话。”手,越发用力地动作。 五步的情蛊,真真是好用。 容浅念笑得眉眼都弯了,拂了拂女人的肩:“真乖。”俯身,唇凑在女子耳边,极尽蛊惑,“来,美人,告诉小九,兵符在哪?” 女人唇角张张合合,已然,无半分心智。 这欲啊,能断人生命,也能要人生路。 “挞里。” 容浅念扬唇,浅浅笑了。 忽然,殿外有女子的声音:“公子。” 临兮…… 容浅念笑了,披了件白色的披风走出流苏帐,半敞着,露出里面大红的寝衣,锁骨若隐若现,尽是魅惑:“如此良辰,美人难寐。”素手一伸,将女子拉近怀里,“可是想本公子了。” 临兮俏脸一红,嗔道:“公子就会打趣奴婢,奴婢才不想公子呢。” 容浅念抬起临兮的下巴:“让公子瞧瞧,可是说了谎。”手指,按在女子唇上,“这小嘴真不乖。” “公子。” 诶,瞧瞧,魅力啊! 容浅念唇角一扬,将女子安置在了软榻里。 “未时,西储楼的主子唤了奴婢过去。”临兮道。 第218章 滚啥单(1) 丹凤眼忽然微凝,容浅念嘴角一勾,一抹轻笑:“哦?说与公子听听。” 临兮摊开掌心:“他们给了奴婢这个。” 容浅念就着女子的掌心,轻嗅,唇角微抿:“嗯,他们想要本公子的命呢。” 临兮脸色微白。 容浅念擒着临兮的脸,俯身深凝着,轻语:“你会舍得吗?” “奴婢早就是公子的人了,怎舍得公子。”女子眼里尽是坚决,眸光痴迷,“为了公子,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啊。”似有若无的浅叹,她一身红衣,眸光在烛火里忽然亮极,伸手,一把搂住女子纤腰,暗沉的声音,惑人,“那为了公子去死可好?” 骤然,空气肃然,杀气腾腾。烛火里,素白的指尖,扬起,落下,一点银光没入女子脖颈。 女子瞳孔一睁,血丝狰狞,便再没有声息。 甚至没有挣扎,这个女子,到死未能瞑目。 纤细剔透的手覆在女子眼上,容浅念俯身:“好好的去吧,念在旧情一场,我会好好葬了你。” 浅笑溢在清风里,似笑着:“本公子说过,我是惜花之人。” 惜花之人? 辣手摧花才是吧。 流苏一撩,十三鬼魅地跳出来,瞅了一眼榻上的女子:“公子,你怎么把她给弄死了,不玩了?” “诶!”容浅念叹气,“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十三嘴角一抽,懒得理会,俯身,盯着女子手心,嗅了嗅:“鹤顶红呢,那两个残废真是煞费苦心啊。”抬头,平常的语气,“是要拿去喂狗,还是喂那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姑娘,完全得了某人的真传,瞅瞅,这杀人不眨眼的。 容浅念摇摇头:“这可是好东西呢,怎能浪费了。”笑得甚是奸诈,“明儿个请挞里将军与本公子对饮。” 挞里?王后宫中那个一等将军? 好大一只黄鼠狼啊,盯上了一只鸡。 十三问:“玩什么?” “办正事。” 正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容浅念笑得眉眼温柔,星子碎在眸间,甚是好看,“我家男人也快到了吧,该收网了。” 翌日,风雪大作,冰封千里,这天,极冷。 突厥汗王宫中,暖炉升起袅袅青烟。 “以金州为据,十万上北进攻临安,十万左西切入黔江,将风清左右翼逼近金州以上的庐陵,突厥大军前后夹击,破其防守关口,风清便只是困兽。” 谁想,昔日风清储君,今夕,此番慷慨陈词,指点江山。 突厥汗王沉默,塔妲王后若有所思。 “王后,你怎么看?”萧衍端着茶杯,倒是处之泰然。 塔妲王后眸光一沉,幽深:“风清边境百万大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恐一不留神,这困兽之斗的是我突厥大军。” 突厥果然,唯塔妲王后心思缜密。 萧衍啜了一口清茶:“王后宽心,风清大军的边界布局,本宫了如指掌,庐陵境内十里,防守薄弱,十里,足够突厥吞下庐陵这个关口。” 塔妲思忖,未言。 “万事具备。”瑶光轻笑,自然悠然,“便只欠王后手里的东风了。” 塔妲王后缓缓舒眉,启唇,正欲开口,殿外忽然传报:“王后,九、九公子出事了。” 这日,突厥宫中大乱,揽月楼染了血腥,塔妲王后一朝疯癫,而后,汗王封殿,将塔妲王后与一具尸体,秘密运出揽月楼。 次日,十二月十九,突厥出战风清,挞里将军封主帅,领兵十万。 辰时,城门前,风雪大作,战马哒哒远去,卷起万丈冰凌,这座城里,硝烟正起。 已时,观望的百姓从城门排到了十里城外,一路,搭起了茶棚。 突厥男儿,各个豪情壮志,论起了战事。 “挞里将军,一身黑色战袍,面带獠牙面具,于十万黑甲军前整装,长枪直指,战鼓擂响。”茶客啜了一口,道,“挞里将军道……” 小小的茶棚里,听者热血沸腾。 “道什么啊?” 茶客捋了捋花白胡须:“待我杀他片甲不留,摘下这青面獠牙,与民同庆。” 说起这末妲部落的挞里将军,突厥男儿哪个不拱手道一声英雄,只是…… 不少听客纳闷看:“挞里将军戎马一生,战功赫赫,次次铁血雄姿出征,此次为何戴着青面獠牙?” “这话副将也问了呢?”老者咧嘴一笑,“你猜将军是怎么回的?” 不少人应和:“怎么回的?” 那说事儿的茶客饮了一杯茶,轻咳了几声,换了腔调,学起话来惟妙惟肖:“本将知众士兵都欲一睹本将雄姿,奈何昨夜内人狂热,颠鸾倒凤之时刮花了脸,本将抱憾,这青面獠牙倒也合了本将心意,威风凛凛。”老者嘴角抽了抽,继续学着那狡邪的语调,“有木有?” 听者,皆缄默了,鸦雀无声里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茶客扫了一眼,道上一句:“然后,就像你们现在的表情,三军缄默了。” 继续缄默中,继续凌乱中。 如此造次,如此荒诞,如此淫荡的话,出自年将半百的挞里将军? 怎么想,怎么玄幻。 缄默过后,凌乱了。 “挞里将军铁血手段,能说出这么,这么……”措辞困难了,“无耻的话?” “挞里将军此番怎如是怪异?”沉思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真颠鸾倒凤,迷了心智?”怀疑了,“脸都抓花了,将军夫人竟是这般孟浪?” “……” 说到此处,说客摇摇头:“什么颠鸾倒凤,不过是将军随口推辞。”环顾了一眼四周,嗓音一哑,“我听说啊,昨日里将军被请去了揽月楼。” “揽月楼?” “九公子?” “鸿门宴!” “……” 一众听客都炸开了锅,谈起这揽月楼,那真真是各种心肝俱颤。 第219章 滚啥单(2) “说是九公子请挞里将军对饮,实则是代替王后给挞里将军送行。”茶客一扣茶杯,道,“结果,送出事儿来了。” 一个一个竖起了耳朵,听一段突厥秘闻。 正是此时,城门之内,一声传令响彻:“汗王有令!” 萧衍领十万大军,接令。 传话的宫人嗓子尖细,刺破了城里城外:“尊萧公子为主将,赐军十万,以上北进攻临安,待夺金州,与黔江十万突厥大军汇于庐陵,攻破庐陵关口。” 萧衍接过帅印,问道:“黔江大军的主帅是何人?” 传话之人回道:“末妲部落的挞里将军。” 萧衍并不意外,又问:“挞里将军现在何处?” “挞里将军领汗王之命,攻打头阵,领军十万,于今早辰时点兵出城,大军已徙步至黔江境内。萧将军只待挞里将军捷报,若庐陵城墙之上挂上末妲部落的黑军旗,便是将军攻进庐陵之时。” 萧衍沉吟。 一左一右,攻之庐陵,硝烟似乎在按照预定的轨迹蔓延,明明都他在掌心,却似乎不受掌控。 到底,这张网,漏了哪里? “如是布局,可是汗王之意?” “不。”宫侍摇头,道,“是挞里将军呢。” 挞里将军?那个顽固铁血的戎马将军? 这恣意张狂的作风萧衍到想到了另一个人,有种惶恐,莫名其妙,在四面八方肆意。 到底漏算了哪里? 茶棚里,继续喧嚣,说到正精彩时,听客各个热血沸腾。 “送行送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真是鸿门宴?” “一场送行宴,还有什么花样?” “……” “何止花样!”说到激动时,那人一脚踩上了板凳,“当时殿中除了九公子与挞里将军,便只有一个斟酒的宫女,然,殿中忽然惨叫一声。” 听众里,也一声尖叫,甚是激昂:“发生了什么事?” “谁也不知道。”说客缓缓道来,眼里藏了神秘与悬乎,“当时冲进殿的人,除了王后无一活口。” 抽气声很大,眼珠子很凸。 怪哉怪哉! “后来呢?”有听客催促。 说事的老头不疾不徐,饮了一口茶,娓娓道来:“王后似乎受了惊吓,一时失了心智,胡言乱语了整整一夜,汗王见此将王后关在了寝殿,整夜宫中到处都是王后惊叫。”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王后会受惊?” “真的失了心智?” “……” 三三两两的听客,你一言,我一语,眼红脖子粗的。 “因为啊。”顿了顿,话锋一转高昂,阴气了,“酒中被下了鹤顶红,王后的男宠九公子暴毙了。” “凶手是……” “正是那个斟茶的宫女,唤作什么来着?”想了想,说客一拍脑袋,大声一喊,“哦,唤临兮,说是爱慕九公子多时,一时想不开,因爱生恨了。” 这时,就有人问了:“那挞里将军呢?” 有人径自回了:“自然没事,挞里将军辰时就领兵出城了。” 说客摇摇头,接过话:“挞里将军出揽月楼之时便带了那獠牙的面具,想必,是被刺伤了脸,当下便将那唤作临兮的侍女赐了火刑,烧得面目全非了。” 闻者,毛骨悚然。 怪哉怪哉! 到底哪里怪呢?谁也说不上。 人群里,有人慷慨陈词了一句:“还好挞里将军没有喝那下了毒的酒,不然这大战在即,将军出师未捷,突厥岂不是要亡矣。” 有人冷嗤了一句:“揽月公子那个祸害,毒死了也活该。” “就是!” “……” 阿嚏!远在黔江沿路的某人,连连打着喷嚏,脸上青面獠牙的面积几度颤动,她抚了几下,咒骂一句:“天杀的,谁在骂老娘。” “难道是那老家伙死不瞑目?” “做鬼来找老娘?” “找死!” 骂咧咧了几句,十万大军继续前行。 另外十万,于突厥城门前,整装待发,主帅萧衍一身铠甲,脸上,似乎有不明阴翳。 身侧,慕容瑶光同样戎装着身。 若是叫某人见了,一定会拱手说上一句:一对残废,绝配绝配! “挞里伤了脸,王后失了心智,就连临兮也面目全非。巧合太多了。” 慕容瑶光生性便多疑,多了一窍心思,昨夜之乱,难平她心头疑惑:“揽月的尸体在那?” “王后的寝殿,殿外黑甲军护卫,不得靠近半步。”萧衍鹰眸中,诧异、疑虑沉浮,“据说,王后若不抱着揽月的尸体,便会疯魔。” 对此,又是不得而知。一重一重疑问,似乎安排好了一样。 这两人,机关算尽,却都觉得算漏了什么? “他死得太容易,太及时。”她笑得阴冷,蹙眉,“真让人不安。” 生未见人,死未见尸,重重巧合,更似谋划。若是谋划,便太缜密了,何人有此等心思。 萧衍脑中,只晃过一人音容笑貌,那只狐狸啊…… 他冷笑:“让本宫一败涂地的人,一个便足矣。”声音骤然森冷,眸光炙热,“本宫绝不允许第二个。” 容九…… 若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人呢? 慕容瑶光白了脸,摇头,不敢往下想,耳边,男人嗓音沉沉,响彻城门:“全军听令,出战。” 于同日,风清帝都外,晋文公江海素一声令下:“出战。” 两军待发,这硝烟,燃起来了,狼烟起,风雪飞,血染三千城池。 而后,世人只在史书上看到如此寥寥几句…… 风清天圣二十八年,史书有记。 十二月十九日,突厥大动,于金州庐陵燃起硝烟,晋文公江海素领左右翼军二十万出征突厥,椒兰殿殁王不知所踪。 十二月二十二日,突厥大军攻破临安,风清右翼军败退至金州,临安失守,突厥大捷,风清损兵仅以千计,此战,突厥主帅为风清被废东宫萧衍。 第220章 滚啥单(3) 十二月二十三日,突厥大军攻破金州,风清大军迫于庐陵境外,风清折将不过万计,突厥势如破竹,直逼庐陵。 十二月二十四日,黔江官路,贼寇出没,挞里将军领突厥大军从黔江以南的琅琊山借道,半夜,风向偏南,三更之时,琅琊山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火光艳红。 十二月二十五日,庐陵血流成河,突厥全军覆没,二十万大军葬一人之手,乃殁王妃容九。 史书中的寥寥几笔,承载了多少烽火狼烟,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寥寥几笔里有堆砌了多少黄土白骨,血染城池,男人沙场,从来不是字里行间的几笔,一念生死,一念存亡,这便是江山,血染的秀丽。 两国烽火,始于风清天圣二十八年,十二月里,风雪大作。 十二月二十二日,突厥十万大军攻入临安。 庐陵境外三里,白雪裹素里,军旗摇曳,一眼平川皆为铁衣戎马。 营帐撩开,青衣满身风雪,席地半跪:“禀王爷,临安失守,晋文公府大军已退到金州境内,突厥已经入瓮。” 陈木的案几前,点了一盏明火,映得男子容颜绝色,剔透葱白的指尖握笔,于纸上,点了一点朱唇,灿烂了画中女子的笑颜。 “折损多少?”漫不经心的问着,萧殁垂眸,望着案几上,画里,那女子的眼里。 青衣回:“五千。” 萧殁唇角一抹浅笑,柔了眼中冷峻,轻拂着画纸,唇启,薄凉的好似帐外风雪:“欲破庐陵,金州为据,北上临安,左切黔江,他要风清为困兽,只是太急功近利。”放下画笔,他抬眸,蓝瞳沐了寒光,在朱砂里喧嚣出美,他道,“传令,金州大军转移庐陵境外,不攻金州,守庐陵境外。” 青衣沉声,回道:“尊令。” 风清连连败退,一退再退,城池拱手让人,二十万大军按兵不动,这一出请君入瓮,到底入得哪一张网? 帐外,楚林不得解:“晋文公手下二十万大军,再加上王爷潜伏在庐陵境外的铁衣卫大军,要突厥十万南蛮的命易如反掌。”楚林跟随青衣之后,一身赤铁红衣,那是铁衣卫的标志,此时,他是将士,满身的沙场凌厉,“沙场,刀枪剑戟上见真招,王爷按兵不动,将萧衍引到庐陵,到底是何意?” 青衣凝眸,满眼风雪冰凌,抬头便是铁衣卫旗帜,眸中尽显驰骋沙场的从容:“让出临安与金州,两座空城而已,萧衍要便给他好了,庐陵为风清关口,一夫当关,萧衍欲在此地困风清,王爷这是反将他一军,叫他挖了陷阱,当了自个的坟墓。”垂眸,一眼深意,“沙场可不止刀枪剑戟的天下,行兵打仗,要狠手,自然,更要谋略。” 谋略,王爷足矣,那狠手呢? “既然要请君入瓮,那黔江呢,黔江谁来守?” 青衣望着远方,唇角溢出了笑:“王妃怕是快到黔江了。” 楚林豁然:“这一对出马,真真是……”楚林一时语塞,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一个善用谋略,一个善用手段,这两人,掌间握的都是天下啊。 十二月二十三日,突厥连连告捷,继临安,又破金州一城。 金州城外,捷战擂鼓惊天动地。 “报!” 一声惊天捷报,萧衍翻身下马,戎装未染丝毫血腥。 将士奋然传道:“启禀将军,金州已攻破。” 开战不过半个时辰,城池大破,如此秋风扫叶之势倒叫人惶惶不安。 萧衍微微沉色,问道:“晋文公多少人马?” 将领回道:“不足十万,损兵折将不详,已退到庐陵境外。” 萧衍大惊:“十万,才十万。左右翼大军五十万,还有萧殁铁衣卫三十万,这么多人马到底在哪?” 身侧,慕容瑶光翻身下马,眼里晕染着捷战后的恣狂:“风清距庐陵千里,除非萧殁提前知晓我们攻城之计,大军自是不会这么快入境。”又道,“而且,庐陵虽易攻难守,却也非唯一关口,突厥出其不意,风清如此节节败退也在意料之中。” 此番断言,皆在掌控之内。 挥不散的不安,不得而解,萧衍抬眸,入目这金州,这座几乎空了的城:“才两日,攻破两座城池,本宫总觉有诈。虽说是我们点燃了这把烽火,只是火势太盛,恐。”语气微顿,“引火自焚。” “有诈又何妨,便是两座空城,突厥大军也未损失一兵一将,你对风清大军守城布局了如指掌,在此之前,风清于庐陵又毫无准备,我们自然囊中取物。”满城烽火,映红了瑶光的眸子,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眼里也能出现这样的杀气,这样的阴鸷。 “似乎只欠了黔江这场东风。”肩头落了雪花,冰天雪地里,城前,男人目光猝火。 瑶光冷笑,破了冰凌一般渗人:“挞里在庐陵的城墙之上挂上黑军旗,便是我们大破之时。”风卷起长发,狂舞。 对于风清,对于那个女子,那个男子,她已然忍无可忍,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是走投无路的孤勇。 归根结底,是那个女子,是她一手点燃了这把战火。 突厥大军入驻金州,与庐陵不过百里之隔,庐陵境外,铁衣卫按兵不动。 营帐之内,暖炉生烟,一画屏风里,是延绵的碧色,相靠而放的是沉木的案几,俊美的男子端坐,凝视着手里的画。 三日,整整画了三日,一颦一笑眉眼里,都是那女子的模样,只是,画不尽她的风姿,画不出她眼里的狂傲与不羁。 不过半月,相思入了骨,上了眉头,怎生入不了画。 “何以不像呢?画了那么多遍。”似乎有无奈的笑,清雅的声音缓缓散开,又飘不去,如同男子眉间朱砂里的一点绯色。 嗯,他想,她应该在他眼前,映在他的眼,进他的画。 帐中,青衣摇头。 这都第多少幅了,明明每一笔都惟妙惟肖,画尽了那女子的模样,唯独他家主子觉得不像。 第221章 滚啥单(5) 萧殁眸光一凝,紧紧猝成一道冰凌,与肩头雪花一般冷:“她怎么了?”声音,微颤,如沐冷风。 “王妃并未取道黔江,而是。”沉声,微顿,青衣眼中微微痛色,“琅琊山。” 琅琊山…… 萧殁抬眸,那冰蓝的眸子望着天际漫天火星,一点一点渐进染成红色,血一样的颜色。 火光如此亮,他的女人,此时便在那火里…… 他苦笑,剔透的指尖拂了肩头的雪,他转身,走近雪里,然后,白衣纷飞,肩上落了更多的雪。 身后,青衣大喝:“王爷,来、来不及了,琅琊山大火。” 脚步并未顿住,他缓缓走着,不疾不徐,声音在雪中散开,是冷的:“十一,你上天入地也好。” 顿了顿,他道:“都要等着我。” 声音润了这冰冷的夜,开出一朵温柔的花来。 那两个人啊,上天入地也罢,黄泉碧落也罢,怕是都分不开了。 青衣缓缓起身,扬手,挥动军旗,千千万万铁衣卫踩过一个一个脚印,雪里,凌乱却决然。 沐着风雪,楚林脚步急促,边问:“王妃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烛火照得青衣眼角有沉沉浮浮的光,那是赞赏,是敬佩,是臣服:“一人之力,她要突厥十万大军的脑袋。” 楚林心惊,说不出话来。 那个女子,真真大胆,真真敢做。 还不止,远远不止…… 青衣声音沉沉:“她要萧衍孤立无援。”寂静无声,青衣望着最前头,走在风雪里极美的男子,铁骨男儿竟多了抹柔和,“她要不损风清一兵一卒,大破庐陵。” 楚林惊愕,风清大军便在庐陵,那个女子却单枪匹马,对上十万大军,不损风清一兵一卒,以一人之力,断突厥援助,断萧衍后路,以她一人血肉之身,破庐陵…… 楚林不敢往下想:“王妃这是在赌命。” 青衣摇摇头,坚定似铁:“不,每一步,她都计算精准了。”无奈地笑,“算准了她的时间,王爷的时间,萧衍的时间,一丝不差。” 楚林似懂非懂,只觉得那个女子太过惊世骇俗,却莫名笃定,那个女子敢赌,也绝对不会输。 十二月二十五日,庐陵血流成河,此一战,突厥全军覆没,史称庐陵乱。 这日,方辰时,琅琊山连绵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天边还似血般红,风雪依旧大作,白茫茫的一片,隐约总透着血腥味。 金州境内,突厥大军十万大军严阵以待,城门开,传来传报:“将军,庐陵城上,黑军旗挂起。” 身后,十万大军振奋,马前,慕容瑶光面露喜色:“挞里已经入城了。” “是时候了。”萧衍翻身上马,长剑指天,“传本将军令,攻庐陵。” 一声令下,响彻金州城,十万突厥大军挥剑前行,哒哒马蹄卷起狼烟四起。 战鼓雷鸣,庐陵境外,铁衣卫列队严守,前方,黑色的骏马,男子端坐,白色的披风飞舞,泼墨的长发里,坠了点点雪白,男子生的极美,近乎透明的蓝瞳,于这漫天大雪里,美得惊心动魄,藏在落了雪花的眼睫里,朦胧的暗影。 “王爷,萧衍已出兵庐陵。” 马上,萧殁解了束带,白色披风坠地,声沉,若冰雪:“全军整装,环庐陵攻进,北以临安,南以黔江,攻庐陵。” 三军齐呼:“尊令!” 哒哒马蹄响起,踏过那白色的披风,风起风落,落了厚厚的雪。 那样俊美的男子,一身黑衣,未着戎装,美得清幽,美得动人心魄。 一个偏爱白色的男子,为了他的姑娘,披上黑衣,踏了一地雪,将沙场碾碎。 这庐陵乱啊,也是红颜劫呢。 已时时分,庐陵境内,一片死寂,天上方,一片阴沉沉,乌压压地让人喘不过气,血腥味浓重,城墙之上,黑色的军旗,呼呼作响。 砰……砰……砰! 三声撞门巨响,庐陵城门大开。 “啊!” “啊……啊!” 突厥十万大军振奋,提剑,攻城。 然,城门全开,所有声音死寂,森冷在喧嚣,在肆意。 原来啊,这是一座空城,万里城墙之后,一片荒芜。 忽然,大军中一声暴动:“中计了!” 随之而来,紊乱,惶恐,撕裂……此起彼伏。 “将军,中计了。” “庐陵是空城。” “快逃!” “……” “快,撤!” 这一声,乃萧衍的嘶喊。 脚步杂芜,尖叫划破了漫天纷飞的雪花。 忽而,清泠的一声响:“没路呢。” 那是一个怎样的声音?懒散的,不经意的,似乎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风雪里,清泠的两个字,叫十万动乱的大军屏住了呼吸。 这座荒芜的城里,还有一个人,等着千军万马,张狂至此。 随即,静默里,一声巨响:“砰!” 一方天暗了阴影,抬眸,巨石乱飞。 如此猝不及防,退无可退。 “啊!” “啊……啊!” “……” 血光四溅,染红了白雪,撕心裂肺的惨叫,惊了远处的雪鹰。 短短须臾,铺了一城的白雪,全数染红了,冰凉的石子路里,血水混着雪水汩汩而流。 城门前,高大的石堆里,七零八落的肢体,死死堵住了城门,退,已无路。 片刻,尸骨堆砌了这座城。 “想走?” 还是那般漫不经心的语气,还是笑语嫣然,散在漫天的血腥里,漫天的冰雪里,那样好听得渗人。 顿时,所有声响,戛然而止,抬眼,高墙之上,那人纵身扑下,白茫茫的雪里,一身红衣缓缓坠下,落在石堆之上,那样的张扬的红,融于血色。 “先问过我答应不答应。”那人转身,青面獠牙,站在尸骨石堆之上,红衣翩翩。 如此恣意,如此张狂,这一身红衣,乱了雪,乱了眼。 第222章 子嗣风波(1) 所有人怔了。 这人,单枪匹马,守着这座城。 这人……是谁?一股寒意肆意席卷,萧衍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冷彻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一声大喊:“挞里将军!” “挞里将军。” 这怔怔轻念的,是萧衍,是慕容瑶光,一个名字,叫这二人生寒。 “挞里?”石堆之上的红衣人儿一声轻笑,弯了腰,抱着肚子坐在尸骨中间,那样随意,那样不羁,笑盈盈的,“他在阴曹地府可能听不到你的话呢。” 这人……不是挞里。 所有人都傻了眼,怔忡了神魂。 瑶光脱口:“那你是谁?”声音颤抖。 青面獠牙下,一双斜长的眼微微一勾:“你猜?”随即,清凌凌的笑了。 这声音,是女子! 萧衍大惊:“是你杀了挞里?” 红衣的人儿撑着一只手翻身便坐下,一脚踢开了一只断臂,面色不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着:“不,是你们。” 萧衍面色骤变。 这个女子,太像…… 她拍了拍手上的雪,又拍了拍红色衣襟上的落雪,这才懒懒开口继续:“一杯鹤顶红,他两眼一翻就过去了,都没挣扎呢,诶,可怜啊,死了还被塔妲那个疯婆子抱去滚床单了,奸尸啊,奸尸有木有?惨绝人寰有木有?”说着,女子大叹一口气,又抖了抖身子,“哎呀,我的鸡皮疙瘩哟。” 萧衍的声音沉得阴冷,眸子死死盯着那石堆上的女子,似乎要刺破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将女子剜挖,他逼视:“你到底是谁?” 女子一撑下巴,面具下的眉毛一挑一挑:“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她轻笑,“萧衍,我怀疑你不是废了手臂,你是废了脑子。” 说着,她肆意地大笑。 这般狂妄,这般肆意妄为,只有一个人敢,也只有一个人能。 慕容瑶光脸色大白,无声地吐了两个字。 容九…… 萧衍鹰眸猝火,道:“容九。” 女子笑了,随意地挑挑手指:“乖,眼瞎了,耳朵还没聋。”伸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英气娟秀的小脸,那样张扬的美,她挥手,眸子都是笑盈盈的,“嗨,奸夫**,好久不见。” “你……”瑶光摇摇欲坠,抚着马匹,脸色死过一回似的。 容浅念玩着手里的面具,言笑晏晏地看着眼前男女,眼里毫不掩饰的戏谑:“一人废了一只胳膊,一对残废,简直绝配啊。” 萧衍完好的手臂紧紧握住,指甲深深陷进皮肉,那样彻骨的恨,染红了眸子。 这个女子,他恨不得剥皮抽筋,剜肉啖血。 “你是揽月。”不是疑问,萧衍嗓子里嘶磨的火焰很笃定。 他笃定,这个女子,便是那蛊惑了塔妲王后的男宠,那个给突厥偷天换日的女子。 容浅念笑笑,真真假假的,眼角弯的好看,星子般亮,勾唇反问着:“你说呢?” 萧衍哑口,只是眼里的阴冷更甚。 又是她,他再一次一败涂地。 “不,不可能。”瑶光失魂地后退,怔忡的瞳孔狰狞了,“明明万无一失的,怎么会出错?哪里出了错?” 眸中血丝蔓延,死死盯着那石堆中的女子,她音容笑貌,她恣狂洒脱,眉眼间全是睥睨天下的自信,她笑着,随意地说着:“女人,怎么就不长教训呢,你啊,斗不过我的。” 你斗不过我的…… 是啊,世间哪个女子斗得过她。 瑶光眸光死沉,阴沉沉的天,为何那女子还是如此明媚,她笑得大声,肆意,她抿着唇在唇角拉出一抹讥诮,连那讥诮都带着好看的弧度:“偷偷告诉你哦,临兮死之前还揪着我的衣襟舍不得放呢,塔妲那个老婆娘也是,我就下了点药,她居然就把挞里那个老头当做了我,本公子玉树临风貌若潘安,有那么猥琐吗?”她叹气,眉眼间,半分狂傲不减,“诶,人品和魅力啊,本公子甩都甩不掉。” 人品?魅力?她只是太能玩了,玩人心,玩手段,她是攻心攻计的高手呢。 “你太聪明,只是如何?”萧衍一声冷笑。 容浅念挑挑眉头,洗耳恭听。 嗯,容某人最喜欢看人垂死挣扎了。 “你敌不过千军万马。” 哟,这残废哪来的自信啊。 容浅念笑了,笑得……嗯,很友好:“千军万马?你说的是突厥那十万草包吗?” 萧衍脸色稍变。 大概坐累了,容浅念一脚踢开一具尸体,侧躺在石堆上,挑着眼角轻笑:“昨夜琅琊山大火,他们还一个一个抢在前头,高喊保护将军,一群傻叉,到死都不知道是我点了一把火,是我堵死了他们下山的路。” 话落,风雪里,是凝重的抽气声,千万双沐血的眸子盯着那尸体中央的女子,她眉眼一弯,如此的不以为然。 这个女子,让人心滞。 一场大火,十万人马,血流成河,她竟只是眨眨眼,随意地撩着墨黑的长发:“十万草包,我一把火就够了,至于你说的千军万马?”素白的手指,沾了雪花,她指着萧衍身后的千军万马,随性而懒慢的语气,“指他们吗?”一声轻笑溢出了嘴角,“草包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你!” “……” 十万突厥军红了眼,死死盯着那女子漫不经心又不以为然的模样,只是,脚底生了寒,颤抖得厉害。 这个女子张狂得让人可怖,这满城风雪,鼻尖血腥,缠绕着她,叫人望而生畏。 士气,这种东西,便叫这女子一句话,泼冷了。 “你好大的口气!” 嗓门很大,气势很足,底气嘛,一般般。这残废,还挣扎呢。 容浅念挑眼挑眼看萧衍:“过奖过奖。” 萧衍一口气被堵住,上不来,铁青了脸。 倒是容姑娘,这时候笑弯了眸子,抬抬眸,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噙在嘴里,咋吧了一下:“该是时候了。” 第223章 子嗣风波(2) 什么时候? 萧衍大惊! 然,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惨叫惊天。 “啊!” “啊……啊!” 十万突厥军,一个一个抱头惨叫,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是毒。” “空气里有毒!” “啊!” “……” 风大作,白茫茫的雪里,雾气,血气,在翻涌。 呼天抢地的躁动里,女子轻笑声越发清脆,若破冰那一瞬的放肆,她笑看着万马千军里的慌乱、无措,她只是悠然然地起身,掸掸身上的落雪,讥诮地笑:“到现在才发现,看吧,一群草包。” 十万大军,惨不忍睹,不过是这女子玩了玩手段,她啊,视天下为草芥。 萧衍大喊:“快,捂住口鼻!” “嗯。”容浅念好心提醒,“紧紧捂住,不要松手哦。” 萧衍早已怒红了眼,他狞笑:“你好狡猾,本宫次次大败与你,今日困于庐陵,本宫必死无疑。” 嗯,还有点觉悟。 容浅念很大方地摆摆手:“放心,我会送你们两个一起上路,也免了你黄泉寂寞。” 跌在地上喘气的慕容瑶光,小脸一白,恐惧,是的,她终于知道这个女子有多可怖。 萧衍却一声冷笑:“城门大封,毒气绕城,即便是残兵,可十万刀枪剑戟,你觉得,你有活路。”他暴吼,血丝阴鸷,“容九,黄泉路上,本宫要你作陪。” 诚然,十万残兵,便是杀不了她,也能累死她。 诚然,她不屑一顾,一声冷哼:“少不要脸了,老娘不屑与残废为伍。”随即,拉开唇角笑了笑,“不过老娘可以给你送个伴。” 说着,丹凤的眸子含着笑,望着地上颤抖的女子,她纵身一跃,红衣狂舞,缓缓,走近,嘴角,噙着那般戏谑冷漠的弧度。 萧衍不知觉地退了,冰天雪地里,出了一身的汗。 “别……”慕容瑶光摩挲着地面,后退,颤抖,甚至是央求,“别过来。” 这个女子,在索命,那样一双素白的手,那样好看的笑容,只是,都会要命。 她抬脚,踩着地上女子的裙摆,一步一步靠近,蹲下,声音温柔却很冷,哄着:“乖,听话,不会疼的。” 她笑着,扬一扬手。 慕容瑶光瞳孔一缩,眼前,忽然一片雪白,擦过她的脖颈,雪融,一抹红色渗出。 十万双眼,这一刻,被深深扎了一刀。 这个女子啊,杀人的时候,是笑着的,没有武器,或者说,什么都是武器,一片雪,便能割破咽喉,毫无预兆地。 森然在风雪里喧嚣,萧衍惨白了脸,那样刺破血肉的杀气灌进他四肢百骸。 “额、额。”瘫软在地的女子,涣散了眼,发不出声,捂着脖子,血流在指尖汩汩不息。 此刻,死寂,唯有风雪在狂呼,以及女子懒慢的抱怨:“你早该死了,我既懒得脏了手,你为什么不安分点呢?”她撑着下巴,看着地上的女子挣扎,看着那血色一点一点融进雪地里,她调侃的眼,似乎瞧着新奇的东西。 “容、九。”将死的女子抬手,满手的血色指着含笑的红衣人儿。 手,忽然重重跌下,血流未止,这个女子再也闭不上眼,不能瞑目。 红衣的她俯身,素白的手覆在女子睁着的眼,温言细语地哄着:“乖,别怕。”眸子微抬,浅浅的笑,“很快我就让你的姘头来陪你。” 丹凤的笑眼毫无预兆地撞进了萧衍的眸中,他失色,腿一软,连连后退,单手抚着剑,他咬牙,任额头大汗淋漓,他嘶喊:“此女为风清殁王妃,杀突厥挞里将军,灭突厥十万将士,毁突厥十里河山,此女。”呼声刺破,“该杀!” 好啊,激起民愤啊。 容姑娘愤怒了,眉眼半阖,眯着锋利的弧度。 然,大军此时士气大作,十万残兵,也能呼天抢地,震天动地。 “杀!” “杀啊!” “……” 刀枪剑戟遁地的声音,震耳欲聋的嘶喊,一声高过一声,黑甲军的战旗迎风飘着。 真吵! 容浅念掏掏耳朵,不耐烦地皱眉:“老娘最讨厌不安分的。”扳着手指算着,“下一个,下下个……”抬手指了指萧衍,“嗯,很快就轮到你了。” 萧衍脸色一白,咬牙道:“杀!” “啊!” “杀啊!” “……” 刀光剑影里,翻涌着杀气,那剑尖,那枪口,那刀刃,对着的,是女子的心口,脖颈,腹下……每一寸致命处。 她却只是一笑:“好啊,一起来,让你们黄泉也有个伴。” 话落,她长发飞舞,发间,一抹森然的银白色。裙裾撩起白雪纷飞,红色身影穿梭在零碎的冰凌中,那般疾速,那般决绝,扬手,针落,天地万物便只剩咽喉破裂的声音。 如此一个须臾,茫茫的白絮染了红,血色妖娆,一根针,一双素手,铺了遍地的血腥。 十多个突厥男儿毫无预兆地绝倒,抽搐,咽喉冒着汩汩的血。 不是计谋,这个女子,原来杀人才是她的强项,就好似本能,令人可怖令人致命的本能。 顿时,十万大军,顿足了,握着刀枪剑戟的手在颤抖。 萧衍大惊失色,站在包围之外,呐喊:“拖着她。”声音,灌了内力,传遍三军,“迂回!” 话落,一抹森然直逼萧衍,他退,却快不过银针,生生刺进了皮肤,瞬间,血迹淌过了整张右脸。 千军万马里,女子暴怒大喊:“再吵一句,老娘封了你的嘴。” 言罢,她踩着落了血的冰凌,脚尖一勾,纵身一个旋转,咔嚓几声,是咽喉骨断裂的声响,血气喷涌,染红了她唯一纯白的绣鞋。 不过片刻,尸体成堆,血流成河,千军万马的重重包围里,女子一身红衣,被血色浸得深红。 十万大军,对阵一个指尖唯有一根银针的女子,然,退,无路可退;进,必死无疑。 第224章 子嗣风波(3) 迂回!唯有迂回! 大军围成人墙,旋转走动,不进却也不退,唯有密密麻麻的刀枪频频刺入。 女子吐了一口雪水,竟也是红色的。 尼玛,转晕老娘的眼了。 眸光一凝,容浅念骤然反扑,双手成爪,进攻,截过那森白的箭矢,转身,插进兵将的胸膛,血,溅了她一脸。 片刻,只是片刻,那人墙生生被她杀出一道口子,她沐了一身的血,在刀光剑影里,站得笔直,呼吸沉沉。 惨叫厮杀里,萧衍忽然一声大喊:“她体力已经不行了,围攻!” “想要老娘的命。”五指成爪,刺进了两个将士的胸膛,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冷彻,“下辈子吧。” 顿时,大军重新围成墙,剑影刺进。 容浅念闪躲,脚步沉了,有些不稳。 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她终于倦了。 萧衍大笑:“容浅念,今日,本宫要你葬在这十万尸骨里。” 容浅念一脚踢断了男人的咽喉骨。 “老娘先让你十万尸骨灰飞烟灭。” 话落,只见女子红色裙裾飞扬,她脚踮一个一个头颅,骨头断裂的声响里,只闻女子一声冷笑,沾血的指尖对着空中一扬,随即掌间一点火光。 嗡…… 一个瞬间,火光炸开。 “啊!” 惨叫声惊天,火色蔓延天际,点燃的,是一个一个的血肉之躯。 “啊!” “是磷粉!” “啊……啊!” “……” “哈哈。”惨绝人寰的尖叫嘶吼里,女子轻笑声欢畅,“是磷粉呢,昨晚,十万突厥大军,老娘也就只撒了一把。” 她站在尸骨堆上,笑看着那火焰漫天,一圈一圈晕开,盛开一朵染红的花,绕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喊声。 多壮观啊! 看了片刻,她脚踮尸体,纵身一跃,冲出了火光大作的人墙,缓缓落在萧衍跟前,眉眼一抬:“残废,到你了。” 萧衍退了三步,风刮过他的脸,刺痛,脸侧血还在汩汩地流,眸光如血一般,冷笑:“你体力到了头,黄泉路怕是要你走在本宫前头。” 他拔剑,剑尖直指容浅念心口。 容浅念哼笑一声:“弄死一个残废够了。” 随即,指尖一转,沐血的银针对准萧衍胸膛,踮脚,前扑,毫无犹豫。 他持剑,大惊。 他的剑,她的针,谁准?谁快? 这个女子,是用命在杀人,以命赌命,便也只有她敢。 风大作,吹得女子墨发凌乱。 萧衍忽然凝眸,不退,反进。 然,女子忽然指尖一转,松手,那对准萧衍胸口的针狠狠扎进他手腕。 砰! 剑落,刺进雪里,萧衍抬头,眸中,女子抿唇一笑,素手成爪,直逼萧衍咽喉。 呵,这个滑头的女子,萧衍闭眼。 此番,他必死无疑。 分毫相隔里,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女子染血的指尖。 那只手,很美,葱白,剔透,像中古的玉。 逸遥…… 容浅念骤然抬眸,映进男子淡蓝的眸中,暗影缱绻,眉间昙花开得温柔。 他的男人,一袭黑衣,踏了万水千山,走进了她的风雪里。 “你来了。”她扯唇,笑了,明媚了那张沾血的脸。 “十一。”萧殁拂着她满脸的血迹,他问,“杀人放火,我替你可好?” 他执着女子的手,掌间一转,莹白的指尖刺进了萧殁的胸膛。 “啊!” 一声惨叫过后,萧衍捂着胸口,那里,狰狞的血口在喷涌着红色的粘稠。 “啊……啊!” 一波高过一波的大叫,容浅念听得耳鸣,吼了一句:“叫魂啊。”转眸,抓起萧殁的手,那葱白的指尖里,全是血液,眉头一皱,容浅念握着萧殁的手在自己身上擦了又擦,结果越擦越多,她不满地嘟着嘴,“都脏了你的手。” 她想,她家男人这么美的手,就应该藏在被窝里,她给捂着,谁也不给看的。 这下都脏了,容浅念心疼坏了哟。 “傻瓜。”萧殁紧紧覆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他俯身,亲吻他指尖,唇角沾了微微的血腥,红得妖娆,“我是你的男人。” 如何能让你一人双手沾血,如何能留你一人刀山火海,如何能任你一人扛了这破敌夺国的烽火。 拨开她额间沾血的发,满脸的泥泞模糊了她容颜,他却看得痴缠入迷:“是我不好,来晚了。” 她摇头,倦得笑不开。 “哈哈哈……” 容浅念无力地偎着萧殁,懒懒转眸看着地上抽搐癫狂的男人。 这残废,疯了? “真遗憾……差一点……差一点。”一字,喷出一口血来,他咬着牙,眸子像极了胸口那个狰狞的口子,血红可怖,咽不下的血从唇角渗出,伴着每个字,“差一点,黄泉路就能让她作陪了。” 说完,一口血吐出来,喷了三丈远。 容浅念拉着萧殁退了好几步,皱着眉,嫌恶:“相公,他真讨厌。” 岂止讨厌…… 蓝瞳骤然一沉,染了风雪的寒,冷得彻骨。 “突厥十万大军,是本王送你的葬礼。”冷冷睨着地上喘息的男人,萧殁轻启薄唇,尽是森然,“你伤她一分。” 他心坎上的人,他的肋骨,他的命,动辄…… “该死!”萧殁道。 语落,黑袍扬起,微微染血的手掌间,融了他所有内力,所有杀气。 重重落下…… 砰! 血肉炸开,模糊了周遭几丈远的白雪。 他只一招,叫曾为风清东宫的男子,死无全尸。 他转眸,怀里的女子在微微轻颤着,抓着她的衣襟,用尽了力,唇角紧闭,抿出了一丝血色。 他抬手,那杀人的掌竟有些颤抖,拂过她的脸,他慌乱了眸光,声音轻得好似要散在风里,他问:“十一,可是我太狠了?你怕我?” 第225章 子嗣风波(4) 楚林左思右想,断言:“觉得,有事的是王爷。” 青衣愣住,楚林眉眼一挑:你等着吧。 不过须臾,兴许更短,营帐里,女子咬闷哼:“我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 青衣额角一抽,楚林哼笑:看吧,流氓就是流氓。 这种流氓,不能惯着,不能!楚林默默地又走近了几步,里面,传出自家主子的声音:“乖,你身上有伤。” 理由不错啊。 流氓女说:“没事没事,你看全好……”一阵抽气声,“嘶!” 楚林抬头,看看天,嗯,月亮开眼啊。侧耳,继续听。 “听话,别动。” 女子似乎委曲求全了:“那你来,轻点。” 楚林脚下,再一次趔趄了。 这这这……流氓得令人发指! 主子不会吧,不会不会吧?不会从了吧? 楚林再一次表示惆怅。 “青衣。” 呼……楚林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剩了点原则。 青衣摆正了脸色,端着药碗进了营帐,这才走到门口,里面女子催赶了:“出去出去,不许来搅了本王妃的好事。” 纱帐里,一个衣衫半解,一个衣衫不整。 好事?青衣抬眸瞅了一眼重重纱帐,抬起的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僵着。 萧殁抱着怀里不安生的女子,百般地哄着:“乖,先喝药。” 伸手,正欲挑开纱帐,容姑娘一把拽住他的手,一脸坚决:“不准不准。” 萧殁无奈地将女子裸露的胳膊放进被子里。 青衣顿了,不准?不准什么啊? 容姑娘义正言辞:“怎么能便宜了青衣。” 有人懵了。 当下,某人恶狠狠砸过来一句:“转过去,不许看。” 有人当场石化,傻愣愣地就抬起来头,然后又是一声恶声恶气:“你往哪看呢?” 纱帐里,容浅念只着了件亵衣,抱起锦被将自家男人裹得严实,然后一把抱住:“这是我男人。” 青衣喉头一梗:“咳咳咳。”肺都快咳出来了,红着脸,各种声颤,“王妃,不、不透光。” 容浅念想也没想,接得相当顺溜:“想也不许想。” 小人之心,流氓之腹! 青衣闷着脸,不做声,默念:王爷明事理。 “放下。”毫无情绪,又道,“出去。” 青衣脸一黑。事理?比起女人,那就是屁!放下药碗,转身,走人,背后,阴森森的,似乎有双眼睛在剜着,然后,便听得女子一句:“我没嫁到椒兰殿之前,他是不是看你了?” 青衣脚步一个趔趄,险些磕到,脸绿了。 王爷,您也说句话啊。 萧殁沉默了。 容浅念窝火了:“看哪了?” 青衣背后冷汗淋漓。 王爷,开开金口啊。 此后,还是沉默。 容浅念咬牙切齿:“老娘要扣他的眼睛。” 青衣下意识摸了摸自个的眼睛,黑着脸,灰溜溜地出了帐子。 “青衣,你怎么了?”楚林是个多事的。 抬头,青衣的脸很黑:“王妃的丫头在哪?” “还在突厥城。” 青衣冥思:“以后,王妃的药,你来送。” 楚林嘿嘿一笑,眼珠贼溜贼溜:“看了不该看的了?” 青衣铁青着脸,沉默是金。 楚林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懂?女流氓的世界,谁懂谁流氓! 营帐里,点了明火,摇曳的烛火将暗影照得温柔。 萧殁披了件外裳,将药端到女子前,揽了揽她披散的里衣,轻哄:“十一,听话好不好?嗯?”勺子凑到她唇边,“乖,喝药。” 容浅念睁眼说瞎话:“烫。” 萧殁凑在唇边,试了试温度,道:“不烫。”送上勺子,“张嘴。” 容浅念继续睁眼说瞎话:“苦。” 萧殁无奈,放在唇边舔了舔,道:“不苦。” 容浅念凑上去:“那你喂我。” 萧殁敛眸,看看手里的勺子,看看怀里的女子。 她笑,眸光亮过了烛火:“不要勺子。” 不用勺子喂,用什么? 好吧,这姑娘纯属耍流氓。 萧殁无奈,拂了拂女子凌乱的发,饮了一口,含在唇间,俯身,擮住女子凉凉的唇。 “果然不苦。”她伸手,一把勾住萧殁的脖子,砸吧砸吧嘴,笑着闹,“我还要。” 萧殁无奈了,一口一口将药哺进女子嘴里,每每她都要纠缠一番。 药也喝了,亲了亲了,摸也摸了,容姑娘这才安静了,任萧殁将她抱进被子里,安置在怀里,容浅念顺手就扒了挂在他身上的里衣,蹭了蹭。 这姑娘,自己不穿也就得了,还…… “十一,你总是不听话。”他眸光柔和,俊逸的脸笼在烛火里,温柔得好看。 容浅念抬头,保证:“听,绝对听!”再次重申,“现在你叫我躺着,我绝对不坐着,你叫我脱了,我绝对不穿着。” 这人,能不能别这么流氓得义正言辞?而且貌似某位姑娘现在正躺着,现在脱的也不剩多少了。 萧殁哭笑不得,亲了亲她忽闪忽闪的眸子,声音微微有些无奈:“以后,到哪都带着我可好?” 容浅念眨巴眨巴眼,眸中,美人容颜绝色,朱砂蓝瞳,唇角绯色薄凉…… 好想扑啊! 奈何,骨头酸疼啊,是真的疼啊,她咬咬牙,点头如捣蒜:“嗯嗯嗯。”用没多少布料的胸口蹭了蹭,又蹭了蹭,凑过去,嗅了嗅,“你都不知道,不抱着你,我都睡不着。” 掖了掖被角,萧殁轻拍她的肩:“睡吧。” 容浅念睫毛闪闪:“现在抱着你,我又不想睡。”抬头将唇凑上去,舔了舔萧殁的下巴,她笑得眸光贼亮,“相公,我们做点别的吧。” 萧殁无奈,拿她半点办法没有,指尖,捻灭灯芯。 然后,然后的然后,天亮之前,都是容姑娘耍流氓的时间。 第226章 你敢死,试试(1) 容姑娘捂着被窝贼笑:老娘这是合法的。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会儿都日上三竿了,哦,没有日头啊,这会儿雪都铺了三层了,某姑娘还睡着,从营帐睡到了马车,然后又睡了一路。诶!虽说春宵苦短,但也来日方长不是? 奈何某姑娘啊,昨夜里……啧啧啧,这喝了肉汤就不吃素的姑娘。 突厥城外,大雪纷飞,打马而过留下深深的辙痕。冰天雪地里,马车上,融了淡淡暖意,女子长睫轻颤,如蝶翼,缓缓掀开。 “醒了。” 萧殁俯身,亲了亲女子的眼睫。她咕哝了一句,睡意醒了三分,七分融在惺忪的丹凤眼里。 “累不累?”萧殁将窝成一团的女子抱进怀里,理了理她凌乱的发。 “不累。”容浅念抱着萧殁的手,可劲地蹭,那泼墨的长发又乱成一团。 他轻笑,脸贴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唇,凉凉的,轻蹙眉:“冷吗?” 容浅念点点头。 突厥居最北方,冬天格外严寒,她素来怕冷,马车的内阁里放了好些暖炉,软榻上也铺了厚厚的羊绒,她还是手脚冰凉。 萧殁有些心疼,亲了亲她的脸,将她的手裹在掌心,反复地搓着:“手怎么这么凉。” 素来不喜冰天雪地的她,忽然觉得冬天分外的可爱啊。大冬天的,抱着自家男人窝着,捂着手,亲着嘴,偶尔顺手牵羊摸摸豆腐占占便宜,多惬意啊。 容姑娘重重哈了一口气,张开手:“抱我。” 萧殁浅浅地扬唇,将锦被下的女子抱进怀里。 容浅念笑眯眯地,蹭掉身上的被子,伸手探进男人的衣服,摸摸豆腐占占便宜的,好不惬意。 萧殁由着她的手作乱,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墨发。 窝着窝着,容浅念又昏昏欲睡了。 这姑娘,昨晚到底折腾了多久啊?身子不酸?骨头不疼?姑娘家的还带着一身战场的伤呢,也不知道节制点。 当然,这话他家男人不可能说,心疼归心疼,还不是由着这姑娘伤筋动骨地闹腾。 眼皮子上下打架,容浅念伸了个懒腰,眯着一只眼看车窗外:“都到突厥城了。”说着伸出一根手指跳开锦帘。 触手,一片冰寒,怕冷的某人一个激灵,手指就钻进了萧殁的衣服里,睡意醒了大半。 靠,突厥这鬼地方,要不要这么冷?容浅念皱眉了。 萧殁浅笑,柔和了微微冷峻的侧脸,将女子蜷着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有我呢,乖,再睡会。” 手指痒痒的,心头麻麻的,这么一痒,这么一麻,某人就正经不起来了,笑着抬头打量萧殁:“你确定要我再睡?” 这语气,怎越听越有那么股子邪恶。 萧殁凝着眸看她,浅蓝的瞳,染了些许疑雾,眸底,女子邪邪一笑,忽然凑过来,凉凉的唇吻在了萧殁耳垂上,她呵着气戏谑的模样:“那晚上我可就睡不着了。” 男子俊颜一怔。 果然,果然,耳朵红了,脸也红了。容浅念伸手就挑着萧殁的下巴:“哟,还害羞呢。” 这姑娘,真流氓。 萧殁皮肤本就白皙剔透,这会儿淡淡的绯色更是藏不住了。 哟,多纯洁的男银啊。 美色当前,容浅念扑上去一把抱住,用脸可劲地蹭:“我家男人真可爱,真讨喜。” 可爱…… 某王爷脸僵了一下。 讨喜…… 某王爷嘴角微微扬了扬。 车窗外,依旧严寒,这雪,下得越发大了,厚厚的一层白絮,一路铺到了城门。 庐陵一役,突厥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次日,突厥来使递上降书,请愿附属天朝风清,改国号为郡。 城门大开,突厥汗王领百官亲临风清殁王,观礼的百姓挤满了整座城。 汗王为首,百官列队,行臣子跪拜礼:“见过殁王。” 礼拜声传遍突厥城,回荡了三遍。然,半天没有声响。 突厥汗王抬抬眼,望去城门,垂帘里,忽然伸出一只葱白的手,撩开了车帘一角,只闻见女子曳地的红色裙裾。 “腰杆子挺得很直啊。” 车中传出女子戏谑的语气,突厥王腰杆子莫名就矮了一截,抬眼,还是那一抹张扬的红色。 忽然,风过,垂帘一掀,露出女子清丽的脸,嘴角噙着笑:“既然腰这么好,那就别起来了。” 这笑里带冷的声音,突厥汗王心头一颤,觉得毛骨悚然的,抖了抖老骨头,不甘愿地弯下去几分:“见过殁王。” 能甘愿才怪,损了二十万人马,自家门口还得装孙子,傻子才甘愿。 这一拜,又是半天,突厥汗王骨头都麻了,马车里,这才传出男子的嗓音,跟这冰雪似的:“汗王免礼。” 一只极是好看的手将整个车帘撩开,满城的突厥人都撑大了眼睛望过去,只见雪雾之后,女子一身张扬的红色披风,大大的兜帽下青面獠牙的面具狰狞,独独露出一双溢满笑意的丹凤眼,正冷冷睨着城下,身侧,只窥得男子侧脸,温柔又专注地给女子系好披风的带子。 只一个侧脸,迷了全城女子的眼,这突厥雪雾风光名闻三国,竟是敌不过男子一个侧脸。 “这。” 冷幽的一个字落,男子骤然转身,对着满城突厥子民,字字穿过风雪:“是本王的王妃。” 传闻风清殁王昙花画面玉为骨。只是,传闻竟道不尽这男子一分风华。 他怀里的女子偎着他,眸光潋滟。 还有那样一个传闻呢,风清殁王护妻无度…… 突厥王一个晃悠,刚起来的身子就那么跪下去了,声音颤了三颤:“见过殁王妃。” 嗯,老家伙还有几分眼力见儿。 容浅念笑盈盈地抬抬手:“嗯,爱卿平身。” 老突厥王一个腿软,扑通倒地,啃了一嘴的雪。 传闻殁王妃狂妄肆意,出口惊人,果然,传闻不实,这姑娘,哪止惊人,简直惊天! 第227章 你敢死,试试(2) 老汗王正要爬起来,头顶扬着女子恣意的笑:“汗王一把年纪,何必行此大礼,要折腾坏了你这把老骨头,本王妃可就罪过了。” 突厥王脚下一个打滑,又摔了个狗啃泥。 诶哟,老骨头啊! 突厥王抹了一把脸,抬起头,瞬间白了脸:“挞里!” 千万城民这才盯住那青面獠牙的面具,面具下的女子唇角一扬,笑言:“挞里在地下呢。” 顿时抽气声盖过了风响。 当日挞里便是戴着这青面獠牙的面具走出了揽月楼,既然挞里已死,那么…… 突厥汗王大惊失色:“你是揽、揽月?” 老奸巨猾的狐狸!容浅念敛了笑,语气玩味:“腰杆子不错,怎么耳朵就不好使呢。”指了指自己:“我?”又指了指身边的男人,“他的王妃。” 突厥王默了,心底生寒,只见女子撩起长长的披风,走出了马车,声音提了几度:“风清殁王妃。” 一字一字绕着城墙,吹不散余音。 短短几个字,满城缠绕风清殁王的眼神都被冻住了,这个女子她在宣布主权。 萧殁浅浅轻笑,他的女人啊……眸子深深凝着风雪里的女子,她笑,她弯眉,她恣意傲然地睥睨全城:“出征之时,本王妃说过,待到本王妃杀他片甲不留,摘下这青面獠牙,与民同庆。” 好张狂的女子! 她站在白茫茫的雪里,大红的披风,兜帽下的脸微微发白,薄唇却一点朱红,伸手揭下獠牙面具。 面具下是一副极美的女儿容颜,五官生得精致,只是那般娟秀的容颜掩不住她一身的英气,眉眼写意,非女儿姿态,是那般的桀骜。 这个女子,与生俱来,便不为闺秀,她是驰骋沙场的女子,是与风清殁王并肩的女子。眸间,是睥睨天下的自信与魄力。启唇,字字穿透这突厥城:“风清殁王妃特此下诏,突厥自今日附属风清,乃天朝子民,风清护之,守之,待以同仁,为庆本王妃大捷,特免突厥三年朝贡。” 话落,须臾无声,风吹开了女子兜帽,长发飞舞。 半响,不知何人一声大喊:“王妃万岁!” 随即,附和声便盖过了这片天。 “王妃万岁!” “……” 欢呼声在这城里盘旋不散,百姓高举的双手飞舞了雪花,而那女子,在人群中央,言笑晏晏。 这个女子,用一纸诏书收买了突厥千万的人心,她会攻计,更会攻心。 老汗王抬眸,望着眼前女子,此后,他突厥,便是她的天下了,与风清无关,与殁王无关。 笑了笑,容浅念玩笑:“汗王的子民可真真是热情啊,本王妃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王妃过赞。”冰天雪地的,汗王出了一身的汗。 容浅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冲自家男人眨了眨眼,回头,又对着突厥千万百姓飞了个媚眼,笑得甚是璀璨:“客气客气。” 萧殁俊脸微微一沉,伸手,将正欲飞吻的女子抱进怀里,纵身跃起。 风起,马车落了帘子,一个慌神,不见了女子身影。 靠,这是轻功?这么用的? 众人傻了眼,就听见马车里女子一声大喊:“相公相公,我们再飞一次。” 众人再一次傻眼,死死盯着那马车,赶车的青衣楚林等人,默默地低头: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平稳的石子路上,马车一颠一颠,因着里面的某人扭来扭曲,缠着要‘飞’。 萧殁无奈,抚着她的腰:“坐好。” 容浅念乖乖坐好,嗯,直接坐在了萧殁腿上,勾住他脖子,问:“逸遥,我会不会太败家了?” 三年赋税啊,那可是真金白银啊,某人的心,这会儿开始肉疼了。 萧殁拂了拂女子蹙起的眉头:“你喜欢就好。” 容浅念小脸一垮:“可是我后悔了。”捂着肉疼的小心肝,“三年啊,我的小金库哟。” 萧殁轻笑,捧着愁眉苦脸的女子深深吻了下去,然后,某人就心花怒放了。 马车一路招摇过市,进了突厥王宫,下了马车,某人又一路招摇过市,抱着自家男人到处飞吻抛媚眼,那架势就恨不得逢人都扑上去拍拍肩,泪流满面地来上一句:这是我男人,帅吧。 对此,某王爷一直抿着唇。 这不?高调出幺蛾子了。 前脚,殁王妃刚溜着殁王爷走过,后脚,三五成群的宫女躁动了。 “这位王妃生得怎是如此面熟。” 那妖气的眼神,那洒脱的背影,那嗪笑的嘴角……那勾人模样! “像不像揽月楼里那位?” “对,对,殁王妃真真像极了揽月公子。”说话的姑娘模样都醉了,一脸痴迷,“虽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我可忘不了揽月公子那眼神,勾人滴哟。” 说起揽月楼里的那位,那可寒冬腊月里的一只桃花啊,这细数起来啊,一朵两朵,朵朵开呢。 一姑娘桃花眼:“是是是,揽月公子进王宫才不过数日,那些个伺候的姑娘一个一个都跟丢了神似的。” 貌似,这姑娘这般样子,也丢了神。 二姑娘抢话,痴痴笑着:“我还听说啊,那被揽月公子剜了眼珠子的章林公子,晕着的时辰还喊着九公子呢。” 三姑娘小脸染红,眼珠儿媚着呢:“那是当然,王宫里都传揽月公子是狐媚呢,你看看王后,看看那个唤作临兮的姑娘,都被勾了魂,就连……”姑娘笑着掩嘴,“就连揽月楼外的侍卫们,每每巡视时,也都是望穿了眼。” 哟,那叫一个男女通杀啊。 四姑娘感叹:“一个一个都着了魔了。” 一个,两个,三四个,眼前,可不就有四个,着了魔了。 “那位,可真真是个祸水。”姑娘们齐齐叹气,“可惜,红颜祸水总薄命。” 听听这语气,那叫一个惋惜,那叫一个痛心。 祸害啊祸害。 一二三四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嘴碎了一路,这才走远了。 第228章 傲娇的一对啊(1) 前头,某男的脸很铁青,某女的脸很谄媚。 容浅念第一次对武林高手某种技能很怨愤,尼玛,为毛这么远还听得这么清楚。 丹凤眼眨啊眨,伸手,扯了扯萧殁的袖子,容浅念脑袋耷拉,细声细气地:“相公,我错了。” 遥想当初四处留情的日子,很是潇洒了,眼下,嗯哼,事儿大了。 萧殁眉头紧蹙,连额间那朵昙花都皱成了深深的殷红。 容浅念当下就怂了,巴巴的小眼神,一挑一挑的,“生气吗?” 瞧着小媳妇样! 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一物降一物。 俊逸的男人点头:“嗯,生气。”侧脸沉着,蓝瞳望进女子扑扇的眸子里。 空气很酸,很酸很酸。 她家男人醋了,这问题严重了。容浅念皱着小眉头想啊想,抬头,一脸视死如归:“那你罚我吧。”低眸,脑袋耷拉,肩膀一耸,可怜兮兮,“你舍得吗?” 赤果果的苦肉计!一看就知道,这厮,装! 偏生,萧殁软了心肠。 明明知道她用计,明明知道她耍赖,明明知道她生了一副狐狸心肠,会百转千绕地迷惑人,还是甘愿被她绕了进去。 罢了,似乎轻叹一声,他揉了揉女子额前软软的发:“嗯,不舍得。” 容浅念一听,灿烂了眉眼,抓着萧殁的手背放在脸上蹭,笑嘻嘻地说:“你舍不得,那我乖乖就范好了。” 乖乖就范?也就躺在床上不反抗而已,与她扑倒再躺下,没有本质改变。真是好打算啊。 看吧,一副狐狸心肠,百转千绕。 萧殁唇角微微扬起,掌心女子蝶翼般的睫毛刷过,痒痒的,他覆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十一,你怎么不知道,美人心计,你玩起来,没几个人敌得过。” 所有,突厥王宫里,有一个狐媚人的揽月公子,而他萧殁的整个世界里,有个要了他命还不放过他心的女子。 她啊,无关男女,便是有蛊惑人心的能耐。 她笑得眉眼温柔:“包括你?” “包括我。” 这样狡邪的女子,他哪里逃得过,赔了身心,还要奉上灵魂。 对此,她却洋洋得意,笑得那样明媚:“原来这玩意这么好使啊。” 语气里,有股子乐此不疲的韵味。 萧殁蹙眉,轻咬她的唇:“答应我,以后不许对其他人使如此手段了。”想了想,语气沉闷,忸怩,“包括女人。” 哎哟喂,这男人,吃起醋来真要命。 “咳咳咳。”容浅念轻咳一声,抬眸,看着萧殁,假正经,“不对别人使也可以,那以后,你可就要乖乖就范了。” 瞅瞅这姑娘,顺藤摸瓜,顺手牵羊,顺杆子往上爬……多狡猾,三言两语就让她给扳回来。 风水果然是轮流转的。 他点头,对她,毫无办法。 容浅念眉开眼笑了。 “你应我。” 应什么?不许对别人使美人心计? 容浅念一拍胸脯,信誓旦旦:“你家娘子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吗?” 话才落,揽月楼中,忽然传出一声呼唤。 “公子。” 那叫一个百转千回,那叫一个忸怩作态,那叫一个柔情似水。 容浅念眼皮一跳,瞬间觉得心头有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很想仰天来上一句:操,尼玛! 好吧,她没有对天大骂,她一脸无辜,摇头,很真诚,很无辜,很无奈,很无邪:“不是我,不是我。” 话,刚落。 “真的是你啊。” 顿时脂粉扑鼻,一个,两个,三四个姑娘扎堆就凑过来了。一个一个……嗯,欣喜若狂。 容浅念小脸拧巴了,抬头看看自家男人,嗯,脸色很沉,低头看看地面,嗯,不认得我,不认得我…… 然…… 红色衣裙的姑娘挤到左边:“公子,你终于回来了。”说着,端了个感激涕零的神情。 橙色衣裙的姑娘挤到右边:“奴家还以为,还以为……你吓死奴家了。”说着,做了个花容失色的表情。 黄色衣裙的姑娘凑到前面:“我就知道公子不会死,不会丢下奴。” “……”身后,绿色衣裙的姑娘巴巴的抹眼泪,手绢擦了又擦。 然后,四面八方脂粉乱飞,红橙黄绿亮瞎了眼,容浅念耳鸣头晕,半天找到了北,抬头……额? 自家男人被挤出去了。 尼玛!容浅念喉头一梗:“咳咳咳。” 这一咳,肺都振动了,萧殁眉头一皱,缓缓抬脚…… 然,一个,两个,三四个,红橙黄绿姑娘心疼坏了。 红色衣裙的姑娘给妖孽顺气:“公子,你怎么了?” 橙色衣裙的姑娘给妖孽捶背:“可是病了?” 黄色衣裙的姑娘给妖孽喂茶:“来来来,公子,慢点喝。” 绿色衣裙的姑娘给妖孽擦脸:“让奴家看看。” 这一个一个端茶倒水,拍胸捶背。 顿时,容妖孽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容妖孽左手一推,右手一搡,这才挤到萧殁跟前,抹了一把汗:“逸遥,这个,这个……”想了半天措辞,发现词穷了,心肝端不稳,各种心虚,随口胡诌,“意外,意外,真是意外。” 萧殁脸色,嗯,很沉,俊脸,嗯,各种颜色转变。 容浅念一把抱住,死死抱住,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逸遥,你要相信我。” 然,下一秒…… 一个姑娘一声河东狮吼:“你是什么人?怎么抱着我家公子。” 容浅念泪了,这姑娘,您老眼瞎吗?是老娘抱着好吗?抬头,楚楚泪光:“逸遥。” 萧殁蓝瞳一凝,葱白如玉的手指抬起……一根一根掰开,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揽月楼。 容浅念望眼欲穿,歇斯底里:“逸遥……” 楼外,男人的身影不见了,一阵冷风吹来,灌了容浅念一嘴,郁结心头:“咳咳咳。” 贴心的姑娘立马扑过来:“公子,奴家给你吹吹。” 第229章 傲娇的一对啊(2) 萧凤歌语录:男怕浪女,女怕缠。 容浅念再一次重申:“千千万万要躲开。” 浅蓝的瞳子微凝,他亲了亲女子扑扇的眼睫,笑道:“明枪暗箭,与其躲,不若放在眼下。” 明枪暗箭? 容浅念微怔:“大波是哪路风尘?”眸光流转,她啊,这就瞧出了猫腻。 他的女人,生了一副玲珑心肠。 他道:“突厥城外,醉琉坊。” “哦。”容浅念恍然,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挑着眸子,“原来云宁止喜欢大波啊。”眸子一眯,“那只狐狸,爪牙伸得够远啊。” 狡兔三窟,突厥城外醉琉坊,就是楚王那只狐狸的窝,里面啊,一窝子爪牙呢。 “不仅如此。”萧殁拢了拢披在容浅念身上的锦被,“突厥城破不过一日,距云起千里之遥,便是最快的信使,来回也要两天,这女子,送得太快了。” 容浅念抬眸:“你是说云宁止在突厥?” “不止他,还有伏枫。” “雨落那朵小娇花?” 萧殁缓缓点头:“成帝的联姻诏书下达才五日,伏枫皇女便离宫出走了,一个不谙世事的皇女,若没有人相助,她走不出雨落境内。”侧脸笼着烛火,夜里,他嗓音如此清润,这般温言耳语,却是道尽了江山筹划,阴谋阳谋,“云起夜帝突染恶疾,九分朝政已由楚王执掌,云宁止夺位是必然之势,新帝登基,改朝换代,正是动乱之时,最忌内忧外患,所以即便阻不了风清雨落联姻,云宁止也要拖上一拖,至少,要等他坐稳那个位子。” 好家伙,玩诱拐啊!容浅念秀眉一蹙:嗯,云宁止那厮果然是只阴狐狸。 玩人是吧?她喜欢得紧。 眉眼流转,浓浓的兴趣,容浅念勾着萧殁的脖子笑盈盈地问:“相公,我们要不要插上一脚?” 她啊,唯恐天下不乱,最喜的便是翻天覆地。 萧殁无奈,将她不安分的手放进锦被里,道:“羊,已入虎口。” 丹凤的眸子里玩味更浓,她扬唇浅笑:“比起小绵羊,我觉得云宁止应该喜欢大的那样的重口味。” 这淌水,他的女人是搅定了。 萧殁点头:“嗯。” 要闹,便由着她好了,他总之是惯着她的。 “乖,现在好好吃东西。”端起案几上的碗,他又开始哄着这闹腾的女子吃饭。 容浅念瞅了一眼,眉头一皱:“我不吃这女人家吃的玩意儿。” 貌似,昨日某人还吵着要喝银耳莲子汤。 萧殁沉默着。 容浅念对着殿外吆喝了一嗓子:“十三,我的木瓜炖排骨怎么还没好?” 不吃女儿家的玩意儿…… 萧殁一张俊脸凝了好一会儿,这才端着女子的脸,语气极其专注认真,道:“我不介意。”眸子,似有若无地扫过女子胸前。 容浅念从鼻腔里哼出一句:“我介意。”想了想,义愤填膺了,“抬头挺胸做人,那是我人生一大的追求” 萧殁端着银耳莲子汤的手颤了一下。 听听,多伟大的追求。 好吧,大波是硬伤,硬伤! 得治! 次日,难得突厥万年大雪的天,洒了那么一抹子微光,容浅念裹了件厚厚的狐裘,踩着揽月楼前的雪,抓了两把瓜子。这边,容浅念吐了一地,那边,大波姑娘忙前忙后,扫了又扫,一个闲然自得,一个满头大汗。 十三端了碟炒瓜子叹气:诶,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容浅念吐了一口瓜子壳,懒懒地喊:“大波啊。” 大波姑娘脸一皱,又委屈,又憋屈:“回王妃,奴婢唤作乔榈。” 容浅念作恍然状:“哦。”眸子一转,“大波啊。” 大波姑娘泪了,瘪着嘴,声颤地回道:“是,王妃。” 如此对话,容姑娘是乐此不疲,每每将大波姑娘弄得欲哭无泪,最后乖乖应着。 大波就大波吧,还不是这位主子说啥是啥。 容浅念懒懒靠着软椅,招招手:“来,和本王妃说说,醉琉坊里最近可有什么新鲜姑娘?” 大波愣了愣。虽说才来了一天,这位主子闹腾折磨人的性子倒是摸得七八分了,这语气,一听就是要做坏作乱。 大波姑娘越发小心翼翼了:“王妃是要?” “诶!”莫名其妙的一声叹,伸伸懒腰,容浅念道,“眼看着我家五步弟弟就快十六了。” 十米之外,黑衣少年眸子微抬。 靠!十三无声地吐了一个字。 大波姑娘半头雾水。 容浅念继续感慨了,说得头头是理:“我这做姐姐的寻思着给他寻几个干净的姑娘,尝上一尝那销魂的滋味。” 十三嘴角一抽,坑爹啊。拿眼瞧了瞧树下的少年,果然,侧脸都是沉的,抿得唇都发白了。 这会儿,大波姑娘是一头满满的雾水了:“王妃何不找清白人家的姑娘?” 这位主子,花花肠子太多,防不胜防啊,这唱得哪一出,真是半点也捉摸不透。 这主子啊,笑了笑,嘴角就是噙着那么一股子邪气:“我家五步弟弟嫌士族女子太忸怩作态,哪比得楼里的姑娘热情奔放,又学过那伺候人的本事,必是让人快活了得。”丹凤眼抛了个小媚眼,坏坏地笑,“男人嘛,你懂的。” 十三连嘴角都抽不动了,完全僵化。再瞅瞅五步少年,哎哟喂,俏脸都绿了。 “奴婢自然懂。”大波姑娘这才松开纠结的眉头,似有若无地扫了远处的少年好几眼,才道,“醉琉坊里前日倒是来了几个清白讨巧的姑娘,这几日大抵便要竞拍了。” 清白讨巧啊。雨落那朵小娇花是很清白,很讨巧啊。 容浅念放下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对着远处的少年挤眉弄眼:“五步啊,等着,姐姐给你寻去。” 少年肩膀一抽,默默地转过身去。 容浅念甩着手绢,掩嘴笑:“哎哟,还害羞呢。” 对此,十三低头,踢着地上的瓜子壳,默念:我听不见,我看不见…… 第230章 傲娇的一对啊(3) 他善用谋,偏生的他的女人喜欢闹,毫无章法又无所不用其极。 容浅念却笑,迎着萧殁的深深的眸光:“那你让不让?” “让。” 萧殁浅笑。对她,他次次都由着。 容浅念笑弯了眸子,与那半月一般清光徐徐:“捂住耳朵,乖乖哒,我耍无赖去了。” 萧殁站在月下,看着女子换了张脸皮,月光照着她的眼,邪气又痞气的模样。 他笑得宠溺。 女子卷起手绢,掩面,眸光一凝,泪盈盈地甩头,拖着嗓子嚎了一声:“孩子他爹……” 月下,男子脸色笑意僵住,如那月上梢头的一点雪光,泛着隐隐的冷意。 且看厢房中,黑衣外来客,一脚踢开了行恶的男子。 任谁看了,都要叹上一句:尼玛,狗血啊。 女子云裳半解,泪盈盈的眸子凝着眼前人,梨花带泪:“公子。” 这小白兔,可不就是雨落那朵娇花。 这公子嘛,正是战神云宁止。 黑色披风解下,披在女子肩头,他道:“姑娘可好?” 白皙如葱的手指放在男子粗粝的掌中,伏枫微带哭腔:“我没事,多谢公子侠义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下一句,可不就是经典桥段,就等着以身相许呢。 “姑娘……” 两字方落,不见其人,只闻一句厉吼砸来:“给老娘滚开!” 云宁止抚着伏枫的手一僵,怔怔回望。 只见素手撩开珠帘,露出一角张扬的红色,随即,一张极其普通的脸,独独生了一双犀利灵动的丹凤眼。 这个女子,来者不善! “死相。”那丹凤眼微微流转,睃着云宁止,“孩子都在家哭死了,还不知道回!” 妖孽容一出马,谁与争锋。 顿时,云宁止愣住了。 门敞着,门外,围了三两个看客。 俨然,好一幕抓奸在妓院的场景啊。 “你们?” 小白兔受惊了。 嗯,真不禁吓,容浅念眸子一眯,大吼:“你这狐狸精,满大街都是两条腿的男人,你勾引谁不行,非要缠着有妇之夫,是不是你逼着我家孩子他爹休了我迎你进门的?” 慕容伏枫脸色一白,揪着男子的披风,浑身微微颤抖。 “你……” 云宁止方开口,容浅念一嗓子过去:“你什么你。”眸子一转,红了,小肩膀一抖一抖,“我就是说了这小狐狸几句,你就怪我这糟糠之妻了是不是?你对得起我吗?我一个女人家的,给你生儿育女,给你照顾老小,给你操持家务,你倒好,趁着我哄孩子,居然转身就泡到脂粉堆里流连忘返。” 此番话一出,看客里,一声一声冷嗤,此起彼伏。 云宁止脸色一青:“你……” “你摸着你的良心,当初是谁当着我爹娘拍胸脯说会好好待我,会只疼我一个,当初你家道中落,是谁对你不离不弃?是谁三餐不继地跟着你四处漂泊?我甚至拿出我所有的嫁妆给你经商营业,可是你有钱了,转身便嫌弃我这个糟糠妻了,嫌弃我不够风情,不够温柔,这些我都忍了,你要纳小,我四处给你张罗清白人家的姑娘,家里那八房姨太太我也忍了,可是你呢,成日里醉生梦死,为了这温柔乡,抛妻弃子,你,你,你……”容浅念一掐大腿,挤出一滴眼泪,红着脖子,咳得那是撕心裂肺,“咳咳咳。”掏出一方手绢,抹着眼泪,手指巍颤颤地指着,“你怎么忍心,你真要我带着孩子去死吗?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这般无情?” 瞧瞧,这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瞧瞧,这叫一个演技派,牛人啊! 伏枫小白兔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一脸真诚:“姑娘,你莫要伤心,我与你相公绝无苟且之事。” 红衣人儿眸子一转,眼泪挂在睫毛上,一颤一颤的:“上个月有个楼里的姑娘也这么说,可是……”丹凤眼一转,再一次锁在完全愣住的男子身上,“你居然弄大了人家的肚子,还说,还说是她勾引你,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一个姑娘家的推倒?” 门口,又多了几声鄙夷。 男人嘛,乱搞没什么,搞大了肚子可就惹事儿了,搞大了肚子还让原配抓住了可就事儿大了。 “姑娘。”云宁止眸光一沉,“你认错人了。” 红衣人儿一声冷笑,竟是悲戚,竟是凄楚:“认错人?呵,好一个认错人,我跟了你三年,三年任劳任怨就换来这么一句话,当初是我瞎了眼了,看上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你到底是谁?”眸光一厉,染了几分杀气。 红衣人儿轻笑一声,一滴眼泪坠下:“我是谁?”她哽咽着,满眼的血丝,一声一声控诉,“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紫薇?还记不记得我们谈天谈地,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还记不记得,你对我说过。”眼泪纷飞,她眸光楚楚,凝着男子,悲切又空洞,一字一字咬着唇,“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云宁止脸色一白,随即,黑了,手指都微微颤了。 这个女子,毫无章法,也毫无棱角,他根本无从招架。 红衣人儿,一步一步走近身子摇摇欲坠,她抿着发白的唇:“尔康,你好狠的心啊!”身子一歪,一口血吐出来,“噗!” 血,沾了云宁止一身。 尼玛,狗血啊,这狗血真腥。容浅念翻翻白眼,又吐了几口。 “姑娘,姑娘!”伏枫伸手搀着红衣人儿,清徐的眸子冷冷抬着,“我竟没想到公子是这种人。” “我不认识……” “奉劝公子怜取眼前人。”伏枫眼里,染了几分鄙夷。 云宁止张张嘴,哑口无言,平生,第一次如此溃不成军,然,地上的红衣女子,唇角勾起,那隐隐的笑,洋洋得意。 这个女子,当真狡猾。 笑意敛了,眸子一转,尽是悲恸:“好好好,明日我便带着孩子回大明湖畔,也省得碍了你的眼。” 第231章 卿本妖娆(1) 大明湖畔……云宁止敢确定,三国境内绝对没有这个地方。 然,门口看客一个一个指手画脚。 “还愣着做什么?” “还是不是男人?” “快把人送去医馆!” “还有没有点良心?” “……” “公子,好好对你的妻子,她是个好女子。”伏枫擦着眼角的眼泪,仿若感同身受。 好女子? 云宁止一声冷笑,握着拳,将地上那冷眼似笑的女子搀扶起来,她嘴角一扯,拉出一抹弧度。 嗯,是一个字。 “乖。” 眸光一冷,他掌间绕着浓浓的内力。耳边,一声一声,不堪入耳。 “什么人啊这是!” “中山狼养的小白眼狼!” “良心被狗吃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 “抛弃糟糠之妻,也不怕天打雷劈。” “简直给我们男人丢脸。” “……” 云宁止缓缓收了手,死死盯着女子。 她笑,弯着眸子,依旧拿着带了哭腔的调子,喊他:“尔康。” 尔康…… 有朝一日,他想,他会把此人碎尸万段。 逛妓院的负心汉被原配捉了回去,戏散了,三五成群的看客骂咧咧了几句也都散了,该喝酒的喝酒,该找姑娘的找姑娘,这醉琉坊里,依旧醉生梦死。 厢房里,裹着披风的女子,红着眼,跌跌撞撞起身,打开门,风雪灌进,她摇摇欲坠,身子一软。 “慕容伏枫。” 耳边,有毫无温度的四个字,萦绕着,散不开。 依稀里,是一张很美很美的脸。 眼皮沉重,合上,有什么在入梦。 醉琉坊外,花柳街上,正是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 灯火里,男子一张冷冰冰的脸:“演够了?” 怀里,红衣人儿眼皮微抬,盈盈的眸光一亮,大力一推:“哎呀,小女子老眼昏花,竟将兄台认作了我家那口子,此番是小女子失礼了,还望公子解我一片千里寻夫的苦心。”说着拱了拱手,“罪过了,罪过了。” 上一秒还哭得昏天暗地的女子,这一秒却笑得花枝乱颤。 原来女子翻脸可以如此快。 这个女子,十句话里,至少九句是假的,还有一句,半真半假。云宁止冷笑:“苦心?”冷嗤,“是居心吧。” 容浅念一脸无辜:“兄台这话说得多伤感情,有缘千里来相会,这窑子里茫茫人海,我偏生错认了兄台,这猿粪该是多大一坨。”说着,素白的手指画了好大一坨。 真是只没有尾巴的狐狸。 云宁止眸光逼视:“你到底是谁?” 容浅念理了理乱糟糟的发,抬起脸:“想必兄台有些耳背,小女子乃大明湖畔夏紫薇。” 琼瑶啊,不要太小气哟。 容浅念眸子笑得越发弯了,半月牙的形状,甚是好看。 反观云宁止,眸子也是弯了,跟刀刃似的:“你有何目的?” 容浅念接得顺溜:“这不,寻我家那口子。”话锋一转,似乎认真,却掩不住眼角那一抹戏谑,“要是兄台以后在楼子里见着了,就带句话说,尔康,山还有棱,天地也没合,不过家里七七八八的小妾吵死了,孩子也闹死了,老头子快病死了,再不回来,老娘就寻二春了。” 瞧瞧,这姑娘,还有完没完呢。说风就来点雨,顺带劈几道雷,非得将人整得外焦里嫩。 某战神,脸都绿了,也不知道是被紫薇气的,还是被尔康恼的。 “还没演够,观众已经散了。” 容浅念耸耸肩,不以为意得很:“哦,那就散场吧。”伸手,拱了拱,做了个江湖道别礼,“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台,小女子这就就此别过了。” 说完,拂一拂衣袖,转身,抬步,随即顿住,回头丢了个冷眼:“你拉着我作甚?” 隔着衣袖女子的手凉凉的,纤细的手腕,他只觉得掌心灼热,道:“你坏了我的好事,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尼玛,阴魂不散啊! 容浅念眸子一敛:“那没办法了,我只好。” 女子忽然抬起眸子,浅浅一笑,邪气几分,坏气几分。 这双眼,怎生如此像…… 他微怔。便在一个须臾间,他听见一声裂帛碎响,随即,耳边女子的声音震耳欲聋:“啊!” 一个大力推来,他后退了三步,手中,只有女子一截袖摆,抬眼,她怒红着小脸:“你,你这纨绔,光天化日之下,竟……” 没有光天化日,倒是这一声尖叫,引来了不少瞩目。 云宁止二十年来,第二次觉得站不住脚,刚才在醉琉坊是第一次,两次皆是拜这女子所赐。 “你看这人!” “真是!” “……” 一双鹰眸,已然沉得一塌糊涂,拳头紧握,他死死盯着眼前女子,她一抽一抽的:“奴家虽在醉琉坊里卖艺求生,可奴家。”咬咬牙,媚眼儿泪光盈盈,“卖艺不卖身。” 短短半个时辰,从负心汉到登徒子,这女子,心思真多,他毫无招架之地。 这一双眼,融了世间所有的狡邪,便只有一人。 他道:“容九。” 女子脸一垮,也就一瞬,不改半分玩味,道:“尔康,你再不来,我就要被登徒子抢去做小妾了。” “我们回去。” 男子从人群中走来,牵着女子走进人群,红白的衣角相缠。 又一场戏散场,街上,有女子狡邪的轻笑声,还有惊叹:“好美的男人。” 如此绝颜,世间唯有一人。 月色森冷,笼着原地的男子,手里,一截凉凉的红色袖摆。 “王爷。” 离盯着人群,看了又看,摇摇头。 诶,又是那位主子。 “慕容伏枫在哪?” 离小心翼翼地回:“劫出了醉琉坊。” “以本王名义,修书末妲部落。”嘴角,一抹冷笑。 第232章 卿本妖娆(2) 离,默了,估摸着又是一场明争暗夺。 人群之后,女子的笑,久久不绝。 “哈哈哈。” 人群频频瞩目,只见一个红衣的女子,断了一只袖子,左右一红一白的,掩着嘴,笑得毫无形象。 身侧,男子微微敛着眸子,侧脸极是俊逸,一身白色的狐裘,月下,人绝色。 “小心笑岔了。” 萧殁解下披风,给容浅念系上,理了理她的发,她偎着他,笑得乱颤,打了个嗝:“额!”小脸一红,“岔气了。” 萧殁无奈,拍着她的肩,给她顺气。 容浅念吸了几口气,仰着红红的小脸,眉眼里都是笑:“你看见了吗?云宁止的脸,都绿了,跟吃了苍蝇一般,这酸爽,简直。”大叹了一句,呵了一口冷气,道,“爽歪歪!” 坑蒙拐骗,皆为所好,她的欢喜,全摆在脸上。 大概也就只有他的女人会如此张扬地做坏,如此不加掩饰地幸灾乐祸。 揽着他,走近了月色,他轻问:“尔康是谁?” 嗯,不喜欢,他不喜她嘴里那般深情地念着旁的男子的名字。 “额?”她愣了一下,才言笑晏晏,“是有那么一个人,我在奇闻志异里看到的,要不我给你讲一段?” 他轻笑,将女子凉凉的手,放在掌心,踏着雪,留下一串脚印。 一路的灯火亮着,空旷的街上,唯有女子清泠好听的声音:“从前,天上有只狗,叫哮天犬。” 他不言,听着耳边女子碎碎念念念,讲着必定只有一分真,九分假的故事。 “哮天犬有个主子,是只猪,叫天蓬元帅。” 他的女人,有只狗,也叫天蓬元帅。 月下,男子笑了。 风吹来,女子瑟缩了一下,钻进男子怀里:“这两人,不对,是一猪一狗主仆情深朝夕相处,然后一个不留神就日久生情,来了一段跨越种族的恋爱,当时啊,那是爱得排山倒海,爱得惊天地泣鬼神,可是王母娘娘的侄女嫦娥看上天蓬元帅了,趁着蟠桃盛宴的酒意,把天蓬元帅调戏了,然后元帅大人就到玉帝那讨一个说法。” 她声音一提,精致的小脸皱着,在他怀里闹着:“不料,王母那个老婆娘反咬一口,非说是天蓬元帅调戏了嫦娥,玉帝又是个惧内的,便由着王母娘娘把天蓬元帅贬下了凡间,也就是托生成了尔康。” 果然,容浅念的故事,随了她的性子,毫无章法,天马行空。 这姑娘啊,眼里带着笑,天方夜谭的时候,眸子亮晶晶的:“天蓬元帅被贬下凡间之后,哮天犬也被王母娘娘关进了广寒宫,又不料,广寒宫外住了个醉汉,叫吴刚,吴刚惦记上了哮天犬的美貌,天天到广寒宫外砍树意图调戏哮天犬,然后在一个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吴刚摸到了哮天犬的房间,想对哮天犬行坏,哮天犬抵死不从,然后咬舌自尽了,死之前,念着她和天蓬元帅的约定。”小脸一皱,竟是添了几分悲戚,她念着,“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倒是美丽的诗篇,想必,这九分假一分真的故事里,这句便是那一分真话。 她挽着他的手,将凉凉的手往他怀里探:“就这样,哮天犬托生成了被压在华山下的紫薇。” 萧殁浅笑:“不是大明湖畔吗?” 想也不想,圆得很快:“华山就在大明湖畔旁边。”皱了皱眉头,对于萧殁的打断不甚满意,凑上去,咬了咬他的唇,这才又继续,“刚才不是讲到夏紫薇被压在华山下吗?尔康为了劈开华山救紫薇,就要去西天取一把叫做宝莲灯的刀,于是,尔康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万里寻灯……” 于是乎,长长的雪路,她讲了九九八十一难,从三打蛇精讲到了盘丝洞的九只乌龟。 月下,她肩头落了几片雪,浅浅的笑,尤其好看。 他敛着眸,在想,何以蛇精会吐丝,何以蜘蛛洞里住着乌龟。怀里,她咯咯地笑,眉飞色舞的神色,这九分假一分真的故事,倒是越发动听。 她讲到:“而后,七个葫芦娃帮助尔康取得了宝莲灯。”拖着长长的语调,她抑扬顿挫,“然后啊!” 然后,可还有一分真? 然后啊……故事一路从花柳街讲到了突厥王宫。 然后啊……一双一双瞪大的眼,炯炯有神。 十三催促着:“然后呢?” 容浅念一个鲤鱼打挺,单脚踩在软榻上,大喝一声:“尔康用宝莲灯劈开了华山,救出了紫薇。” 揽月楼里,淡淡月辉洒进,打在沉木的屏风,那描摹的山水画前,女子裹着厚厚的狐裘披风,身侧,男子笑得温柔又无奈。 美人榻前,一个,两个,三四五个脑袋,或站着,或坐着,或蹲着。 嗯,一群狗血的人,爱听狗血的故事。 还有更狗血的。 容浅念胳膊一横,怒容:“本以为峰回路转,相生相守,不料。”小脸一凝,“白骨精吸了紫薇的精血。” 要是琼瑶阿姨听到这一段,会不会大吐一口血,骂上一句:老娘不是后妈,不是! 瞅瞅,十三那小心脏抽疼的模样,心疼滴哟,一抽一搭地哭咽着:“那尔康怎么办?” 尔康?要不要和五阿哥来一段?然后小燕子大闹天宫?被压在五指山下…… 容浅念一番冥思苦想,罢了,看在天蓬元帅的份上给尔康留点贞操,谁让,尔康是她家元帅大人托生的呢? 容浅念舒了一口气:“且听我慢慢道来。”就着萧殁的杯子凑上去喝了几口,缓缓道来,“紫薇死后,尔康成日以泪洗面,时时守在紫薇坟前,此举感化了王母娘娘,王母娘娘痛彻心扉后悔莫及,就用凤簪划开了坟墓,紫薇变成蝴蝶飞出来了,尔康当然也变成了蝴蝶,从此双宿双飞,山无棱天地合,永不分离。” 要是元帅大人在这…… 是会赏一个熊抱呢?还是赏两个爪子呢?容浅念认为是前者,除她之外,皆觉得是后者。 第233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1) 故事讲到这,十三就问了:“为何那个白骨精要吸了紫薇的精血呢?” 容浅念一个侧身,躺在美人榻里伸懒腰:“因为那白骨精就是嫦娥变的,嫦娥对天蓬元帅托生的尔康念念不忘,当然要弄死紫薇。” 未满的月亮,飘过一朵阴暗的乌云。 月亮上的美人啊,听不到,听不到…… 十三又问了:“那个守华山的那个容嬷嬷为什么要千般虐待紫薇呢?” 容浅念又伸伸懒腰:“因为容嬷嬷就是吴刚托生,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琼瑶阿姨啊,听不到,听不到…… “容嬷嬷与白骨精最后的结局呢?”难得十二也搭上一句。 容浅念想了想,眸子一眯,拉出盈盈的笑:“被压在了雷峰塔之下,生生世世受雷电之苦。” 法海大师啊,听不到,听不到……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碎碎念地论着这段旷古奇缘。 十三感叹:“尔康真痴情。” 十二没表情。 楚林惋惜:“紫薇命途多舛啊。” 青衣搭话:“九九八十一难。” “前世的哮天犬是男是女?” 所有人抬眼,看殿门口的黑衣少年,他低眸,似乎有些微微局促。 瞧瞧,这重点抓的,那叫一个准啊! 容浅念抿了一口茶,回:“是公的。” 十三大叹:“断袖情深啊。” 诶,才情这个东西,挡都挡不住!容浅念仰着小脸,小脸笼了满满的月华,甚是璀璨。 尔康与紫薇的故事这就告一段落了。 窗外,月华已洒满,夜,深了。 美人榻前,男子躬身,望进女子眸中:“困不困?” “不困。” 萧殁将缩成一团的女子抱进怀里:“夜深了,乖,去睡觉。” 亮晶晶的眼一眨一眨,她摇头:“我还有五阿哥和小燕子的故事没讲呢。” 想必,又是一段亘古绝无的传奇,断断少不了前世今生、天上人间、飞禽走兽。 只是,这夜,已经三更了。 萧殁将怀里的女子抱紧了,道了一句:“都散了。” 意犹未尽的一干人等,看了看主子脸色,默默转身。 容浅念不依:“不许走。” 众人脚步停了一下。 蓝瞳微微一抬。 众人各自打了个寒颤,脚上生风。 笑话,不走,等死吗? 容浅念咬牙,一群叛徒!她怒目瞪萧殁,性子上来了,张牙舞爪的模样:“你你……你暴君。” 这姑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说瞎话! 萧殁抓着她不安分的小手,百般哄着:“你身上还有伤,夜里严寒,不能熬得太晚。” 不经大脑,她就义正言辞:“我伤好没好你最清楚了。” 殿门外,一双两双耳朵竖起来。 容姑娘扯着嗓门,继续语出惊人:“昨夜里还折腾了一整……” 一整夜? 耳朵竖得更尖了。 然,没有声音了。 萧殁含着女子的凉凉的唇,吞下那些让他哭笑不得的闺房话,每每亲昵时,她便会格外乖顺,张着嘴,伸出舌头,左舔右舔地缠着他吻得更深,倒是安静老实,最不过也就是手会到处作乱。 这会儿,手已经钻进衣襟里。 然…… “王爷,王……” 吻,点到即止了。 萧殁刚要抬头,容浅念拉着不让,用力吮了几口才罢休,这才眸子一睃,狠狠盯着不识趣的某人。 青衣脸色,先是一红,随即,一黑,默默转身:“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青衣心有余悸啊,每每扰了两位主子的好事,他就没好事。 萧殁将容浅念安置在怀里,淡淡嗓音:“说。” 青衣默默转过身,道:“宫外,末妲部落率五万亲兵。”语气一凝,沉了沉,“围城逼宫。” 萧殁未言,给怀里的女子掖好狐裘。 “揭竿而起啊。”容浅念似笑而非,侧躺在萧殁怀里,懒懒地语气,“借口很多呢,为民除害,忠人之事,除暴安良。”顿了顿,笑得深意,“耆苏那老不死的用了哪一个?” 老不死? 耆苏年方四十,正是壮年,末妲部落百年来,最年轻的一个族长。 秉持着王妃就是王道的原则,对此,青衣毫无异义,回道:“除红颜,以慰挞里将军亡灵;黜妖妃,还塔妲王后公道。” 说着,青衣微微抬头,果然,自家主子沉了脸,倒是主子怀里那位似笑非笑的,云淡风轻的语气:“耆苏那老不死倒还真看得起我。”她抬头,笑着看男子,“红颜妖妃,我是吗?” 是! 青衣默默地不吭声。 萧殁只是浅笑,拂着女子微微凉意的侧脸,嗓音好听:“是与不是,你说了作数。” 这‘妖’之一字,五分与生俱来,五分后天纵宠。 妖妃啊,妖妃啊。 青衣依旧默默地不吭声。 那位主子笑着欢畅:“那我自然不能辜负耆苏的一番高谈阔论。”夜很冷,她声音,冷而清泠,“本王妃就叫他好生看着,什么叫红颜妖妃。” 突厥七十三年间,雪夜,戌时,塔妲部落以伐殁王妃为义,揭竿而起。 夜里,冰冷,嗓音,寒凉:“什么时辰了。” 身侧男子回道:“戌时了。” 临窗而站的背影挺直,转身,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微微沉着,有些化不开的冰寒,他道:“如何了?” “耆苏已兵临城下。” 俊逸的侧脸微微化开些许冷冰,似笑寒凉,他冷眼,静等着一场风雪。 云起战神,善谋。 “这次,你又会如何脱身?”语气,嗪了不易察觉的柔和。 离若有所思,半响,才开口:“风清大军早已班师回朝,突厥王宫中不过数千铁衣卫,如何抵挡末妲的五万大军,王爷您何以觉得她能全然脱身?” “她能。” 论起那个女子,那个似敌非友的女子,他总是怅然,总是心惊。 第234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2) 要? 离脸色一黑,大手一挥,掀开了车帘…… 车内,女子在上,男人在下,四肢纠缠,一双手,在四处蹿。 “王爷!”大喝完,离愣住了。 某王爷的脸,黑得很纯正,整个人僵硬地被女子按着,隔着分毫距离,便是女子潮红的脸,一脸……急色。 云宁止咬牙,字字从齿缝嘶磨砸出:“给本王将这个女人。”大吼,“拉开!” 女子双眼迷离,两脚一勾:“王爷,你便给、给了奴婢。” 女子盯着僵硬的某王爷,那眼神,像久饿的狼见着了猎物,发出一种恨不得吃干抹净地迫切。 云宁止眼珠子冒火:“那敢碰本王……” 话,还未完,女子猛地一扑,随即…… “王爷!” “撕!” 一声大喝,伴随着一声裂帛撕裂的脆响。 某王爷一张俊脸,傻住了,衣,不蔽体。 “嗯,必须扒了,扒干净了。” 懒懒语调,三分笑,三分邪。 十三回头,正是月上西楼,烟笼的城墙上,女子依着城墙站在月下,杏黄的浅光洒满她白色的狐裘,撑了一把大红的油纸伞,她托着下巴望着城墙外,兵临城下的喧嚣。 城外,烽火一触即发,城上,她言笑晏晏,说着如此不着边际的话,到底,心思几转? “扒了?”十三望着伞下的女子,“谁?” 风吹来,她往伞下缩了缩:“把塔妲绑到城墙之上,然后。”思忖一番,容浅念呵出一口冷气,“扒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慢地扒。” 烽火一触即发,这时段,扒衣服? 十三试问:“美色诱敌?” “徐娘已老,风韵无存,美色?”容浅念一声轻笑,将城墙上的积雪拂下,眸光一转,“哪比得过我家十三。” 十三打了个寒颤,不用怀疑,如果美色有用,她家无良的主子一定不介意将她扒了,放上城墙供人观赏。 既然没用…… “那你扒光人家作甚?”十三嘴角一抽,“月光浴?” 人家原本一国王后,风光体面要风得风的,不过纳了个男宠,国破家亡了,神魂颠倒了,现在,还要晚节不保了。 诶,悲催这东西,是赶着巧来的吗? “十三啊。”容浅念拍拍十三的肩,一脸意味深长的说教,“知道吗?女人家的身子,能藏很多秘密呢。” 女人家的身子能藏多少秘密,这个暂且不论,十三笃定:“小姐,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她轻笑,掌中纸伞一转,洒了十三一脸的雪:“你家小姐的脑筋什么时候正过。” “也是。”十三抹了一把脸,懒得揣度。 砰……砰……砰! 三声轰响,宫门微晃,容浅念微微趔趄,俯瞰了一眼,哼笑:“老家伙,真猴急啊。” 城下,末妲大军已临。 这烽火,将燃起。 “去。”容浅念挥挥手,素手转着纸伞,慵懒的撩着长发,“沏壶热茶过来,本王妃要好好瞧瞧半老徐娘轻解罗裳的风韵。” 这厮,倒真惬意。 城外行宫,烛火摇曳,屏风后,水声轻荡。 “换水。” 男子声音微促,冷冰冰的,有些僵硬。 屏风外,离提着水桶,有些拿不稳:“王爷,这都第四桶了。” 再这么洗下去,还不得脱一层皮,不就一个女人,至于吗? 屏风里砸出一个字,不由分说:“换!” 至于! 谁让云起楚王对女人素来洁癖呢。 离提着水桶,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抬眸,水雾缭绕里,自家主子敛着眸,盯着胸口那一块,擦着,又擦着。 胸口那一块……五个指甲印甚是扎眼,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脑中不由自主地便闪过马车里那一幕:裂帛撕碎,女子五指袭上…… 云宁止骤然抬眸,一眼冰凌。 离背脊一凉,低头,心虚气短:“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冷若冰霜的俊脸沉着:“查到什么了?” 离心肝有些颤,压着嗓音:“那位主子给乔榈灌了,灌了醉死梦生。”抹了一把虚汗,弱弱地补充,“好、好几大碗。” 娘哟,那位主子彪悍啊,醉琉坊的秘方,听说几滴就能让烈女变浪女,这几大碗灌下去…… 离,不动声色地睃了一眼自家主子前那五个爪印。 幸好,幸好,若不是主子的混元大发练得出神入化,还不得叫一个女人轻薄了去。 正想着,自家主子怒吼一声:“该死的女人!” 这般咬牙切齿,这般怒其不争,这是骂的谁呀。 离小心掂量着:“乔、乔榈,爷怎么处理?” 毫无温度的嗓音丢来一句:“扔去骑炼营。” 几千血气方刚的男人,就算各个怜香惜玉,怕是那姑娘也剩不下几口气了。 离眸光深远了。 突厥城上,一把软榻突兀地摇啊摇,软榻里,女子翘着二郎腿晃啊晃,身边左右两位姑娘,一个撑伞,一个端茶,脚边,俊朗的少年端着一碟精致的吃食。 城下,五万兵马在喧嚣。 女子懒散的强调:“还剩多少件了?” 十三回:“只剩贴身的小衣了。” 容浅念接过十二手里的热茶,抿了一口,笑了笑:“耆苏那个老东西,真能忍啊。”抬抬手指,“给本王妃扒干净了!” 城墙对面,塔妲王后云裳继续落。 铁衣卫来话:“王妃,汗王求见。” 姘头能忍,正宫难耐啊。 容浅念似笑非笑,眸子微抬,漫不经心的神色:“传本王妃话,就说这眼下这宫门外正兵临城下,本王妃分身泛术,还请汗王体谅,好好待在殿中,也免得被城门的火殃及了无辜。” 这话还没传去,隔着几米远,突厥汗王哆哆嗦嗦就窜来了,也不敢上前,弓着腰驼着背:“王、王妃,本王与王后,夫、夫妻一场,这被……”眸子睃了一眼对面城上衣不蔽体的塔妲,老汗王脸色又紫了一分,“突厥王宫的颜面,颜面何存?” 第235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3) 两军交战,一国王后被扒了绑在城上,城下,敌军千万……想想,老汗王都汗颜,一张老脸哟。 “颜面?” 含笑的戏谑,叫人生寒。 软榻里的女子浅笑,眸子清澈地眨着,淡淡反问道,“这玩意,多少钱一斤?” 多少钱一斤? 突厥汗王脸一僵,声颤:“王、王妃。” 她眉眼微微半阖着,眼角掠起淡淡的纹路,邪气得好看,忽然抬眼,笑问:“有你的突厥城贵吗?若是如此的话。” 突厥汗王老脸一白,就听着女子懒懒淡淡的嗓音,吩咐着:“十三啊,开宫门,热烈欢迎耆苏来鸠占鹊巢。” 话音刚落,宫墙上,铁衣卫扬旗呐喊:“王妃,耆苏已奉降书。” 突厥汗王大喜,老脸一白,一红,转得到快。 “汗王。”女子漫不经意地喊着。 “是,王妃。”弓腰,甚是恭敬。 她掀开狐裘的锦被,望着宫墙外大军,素手,指着对面衣衫不整的女人:“你觉得是王后的身子贵呢?还是这降书贵?” 毫不迟疑,老汗王俯下腰,回话:“臣全听王妃做主。” 男人啊,良心远远比不得野心,这点甜头便放弃了糟糠之妻。 啧啧啧,男人啊,除了她家那个,还有好东西吗? 当然,没有! 容浅念冷冷浅笑,轻叹:“我家男人到哪了?” “三里城外。” 片刻沉吟,丹凤眸一转,容浅念问:“汗王,末妲部落大军多少?” 十三十二面面相觑,悟了。 诶,空手套白狼,容九式居家必备。 突厥汗王一听,喜忧掺半:“庐陵一役,战死十万,还有二十万。” “二十万啊。”容浅念笑得甚欢快,眸子潋滟地挑起,“二八而分,如何?” 汗王喜出望外:“甚好。” 自然甚好,不损一兵一卒,空手套了末妲八分兵力,别说就是扒了自家婆娘几件衣裳,就是扒了他突厥王的亵裤,他也愿意。 老汗王越想越兴奋,不料,下一晃神的功夫,女子轻言一句:“本王妃八。”手指一勾,“你二。” 老汗王一个趔趄,吃了一嘴冷风。 霸王条款有木有?强抢良民有木有? 抬头,对上一双调笑的单眼,突厥汗王一腔不甘的怒火灭了,咬牙忍痛,道:“王、王妃做主。” 罢了,和霸王讲什么道理,只会输得亵裤都不剩,看看自家婆娘,疯了都只剩了个肚兜…… 诶! “乖乖。”容浅念哄狗一般慈爱,裹紧披风,起身,“走,跟着本王妃打家劫舍去。” 突厥七十三年间,雪夜。 戌时,末妲部落以伐殁王妃为义,揭竿而起。 子时,耆苏族长,降。 烽火,已熄,未动干戈,不破城,独独破了塔妲王后数件云裳。 满城百姓,五万大军,只叹道:怪哉,怪哉! 城外行宫,一点火光摇曳,男子临窗而站,望着突厥城中烽火。 “子夜三更,耆苏退兵,奉上一纸降书。” 短短两个时辰,连战鼓都未擂响,便熄了战火。突厥城上的那女子,真叫人难测。 云宁止凝眸:“萧殁呢?” “并不在宫中。” 这一局,萧殁还未收网,一纸降书怕是灭不了这快燃起的火星。 “里应外合。”云宁止笑得森冷,“强强联手,耆苏怎么会是对手。” 强强联合虽是,只是,徒手套白狼…… “属下不明,五万大军临城,而王宫毫无防御,耆苏为何会降?”离嘴角若有若无地抽了抽,“就凭塔妲王后露了那几寸?” 那人总是不按常理出招,毫无章法,简直匪夷所思。 云宁止似笑:“这就只有容九和耆苏知道了。” 那个无所不能的女子,怕是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旁人哪里猜得透半分。 离默了,若有所思。 “耆苏的五万人马可填不了她的胃口,依她的性子,一纸降书怎么够?”云宁止一声轻叹,嘴角似有若无的浅笑,又融了几分无奈,“她啊,大概是看上二十万末妲大军了。” 这语气…… 离听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柔和,他家主子啊,还惦记着呢,嘴角一抿,道:“殁王妃只道。”学不来那女子的张狂肆意,离语气很僵硬,“我本妖妃,自然。”眼角撇向自家主子,吐出四个字,“祸乱天下。” 云宁止轻笑出声,柔了一脸的冷峻。 离叹气,卿本妖妃,祸乱天下! 祸乱,在突厥宫外。 火光大作,末妲耆苏族长率五万大军,跪于宫门。 “末妲耆苏,率五万黑甲军。”沉声,大喊,“降!” 一个字,绕突厥宫墙回荡。 宫前,耆苏族长,双手奉上降书。 红色油伞下,女子缓缓走出,白色绣鞋踏着雪,走近了,素手接过降书,眉眼含笑,嗓音在夜里格外清泠:“本王妃不受理这玩意呢。” 耆苏猛地一抬头,入目的是张扬的红色,是一张精美惑人的容颜,她嗪了笑,素手纤纤,慢条斯理地撕着,末了,放在唇边,轻吹,散了一地,绕着风乱舞。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耆苏冷脸,灼眼。 她并未让五万大军起身,只是懒懒站着,抱着手,说笑一般的语气:“且不说你误了本王妃的良辰美景,光是这天寒地冻,你扰了本王妃好眠,便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你觉得这区区一纸降书,就想高枕无忧雁过无痕?”眼角撩起,一抹戏谑的风情,“耆苏族长是哪只眼睛看到本王妃好打发的?”懒懒的笑,“本王妃定要挖出来好好给你擦亮了。” 耆苏脸色大变:“王妃莫要欺人太甚。” 城前,席地而跪的五万人马,无一人敢做声。缄默里,女子笑意回荡,甚是悦耳:“欺人太甚?”她挽着发梢,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还有更甚的呢?” 耆苏喉头一梗,脸色,红白不定:“你……” 第236章 沙场,那是她的天下(1) 还是那懒慢的语调,接过话:“耆苏族长莫不是忘了自个话了?那本王妃就好好提醒一下,何为红颜,何为妖妃。” 真是个猖狂又记仇的女子,她顶天立地,毫不让一分。 耆苏起身,拂了身上的雪,沉声道:“天寒地冻,为了不扰王妃好眠,望王妃直说。” 直说啊…… 容浅念想了想:“我本妖妃,自然。”嘴角一抹浅笑,“祸乱天下。” 不止猖狂记仇,而且妖孽得名副其实。 耆苏冷了脸:“末妲部落隶属突厥,乃风清附属城池,割地赔款也不过左右周旋,王妃何必为难臣下。” 老奸巨猾的东西! 容浅念笑笑:“谁说本王妃要你割地赔款了。” 这位主子,毫无章法,半分揣测不透。 耆苏拱手:“臣愚钝,请王妃明示。” “明示啊。”容浅念佯装一番思忖,眸子一凝,流光溢彩得好看,“本王妃听说耆苏族长手里有块号令三军的牌子,哦,叫龙虎令是吧。” 耆苏眸子一厉,死死盯着笑意沛然的女子,她嘴角弯起,随意平常的语气:“本王妃就要它了。” 末妲龙虎令,一令为帅,号三军将士。 她,好大的口气! “附属城池兵马自治,王妃要倒插一脚,未免太过痴心妄想。”耆苏冷笑,“何况,天朝若真要臣下交出兵权,那也绝不是交给王妃。” 老不死的东西,倒是一套一套的。 容浅念笑得无害,颇为无奈的语气:“那怎么办才好,本王妃就是看上那块牌子了,想据为己有呢。” “你!” 容浅念抬抬眼皮:“本王妃累了,懒得与你迂回。”眸子一转,冷彻,“你只说,从,还是不从?” 她一身红衣,长发缭乱,不过女子之姿,却一身风华,不输男子本分气度与魄力。 耆苏大惊,脸色已大变,强作镇定:“臣,恕不能从命。” 不从啊……容浅念眸子一眯,冷了冷,倒是不减半分笑意:“昨日里闲来无聊本王妃听了件趣事,耆苏族长要不要听听?也顺便趁着这个空荡好好掂量掂量,你怀里那块牌子,你到底有没有本事捂热了。” 耆苏阵脚已乱,脸色忽白忽红。 她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眼:“本王妃听说末妲部落有个不为人知的习俗呢,男子生来便会有个灵徽图腾,待到行成人礼,灵徽会落在那个与之鱼水共欢的女子身上。” 耆苏猛地抬眸,瞳孔骤然一紧。 老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 她抱着手,俯身,压低了嗓音:“你说本王妃把塔妲身上那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下来,会发生什么?”凝眉,想了想,“会不会恰巧有人在塔妲身上发现耆苏族长的灵徽呢?然后呢?”又想了想,几分玩味,几分调侃,“会不会恰巧有人想起来塔妲入宫前那一段风流韵事呢?再会不会恰巧有人发现原来当年塔妲王后早产了两个月呢?” 耆苏双腿一软,站不稳脚,抬眼,尽是不可思议。这才意识到,风清殁王妃啊,无所不知,她不按常理,却步步为谋。 不燃烽火,不动干戈,她仅凭一腔心思,便能咄咄逼人。 一招,不止,还有后招。 她冷着眼,笑意寒凉,抱着手退开几步:“哦,这么一想,本王妃倒觉得彰伊王长子与耆苏族长倒有六分相似呢。” 耆苏双目血色乍现,他大吼:“你妖言惑众!” “惑众?”她嘴角一挑,“你倒提醒本王妃了,要不让你末妲五万双眼睛一起来瞧瞧,他们族长这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有几分像彰伊王长子。” 当年野心勃勃,当年苟且风流,当年偷天换日,这腐臭在肚子里的秘闻,叫这女子一点一点撕裂,一点一点捏在掌心里把玩,转了乾坤,颠覆江山。 真真好手段啊! 耆苏声颤,喉痛哽住,嘶喊:“你……” 容浅念懒懒截断:“不过本王妃劝你最好不要,万一一个不小于让汗王看出点什么端倪来,你说他会不会一脚把彰伊已经坐了半边王座的屁股给踢下来?”丹凤眼一拉,上扬的弧度,邪魅极了,“没准踢的不仅是屁股,还有脑袋呢。” 眼前这言笑晏晏的女子,这调侃生死的女子,毫无疑问,她能翻天覆地,她能杀人无形,她能把这天下江山踩在脚下,何况,一个两个脑袋。 耆苏脸色惨白,全身颤抖着:“你想怎么样?” “好说好说。”她拢了拢狐裘,红色衣衫露出张扬的衣角,与她嘴角一般颜色,“二十万,让你耆苏的种坐上突厥的宝座,本王妃可没让你亏本。” 二十万大军,是整个末妲,是突厥的半壁江山,她竟要一口吐下,吃人不吐骨头也莫过于此。 终于见识到了,风清殁王妃空手套白狼的本事。 耆苏沉下脸,半响抬眸,嘴角微微狞笑:“我若不应,也并非别无他路。” 人啊,死前总会挣扎。都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再不济,鱼死网破,容浅念只道,愚蠢啊愚蠢。 嗯,这是个强者说话的世道。 她说:“他路?比如?” 耆苏不言。 她不疾不徐地接过话继续:“比如先血洗王宫,再手刃汗王,接下来。”想了想,嘴角抿出浅浅的笑,“杀了本王妃灭口,要不再来个栽赃嫁祸什么的,污水泼到不能开口的人身上,你呢?”挠挠发,眸子一撩,“就顶个为民除害的帽子另立新君,偷天换日皆大欢喜。” 五万大军前,耆苏骤然后退,黝黑的脸,毫无血色。 一字一字,丝毫不差,这个女子简直精明得可怕,世间万物安能躲过她一双眼。阴谋,黑暗,不为人知的险恶,都在她一言一笑里,随她执掌。 火光照得夜如白昼,森寒的冰天雪地里,死寂一片。 “啪啪啪。”女子拍掌,笑着,“好一场精彩的白日梦啊。” 一场精心谋划,她只是笑靥,甚至不放进眼里。 第237章 沙场,那是她的天下(2) 眸光一冷,耆苏忽然大笑一声:“你可知道为何末妲大军二十万,这里却只有五万。”他愈发狞笑得狰狞,“十五万大军,王妃觉得可不可以拦下殁王爷呢?” 步步为谋,与这女子斗,谁敢大意,耆苏族长,倾巢而出。 貌似,这是一张天罗地网呢。 容浅念吟吟轻笑:“这就是你的他路?”她转着手中的纸伞,下巴仰了仰,“本王妃给你指条明路,来,擦亮你的眼睛,回头看。” 条件反射一般,耆苏回头。 身后,五万大军身后,铁衣卫的军旗高扬,一点烛火,照着白马之上,男子身披黑袍,蓝眸俊颜,额间昙花在昏暗里,灼灼亮眼。 这般风华,乃风清殁王。 “不,不。”耆苏撕扯大叫,“不可能。” 静默里,马儿哒哒,绝美的男子越过千军万马,缓缓走来,走进女子伞下,走进女子眸子里,他说,如此温柔:“夜里寒凉,怎生又在外面胡闹。”解下披风,他将女子抱住,拂着她的脸,“冻着了怎么办?” 殁王已归,为他的女人,披荆斩棘大胜而归。 她笑了,偎进萧殁怀里,软软的语气:“相公,好冷啊,我们速战速决吧,我想抱着你钻进被窝。” 她在他怀里,不再杀生予夺,此时,容浅念只做萧殁的女人,所以撒娇,所以放任,所以于千万人前尽显女人姿态。 萧殁亲了亲她通红的脸,将她安置在怀里,转眸,瞬时便冷了所有温度,启唇,森然杀气:“降,或者死。” 降,或者死…… 这是风清殁王的魄力,与生俱来的王者。 耆苏腿一软,重重跌在雪地里,口齿混乱:“一千,才一千。”他趴在地上,嘶喊大叫,“不,不可能!你们到底耍了什么诡计?” “一千双铁衣卫的手,割你二十万个脑袋,足矣。” 耆苏血色蹿进眸底,死死盯着女子,她走出伞,睫下挂了鹅毛的雪絮,一颤一颤的,一身红色站在漫天白雪中,张扬得夺目,绚烂:“知道为何本王妃没有直接杀你个片甲不留吗?”她清眸流淌着猫儿般的懒散,慧邪极了,语气骤然一提,于三军中,掷地有声,“本王妃要留你颗脑袋,给本王妃叩首作揖,留你这双手,替本王妃操兵练将,留你这双老眼,看本王妃怎么带着你二十万大军祸乱天下,好让你仰天长啸大骂老天不长眼让我这妖孽祸害了苍生。” 一字一字绕着宫门,在突厥的风雪里,久久不散。 这个女子,她要颠覆整个天。心狠手辣?不,她善用人心,善一切不见血的杀戮,她喜欢生不如死的手段呢。 “噗!” 耆苏一口血,喷了几丈远,染红了宫门前的雪。 血色在蔓延,沾了丁点于女子白色的绣鞋,她踢了踢脚边红色的雪花:“你可别死了,不然本王妃让你老婆孩子给你陪葬。” 哦,折磨人,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她的喜好。 颤着手指,耆苏蜷成一团,眸子冒火,染血,撕扯的嗓子,字字摩擦出火星:“你,你……” 她笑:“现在明白了吗?”白色的绣鞋,踩着染血的雪,走近了,她俯身蹲下,托着下巴,眼角扬起好看的笑,一字一字轻慢地语调,她道,“这才叫妖妃。” 卿本妖妃,祸乱天下。 原来,竟一语中的。耆苏双眼一番,昏死过去。 “真不禁气。”起身,她踢了一脚,这才懒懒回身,弯弯的眸子似月,她笑言,“相公,来,伺候妖妃就寝。” 千万军马,哑然无言,怔怔望着那眉开眼笑恣意猖狂的女子。 风清容九,乃妖妃。 然,伞下,绝美的男子眸光温柔,柔和了夜,他走近,执起女子的手,道:“尊令,我的王妃。” 这是一位蛊惑人心的妖妃呢,乱天下,何妨? 她的男人,许她乱,许她肆意点燃烽火,谋得半世浮生,何妨? 大抵,全天下,都会叹上一句妖妃当道啊,却也仅此而已。 烽火乱,满城硝烟,独独这一路安详,一路烛火轻摇。 “逸遥。” “嗯。” 女子软软地唤,男子轻声地应。 这满城惶惶人心的突厥宫里,这一条石子铺的青石路,格外幽静,一把纸伞,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被月色拉得斜长。 卸下一身棱角,此时此刻,她是容浅念,是萧殁的女人。 她勾着他的手腕:“你也觉得我是妖妃吗?” 蓝眸间,女子笑盈盈的脸格外柔和,他轻轻颔首:“嗯。”手指,划过她邪邪上扬的嘴角,萧殁浅笑,“会蛊惑人心的妖精。” 所以啊,他丢了魂,失了神,被她蛊惑,不清醒时,沉沦,清醒时,甘愿。 这妖精啊……萧殁紧紧将女子揽在怀里,轻笑温柔,怀中女子扬起头,晶亮的眸子似极了染墨的玉石,她道:“英雄所见略同,我啊。”卷曲的睫翼轻颤,她嘴角拉开大大的笑,“坏着呢。” 嗯,这是个坏心眼的姑娘。 萧殁轻啄她的唇,凉凉的,亲了又亲,倒是怎么也不能餍足。 真是个会让人上瘾的妖精。 “什么打家劫舍,坑蒙拐骗的,我统统喜欢。”凉凉的手捧住萧殁的脸,她笑道,“昨天,我还欺骗了一颗纯真少女的芳心呢。” 萧殁抓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捂着,轻描淡写地回应:“可是慕容伏枫?” 她笑得越发张扬,嘴角噙起坏坏的弧度:“她问我,你是谁?” 萧殁抓着她的指尖,放在唇边亲着,缓缓,才有了暖意,并未做声,听着女子清泠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地继续:“我告诉她。” 眸光一转,流光溢彩的好看,她踮脚,咬了一口萧殁的下巴,才说:“风清夏王,萧简。” 萧殁轻笑,用下巴蹭着女子发梢:“可是担心联姻?”俯身,亲着她的耳垂,抿了抿,“嗯?” 她耳垂瞬间就红了。 第238章 沙场,那是她的天下(3) 果然,那一处,挠着她的敏感了。 萧殁笑得越发轻快,笼进月色的侧脸,柔了棱角,美得竟有几分妖异。 魅颜谪骨,莫过于此。 容浅念端着下巴细细地看,怔怔地看,灼灼地看,嗯,勾人这行径,不是刻意,是不经意,刻意了,那就是勾引。 此时,她觉着他家男人甚是勾人,于是乎,她伸手就勾住了,凑上去:“联姻神马的,我不关心,比起国家大事,天下纷争,我呢,更担心你被四面八方的女人勾走,所以,就把伏枫那个麻烦扔给萧简了,伏枫她眼神不好使,我不介意给她指一条康庄大道。”拉着萧殁与她平视,她道,“看吧,我坏得很彻底。” 确实,她一腔花花心思,装的全是算计。 坏,何止?诚如她所说,坏得彻底,彻骨。 只是,这样的她,他欢喜得心发紧。 “刚刚好。”他笑着,如是回答。 她坏得彻底也好,彻骨也罢,因为喜欢,所以,刚刚好。谁说她不是妖妃呢,将他蛊惑了个彻底,彻骨。 月色打在她白色狐裘上,她笑着,弯了眸子,月色融进了眸中:“我也觉得,配我家男人刚刚好。” 萧殁不可置否,揽着她缓缓地走,石子铺的小路上,脚印深深。 容得半刻宁静,她忽然抬头:“不过话说,伏枫那小绵羊怎么惦记上你的?” 真是奇了怪了,才见了一面好吧。 容浅念深思:这世道,可还有雌性不打她家男人的主意?八成没有!剩下的两成嘛……想必不是审美问题,就是取向问题。 她皱眉,凉凉的指尖便落在了她眉心,抬眼,绝美的容颜便在眸底,他道:“皮相所惑。” 嗓音淳淳,像极了江南的离人醉。 容浅念托着腮,细细看着,恍惚了半响。 真是张叫人丢魂失魄的脸。容浅念吞吞口水:“也是,这么张脸,我都把持不住,也难为那些小姑娘了。” 萧殁浅笑,倾城倾人倒也不过此。 诶诶诶,这笑起来更不得了了!容浅念叹气:“诶,难为我日防夜防,情敌难防啊。” 她敛眸,睫翼一颤一颤的,挂了一抹淡淡杏黄的光华,从眼角流光溢彩,菱唇,未施粉黛,一张一合,吐气如兰,笼了淡淡雪夜的水雾。 她不知,如此模样,他毫无抵抗。 这夜,烽火熄。次日,末妲部落起义大败,耆苏族长卧病不起。 此后,市井里,口口相传的便是这句:诶,苍天不开眼让这妖妃祸害了苍生…… 后日,殁王妃亲临末妲慰问,耆苏族长感激涕零,主动献上龙虎令。 感激涕零? 十三听闻,只说了一个字:屁! 感激涕零?分明那老人家是呼天抢地好吧。主动献上?分明要妖孽容是强取豪夺好吧。 好吧,妖妃当道,只是……十三指着马车上那堆成山的一坨:“小姐,你确定要把这些运回去?” 这一坨,不是别的,正是丰胸必备良品,木瓜。 话说,这玩意娇贵着呢,风清的土地长不出来。 对此,十三想说:尼玛,老娘都没这么贵。 容浅念眉眼一挑:“你有意见?” 眼眸儿一眯,十三谄媚极了:“小的怎敢。” 容浅念赏了个笑眼,这才走到马车另一侧,手指一扫:“你你你你,你们几个,给本王妃把冰窖里的都搬上去,小心着点。”甚是无害痞气地笑,“碰坏了磕坏了,本王妃不轻饶哦。” 一干铁衣卫等,越发小心翼翼了。王妃惹不得,木瓜磕不得啊,这风清土地里长不出来的玩意,可比风清遍地都是的铁衣卫值钱。 这么一比,铁衣卫的兄弟们,更卖力了,更掂量了,这一箱一箱的,搬的那不是木瓜,那是脑袋,赔不起的。 脑袋一箱又一箱,哦,不,是木瓜一箱又一箱。 铁衣卫小兄弟手颤了,声颤了,弱弱道:“王妃,放、放不下。” 手上脑袋,哦,不,木瓜端不稳。 窝在软椅上那位主子眼皮都不抬,轻描淡写一个字:“添。” “添?”十三咋舌,“这都二十辆马车了。” 二十辆马车,十二辆用来运木瓜像话吗?更了不得的是,十二车木瓜,那得吃到何年马月啊。 十三想着,胃里冒酸水。 容浅念深思了:“二十辆啊。”点点头,“是有点多了。” 有点?只是有点? 十三谄笑,连连点头:“是滴是滴。”点头哈腰上前,狗腿道,“小姐,要不……” 留下木瓜? 十三嘴角笑出了花。 “要不……”容浅念接了话,“留下那几箱金银珠宝?” 十三嘴角一僵,一抽,一懵:“啊?” 十三掏掏耳朵,这是幻听吧?是吧是吧?爱财如命的妖孽容,弃了银子,要了木瓜。 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容浅念捂着心窝子:“我的银子哟,肉疼。”摆摆手,催促,“快,赶紧搬走,别让本王妃看到。”再次捂着心窝子,锤了捶,“我滴心肝哟。” 铁衣卫兄弟们,赶紧,一箱一箱搬走银子,搬来脑袋,哦,不,是木瓜。 十三捂着胃,作悲戚状:“我滴心肝哟。” 胃里,冒泡泡,再冒泡泡,酸滴哟。十三想啊:嗯,有种硬伤,伤在前面那两块,真心伤不起。 “嗯。”容浅念抱着手打量那十二,哦不,十三大车,点头,甚是满意,“不错。” “十一。” 萧殁从殿中走出来,将忙活的女子揽在跟前,轻声哄着:“不带回去。” 容浅念小脸立马垮了:“我不。”扫了一眼胸前,态度很坚决。 萧殁软了嗓音,哄她:“不喜欢就不吃,听话好不好?” 一向听话的某守夫奴,小脸一扬,一拍胸脯,义正言辞:“飞机场是硬伤,必须得治!” 娘哟,好彪悍的主啊。 殿前,一干人等在风中凌乱了。 第239章 沙场,那是她的天下(4) 十三低头,数木瓜,嗯,一根筋是硬伤,没得治! 萧殁愣了半响,方才轻笑出声,俯身,贴在女子耳边轻语:“傻瓜,怎么不知道呢,我喜欢的你,如何都好。” 容浅念侧首,唇落在萧殁耳边,呵着气,怀中男人明显一颤,她小脸,笑得流氓,笑得痞气:“傻瓜,怎么不知道呢,你喜欢的我,如何都不够好。” 这姑娘,调戏人也能勾人情动。 萧殁拂了拂她的发:“嗯,我家十一,说什么便是什么” 一干人等,再一次在风中凌乱了。 哦,美人难过恶霸关啊。 殿中,只余女子欢快清泠的笑,还有一声甚是得瑟的大喊:“这是谁家男人啊?” 这是谁家男人?一干人等缄默,你看木瓜,我看木瓜,大家都看木瓜。 答案,在一个时辰后揭晓了。 万人空巷的大街上,只闻女子一声大吼:“这是我家男人!” 这日,风和日丽,殁王班师回朝,突厥城里,人山人海,此一句话,从城南荡到了城北,又从城北荡回了城南。 事情是这样啊,听说殁王妃拉了十几马车的木瓜,听说殁王妃为此没有马车坐,听说殁王仙人之姿,听说殁王所到之处雌性眼花缭乱…… 这只是听说,事实上…… 再加两个听说,听说殁王妃醋劲大,听说这一醋,嗯,地动山摇。 “谁准你们乱瞟了。” 又一声大吼,身骑白马的女子未动,马吼了,地动山摇了。 街里街外的乡里乡亲胆瘦的低头,胆肥的偷瞄。 “十一。” 一声轻唤,横眉竖眼的女子立马低眉顺眼了,动了动身子,蹭着身后的男子。 萧殁无奈,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揽着女子的腰,温言轻语:“别乱动,当心惊了马。” 容浅念乖乖不动了,扫了一眼人群。 一个两个三四个偷瞄她家美男相公。 “逸遥”容浅念撒娇,“我要马车。” 马车?十三很不识趣地来一句:“小姐,马车都用来拉木瓜了。” 容浅念额角一抽,狠狠一甩头,瞪过去,这一瞪,又瞅见五个六个七八个偷瞄的,瞬间窝火,嚎上一嗓子:“再看三年国税老娘不免了,都滚回家卷铺盖缴税。” 顿时,胆瘦的颤抖,胆肥的也不敢偷瞄了。 笑话,敢看吗?美男固然养眼,能当饭吃吗?不能!从庐陵一战到末妲宫变,突厥城里谁不知道这世道,妖妃当道,谁敢,谁找死! “妖妃!” 死寂里,稚嫩的童音久久不散,如此扎耳。 大抵,这是除了耆苏族长之后,唯一一声敢当面喊出来的妖妃,这后果……二十辆马车之后,一辆软轿子里,耆苏族长躺着,据说,中风了,据说中风了也得十里相送。 这后果……众人看向人群里稚童,身侧妇人扑通一声:“王、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诶,才几岁的样子,可惜了可惜了。 人群里,惋惜叹息一片。 只见女子下了马,红色的狐裘,白色的绣鞋,长发翩翩,步子慢条斯理得慵懒,嘴角,自始至终都嗪了一抹淡淡浅笑。 妇人哆嗦着身子,将孩子藏在怀里,越发狠力地磕头:“王、王妃饶命,小儿懵懂,请王妃宽恕。” “妖妃啊。”女子拖着下巴,点点头,“所言甚是。” 妇人一愣,傻了,抬头,红色张扬乱舞,女子言笑晏晏,道了一个字:“赏。” 城里城外,千千万万的人,全都傻住了。唯有马车上的男子浅浅的笑,蓝眸凝着女子笑靥。 半响,十三上前,从马车上取下两个木瓜,塞到小孩怀里。 下一秒…… “哇!” 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那叫一个地动山摇。 这回,十三傻住了。这木瓜,可是最贵的赏赐呢。 “哇哇哇……” 这架势,天崩地裂了。 妇人上前,好生一番哄着,哭势半分不减。 容浅念揉揉眉心,弯腰,盯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孩:“本王妃最见不得人的眼泪了。”眸子一弯,“不许哭。” “额!”小孩儿嗓子一噎,硬生生停住了,泪汪汪的大眼眨巴眨巴,一滴眼泪挂在睫毛上。 瞧瞧,恶霸恶霸! 容浅念这才舒了眉头:“听话的小孩有木瓜吃。”拍拍小孩的头,哄着元帅一般的慈祥,“乖。” 咚!木瓜滚在地上,小孩抽噎,眼泪掉了几滴,咬牙,忍住! 瞧瞧,妖妃妖妃! 白马之上,萧殁无奈地笑了,若是将来他们的孩子,可怎生是好?宠溺的眸子微抬,女子走过人群,落在一处软轿前,纤细的手指挑开轿帘,淡淡的戏谑:“耆苏族长,妖妃看上你的轿子了呢?” 萧殁轻笑出声,翻身下了马。 一炷香后…… 软轿里,女子抱着美男,窝着狐裘,一声舒畅的叹息:“诶,还是轿子舒坦。” 轿子外,十三道:“你是舒坦了,也不知道耆苏那把老骨头有没有被突厥的悍马给颠散了。” 据说中风了,一抽一抽的,这么一颠,不知道还能剩几口气。 十三抹了一把同情泪,一把老骨头哟,折腾啊。 “耆苏年纪大了,是该松松筋骨了。”容浅念窝在萧殁腿上,伸手勾住他脖子,笑盈盈地问,“相公觉得呢?” “身子骨颠散了便让他颐养天年。”萧殁拂了拂她的脸,拢了拢狐裘,道,“末妲十分,耆苏的人占尽八分,是该换换血了。” 知容九者,萧殁。 她一腔花花心思,他无须揣度便看了个透彻。 整个突厥,末妲为尊,耆苏专权,即便他中风,只是未死便终归是个隐患,她哪里容得,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有一个:斩草除根…… 他懂她的心思,由着她的性子、她的手段。 容浅念笑了笑,道:“我若是苏妲己,相公,你一定是商纣王。” 诚然,她为妖妃,诚然,他纵她惯她,任她颠覆天下江山。他本非暴君,怕是为了她,也要昏庸一世。 第240章 沙场,那是她的天下(5) 萧殁亲了亲她的唇:“可又是奇闻志异里的故事?” 须臾沉默,她并未作答,手上越发用力,一头扎进萧殁怀里,闷闷地开口,似自言自语,却如是坚定:“我若真是苏妲己,我一定杀了姬发,那大商王朝,便是抢,我也要给你抢来。” 她终归不是苏妲己,不以狐媚天下,她想要的,想做的,会无所不用其极。 她也终归不是苏妲,舍不得败了她男人的江山,更舍不得负了他一腔情深纵宠。 为了她,她什么都敢毁,敢抢,这才是她容九。 总是戏谑的眸中,沉了一层厚厚的阴霾,叫他心口生生疼了一下,将女子揽进怀里。 他不知,可是九分假一分真的故事,也不知,谁为姬发何以结局,只是想着,便为怀里的女子的心疼。 轻叹一声:“傻瓜,大商王朝,哪里及得了你。” 她抽抽鼻子,蹭着萧殁的脖子:“逸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抢来给你。” 萧殁浅笑,将她抱紧。 他想,全世界,哪里抵得过怀里的她。 如此温柔缱绻,然,不过偷了半响安宁,叫某人露了本色,破坏了个干净。 “逸遥,我要亲亲。” 软轿外,几百双耳朵竖起来,随即,叹息:诶,淑女与色女总归是有一字之差。 不料,下一刻,马车骤然一个颠簸。 “砰!” 哒哒马蹄前,黑色战马横在路中。 随即,软轿里,一声吼叫声便砸出来:“靠,哪个不长眼的扰了老娘好事。” 哟,这是没亲上吧。 素手一掀,车帘被撩起,女子一张森冷的脸露出来,抬眸,下一秒,忽然眉开眼笑:“哟,这不是楚王爷吗?” 前头,冷面黑衣,好好一张俊脸,冷冰冰往那一摆,硬像被欠了几百万的讨债样。 这,可不就是楚王云宁止。 撩起整个帘子,容浅念拱拱手,甚是客气:“幸会幸会。” 冷着脸:“情意绵绵游山玩水。”云宁止一声冷笑,“你倒闲情逸致。” 身后,离嘴角一抽。 我的爷啊,人家夫妻俩恩爱,您这一脸抓奸的模样,唱的哪出啊,真真这般闲情逸致有力没处使? 瞧瞧,马车里的东宫夫君,脸都冰了。 离,默默地低头了。 倒是容浅念依旧笑意不改:“云起的天都变了,夜帝怕是都在热锅里翻腾,指不定哪个晃神就改朝换代了,你这一国战神还能如此周游异国,若比起闲情逸致,哪里比得了楚王您老美人在怀,乐不思蜀。”眸子一转,几分笑意,几分调侃,还有几分玩味,“就是不知道大波,哦,也就是乔榈姑娘可好,虽说她在突厥待了几年,到底不是这北蛮子,这娇滴滴的姑娘家,王爷可得怜香惜玉着点,那么个如花似玉……嗯,波涛汹涌的姑娘,王爷福气不浅呢。” 离低头,嘴角狂抽。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那大波姑娘,哦,不,那乔榈姑娘可是主子的硬伤啊。 果然,某人脸很黑,调很冷:“死了。” 容浅念一听,眸子挤出几滴盈盈水光:“苦了那姑娘了,一腔深情空负,逢了薄情郎,纵使万般痴恋,总归负了红颜,只剩薄命啊。” 这人嘴里,可还有一句真话? 以上一番,没一句真的。 云宁止冷然:“说完了?” “没有。” “继续。” 容浅念脸一冷,眸子一个狠厉:“云板砖,老娘奉劝一句,路上偶遇是出门没看黄历,低头装没看见就罢了,阴魂不散神马的,最拉仇恨了。” 刚才那矫揉造作悲天悯人都是假滴,这才真滴!彪悍得没理由! 看吧,这姑娘看谁不顺眼,客气,那是啥玩意。 云起的某王爷脸惨色了,抬眼,吐字僵硬:“萧殁,你的女人,该管管了。” 软轿里,男子揽着女子的腰,蓝眸缓缓抬起,毫无起伏:“不劳楚王爷费心。” 云宁止反笑,笑得冷然,笑得高深莫测:“风清昭明世子,是不是该你费心了。” 尼玛,当真阴魂不散! 容浅念眼皮一抬:“说人话。” 云宁止不疾不徐:“雨落礼聘,送女子一名,据说,貌似风清殁王妃,惠帝收了,本欲送去椒兰殿,昭明世子求得。” 昭明那个白痴,云宁止这个大白痴! 一张俏脸生生红了几度,容浅念大骂:“尼玛,会不会说人话,老娘要重点。” 云宁止冷笑:“三日后,昭明世子毒入脏腑。” 话落,容浅念脸色大白。 两日后,午夜,忠亲王府外,烛火照下,人影摇曳。 咚……咚……咚! 三声,声声地动山摇,忠亲王府大门摇晃刺响。 “开门!” 一声大喝,惊了忠亲王府的夜鸢,女子嗓音绕王府久久不散,接着,又是一声:“开门!” 这般气势,这般魄力,闻者皆心惊胆颤。 烛芯染了淡淡的杏黄,将门前人影拉得斜长,这夜格外幽静,半天不见动静,女子恼了,扬手便要拍下去。 “十一。”如玉剔透的手擮住女子皓腕,嗓音温柔,“莫拍疼了手。” 容浅念长吸一口气,任萧殁抓着她的手,转眸,她吐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再让老娘说第三遍,我拆了你忠亲王府的大门。” 娘哟,这主子,哪里惹得。门后,忠亲王府的老管家抹了一把汗,弱气了:“王妃,世子吩咐了,不见客。” 原话其实是这样的:容九,不见不见!谁都见,她?不行不行! 好吧,看着天家这王妃这脾气,老管家识相地稍作婉转了。 不料,外头那位不婉转啊,一声怒吼,破口就是大骂:“丫的,凤歌儿,老娘非要扒了你的皮!” 老管家心突突就跳到嗓子眼了,梗着喉咙,越发气虚了,抹了两把汗:“王妃,您还是请回吧,世子是不会见您的。” 第241章 哪来的自信(1) 这人要放进去了,世子爷会不会被扒了一层皮有待考究,但是,不用怀疑,世子爷非要扒了一群人的皮。 这门,果断不能开! 半响,门外没有动静。这是知难而退了?不像这位主子的风格啊。 老管家趴在门上,细细地听,隔着门耳边忽然砸来一句:“来人,点火!” 点火? 老管家老眼一个昏花,站不住了。 这时,门外又吼来一句:“给本王妃烧了忠亲王府。” 烧了? 老管家一个脚下打颤,磕在了大门上,摸了一把脑袋,快哭了:“我滴姑奶奶哟。” 侧耳细听,窸窸窣窣的声音,像……点火。 娘哟,果然,杀人放火才是这主子的风格。 老管家哪里还敢耽搁:“快去禀报世子。” 传话的小厮还没走远,里面传出老王爷的声音:“开门吧。” 小厮脚步一顿,管家大爷额角一抽,甚是为难:“王爷,世子说……” 忠亲王一嗓子嚎过去:“老子还没死呢!” 老子?谁不知道忠亲王府世子爷才是真正的‘老子’。 嗯,王爷耍不过世子,世子玩不过外面那位。 一番权衡利弊,老管家屁颠屁颠地跑去开了门。 门外,两位俊人儿都风尘仆仆,还未退下厚重的狐裘,沐了夜里的风寒。 忠亲王背着手走过去:“殁王也来了。” 萧殁替怀里女子放下兜帽,淡淡回应了一句:“皇叔。” 忠亲王稍稍颔首,抬眼看萧殁怀里的女子。 “在哪?” 言简意赅的话,这女子一向没什么耐心。 老王爷道:“躺着。” 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她问:“是死是活。” 这女子,说话真真要人命。只是,大概是急了。 “半死不活。” 容浅念一咬牙,怒其不争:“这个兔崽子!” 这话……好生熟悉,哦,这不是老王爷每日必说上几十遍的台词吗? 天家殁王妃啊,与昭明世子,终归是有些剪不干净的牵扯,旁人看不懂,当事人呢? 老管家抬抬眼望去,只见俊逸的男子,侧脸柔和,蓝瞳之中全是女子的影子。 诶!殁王爷这般惯着好吗? 对此,忠亲老王爷也深思了,拧着眉看着容浅念,半天,叹了一口气:“容家姑娘,忠亲王府就这么一根独苗子,以前,本王盼着他离你远些,后来,盼着他找个姑娘过活到老。”苦笑一声,“现在,本王只盼着他能活着。” 忠亲王一生戎马,只娶了一位女子,唯萧凤歌一子,这风清最暴躁铁血的老王爷,此时,也不过是个老人,是位父亲,两鬓斑白,眉眼苍老,嗪了些许不为人见的老泪,像天底下所有父亲一样,盼着独苗成家立业,开枝散叶…… 只是,打从那不孝子遇上了容家这位……还有盼头吗? 容家这位脸一冷:“前面两件死了心吧,留心精神头盼后面一件。凤歌儿的命,你这当爹的做不得主,归我说了算。” 忠亲王的脸一黑。 笑话,他的崽,他不能做主? 归她说了算?哈哈,笑死个人! 老王爷张张嘴,正欲发作,眼前女子眸子一掀,尽是扎人的光,道:“我不许他死,就是半死不活的,他也得给我吊着一口气。” 话一出,女子撩着大红的狐裘披风,抬脚便走近了内堂。 忠亲老王爷怔怔看着女子,大张着的嘴半天合不拢。 “这兔崽子!”老王爷嘴角一扬,“挑女人的时候,还好没瞎。” 容九啊,这个心狠手辣的女子,这个彪悍张扬的女子,这个出口便粗言的女子,她护短,护其所珍惜,用最难听、最狂妄的言语,用粗暴、最狠辣的手段。 这个全天下最无情,却最有情的女子。 难怪他家不孝子会一头扎进去,栽在她掌心。 “皇叔。” 男子嗓音淡而雅,清清如冬水。 忠亲王一怵,慌了几慌:“诶、诶!” 娘哟,一把年纪居然叫两个字摄住了,天家一家子,果然这个老十最为了不得。 萧殁低着眸子,葱白剔透的指尖解着狐裘,慢条斯理的动作,漫不经意的语调,他道:“她是我的女人。” 骤然,眸子一抬,一汪深沉的蓝。 娘哟,哪止了不得,这老十简直不得了啊。忠亲老王爷嘿嘿一笑,嘴里骂咧了一句:“兔崽子,猪油蒙了眼!” 和萧殁抢女人,可不就是猪油蒙了心。 绯色流苏层层叠叠,风吹起,花了眼,缭乱。 风清昭明世子,独爱……嗯,一切骚包的东西。 脚步沉沉,近了床榻。流苏垂着,遮了个严严实实。 “出去出去!”纱幔之后,男子些许无力却迫切的催赶,“小爷不见。” 还有力气赶人,还有心思挂着这么骚包的流苏。 纱帐外,容浅念一声嬉笑:“哟,还没做鬼啊。”脸一垮,“没做鬼就给老娘有个人样!” 话落,素手便撩开了流苏。这绯色之后,男子一双桃花眼失了所有色彩,那俊逸的容颜枯槁了,只剩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血痕,狰狞地爬过整张脸。 她怔住了,手一垂,绯色的流苏落在腕上,缓缓摇落。 难怪,难怪,他藏起了自己,那样一个爱美的男子,因为他那样爱他的容颜。 心,狠狠一抽,生疼生疼的。她想,有些人,她必须杀了。 风,吹起,流苏又落。 萧凤歌恍惚了的眼,缓缓凝成一道惨色,喉头一梗,一瞬被夺了呼吸:“咳咳咳。” 他咳得厉害极了,只是五脏六腑忘了疼,只记得逃窜,慌张的眸,慌乱的手,全都无措,全都错,他扯着所有能遮掩的布帛,遮住脸,却发现遮不住手。 “咳咳咳……” 为何都错了,都乱了…… 惊慌失措里,一只冰凉冰凉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别遮了。” 第242章 哪来的自信(2) 萧凤歌微微抬眸,他的手背,纵横的血丝,她的掌心,绯色的纹路。 别遮了…… 怎么能不遮,最爱容颜的他,最爱容颜的她,他怎么能不遮。 萧凤歌狠狠抽开手,将布帛遮住整张脸,他大喊:“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不许看!” 他不敢抬眸,她却俯身,凑得很近。 “已经看到了。”说着,她伸手,掀掉了他手掌布帛,细细看着他的脸,皱着眉,骂着,“真丑!” “咳咳咳。” 他咳得肺都疼了,她伸手,轻轻拍着,嘴里依旧没有一句好话:“本来就丑,这下更丑了。” 萧凤歌猛地抬眸,眼前,很近很近是女子的眉眼,紧紧拧着,有淡淡的阴翳。 每每,她生气,亦或她杀气之时,会如此。只是,第一次,他从这个女子眼里看到了心疼。 他抬头,苦笑:“小爷的一世英明,小爷风流倜傥的形象。” 英明?形象?没有命的时候,全是屁!容浅念忿忿瞪着:“说,怎么回事?” 微微敛了眸子,低着头,萧凤歌道:“你出去,放下帐子。” 终归,他是不愿她见到这样模样的他。 “这比你的命重要?”她看着萧凤歌的脸,狠狠地看,细细地看。 “嗯,我最不愿你见到我这般模样。”总是风情的眸子,此时毫无流光,笑,如此牵强,“小九喜欢美人儿,见过这般的我,我以后还怎生好?” 都道风清昭明爱容颜,多少人知,他爱,因为他身边有个爱美色的女子。 对她,他真是草木皆兵了。 “萧凤歌!”她大吼。 他微微抬了眼。 “老娘怕你没以后!” 嗯,也许吧。 并不否认,萧凤歌只是浅浅扯唇,一抹极淡的笑:“那你可一定要记着我之前沉鱼落雁的样子。” 记忆里,占了一角,也是好的。 “你丫滚粗!”容浅念一个枕头砸过去。 那张血丝纵横的脸,似乎看的出来几分黑。 女子,怒了,恼了,便会大喊大叫:“再不说人话,老娘就把你现在的模样画下来,做成春宫册。” 他家小九啊,总是如此不耐,如此彪悍。 萧凤歌苦笑:“像你听到的那样,毒入脏腑,没得救,江湖术士说,这毒唤千丝万缕,从脏腑开始腐烂,等到一身皮相千丝万缕,烂得便也只剩这一层皮了。” 话语,平淡无痕,好似家常。 到底,是谁快要溃烂到只剩皮相?怎么能这么仿若旁人? 这个该死的兔崽子!容浅念咬牙切齿:“解药。” “无解。” “狗****微微红了一分,她重重喘息,随即,扯开嗓子,“江湖术士的话你也信,好啊凤歌儿,只长了头发不长脑子,活回去了啊你。” 她大怒,脸红脖子红,连睫翼都一颤一颤的。 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恼怒,萧凤歌倒是几分欢喜,细细看着她,点头,轻描淡写地道:“嗯,我信。” 容浅念一个冷眼砸过去:“闭嘴!” 他便不说话了,低着头,望不见的眸光,乍寒微凉。 “谁下的毒?”她狠狠地问。 他淡淡地回:“雨落送来的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原本是送去椒兰殿的…… 这个傻子!容浅念现在只想骂人。 确实,她骂了,大骂狠骂:“你蠢啊,知道来者不善你还养在府里,找死吗?” 黯然眸子微微有些了涟漪,小九啊小九,这般牵念,为何如此吝啬温柔呢。 “忠亲王府那么多双明里暗里的眼睛都没盯住她,还是叫她神不知鬼不觉了,还好我收了。”萧凤歌浅浅的笑,有些惨然。 容浅念哑然,丹凤眼,撩起波涛汹涌。 萧凤歌说:“不养在忠亲王府,便是千方百计也要送进椒兰殿。” 他说:“我若不收,千丝万缕缠的便是你。” 话落,纱幔中,只剩寂静,流苏摇曳。 半响,容浅念启唇,只一个字,恶狠狠:“蠢!” 萧凤歌脸一垮:“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白眼狼? 何止! 她扯开嗓子,大骂:“萧凤歌,你怎么不蠢死啊!” 萧凤歌不吱声,往后缩了缩。 她家小九,嗯,真彪悍! 彪悍? 还有更彪悍的! 容浅念伸手,狠狠一把推下去,大吼:“你丫找死赶紧的,别顶着这张只蜘蛛侠的脸碍老娘的眼!” 萧凤歌一个踉跄磕在了锦被上,身子一软,爬不起来,抬眼,问:“蜘蛛侠是谁?有爷神韵哪?有爷俊吗?” 这当口,浑身无力,五脏六腑都疼,只是…… 他竟只关心这个! 容浅念叉腰,素手为扇,扇了扇风,仰天,吐了一个字:“擦!” 萧凤歌疼得直不起腰,趴着,脑中只有三个字:蜘蛛侠。 “老娘觉得你烂的不是脏腑。” 容浅念冷哼:“是脑子。” “你这么蠢,忠亲王知道吗?” “咚!” 门外,脑袋磕上木头的闷响。 忠亲老王爷揉揉脑门,抬头,嘿嘿一笑。 身侧,男子毫无起伏,眸光笼着绯色纱帐后的女子。 骂粗声,还没断,一句一句,不带重样的。 “你他妈的脑子抽了吧?” “你眼瞎,老娘可不眼瞎,谁准你自作主张了?啊!” “……” 一声声嘶喊,传遍忠亲王府,枝头夜鸢拍着翅膀飞跑了。 流苏摇着,女子红色衣袍曳动,转眼,不见了身影,唯有一句话,在飘荡,飘荡。 “老娘要再管你死活就不姓容。” 半盏茶后,流苏还在摇着,女子红色衣袍还在曳动。 萧凤歌嘴角一扬:“你不是说再管我死活就不姓容吗?” 腕上,一只瓷白似玉的手,微微紧了紧,蓝瞳敛着,细细号脉。 萧凤歌笑意更深了。 第243章 哪来的自信(3) 容浅念冷着张俏脸:“老娘早和容家恩断义绝,不姓容,姓萧。”眸子一转,看着萧殁,“怎么样了?” 萧殁收回手,道:“千丝万缕。” 萧凤歌嘴角微微敛了敛,一丝苦涩晕开。 “能解吗?” 萧殁淡淡抬眼,望着纱幔里,转身,将慌促的女子揽进怀里,附耳细语。 有些话,私语温言。 他终归是外人。 苦笑,抬眸,他依旧是他,会怒喊,会佯装无谓:“要恩爱滚回椒兰殿,小爷恕不接待。” 容浅念未语,脸,微微有些白,偎着萧殁。 纱帐外,忠亲王喊了:“你给老子闭嘴。” “累了吧?”拂了拂她的脸,萧殁轻声道,“我们回去。” 容浅念点点头,睫翼颤了颤,打下淡淡暗影,倦色难掩。 “滚吧滚吧。”萧凤歌依着床沿,软软靠着,半阖着眸子,映出鼻尖血丝,微红。 这毒,早入肺腑了吧,所以这痕迹才爬得这样快,有些倦了,越发抬不起眸子,耳边,女子的嗓音清亮,扎人得很,她道:“听着,你给老娘好好活着。” 扯扯唇:“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我的命。”眸子微微掀开,淡淡地凝望,他浅笑,“不行呢。” 若是往日,他大抵会说:小九啊小九,你看我对你多掏心掏肺,命我都给你。 终归是,无能无力了,即便她要,即便想给,都无计可施了呢。 萧凤歌啊,他认命了。 容九啊,她从不认命呢,大喊:“你给老娘滚粗!”眉眼,染开淡淡阴郁,沉凝成化不开的冷,她一字一字道,“你要敢死,我就刨了你的坟,把你做成干尸,放在魈魂窟里接客,叫你日日夜夜承恩雨露,死不瞑目。” 萧凤歌笑了。 这家伙啊,她可不是恐吓,她会的,她也敢的。 “只怕是穿肠烂肚的,恩客不会喜欢的。”萧凤歌淡淡回。 容浅念狠狠睃了一眼,咬牙,一字一字从胸腔里嘶磨出:“那我就掏空你的五脏六腑,将你一层皮做成仕女图,在上面描出最香艳活色的春宫,裱在魈魂窟的门匾上,让你风吹雨晒,让一双双邪恶淫荡的眼睛来荼毒你。”嗓音一提,字字沉沉,一扣即断,“你要敢死的话,你就试试。” 这世间,便也只有她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法子,使出如此阴险的手段,不止是说说,不要去试试,后果,她敢让你承担,你也承担不起。 这是容九呢,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对自己都能狠,对别人又怎么会手软。 “小九。” 萧凤歌轻声地唤了一句。 上一半响还怒气冲冲的女子,这会儿倒安静了,敛着眸听着。 “这世间,富贵权势,江山美人,甚至是非恩怨,都可以由人。”萧凤歌笑得无奈,抬眼看她,“唯独生死,由命。” 她啊,偎在萧殁怀里,即便远远的,也能看见她微微颤了。 害怕吗?怕生,怕死吗? 不,她从不是会害怕的女子。 走出男子怀里,她一步一步踩着绯色的流苏走来,那样清泠的嗓音也能如此扎耳的响亮:“我的命由我,还有,你的命。”素手指了指,她吐字,字字铿锵沉凝,“也由我。突厥的传闻没听说吗?天降妖妃,尘世缭乱,卿本为谋。” 突厥的传闻,风清何人不知。 天降妖妃,尘世缭乱,卿本为谋,说她,倒是精准。 萧凤歌未言,抬眸,她身后的男子,自始至终温柔地看她。 她说:“这个世道,富贵权势我要做主,江山美人、是非恩怨我也要做主,还有,生死。”一声冷哼,似轻笑,似嘲讽,“我说了算。” 到底是她太猖獗,将生死踩在底下?还是生死太卑微,任她如此张狂? 萧凤歌已经没有力气计较了,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脸有些痒,那血丝大概又在肆意了,轻叹着说:“小九,我从来都左右不了你,这次,你只听我一句。”顿了顿,声音如此无力,苍白了,“莫要让我白受了这千丝万缕的毒。” 她娟秀的脸冷着:“我只说两个字。”顿了顿,眸光越发沉了。 “等着。” 两个字,绕着流苏,不散去,她已经走远。 等着…… 萧凤歌笑了,倦怠地合上眸子,任狰狞爬过一寸一寸。他想,他的四年,换这两字,够了。 寝殿外,烛火大作,月影烛光交杂里,女子红色的衣衫,越发灼眼,走得急促。 “容家姑娘……” 女子回头,看着火光下的老人,越发老了呢。 她说:“他的命,是我的,我这人怕死。” “容家姑娘。”苍老的声音哽塞了,“谢了。” “你不欠我,萧凤歌更不欠我。” 留下话,她走了,出了忠亲王府。 这个女子啊…… 忠亲王看着寝殿,眸光远了,苍老了脸,叹道:“夜黑,在门外点上灯吧。” 夜深了,近年关的夜,很冷,没有星子,铺天盖地的黑。 人影走远,门口,烛火亮了,照亮了小巷的路,人影拉得斜长。 “十一。” 萧殁轻声唤她,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夜太凉了,她浑身冰冷。 容浅念抬眼:“你问我是不是不惜任何代价。” 在萧凤歌的流苏帐里,他附耳轻问,当时她怔了,现在该回答了。 “逸遥,除了你我舍不得,其他的,我都要试一试。” 容九啊,她若要试试,那便是上天入地,便是颠覆天下,便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世间,大抵除了萧殁,没有她不敢试试的。 萧殁捧着她的脸,淡淡嗓音如此醉人,寒得醉人:“萧凤歌的命,你非要不可?” 没有犹豫,点头,容浅念道:“嗯,非要不可。”她偎进萧殁怀里,呼吸着他的气息,娓娓轻语,“逸遥你知道吗?三年,我识得萧凤歌三年,她一共救过我三次,他真傻,其实次次我都能躲开,他还是扑上来,添乱不说,还添了一身的伤,他总说,他一身冰肌玉骨,为了我留了疤,在腹上,三寸长。我总是取笑,骂他蠢,骂他多事,但是我从不否认,那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傻,为了我蠢,为了我添了一身伤疤。平生,我最怕欠人什么,尤其是情,这种东西,欠不起,可是萧凤歌,我真的欠他。”苦笑一声,凉凉地嘲讽,“这样,我怎么能不管不顾,我终究是不够狠心。” 第244章 哪来的自信(5) 一天…… 风清殁王妃要一个人的命,一天足矣。这个世间,这妖孽的脸,一张就够了。 若多了一张……要大乱。 夜里,寒凉,风声萧萧,丝丝缕缕地漏进殿中,勾起了纱幔,点点烛光摇摇晃晃。 “逸遥。” “嗯。” 她窝在萧殁怀里,紧紧裹着锦被,身子,还是微微瑟缩着,有些冷。 翻来覆去,她睁着眼,唤着他,有一声没一声的,他应着,轻声地。 “逸遥。” “嗯。” 只是唤着,怔怔的眸子,有些恍惚。 “逸遥。” 萧殁将女子微微颤着的身子抱紧怀里,哄着:“乖,睡吧。” 她翻了个身,蹭了蹭萧殁胸口:“睡不着。” 他轻轻拍着她的肩。 扬起眸子,灼灼的眸子竟有些凉意:“你说五脏六腑都在溃烂,该有多疼。” 萧殁的手微微一顿,俯身,噙着女子的唇。 他的女人啊,他不忍她些微的凄楚。 她却摇着头,捧着萧殁的手,用凉凉的脸颊蹭着,有一句没一句,像自言自语,嗓音似乎要散了去:“凤歌儿现在一定疼得翻来覆去,他那般爱美,定不让侍奉的人进去。” 她嘴角扯了扯,似乎在笑:“他啊,怕疼,会大喊大叫的,还会乱发脾气。” 夜很浓,冷得萧索。 忠亲王府中,明珠衔着的横梁之上,夜鸢拍着翅膀,主殿里,传出男子嘶喊,一声一声。 五脏六腑在溃烂,该有多疼…… 声声撕破嗓音大喊,惊了夜鸢。 殿外,忠亲王脸色纸白,慌促极了:“快,快请大夫过来。” 抬脚,微微有些趔趄。 还未走到寝殿,里面一声大喝:“不许进来。”沉闷的呻吟,他极力压抑,嗓音有些颤抖。 “凤歌儿。”烛光里,老人额头的纹路越发深了,两鬓斑白。 咬着牙,嘶磨一般地怒吼:“都给爷滚出去。” “兔崽子!”忠亲王眼眶一红,“我是你爹。” 这里面,是他儿子,是他唯一的血脉,他捧在手心将他惯成这般恣意放纵的儿子,他在疼,疼得大喊,疼得去了半条命,只是他这个当爹的,这个能带着千军万马驰骋沙场的将军,却救不了自己的儿子,甚至没有办法让他少疼一分。 眼下,两行热泪,滚下。 大抵是喊得累了,疼得倦了,越发无力了:“我怕现在你都认不得你的种。” 老王爷抹了一把脸上,喝道:“闭嘴!”抬脚就往里走,怒其不争,“有力气给老子留着。” 绯色纱帐才被撩起一角,萧凤歌顾不得疼痛,一把拽住:“谁让你进来的。” “容家姑娘能看得,我这当爹的还看不得?” 被拽紧的纱帐缓缓松了,风刮起一角,月光照着里面男子的脸,爬满了交错的红痕,一条一条狰狞扭曲,那张俊逸的脸,已经面目全非。 老王爷的手僵住了,任手中的纱帐滑下,他如何也抬不起手了。 静默里,有缓缓的轻叹:“我最不愿意让她瞧了去,偏生,最拿她没法子。” 忠亲王怔着,目下毫无颜色,苍老了几许。 “出去吧,莫要宣大夫了。”声音苍凉着,无力地喘息,“没用的。” 谁能救救? 谁能还他一个恣意放纵的不孝子,任他霸王,任他捣腾这风清? 忠亲王仰着头,缓缓抬步,佝偻了背脊,一步一步沉甸甸的。 “嗯!” 身后声声闷响,极力隐忍,沉沉地好似砸在心坎一样。 该有多痛,该有多痛…… 一声一声,闷着嗓子,分明毫无声响,却像在撕心裂肺。 缓缓地,缓缓地吹着风,纱帐里,轻轻地散开两个字,荡在死寂的烛光里。 “小九。” “……” 一声,又一声,越发轻了。 大抵疼得连唤那个他最爱的名字都没有力气了。 忠亲王泪流满面。 “傻子。”抱着脸,老人缓缓蹲下,“老子怎么就生了这么傻子。” 是啊,这个男子是个傻子,傻傻地只会想着一个人,一直一直,在不痛的时候,在痛的时候。 椒兰殿里,淡淡烛光有些萧瑟。 风,撩起床幔,撩起女子清泠的嗓音:“凤歌儿最怕疼了。”回荡着,散不去。 忠亲王府里,他可有大喊大叫,可有喊着她的名字,可有咬牙切齿…… 容浅念第一次觉得怯懦了,她不敢想。 她偎着萧殁,像只小兽,那样蜷着:“那次不过割破了点皮,他就嚷嚷了一天,闹得整个忠亲王府都围着他打转,又不肯吃药,他怕苦,我便往王府送了几碟蜜饯。” “那个傻子,居然吃光了,我不过搁了一点点巴豆,他倒好,几天没下床。”嘴角扯了一抹笑,眼眸,是很淡很淡的绯色。 她不停不停地碎碎念,仰头,看着萧殁,没有流光,很安静的眸子:“千丝万缕,一定很疼。” 这样的凄楚,融在她眼里,即便她极力掩藏,还是那样挥之不散。 他的女人,那样张狂肆意的女子,原来,也会心殇。 “我会让他不疼。”看着她的眸子,萧殁字字沉凝,“十一,三天,就三天时间,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好好的萧凤歌,你莫要为了他心疼好不好?” 她仰着头,静静的眸子只是看着他。 他狠狠抱住她:“我会嫉妒。”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吻着,“我会心疼。” 是啊,世间凡尘,情动智损,还是将他变作了那般世俗的男子,会嫉妒,疯狂地嫉妒,却疯狂痴迷这样的她,这样爱憎分明,这样是非黑白得毫无半点杂质的她,他爱惨了这般的她。 静默过后,容浅念仰着头:“逸遥,告诉我好不好?”目光灼灼,似烛光染了月的光华,她问,“解药在哪?” 片刻沉默,萧殁未应,容浅念道了两个字:“凤栖。” 第245章 我家男人真可爱(1) 她啊,太聪慧,世间万物,何以能瞒过她一双眸。 “嗯。”萧殁点头,吻了吻她的发,贴着她耳际,轻哄,“我来夺好不好?” 她沉默着,借着月的光,看着萧殁笼了月华的脸,那般好看。 他说:“我不愿我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不惜一切。” 声音缓缓散去,清冷的夜,便只有呼吸相缠,蓝瞳里的灯火越发淡了,睫翼缓缓合上,在眼睑打下青灰的暗影。 “逸遥。” 无人应答,他呼吸浅浅,长长的睫安静地伏着。 容浅念浅笑,撑着下巴静静看着,指尖拂过男子眉眼,她轻声:“可是,我也舍不得你不惜一切。” “小姐,人找到了。” 殿外是十二的声音,微微有些急促。 容浅念俯身,吻着萧殁凉凉的唇。 “逸遥,等我。” 留下四个字,她起身,他怀中,空有一捧月色,烛火里,俊逸的容颜萧瑟了些许,眉间,轻蹙。 脚步远了,殿中,纱幔重重,人影成单。 长睫轻颤,缓缓掀开,素手,撩开流苏:“我的十一啊,你那般聪明,怎生忘了呢。” 嘴角浅浅的笑,无奈,宠溺融在里面,灼灼得化不开。 那个傻姑娘啊,那冉冉的香炉,那醉人的清香,如何能惑了他的神智,乱他的,不是迷人散,是他的姑娘。 空手,捞着月影,锦被里,还留着她的气息,萧殁轻叹:“十一,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 “王爷,不阻止吗?”青衣从殿外走来,将那暖炉灭了,望着帐子里的男子,“若是由着王妃……” “护她。” 缓缓的两个字,有些冷清,断了青衣所有的想法,垂着眸,沉默着。 罢了,随她怎么闹吧,她那样的性子,他那样惯着,旁的人如何能插足。 王爷啊,他将他自己,将整个椒兰殿,整个铁衣卫化作了那个女子的暗影。 “是!”青衣沉沉回音。 殿中,白色的流苏,在烛光里,染了淡淡的杏黄,缠着萧殁的衣角,他倚着窗,目光比月色温柔。 “我娶的是这世间最难安宁的女子,便愿意为她担了这担惊受怕之苦。” 沉沉嗓音,像久酿的桃花醉。 这夜色,不撩人,挠人。 那世间最不安宁的女子,扰得京都不得安宁。 城郊,冷得有些荒芜,尤其是这样没有星光的夜,尤其森寒,铺天盖地的黑,然,那破旧城隍中,笼着火光,人影鬼魅。 “抬起头来。” 清冷的嗓音,与如此冬夜一般。 火把骤亮,照着女子侧脸,红色的兜帽下,瓷白的脸越发清幽了。地上女子伏着的女子,低着头,浑身颤抖着。 容浅念踩着红色的绣鞋,懒懒的步子,俯身,对上女子慌乱的眸,她浅笑:“不敢?” 没千军万马,她身后,不过寥寥几人,举着火光,毫无表情,然,这空气一点一点被肃冷的杀气充斥。 女子颤得更厉害了。 容浅念慢条斯理,整理衣襟,对着火光照着自己的手,素白得略显森然,她端详着,连视线都未给女子,只是懒懒语调,像是说笑一般:“那要不要本王妃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再好生瞧瞧。” 伏地的女子浑身一个哆嗦,微微颤颤地抬起了头。 丹凤眼微微挑了挑,这才转了眸子,半蹲着身子凝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容浅念笑了笑:“嗯,这张脸倒是像了七八分了。” 地上女子,满身脏污,火光下,独独一张脸,眉清目秀像极了容浅念。 如今,这满京都,到底多少这样的面皮? 容浅念叹了一声,苦恼的模样:“只是本王妃不知道,本王妃的脸这么风行,一个两个都顶着这张脸。”眉头一凝,僵冷了容颜,嘴角一抹淡淡的冷笑,“怎么?觉得满大街都是瞎子?还是觉得本王妃脾气好?” 淡淡嗓音,温雅的容颜,嗪笑的眸子。容浅念要杀人之前,便是这般模样。 顿时,便杀气腾腾。 地上的女子浑身一怵,叩首:“王、王妃饶命。”牙关颤得厉害,吐字都无法伶俐。 容浅念嘴角扯了个大大的笑:“饶命啊。”拍拍女子冷汗淋漓的脸,眸子弯弯的,倒是和善的样子,“那就看你乖不乖喽。” 女子浑身颤得厉害,终归不敢抬头,伏在地上哆嗦:“是一位姑娘让我戴着这面具,不止我,好些个姑娘都戴了,她说,戴到明日便可,到时……”顿了顿,稍稍抬眸,撞见女子含笑的丹凤眼,一怵,立马俯首,更哆嗦了,“到时会给我们一笔银子,让我后生无忧。” “人在哪?” 盛光下,邪邪挑起的眼,越发阴冷了。 “不、不知道。”女子身子一软,额上全是冷汗,浸白了那张像了七八分的脸。 “这就没了?”容浅念蹙着眉,却是笑了笑,温水般的嗓音,直叫人毛骨悚然。 这萧索里,没有硝烟,没有血腥,这是这冷森越发肆意。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衣衫褴褛的女子趴在地上,不断叩首,额间微微有些血丝,“王妃饶命。” “饶命啊。”容浅念端着下巴思索着,斜睨着地上的女子,道,“好啊。”眸中漾开涟漪,不辨喜怒,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背,“放心,本王妃不是很喜欢杀人。” 嗯,这倒是事实。容九啊,一般不直接杀了,只是这折磨人的法子嘛,倒是层出不穷。 话音一转:“不过……” 果然,有后话。 地上的姑娘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了,僵硬得完全半死状态。 容浅念缓缓接着话,温水细语的调子:“本王妃很不喜欢有人顶着本王妃的脸呢,尤其今晚,本王妃心头就好像堵着什么似的,你说,你是不是该替本王妃排解排解?若是,这心火消不去,没准本王妃就想杀人了呢。” 排解排解? 如何排解? 身后,一干容妖孽寨子里的人,见惯了各种手段的她们都有些毛骨悚然。 第246章 我家男人真可爱(2) 容浅念对着女子的眼,随意轻松的调子:“扒了吧。” 冷冷的气息吐在女子刷白的脸上,女子缓缓抬起手,微微颤颤的。 忽然,凉凉指尖抓住女子的手。 容浅念浅浅一勾唇角:“哦,不是人皮面具。”手指一指,轻缓的两个字,毫无起伏,“是脸。” 女子一个虚软,趴在了地上,浑身动不了,一双眸子惊恐在放大。 “求、求求王妃,不要,不要!” 这破旧的城隍里,女子嘶喊,大叫,火光下,女子端着丹凤眼,冷冷看着,眸子一挑,身后,十二颔首,上前,走向女子。 “不要!” 女子大叫,挣扎,自始至终,十二面无表情,掏出药,打开瓶塞,冷冷睃着女子,不过一眼。 “不,啊……” 容浅念按着女子扭动的肩,安抚的语气,轻轻地:“别怕,不疼的,你就眨一下眼,这脸皮自己就掉下来了。” 这含笑的话语刚落,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伴随着皮肤腐蚀的嘶嘶抽声。 女子身子一软,昏死过去,血丝,这才一点一点渗出,那张皮相,缓缓脱落,掉在地上。 容浅念俯身,素白的手指拾起,竟未沾丁点血腥,她对着光,细细看着:“魈魂窟正好缺了一张人皮仕女图。” 这便是容九,她啊,不喜欢杀人呢,她啊,叫人生不如死之时,会浅笑着。那一双素手,即便不沾血腥,也能拿捏人生死,或者不生不死。 身后,几双眼,缓缓都沉了。 多久,这个女子没有如此叫人生寒了。 起身,她理了理红色的衣襟,侧脸,隐在兜帽下,她轻声道:“一个,都不要漏了。” 话后,踩着优雅的步子,走进了黑暗。 今夜,京都大抵要血色弥漫了。 这世间,这样的女子一个足矣,多一张面皮,那也是杀戮。 已是子夜,椒兰殿外,三更声响,殿外,女子踩着月光缓缓走来,白色的衣衫,缓缓地摇摆。 “十一。” 白衣翩翩,门口,男子沐了月光,站得笔直,兴许等了多时,衣襟染了些风尘。 女子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眸子莹润的,温婉极了,她缓缓走近。 “我回来了。” 月光下,一张娟秀的脸,五官精致,丹凤眼太温柔,少了几分棱角。 萧殁唇角微微一沉,绝色的容颜却美得华丽。 他道:“我一直在等你。” 一步一步,女子走进了殿中,殿外的月光,照着椒兰殿的门匾,有些冷幽。 三更过后。 宫门口,马蹄哒哒,有些急促。 守城的侍卫大喝一声:“何人!” 马车缓下速度,昏昏暗暗的光,看不见驾车之人,道:“椒兰殿。” 是个女子。 守卫微微怔了一个晃神的功夫,提着剑上前询问:“可有腰牌?” “哦,你确定?”十三嘴角一拉,笑得皓齿森冷,“你这里坐得可是殁王妃。” 这带笑的话,总带着那么几分威胁,几分慑人。守卫男子背脊发凉,声音有些发紧:“属、属下奉、奉命行事。” 十三懒得迂回,大喊一句:“让开,我家王妃累了。”哼笑一句,冷森森的,“拦路的,找死吗?” 那守卫男子怵了,愣在那里,额头冒汗,手脚打颤。 这时,森然静默里传出女子清脆灵动的嗓音:“十三。” 车帘拉开,露出一角,车外只能窥见一双素白的绣鞋,还有一方大红的衣襟。 这空气,倒是冷了又冷。 “小姐好生坐着,我来便可以。” 这个彪悍的丫头。 “怎生如此粗鲁,吓坏了守城的大哥可就不好了。”马车里,女子似笑非笑着,邪气的嗓音倒听不出一丝渗人,又道,“叫人听到了还以为本王妃的椒兰殿里全是些野蛮子呢,本王妃素来仁义,着实不喜被指着骂作妖妃。” 十三嘴角一抽,默了。 守卫男子一听,额角汗毛都竖起来了,不敢再耽搁,对着城门喊着:“快开城门。” 马车里女子似乎轻笑了一声,马蹄踏起。 “王、王妃慢走。”守卫抱剑伏地,连额上的汗都没工夫擦。 然,细细的风拂过,车帘骤然全部撩开,露出一张嗪笑的脸,眼角溢出了满满的笑,嘴角一扯,大大的弧度勾起的全是戏谑。 “哦,刚才你说奉命行事,以后可别忘了。”容浅念眯了眯眸子,“这在风清皇宫,是谁说了算,要奉谁的命。” 这宫中谁说了算? 嗯,椒兰殿,殁王妃。 守卫男子脚下一颤,伏地低了好几分,头沉沉埋着:“属、属下谨记王妃教诲。” 宫灯下,女子笑靥好看,眨眨眼:“乖乖哒。” 乖乖哒? 守卫男子心头冒冷汗,娘哟,太渗人了。 马车,这才缓缓进了宫门。 身后,一群守卫伏地:“恭送王妃大架!” 这菩萨,可算是送走了,就差三跪九叩了,守城的那位老兄半天起不来,伏在地方。 身边的兄弟道了一声:“人都走远了。” 男人腿软,抹了一把冷汗:“快,扶我一把。”双腿打着颤,扶着人这才站起来,长嘘一口气,“吓死老子了。” “以后识相点,椒兰殿的马车你也敢拦,找死不成。”那兄弟掩着嘴,低声道,“皇上能惹,这妖妃能招吗?” 整个风清,就这位主子最招不得了。 男人白着张脸,半天才惊魂普定:“刚才那位真是殁王妃?” 身侧人捅了一胳膊肘:“吓傻了吧你。整个风清,除了椒兰殿的殁王妃,哪个有那一身妖气?往哪一摆,那一开嗓子,不杀死你,也能渗死你。”眉毛跳了跳,“邪气滴哟,足足是像极了妖妃。” 一干人,各自打了个寒颤。 守城门的男人拍拍脑袋:“那之前那个呢?” “什么之前那个?” 男人脸一惨:“完了!”身子一软,冷汗淋漓,口齿打结,“有两、两个殁王妃。” 第247章 我家男人真可爱(3) “什么两个殁王妃!” “之前,进去过一个,长得。”男人打怵,“一、一模一样。” 月色洒了一地,椒兰殿外,风吹着宫灯,人影轻晃。石子路上,女子提着红色的衣摆,猫着步子,眼眸儿灵动地转着。 这模样,真真像极了偷儿。 风吹的静默里,忽然声响:“十一。” 妈呀,逮了个正着! 猫步一顿,容浅念拂了拂裙摆,抬头,嘿嘿一笑:“你是守着这里逮我吗?”眉眼儿转啊转,甚是狡邪。 隔着曲折的石子路,萧殁依着殿前的假山,灯下,浅浅地笑:“嗯,逮你这个不安生的女人。” “相公。”她站在原地不动,张开手,软软的声音,“我累了。” 她极少如此撒娇,却是次次手到擒来。 踏着满地的月色,他缓缓走来,将她揽入怀里,她轻笑出声,蹭着他心口不安生。 “别动。”呼吸浅浅,凉凉地喷在女子耳际,萧殁轻言细语,“让我抱一会儿。” 容浅念乖乖不动,抬头,月色融在眼里。 “什么时候醒的?” “没有抱着你,一直没睡着。” 他嗓音沉闷,竟似有些孩子气,惹得她笑出了声,踮着脚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耳垂,问:“那你怎么不拦我?” 耳垂痒痒的,怀里的女子甚是挠人,竟是闹得他心猿意马的,抬眸,有些怔然:“因为那迷人散是你下的。”他似笑,牵着她踩着石子路,“我这身子能抵得过那迷人散,只是我哪里敌不过你。” 这醉人的话,若是平日里,容浅念怕是定要借着醉意,好好撒一通酒疯,眼下,她却怔怔看着萧殁,敛了笑,语气少了几分玩味,她问:“敌不过我?”刻意地扬起头,凑近脸,“还是我这张脸?” 凑得近了,她在他微蓝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满满都是她。 嗯,是她的脸。 随即,她蹙起了眉。 这姑娘,竟也玩起了庸人自扰。 萧殁微微笑着,指尖落在她眉间,轻揉着:“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你。”他微微俯身,细细看着她的脸,道,“我也只容许一张这样的脸。” 嗯,世间男儿多看脸,不过她容浅念的男人嘛,自然只看她,不止脸,要、要……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看! 容浅念这才笑了,乖乖张开手,任萧殁解了她的披风,然后是外裳。 “乖,睡会儿,折腾了一夜。” 亲了亲她的唇,他将她放进锦被里,掖了掖被角,俯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她垂下床沿的发。 大抵真是倦了,睫毛扑扇了几下就合上了,不大一会儿,她忽然睁开眼,扎进枕头里,嗅了嗅,抬头:“逸遥,我闻到了。” “嗯?” 容浅念侧身,对着萧殁,抽了抽鼻子,一本正经地说:“这张床榻上,有别的女人的气息。” 嗯,是脂粉味,容姑娘甚是不喜的玩意。 萧殁捧着她的下巴,倒是笑着看她:“还有呢?” 她用鼻子拱了拱萧殁的手,用了嗅了嗅,眉头一皱:“血的味道。” 很淡很淡的血色气息,大抵是刻意抹去过,弥留着若有若无的腥味。 她啊,对血,太敏感。 “被子换过了,大抵是流苏帐的缘故。”指尖拂着她鼻尖,他低头,亲了亲,“鼻子真灵。” 能不灵吗?闻了那么多。 容浅念蹭了蹭痒痒的鼻子,伸出手指凑到萧殁跟前:“闻闻,我的手也沾了这个味道,洗都洗不掉。” 语气,有淡淡的抱怨,些许委屈,露了几分小女儿的姿态。 她啊,没有质问,没有怀疑,没有任何的胡思乱想,倒和他论起了这血腥的味道。 这个女子,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总能在不经意地挠在人的心坎上,拿捏住最软的那一处。 萧殁失笑,握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一根一根亲着,有淡淡血腥。 “整整十六张。” 她不问,他也只是听着她轻声的碎碎念。 “逸遥,今夜,我剥了十六个女子的脸,完完整整的十六张,大抵能够做成一张百凤朝凰的仕女图了。” 生生剥人皮相,世间有几个女子敢,她如何能如此风轻云淡,好似家常。 到底,要沾染多少次,才能对血腥如此灵敏,到底要多心狠手辣,才能习以为常。 她一定有一段记忆,里面的一幕一幕,他都是空白的。这只猫儿啊,挠着他的心,又麻又痒,却挠不到那一处柔软,生生叫他疼了又疼。 她抬头:“还差一个。”笑了笑,她用力嗅了嗅了那淡淡脂粉中的血腥。 还差一个啊,那个最该被剥皮抽筋的了,敢在她容浅念的床榻上留下脂粉,敢让她容浅念的男人染了血腥。 “那张脸与你太像了。”他抬手,一寸一寸拂过她的脸,“叫我如何下得去手。” 她笑了笑。 那便她来下手吧…… “真像呢。” 一声似笑的戏谑,回音荡开。 灯火照不进的昏暗里,阴凉得叫人毛骨悚然,唯有凹凸的墙壁上,悬了一盏微弱的油灯,照着铁链森冷。 叮…… 铁链摩擦出刺响,铁锈染了红,缠缠绕绕着,穿进了琵琶骨,卷着女子衣襟,鲜红得瞧不出一点原来的痕迹。 一点幽光下,女子结痂的睫毛颤动,缓缓掀开,血色的衣,纸白的脸,涣散的眸子猝然凝成灼光。 干裂的唇张合着,女子嗓音干哑:“容九。” “可惜。”她着了一身白裙,不染纤尘,绣鞋踩了一地铁链,那阴冷的墙壁,那悬挂的刑具,那般森人,却恍然成了她的背景,幽暗的烛光,她眸子竟灼灼发亮,挑着淡淡笑意,缓缓走近了,唇角轻谩,道,“可惜了,一睁开眼,糟蹋了老娘的花容月貌。” 她端着一双邪魅的丹凤眼,细细瞧着。 嗯,这张脸,倒是像极了,若是闭上眼,大抵能以假乱真了。 第248章 萧凤歌的男人女人论(2) 到底,这剔骨剜肉之疼,比之五脏六腑溃烂,哪个更疼,谁知? 天翻了鱼肚白,这夜的喧嚣,才缓缓落了幕,冬日的阳,微光,浅浅洒下,笼着这座城,好似从未阴寒。 芙蓉帐里,男子撑着脸,凝着女子的脸出神,染了微蓝的重瞳,如玉温柔。 冬日的阳啊,挥挥洒洒的,细细碎碎的,染着女子长睫,微微灰白的色,颤了颤,才掀开,朦朦胧胧的一片水光。 “醒了。”他指尖,拂着女子的脸。 睫毛又颤了颤,惺忪着,似睡非睡的模样。 如此慵懒,倒像极了猫儿。 萧殁俯身,啄了啄女子忽闪忽闪的眸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容浅念揉揉眼,伸手抱着萧殁的脖子:“我怎么了?”似乎还未睡醒,声音微哑。 蓝瞳有些沉凝,望不见眼底的颜色,他拂了拂她的发,沉吟了片刻:“许是太累了。” 累了? 容浅念甚是怀疑:“我这么娇贵?” 萧殁未答,亲了亲她的发。 “靠!” 很有分量的一个字,萧殁微微怔了一下,眸间,女子嘴角一抽一抽的,眸子一挑一挑的,道:“太伤我自尊心了。” 语气,有点痛心疾首。 这姑娘啊,为了女儿家的娇贵,说出如此毫无女儿姿态的话。 他萧殁的女人啊,到底不似世间那些柔弱的女子,做不来半分娇作,似笑,却无奈:“我倒愿你娇贵些,省了我时时忧心,怕你磕着了,伤着了。” 磕着伤着?怎么可能! 容浅念一个翻身,趴在萧殁身上,撑着手道:“谁磕着我,元帅大人咬他!谁伤着我,你灭了他!”唇角凑上去,重重亲了一口,笑嘻嘻道,“谁敢不是?不忧心不忧心,来,娘子给揉揉。”说着,两只小手对着萧殁心口一顿揉搓。 瞧瞧,这女子,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哪怕是躺在床上,你也要……也要压人不是? 萧殁轻叹,握着她胡乱动着的手,哄她:“乖,不乱动,好好躺着。”抱着身上的女子,轻轻翻身,将她放下,探了探她额头,“还晕吗?” 容浅念眨巴着大大的眸子,眉头一皱:“嗯,有点。”揉揉眉心,似乎有些苦恼,垮着娟秀的小脸,“一定是最近过得太安逸了,没有松松筋骨,嗯,这手啊脚啊的,都得多练练,不然这么快歇菜了,简直有损我两世英明。” 松松筋骨? 说到此处,萧殁抿了唇。 多练练? 此处,萧殁皱了眉。 歇菜? 眼下,萧殁的脸有些沉,语气一僵:“不许这么折腾。” 容浅念怔了一下。 哟,她家男人有脾气啊。 眼前,女子眉眼挑啊挑的,萧殁哭笑不得,语气缓了缓:“十一,乖乖听话好不好,手脚也好,筋骨也好,都好好养着,不要乱跑,不要打打杀杀,好好休息,你想做什么,我都替你去做。” 语气有些像哄,也像骗,更像蛊惑。 容浅念晕乎了一阵,眸子转悠一圈。 她家男人这是怎么了?不让她松筋动骨,不让她打打杀杀,是要她羽化修仙不成? 她是这样的人吗?容浅念摇头,抬头看着萧殁:“逸遥,你娶的是容九。” 语气微顿,萧殁深深看着她。 他娶的是容九,是这世间最不得安宁的女子。 容浅念接着道:“世间最难安宁的女子。” 嗯,很有自知之明,当然,也很义正言辞。 她啊,在天下烽火未熄,在纷乱尘世未停,她断断是不能安生。 萧殁拂了拂她微微皱起的眉,有些倔强:“你要闹,你要打杀,要覆了这天下苍生,我舍不得牵绊你,舍不得将你捆绑在椒兰殿这一方天地里。”俯身,深深望进她眼底,“只是十一,我想知道,可有什么,能让你不顾一切地抛开所有纷争,若是将有一时,我要阻你,你会如何?” “除了这次,我都听你的。” 她没有犹豫,几乎脱口而出。 眸子深邃,他似是迟疑,“若是,若是……” 若是孩子呢? 竟如此难以启齿,他啊,终归是不愿牵绊她。 “若是什么?” 容浅念如是问了,久久,萧殁沉默着,将她抱紧,手落在她腹上,拂着,如此轻缓,他问:“雪域,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眸子转了转,容浅念换了个婉转的回答:“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顿了顿,仰头,强调,“绝对!” 语气如此……绝对,倒是毫不留余地。 萧殁沉默了,深深看着她。 “逸遥。”她闷着头蹭萧殁,有点撒娇,带点娇嗔,“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妖婆让我不安极了,我不能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去,我怕她打你主意。”说完,又立刻摇头,上一刻还软软的语气,这会儿,有些咬牙切齿,“不对,她就是在打你主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自投罗网,我怎么能让她得逞了去。” 不能让他人得逞了去,他便要让她得逞了去。 这个女子啊,狡猾着,他啊,终归是不愿她左右抉择。 萧殁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俯身,亲了亲:“怎生这么倔强。” 容浅念用鼻子拱了拱萧殁的脸,笑眯眯地问:“不喜欢吗?不喜欢吗?”眉头一皱,她眸子盈盈,嘴角一撇,“相公,你开始嫌弃我了。” 萧殁失笑,果然啊,某些时期的女子,轻易感伤。 亲了亲她,他无奈:“说什么傻话。” 容浅念一听,立马眉开眼笑:“那就是喜欢了。”伸手,扑过去,蹭着萧殁一直闹,“相公果然是自家的好。” 某些时期的女子,善变情绪。 萧殁揽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乖,不闹了,再睡会儿。” “遵命,夫君大人。” 她笑得眉眼弯弯,对着萧殁的脸亲了一脸口水,这才偎进萧殁怀里,蹭了半天,才缓缓合上眸子。 第249章 小白兔与大灰狼的故事(2) 子时三更,椒兰殿外格外幽静,稀疏地点了几盏宫灯,殿外,守卫重重,铁衣卫严阵以待。 “都睡这么久了,这样睡下去不会有事吗?” 十三靠着门,瞅着殿中。 十二难得抱了把剑,一脸防贼样。 我去!大晚上的,防谁啊。 “诶。”十三仰着下巴,睃了一眼楚夜,“说话。” 楚夜抬头,拍拍胸脯:“放心!”语气一提,“谁有事我家王爷也舍不得让王妃有事。” 再说了,这么多脑袋都端着呢。这三步十个兵,别说放个人出去,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放出去。 十三很不屑:“还敢说,你家王爷是怎么回事?放倒我家小姐做什么?还玩失踪,不会是想做什么对不起我家小姐的事吧。” 楚夜,满头黑线。 这姑娘,嘴上功夫得了王妃几分真传了。 楚夜信誓旦旦:“我敢用人品保证,绝对不可能。” 十三嗤笑一声,好笑:“人品?”挑挑眉看楚夜,“那是啥玩意?值几个钱啊?” 这语气,不止得了几分真传,是好几分啊。 楚夜哑口了:“额?”半天答不上来,眸子一转,正逢巡逻的楚林,他抬步上前,“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啊?” 楚林满头的雾水,楚夜眼角都挑抽了。 十三翻了白眼:“擦!小王八羔子!”拧眉想了想,又骂了一句,“大王八羔子!” 十二抬抬眸。 十三伸手,捂嘴,细声细气地对着寝殿道:“小姐,我用人品保证,我绝对不敢骂你相公。” 人品?那是啥玩意?值几个钱? 嗯,容九教出来的人,可想而知。 “碰!” 殿中忽然一声响,很轻,未惊动殿外的重重守卫,窗下,月光漏进来,翻了暖炉,一双洁白洁白的……爪子,扒着灰,嗅了嗅,眼珠子滴溜溜转,胖身子一滚,滚到了床榻便,挥舞着爪子:“啾啾啾!” 流苏卷起,拂着元帅大人一身白毛,打了个冷战,纵身一跃,跳上了床,小脑袋一钻,往里拱了拱,摇头晃脑:“啾啾啾!” 随即,倒头,大睡。 帐外,暖炉的火星子渐进熄了。 夜半,月上城楼,窗幔中脚步轻缓,昏暗里,一双丹凤眸流转,俯身,拾起暖炉,拂袖,烟灰吹散,毫无痕迹。 转身折回床榻,不多时,帐子里,丢出一团白花花的……球。 “啾啾啾。” 哼哼唧唧声中,似乎夹杂了两个字,细听,像是…… 尼玛! 天,方才破晓,一缕微光下,万里裹素,雪域之巅上,玉莲花盛放,花瓣吐了冰凌。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莫过于此。白茫茫的雪里,女子一袭纯黑的衣裙,长长曳摆铺了雪,她居高而站,望着雪峰之下,唇角扬起,浅浅的笑:“你来了。” “我来了。” 男子无痕的嗓音,散在雪中,冰凉冰凉的。他高坐白马,白色的披风卷起,容颜美得白雪失了色。 身后,是千军万马。 女子浅浅俯睨着,站在风里,雪山映衬下,她赤色的眸越发妖异,笑着:“带了很多人呢。” “嗯。”蓝瞳沐了冰雪,他嗓音悠扬,绕在风里,久久不散,“要踏平你雪域千年不暮的冰雪。” 雪,越发汹涌了,这雪域之巅,冰雪千年都不暮呢。 然,京都风轻云淡,天放晴。 椒兰殿里,有人絮絮叨叨。 “你说我这张脸是不是没以前俊了?” 某人,躺着椒兰殿的软榻,吃着椒兰殿的点心,拿着椒兰殿的镜子,左照右照。 这人,好不自觉!不请自来,鸠占鹊巢,可不就是萧凤歌,依旧是一身绯色的袍子,虽有几分病容,只是依旧风情万种。 对着镜子,一番对照,萧凤歌蹙眉:“是不是你家男人对我的脸动了什么手脚?” 端着一张脸,反反复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这才放下,理了理褶皱的锦袍,撩开纱幔。 这人,还能更自觉点? 床榻上,沉睡的人儿,似有若无地勾唇。 萧凤歌探了半个脑袋过去,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你一定要一睁眼便看见我的俊脸,然后忘了之前我中毒的模样。”转念一想,“哦,还有两天才醒。” 伸手,又不放心地摸了摸自个的脸,确认没有变样,这才抱着手,懒懒地看床上的人儿:“你倒惬意,躺在这里,两眼一闭两腿一伸,两耳便可不闻窗外事。” 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某人碎念:“这几天,天下要大乱了呢,萧简已经到了雨落,怕是要开始夺权了,云宁止七日后就要登基了,改了朝换了代,这三国也安静太久了,是要动动筋骨了。”话锋一转,“这烽火边上,萧殁竟调走了晋文公府五十万大军,他是不想要这风清了?还是不把云起雨落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放在眼里?” 床榻上,人儿眉眼又是一皱。 安静了才片刻,萧凤歌冷哼了一声,骂道:“自以为是的家伙!” 话落,忽然,睡着的人儿睫毛一掀,侧眸。 “你这张俊脸还想不想要了?” 萧凤歌傻住,额角一抽,转眸看去,床榻上的人侧着身子,一只手撑着下巴,挑了挑眉:“凤歌儿,我说了我家男人的坏话哦,你说我怎么处罚你?” “你……你……”半天,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惨白的脸,倒是红得有几分血色。 容浅念继续勾着唇笑着:“要不就罚你两眼一闭,两腿一伸?” 萧凤歌扯开嗓子:“来……” 一个字还未落,容浅念眸子一眯,一掌就拍过去。 萧凤歌身子一软,一头栽倒,扯扯嘴,发不出声。 变态!一根针扎两个穴位。萧凤歌狠狠瞪容浅念,不要脸!阴险! 容浅念笑得纯粹:“不怪我哦,你自己走进来的。我今早听外面人说你昨日便解了毒,只是……”拍拍萧凤歌酱紫的脸,脸色一变,怒了,“老娘都等你半天了,居然到现在才来,差点没睡瘫老娘。” 第250章 小白兔与大灰狼的故事(3) 老子不养好脸,怎么能让你瞧了去! 萧凤歌眼都瞪抽了,桃花眼一转:等我?作甚? 容浅念坏坏一笑。 萧凤歌眉毛一跳。 “我要干什么?” 萧凤歌眨眨眼。 容浅念很老实:“哦,扒了你!” 萧凤歌眼皮一跳。 容浅念接过话:“为什么要扒了你?” 又眨眼:为什么? 容浅念一脚踩在榻上,拍了拍萧凤歌的俊脸:“哟,脸恢复的很快嘛,我家男人真本事。”笑得灿烂,她又道,“乖,老娘看上你骚包的袍子了。” 袍子? 这可是某人最喜欢的,这不脸刚好,就穿来给她看了。 萧凤歌一脸痛色,咬牙,抿唇。 容浅念反问:“不要?” 点头,甚是艰难。 容浅念耸耸肩,冷笑:“你这白眼狼!老娘的男人留救了你的命,现在指不准正水深火热,老娘扒你一件袍子怎么了?”小脸一拧,一脚就过去了,“我叫你忘恩负义!我叫你合着我家男人算计我!”换了只脚,又是一记,“我叫你这闷骚闷了一天才来!” 被踢的某人,脸黑了,然后红了。前者因为恼了,后者因为……某女踢的是脸。 这天下,大概就也只有容浅念踢了萧凤歌最宝贝的脸蛋不用想后续问题。 一阵拳打脚踢,虽不说多疼,但踢得很阴。 容浅念拍拍手,揉揉手腕,对着萧凤歌冒火的眸子,笑得无赖:“乖乖躺着,不然老娘亵裤都不给你留!” 萧凤歌两眼一瞪。 容浅念笑了:“我是不是女人?” 你是不是女人! 容浅念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我不是,难道你是?”伸手,扯上萧凤歌的腰带,痞痞一笑,“来,给我瞅瞅。” 话落,直接,扒! 萧凤歌闭眼,挺尸!有种你就扒!有种你就一件都别剩!小爷不要亵裤了! 半柱香后,男子一身骚包的袍子走出去,掩着面。 “世子这是要回去了。” “咳咳咳。”这人干咳了一番,嗓子哑了几分,道,“莫不是毒素未清,本世子这脸甚是不爽利。” 楚夜楚林等人瞅了瞅。啥也看不出来,遮得严严实实。 “诶。”叹了一声,“本世子这就回去养脸。” 说完,甩了甩袖摆,施施然走出了殿。 半盏茶后…… “啊!” 椒兰殿内一声尖叫,枝头雀儿拍着翅膀乱飞,风轻云淡的天颤了颤。 下一时辰,铁衣卫破门而入。 “何事?”青衣一眼望去,倒不见异常,床榻里,人影安静。 楚家兄弟看看洒了一地的洗脸水,又看看王妃家那惊魂未定的十三丫头。 十二上前:“怎了?” “男……”十三抹了一把汗,指着床榻里,“男的。” 青衣脸色一变,剑出鞘,挑开流苏,顿时脸色大变。 楚家兄弟探着脑袋往里看,乍入眼球的便是令人喷鼻血的一幕,衣襟半解,香肩全裸,好一身冰肌玉骨,在往上看,一张脸…… 楚林脸一变:“世子!”鼻血倒流回去,几欲从喉咙里喷出来,“王妃呢?” 床榻上,四仰八叉的某世子,嘴角抽搐:“小……爷……” 刚挤出两个字…… “完了。”楚夜脑袋一晃,端不稳了,“跑了。” 跑了? 身后三千铁衣卫,都凌乱了。 是滴,苍蝇跑不出去,某人只用了一碟小菜,溜之大吉了。 “铁衣卫听令。”青衣一声令下,“封城!” “爷……” 某世子嘴角接着抽搐,挤出一个字…… 下一刻,一干人等刻不容缓,抄上家伙,作鸟兽散。 笑话,谁敢耽搁,这可是事关项上人头的大事。 床上,某人两眼一翻,一个字一个字嘶磨:“冷……死……老……子……鸟。” 殿中,寂静一片,忽然:“啾啾啾。” 一只白色的爪子从锦被里掏出来,随即,是身子,卷着被子一滚…… “啾啾啾!” 元帅大人裹着锦被,倒头大睡。 某世子一身冰肌玉骨堂而皇之地裸了,风吹来,蹭蹭蹭,全是鸡皮疙瘩。 两腿一伸,蹦出一个字:“擦!” 这叫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 这叫什么,两眼一翻,两腿一伸,就那样过去了。 此时,夜半,城门。哀嚎生生,闻着大恸。 “老爷,你死的好惨。” 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守城的一干人,瞧了过去,一顶棺材,百来个送葬人,一个哭丧的。 一个?照样哭得地动山摇。 “老爷,你叫奴家怎么活。” “老爷,你就这么一闭眼过去了,叫奴家怎么办,奴家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我滴老爷啊。” “……” 我滴神哟,心肝颤抖啊。 “你就这么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女子掩面痛哭,一个瘫软,“生生受夫人的折磨。” 哦,原来是小的,上头还有大的,老的死了,少的还在肚子里。 一路哭哭啼啼,这就到了城门。 守城的将领赶紧开门,吆喝着:“真晦气,出去出去,别在这哭丧。” 那女子泪眼汪汪一抬,掩着半张脸:“奴家,奴家……”一甩脸,“不活了!” 女子抬步,正欲跑出城门,身后马蹄哒哒,忽然传来一声:“京都何人?” 那女子回头,怔了一下,随即,脚下生风撒腿就跑。 青衣一见异常,大喊:“快,抓住她!”踏马而去,回头下令,“椒兰殿有令,封城!” 顿时,几百铁衣卫追赶而去,兵荒马乱之时,送葬的队伍已经出了城门。 “砰!” 城门紧闭。 片刻,城外一里,送葬的队伍甚是安静,没有哭声,没有哀乐,脚步急切,赶集似的。 第251章 一群狗血的人爱听狗血的故事(1) 棺材里的人到底得多遭人嫌,死后才这待遇。 左边一人,抬着棺材,问右边的:“刚刚那女人谁啊?哭得跟死了相公似的。” 右边的说:“指不定是老爷生前藏的哪个红颜知己。” 左边的纳闷:“老爷一年前就死了,哭的哪门子丧。” 右边的嗤笑:“谁知道,不过老夫人生前刻薄,正好缺个哭丧的。” 两人抬着棺材,说说笑笑的。 “诶!” 忽然一声轻叹。 右边的脚步一顿:“谁在叹气?你叹气了?” 左边的怵了:“不是我。” “那是谁?” 百来人,面面相觑,竖起了耳朵。 “诶!” 又一声轻叹,细听,是女子,细听,从棺材里发出来。 顿时,阴风阵阵,百号人背脊生寒,看向棺材。 忽然…… 砰! 一声巨响,棺材盖一飞冲天。 下一秒,棺材里,探出来一个人头,还有一句哀怨:“生前三妻四妾给老身添堵也就罢了,死后还不让老身安生。”一双素白的手,探出了棺材,又一句哀怨,“找哪里的姑娘不好,非得上魈魂窟寻花问柳。” 可不是,刚才那位怀了小的,就是魈魂窟的头牌:寻花。 又一只素手出来,接着,是一张脸,很白,很白,像……鬼。 左边那位牙齿哆嗦:“老、老……” 右边那位双腿哆嗦:“老夫人!” 棺材里的人,坐起来,趴在边上,抛了个笑脸:“乖。”随即,抹了一把脸,有些懊恼,“这是什么粉,会不会影响我白嫩嫩的肌肤啊。” 呼呼呼呼……阴风吹过。 人群里,不知道谁,颤着嗓子,说:“鬼……鬼。” 鬼?有这么美的鬼吗? 容浅念扯嘴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同志们,辛苦了。” 顿时一片缄默,一群乌鸦飞过。 下一秒…… “啊!” “啊……啊!” 百来号人,撒腿,撒手,跑! “啊……啊!” “哎哟。” 一声脆生生的哀嚎,棺材落到地上,砸出一个土坑,棺材里,某人龇牙咧嘴:摸了一把自个下面,哀嚎:“老娘的屁股哟。” 尼玛,还好,着地的不是胸。 人群在狂奔,人群在大喊。 “诈尸啊!” “诈尸啊!” “……” 容浅念一个冷眼抬起来:“诈你妹尸,跑什么。”起身,一脚踩在棺材边上,大喊一句,“都给老娘站住。” 一句话砸出,前头屁滚尿流的一干人等生生顿住,转身,扑通一声响,跪下:“夫、夫人饶命。” “老夫人饶命。” “……” 这群孙子! 容浅念整了整夫人发髻,端坐,两手交叠,倒是端庄,只是一开口就邪了:“饶命啊,好啊,但是要乖乖听话,不然……”端着抹了厚厚一层粉的下巴,笑嘻嘻,“老身化作厉鬼,找你们秉烛夜游哦。” 秉烛夜游? 百多个人,泪了大半,尿了小半,齐刷刷屁颠颠跑回来,抬棺材的抬棺材,端灵牌的端灵牌,其余的,一起哭丧。 命咋就这么苦呢,缠上了鬼。 女子一声喝:“不许哭!” 顿时,鸦雀无声,抽泣断断续续。 命咋就这么苦呢,缠上了鬼,还是厉鬼! 于是乎,一干人等默默垂泪,微微颤颤抬着棺材走起。 某人坐在棺材里,侧躺,斜靠,趴着,窝着,翻来覆去,一把拆了头上的发髻,散下三千青丝,配上一张粉白的脸,更像鬼了,嘴里骂着:“靠,什么破玩意。”随即,踢了一脚棺材。 话落,棺材忽然一个颠簸,容浅念一脚悬空,屁股结结实实砸到棺材上,再一次龇牙咧嘴。 妈的,居然摔了同一个地方。 幸好,不是胸。 容浅念扯着嗓子怒吼一句:“作死啊!” 左边抬棺材脸白:“老、老夫人。” “这……这……”右边的脸青,伸手指了指。 容浅念趴在棺材上,抬抬眼皮。 前头,冷面少年一身黑衣,面无表情,身负包袱,立在小路中央。 容浅念笑了,够出手摸了摸左边抬棺材那人的脑袋,哄着:“别怕别怕,这是黑无常。” 一只鬼就算了,还来了个黑无常。 那人手一抖,棺材一颠。 “砰!” 某人屁股着地,一张刷白的脸,脂粉抖了三抖,手颤了,揉着那半边。 尼玛,还是老地方。 幸好,不是胸。 容浅念揉了揉,抬眼,一个冷眼砸过去,气急败坏:“再手抖颠老身,老身就鬼上身你!” 那抬棺材的,手不敢抖了,腿软,心里默念:阎王要亡我。 再于是乎,送葬的队伍继续抬棺材,继续端灵台,继续哭丧,脚抖手抖,唯独,棺材不抖。 棺材摇摇,容浅念晃晃,甚是惬意地躺着,翘着个二郎腿,手里抱着一盘祭祀的瓜果,边吃,边往外扔。 她随口问了句:“等我?”懒懒地,漫不经心地。 走在棺材一侧的少年微微抬眸,轻启唇:“等。”甘冽好听的声音,只是语调毫无起伏。 棺材里又丢出一根香蕉皮。 “逮我?”还是那样随行不羁的慵懒。 少年转眸:“一。”隔了半响,又吐出一个字,“起。” “一起?”容浅念笑了笑,端着瓜果盘起身,丹凤眼抬起,不再戏谑玩味,问得认真,“你知道我要去哪?知道我要去作何?” “知。” 一个字,无半分犹豫,那总是无表情的脸,高高地抬着,倒难得露出那个年纪的倔强。 他啊,终究是个孩子。 容浅念扶了一把心口,怎么这么叫人心疼呢。 “她会要你的命。”顿了顿,语气有些沉,她唤他,“离然。” 平日里,她总是五步五步的喊,被他语速恼了的时候,也就喊几句小美人之类的,第一次,她如此正经地喊他的名字,那个快要被人遗忘的名字。 第252章 一群狗血的人爱听狗血的故事(2) 离然……大抵天下无人不知蛊毒教有个离然。 少年眸子怔怔,望着仰面浅笑的女子。 原来,她知道,只是佯装一无所知。是啊,天底下有什么能瞒住她呢,除非她不想知道,除非她不愿揭穿。 张张嘴,少年便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迎着他的视线,问他:“这一去,兴许有去无回,要一起吗?” 这次,少年没有脱口而出,他思索了,道:“一。” 另一个字,还未出口,她便笑着接过话:“只要我有气下来,我一定带你好好回来。” 她会带他回来,即便不会……他也是要去的。 少年唇角,微微扬起,缓缓颔首。 容浅念笑得露出几个大白牙:“五步。”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招招手,“来,和姐姐一起摇棺材。” 左右两位抬棺材的兄弟,手一抖,腿一软,棺材晃了晃。 容浅念一左一右两块梨花糕砸过去:“又作死是吧?” 那两兄弟,脑袋上一坨一坨地掉下来,也不敢擦,咬着牙,抖都不敢抖了。 容浅念这才笑眯眯说:“来,我们坐棺材。” 少年眸子淡淡一扫:“不。”顿了顿,摇头,“坐。” 抬棺材的一干人等,抹了一把虚汗。 “这不听话的猴孩子。”嗔了一句,容浅念塞了个苹果过去。 少年接过,揣着,也没吃,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艰难:“什,么……” 这说话一字一顿的毛病得改了。 容浅念接过去:“什么时候知道的?” 五步少年点点头。 “咔嚓。”容浅念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你来美人苑的第一天。” 五步眸子一凝,微微乱了平静。 容浅念继续啃了几口,直接扔了,又换了个梨,咔嚓又是一口:“我身边,从不会留来历不明的人。” 他拧眉:“为。” 容浅念抬眼:“为何啊?”她一手拿着梨,一手扒着棺材,仰着头,想了想,“刚开始,觉得闲来无事逗逗你这说话不利索的小孩也挺惬意?后来,觉得这么嫩生生的小正太杀了实在可惜。”咬了一口,又想了想,“再后来,我一直在等你动手,那样我就有理由杀了你了。再后来,你若动了手,我应该不会杀了你,可能会让你去魈魂窟接客,让你这生人不得近五步的家伙天天被人压床,谁让你欺骗老娘为数不多的感情。” 她想,杀了他?嗯,下不去手,放了他?嗯,压不下火。接客,不错!也算恶毒吧,抬眼看了看少年,那扬起的唇角……在笑? 这孩子……不是说蛊毒离然是个魔头吗?一群睁眼瞎! “只是。”扔了梨,她拿手撑着脑袋,“为什么一次都没有动手?分明你有很多机会。” 视线相对,少年抿抿唇,侧脸有些僵:“不。” 不?不什么? 一向能读懂少年的容浅念懵了。 半响,一字一顿,继续:“接、客。” 不接客?容浅念眸子一睁,下一秒,大笑:“哈哈哈。”笑得岔了气,她扶着腰喘气,一边说,“不担心,姐姐以后让你当老鸨,传承衣钵,现在,走,姐姐带你踏雪域万里冰封去。” 少年微微蹙眉。 那万里冰封千年不暮,何以踏平。 千年不暮的雪,还在飘着,断断续续延绵不断,暖玉铺了一里长阶,蜿蜒到雪域之巅的大殿之上,高台之上,一朵莲台盛放,女子一袭白衣垂下,洒了一地银光,她微微侧身,眸子半阖,手里擒了一朵雪莲。 “圣主。”沧月拾阶而上,跪在女子脚边。 凤栖微微抬眸,嗓音清冷:“如何了?” “少主已兵临雪域之巅。” “哦?”她浅笑,嘴角嗪了一抹浓浓的趣味,“五十万大军是如何越过玉峰山的?” 那玉峰山啊,延绵百里,高耸入云,是登上雪域之巅的唯一途径。 世人多贪欲,雪域盛名在外,千年来死在玉峰山下的能人异士数不尽数。十万大军,要如何一个时辰越过那座死亡蜂? 沧月抬眸,语气沉了沉:“少主十招之内,玉峰山毁。”十招毁了一座冰山,那样的功力,简直深不可测得让人生寒。 凤栖嗪笑:“十招啊。”赤红的眸子微抬,“沧月,若是我,你觉得要几招?” 沧月沉吟,思忖了久久,答:“不下十招。” 凤栖轻笑:“真不诚实。”她起身,缓缓走下莲花高台,长长的裙摆曳地,她道,“是不下百招。” 沧月沉默,不予置否。怕是千百年,再难出现第二个十招毁了玉峰山的人了。 而凤栖…… 沧月抬眸,望进女子一双赤红的眸子,怔乱了。 这一双眸,惑人心神。 “我这一双眼,许是能胜千军万马,能乱世间凡俗,却动不得玉峰山一毫一粟。”凤栖似笑,唇角勾着微微寒凉,“他,可比玉峰山还要坚固呢。” 世间,便也只有一个男子,能免凤栖一双赤瞳蛊惑了,如此二人,若是为友,天下皆伏与脚下,若是为敌,烽火硝烟便再难沉。 “玉峰山之冰雪千年不暮,一里之后,莲池百花暮春,圣主,为何不退一步?”微顿,沧月语气沉凝,“本是同宗,何以相残?” “退?”凤栖一声嗤笑,赤瞳骤然凝成一簇幽光,“我若退一步,定是万丈深渊。” “何以不能共处?”沧月问。 大殿之外,隐约传来喧嚣,空荡的殿中,唯有女子嗓音:“我踏雪相迎之时,他说。”嘴角,微微凝了,笑意斐然,“要我的命呢。” 那时,马蹄哒哒,他身后,是风清十万大军,雪域的风雪狂舞,竟也未能染他半分纤尘。 “我来了。” “带了很多人呢。” “要踏平你雪域千年不暮的冰雪。” 她站在玉峰山之巅轻笑,睥睨:“她怎么没来?”轻笑一声,“天罗地网竟也网不到那只狐狸。” 第253章 颜面多少钱一斤(1) “嗯。”凤栖细细端详着眼前女子,笑得生寒,“与传闻的一般,是只没有尾巴的狐狸。” 容浅念笑着应了,端着一双丹凤眸也细细打量:“嗯。” 摸着下巴看了又看,嗯,皮肤很白,唇很红,鼻子很挺,眼睛很妖,眉毛很弯,整张脸很……他妈的美。 靠,老不休的! 嘴角一弯,容浅念笑嘻嘻:“与传闻的一般,是个六十五了还卖弄风骚的老妖妇。” 这话,带劲! 凤栖瓷白的脸一沉:“你!” 语,尽了,大抵找不到无耻的词来形容眼前的女子。诚然,也大抵找不到第二个女子,能将喜怒不于色凤栖气成这般语不成句的模样。 容浅念却甚是欢喜,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笑:“哟哟哟,生气了?”语气添了几分痞气,“老娘还以为你一张脸除了死鱼没有其他的表情呢,原来还会摆棺材脸啊,不错,有进步。” 凤栖脸色一僵。 嗯,更像棺材了。容浅念笑得欢畅,身边的少年却紧紧抿起了唇。 脸色缓缓沉下,凤栖冷笑:“倒是狡猾无赖得很,难怪让我花了好一番心思让你上这雪域之巅。”眸子一转,望着少年,浅浅一笑,“离然,本座会好好赏你的,牵魂蛊,本座自会给你取出。” 话落之后,久久,沉默,只有风吹雪雾的刺耳声响。 容浅念侧眸,少年沉着脸,抿唇一言不发,独独一双眼睛晶亮极了,深深看她。 牵魂蛊,据说是一种……很阴险的蛊,千里操控,不听者,直接反噬。 容浅念拧着的眉毛一挑,转头,对着凤栖,吐了一个字:“屁!” 凤栖好不容易缓和的脸,又僵了。 这女子,口中可有一句女儿语句? 貌似很难。 容浅念叉着细腰,趾高气昂又不可一世:“你虽一把年纪,跟老娘玩挑拨离间,还嫩着呢。” 身侧,五步少年抿着唇缓缓扬起。凤栖的脸却是沉了又沉:“你信他?” 容浅念抬头看了少年一眼,道:“我不信他,难道信你这老妖婆?”转眸,脸一冷,开口就是牛气冲天,“老娘火眼晶晶不眼瞎。” “本座要杀了他,易如反掌。”凤栖反问,赤眸如此咄咄逼人,“你觉得我为何留他至今?” 为何? 用脚趾头都想得到,算计人呗,不然脑抽啊,至于怎么算计人……容浅念摊摊手,表示不甚感兴趣:“变态的心思我不猜,我不猜!” 这个女子,油盐不进。 凤栖脸色已经沉得不像话了。大概活了五六十年,第一次说什么错了什么,算计什么错什么。 容九啊容九,哪止抓不到尾巴,简直滑头得无处下手。 便是这样的女子,这样没有定数,没有章法,没有丝毫姿态,唯有一腔狡邪的女子,夺了那样一个男人的心。 凤栖嗤笑了,眸子骤然一凝,染血了一般得红,抬起,微光潋滟溢出眼角:“离然。” 她望着少年,视线相缠。 少年怔了,恍惚着,抬脚,上前了一步,又一步,忽然,女子双手一张,红色的狐裘飞舞,她扬起头,声音似乎要穿透一般清亮:“五步,姐姐就给你一次眼瞎的机会,你要再敢眼瞎,那干脆。” 容浅念语气一顿,少年的眸渐进有了些许清明,耳边,女子嗓音沉沉,带了命令,带了蛊惑:“闭上眼睛。” 五步眸子微微凝了凝。 她眼神坚定,只道了两个字,轻轻的,似乎又重重的:“信我。” 少年抿着才唇松了,缓缓合上了眸子,耳边声响越发清晰,风声,雪声,还有女子叱喝之声:“妖精!吃俺老孙一挠。” 这话一砸出,容浅念骤然转手,脚尖一滑,身子一个前窜,伸手成爪便挠向凤栖的左脸。 凤栖右倾,不料,那素白的手指一个转弯。 猝不及防,退无可退,凤栖脸色一沉,女子的手便抓向了右肩。 嘶! 锦缎撕裂,香肩**,女子的指尖擦过。 好阴险的招式!凤栖连忙拢上衣衫,脸色大变。 好招啊,百试不爽!容浅念拍拍手,搓搓手指,痞痞一笑:“哟,没想到六十五岁的老妖婆,这一身冰肌玉骨比魈魂窟里的头牌还嫩,还滑手。” 红瞳一沉,凤栖冷哼:“雕虫小技!”掌心升起一股阴寒之气。 容浅念笑了:“雕虫小技?”睃了一眼凤栖的手,她一撩长发,“雕虫小技照样让你衣不蔽体。” 话落,根根银针出手。 凤栖连连闪躲,衣袂飞起,长长裙摆乱舞。 这骚包的衣服,正中下怀啊! 容浅念一笑,十指合十,银针不断,然,人影鬼魅,绕着凤栖的裙摆穿梭。 不攻,只躲。 这到底又是什么招数? 凤栖掌心一簇寒光,抬手便打去。 臭婆娘,功夫这么好。 容浅念大叫不妙,低头,一头扎进雪堆里,一滚,一翻,起身,一双眸子一溜,随即一脚踢起了一边的雪。 顿时漫天的雪雾里,凤栖赤瞳微微一沉,睃着,骤然,眸间一抹银光逼近。 下三滥,偷袭,无所不用其极……这些都是这个女子的招数,即便她无半分内力,却滑溜地叫人无处下手。 躲,对上她,只有躲。 凤栖后仰一侧,然,那女子身影极快,一脚便踢向后背,电光火石,凤栖又前仰,长发断了一缕,竟被那女子生生踢断了,腰间,微微刺痛,针入一分。 一系列动作过后,容浅念纵身跳上了雪堆,拍了拍手,又拂了拂大红的衣袍,一边掸着身上的雪,一边笑着打趣:“老妖婆,腰力不错。”眨了眨一只眼,贼兮兮的,“平日没少在床上练吧。” 这女子,口出粗语,句句都扎进人心坎。 凤栖大喝:“找死。”抬手,掌风欲出。 容浅念却反笑:“不服?”伸出四个手指,向内弯了弯,嘴角一扬,“你咬我啊。” 第254章 颜面多少钱一斤(2) 凤栖脸色一沉,抬手,劲风袭去,顿时卷起风雪几丈,风刃袭人。 好家伙,来真的了。 容浅念丝毫不敢大意,一个起跳,纵身一个反扑,以退为进,攻后背,远攻!指尖擒着十指银针,肩头,腰间,领口,后领…… 然,无一处致命之处,只叫人闪躲狼狈。 凤栖连退三步:“狡猾的东西。” 退得急了,身子左侧一个虚晃,然,容浅念一只手抓过去。 袭胸! 凤栖一个趔趄,一张玉莲花般的美人脸,黑了,一只素手擦过胸口,撩起了左肩早已撕裂的那一块。 再一次,香肩**。 “嘿嘿。”容浅念嘿嘿一笑,抹了一把手,流氓地说,“哪有你滑。”说完,手一扬,一根银针擦过去,凤栖闪躲,只掠过腰间,容浅念笑,“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凤栖眸间一抹杀意乍现:“本座要杀了你!”抬手,尽是阴寒之气。 容浅念一动不动,缓缓走下雪堆,摊摊手:“可以啊,先把衣服穿好,你不介意,我可不想长针眼。” 滑落,凤栖一袭及地的长裙缓缓垂落,从肩头到后颈,裂成两块,完完整整两半。 凤栖整个人傻了,任,衣襟缓落。 原来,她只躲,原来,她的招数不是对人,是衣服。 衣襟落地,雪域圣主只着一身小衣,在风中颤抖。 这个时候,不来几个男人尖叫实在不应景。 “啊!” “啊……啊!” bingo!容浅念睃了远处正赶来的侍卫,只叹:今天的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都给本座滚!” 凤栖一声大喝,响彻山间,回音荡荡。 容浅念掏了掏耳朵,拔腿,一把拽上五步:“还不跑,是想长针眼?” 少年唇角扬得很高,睁眼,望着女子。 他信她,无所不能的她。 人影走远,身后,凤栖咬牙切齿:“容、九。” 话落,出掌,血肉纷飞,染红了雪。 人远了,风雪还在飘。 容浅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通红,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沫渣子,骂道:“尼玛,那老妖婆都没碰到我一下,我还被她一身妖气冻得险些内出血,有好几把刷子啊。” 拂了拂心口,那块,到现在还渗着呢。那个老妖怪,阴气很盛啊。 “至阴内力。”一字一顿,少年缓缓地说。 容浅念擦了一把鼻子,哼哼:“管她多阴,老娘照样玩得她亵裤都不剩。” 貌似,亵裤剩了。 好吧,比起阴,谁还能阴得过容浅念,毫无内力,将人家整成那模样,还不都是来阴的。 “小九。”少年轻声喊着。 容浅念眸子一抬:“你不结巴了?” 少年微顿,一字,一顿:“我、没、有。” 好吧,某个冰山小正太只有喊这两个字的时候,不会用那磨人的语速。 容浅念一边走,一边踢着脚边的雪,回得漫不经心:“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背叛我。”抬眸,狠狠一睃,“有的话,姐姐让你接客!” 五步微怔,语速依旧很慢,吐字依旧很艰涩:“我、不、知……” 容浅念大手一挥:“不用解释。”眯着眼看前面的风雪,眸子有些深远,“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那个老妖婆还留着你,但是我知道,我不眼瞎。”转眸看五步,笑了笑,“难道没人告诉你吗?容九一双眼能读心,信不信我一眼能脱掉你一身皮骨看到你的心?” 信!她有这样的本事的。 五步未言,跟在她身后,踩着她踩过的脚步,缓缓地走着。 如此走下去,也是好的,雪域,并非那样冷。 前头的女子忽然转头,一眼睃向五步:“你现在在想什么?来,让姐姐瞧瞧。” 一眼能脱掉你一身皮骨看到你的心…… 五步少年缓缓低下了眸子,长睫隐隐在颤抖。 容浅念后退了几步,凑过去仔细地瞧,道:“你在想。”深思了片刻,一本正经的语气,“原来那个老妖婆还是挺有料的,尤其是前面。” 这是某人自己在想吧,貌似某人看不得任何前头有料的雌性。 少年脸色微微一红,抬起眸子,答:“没、有。” 容浅念装傻:“嗯?” 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念着:“我、没、有、看。” “哦。”点了点头,抬头,很认真地嘱咐,“下次我再扒一次,可要瞪大眼,仔细瞧瞧,不瞧白不瞧。” 少年的脸,又添了一抹绯色,缓缓抬步走着。 容浅念跟上去,又说:“不过,不要瞧那妖婆娘的眼睛,我家相公说,紫衣的摄魂之术才得了她三分真传,你离她的眼远点。”语气一嗔,似怒,“免得你又像刚才一样眼瞎。” 刚才,他难逃蛊惑,一时失了心。 少年缓缓停了脚步,与女子并肩走着:“少主,第一个。”微微转眸,“还有你。” 容浅念笑了笑:“知道为什么姐姐不受那妖精的的摄魂术吗?” 少年抬抬眸子,看她。 容浅念招招手:“来,姐姐告诉你,这可是个秘密。”她娓娓道来,像循循善诱,“你家少主功力高深,不受蛊惑知道吧?” 五步少年点头。这个整个雪域都知道。 容浅念又问了:“我是你家少主的娘子知道吧?” 五步少年继续点头。这个整个天下都知道。 只是……有半毛钱关系? 容浅念继续蛊惑:“那你知不知道,这种神功可以亲传的?” 神功?抵挡凤栖魅眼的神功? 五步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有种亲传叫双休?”容浅念贼笑。 五步继续摇头。 容浅念接着贼笑:“那你知不知道,有种双休要在被子里进行。” 五步还是摇头。 容浅念招招手,一脸神经兮兮:“过来,这是秘密,我偷偷告诉你。” 五步稍稍迟疑,凑过去。 第255章 颜面多少钱一斤(3) 然,下一秒,女子大笑:“哈哈哈哈。” 少年的脸通红,踩着女子脚印的脚步完全乱了,耳边还有女子邪气的话:芙蓉红帐,衣衫褪去……越往后越难以入耳。 这女子啊,凤栖怎么斗得过。 此时,正风雪大作,雪域之巅的殿外,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声一声回荡在雪域高峰。 “魅族,降!” “魇族,降!” “魑族,降!” “离族,降!” “厉族,降!” 雪域五大族纷纷成降,万民俯首,对着高殿朝拜,高呼:“我等尊少主之令。” 暖玉长铺,玉台之上,男子高坐,蓝瞳微沉,侧着身,仅一张侧脸美得迷乱人心,他沉默,缓缓落座,白袍轻拂,指尖瓷玉。 殿外,来传:“报!” 踏过十几阶楼台,青衣率铁衣卫慌促走进去。 “王爷。” 缓缓抬眸,一双蓝瞳寒烈,萧殁起身,白色狐裘不染纤尘,目下无尘:“还是没留住。” 青衣等人齐齐跪下:“尔等有罪。” 蓝瞳微敛,他道:“传本主令。”微顿,一个字肃杀,“杀!” 殿外,朝降的五大族皆面色大变。 青衣大喝:“王爷,不可。”上前,毫无退惧,“雪域之巅虽不足为惧,五族之人也不足为用,只是若杀尽。”微顿,语气沉重,“那遍布三国朝堂江湖的雪域暗探必反。” 那些人,才是整个雪域的核心,颠覆整个三国,足以。 “那。”俊颜毫无温润,那样绝美,那样冷漠,他道,字字阴寒却毫无起伏,“杀干净了吧。” “王爷三思。” 众铁衣卫高呼。 然,那僵冷的唇角只吐出了一个字,那样浓重的杀伐:“杀!” 顿时,暖玉铺满的大殿,冷森。 “王爷……” 嗓音缓缓,淡薄甘冽:“她若有事,你们我都不会留的。”蓝眸远望,他轻念,“还有我自己。” 缓缓落语,他一身雪白,走下一里长阶,走近了雪里。 身后,千千万万的人,一语不发,望着远去的男子,心头乍寒。 久久,青衣一声令下:“尊少主令,杀!” 顿时,哀嚎嘶喊,惨叫惊天,血色蔓延,染红了雪域的半边天色。 动之一毫,血染雪域。那个女子,是长在他心头的朱砂。 雪域大殿血色在蔓延,染红了一路白雪,莲池清澈依旧,这莲殿里,不染殿外的半分寒气、半分血腥。 殿外,女子缓缓走来,大红的狐裘惹眼,她步调缓缓。 “十一。” 莲池旁,男子一身白衣,轻声唤着,蓝瞳温柔,额间昙花灼灼,魅颜谪骨美得惊心动魄。 容浅念扬唇一笑:“逸遥。” 男子缓缓从莲池便走来,招手:“过来。” 她提着裙摆,雪莲盛开,楼亭小阁暖雾朦胧,她缓缓走进男子怀里。 男子伸手,将女子揽进:“我候你多时了。” 手,游离后颈,重重一掌。 身后,少年大喊:“小九!”他纵身飞去,如此慌乱。 “噗!” 一口血喷了男子一身妖娆的血染,容浅念一把推开男子,身子摇晃,她咬牙,抹了一把唇角的血丝:“老妖婆,你阴我!” 男子拿着袖子缓缓拭着脸颊的血渍,袖摆移开,一张脸渐进幻化,一眉一眼一点唇,是女子,是凤栖,她拆了男子发髻,长发尽散,眸光红艳:“他没与你说过吗?他的幻容术是我教的呢。” 不过半个须臾…… 莲池染了血,雪莲花折断,浮了一池的花瓣,这莲殿一片狼藉,血腥肆意。 那莲池旁,女子伫立,长发披散,白色的衣袍染了血渍斑斑,侧脸,伤口狰狞,血流汩汩。 一张绝美的脸,尽毁。 女子俯身,对着微微染红的池水照着,细细抹着脸侧的伤口,一双红色的眸子染了血色,红得灼热。 殿外脚步慌乱,缓缓走来。 女子缓缓抬眸,侧脸伤口翻涌,她扯唇,微笑:“你说我的脸,要多久才能恢复呢。” 语气,好似家常,毫无起伏,唯有淡淡笑,未达红色的眸底。 男子走来,踩碎了一地雪莲花,他微微俯身,纯白的狐裘染了地面的血,他冷若冰霜:“她在哪?” 凤栖浅笑,继续洗着脸颊血迹:“来得很快,不过。”手指顿了顿,浅笑,邪肆细细渗出,“还是晚了呢。” “她在哪?”萧殁重复,语气不再淡薄,几分慌乱,几分强势,蓝色的眸,竟也微微绯色了。 这满地的血,谁淌?这一池落花,谁毁? 凤栖缓缓起身,指了指莲池之后,轻声道:“喏,墓里。” 萧殁眸子骤寒,杀气喧嚣。 那雪莲之后,是古墓,是雪域的刑场,是死亡之墓。 寒凉里,肃杀之气喧嚣。 然,女子笑得恣意:“知道她怎么下去的吗?”扬起脸,狰狞血色,“她自己跳下去的,为了离然。” 绝美的容颜,沐了冰寒,一分一分将额间朱砂染红。 “先是善水,再是萧凤歌,连千丝万缕都耐不住这只狐狸,她却为了我的一颗弃子跳进了坟墓。”赤色的眸子一转,跳出浓浓讥讽,笑得轻谩极了,“这就是你选择的女子,多么愚蠢呢。” 她轻笑出声,笑那情爱,笑那痴儿怨女。 “她说,最厌你年老色持,最厌你妖颜惑心,”蓝瞳微抬,灼热,“你,该死。” 凤栖一声嘲笑,赤眸如血。 多可笑啊,那女子的话,那般不可一世的话,他竟奉在掌心里,他一双手,替她杀生予夺,为她为所欲为。 她只道:“我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的。” 骤然,风冷大作,卷起一地花絮,狂舞中,男子素白的袍子起落,他素手,直击女子咽喉命脉。 然,女子不躲,微仰着血肉模糊的侧脸,她在笑,笑得放肆,笑得阴狠。 瓷玉的手指,擒住女子咽喉。 第256章 妖妃(1) 她抬首,火红的眸子映着容颜绝美,她缓缓收了笑:“萧殁,今日黄泉路,你我总归有人要走,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是谁先走一步?” 冰寒的俊颜,毫无温度,指尖,加了一分力道。 她迎着那冰寒的眸子,道:“墓中雪狼成群,兴许,奈何不得那女子。”狞笑,侧脸血流不止,“那么情蛊呢?” 情蛊…… 蓝瞳一紧,终起波澜,目光灼灼,他逼视:“你对她做了什么?” 凤栖笑了。 须臾之前,这莲殿的雪莲花开依旧,水雾朦胧里,那女子一双眸子灼灼生华,唇角血丝蔓延,却不损一身傲气。 凤栖冷冷望着眼前女子:“他没与你说过吗?他的幻容术是我教的呢。” 容浅念吐了一口血水,眸子一抬:“没人与你说过吗?老娘被狗咬了,就算不打狂犬疫苗,也要先拔掉狗牙。” 说完,拔了头上的簪子挽着袖子便要上前。 “小九。” 少年挡在他面前。 这个白痴!谁要他护,白痴白痴,居然将后背留给敌人。 容浅念翻了一个白眼,一把把少年拉到了身后,转身,眸子一冷:“臭婆娘,老娘就陪你玩玩。” 凤栖脸色一冷:“今天,你必须死。” 容浅念嘴角一扯,大大的笑:“你放心,我一定至少活到明年的今天,在你的祭日扒了你的坟,让狗啃你一把老骨头。” 凤栖掌间一团寒气缓缓升腾。 少年抬眸,一把抱住身侧不躲不闪的女子转了个身,挡在她之前。 “让开!”凤栖大怒。 “让开!”容浅念咬牙。 凤栖一双赤瞳睃着那站得笔直的少年,他将女子掩地严严实实,这便是她养了多年的棋子,竟是替她人做了嫁衣。 “你想死?” 容浅念接过凤栖的话:“妈的,你敢动我的人试试。” 说着,凉凉的小手推开眼前的少年,然,他扶着她的肩,忽然轻唤:“小九。” 这个少年从未用这样沉凝的语气唤她,从未如此迫切地看她。 容浅念心口莫名地堵得慌,一双眸子盯着凤栖,防着她一举一动。 谁叫这白痴把后背留给了老妖婆呢。 “你让开,这老妖婆我来收拾,便是要脱一层皮也要她吐一口血。” 说着,容浅念抬起发簪。少年俯身,轻声,只有缓慢的两个字。 五步说:“孩子。” 孩子…… 容浅念怔住了,抬起簪子的手缓缓落下,手落在了腹上。 两辈子,第一次容浅念一脑袋的心思,全部空白。 “你待着。”她耳边,是少年缓缓的语调,他说:“等他。” 少年转身,用单薄瘦弱的肩挡住她。 她想说滚,想说让开,想说去他妈的等,想说老娘要亲手弄死这老婆娘…… 若是往日她会的,可是现在,她脚下灌了铅一般重,动不了,一双手却下意识护着腹。 眸子微微涩了,她只是大喝:“五步,你要敢有事……” 你要敢有事,会怎么样?能怎么样? 容浅念只觉喉间哽咽,开口全是酸涩,铮铮看着那瘦弱的少年,走在她前面,挡住那一双肃杀的红色瞳子。 “你要替她去死?” 少年敛着眸子,手,紧握。 “那我自然要成全你。” 凤栖眸子一紧,出手,凌厉的寒光朝着少年扑面而去。 自始至终,少年未能抬起眸子,侧身,那寒光擦他的脸,迅速红肿,他一声不吭,缓缓将后背的包袱解下来,掌间,是蛊。 凤栖忽然一声笑,睥睨少年:“我曾与你说过,这包袱里,是你的武器,是你的命。现在你要为了她奉出你的命?” 少年不言,松手。 “砰砰砰。” 盅蛊尽碎,他将他的武器,他的命,毫无保留的交出。 顿时,青苔石板里,迅速染黑,所到之处,草木成灰。 “傻子,你怎么忘了,这些都是我教你的。”凤栖轻笑,扬手,一团寒气冻住满地乌黑,直袭少年。 然,他却不躲,近了,出掌。 “噗!” 一口血溅在素白的雪莲上,染黑了,少年跌倒在地。 凤栖连退三步,唇间,一丝血丝,她轻拭唇角:“忍了反噬之苦,将蛊毒下在掌心,你果然是不要命。” 少年抿唇,一语不发,缓缓起身,不退一分,站得笔直,他身后,是容浅念。 凤栖扬手,衣袖卷了刺骨的寒气,直逼少年。一招,落在少年肩头,唇角,血涌。 “这,是本座还你的。” 凤栖抬手,又是一招,惊起了一池涟水,然,那摇摇晃晃的少年一步不退。 “让开!” 他少年晃了晃,缓缓转眸。 容浅念大喊:“你个傻子给我滚开,你不知道这个老妖婆吗,她掌下不是毒便是蛊,你不会躲吗?” 五步扯扯唇,似乎想笑,只是唇角一动,都是血。 他想说,我怎么能躲,怎么能躲,我身后是你,还怎么躲。 忽然,一只凉凉的手将他大力地拉扯,跌倒在一旁,大红的衣裙挡在他眼前,遮住了所有视线。 那时,城门外,她坐在棺材里,笑嘻嘻道:只要我有气下来,我一定带你好好回来。 她啊,不喜许诺,一旦许了,会拼命的。 敛着眸子,容浅念小声念了一句,随即,抬眸:“老妖婆,我都舍不得打他,你敢!” 那小声的一句,少年听到了,她说:“你既做了我容九的骨肉,就给我死皮赖脸待着。” 这个女子啊,她的感情很少,一旦给出,绝无保留,是这般护短的性子,这般爱憎是非的女子。 少年轻唤:“小九,让、开。” 她一向没有耐心听他一字一顿,大喝一声:“闭嘴!”转眸,狠狠一睃,对着凤栖挑眉,“刚才我看见你打他的脸了。” 凤栖嗤笑一声。 容浅念道:“我容九定让你百倍奉还。” 第257章 妖妃(2) 一句话落,她抬手,一个猛扑,直接扑向凤栖,那样迅速,那样毫不犹豫。 凤栖一退,左手出掌,掌风擦过容浅念肩头,她不躲,只是微微侧身,素手一抬,狠狠一扎。 瞬间凤栖左脸渗出滴滴血珠。 尼玛,真疼。容浅念一个闷哼,拍了拍左肩,勾着一丝笑看凤栖的脸。 凤栖拂着侧脸,掌间都是血,满眼阴鸷的红:“你敢碰我的脸。” “不止碰,我要你脸蛋开花。” 她笑着,说完,猝不及防,纵身一跳,直接扎向凤栖。 这个女子,动起手来,招招都毫不犹豫,毫无章法,凭着一股狠劲。 凤栖身后便是莲池,退无可退,抬手,掌心对象女子心口。 这一掌,即便慌促,不致命,也要脱一层皮。 只是,那一身火红的狐裘,逼近,一步未退,不躲,那掌心便要落下,她忽然抬手,一簪子对着凤栖的脸。 “小九。”少年大喊。 只是那掌心,那簪子,都狠狠落下。 “啊!” “噗!” 几乎同时,嘶喊里,夹杂隐忍的闷哼。 血,溅了很远,凤栖抱着脸叫喊,容浅念抹了一口嘴角的血,笑了,转眸看了看少年:“你看,我给你报仇了。”嘴角又是一口血,她抬起袖子便抹去,嘴角依旧笑着,“姐姐都舍不得你这张冰山小正太的脸,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五步蹙眉,唇角苍白的毫无血色。他终于知道为何这女子偏爱红色,因为能掩住一身血色。 一声嗤笑,凤栖捂着脸,满脸的血,尽是狰狞:“好一段情深似海,那我成全你们。” “成全你妹!” 话落,凤栖骤然出手,掌心对着容浅念,她抬手,指尖银针森白。 然,凤栖掌心骤然一转。 “五步!” 一声大喝,伴着一声巨响。 掌落,雪莲之后,石墓大开,瞬间没了少年身影。 “等着。” 两个字完,女子一身红裘,扎进了墓中。 等着……两个字久久不散。 凤栖大笑,笑得侧脸血色流淌,耳边是男子铮铮嗓音:“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幻作了你的模样给她种下情蛊。”她笑,森然入骨,“哦,是子母蛊,你猜,我把母蛊种在了谁身上?” 萧殁沉默,死寂里只有女子大笑:“离然,是离然。”一双血光凝重的眼,迎着萧殁的眼,“你那般疼爱的女子,你觉得,她是会选择死?还是解了蛊与别的男子共赴一场鱼水之欢?” 情蛊啊,雪域凤栖的情蛊,以血养之,一蛊子母,双生双死,唯情爱之欢能解,不若,反噬,死。 果然,那女子说对了,凤栖的掌下,不是毒便是蛊。 “到底,是生,是死?”凤栖大笑癫狂。 眸子骤然深蓝,萧殁启唇,微微苍白的唇:“你去死!” 绝美的他,一身内力,寒气席卷,乱了满地染血的花絮,瓷白的指尖掐着女子咽喉,青筋若隐若现。 凤栖抬手,竟一丝内力提不起,除却那血肉模糊的一块,惨白得毫无血色,她开口,字字嘶磨喉咙:“那你希望黄泉路上她给我作伴吗?” 咽喉的指尖,又紧一分。 她笑,不知道,他是想要一个不贞活人?还是有一个情深的死人呢? “我要看看,你萧殁的女人是选择生,还是选择你!” 素手一抬,掌心偏向那石墓。 殿外声声大喊:“少主!” 石墓合上,人影不再,唯有那飞舞的花絮起起落落。 “她选择了生呢。” 四面环石,古墓里,凤栖轻嘲。 那坐在石棺上的女子,一身凌乱的红色,抬眸,眸光死沉,毫无光彩,身后,石碑溅了血,妖娆的红,她脸色如纸,晕着点点血红。 那一双流光潋滟的眸子,如此死沉。萧殁只觉得心口狠狠一撞,缓缓走近:“十一。” 声音那样轻,生怕惊了他的女子。 她死沉的眸子缓缓抬起,血丝里,渐进破晓地亮了,微微红着。 她说:“逸遥,你怎么才来。” 嗓音嘶哑,苍白好似无力,微微有些怨尤,委屈,像个孩子一般。 萧殁俯身,抱住她,那样轻缓,不敢重一分,轻轻拂着她的腹。 她的脸凉凉的,贴着萧殁心口,轻声地,她说:“我怕。” 声音微颤,怀里的女子在颤抖,一身的血腥刺鼻,原来,这无所不能上天入地的女子,会怕,会这般无助地像个孩童一样偎进他怀里。 抱着女子,轻哄:“十一,不怕。”萧殁轻拍的她的肩,“我来了。” 容浅念抬眸,睫毛轻颤,一眨,眼泪掉下了,淌过那沾了血渍的脸,一滴一滴,安静的,汹涌的。 原来,他的女子,也会流泪,会抱着他大哭,心口的衣襟湿了,灼热。 “没了,没了……”眼泪模糊,她望不清眼前身影,紧紧抓着衣襟,“他没了。” 萧殁紧紧抱住她,任她在怀里哭得颤抖,哭得那样凄楚。 话语断续,吐字也不清,她却不肯停下来,一直摇头,眼泪不止。 “我说我会要带他回去的,我说我会护他,我说我生便不会让他死,我说信我。”嘴里,很咸。 原来,眼泪这个没用的玩意,还有味道。 “那个傻子,那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傻子,那个只会让我站在他身侧的傻子,那个把都命给我的傻子,他为什么那么信我。”她哽咽,“可我却对他食言了。” 她抬眸,看着萧殁,眸光凄凄,尽是荒芜,眼泪在眼角肆意流转。 心口像被拉开一道口子,那样安静撕心裂肺,他想,她的女子便是这样疼着,如他一般。 “十一,不怪你。”他俯身,吻她的唇,话语竟也苍白了。 “怪我,怎么能不怪我呢?是我带他来了雪域,是为了我……他剔骨剜肉,他带着一身血去了狼群,是我,让他毫无生路的。”伸手,紧紧抓着萧殁的袖子,抬手指着,指尖全是血肉模糊,没有低泣,没有哭喊,她只是安静地,流着泪,轻声告诉他,“那里,看到了吗?那石壁之后,全是狼,只有他一个人,我听不到,我打不开,他一定在喊,一定在等我去救他,我说过的,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不留下他的。” 第258章 妖妃(3) 她抬头,只是溢满眼角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满脸的脏污,混着血,有泪,有尘土,发丝沾染,那样狼狈的容九,那样悲戚的她,那样无声地哭着,她不会撕心裂肺,不会哭闹哀嚎,只是用总是笑意浅浅的眸子望着萧殁,这时蓄满了泪。 他的女子啊,要怎么才能让她不痛。 萧殁俯身,亲吻她的眼,唇间,咸涩得麻木。 “呵。” 忽然地,女子在嗤笑,如此嘲讽。 容浅念骤然抬眸,灼热的泪,竟染了寒霜一般,望着冷眼笑看的女子。 她说:“逸遥,我要她死。” 褪去凄楚,容浅念的嗓音只剩冰冷,还有杀气。 “好。”萧殁拂着她的脸,“他的仇,你的伤,我来讨。” 吻了她的唇,萧殁解下白色狐裘,将女子裹紧,抱下了石棺,理了理她的发:“十一,等我杀了她,便带你回家。” 她只点头,没有言语,一双眸子,灼灼盯着凤栖。 萧殁起身,缓缓抬步,蓝瞳肃冷,一步一步,走向石门前的满脸血肉狰狞的女子。 凤栖不退,唇角,冷嘲:“情蛊若不得解,子母蛊反噬,离然死了呢,而她活着。”她笑问,“不想知道她为什么活着吗?” 容浅念眸子一冷,掌心掐进皮肉里,抬眸看着萧殁,那样绝美的侧脸,晃了眼神。 她的男人,她想,她容浅念的男人,绝非凡俗。 “我听她的。” 容浅念嘴角微扯,笑得僵硬,看着男子,那是她容九的男人,一字一字裂帛断玉,他说:“她说,要你死。” 话落,白衣翩然,出手。身影鬼魅,不见那绝美的容颜,只有一抹白色于狂乱的风中穿梭,缭乱里,他的掌心,对着她心口。 原来,这才是萧殁的实力,叫人无处遁寻,叫人毛骨悚然。 凤栖伸手便接了这一掌,霎时内力紊乱,四肢百骸都蹿进一股寒气。 收手,然,退无可退,掌心被吸附,真气大乱。 顿时,风大作,卷起尘土飞扬,石碑剧颤,空气里,全是肃杀。 一双赤瞳红得妖异,蛊惑里,尽是阴鸷,对着那深蓝沉寂的眸子,真气,杀气,在视线里,交错,厮杀。 这,是不见血的杀戮。 须臾,女子瓷白的指尖,爬出一条一条皱纹。 他,额间昙花,又开半叶。 他竟舍得,用尽半条命,替她讨债。 “砰!” 一声巨响,古墓摇晃,笼了淡黄的光晕破开一道口子,真气飞乱,凤栖狠狠弹出,撞向石壁,萧殁连退数步,唇角,一丝血色渗出。 下一秒:“啊!” 尖叫声刺破石墓,响彻雪域。 地上,凤栖抱头撕扯,癫狂,抽搐,三千青丝尽白,抬脸,皱纹交错,爬满她侧脸狰狞的伤口,那蛊惑人心的红瞳,只剩灰白的黯淡。 雪域凤栖妖颜魅瞳,此刻,苍老。一招,仅一招,破了她五十年功力,毁她不老容颜。 她已疯魔,白发纷乱,嘶喊,狞笑:“我要你们陪葬!” 染血的手,成爪,打向石墓出口。 混乱里,萧殁抱着女子,怀里的女子只道了一句:“靠,同归于尽。” “砰……砰……砰!” 地动山摇,整个莲殿在晃动,一池莲水荡起三丈涟漪。 石墓外,楚林大喝一句:“不好,古墓要塌了。” “王爷和王妃还在里面。”有人惊叫一句。 这殿宇将毁,三千铁衣卫无一人脱逃,一双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石墓出口。 楚夜一脸沉重:“一旦开启了自毁,毫无出路。” 这古墓塌,自毁出路,定凶多吉少。 片刻缄默,耳边如有山崩地裂之响,青衣提声,高喊:“挖,就是挖也得给我挖出一条路。” 墓中,墙壁裂缝,石块狂乱,一座座墓碑倒塌,惊天动地也莫过如此。 坍塌声响彻,期间,有女子嘶喊,一直不曾停歇。 “我的脸,我的脸。”皱纹伤疤交错的一张脸在癫狂,在狞笑,“哈哈哈……死,一起死,你们都去死!” 凤栖披头散发,发狂地出掌,真气四散,卷起石岩乱飞。 “十一,不怕,有我。”萧殁将怀里的女子抱起,“我们走。” 容浅念点头,一双眸子盯着那缓缓合上的石门。 若再不出去…… 忽然,左脚被一只手扯住,回眸,是凤栖狰狞的脸,癫狂到抽搐:“谁也别想走!都得死!” 容浅念狠狠一脚过去,却挣脱不开撕扯。这老妖婆已经疯了,石门却将闭。 容浅念抬眸,看着萧殁,轻唤她:“逸遥。”伸手,拂着他额间血红的朱砂,昙花将开,那样美得她移不开眼,眸子微红,启唇,微微哽咽,“矫情的话我从来不喜欢,我只说这一次,萧逸遥,我爱你,因为我爱你,你给我好好活着,我也会好好活着。” 我的逸遥,我多舍不得你,因为舍不得,所以要放开。 拂着他额间的手指微转,一根银白的针刺进那妖娆的昙花,顿时,花开血红。 “十一!”蓝瞳惊恐,他张嘴,再发不出声音,眸子缓缓合上,女子的脸在模糊。 他的女人啊。他第一次痛恨她的毫无保留。 “等我!” 俯身,她狠狠吻在萧殁唇上,伸手,重重一推,她猛然回身,扑向凤栖。 “砰!” 石墓紧闭,自毁,坍塌,天崩地裂。 墓外,电光火石间,白影乍现。 “王爷!” 一声惊喊,青衣接住萧殁:“王爷。” 毫无应答,俊颜惨白,额间,银针下,丝丝血色染红了容颜。 “王爷出来了。”有人大喜,高呼。 楚夜骤然发现:“王妃呢?” 这才惊觉,青衣大喊:“快,快给我挖。” 铁衣卫半刻不敢耽误。 那石墓里,是主子的命,是所有人的命。 然,殿外忽然传报:“青将军,三国兵临雪域之巅。” 第259章 猪油蒙了眼(1) 青衣沉凝。 “不好,莲殿快塌了。” 呼喊声中,殿中横梁坍塌,砸起一地尘土。 楚林抹了一把脸,全是灰土:“那王妃怎么办?” 留下,都死。走,主子的命根子还…… “全军听令。”顿了久久,青衣沉声,一个字,咬牙撕扯,“撤。” 整个雪域的天在地动山摇,雪在喧嚣,森寒的严风卷得血腥肆意蔓延。 雪域之巅,三国大军驻守,临城一触即发。 “报!” 云宁止抬眸,沉得厉害。 传报之人惊颤:“王爷,出事了。” “说!”鹰眸已乱,云起战神竟慌了。 “莲殿塌,铁衣卫护殁王出。”传话士兵大汗淋漓,颤抖,“独独未见殁王妃。” 未见殁王妃…… 那个女子,没有出来。 云宁止脸色骤变,微白:“给本王翻了这雪域。” 为了那女子,这是要翻天覆地啊。离上前:“王爷,殁王妃怕是凶多吉少。” 三国临城,不得丝毫差错,这红颜哪比得江山。 然,一国战神面无表情,道:“本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红颜啊,足以乱天下。 雨落大军的阵营也乱了,领军将领乃雨落驸马,萧简。 “王爷,人怕是没了。” “嘎!” 笔断作两半,指尖一丝血渗出。 萧简眸光深深,怔然恍惚:“那古墓中,是容九,是那个女子,怎么会死,怎么会死。”久久,道,“挖!” 风清右翼大军里,传出一声咬牙切齿:“容九,你敢死试试!” 十万大军怔然,望着昭明世子决然冲去的身影,鸦雀无声时,忠亲王一声怒吼:“你个不孝子要干什么?” 萧凤歌脚步微顿,没有转身,他道:“干什么,她没死,我就去挖她,她死了,我就去给她殉葬!” 抬脚,萧凤歌没有一丝迟疑,那般不顾一切。 身后忠亲王大喊一声:“把这个混帐给我绑住。” 顿时,右翼军上前,十万人马,水泄不通。 萧凤歌转身,扑通便跪下:“儿臣求你。” 昭明傲气,即便是慧帝,他也从未行过跪礼,这是第一次,他弯下他的双膝,为了一个女子。 骄傲可以不要,命也可以不要? 忠亲王一口决绝:“什么都别说,我不答应。” 萧凤歌抬眸,脸色惨白,瞳孔泛红。 他说:“父王,那墓里姑娘,是我的命。” 原来,他可以不要命,他把命早给了容九。 忠亲王挥挥手:“你去吧,本王就当从未生养过你这个儿子。” 萧凤歌起身,不曾迟疑。 这一去,不管生死,相随。 风雪轻沉,雪域一乱,因着一个女子写进了史书。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三。 风清殁王妃埋于雪域古墓,三国大军临于雪域之巅,未燃烽火,翻覆雪域风雪,不为江山,为红颜。 两日,未寻得殁王妃,为卿沉得清雪融。 两日后,大军不去,风清翻覆了厚雪,殁王方醒。 营帐前,跪了千千万万铁衣卫:“王爷。” “她呢?” 嗓音淡漠,毫无起伏,仿若沉寂。 顿时,缄默无声。 “她呢。”冰寒里,有微微灼热。 青衣沉声,回:“生死不见。” 话落,久久沉默,死寂里,唯有风雪大作的喧嚣。 “凡雪域之人、物,寸草生灵。”隔着半透的营帐,男子侧脸沉冷,一个字,道尽杀气,“毁。” 大开杀戒,只为他的女子,为了她的债。 她说过,他不昏庸,只是因她做了暴君。 青衣只道:“属下该死。” “该死。”纸窗里,容颜如梦,似幻得美,萧殁痴笑,“都该死。” 话后,他缓缓倒下。 “王爷!” 夜半,营帐中。 “离人姑娘,你救救我家王爷。”帐中,数十铁骨男儿都红了眼眶。 床榻之上,绝美的容颜沉寂,额间,朱砂妖艳,开出一朵妖娆的昙花,喋血般红。 离人叹道:“昙花一现,足足早了三年。”望着沉睡的男子,她苦笑,“值得吗?” 值得吗? 夜里,没有回答,绝美的男子,从未睁眼。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六:云起大军匆匆撤离雪域之巅,硝烟未起,风雪沉。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七:莲殿之下,寻得女子尸骨,面目全非,所配饰物皆殁王妃之有,昭明世子悲痛过度,大病于床,余下两国撤军,雪域尽毁。 天圣二十九年,年关初八:天家殁王妃容氏陨,慧帝举国发丧。同日,云起楚王登基,封大司马庶女秦歌为后,赐镕栖皇后。 年关里,云起连绵了三日的风雪,这日夜半,毫无星子,铺天盖地的黑暗里,云起皇宫一声惊喊:“快,快传圣上,皇后醒了。” 这夜,惊乱了。 云起皇宫里,烛火通明,殿门大敞,脚步匆匆,漏进的风吹着锦绣流苏,摇曳里,女子身影灵动,一个打挺,眸子一睃:“尼玛,神马情况。” 殿中空空,纱幔摇晃,明火下,金碧辉煌。 容浅念揉揉眼,细细审视,玲珑尘香木的案几,金雕纹镂的屏风,蓝田暖玉的软榻…… 擦,真土豪。 容浅念眸子一转,对外大喝一句:“给老娘过来一个喘气的。” 殿外,小宫女慢跑过来,细细地喘气,近了,俯身跪拜:“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妈呀,这世界玄幻了。 容浅念翻身坐起,端正姿态,下巴扬起四十五度:“来,告诉娘娘,你家皇帝是哪个?” 小宫女抬头一个哆嗦:“奴婢不敢,不敢直呼圣上名讳。” 容浅念脸一摆,倒是几分威严:“不听话,拖出去。”手指一抬,“斩!”一个字很有分量。 哟,这皇后的架子端滴很高啊。 第260章 猪油蒙了眼(2) 那小宫女吓得脸色发白,颤颤巍巍开口:“娘娘开恩,圣上名唤、唤云、云宁止。” 脑中瞬间有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眸光一闪,蹦出四个字:诱拐人妇。 容浅念笑眯眯地看着哆嗦的小宫女:“乖乖哒,娘娘疼。”抬眼,脸一冷,“丫的,玩我啊。” 这脸,变得很果断啊。 下一秒,又果断地变了,素锦中伸出一只手,手指头一勾,似骗像哄:“过来。” 娘哟,这人垮脸吓人,笑脸更吓人。 “娘娘。” 小宫女脸白了又白,正欲后退,头顶砸过来一声吼:“过来!” 女王发脾气了,小宫女屁颠屁颠地鞍前马后。 半响后,殿外脚步匆匆。 “皇上金安。” 容浅念抬头,男子一身明黄,玉冠挽发,一双鹰眸勾了三分凌厉七分贵气,如是英姿勃勃。 哟,这板砖穿了龙袍倒也人模人样。 容浅念端着眸子细细地看。 走近了,他问:“好些了吗?” 几分急促,有些慌乱。 嗯哼,这家伙包藏祸心啊。眸子一挑,容浅念甚是迷惘地看回去。 “你几天没进食,我先让人传膳可好?” 几分讨好,有些诱哄。 容浅念眸子再挑一分,更迷惘。 “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哟,这寒嘘的,这暖问的。 她睁大眸子,看了又看,一脸……陌生。 “怎么不说话,我让人宣御医过来看看。” 云宁止正欲抬手,床榻里的女子眸子一抬,问:“你是那根葱啊?” 云宁止手一顿,脸僵了。 半响,殿中一声大喊:“来人,传御医。” 这夜里,云起所有御医都被宣进了宫,据说是,皇后病了,至于什么病……佛曰不可说。 一波一波的人来去匆匆,甚是兵荒马乱,后半夜,这才静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 床榻里侧卧的女子眸子一抬,望去账外案几上端坐的男子,眉头皱着,想了想:“你遭贼人暗算,恰逢我伸出援手?” 云宁止端了杯茶,微抿,敛着眸,看不见眼底颜色。 装! 容浅念嘴角一扯:“美女救英雄啊。” 俗! 云宁止不予置否。 “你对我再见倾心,纳入后宫?”三分玩味,七分怀疑。 云宁止眸子都没抬,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杯子。 妈的,装! 容浅念嘴角又一扯:“以身相许啊。” 真俗! 他沉默,若有所思。 “我本为大司马庶女,今为云起镕栖皇后?”丹凤眼灼灼,逼视,懒懒的笑,“飞上枝头啊。” 杯子放下,他抬眸,一眼深邃,缓缓颔首。 靠,俗不可耐! 玩是吧,看老娘玩不死你! 嘴角扬起,容浅念笑了:“原来这是一条咸鱼的翻身史啊。”眉毛一抬,下巴一扬,“本宫觉得甚是狗血啊,皇上,你怎么看。” 妈的,诱拐良家妇女啊。 眸光相迎,他道:“不管你的过去,现在你是我云宁止的女人,是我云起的镕栖皇后。”语气裂帛断玉,信誓旦旦。 这小子哪来的自信,丫的,给老娘装深情款款。 “你的女人啊。”拖了长长的语调,容浅念嘴角的笑一敛。“那么请问皇上,我入宫三天,肚子里这一个月的种,是谁的?” 云宁止骤然抬眸,手中茶水洒出几滴,久久沉默,回:“是朕的。” 靠之,还能更不要脸乎! 好好好,咱玩大了。 容浅念懒懒起了身子,语调漫不经心的:“诚如你所说,你冒天下之大不韪纳了我这庶女为东宫皇后,必定是对我情深不悔,既是宠妃,我恃宠而骄也不为过吧。” 这是要反将一军啊,嗯,这女人喜欢顺藤摸瓜,顺手牵羊。 云宁止看着笑意浅浅的她,一双丹凤眼,尽是玩味,似真似假。这个女子,他从来看不透。 真真假假,他忽然不想计较。 他笑问:“你要如何恃宠而骄?” 哟,放长线钓大鱼啊,这鱼是谁,可就难说了。 容浅念浅浅地笑,半真半假的:“听说满朝文武反对我这品级太低的庶女为后,封后大殿推后多日,那么我就委屈点,母凭子贵好了。”她懒懒转眸,一汪灵动的泉,懒懒语气,“封我的孩子做太子。” 云宁止微微一怔,随后笑了。 这只狐狸啊,不管真假,倒是会拿捏。即便是真的,她也会当假,即便是假的,她也能装真的。 真真假假,罢了,他不过想陪她赴一场风花雪月。 年关一过,云起的天渐进转暖,只是连着几日,皇宫风风雨雨的传言未曾停息,说的,都是东宫里的那位。 御花园里,赏花品茶之时,说起了一二。 “敬事房的牌子又被退回来。” 这说话的,是刚进宫不久的西荣小主,姚上书的嫡女,一身傲慢倒是不知收敛。 “皇上已经连着四天在荣景宫里过夜了。”接话的是与西荣小主同时册封的端木世家的成温小主,虽说大家闺秀,却是忍不得嫉恨生恶,脸色着实不好。 西荣拧着手绢,咬牙切齿:“那个妖后,也不知道用什法子把皇上迷得团团转,叫她一宫独宠。”本生了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这会儿添了几把火气,生生坏了几分美。 坐于首位的女子放下茶杯,一身大红的宫装灼眼,细眉凤眼,樱唇朱红,生得很是貌美,她道:“既是妖后,自然多的是妖惑狐媚人的法子。” 这宫中能穿大红宫装的,不过尔尔,此女,正是四妃之一的年妃,为陈太傅的长女。 西荣小主口无遮拦的,声音不小:“风清刚死了个妖妃,云起又出了一个,真是苍天不开眼,让妖孽祸害了苍生。”冷笑打趣,“也不知道风清那妖妃给殁王下了什么迷魂药,她一死,殁王爷跟着就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第261章 猪油蒙了眼(3) 成温小主微诧:“不是说不过二五吗?” “倒也没死,吊着一口气,这都睡了七天了,就是不死也活不了了。” “可惜了,听说殁王爷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说着成温吃吃一笑,眼里少不了几分恋羡之色。 几人说说笑笑,旁若无人的,忽然,传来一声女子轻咳,随即,是几分含了笑的嗓音:“兴致不错啊。” 楼阁里的三位骤然回神,脸一白,曲径通幽里,十几人簇拥着女子款款走来,一袭纯白的宫装曳地,脸上毫无半分脂粉彩妆,只是眼角微微一弯,神采飞扬的。 这走来的,正是东宫那位找招人嫉恨,惹人口舌的皇后娘娘。 这到底听去了多少,楼中三位都拿不准,越发小心,欠身行礼:“妹妹给姐姐请安。” 容浅念扬眉一笑:“姐姐?”走近了几步,调笑着问,“你胡乱攀亲戚你爹妈造吗?” 这语气,虽未带半分凌厉,却叫人毛骨悚然。 两位小主愣住了,倒是年妃处变不惊,弓身行礼:“是臣妾失礼,冒犯了皇后娘娘,臣妾有罪。” 这话本就是三分客套,七分假,寻了个台阶往下走。 偏生,某人喜欢顺着阶梯往上去。 “既然有罪,那是不是该罚?” 三位当下便怔了。 容浅念唇角一弯,随即抬抬手,语气骤然犀利:“传本宫旨意,将陈氏年妃,姚氏西荣小主,端木成温小主打入冷宫。” 身后,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抬脚上前。 没法子,皇上吩咐,除了跑路,什么都依着这位皇后娘娘。 这下,楼里那三位都吓白了脸,西荣小主一手便挥开了上前的侍卫大喊:“圣上亲封,你凭什么将我们打入冷宫?” “凭什么?”容浅念端着下巴想了想,眸子一转,分明灵动狡邪却透着一股子咄咄逼人,她说,“就凭本宫头上这顶凤冠,就凭本宫下了迷魂让你的圣上夜夜宿在我荣景宫,就凭本宫担了祸害苍生的妖后之名。”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妖后要惩治你,需要理由吗?” 三位女子哑口无言,冷汗淋漓,呆滞时只闻女子一声大喊:“给本宫拿下。” “你敢!”年妃大喝。 终归是四妃之一,虽说是个花瓶,倒是个有胆识的花瓶。 容浅念后倾了几分,伸手挥了挥,险恶地皱眉:“语气真臭。”转头,随手一指,“你过来。” 娘哟,又是闹哪出啊? 据说这位主子喜欢听话的人,那侍卫颤颤巍巍地上前。 “用袜子堵住她的嘴,要是她再说出一句本宫不爽的话,本宫让你光着身子绕皇城一圈。”容浅念不咸不淡的威胁,跟说笑似的。 哦,可真别当说笑,昨日个也是这语气说扒了一侍卫吊在宫门前,这会儿都没放下来。 这被点中的小侍卫为难地看了一眼年妃,咬咬牙,蹲下,脱袜子。 年妃脸色大变,拂着案几,愤愤道:“我爹是陈太傅,你敢。” 容浅念嘴角一抽:“我爸还是李刚呢。” 李刚?不是大司马秦仲豪? 鸦雀无声里,只闻女子不由分说的一个字:“堵。”那叫一个霸气十足。 于是乎,四妃之一的年妃瞪着眼,白着脸,嚎了几句,被堵上了嘴,脸色一点一点猪肝,与那泛黄的袜子,那叫一个鲜明的对比。 此番过后,两位小主都吓白了脸,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恕罪啊。”容浅念唇角一拉,似笑,还寒,“说说,知道错在哪了吗?” 西荣小主额头冒汗,声颤:“骂、骂了娘娘妖、妖后。” “还有呢?”抱着手,懒懒地语气。 西荣小主愣住,豆大的汗珠掉下来,成温小主连忙补充:“嫉恨娘娘盛宠。” “没有了?”容浅念兴致缺缺的样子。 地下跪着的二人更哆嗦。 这位主子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谁也捉摸不透,四下无声,女子忽而轻笑,语气寒冷:“不辩是非人云亦云,蠢。嫉妒天性口是心非,蠢。到现在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蠢极!”凤眼一沉,“把这三个蠢蛋拉到冷宫好好改造改造。” 说完,拂了拂衣袖,动作慢条斯理,转身,走得恣意潇洒,身后,女子哀嚎不断:“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 前头,容浅念回眸,扯扯唇,皮笑肉不笑:“骂我家男人,罪不可赦。” 这么一出,云起史书是这么记载的。 云起上碧五十七年,于后花园中,秦氏镕栖皇后惩三妃,原因不降,彼时,镕栖皇后入宫方四日。 瞧瞧,这一笔,可不是坐实了妖后之名。 此后,宫中沸沸扬扬,人心惶惶的,只是荣景宫里那位妖后,该吃吃,该睡睡。 酒足饭饱过后,容浅念悠哉地打着小盹甚是惬意。 “皇上驾到。” 要是某人不来,就更惬意了,容浅念眼皮掀了掀,睃向门口:“你怎么又来了,你想做昏君我还不想做妖后呢。” 自打容浅念入住这荣景宫,某块板砖就夜夜来报道,甚是让容浅念头疼不已。 这没个好脸色,云宁止倒是见怪不怪,挥退了侍从,坐下,径自倒杯茶,看着美人榻里懒懒窝着的女子:“不想做妖后,冷宫里那几个人怎么回事?” 容浅念抬抬眼皮:“那三位的爹告状去了?”不待云宁止的话,语气漫不经心地接了下句,“看她们不顺眼。” 云宁止失笑。 容浅念反笑望去:“怎么,你来兴师问罪?” “既是我让你做了这后宫之主,自然要担这昏庸无度的罪行。”云宁止笑着,语气倒是波澜不惊的随意。 这板砖脸,笑起来倒有板有眼,只是这话,咋这般扎耳。容浅念反唇一笑:“哟,最是帝王无情,这装得是哪门子情圣。” 云宁止不怒,淡笑:“何以见得是装。” 不然,你蠢啊。 显然,容浅念觉得这块板砖还不蠢。 第262章 猪油蒙了眼(4) 窝着软榻,她撑着下巴,端了杯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懒谩的语气:“夜帝猝死,年幼前太子突然疯癫,你这谋朝篡位的罪名即便是尚书府不敢写进史记,在那些刻板迂腐的三朝元老眼里,你也是个乱臣贼子,你得君心,得民心,偏偏不得文臣之心。然,云起文臣世家以陈太傅,姚尚书府,端木世家这三家为最,他们千方百计将女儿送进宫,目的岂会纯良,你初登宝殿,以仁治天下,自然是拒不得这双手奉上的秦晋之好。”顿了顿,她托着下巴佯作思考,又似恍然大悟的模样,“嗯,借着妖后的手铲除异己,即便是落了个昏庸无度纵宠妖后的罪名,又怎比得了谋害忠良残暴不仁的暴君罪行。”眸子一转,调笑地看着云宁止,“暴君,和姐装情圣何必呢?” 片刻沉寂。 “哈哈哈。”云宁止大笑,这一笑,那侧脸冷硬的棱角柔和,倒是越发俊朗了。 容浅念懵了一下,一个白眼翻过去:“抽风。” 云宁止敛了敛笑:“一字不差,我云起的国势,我的心思,还有朝堂诡谲,都叫你几句话道破了。”茶杯一扣,他深深凝向那双灵动的眼,似笑非笑,“你如此心思,我那套捉襟见肘的说辞,你又怎么会信呢?” 哦,你装我装,大家装啊。 没意思! 容浅念懒得逗趣,嗤笑:“捉襟见肘?”眸子一冷,甚是不以为然,“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简直漏洞百出。什么美女救英雄,大司马府的那位小姐,可是个病秧子,筷子都抬不起来。什么再见倾心,十几年不出闺阁的女子,你上哪去见,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纳了区区庶女为后。”眸子一厉,“我倒想知道,你目的何在?” 她玩失忆,他就玩假装,看谁玩得过谁。 别说那位秦家的庶女,怕是大司马府的祖宗十八代,这妖孽都挖出来细数过。 云宁止倒丝毫不讶异:“我便知道,我如何能骗得过你这只狐狸,而我却总归是猜不透你。到底你说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前尘你记得与否,若记得,何以与我周旋,你若要离开,定有千方百计。若不记得,何以什么都不做,你若要记得,何止千方百计。”眉,轻蹙,“到底你要做什么?” 她是邪邪一笑:“你猜?” 这个女子,十句话里,便只有一句半句是真的,更要不得的她骗起来人,真的可以是假的,假的可以变成真的。 猜?他啊,实在猜不透半分。茶盏放下,他抬眸,只道:“昙花一现,他命不久矣。” 一句话,叫软榻里的女子白了脸,一双丹凤眸,冷了这夜。启唇,四个字:“滚你丫的。” 云宁止笑了,无奈。 之前九句假话,唯独这句是真的,唯独这一次,她怒视,她冷眼,她恨不得上前咬人的切齿模样,是真的。 四天,他们相互试探,彼此伪装,真真假假,这是唯一一次,她露出了尾巴。 果然,萧殁,是她藏不起来的逆鳞。 “容九,你什么都能伪装,独独他,你装不了。” 容浅念勾唇:“容九?你既知道我是装的。”眸子一眯,凌厉的弧度,“你难道不知道容九最忍不得别人骂她相公吗?” 天下还有谁不知道容九护短的性子,还有谁不知道萧殁二字便是她的软肋。 怎么会不知,只是,他云起,缺了一个皇后,只是,她刚刚好罢了。 他抬眼,望着她,沉默了久时。 “那你何以留下?”他问,带了些许试探,“你到底在谋什么?” 容九,又岂会贪恋这一国之后的位子,又岂会贪恋他云起万里江山。 嗯,她想要的,除了对萧殁要得坦荡,其余的,他人看不出丝毫迹象。 不答,她反问:“那么你呢?” “我谋你。” 丝毫不犹豫,如何会这样脱口而出,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日,他见了她满身是血的样子,便想将她偷藏,也许是一个她能抵千军万马,也许是一个她能叫萧殁弃了万里江山,到底是为什么将她带回,将她封做他云起的皇后,这般百般地任她欺闹,都不得而知。 她还是邪邪一笑,九分假里一分半真不假:“别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云宁止啼笑皆非。 “我谋什么啊?”仰着头自问了一句,侧眸望向云宁止,坦荡得好似玩笑,“我谋你的宝贝,你的储君,或者。”顿了顿,笑得深意,“你的江山。” 这样猖狂,这样敢要,敢说,敢做的,便也只有一个容九。 云宁止似笑着:“储君也好,江山也好,你既成了我的皇后,便是折了你的翅膀,你也必须留下。” “我要走,你拦得住吗?”唇角扬起,恣意的弧度。 拦得住吗? 云宁止哑口。她要走,定有千方百计。启唇,道:“我不惜代价。” 哟,真渗人,也不怕赌得太满,亵裤都输掉。 容浅念冷哼了句:“我不会走,我要陪你好好玩玩,看看是你的笼子高,还是我的翅膀硬,不过,我既然飞进来,便没有空手出去的道理。” 到底,她要什么,何以如此周旋。 “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 他有种预感,与萧殁有关。 容浅念也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先让我儿子当太子吧,到时候,我带着儿子,我儿子带着你的云起,投奔我相公去。” 云宁止的脸,黑了,话,堵在了喉咙里。 容浅念笑得欢畅了,起身,拂了拂长袖宫装,眸子睥睨:“昏君,还不给妖后铺床。” 语气如此趾高气昂,如此高高在上。 大抵,敢指挥云起一国之君铺床的,也就只有这人。 史书有记,云起新帝纵宠东宫,夜夜独与之笙箫。要是史官知道他们伟大的皇帝陛下,夜夜不过是个铺床的,睡门口的,这笔杆子不知道会不会折断了,大抵还是要骂一句:妖后! 史官们怎么会知道,整个云起怎么会知道,都只知道妖后啊,天降! 第263章 那个傻子 “妖后!” 一声大骂,咬牙切齿,茶楼里,四座惊起,皆无声,唯有频频点头。 同桌的男人掩着嘴:“你小声点,没听说吗?那妖后进宫才五天,宫里就有一位娘娘、两位小主被她发落去了冷宫,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这事,还是传开了。妖后一说,更是无人质疑了。 骂咧的男人这才有所收敛,眼顾左右:“圣上才登基不久,后宫不说三千佳丽,就是三宫六院也没有住满,这妖后拈哪门子的酸吃哪门子醋?” 男人拈了粒花生米嚼着:“哪是拈酸吃醋,圣上刚登基,国事天下事事事要操心,别说宠幸谁,就是临幸谁也没有过?” “那她闹什么,她一个庶女承蒙皇上恩宠,封为皇后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她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还想六宫无妃一方独宠?”男人嗤笑一声,很是不屑。 放下筷子,回了句:“谁知道,只听说是那三位娘娘骂了句妖后。” 听着的男人脸一怵,心肝有些颤,声音压得更低了:“那皇上就不管?” “管?今早在金銮殿上,圣上当着百官的面,要封皇后的孩子为太子,那孩子,说是才一个月大。” 一个月大的孩子封太子? 还用说吗,一定是吹了枕边风。 男人端起酒杯,灌上一口,叹息:“天降妖妃,云起大难啊。” “可不是说,大司马带着文武百官正跪在长华殿外请命呢,说是要罢黜妖后。” 罢黜妖后? “呵呵。” 容浅念听了,只吐出了一句不阴不阳的干笑,然后,照样祸乱后宫,大冬天的,冷风肆意,容浅念在荣景宫里吆喝:“本宫要吃杨梅。” 长华殿外,大司马秦仲豪仰天长啸:“妖后当道,当除!” 然后殿中,楚帝传令,只有一个字:“寻。” 寻啥?杨梅!苦了三军,大冬天的出去寻那玩意。 大司马大人一口血气生生梗在了咽喉,嗯,就等着那个刺激一下,吐出来。 这不?来了。 “哟哟哟。”远远便闻女子咋舌调笑声,“还跪着呢。” 众人一回头,就见长阶下,女子提着长长的裙摆缓缓走来,凤冠下,一张清丽的脸,笑意尤其璀璨。 这便是那将楚帝迷得团团转的妖后?倒是有祸国殃民的姿色。 走近了,女子扬唇一笑:“这是谁在这挡道啊,话说那好什么不挡道来着。” 好什么不挡道? 哦,好狗! 原来如此,这祸国殃民的,除了姿色,还有这气人本事。 大司马脸一白:“你……” “你瞧本宫这记性。”截断了大司马的话,她伸手揉揉额头,似乎苦恼不已,“竟忘了大司马大人与本宫可是骨肉情深,你要是那什么,那本宫岂不是……”说着掩嘴,作惊慌状。 女子笑眼一扫,百官皆低头,唯有大司马眼红脖子粗的,死死盯着言笑晏晏的女子:“我大司马府可教养不出你这样的妖后。” 那是,这样的妖孽,一般人造就得出来吗? 容浅念点头:“嗯,你大司马府就教养得出德妃那样胸大无脑的,哦,还有秦歌那样头脑简单四肢还不发达的。” 这话可就戳到大司马的痛处了,唯一的嫡女不受宠,亲生的庶女卧病在家,倒叫这假冒的在宫里呼风唤雨。 “老夫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指点。”冷哼一声,“若叫全天下知道你的身份……” “那你会死得很惨的。”微微俯身,她压低了嗓音,嘴角嗪笑,“你说全天下是会相信楚帝偷天换日呢?还是相信你居心不良瞒天过海?” 又戳中要害了。 当日二女送进宫便是想着外戚专权,竟不想,让新帝来了一招头天换日,还弄成这么个妖后。 大司马张张嘴,正欲开口,容浅念道:“又要骂我妖后?” 大司马再次欲开口。 女子懒懒的嗓音一提:“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本宫,本宫一定会好好祸害你云起的天下,最好让史官大笔一挥,记上妖后横生,云起大难,落款嘛,写上秦仲豪之女秦歌,好让后人戳着你大司马的脊梁骨骂你老眼昏花教养出这样的好女儿,指不定云起百姓路过你秦仲豪的坟墓还会多踩上几脚,将你坟头践踏得寸草不生。” 一席话,绕着长华殿回荡不散。 这等气势,果然,乃妖后。 “你……”大司马一张老脸铁青,“你……” 半天,说不话来,气得直哆嗦,只觉心头郁结,呼吸不畅,一口血几欲吐出。 容浅念一看,兴奋了,凑上去:“有木有心头郁结?有木有呼吸不畅?有木有想吐血?” 大司马喉头一梗,一个颤抖,险些气背过去,血终究是没有吐出来。 这下容浅念不高兴了:“妈的,你吐不吐血?” 大司马颤抖着手指:“妖、妖……” 妖你妹! 容浅念袖摆一拂,甩过大司马的老脸:“不吐血,现在给本宫让开,冲撞了本宫倒也没什么,磕着碰着本宫肚子里的太子殿下,你有几个脑袋来赔。” 一句话刚落,大司马两眼一翻…… “噗!” 一口血,溅了三尺,染上了几滴在容浅念宫装上,她倒乐呵了:“这就对了嘛,早点吐了,何必让我浪费这么多口水。” 地上,大司马双腿一蹬,就过去了。 这就气晕了? 妖后果然是妖后,这气人的本事,牛! “你过来。”容浅念手指一勾,“就你。” 趴在地上的某官屁颠屁颠就上前去了。 笑话,看到大司马的下场了没?那可是‘亲爹’呀。 “皇、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哆嗦啊,打颤了,气虚啊,各种慎得慌,生怕这主子一个不高兴,气个几口血出来。 某妖后叉着腰,拂着平坦的肚子,说:“进去和皇上说,大司马大人长跪宫门导致气血不顺,呕血昏迷,虽说大司马不将本宫看做女儿,但本宫不能不顾这血肉亲情,特此恳请出宫,本宫要鞍前马后好好尽一番孝道,也免得天下百姓说我镕栖皇后麻木不仁。” 第264章 一个,都不要漏了(1) 哟哟哟,这话说的,不脸红啊,也不知道大司马大人是谁气成这样的。 鞍前马后尽孝道? 不知道大司马还有没有那口气。 这皇后娘娘啊,又说了:“来啊,八抬大轿备上,本宫要浩浩荡荡出宫,好叫全城百姓看看本宫的孝心。” 打了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唱的是哪出啊,甜枣?还不知道有没有毒呢。 两个时辰过后…… 长华殿中,宫人来报了:“皇上,出事了。” 还是没能困住她了…… 皇后出宫,三千御林军随行,终是让她逃了。 那日她说:倒要看看是你的笼子高,还是我的翅膀硬。 事实证明得如此快。 云宁止失笑:“三千御林军,她如何逃的?”窗外阴沉沉的天,映得他眸中大片大片的乌云。 “各路江湖,山贼土匪齐聚帝京,就。”宫人哆嗦,心肝具颤,“就等着皇后娘娘招摇过市,替天行道。” 妖后横生,多少人等着杀了痛快啊,这位倒好,送到刀口上去。 云宁止一声冷笑,周遭侍奉的宫人都是一颤。 “她倒是会借力打力。” 这语气,少不了几分宠溺。 “朕还是低估她了。” 这语气,又少不得几分无奈。 独独,没有半分担忧。 那替天行道的刀口,难不成是豆腐做的? 且说说这替天行道的刀口…… “那个狗皇帝!” 某个山寨子里,某位山大王,一声怒骂,大手一拍,木桌上,女儿红的坛子颤了三颤。 这一处,正是云起帝都城外的黑风寨,几十把桌椅,山贼匪寇江湖豪杰倒是难得相安无事,共饮一桌,这啊,还都托了某妖后的福。 “就是!狗娘养的。” 又是一声骂,那叫一个豪气冲天。 乍一看,几十个粗汉围着一个女儿家的,那姑娘欲哭不哭,楚楚可怜。 瞧瞧,那般小白兔的模样,哪里妖后了,谁说她妖后,这桌上十几个山大哥咬他! 小白兔红着眼,无害又无辜的模样哟:“都是小妹命苦,千里迢迢寻亲,遇上了这畜生,强掳进了宫中当了大司马府小姐的替死鬼,什么纵宠无二,小妹……”说着,掩嘴嘤嘤抽泣。 手这么一举……露出三寸皓腕,上面,纵横了一条一条红痕,煞是触目惊心。 某山大哥眼明,嘴快:“你这手怎么了?” 容浅念瑟缩了几下,一脸惊慌:“没、没什么?” 其实真没什么,就是抹了点狗血与紫檀香的混合物。 又一山大哥咬牙切齿了:“是不是那狗皇帝?” 哟,真开窍的,就等着这句了。 容浅念眸子怯怯一转,又红了几分,唇角一抿,发白中颤抖:“这没什么,倒是冷宫里那三位姐姐,遮不住那一身的伤,竟叫他关去冷宫,小妹担了这妖后的罪名倒没什么,只是那三位姐姐……”抹了一把泪,揪着心口,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可怜了一个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受得住那般折磨,尤其是那皮鞭,蜡烛……” 皮鞭?蜡烛? 在外混的,谁还能不知道那一口,哟,这人面兽心滴哟。 当下,几桌子人一个一个磨牙了,握爪了,拍桌子了。 山大哥骂:“那个杀千刀的狗皇帝!” 山二哥骂:“他妈的比老子还变态。” 山三哥骂:“畜生!” 山三嫂也骂:“他会遭天打雷劈的。” “……” 容浅念低头抹眼泪,嘴角勾起了。 你说,这狗皇帝会遭天打雷劈吗? 当晚,一声雷响:“轰隆……” 风雨来的突然,卷乱了长华殿里的垂帘。 云宁止临窗站着,望着风雨,眸间尽是散不开的阴翳:“雨下得大了,她一个女儿家的,又怀着孩子。” 话,并未继续,轻叹着。 这操的是哪门子的心啊。 “皇上。”离说,“那可是容九。” 强调,那是容九! 就算是女儿家,就算怀着孩子,她照样是能玩得别人亵裤都没有的容九。 这一点,离坚信。然,头顶一道冷光射来。 离低头,弱弱地道:“属下多嘴。” “这会儿到哪了?” 又是一声轻叹,操了好几门子的闲心。 离脱口就回了一句:“想必快到风清了。” 头顶,又是一道冷光。 头又低一分:“属下多嘴。”离这回掂量了一番,又问了,“皇上既担心,何不拦着容姑娘?” 离刚抬眸:妈呀,这脸黑的。 “属下多嘴。” 今儿个是怎么回事,说啥错啥,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微微侧身,云宁止启唇:“容姑娘?” 此三个字,不阴不阳,不冷不热,不温不火,只是……嗯,很危险。 离恍然大悟,立马改口:“皇、皇后娘娘。” 某皇帝的冷脸,这才缓和了。 离字字小心:“皇上何不拦着皇后娘娘。” “拦?”语气无奈,“如何拦得住,她又怎是任人左右的人。” 这倒也是,那位主子上天入地的,确实拦不住,又问了:“难道不追?” 这到手的鸭子,哦不,这到手的皇后怎么能让她飞了。 “会回来的。”云宁止唇角微扬,柔了几分冷峻。 爷哟,你哪来的自信啊。 离这次识相地没有多嘴。 “摆驾荣景宫。”云宁止忽然说了句。 离愣了一下,接嘴:“娘娘不在荣景宫。” 前头,某皇脚步一顿,片刻,说了一句:“若是不会说,便闭嘴。” 殿外又一声轰隆。 妈呀,今儿个雷区好多啊。 离哆嗦了:“属下多嘴。”心肝颤抖,补上一句,“属下闭嘴。” 云宁止这才缓缓走近了雨里,朝着荣景宫的方向。 “阿嚏!” 哎哟,主子,风大雨大的,当心着凉气。离没敢吱声。 第265章 一个,都不要漏了(2) 前头,自家主子笑得很怪异:“那只狐狸,指不定在怎么骂朕呢。” 轰隆…… 离被劈了个外焦里嫩。 两日后,风清万里无云,市井惶惶。 “小二,二两牛肉一斤酒。” “来嘞。” 这城外的小茶馆里,难得有如此豪爽的女子,茶客匆匆撇了一眼,就见那女子戴了顶红色纱帽,一身红色的袍子甚是张扬惹眼,懒懒斜靠着椅子,挑起纱幔的一角饮茶,只见得她嘴角扬着,甚邪气。 打量过后,茶馆里,如常热闹,口无遮拦地三言两语。 “胜败谁说的准呢。”隔壁桌的两个男人,饮酒,啃花生米,嘴碎,“三国烽火蠢蠢欲动,晋文公五十万大军驻守边境,椒兰殿十万铁衣卫平白躺了雪域这趟浑水,自顾不暇着,凌王倒是个见风使舵的,安分了二十多年,寻了个好时机。” 身侧的男人愤慨:“这等乱臣贼子,皇上怎么能容。” “皇上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那人饮了一口酒,缓缓道来,“殁王妃一去,殁王爷倒了,昭明世子也倒了,就连远在雨落的夏王也是一蹶不振,天家几位优秀的王爷都被殁王妃勾走了魂,无心权谋,眼看着三国之战就要打起来,风清还内乱着,各路蕃王附属国都虎视眈眈,皇上有正好缺一个号令风清的君主,便由着凌王兵临城下,凌王若有本事,夺了权,也不为是君主的好材料,若没本事,也不过死了个空有野心没有能力的王爷,左右慧帝是不会亏的。” 这说话的人,嗓门大,食客们都听了去,当下碎碎念一片。 男人大叹一声:“诶,说来说去,还是殁王妃祸国殃民,活着,搅得风清不得安宁、鸡飞狗跳的,死了,还得留一场红颜劫。” 夹了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端起酒杯欲饮:“谁说不是呢,殁王爷本来还有几年好活,遇着她了,这一口气……” 话没说完,嗖的一声,只见一根筷子插穿了酒杯,直抵男人咽喉。男人嘴边一抽,花生米漏了出来。 男人喝了一句:“谁!” 四下无声,皆盯着那插进酒杯的筷子,半天没人应。 几个男人骂骂咧咧着:“见鬼了。” “可不就是呢。”女子一声轻笑。 众人望去,一人一桌,二两牛肉一斤酒,一个红衣的姑娘,她缓缓放下筷子…… 就一根筷子! 原来是她!众人瞪大了眼珠,女子还是慢条斯理,站起身,素手缓缓撩开纱帽,回眸浅笑:“就是鬼。” 顿时鸦雀无声,随即…… “鬼!” “鬼啊!” “见鬼啊!” “……” 前后不过几秒钟,人散,鸟兽散,茶馆里空荡荡。 妈的,要不要这么夸张。 容浅念嘴角扯了扯,端起一盘花生米,丢了几颗在嘴里,骂道:“一群不省心的兔崽子,老娘这才走了几天,就找欠了。” 京都不省心的兔崽子很多,忠亲王府就有一个。 后半夜,王府外,敲门声震天。 “咚咚咚。” “谁啊,大半夜的阎王催啊。” 门一开,上一刻还骂咧咧的王府老管家,这一刻傻了,瞳孔放大:“殁、殁王妃!” “乖哟。” 容浅念伸手,正欲拍拍老人家的肩,一声尖叫:“鬼啊!” 随即,咚……倒地。 容浅念讪讪收回手:“可不就是阎王催。”伸脚,踢了踢地上的,“这就去了?” 这就晕死去了。 这夜啊,真鬼魅,一个红衣人影,穿梭王府,所到之处,绝倒一片。 昭明的寝殿里,侍女百般哄着:“世子,您吃点吧。” 软榻里的人,无力地趴着,一动不动,就吐了一个字:“滚。” 侍女哪能真滚啊,苦口婆心:“世子……” 那人一个打挺:“再不滚,老子就咬舌自尽。” 侍女们,都吓白了脸,纷纷散了。 忽然,一阵冷风刮起了流苏,吹来女子几分调侃几分邪魅的嗓音:“哟,出息了。” 这声音…… 萧凤歌骤然回身,隔着流苏垂帘,望见了一张脸,还是那样的笑,那样的眉眼,那样的红衣张扬,一如无数次魂牵梦萦的那般。 他看她,恍如隔世。 他唤她,小心翼翼:“小九。” 就怕是梦,一开口惊碎了,所以不敢眨眼,就那么看着。 还好,还在。 烛火下,他怔了,桃花眼里没有风情,没有流光,是泪,有泪,滚烫的。 傻子,这个傻子。 眼睛有点酸涩,容浅念仰起头,骂他:“一大男人的哭什么,就这点……” 话还没说完,他狠狠便抱住了她。 还是那一身骚包的袍子,怎么就这么碍眼,是那绯色太艳了,还是他脸色太惨了? “诶诶诶,谁准你占老娘便宜了,给老娘滚远些。” 她骂他,嘴里总没有一句好话。 然,没有推开。抬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她想,这个该死的,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他伏在她耳边:“小九,我就知道,你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小爷的。”声音有些哽塞,他蹭着她的发,像个孩子一般,“我认了,若不是我家老头拦着,黄泉路上我不会让你先走这么久的,还好你来找我了。” 他不应该喊一句鬼,然后应景地昏倒吗? 他说什么?还好你来找我了…… 傻子!他妈的傻子! 容浅念一把推开萧凤歌,冷着脸:“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饿死?” 萧凤歌笑着,脸上的棱角越发瘦得分明,痴痴看着她:“小爷不是怕你嫌弃我吗,饿死鬼最俊。” “萧凤歌!”她眼一红,冲着他怒喊,“老娘嫌弃你。” 他微微一愣,抬眼,战战兢兢地看她,小声喊:“小九。” 他啊,在怕她嫌弃他,因为她最喜欢美人了。 容浅念一声嗤笑,眼一眨,眼泪就滚了下来,然后像个泼妇一样大骂:“我他妈的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死相随。”咬牙,“你说,我改!” 第266章 一个,都不要漏了(3) 萧凤歌傻了,这是第一次,他见她哭。 容九啊,她从来不哭的,他曾想,若叫她为他哭一回,他就算赚了。 没有赚呢,心都空了。 她还在骂,从傻子骂到白痴,骂到不孝子,各种不带重样的,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她咬牙道:“既然你这么想死,老娘这就成全你!” 半个时辰之后,天快破晓,忠亲王府闹腾了。 “王爷,不好了。” 为了防着某个不孝子寻死,这几天下来,老王爷就没睡安稳过,干脆就搬了张软椅睡在寝殿外。 忠亲王跳下软椅:“那兔崽子又想出什么死法了?” 禀报的小厮嘴角都抖了:“万、万箭穿心。” “什么万箭?哪来的万箭?谁敢射老子的种?”忠亲王火烧了眉毛一般,上蹿下跳急坏了。 “世子被绑在了宫墙上,凌王爷眼看着就要万箭穿城。”小厮抹着冷汗,他家世子爷哟,找死也不要这样找啊。 “兔崽子!长本事了。” 可不是,比起饿死,这兵临城下的万箭可本事多了。 忠亲王一咬牙:“传本王旨,出兵!”说着,就往外走,调兵遣将去。 身后,小厮跟着:“王爷,圣上说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晋文公守边疆去了,这整个风清,除了椒兰殿,兵权就都在忠亲王府了,惠帝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袖手旁观的。 袖手旁观?帮他选皇帝? 忠亲王脸一黑:“滚他犊子的,老子的儿子没了,他赔得起吗?” 半柱香后,长信殿中,匆匆来报。 “皇上,忠亲王府出兵了。” 惠帝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昭明世子被绑在了城墙上。” 说起这茬,可就怪哉了,莫名其妙神不知鬼不觉地那位世子爷就上了城墙,还对着城下即将穿心的万箭一个劲地傻笑。 诡异啊! 一阵冷风吹来,更诡异了。 惠帝久久沉默,对外道:“传朕旨意,退兵。” 这旨意才刚落,传旨的宫人毫无预兆地倒下,眉间渗血。有女子冷悠悠的嗓音:“退兵?”一声嗤笑,忽远忽近,“你要虎毒食子,何以逼着别人与你一般人面兽心、禽兽不如。” 狂妄,不羁,似笑非笑里的狠绝。 这是那个女子常玩的把戏。 “容、容九?”一国之君,一个腿软,吓得脸色发白。 “对,是我。” 明火处,人影缓缓走来,杏黄的烛光,大红的衣裙,一张英气的脸,渐进照进光里,璀璨,夺目。 容九啊,这是容九,她张扬地从地狱里走来。 惠帝颤着手指,张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她走近了,踢开殿门一针扎了脑袋的侍从,不经心般抬眸:“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人是鬼?”一声浅笑,懒懒的,戏谑的,“白费您老为我发丧,给我做头七,装模作样地普天同悲。您老还没死,我这做媳妇的还没给您披麻戴孝,怎么忍心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呢。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白高兴了一场,我这祸害怕是要遗千年,非得让你风清的江山摇摇欲坠了几番,最好趁早改朝换代,不然怎么对得起您老对我的厚望。” 这个家伙,张狂得让人忍无可忍,又束手无策。慧帝冷嘲:“改朝换代?老十?”鼻子里哼出一声轻蔑的冷笑,“为帝为君者,怎能如他情痴,一个女人便叫他命不保夕。” “我劝您老收起那冷蔑的笑,不然……”抬手,她只晃了晃,指尖有隐约的银光,笑道,“我这一针扎下去,保不准您老这辈子都笑不出来了。” 慧帝脸一沉,怎么也笑不出来。 “哼,棺材了走了一趟,还这么张狂。” 容浅念点点头,不瘟不火地接话:“嗯,棺材里走了一趟,信不信。”她忽然勾唇一笑,“照样把你送进棺材。” 慧帝怒指:“你……” 话才刚落一个字,被她不阴不阳的调子截断:“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就把你弄进棺材里,省得你成日里兴风作浪,让我睡不安稳?” 慧帝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老态的脸,藏不住的惊慌。 便也只有容九,能让他一国之君乱了阵脚。因为她敢,她也能,行任何大逆不道之举,然后动动手脚动动心思,将所有是非黑白都颠倒来,由她说了算。 这样的女子,怎能不怕? 她噙着笑,一步一步走近,言笑晏晏的脸,鬼魅悠冷的眸:“别怕,媳妇和您老开玩笑的,弑父篡权这种事,太败坏人品了,我是那种人吗?” 她怎么不是这种人,她比这种人放肆无耻得多。 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案桌上的物件儿,眸子一抬,她语调一转:“不过,倒有三样东西想讨要讨要。” “你还想要什么?”声音微颤,慧帝白着脸盯着眼前笑得肆意的女子。 “三道圣旨。”总是这般懒懒无害的语调,“第一道,忠亲王府救驾有功,特赐爵位世袭。第二道,凌王谋逆造反,诛之以示天下。第三道,殁王身体大愈,特允摄政,以辅佐朕治理天下。” “好个狮子大开口。”慧帝闻之一声嗤笑,“第一道,护短;第二道,栽赃;第三道,妖言惑众。” 第一道,保忠亲王府免于责罚,落了个一劳永逸。第二道,借一国之君的刀铲除异己,这不顾血脉亲情的大罪让他担。第三道,更是无耻,把他风清的皇位当茅坑,光是占着。 慧帝冷笑慎人:“你觉得朕会答应。” 她还真是异想天开,无所不敢。 容浅念笑了,耐心地解释:“皇上您老可会错意了,我不是来征询你的意见的,是来板上钉钉的。”笑意一敛,她眸间骤然森冷,“这圣旨你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所以。” 所以? 慧帝募地睁大眸子,眼下,她嘴角又是一勾,摸着下巴,道了三个字:“乖乖哒。” 慧帝脸色一冷。 她还真当儿戏啊,如此不寻章法。 第267章 一个,都不要漏了(4) “朕若不下呢?”慧帝站直,迎着女子渐进变冷的眼。 “本王妃就给你指条明路。”她抱着手,抬脚,走了一步,又一步,隔着半近不近,一身的桀骜,“你是要乖乖盖上你的传国玉玺?,还是要本王妃砍下你的手,然后本王妃就辛苦点,手把手教教你。” 如此大逆不道任意妄为的话,她竟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如此含笑地威胁挑衅皇威皇权。 “朕若不下旨,你要砍了朕的手?” “嗯。”她随意地点点头,扬了扬下巴,询问的语气,“你要试试吗?” 慧帝大怒:“你……” 她慢吞吞地截断:“不要说你敢。” 慧帝那句你敢,竟生生卡在喉咙,出不来,下不去。 她笑语嫣然:“你知道的,我敢。” 是的,她敢,她也会。 一盏茶的功夫里,宫墙之下,反军已蠢蠢欲动,擂鼓声声震耳欲聋。 忽然,城下,一支箭破空而出,来势汹汹,对准的是宫墙之上的那一抹白影。 “凤歌儿!” 忠亲老王爷两眼一番,便欲后倒。 电光火石间,一袭张扬惹眼的红色夺目,叫多少人晃了心神。 回神之后,那势不可挡的利箭竟叫她噙在了口中,众人心惊,到底有多快,才能快过这出弦的箭。 她噙着箭的嘴角有似笑的弧度,拿下箭,在手里把玩,片刻抬眸:“老娘的人也敢动。”一声张狂的笑,“向天借了胆子了?” 话落,箭已出手,刺入射箭之人的胸口,没有呜咽,倒地,汩汩流血。 一箭封喉,这等手段…… “王妃!” 铁衣卫振奋惊叫。 “小九。” 萧凤歌弱弱地委屈,挣了挣捆绑的绳子。 人群里,不知是谁一声大喊:“是殁王妃!” “容九,是容九!”忠亲老王爷也不知道是喜,是怒,又像咬牙切齿,又像痛心疾首,不过腿,终是没有再发软了。 祸害总是要遗千年的,她啊,怎会那般容易便死了。 随即,是一片久久的死寂,城下千军万马,望着城墙上迎风而站的女子,风清的风总是温柔,这会儿,大作,吹得女子墨发痴缠,发间,一张脸,越发清晰,嘴角有恣狂的浅笑。 恍然如梦后,一声尖叫划破。 “鬼!” 接着一声。 “鬼啊!” 随即,一大片。 “鬼啊……啊!” 一个一个不是抱头乱窜,就是脸色发白。 啧啧啧,一大群草包。容浅念提声:“都不许动!” 顿时鸦雀无声。 笑话,风清谁不知道容九,她叫你去死,你就别想活着,敢动吗?不敢。 “乖。”容浅念欢欢喜喜的,一脚搭在了宫墙之上,前倾着身子,睥睨城下,“许是本王妃生前作恶多端,阎王老爷怕我这妖妃端了他的老巢,这不,放本王妃还阳来了,如此振奋人心之时,本王妃自是要与民同庆。” “这祸害!”忠亲王吹胡子瞪眼,唇角却是扬得很高,眸子一转,瞅见自家不孝子正笑得像个白痴一样盯着人家容九傻看,顿时脸黑了:这不孝子! 与民同庆? 她一人庆,全天下就得哭。 管她是活的,是死的,吓尿了一片,只恨苍天不开眼,捶胸扼腕都没有贼胆,一个一个哭丧着脸,跟死了亲人似的,缩着脖子就等着那不见血的一刀。 这一刀,这就来了。 话锋一转,毫无笑意,女子嗓音传遍城下,字字掷地有声:“传本王妃旨,今日之战,不予染血,降者,贬为庶民不予论处,违者,行火烧之刑风光大葬,附属晋国助纣为虐,封城池十座,削藩换主。” 果然是,不予染血。 容九杀人,需要见血吗?这语气,说得和大赦天下似的,行火烧之刑,那可比一刀下去更要人命好吧,城池十座削藩换主,割人家心头肉,那还不如要了人家的命。 果然‘与民同庆’,庆容九翻手云雨。 她笑着问了:“有意见吗?” 有!敢吗?那不予染血的法子还多着呢。 城下,一声不吭。 这仗啊,打不起来咯,不管他凌王多少人马,不管他晋国多少战士,多了一个容九,还有胜算吗? 没有! 以至于,助纣为虐的晋王一语不发,乱臣贼子的凌王冷汗直冒。 “至于凌王。”城上的女子拖着长长的语调,半天没有下文。 凌王失色。 她似乎一声轻叹:“虽本王妃苦苦哀求,奈何圣上心寒。”语气一冷,字字灼灼,“特赐,三尺白绫。” 凌王一个腿软:“不,不。”人之将死,胆儿渐肥,扯着嗓子嘶喊,“本王要觐见,本王不服,不服!” 确实,怎么能服,别说还没有逼宫,就算真的谋逆造反了,仁治天下的帝君,又如何能手刃骨肉。 大抵,这又是殁王妃‘不予染血’的手段。 “不服?”她似调侃,眉眼一弯,凝成一簇冷光,“去和阎王老爷说吧。” “你……” 一个字后,咚的一声,凌王毫无预兆地倒下,额间一根细针,眼睁着。 一股寒气,四面八方地肆意,渗人,慎人。 宫墙之上,女子指尖不知何时多了几根银针,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本王妃说过,不沾血的。” 不沾一滴血,凌王死了,都没有瞑目。 这手段,便也只有容九玩得出来。 骤然,她取下铁衣卫军旗,于空中飘荡,她挥舞,对着城下大喊:“是降,还是死?” 须臾,三军道了一个字:“降!” 声音绕着帝京,久久不散,关闭门户的全城百姓,都听到了,天家殁王妃未损一兵一卒,大捷。 兴许有人会问,凭什么。 那已降的三军将士会这么告诉你:凭她容九往那城上一站,就能让人屁滚尿流。 未染硝烟,熄了谋逆之火。 第268章 一个,都不要漏了(5) 收兵过后,忠亲王冲到了城墙,对着还在犯傻的某人乱吼:“不孝子,还不跟我回去。” 萧凤歌全当耳边风,像个二愣子一般跟在容九后面,一直唤着:“小九,小九。” 容浅念脚步一顿,瞟了一眼老王爷猪肝的脸色:“你爹喊你回家吃饭呢。” 萧凤歌看都不回头看一眼,巴巴地就望着容浅念:“我跟着你啊。” 好在隔得远了,不然忠亲王听去了,又要开骂了。 容浅念挑挑眉:“你确定?” 萧凤歌点头如捣蒜,他确定,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这家伙,万一有没了怎么办。 “到时尺度太大吃不下饭,可别怪我。”她不阴不阳补了一句。 尺度太大?啥尺度,往邪恶里想。 萧凤歌脸色一惨。 寸步不离……越想,脸越黑了。 容浅念挥一挥衣袖:“回去吧。” “你就舍得爷回去跪祠堂。”语气那叫一个委屈。 她凝眉想了想,从袖中掏出明黄的卷帙,塞进萧凤歌怀里,再挥一挥衣袖:“回去吧。” 容浅念想,老王爷应该没心思管这不孝子了吧,应该忙着把这世袭的圣旨供在祠堂里。 转身,走人。 “小九。” 萧凤歌没有跟上去,容浅念顿了顿脚步。 他说:“谢谢你还活着。” 语气认真地有些偏执。 她想了想,没有回头:“不用谢谢,我。”喉咙不知怎的就顿了一下,才说,“我不是为了你。” 抬步,容浅念走了,她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萧凤歌依然笑得像个傻子。 这夜,椒兰殿里有些冷,有些风漏进来,纱幔,床榻,都染了微微凉意。 还有床上的男子,冰凉冰凉的,他额间,开了一朵似血的昙花,几乎透明的苍白里,那一点红,那样灼灼妖娆。 竟这样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叫容浅念不敢看一眼。 “九天,你睡了九天,是不是该醒了?” 空荡的宫殿,一个人的声音,回音缭绕,越发显得寂寥。 “不记得我的话了吗?那我再说一遍。”她站在流纱之外,隔着摇曳的暗影,说,“我容浅念的男人就算死皮赖脸,就算苟延残喘,就算灭了全天下的人,也得给我活着,不然,我便找十个八个男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丹凤眼微抬,看着流苏里,绝美的脸,毫无变化。 若是以往,他大抵会皱着眉头,又舍不得骂她,便会将她拉到怀里狠狠亲吻一番。 现在,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除了那花开璀璨,毫无生气。 容浅念凉凉一笑:“放心,别说十个八个,就是八十个一百个,我容浅念若要,那队伍也能从魈魂窟排他个十里长街的队。哦,你不知道吧,云宁止封了我为皇后,还要封你的孩子做太子呢。” 垂着手,握得紧紧。 伸手,她撩开纱幔。 没办法,谁叫她看不到他,心肝都会疼。 俯身,语气没了一分刚才的强硬,软糯得好似江南女子:“逸遥你睁开眼看看我,你抱抱我,亲亲我好不好,我有点怕,你和我说说话。”回答她的,唯有死寂,她伸手,戳着他额间,“或者,你皱皱眉。” 他终究是没有皱眉,这指尖上冰冷冰冷的。 她是真的怕了,只是,她不会跟萧凤歌说,不会和十二十三说,她只想让她男人知道,她是有那样一点点的懦弱,就一点点。 她便那样一直一直看着她,到夜色渐浓,到三更声响。 “萧逸遥,我可以原谅你现在不醒,原谅你暂时抛下我,若是你一直这么睡下去。”她起身,“我们玩完。” 狠话说得一点都没有底气,她恼了,又俯身,咬萧殁的唇,重重地咬。 她说:“我等你,带着你带着千军万马来云起接我。” 终究是舍不得,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唇角,细声地在他耳边说着:“你若来,天下诡谲烽火硝烟我与你一起闯,陪你生陪你死陪你看尽天下河山。你若不来。” 你若不来…… 她想,她哪里舍得把他怎么样。 咬咬牙,忿忿说:“你若不来,我便做云起的皇后,让你的孩子认贼作父管云宁止叫爹。” 对着萧殁的下巴,重重咬了一口,随即撩起流苏,走人。 月光偷偷洒进来一抹,照着男子额间朱砂,微微蹙了蹙。 夜半天明时。 京都城外,一人一马,哒哒马蹄,骤然停下。 “哟,昭明世子好闲情逸致啊。”马上女子放下兜帽,露出一双溢满了笑的眼,“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这荒郊野岭品花赏月看星星。” 前头,停了一辆奢华得令人发指的马车,马车上斜靠了一个骚包得人神共愤的家伙,挑挑眼:“你哪只眼睛看到爷在品花赏月看星星了?” 容浅念脸一冷:“那你吃饱了撑的跑来散步吗?” “我在等你。”萧凤歌懒懒撩着他一头宝贝头发,风情万种得很。 “等我做什么?” 他倒回答得顺溜:“陪你上刀山下火海,陪你搅翻云起的天。” 这不知死活的家伙!有受虐倾向吗? 容浅念眉头一蹙,皮笑肉不笑:“嗯,多伟大的志向,不过我是去给人当宠妃的,你去干嘛,当男宠?” 萧凤歌撑着头,望漫天星空,低眸,眼中像融了星子一样亮:“你果然妖后,居然还想养男宠。”摊摊手,耸耸肩,嘴角抑制不住的笑,“那好吧,小爷就委屈一点,勉为其难地去给你当个男宠吧。” 容浅念拂额,头疼中。 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有人大喊:“世子,世子。” 策马奔腾而来的,正是忠亲王府的亲卫。想必,老王爷大半夜又来逮人了。 容浅念笑了。 萧凤不爽,冲着那刚下马的传话大哥嚷嚷:“大晚上吃撑了?跑荒郊野外来品花赏月看星星?” 哟,借力打力啊。 第269章 非去不可(1) 传话大哥大概见惯了这霸王的无理取闹,脸上完全处变不惊:“王爷请世子回去,宫中出大事了。” 以往老王爷不是装病,就是真病,这个理由倒是新鲜。 萧凤歌说了:“扰了爷的闲情逸致,若不是大事,爷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那侍卫抬头看了一眼容浅念,道:“皇上下诏,传位殁王,于三日后登基。” 这纷争刚落,大乱又起了。 萧凤歌嘴角的笑,僵住了,抬眸,直直看向容浅念,她脸色未变,只是眼角上扬了几分,那是她欢喜时才会有的小表情。 久久,她说:“改朝换代之时,你这个世袭王爷怎么能不在,凤歌儿,莫要守着我,莫要为了我抛下你的父王,你的忠亲王府,你的忠义礼孝都很贵的,我给不起。” 她冲着他浅浅一笑,坦荡的,纯粹的笑,眼角是弯弯的,跟天上那轮月一般好看。 踢着马腹,她将兜帽放下。 “他都醒了,你还要走。”桃花眼,便映着她一张容颜,深深的,直直的。 没有回头,马步缓慢,她直直坐着,月光打着她红色背影,散开她浅浅的笑:“我寻了他那么多回,这次换他来寻我。”回头,眯了眯眸子,“不惊天动地、荡气回肠老娘不干!” 马蹄踏起,她一身红衣,没入了铺天盖地的黑暗。 惊天动地荡气回肠,她哪里爱这些,这个女子啊,她流离失所,也不过为了一个人。 萧凤歌一声苦笑,道:“回府。” 诚如她所说,他可以不要命,只是有些东西,终归是扔不下的。 两日时间,风清天翻地覆。 夜里,云起帝都的天,毫无星子,昏昏暗暗的,夜色笼着灯火,灯火照着人影,轻手轻脚,左顾右盼,甚是诡异。 像不像做贼?嗯,很像。 女子骤然顿住:为毛要畏手畏脚? 尼玛,职业病也是病,得治! 容浅念一把扯了兜帽,解了披风,大摇大摆往荣景宫去,眸子下意识……东张西望。 好吧,打家劫舍为贼为盗的,哪还能没点改不掉的臭毛病。 容浅念一脚放刚踩上殿门槛,乌鸦都不叫的夜里忽然发出声音:“回来了。” 容浅念脚下一软,抬眸狠狠睃过去:“尼玛,吓死个人啊。” 殿中,只点了一盏微亮的灯,没有侍奉的宫人,越发显得森然,只是美人榻里,云宁止倒是怡然自得,抬抬眸,淡淡语气:“做贼心虚。” 心虚?她是会心虚的人吗?这是职业病,是病! 容浅念一嗓子过去:“扯你的蛋,老娘做贼的时候从来不心虚。” 嗯,她会光明正大,豪气冲天!就像现在这般。 云宁止但笑不语。 她想了想,才接着继续,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不做贼的时候心里空落落,哪哪都不自在。”眸子转着望向云宁止,笑得没心没肺,“所以,这不是跑风清做贼去了吗?” 三句话里,只有半句是真话。 他转头,侧脸棱角冷醒:“让你空落落的。”顿了顿,道,“是萧殁。” 靠,眼睛泡过孔雀胆啊,这么毒。 容浅念脸色一冷,随即扯扯唇笑:“恭喜你,答对了,没奖。” 她不否认。 平日里,她半真半假,什么都要装上一装,唯独对萧殁,坦荡得毫不掩饰。 这,让他心头麻痒,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时看着她便晃了神,话,脱口就出来了:“你是我的皇后。” 所以,她的袒护,不应该给他吗? 何时,他一国之君竟如此斤斤计较了,这让他莫名其妙又束手无策。 容浅念却漫不经意地笑:“恭喜你,给自己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云宁止的脸色瞬间拉下,狠狠地盯着女子,她笑得开怀,满脸的幸灾乐祸,就差上蹿下跳了:“有木有很窝火?有木有很心塞?有木有想抓狂?”凑近了,丢了个白眼,“自讨的!何必戳自己伤疤,说这样自讨没趣的话,人艰不拆不懂吗?” 嗯,很窝火,很心塞,很抓狂。只是这些对她有用吗? 没有! 云宁止深深一口气,尽量放缓了语气:“他醒了吗?” 容浅念耸耸肩:“无可奉告。” 他端着杯子满饮,微啜了一口,抿着,眼,若有所思。 若他醒不了,她可否…… “别在心里咒我男人。” 恶狠狠的一句,断了云宁止思绪,他抬眸,看她,只见她挥着两只小手,嚷道:“当心老娘火眼晶晶,烧不死你。” 这张牙舞爪的模样,这般护短,还真是护得坦荡,护得理所当然。 我的男人…… 这几个字,真真刺耳。 云宁止冷了眼:“你既穿了云起皇后的凤袍,总该附和一番。” 容浅念不以为意得很,笑着反问:“怎么要我脱给你吗?”说着扯了扯身上的袍子,骂道,“流氓!” 流氓?到底是谁流氓? 云宁止咬牙:“容九,你总有办法让我恨不得封了你的嘴。” 十句话,半句真话,半句不真不假,九句假话,假话里,句句抓心挠肝。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他想,奈何他半点法子都没有。 容浅念倒笑得畅快,抓着案几上的点心往嘴里塞,闲暇之余才道上一句:“是不是还有下一句?”语气一转,学着云宁止的语调,“你总有办法让我恨不得封了你的嘴,奈何,叫我半点法子都没有。”说着,摆了又是无奈,又是宠溺的表情,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的模样。 学得倒是入木三分了,嗯,像极了,对极了。 云宁止倒在美人榻里大笑出声。 容浅念白眼伺候:“笑抽你!”端着一杯茶,挥了挥,很不耐,“滚开滚开,谁让你睡本宫的美人榻了,要睡搂着你三宫六院的美人去,本宫这里恕不接待。” 云宁止只是笑,并未动作。 素来不苟言笑,也只有她能让他如此哭笑都不得。 第270章 非去不可(2) 杯子一扣,容浅念突然黑了脸:“擦,你不会这四天扎根在我这吧?” 云宁止不可置否,似笑非笑地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云起都是朕的。” 说什么整个云起,扯远了,他的意思很明确:这里是朕的,连你也是。 云宁止笑着。 容浅念鄙视得很坦荡:小人!让你嘚瑟! 她骂:“你这昏君。”顿了顿,吸了一口长气,“独宠一房,夜夜笙箫,托您的福,叫您老云起千千万万子民在嘴里、心里,将本宫这妖后问候了千次万次。” 诶,她发誓,那什么劳什子妖后,她绝对不感冒。 云宁止笑得深意,笑得扎眼:“妖后?”嘴角一敛,不冷不热却是格外青脸,“近日里京都传言,楚帝性癖,暴虐不仁,甚至有不少江湖贼匪放言道,替后伸冤。” 哇,好给力的山大哥、山二哥、山三哥……太有种了。 收拾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容浅念一本正经:“性癖啊。”眸子一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云宁止一番,结论,“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只抓人的猫! 云宁止只觉得心头又是疼,又是痒,森森冷笑:“那群人,巧得很,正好是挟持皇后的人。” 这传闻,她倒是能编,叫他一国之君的颜面荡然无存,还落得个那般猥琐的骂名。 她倒好,瞧这模样,哪有半分过火的觉悟。 她惊叹:“好大一坨猿粪,这样是非分明的能人异士,有机会一定要结交结交。” 是非分明?能人异士?她还真看得起自己。 云宁止笑得很僵硬。 她皱皱眉,又说:“只是眼下三更天,皇上是不是该歇息了?” 这逐客令很明显吧?容浅念觉得某人该有点觉悟的。 然,云宁止看看天色,点点头,语气自在:“嗯,是该歇息了。” 靠,怎么不挪动尊臀。 容浅念搅着手里擦手的娟子,往后一甩,做了个蹩脚的宫廷礼:“臣妾恭迎皇上。” 这下够明显吧,就差一句:你滚吧。 凝眸对视了半天,云宁止才起身,走了几步,停在容浅念身侧,不转眸,好似平常:“云起到风清,路上需三日,你第四日便回,你回来的太快了。” 话里有话,弦外有弦。 她只到云宁止肩头,仰着头,不输半分气势:“说人话。” 云宁止断言:“你等不及了,因为萧殁等不及了,你要的东西,能解昙花一现。” 这板砖,四肢跟头脑一样发达。 容浅念扯唇,大大的笑:“bingo!答对了,还是没奖。”拖着步子往里走,阴阳怪气地说,“所以,现在快去把所有宝贝都藏起来,免得一不小心少了什么。” 藏?藏得住吗? 云宁止戏笑,走出了荣景宫。 云起,风平浪静。不知,两日前,风清暗潮汹涌。 那时三更,容浅念策马远去时,宫中,又生大乱。 长信殿中,火光不寐,照着殿前,男子从火红灼光里走来,一双蓝瞳好似沉浸了久时的古井,毫无波澜,额间,盛开了一朵极美的昙花,红得似血,红得妖艳。 昙花一现,人未陨。 殿中,惠帝老态,无力,牵起唇角冷笑:“果然,她能让你死,也能让你生。” “我生。”淡薄无痕的嗓音,眸子微抬,一望不见底的森然,萧殁说,“你退吧。” 惠帝哑然,久久失笑。 他初醒,开口,便要整个风清,到底那个女子在他耳边吹了怎样的枕边风,吹醒了他,还有他的欲望。 “为了她?”惠帝咄咄逼视。 萧殁点头,淡然平常:“嗯,为了她。” 如此理所当然,就好似本该如此,为了一个女人,至此地步。 “市井都传,妖后斯临,祸乱云起,你可知道那位妖后是谁?”惠帝忽然一声嗤笑,嘲讽至极,“是她,是容九,你的女人做了他国的皇后。” 这样的女人,注定以红颜祸水被后人传道的女子,怎能载入他风清的史册。 只是,容浅念迷了萧殁的魂道。 他说:“是我欠了她后位,她若想要,我便用风清的凤冠替她挽发。” 淡淡叙述,甚至没有起伏,轻重之分,都在他三言两语了。 这个天下,他看得太轻,那个女子,他捧得太高…… “哈哈哈……”惠帝大笑,纹路纵横的脸狰狞,扭曲,“朕谋了一辈子,算了一辈子,打下万里河山,倒头来,竟是让你给那女子做了聘礼,朕风清的天下何等廉价。” 容九,她何德何能,让风清千千万万的子民来臣服,来仰望。何德何能,以敌国皇后之名,来母仪风清的天下。 “嗯。”萧殁微微颔首,道起容九,眸间才有了淡淡柔和,“你风清确实廉价,配不上我的女人。” 他萧殁的女人啊,倾天下之轻,唯她一人之重。 那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的女子。 到底凭什么,凭他一腔情深?还是凭那个女子满腹诡计、心狠手辣? 惠帝怒喝:“朕不同意!” 她若为后,那么风清翻天覆地,那么世世代代她容九的子子孙孙葬在风清的皇陵里,怕是一个一个都要对着他这祖宗吐出一口口水。 惠帝字字裂帛断玉:“除非朕死,绝不让那女子将朕的江山糟蹋。” 萧殁缓缓沉下蓝眸:“若是可以,你死了也好。” 未染森冷,言语里,毫无沉重。 原来,廉价的,不止是风清的江山,还有他这个帝君,这个父君。 若是可以,他会的,亲手葬了生父。 惠帝重重跌坐,拂着靠椅的手,颤抖,满眼的苍老,苍白的唇里,却不肯示弱一分:“风清子民怎容得下一个弑父暴君,即便大开杀戒,千百年后,后世论起你天家萧殁,也要骂一句残暴不仁,这骂名,生生世世,都会写在风清的史书里。”一个惑乱江山的女子,再加一个弑君弑父的帝君,风清啊,该要被后人戳穿脊梁骨了。惠帝冷笑,嘲讽,“这样的代价,你担得起吗?” 第271章 非去不可(3) 自始至终,萧殁站在殿前,站在那盏烛火下,那样的盛光,他目下无尘,笼着寒:“血脉牵连,我断不会手刃你。我女人喜欢不见血不见光的手段。”淡淡相问,“要试试吗?” 不见血不见光,是容九的手段。 未染杀气,冷了堂皇的宫殿。 瞳孔募然放大,惠帝声嘶颤抖:“你……” “凌王之死,以你之名,史书载你风清慧帝食犊灭子。并非我担不起弑父之名,只是不愿后人将我与你同罪而论。”微微侧眸,额间朱砂灼灼,他轻启唇,彻骨森冷,“即便不弑父,要杀你,可以借刀,可以栽赃,可以下毒,可以一把火将这长信殿烧个干净。” 借刀,栽赃,放火……这些,都是容九的手段。他学了彻底,用得极致。 一个容九,萧殁已经面目全非,为了她魔障、疯狂。 然,字字致命。 似乎被扼住了咽喉,惠帝硬生生地嘶磨语句:“你威胁朕?” 惠帝垂下的手,在颤抖,张张合合,全是冷汗。 不,他知道,不是威胁,是逼,是强取豪夺不由分说地抢。 容九,好本事啊。 萧殁轻启唇,字字铮铮:“我给你选择,退,或者死。” 死…… 惠帝大笑,笑到无力,瘫软。 不痛下杀手,只是扔了一把刀,让人挣扎,结果,抵不过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萧殁沐着火光,转身。 殿中,惠帝一声叹:“你越发像她了。”嗤笑,“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片刻沉默,萧殁轻声:“那,有何不好。” 言语中,有隐约的笑,无奈的,宠溺的。 惠帝失笑,这种叫做容九的毒,深种,无可救药了。 当夜,惠帝急召百官,宫墙之上,擂起了鼓声,上一次,响鼓,是先帝驾崩之时。 是要改朝换代了。 长信殿的烛火不眠,殿中,一纸诏书,惊了百官,乱了风清的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国之乱,烽火将燃,朕夙夜孜孜,寤寐不遑,奈余而力不足,年迈之人,将以寿终,且,殁王皇十子逸遥,文才武略,深得朕心,遂特此诏曰,十子萧殁克承大统,三日后,继朕登基。” 风清惠帝退位诏书,不过两日后,传遍了三国。终于,乱了云起的平静。 大概也只有荣景宫里,还能如此安逸,只有容九,能如此惬意地喝着小酒,吃着三千将士四处寻来的杨梅,抬抬眼,懒懒看着殿外风风火火的男人:“哟,来得真快。” 八成,这风清的火,刚烧到了云起。 这不,耐不住了吧。 云宁止缓缓走近,站在案几前:“那日,我便应该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将你拦下,也好过给了你四天时间,叫你翻天覆换了风清的天。” 云宁止站着,容浅念躺着,她一抬眸,却像睥睨,眉头挑出那样张狂得意的弧度:“拦我?你拦得住吗?” 云宁止无言以对。 拦得住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容浅念笑了,随手拈了一块杨梅,放在嘴里,舔了舔指尖,分明痞气的动作,竟叫她做出一股子魅惑来,她问:“怎么,怕了?” 怕?怕什么? 他怕的也不过这女人一脸洋洋得意胸有成竹的模样。 “即便萧殁为帝,你还是镕栖皇后,是朕云起的皇后。”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女子,云宁止的脸越发沉了,“云起万里疆土,不计将士,朕要的,自然守得住,有何惧?” 这一须臾,他忘了江山,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容九,一个叫他失魂丢魄的女子。 容浅念眼珠一转,拖着调子:“且。”用鼻子哼哼了一句,“虚张声势。” 他脸一黑,想骂她小人得志来着,只是,小人似乎也形容不得她这般无耻腹黑。 虚张声势吗?那好。 语气势在必得,他说:“容九,你,朕要定了。” 一口咬碎了嘴里的青梅,妈蛋,居然是甜的。 最近某人突然嗜酸,所以,她很不爽,吐出一口杨梅核,秀眉一拉,语气很火大:“诶,云板砖,你是不是被我两板砖拍傻了,大冬天的,乱开什么烂桃花啊。” 虽说她打家劫舍,为富不仁的,可是路边的野花她可从来不采。诶,魅力这个东西,和麻烦对等啊。 对此,容浅念甚是头疼。 容浅念愁眉苦脸得很明显,云宁止脸黑眼沉的也很明显。 “朕受了两板砖自然要讨回点什么。” 两板砖换一个皇后,丫的,异想天开啊! 容浅念抛起一颗杨梅,张嘴接住,酸的,嘴角笑开了,道:“胃口太大,当心撑死。” 真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子,比起胃口,谁比得过她。 一碟杨梅见了底,云宁止看着越发不顺眼,对着殿外,道:“传朕旨意,两日后,行封后大殿,普天同庆。” 两日后,萧殁登基,容九为后。 倒要看看,这天还能怎么掀。 容浅念对着空盘子,吐出一颗子,抬眸,盈盈地笑:“哟,赌大了。” 眼里,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视线相迎,她漫不经心,他冷若冰霜。 “你敢吗?朕倒要看看,朕能不能将你容浅念的名字写进云起的皇谱,以镕栖皇后之名,入朕皇陵。” 容浅念轻笑出声,起身,拂了拂裙子,欠身,行了个礼:“臣妾谢主隆恩。” 天底下,哪有她不敢赌的。 云起皇陵依山而建,临于帝京之上,靠皇宫北宫门。 夜里,笼山笼雾的皇陵森冷,重重守卫严阵以待,火把亮得幽冥,死寂中,偶尔有山间的夜鹰嘶鸣。 这夜,甚是鬼魅。 忽然,一阵风过,火光一闪,地上暗影窜动,随即,咚得一声响,倒地的男人眼一翻,昏暗里,一个窈窕的身影,一身红衣,黑纱覆面,眸子,若那烛火,明明灭灭忽闪忽闪。 男人颤着手指:“你!” 第272章 非去不可(4) 眼儿一转,吐了两个字:“我去!” 声音猫儿般,懒洋洋的,粗声粗气的骂咧话,叫她说出了一股子邪气。 男人再次艰难地嘶磨:“你……” “你去!” 话一落,扬扬手,随即一声倒地闷响:“咚!” 就这么去了。 女子蹲下,撑着脑袋,眯眯眼笑:“乖乖哒。”晃了晃一只纤细瓷白的手,“我会给你留下亵裤了。” 随后,上下其手,扒! 片刻,男人光着膀子,嘴里塞了袜子,在风中发抖,某人一身侍卫服,挽起长发,衣冠楚楚。 造孽啊! 这造孽的衣冠禽兽,正是容九是也。 于是乎,这苍蝇飞不进一只的皇陵里,某人横着走。 擂鼓响,正是轮班时,火把扬起,对面喊道:“天王盖地虎。” 天王盖地虎? 容浅念想了想,也举起火把,接了下句:“小鸡炖蘑菇。” 亘古绝对啊!走遍古今都不怕! 然,对面军大哥一声吆喝:“什么小鸡炖蘑菇?”举着火把走近,又一声吆喝,“谁在那里?” 容浅念嘿嘿一笑,躬身作揖:“大哥,是小弟。”扬手,挡着光,唇角咧得很大,“小弟是来接班的。” “耿大林呢?” 耿大林? 哦,被扒光了晒月光浴呢。 容浅念随口胡诌,很顺溜:“家里老婆跟人跑了,这会儿正捉奸呢,便差小弟来顶一下班。” 军大哥半信半疑:“那他怎么没告诉你暗号。” 尼玛,谁说天王盖地虎对小鸡炖蘑菇的,扯他丫的蛋。 眸子又是一转:“这不是家里催得紧,一着急便给忘了。”容浅念掩着嘴,凑过去碎念,“这老婆要跑了大林可怎生是好,又得了那样的病。”又是摇头,又是咋舌,“诶,啧啧啧。” 那种病,哪种病?往邪恶里想。 只是,这军大哥柴米油盐都不进:“你是谁部下的?”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容浅念脑中闪过一串风行古今的名字,哪一个最流行呢,哪一个哪一个…… “二狗。” 容浅念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二狗啊。转眸过去,一个男人过来,黝黑的脸,五官是那种看了第二遍不记得第一遍的大众脸,长得壮实:“二狗,怎么还不进去,忘了大林怎么嘱咐的了?” 和谁说话呢?容浅念眨眨眼,黑夜模糊了男人黝黑的脸,只有一双眼,盯着……盯着她看。 哦,原来她有个这么流行的名字,二狗。 “大哥,你看?”容二狗笑得谄媚。 军大哥看了看黝黑哥,又看了看容二狗,大手一挥:“好了好了,快进去守着,封后大殿在即,皇陵可不能出现丝毫的差池。” 容二狗附和:“大哥说的是。” 随后,容二狗与黝黑哥一起快乐的玩耍,哦,不,快乐的守皇陵。 容二狗问黝黑哥:“你是?” 她确定,她不认识这位黝黑哥。 黝黑哥四下瞅了瞅,见没人,抱拳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容二狗恍然大悟了,走狗,哦不,密探遍天下。 “二狗很难听。”容浅念笑眯眯打着商量,“下次要记改进哦。” 黝黑哥垂着头应着。二狗难听,下次二楞。 容二狗问:“天王盖地虎的下一句是什么?” 黝黑哥回:“滚来滚去。” 容二狗愣了,耳边嗖的一声,黝黑哥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容二狗咋舌,果然是暗卫滴干活。 越往里走,越是森然,寒气渗人,容浅念举着火把,寻着石阶往皇陵深处走,四面环壁,点着微弱的油灯。 容浅念丢了火把,端着下巴想:居然一个守卫都没有,是云起装逼?是外面守卫太严?还是里面杀机暗藏? 正想着,忽然风刺响,箭尖扑面。 靠,搞突袭啊,果然是杀机暗藏。容浅念凌空一跃,左脚踮着墙壁,一个侧翻,落地,拍拍手,扯唇…… 笑僵了。 刚刚一枝独秀,现在是神马情况?墙壁,墙顶,四面八方全是箭矢。 “卧槽!” 骂完,上蹿下跳,躲箭雨。左脚踩下,右边墙上箭出,右脚踩下,左边墙上箭出。 原来玄机在脚下! 容浅念纵身一跳,踮着左右墙壁,一个全空翻,落地在石板外,拍拍手,长吸一口气…… “咳咳咳。”容浅念被一口冷风呛到,眸子一瞪,“还来!” 箭矢,从墙顶而来,来势汹汹。 妈的,阴魂不散!容浅念继续上蹿下跳,脚落地便是一阵箭雨。她继续躲,继续踩机关,继续出箭……循环循环……第一次,她容九累得像狗,做了个名副其实的容二狗。 “茯苓个狗崽子。”容二狗喘着粗气,一声大吼,“老娘要宰了他。” 一句话后,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影从天而将,挡在了容浅念身前,他道:“王妃,你先撤,属下顶着。” 容二狗定睛一看,原来是黝黑哥,顿时,感激涕零:“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啊,兄弟,你顶着,明日个见了你家主子,让他给你升官发财讨老婆,本王妃这就撤了。” 说着,脚下生风,撒腿跑开,跑了一段,回头,一脸悲戚:“你等着,本王这就去宰了做机关的那个狗崽子。” 说着,跺了跺脚,箭矢来得更猛烈些了。 容浅念跑了,去哪了?宰狗崽子去了。 这夜正浓,璇玑府里,风过,烛芯明灭了一下。 “公子,夜深了。”小厮掌灯,道了句。 背着手站在窗边的男人抬手:“宽衣。” 又出来一缕风,烛火摇曳。 忽然,一只手,搭上男子的肩,轻拍了拍:“爷,奴家伺候您就寝可好?” 娇滴滴的女声,矫揉造作,火光下,女子的手葱白如玉。 男子明显身子怵了一下,转头,声音怯怯:“你、你是什么人?” 哇,小骚年啊,白嫩的皮肤,水汪汪的眼,朱红的唇,两颊一点婴儿肥恰到好处,好俊俏的一张娃娃脸,容浅念吞吞口水:好嫩的小骚年。 第273章 同志们,辛苦了(1) 这小骚年正是璇玑府的长孙,茯苓,容浅念要宰了的狗崽子。 “咳咳咳。”脸色一正,容浅念整了整脸上的面纱,道,“贼人。” 小骚年脸色一白,后退:“你想,想怎样?” 这语气,越听越像猥琐大叔调戏良家妇女的调调。 容浅念笑了,挑挑眉:“哟,还没有开过荤吧,瞧把你吓得。”手凑过去,拍拍茯苓的肩,哄道,“不怕不怕,姐姐不是淫贼,就是来借一样东西。” 不是淫贼?那就是贼了。 “你要什么?”茯苓的脸还是很白,一步一步在后退,抵在窗上,一个腿软扶着。 女子慢条斯理的步子,一步一步靠近,俯身凑到茯苓眼前:“云起皇陵机关布局图。” 他大惊,脸刷白:“你怎么知道……” 世人都道,云起皇陵出自璇玑老人之手,殊不知,那机关重重天衣无缝的皇陵为璇玑老人的嫡孙茯苓所设,当年,茯苓才七岁。 如此瞒天过海,一瞒就是十几年,她如何得知。 她是这样解释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的样子:“因为我会如来神掌,猴子请来的逗逼也别想翻过我的五指山。”脸,凑近一分,她笑眯眯问,“懂了吗?” 对此,茯苓小骚年瑟缩了几下,一脸怕怕,缓缓地,诚实地,怯怯地摇头。 容浅念一副‘我懂了’的神色:“意思就是你是猴子请来的逗逼。”脸忽然说变就变,蒙着黑纱的脸,一双眼尤其亮,又是骗又是哄,“乖美人,图纸交出来,不然可别怪姐姐不懂怜香惜玉。”说着,五指成爪,对着茯苓张牙舞爪了几下。 茯苓又瑟缩,白嫩嫩的脸颊两坨天生的婴儿肥更红了,眼窝儿泪汪汪的:“没、没有图纸。” 没图纸,那她怎么进去?不说里面天罗地网,就是外面那箭雨也难过。 容浅念眸子一眯,三分戾气:“璇玑那个老头没教过你吗?小孩子不能撒谎。” “我没撒谎。”茯苓小骚年红着眼眶,怯生生,又可怜兮兮,“先帝不允璇玑府留任何相关图纸,唯一一份,在圣上手里。”耳根子红红的,挪着碎步后退。 他退,容浅念就进,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瞧着茯苓,嬉笑:“瞧瞧,这耳根子都红了,还说没有骗我,再不听话我就扒了你!” 少年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耳根子更红了,细弱蚊蚋的声音,支支吾吾颤颤巍巍:“你,你靠的太近。” 瞧瞧,这害羞纯情的小模样。 容浅念嘴角一扯:“尼玛,这年头还有此等小鲜肉。”脸又一变,冷了,容浅念抱着手,阴声阴气,“真没有?” 茯苓点头,小泪珠滚啊滚的,甚是招人疼。 容浅念甚头疼,想了想:“那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退而求其次?茯苓颤抖了一下,就听见女子理所当然地语调,“就要你了。” 茯苓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容浅念脸一黑,一脚踢过去:“这是要我拖你走啊。” 于是乎,茯苓被某人拖出了璇玑府。 这真是个闹腾的夜! 次日,天刚放亮,荣景宫里楚帝驾到,被扰了回笼觉的某人垂着眼,骂了句:狗鼻子。 “昨夜,睡得可好?” 云宁止倒是自觉,落座,倒了一杯茶,好似家常。 容浅念趴在案桌上,撑着下巴,眨眨眼:“看我面色红润细腻有光泽,你说呢?” “昨夜里有人闯了皇陵。” 云宁止似有若无的审视,某人面色红润细腻有光泽,倒是好看,毫无慌乱起伏。 哦,有人就算做了贼,也不会心虚。她很义正言辞:“一定是你云家的祖宗生前作恶多端,死后都不得安宁。” 她的话里,一分也信不得。 封后大典在即,皇陵动乱,他不信与她没有干系,只是,有何干系? 云宁止深深凝视,似要刺穿她眼底的笑,看到最深处的颜色:“容九,你在耍什么花样呢?何以我半分不得揣度。” 难搞的家伙,鼻子跟狗似的,眼睛跟孔雀胆似的。 容浅念似笑非笑的,眉眼一挑:“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封我为后的是你,为我加冕的是你,要普天同庆行封后大殿的,还是你,我可什么都没做。” 是啊,好像什么都没做,只是依着容九的性子,不做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反倒更叫人不安。 “我也奇怪,明明都是我一手促成。”眸光相迎,那丹凤的眼扑扇,毫不闪躲,他恍惚了一下,“我却有种一步一步跳进陷阱的感觉。” 分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好似什么都在她掌间,到底她攻的是心?还是计? 兴许,攻心攻计她都做尽了。 诚然,容浅念嘴里不会有真话,也不会有好话,她道:“疑心是一种病。”眸子一拉,调侃的笑,重重咬字,“得治!” 云宁止的脸青了。这女人,真有气死人不眨眼的本事。 这时,殿外宫人来传:“皇上,璇玑老人在明华殿求见。” 云宁止敛了敛眸子:“何事?” “茯苓公子丢,丢了。” 云宁止沉吟,若有所思,倒是容浅念勾着唇,似笑非笑的:“这些个猴孩子,真不让人省心。”挥挥手,“你去吧去吧,我有些乏了,要去眯会儿。” 说着起身,打了个哈欠,说困,立马睡眼惺忪。云宁止眸光深邃,半响,道了一句摆驾。 “小样!” 容姑娘回头丢了个洋洋得意的小眼神,手指一勾,流苏撩起,唇角一扬:“这都望眼欲穿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床榻里,茯苓额间扎了一根针,动不得,一双汪汪水水的大眼睛,挤出泪花三两滴,甚是楚楚惹人怜。 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哟。 奈何,容姑娘实在不懂怜香惜玉,一脚踹过去,茯苓三两下滚到了角落,美眸一瞪,却见某个姑娘家的四仰八叉地占了大半张床榻,撑着头望过来:“怎么,盼着有人来救你?” 第274章 同志们,辛苦了(2) 茯苓瞪她:无耻! 容浅念笑着:“偷偷告诉你件事,你家皇帝陛下也不敢近老娘的床榻三米,别人敢吗?” 茯苓继续瞪她:野蛮。 容浅念伸出一只脚,蹭了蹭茯苓的手,诱哄的语气:“所以,乖乖哒,咱安安分分的,明天娘娘我带你去皇陵耍耍。” 耳根子一红,茯苓闭眼:不要脸! 归根结底,就是纯情良家小骚年遇上了无耻野蛮不要脸的女流氓。 上碧五十七年二月九日,楚帝行封后大典,云起举国同庆。 然,大典前夜,京都一片死寂,酒肆茶楼早早便关了门,灭了灯火,然后默哀:妖后啊妖后。 没有星子,也没有万家灯火的夜,便显得格外阴冷,骤然,城门大开,马蹄哒哒,昏暗的微光里,男子沐了夜色,黑色的衣袍染了寒凉,兜帽下的容颜模糊,只是一个侧脸,晃人心神,剔透的指尖缓缓解开披风,月下,容颜绝美,额间昙花盛开,怎敌他一分颜色。 魅颜谪骨,绝色风华,乃风清萧殁。 他来了,远赴异国,寻他的女子来了。 城下,千人伏地:“尔等参见王爷!” 声音极小,却那样叫人震惊,是不卑不亢,又是出自本能地臣服。 这,便是铁衣卫,是风清殁王的心腹。 未言,萧殁下马,一双蓝瞳望向一处。 男子立刻伏身:“王爷。”这男子,生得黝黑,可不正是二狗的赐名人,黝黑哥是也。 “她如何了?”嗓音轻淡,他容颜些许苍白。 “安好。”想了想,男子补充,“昨夜,前半密探皇陵,后半夜探璇玑府,没有入得皇陵,掳了茯苓公子。” “怎如此不安生。”似乎轻笑,一瞬便融了一瞳蓝色的冷冰,额间朱砂红艳,昙花美,美不过容颜。 那个女子啊,真真写进了他一蹙眉里,一轻笑里,揉了所有衷情与温柔。 地上男子有些犹豫了,欲言又止了一番才道:“茯苓公子被王妃藏在了。”微微抬眸,被那绝美的容颜晃了一下心神,立马低下,声音有些虚了,“藏在了榻上。” 额间那昙花骤然一凝,血色深红。 那女子啊,拿捏了萧殁的一喜一怒。 久久沉默,绝美的容颜沐了寒:“传本王旨,伏皇陵之围,待大军来前,不论死伤,护她周全。” 千人俯首,沉声:“尊令!” 字字铿锵,绕着云起帝都城,不散不息。 夜,越发森寒了,云起的冬天,冷得尤其干裂。 明华殿里,灯火通明。 “如何了?”云宁止背着身,窗外的天昏暗,映得眸光冷然。 这天,变了呢。 离道:“传位大典在即,八方大军入境,以贺新帝登基,除此之外,毫无异常。” 微微沉吟片刻,云宁止沉声:“可见萧殁?” “新皇继位,前往观星台祭祖,殁王并不在宫中。” “带了多少人马?”嗓音越发的森冷,染了云起冬日夜里的寒。 离微微怵然,回答:“三千。” 骤然转身,容颜笼着寒光,眸底暗沉地不见半分柔和。 “三千人马,若潜入云起,应该易如反掌。”云宁止好似自言自语,深邃的眼,奠下暮霭沉沉。 离大惊:“云起百万大军,殁王怎么敢?” 三千人马,闯云起万里城墙,百万雄师便是一人一冷哼,也能刮起一阵龙卷风,殁王何来的勇气,来赴死…… 萧殁怎么敢?怎么会? 然,云宁止轻笑一声:“若是朕,亦会如此,何况他。”眸间,竟柔和了几分颜色。 亦会如此…… 送死! 为了一个容九! 离抬眸:“皇上,若是、若是。”顿了顿,一咬牙,“守不住皇后娘娘。” 那便别趟这趟浑水了。 “那就用命给朕守着。” 语气不由分说,带着一股帝王的霸气,强硬。 继殁王之后,第二个……也许第三第四个,为了那个女子魔怔的。 离百般苦口:“皇上,何不……” 何不放了。 话被冷冷截断,语气冷硬:“是朕亲手将她从雪中挖出来,是朕让她活了,是朕第一个替她戴上凤冠,朕。”顿了顿,字字沉沉,“有这个资格。” 容九的毒,种得不浅,应该已经到了心肺那一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反正知道时,快要不可救药了。 “属下斗胆有一言要说。”离便斗胆了,咬字清晰,“风清惠帝有言,容九一女,可覆天下,凌四楚,成败皆为她念,然心性不羁,多祸乱。”抬眸,看着他云起的帝君,道,“不宜为帝妃。” 多祸乱……三个字,用来形容那女子,不偏不倚。 确实这样心性的女子,除非她甘于安逸,否则,入了宫廷,皇家的天难平,天下的天难平。祸国殃民,也不过与此。 “多祸乱啊。”云宁止似笑,轻叹着,“祸乱天下不可怕,可怕的是。” 离抬眸,只见他家皇帝主子,一脸……嗯,魔怔的表情,轻念着:“祸乱人心。” 是滴,所以说,那才是彪悍的祸害! 离脱口问了句:“那您被乱了心吗?”这问题,有点多此一举,瞅了瞅主子的脸色,喜怒不明的,离低头,“属下多嘴。” “是多嘴了。”云宁止倒不怒,但笑,“难道朕做得不明显吗?” 离脚下一个趔趄,额头上一颗斗大的汗珠。 我滴主子哟,要不要一副吃了毒药还死得甘心的模样。 容九的毒,厉害啊。 “明显,明显。”离讪讪了。 云宁止唇角微扬:“传朕旨意,烽火台点将,明日大典,三军随行,不容差池。” 脚下又是一个趔趄,额头好几滴豆大的汗,离苦逼:我滴主子哟,要不要这么明显。 这时,殿外的宫人脚步匆匆。 “皇上,皇后娘娘差人来传话了。” “说。” 第275章 同志们,辛苦了(3) 离敢打赌,铁定没有好话。 那传话的宫人哆哆嗦嗦的,好似很为难:“娘娘说,身体抱恙,不宜见风,明日、明日凤辇随行,携三两侍女同坐。” 凤辇随行?侍女同坐? 想得倒美,以为封后大典是游街啊。事关皇家天威,绝对不能应! 离心里热锅烧蚂蚁,自家主子不疾不徐,倒是有点担忧:“可宣了御医?” 离嘴角抽抽,主子呀,您操的哪门子碎心。 宫人支吾了:“娘娘不允奴婢们宣诊,娘娘说、说一群云起庸医,脑子里除了,除了。”几番欲言又止,一咬牙,学着那女子的语气,“除了屎就只剩药方子,混着一坨一坨的,有病无病上几坨,不吃死了,也吃屎了,熏着了、恶心了太子殿下,谁赔得起。” 说完,传话的那人瘫软在地,吓着了。 妈呀,这就是一国皇后嘴里出来的话,这要叫文武百官听去了,还不跪穿明华殿外的石板,大呼妖后。 世间女子,哪个能这么彪悍? 离吃屎的表情,默道:绝对没有。 云宁止揉揉眉心:“离,送几个教皇家礼仪的宫人去荣景宫。” 教得进去吗?离回:“是。”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皇上,那凤辇?” 千万不能应,皇家天威不可儿戏! 云宁止挥手:“准奏。” 妈呀,要不要这么没下限。 离脚下一个打颤:“以往皇陵朝拜,没有一位皇后是坐着轿子的。” 嗯,又是那一脸……魔怔的神情。 “那些人,都不是她。”说着,云宁止嘴角微微扬起。 离抹汗,不说话了。 有容九如此,祸害至深,天下默哀。 上碧五十七年二月九日,楚帝行封后盛典,东宫镕栖皇后秦氏入皇陵朝拜,京都万人空巷,举国同欢。 五万皇家亲兵沿路护送,百官随行,皇家礼乐一路吹吹打打,如此声势浩大前所未见。 还有更前所未见的呢,楚帝高坐骏马,帝后……高卧八人抬的凤辇。 云起自建国近千年来,这是第一位坐着凤辇行封后大典的皇后,可见传闻不假,楚帝宠后无度。 这位镕栖皇后果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信,你瞧瞧那凤辇上…… 凤辇之上,流苏层层,金色辉煌里,白纱翩翩,纱幔里,探出一只素手,左边挥挥,右边挥挥。 女子嗓音清澈,含笑,铃铛般荡开。 “同志们好。” 全城百姓一个踉跄,跌破了眼珠子。 这皇后娘娘,语出惊人啊。 素手,又游到了后方:“同志们好啊。” “同志们辛苦了。” “……” 然后,前后左右,一一招呼了个遍。这妖后,热情地叫人招架不住。 凤辇里,随行的女官三四个,或端端正正坐着,或老老实实守着,或目瞪口呆杵着。 “同志们,本宫爱你们。” 说着,容浅念飞了个吻,正要丢出。 “娘娘。”某女官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忍直视还是不敢直视。 容浅念眸子都没抬:“作甚?”手上忙得不亦乐乎。 “您不可伸出手的。”女官大人抹了一把汗。 容浅念手上动作一顿,随即一脚踢了绣鞋就往帘子外蹬。不能伸手,伸个脚总行吧。 女官脸色一白,赶忙上前挡住,哭丧着脸:“娘娘。” 容浅念不耐烦了,一脚踢得流苏乱荡,阴阳怪气的:“又作甚?” “脚、脚也不可。”女官满脸的虚汗,没敢伸手抹。 靠,脚也不让? 非要畏手畏脚的是吗?容浅念扯了个笑:“那我伸出个脸总行吧。” 话说完,她一脚踩在软榻上,翻了个身,手指一挑,一张脸窜出纱帐,三分含笑,七分调侃:“看这里看这里。” 十里长街的百姓惊呆了,惊傻了,不少腿脚软的,趴下了。 看到了看到了……妖后娘娘,哦不,皇后娘娘芳容。 瞬间,吓趴了一地。 “免礼免礼。” 这下,趴下的更多了。 “平身平身。”带着一股子江湖的侠肝义胆,五官精致的一张脸,竟生得几分妖气几分邪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勾人滴! 这妖后! “客气客气。” “平身平身。” “……” 皇后娘娘,一路四字箴言,喋喋不休,甚是热情,就差跳出凤辇,来个广场舞了。 妈呀,这真是一国国母?而不是江湖地痞?温柔娴雅呢?端庄大方呢?她要用这一套招呼来母仪天下?这个世界,很玄幻。 离,连连摇头,抬眸:“皇上,您看娘娘她……” 是不是太奔放了点? “由着她吧。”马上的某帝,看着凤辇发笑。 离闭了嘴,不说话了,又听得主子说:“命人将垂帘放下,莫要吹了风。” 放下?貌似垂帘是某位娘娘自个撩起来。吹风?是拉风吧,很拉风。 那边,凤辇之上,女子嚷嚷个没完,左右呼应精力十足。 离嘴角抽了抽,脱口道:“娘娘生龙活虎着呢,哪像病了。”背脊一冷,离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低头。“属下多嘴。” 诶,忠言,果然逆耳。 “可都准备妥当?” 离道:“这沿路至皇陵,大军严阵以待,以保万无一失。” 对此,离很咋舌,娶一个媳妇而已,用得着云起的几十万大军半壁江山吗? 诶,妖后,果然祸国。 哦,还乱心,皇帝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凤辇,深深看着:“这会儿安静了,朕倒不安心了。” 可不是,怪哉了,凤辇那边,手脚脸都没往外伸。 容浅念很大爷,侧卧凤榻,翘着一条腿,端足了皇后的架子:“伸手不行,伸脚不行,伸脸也不行,你们一个,两个。”素手,一排指过去,戳着一个一个女官的脑袋,她气急败坏地吼,“一个个是想憋死本宫吗?是想无聊死本宫的太子殿下吗?憋坏了无聊坏了,你们有几个脑袋赔?”语调甚高,“啊!有几个脑袋?” 第276章 吃俺老孙一挠(1) 干太子殿下毛事啊? 女官们手脚颤抖,牙齿哆嗦,用那仅一个的脑袋磕头:“奴婢,奴婢不敢。” 容浅念趴着软榻,抬抬手指着,懒懒地:“你留下给本宫捏脚。”抬抬脚,狠狠地,语气恶劣,“其余的,都给本宫滚下去。” 三两个女官面面相觑,低头如获大释:“奴婢这就退下。” 笑话,留下?留下捏脚还是找屎?纯找屎! 不一会儿,这陪坐的几个女官屁颠屁颠地滚下了凤辇,里头,容浅念继续耍大爷:“小美人,来给本宫好好捏捏。” 小美人缩在角落,杵着,眼睁得很大,水汪汪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跟受了惊不断拍打的蝶翼似的。 这楚楚模样,美人兮。 正是‘女官’茯苓! 容浅念用脚踢了踢茯苓的裙子,粉色的,她觉得甚是配他,笑得欢畅极了:“不要害羞嘛,眼下无人,过来,娘娘和你说说私房话。” 容浅念勾勾手指,茯苓还是杵着,唯独一双大眼,眨啊眨。 容浅念一拍脑袋:“哦,我忘了。”她凑过去,笑眯眯地,“不要叫哦。” 话罢,撩了撩长发,指尖多了根白森森的银针,对着茯苓小美人白嫩嫩的脖子就是一扎,小美人身子一软,张嘴就喊:“救……” 容浅念一掌下去,茯苓两眼一翻,将晕,不晕。 “我让你别叫的。”容浅念摊摊手很无辜,拍拍茯苓涂满胭脂还发白的小脸,哄着,“等会儿,要乖乖听话哦。” 茯苓软趴趴的,呜咽了几声,乖巧了。 容浅念浅笑嫣然。 风,忽起,流苏掀起,露出她的脸。 “十一。”一声轻喃若有若无,散在风里。 这世间,唯有萧殁唤容九十一。 风吹起衣袍,观望台之上,背影萧索,蓝眸沉下雾霭浓浓,他看着凤辇,流苏里,若隐若现的容颜。 一眼,恍如隔世。 “主子。” 视线不曾离开,萧殁淡淡嗓音:“如何?” 青衣望着观望台下人山人海,道:“十万大军守皇陵,二十万驻扎城外,五万沿路护送,宫中只留五万,除了边境大军,所有人马全部出动。” 一个封后大典,动用了云起六分兵力,楚帝真是下了老本啊。 萧殁只浅浅地轻笑,寒凉:“倾巢出动,云宁止他倒舍得。” 可不就是说嘛,昏君行径。诶,又一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 青衣没敢回话。 “右翼军到哪了?” 观望台下,凤辇已经走去了一段距离,萧殁凭栏,眸光越发深远。 “城外五里。” 眸光缠着凤辇,微微沉吟后,转身,容颜绝美:“一个时辰之后,攻城。” 青衣沉凝,思忖了一番,问:“以何名义?” “无义之师。”萧殁不曾深想,脱口便道了这四个字。 青衣大惊,单膝跪下:“主子三思。” 无义之师?史书该怎么写?大笔一挥:风清新帝挑燃烽火,乱天下之乱,平天下疆土。 左右,都是个暴君的下场。 青衣极火燎原的,又道:“主子,何不找个理由,忠义之师的理由并非没有,若是以王妃……” 冷冷的嗓音打断:“我不愿她被史书载为红颜女子,那我便为她做一回暴君何妨。” 何妨? 也不何妨,就是天下史书,都得记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留着给后人你一嘴我一嘴,闲暇无聊时骂上几句暴君。 负尽天下不负卿,只是,何必? 青衣劝:“主子……” 萧殁抬手:“罢了,我已决定。” 青衣张张嘴,终究是罢了口。 诶,这挑起战火,乱天下和平的罪责是担着了。 “青衣,率铁衣卫攻入云起皇宫,于一个时辰,与右翼军汇合,三军入皇陵。” 凤辇已远去,萧殁缓缓踏下了观望台,神色怅然若失。 青衣随行,问道:“那主子您呢?” “我的女人在等我。” 眸间,昙花绚烂,温柔了容颜。 他燃了满城硝烟便来了,将踏着烽火独去,甘愿不仁不义负尽天下,因为,她在等他。 世间多少人会觉得这样一个理由太苍白,承载不了这天下之重,当然,青衣也这么觉得,只是张张嘴,却没法子开口。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他就是甘愿。 此时,已过午时,云起皇陵外。 “帝后朝拜。” 司礼监尖细的嗓音绕着皇陵外,久久回荡不落。 帝后朝拜?尼玛,古人真是一套一套的,刚刚跨了什么劳什子火盆,现在又要跪膝盖。 她容九顶天立地,不跪父母不跪皇帝,跪一群死人,她丫的抽风吗她? 于是乎,一群司礼监的老头子看着皇后娘娘眼望四天充耳不闻纹丝不动。 “娘娘。” 身边的一干女官都急了。 容浅念一脸迷惑:“嗯?” 我滴娘哟,装啥呢?装傻啊。 女官相互打了个眼色,又铺了一块垫子:“该跪拜先皇了。” 容浅念眸子一转,随即,一声哀嚎:“诶哟,本宫的肚子哟。” 那女官都快哭了:“娘娘。” 云宁止侧眸,望了一眼容浅念的肚子,这是第多少次了,嗯,数不过来了,次次少不得那句:太子殿下有个什么闪失,你们赔得起吗? 他萧殁的种,在他云起的地盘,真真嚣张跋扈。 云宁止冷眼看着,还有什么花样。 “本宫虽也想三跪五叩,略尽本宫的孝意,奈何腹中太子殿下闹腾,本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抚着女官,龇牙咧嘴的倒是有模有样,“诶哟,又闹上了。” “娘娘。”女官们不敢劝这位,便指着另一位,“皇上。” 云宁止挑挑眉,看容浅念。 她卷着手绢,抹着莫须有的汗:“皇上啊,昨儿个还宣了御医说本宫体虚气弱,这药方子才刚下,万一动了胎气,让太子殿下磕着碰着了哪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臣妾可真就罪过了,实在无颜面对云家列祖列宗啊。” 第277章 吃俺老孙一挠(2) 是无颜面对萧家的列祖列宗吧。 昨儿个不是说,有病没病吃一坨,不吃死了,也吃屎了,熏着了、恶心了太子殿下…… 她这性子,要她下跪,指不定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云宁止头疼了,挥挥手:“免了跪礼。” 司礼监的老古董们一听,都炸毛了,大司马秦仲豪第一个就不答应:“皇上,万万不可。” 云宁止正欲开口,身侧的女子抢先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平坦的腹:“大司马大人,这太子殿下,有个什么闪失,你赔得起吗?德妃姐姐那肚子啊。”摇摇头,咋舌,“啧啧啧。” “你……” 大司马满脸铁青,她却言笑晏晏,大红的凤袍曳地,发间凤凰鸣鸾,垂在额间一点金色吊坠,胭脂妆点下,美得张扬。 江山多娇,怎敌她唇间一弯浅笑。 云宁止提声,道:“不得异议。” 话落,撩起龙袍,一国之君跪地三叩,百官俯首,九叩。 唯有容九,直直站着,凤冠下,滑落一缕头发,自在地乱着。 鼓声响,午时已过三分,司礼监又道:“百官朝拜。” “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贺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宁止扬手欲开口,女子的嗓音先了一步:“众爱卿平身。” 云宁止脸一黑,百官在风中颤抖。 皇后的御用女官们跺脚了,恨铁不成钢了:“娘娘。” 我的娘娘啊,这套礼都教了多少遍了。 迟了半响,云宁止才道:“众爱卿平身。” 百官这才起身,各自摇头。 朝拜的人,一波完,下一波,折折腾腾又是半盏茶功夫。 “吉时已到,入皇陵。” 原本恹恹欲睡的某人眸子一转,亮了,伸出一只手:“美人儿,搀着本宫。” 一只僵硬的手抬起,微微有些颤抖,背后,银针相抵。 半响,皇陵深处,容浅念落下脚,只踩三分,有些不稳。 “小心。”身侧云宁止扶了一把。 尼玛,一块砖,踩三分,多一分,万箭穿心射成马蜂窝。 小骚年,你狠! 身侧,‘某女官’弱弱地打了个颤,张张嘴,发不出声,后背还是抵着银针。 一把推开云宁止,容浅念似笑非笑:“机关重重,防贼呢。” “先祖圣明。”云宁止面不改色,“防你。” “这样啊。”容浅念笑得深意,忘了一眼皇陵深处,已经近了,她若有所思着,叹气,“诶,大概你驾鹤仙去之时,你家先祖得指着你鼻子骂不孝子,竟把我这小贼带了进来。” 忽然,石门大开,入眼,富丽堂皇。 容浅念眼睛一亮,哇,好多宝贝啊。 云宁止轻笑:“你要的东西,在这皇陵之中。” 眸子一眨,容浅念打了个响指:“bingo!”心不在焉地回着,一双眼,哪里发光就往哪里瞅。 妈的,云起真他妈有钱,给这这群死人作践了。 云宁止拉着她避开一处机关,某人看的入迷了,竟没有挣开,他问:“想要什么?” 她转眸,亮晶晶的眼,笑着道:“你家先祖。” 云宁止一怔,便在那一须臾,女子反手一转,擒住了他的手腕,脚步乱,万箭齐发。 咚…… 一声巨响,石门被关。 此刻,皇陵大乱,呼天抢地,不进光,昏天地暗。 “皇上!” “保护皇上!” “刺客,有刺客。” “……” “何来刺客?” 混乱中,有人大喊一声:“娘娘,是娘娘,刺客是皇后娘娘。” 哦,原来是妖后作乱。 又有人大喝一声:“拿下刺客!” 箭矢乱飞中,离一声令下:“皇上有令,活捉!” 隔着石门,忽然,一点亮光乍现,照着鸣鸾的凤冠徐徐生辉。微光里,女子一身大红的凤袍夺目,她一把扯下凤冠,拔了夜明珠,照着石墓中,眸子比手里的夜明珠还要亮上几分。 云宁止一声嗤笑:“难怪你愿意为后,原来是打着石墓里这颗珠子的主意。” “不知者不罪,云家列祖列宗不会怪罪你的。”容浅念不咸不淡地说着,眼珠子可劲盯着石棺里瞧。 真是个宝贝啊,一颗珠子,含在嘴里,居然让云起这开国的老家伙八百年都不化,不知道取下珠子,会怎么样?是变成一坨灰呢?还是变成一滩水呢? 越想,容浅念越手痒。耳边,云板砖的声音她觉着很刺耳:“这陵墓中,你要什么我都允你,独独锁魂珠不行。” 容浅念这才抬眸,盈盈一笑:“那可怎生是好?我偏偏要那颗珠子。” 如此含笑,却势在必得。 容九要的,至今还未失过手。 沉凝了久久,云宁止开口:“我若给你。”顿了顿,竟有些慌促,“你可愿留下?” 云宁止觉得他一定是疯了,竟忘了皇家祖训,忘了礼仪忠孝,拿他天家的皇权,拿他一国之君的面子,去做这样荒唐的交易。 然,还这样满怀期待。 等来的,是容浅念一声轻谩冷笑:“不要试图和我做交易,我若想要,不要你给我,因为我会。”顿了顿,嘴角一扬,“抢!” 他怎么忘了,容九从不做公平的交易,她喜欢强取豪夺。 果然,对她,怀柔不管用。 云宁止脸色已变,眸光冷若冰霜:“没有我,你走不出这皇陵。” 哟,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容浅念就无奈了:“吃了那么多次亏,怎么只长头发不长脑子呢。”语调一沉,额间一点金色垂吊刺眼,她道,“我容九要走,上天入地刀山火海,谁能阻我。” 谁能? 只是,他如何能放他离开。 云宁止抬手,按下。 石门大开,后面,是云起千百将士,刀枪剑弩相对。 云宁止道:“你走得了吗?” 妈的,这么多人。 第278章 吃俺老孙一挠(3) 容浅念一把撕下了凤袍的裙摆,挽起长袖,字字铮铮:“都给老娘滚,不然。”夜明珠坠地,溅起碎裂的微光,她道,“死!” 死字一落,她纵身一跳,墨发飞扬,四面八方,银针森然。 躲得过千万箭矢,躲得过容九的银针吗? 血流成河…… 此时,已到未时,云起的天,大变,风雨欲来。 宫中,骤然哄乱。 “不好了,不好了。” “走水了。” “明华殿走水。” “……” “有人逼宫。” 突然,宫墙之上,战鼓擂响,声声震耳欲聋。 “是大军。” “是风清铁衣卫!” “铁衣卫逼宫!” “……” 喧嚣声一片,六宫无主,皇廷一片混乱。 宫外,铁衣卫的旗帜狂舞,书着一字:殁。 上碧五十七年,二月九日,云起封后大典时,宫变,大乱,史称帝后之变。同日,未时三刻,云起城外,大军来犯。 烽火台上,云起将士大喊:“城外何人?” 回应了三声巨响。 “砰……砰……砰!” 城门大震。 “不好!” 一声惊叫,乱了守城大军。 “有人来犯。” “……” 云军大喊:“擂鼓,快擂战鼓!” “是大军!” “是风清大军兵临城下了。” “……” 混乱里,战鼓连连,城中,烽火台上,点起了一簇明火。 城下,右翼军的军旗飞扬,久久,只闻一声震天动地,道了一个字:“攻城!” 千军万马,兵临城下,这烽火之乱,燃了。 史书记载:上碧五十七年二月九日,风清来犯云起,挑染硝烟,乃无义之师。 已过未时,皇陵之内,血色蔓延,汹涌,绕着石墓,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箭矢刀枪,沾了血腥,在微光里刺目。 短短半个时辰…… 她大开杀戒,在这云起的皇陵中,葬了千百亡灵,然,她只是徒手,血色淌了一地,溅得满墙皆是,唯独她不沾一点血腥,立在石墓之上,穿着云起的凤袍,那般恣意狠绝。 她说:“差不多死绝了吧。” 是啊,全军覆没。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云宁止亲眼所见,这个女子的手段,有多狠,有多可怖。 云宁止站在一地的尸体中央,借着微光看着女子:“你在我皇家陵墓里大开杀戒,你说。”云宁止冷笑,“朕要拿你怎么办?” 容浅念笑笑:“很简单,要么你死,要么我死。”眸子一转,竟还是那般懒懒的,“要我死嘛,你还不够格。” “我断不会让你逃。” 也断不会让你死…… 云宁止却沉默了。 容浅念敛了笑,眸子骤然一寒:“那就拿命来。” 话落,她滚着棺木而过,一个猛扎,毫不迟疑地伸手锁喉。 云宁止连退几步,借着轻功闪躲。 落到地上,又是毫不迟疑地捡起一支箭,后脚一踮石墓,跃起,箭尖对准云宁止心口。 真真狠心的女子,不留半分生路呢。 他冷笑,终是拔了剑,灌了内力,剑刃出,她猛然侧身,一手下意识护住腹部,一手抓起地上的尸体一挡。 血,染上了她的衣裙,凤袍深红。 还是沾上了,味道真腥,容浅念皱皱眉,扔出手里的尸体砸向云宁止,他退,她却进。 云宁止打落那横来的尸体,猝不及防,眼前是女子微微嗪笑的脸,还有她沾了血红的手,高高扬起,箭矢扎下。 猝不及防,他退,却无退路。 嘶…… 裂帛撕碎,箭尖入骨三分,毫不手软。 这个女子,狠心得让人心寒。 云宁止出掌,却只是擦着腰侧,她翻身躲开,退得远远的,擦了擦手上的血,笑着:“身手不错。”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就是比我男人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这个时候,还要在他心头吹上一口冷气。 “怎么不对准心口扎。”他问,随手便拔了手上的箭矢,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踢了踢一旁的尸体:“你刚才让了我一招,这一箭是我还你的。”抬头,杀气尽显,“不过,不要让着我,我不会手软的。” 是的,她不会手软,素手成爪,已经袭来。 云宁止失笑,提剑,对准的终究不是她的心口。怎如何是好,对手这般狠绝,他却始终下不了狠手。 未战,他便已败。 她猛扑,狠手,直取命门。他剑刃一转,守,却未攻。 若那剑刃转向再偏一分…… 她大退,立于石棺上,抱着手,抬抬下巴:“哟,舍不得啊,一招留三手。” 云起战神,又岂止只有这几把刷子。 他一让再让……容浅念有点窝火,丫的最讨厌欠人情了。 云宁止却笑,回答得言简意赅:“嗯,不舍得。” 舍不得?大冬天的开什么烂桃花。容浅念眼一翻,爆粗口:“擦,纯找屎。”跳下石棺,猛扎下去,“板砖,看拍!” 一双素手,纤细瓷白,莹润的指甲,点点腥红。就是这么一双手,要人性命,信手拈来。 剑出,他笼了一身内力,指她掌心。 好家伙,终于出手了。 容浅念骤然收手,一个右侧,剑刃擦过左肩,断了一缕墨发,伏地翻身,毫不迟疑又出左手,抓向云宁止后背。 剑出,劈向她左手。 素手对剑,若她不退,非死即伤。 然,她不退,半分不退,直攻他后颈。 这个女子,次次都是赌命的招数。她怎么敢,怎么能,怎么狠得下手…… 叮…… 剑刃一偏,擦过她腰间环佩,骤然四分五裂。 “嗯。”云宁止一声闷哼,后颈,针入三分,疼得麻木。 终究,他狠不过她,收了剑,一败涂地。她赌命,次次大获全胜,果然,容九怎么会做亏本的生意,她便算准了,算准了…… 第279章 我要她死(1) “你算准了,我不会下手。”他动弹不得,眸子望进她眼里,似乎要刺穿,要看看这个女人的心,有多硬。 “嗯。”她浅笑吟吟,“你既舍不得,我怎么能让你舍得?” 云宁止一声干笑,苦涩,嘴角抿得发白,眸间,她渐远,走向石棺。 除了那颗珠子,云起,她毫无所恋。 容浅念托腮,看着石棺:要怎么撬开老家伙的嘴掏出宝贝呢?眸子流转。 好吧,老人家,无意冒犯。 默念了一句,容浅念手指一捏,卸了石棺里开国皇帝的下巴,顿时,一缕莹润的光从嘴里发出,伴着淡淡寒气。 容浅念眸子一弯,发亮发光:“哇,宝贝啊。” 可不就是宝贝,云起的镇国之宝,藏了快一千年了,还是逃不过某人魔爪。 魔爪一出,抓着一根簪子,在开国老皇帝嘴里掏啊掏,容小贼默念:“老人家,我会给你超度的。”掏到了!容浅念手一顿,念了句,“安心去吧。” 随即,珠子骨溜溜滚到容浅念掌心,白莹的光下,石棺里,空余衣物。 一瞬,就一瞬功夫,容浅念发誓她没有眨眼,怎么就没有了,一把掀开衣服。 靠,别说一滩水,一坨灰,就是渣渣也没有剩。果然……容浅念盯着手里的珠子,是宝贝!立刻藏进最里衣里,拍紧实了,这才放心,瞥了一眼石棺里的衣服,摇头:“罪过啊罪过。”又默念,“阿弥陀佛。” 罪过? 心里指不定怎么乐。 云宁止自始至终看着,竟也忍不住发笑。这狐狸,如何如此挠人心肺。 “笑什么,这就到你了。” 一声阴阳怪气,云宁止本就麻木的脸,抽了抽:“又玩什么花样?”莫名地有些发渗。 她扯唇:“嘿嘿。”笑得坏极了,走近,慢条斯理,那眸光,好似饿久了的狼。 准没好事! 半响后…… 容浅念拍拍手,揉揉肩,伸伸懒腰,一声吆喝:“骚年,撤!” 放眼望去,嗯,看不到脑袋,细细看去,墙根里,蹲着缩成一团,背着身肩膀一抖一抖的。 吓坏这孩子了。 容浅念走过去,抱着手:“不走,等着屎啊。” 茯苓小骚年颤颤巍巍地转身,哆哆嗦嗦地开口:“我、我腿软。” 容浅念嘴角扯动:“你不会要我拖你走吧?” 茯苓立马摇头,可劲地摇头。他哪里敢让这女魔头拖着,指不准像刚才拖那些侍卫一样,左一箭,右一针,拖出一身的窟窿来。 还算识相!容浅念踢了踢:“那还不快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恐吓,“不然我踢你。” 不是已经踢了吗? 茯苓小骚年脸色一白,摸爬滚打站了起来,腿软着,趔趔趄趄地跟上去。 前头,容魔头一脚踢开一具尸体,那模样,跟踢小猫小狗似的,嘴里念着:“真是造孽。” 又叨着:“阿弥陀佛。”下一句,经典衔接,“善哉善哉。” 然后,一个大摇大摆,一个一瘸一拐,走出了石墓。 又一半响后…… 石墓外,脚步很多,很杂乱,越发近了,声音便清楚了,喊的是。 “皇上!” “……” 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一团糟。 方一走进,援军都傻了,一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刀枪剑戟,趟了一地的血水,几百几千禁卫军都躺着,独独不见…… 有人大喊一声:“诶,圣上在哪呢?” 一片血色泥泞的荒芜里,寻不到楚帝的影子。 有人小声地揣测:“该不会……” 离冷冷截断:“圣上一定会洪福齐天的。” 洪福齐天?如果真洪福齐天会遇到这样的妖后? “圣上到底被那妖后掳哪里去了?” 人马倒是静了,各自深思,楚帝到底在哪? 忽然,断断续续,咬牙切齿。 “棺、材。” 棺材? 谁在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 “棺,材。” 又一声嘶哑,暗沉,磨牙。 这声音像…… 棺材?棺材! “皇上在棺材里。”有人一声惊呼。 于是乎,一干人呼天抢地,奔向石棺瞧去,这一瞧…… “我滴皇上哟!” 石棺中,某帝穿着开国皇帝的袍子,手交放于前,额上点了一点血红。 俨然,一副风光大葬的架势,某帝一张俊脸黑得很纯正。 一干人呆了。 云宁止咬牙,磨出两个字:“后颈。” 一干人等这才回神,离定睛一看,某帝后颈扎着一根银针,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离环顾了一圈:“太上皇呢?” 云宁止揉着脖子,咬牙切齿了四个字:“灰飞烟灭。” 众人一听,先是一愣,随即扑通跪下:“臣等该死。” 皇陵尽毁,杀人无数,锁魂珠被盗,开国皇帝的尸体灰飞烟灭,新帝躺在棺材里‘寿终正寝’,这一桩一桩罪行简直人神共愤令人发指! 所以,最该死的是谁?妖后! 新帝英明,自然能断是非黑白。 “东西侧门各十万大军,其余驻守皇陵出口。”新帝字字掷地有声。 嗯,这下逃不了了。 一干人等,点头的点头,领命的领命,只赞新帝圣明。 “朕要活的。” 额? 云宁止一字一字强调:“谁也不许伤她一分。” 一眼冷光,眼神里便写了一句话:伤她者,不饶! 一干人皆默了,默叹:妖后惑人,新帝受蛊。 且说说这偷了宝贝后逃之夭夭的妖后。 皇陵某一角里,某女一声暴喝:“妈的,再手抖,老娘剁了你的手。” 茯苓可怜兮兮地回头,手还按在墙壁的板砖上,他能不手抖吗?这墙上一百零八块砖,有九十八块里藏了机关。 继续手抖。 容浅念一脚过去:“让开,我来。” 第280章 我要她死(2) 谁来还不是一样,难不成九十八块能变成八十九块? 脱手了,茯苓不手抖了,嘴抖:“左、左三。” 容浅念一边照做,一边不忘回头,恐吓:“错一步,我扒你一件,想好了再说。” 茯苓想了又想:“右、右四。” 容浅念抬手,正欲按下右四。 “不。”茯苓哆嗦地喊,“右、右五。” 容浅念手一转弯,变了方向,吓出一脑袋的冷汗,悬着手,没敢往下继续,她吓着了,先还回去再说:“老娘决定等会出去就让你裸奔,把你脱了慰劳云起三军战士。” 茯苓小脸一白:“右、右五。”牙齿一颤一颤的,咬咬牙,“我确定。” 容浅念赏了个白眼,这才按下去。 砰,石门开了一扇。 容浅念眸子一弯,笑眯眯的:“哎哟,骚年,不错哦。”回头,甚是得瑟,“来给姐姐摸摸哒。” 说完,手一松。 “不……” 茯苓抱头蹲下,大喊。 容浅念眼皮一跳,转身,后背数枚飞镖扎来。 “擦!” 容浅念暴了句粗口。随即,一个侧翻,双脚离地,借着手的攀附,凌空翻了个转,那飞镖擦过肩,扎入墙上。 妈的,差点没给吓死。 “不、不能松手。”地上,茯苓抱成一团,抖啊抖。 丫的,马后炮! 若不是不能松手,容浅念一定赏他一顿拳打脚踢,这会儿也就能砸几个冷眼,动动嘴皮子:“你丫是脑子短线,还是舌头太闪。” 茯苓缩了缩脑袋:“上七,下三。” 容浅念一边照做,一边继续开骂:“伤着磕着我家太子殿下,你赔得起吗?” 话落,骤然,一声巨响:“砰!” 眼前石门大开。 一缕光漏进来,散了一室昏暗的冷,似乎,破晓。 一定是光线太刺眼,容浅念眼睛一红,刺痛刺痛的,她大骂,近乎嘶吼:“该死的,我家太子殿下伤了,你赔得起吗?” 她迎着光,映着一张脸,绝美的容颜,近在咫尺,她望得见他额上朱砂的纹路,望得见那一抹红色在晕染。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进了她的视线,狠狠撞进心口,哪哪都疼,张张嘴,都是酸的。 “你怎么才来。”身子微微晃了晃,这才发觉,这么疼,这么累,等了这么久,快要撑不下去。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狠狠抱着。她松手,闭上眼,任墙上暗器嚣张,因为他在,耳边,是那让她痴迷至此的温柔嗓音:“十一。” 容浅念张张嘴,想要应一声的,只是喉咙有点酸涩,没发出声,闷闷地蹭着萧殁胸口点头。 飞起,离地,漫天的杀机里,他只是望着她,那般心疼的眸光,叫人不敢看。 “受伤了吗?” 容浅念摇摇头,不肯抬头:“我不敢受伤,我怕伤着咱们家太子殿下,谁也赔不起的。” 声音有点哽塞,闷闷的,似乎压抑着什么。 他知道,她在委屈,她在极力隐藏她仅有的那一点脆弱。伸手,他捧着她,细细看着,她眼角,有泪光。 他想,有种疼,不会撕心裂肺,不会鲜血淋漓,就像现在,他心尖那处疼,随着呼吸一眨眼一蹙眉都在拉扯着。 他的女子,叫她心疼得想要掏出胸口那颗心来。 伸手拂着她脏污的小脸,沾了点点血腥,混着胭脂都掩不住的苍白,俯身,他细细地亲吻着:“是我不好,睡了太久,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在云起,是我不好,没能第一个为你戴上凤冠。”捧着她的脸,视线相缠,他说,“未能予你一方安逸,累你流离失所,是我不好。” “是,你不好。”她点头,眼角一滴泪一不下心就滑下了,她伸手一通乱擦。 萧殁心疼,擒着她的手不让,俯身,又是亲,又是舔:“疼吗?” 疼,他妈的疼死了! 她想这么吼来着,确实,她也吼了:“转过去!你敢偷看一眼,我就剜了你眼睛。” 墙角抱膝的某人抖了抖,眼珠子再也不敢乱瞟了,心里弱弱地想:这就是妖后的姘头啊。 “萧逸遥。”容浅念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扯着嗓子就吼,“你他妈的再不来,老娘就不走了,留下给云板砖当媳妇,让你儿子给他当太子,你他妈的再不来,再不来,我就。”她狠狠瞪着眼,忍住酸涩,“我就,就……” 就怎么样? 怎么样都不好啊,她就是这么该死的不舍得,大概两辈子长的出息,全栽给她家男人了。 半天,她头一抬:“我就……”肉偿! 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唇齿微凉,全是他的气息。 那该死的出息,又跑去了天涯海角,她软了心肠,乖乖任萧殁吻着。 “十一,我来接你回家。”他俯在她唇边,轻声呢喃。 她抬起脸,眼角酸酸的,委屈极了。 她说:“逸遥,我想你想得这儿都疼了。”手,捂着心口,那大红的凤袍揪成了褶皱。 他俯身,隔着衣衫,亲吻她的心口。 他懂,那种疼,就像他心口那一处喧嚣。 这会儿,已近黄昏。皇陵外,处处冷寂。 “皇上!皇上!”下马,男子扑通跪下,铠甲染了血,“出事了。” “说!”一身戎装,越发衬得云宁止侧脸肃冷。 “皇陵外守卫被攻破,有人闯皇陵。” “多少人马?” 沐血的将军惶恐至极:“一、一个人。” 离脱口惊愕:“一个人?” 一个人?对五千云起将士? 云宁止沉吟,侧脸极冷,若有所思。 “那人一身白衣,额间绯色朱砂,蓝瞳。他只说退,还是死,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全军。”语气一顿,微微颤了颤,“全军覆没。” “是殁王!”离大惊,“是风清殁王,他来了。” 那男子,那有着世间最美容颜的男子,他来了。 五千人马,全军覆没…… 第281章 我要她死(3) 风清萧殁,简直令人可怖。 楚帝一声冷笑:“朕猜准了他会来,却猜不准,他敢一个人来。” 与那个女子,真像啊。 大喝一声,令下:“皇陵外布阵,就是天罗地网,也得把人留下。” “是!” 陵墓外的天,渐进黑了,冷了。 此处,正是风光无限。 一双瓷白剔透的手,轻解女子罗裳。 容浅念一愣:“你干嘛脱我衣服?” 嘴上虽这么说着,身子又乖乖顺着,张开手,一双眸子环顾,这地方…… 诶呀,好害羞啊。 容浅念睫毛颤了颤,心肝抖了抖,突然想起一茬,回头狠狠睃了一眼:“不许回头!” 面壁的茯苓小骚年肩膀一抖,他才不回头,他想捂住耳朵,没敢动,还是听见了这么一番……没脸没皮的话。 “虽然干柴烈火的,但眼下十面埋伏,实在不是好时机,等我们回去继续。”笑了笑,“乖,忍着点。” 娘哟,这人好不知羞耻。 大抵萧殁也被她这口无遮拦的荤话给惊到了,手指一颤,力道没把握好。 容姑娘吆喝:“轻点,别弄坏了我的衣裳。” 瞧瞧,一边说着地方不对,时宜不合,一边乖乖配合……脱衣服,一双瞪着急色的小眼神,四处防狼。 解下她的外裳,萧殁道:“坏了便坏了。” 容浅念眸子一眯,张开手,打算任其脱下一件,嘴里继续语出惊人:“哇,你好……” 急色! 到底是谁急色啊? 话索性是没说完,她便披上了萧殁的披风,系紧了锦带,裹得严严实实的。 容浅念嘴角下抿。 诶呀诶呀,怎么不继续啊。 这色女! 萧殁揽着她,说:“等回到风清,我赔你风清的凤袍可好?”拂了拂她愕然的脸,“我不喜你穿着云起的凤袍,你只是我的皇后。” 容浅念脸一愣。 墙角,某骚年肩膀抖动,憋笑。 会错意的某人,顿时就散了一脑袋黄色泡泡,也不脸红,点头:“好啊,我要红色的。” “都依你。” 容浅念这才又笑眯眯的,拢了拢她家男人的衣服,又一脸白痴地凑上去嗅了嗅,脸色突然一变:“衣服上怎么有血?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这才发现,白色的下摆,沾了斑斑腥红。 “无碍,是别人的血。”他轻蹙眉,明明很小心的,怎么还是沾上了。 容浅念脸色变了:“你动手了?” “嗯。”一个字,淡然无痕。 容浅念断然不会知道,这无波无澜的一个字里,藏了多少杀机,多少生死。 因为,他不会告诉她,这白袍子上的一点点血腥,那是五千人染下的。 “谁准你动手了。”容浅念怒目相对,“万一又毒发……” 手指拂着她凉凉的唇角,断了她极火燎原的话,他哄着她:“乖,我没事。” “有事就晚了。”容浅念越想越后怕,越想越窝火,“左右翼军呢?铁衣卫呢?他们是干什么吃饭的,怎么能让你动手了?” 她啊,太护着他了。 这般护短的性子,他很喜欢。轻笑,软了软语气,与她说:“右翼军攻城,铁衣卫逼宫。” 容浅念的脸又是一冷:“不要告诉你一个人来的?” 他不说话,蓝瞳里有些不知所措。其实,他想说,他带了一匹马的,只是马死了,看着眼前女子愠怒的模样,还是沉默好了。 沉默,当然,就默认。 一个人?皇陵外有多少人马容浅念最清楚不过,要进到皇陵便只有一个法子,大开杀戒…… 容浅念脑袋一热,火气很大:“萧逸遥你丫的蠢蛋,没有千军万马谁准你一个人来的?” 万一伤着了怎么办,万一被捉了怎么办,万一毒发了怎么办,万一…… 容浅念第一次觉着,像万一这种过去式的假设也这么叫人后怕。 萧殁拂着她越蹙越紧的眉,他问:“我若不来,你怎么办?” 容浅念想也不想:“三十六计,总有逃生之计。”这次想了又想,认真回,“最多不过,我用美人计。” 那一套对云板砖还是百试不爽的。 萧殁俊脸一沉:“还好我来了。” 容浅念听着,笑弯了眸子。 半响之后,已过黄昏,陵墓外,昏昏暗暗的。 “骚年。”容浅念拱拱手,很是豪气,“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茯苓一双水水的大眼跟受惊的兔子似的,杵着没动。 “不走?”容浅念一手勾着自家男人,一手端着下巴痞痞地笑,“难不成你想留下慰劳三军?我上哪给你找那么多男人去?” 茯苓哆嗦地伸出一根手指,哆嗦地指着容浅念身后。 容浅念转身,大片火光映进眸底,眼角一跳,奶奶的,这么多。 “有我呢。”萧殁将她护在怀里。 容浅念只是笑笑,问茯苓:“这么多,你受得住吗?” 茯苓小脸一白,默默地往后缩了缩。自从遇着这妖后,他就没受得住过。 “丫的,阴魂不散。”低头骂完,再抬头,容浅念拉了个大大的笑,“哟,真巧啊。” 对面三十大军,候着她自投罗网,巧?她倒睁眼就能信口拈来地说瞎话。 云宁止下了马,望着那笑意浅浅的女子:“朕在此恭候多时了。” 恭候你妹! 心里各种问候过了一遍,容浅念这才笑着打趣:“这么客气作甚,圣上日理万机,小滴微不足道,哪里能劳烦圣上大人十里相送几番挽留呢,小滴实在受宠若惊啊。” 明明笑得很假,还能说得跟真的似的。张口圣上大人,闭口小滴,这分界线赤果果的。 “你是云起的皇后。”转眼,对上萧殁的淡漠的眼,他以一国皇帝之威,道,“是朕的女人。” 话才刚落,掷地有声地一句砸来:“女人你妹。”那姑娘还一声更比一声高,“老娘就睡过一个男人,我相公在此,你排得上号吗?” 第282章 我要她死(4) 云起一国之君的俊脸,青了。 “莫要急火。”萧殁轻声地哄,“对孩子不好。” 才一句话,上一刻还在炸毛的容姑娘,立马顺了毛,乖乖窝在萧殁怀里。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长见识了。 云宁止抬眸,冷若冰子:“她留下,朕可以放你生路。” “我既来了,便不会留下她。”他淡淡的语气,眸光未抬,凝着怀里的女子。 郎情妾意,真真刺了某人的眼。 “皇陵外近三十万大军,你觉得你走得出去?” 隔着皇陵的排排常青树,那人抬眸,一双蓝色的瞳透过青葱那样慑人:“皇城内四十万大军,皇陵外守了三十万,皇宫与帝都城下的十万云起军,对风清三十万人马,你觉得破城逼宫需要多久?” 云宁止骤然一退,惊了身侧的马。 破城逼宫…… 三十万大军皆乱了阵脚,这风清新帝,岂止深不可测,论起谋略,简直要人命。 “皇上!皇上!”皇陵外急报传来,“风清大军,破我城门。” 时间掐算得刚刚好,不晚一分,不早一分。 “暗度陈仓,声东击西。”云宁止一声冷笑,“萧殁,你好手段。” 眸光相视,萧殁目下无尘:“你救过我的女人,她若欠你,我来还。战,还是退。”启唇,分明淡漠的嗓音,如此冰寒,“你选。” 战,还是退…… 戎马多年,第一次有对他这个战神能如此势在必得。 云宁止一声冷笑:“援军不及,你即便破云起帝都城,也走不出朕边境大军。” 他似漫不经心,拂着怀中女子的发:“守边境的秦屿将军为夜帝心腹,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然,除尽内忧外患,方行仁政之治。”蓝眸微抬,毫无波澜,“我三十万大军,既能安然过你风清边境,何患无退路。” 是啊,他怎么忘了,萧殁善谋,他不战,不损一兵一将,便惑了云起边境百万人的眼。 除尽内忧外患,方能行仁政之治,不过一句话,萧殁胜了,攻心攻计是他的领域。 不战,已败。如何能甘心,云宁止只道:“朕的江山,不劳殁王指点。” 萧殁轻笑,并不指点,继续顺着女子乱糟糟的发,淡而随意的语气:“一刻时辰,风清大军入皇陵,迎我皇后。”还是那样无波无澜却咄咄逼人的语气,“战,还是退。” 战,还是退? 退,不,怎么甘心,怎能甘心,这个女子,怎么能放。 云宁止只看着那安静地女子,道:“破城如何,大战如何,你三十万大军还动不得云起国本。” 他竟有如此豪赌一场的疯狂念头,不管他的国,不管他的子民,只要能将他留下。 容九啊容九,你祸害不浅啊,惑了一国之君,祸了云起。 那安安静静的女子却突然开口,戏谑一般的语气:“袖手城池为红颜,新帝登基,你担不起昏君的罪责。” 云宁止一声苦笑,嘲讽。 他不要城池,不要国家,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 “我担不起,那么。”他冷视萧殁,“他呢?” 容浅念浅笑,说得理所当然:“容九既是妖后,她男人自然得做个暴君。”摊摊手,神色慵懒,“何况,我不想也不愿担你云起祸国殃民的罪责。” 容九,她并不善找借口,所以什么暴君昏君的说辞太蹩脚,她更适合强词夺理。 云宁止无言以对,死寂里,他铮铮看她,她眉眼良言写意,淡漠无痕。 暴动忽然而至,夕阳已下,火光大作。 “皇上,风清大军已临。” 来得真快啊,这样来势汹汹,叫人措手不及。 “我只问最后一遍,战,还是退。”萧殁字字沉沉,染了杀伐。 马蹄越发近了,燃了烽火,她,终归是留不住了。 久久,云宁止大喝:“全军听令。”微顿,嗓音撕扯得疼,“退!” 三军缄默,一个字,绕着清冷皇陵,不散。 还是败了,即便那样豪赌,到底哪里错了,哪里漏了,竟得了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不是不敢赌天下,是没有办法胜过她,这个狠心的女人。 云宁止问:“何不开口向我要,你若开口,我如何能拒绝你。” 这女子,她若能说一句软话,他又怎么能铁下心肠。 她嘴里,确实,对他没有一句软话:“抢来多省事,我这人最怕欠人情。” 容浅念从来不欠情债,她会当场就斩得干干净净。 她的性子便是这样,直接,果断,往人心口上扎刀子,眼都不眨一下。 “若是欠了,你可会还?” 即便没有情债,总有人情债。 容浅念却道:“云宁止,我不欠你。”她依着萧殁,风吹起白色的披风,里面凤袍不再,“皇陵中,我放你三次,还你救我一命。灭文臣,削大司马之权,还你许我皇后之位,还有,我既抓了茯苓,又何必等封后大典在你眼皮子底下以身犯险,我大可以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觉地刨坟盗墓,知道为何我难得光明正大了一次吗?” 确实,诚如她所说,她能偷偷摸摸,能神不知鬼不觉,那些藏在暗处的手段才是她擅长。 云宁止哑口,不能道一言,耳边只有女子字字铮铮:“我以妖后之名,担下这大逆不道之罪,还的是你云起的一颗锁魂珠。”喘了口气,她轻笑着问,“你说,我还欠你什么?” 容九啊容九,她狠心,却又这般恩怨分明,所以她总能无耻阴险得光明正大,确实,这个女子坏得顶天立地。 欠她什么,她计算精准,一笔一笔都算得清清楚楚。还欠什么,若真要计较…… 他这乱了的心,谁能平。 “我……” 开口,才一个字,她便截断,毫不迂回:“别说你的帝王心,我从未要过。” 云宁止哑然失笑,这个家伙,心肠不止冷,而且硬。 擦肩走过,云宁止似笑非笑:“萧殁,她啊,你可要看紧了。” 第283章 真土豪(1) 转身上马,云宁止带着他的千军万马,远去,卷起风沙狂舞,风沙下,小骚年跑啊跑啊跑。 容浅念眸子一转:“他什么意思?” 萧殁轻笑,将女子揽进怀里:“你如此模样,世间男儿如何能不动痴念。” 她抬头看他,他眸中,全是她的影子,勾着唇角笑着:“云板砖说得甚在理。”她踮起脚,凑过去亲了一口,“你可要看紧我哦。” 他微微俯身,凑得近了,唇齿相缠:“金屋藏娇如何?” 若是可以,如此也是好的,他的女人啊,太噬骨勾魂了,她还不知道,阴险张狂的她,恩怨分明的她,无情又重情义的她,狠心却明是非的她,有多叫人痴迷。 还有她笑莹莹的模样,弯弯的眉眼…… “我不喜欢金子,太俗气,玉怎么样,咱盖个玉房子,冬暖夏凉。” “好。” 他将女子抱在怀里,想重一些,倒是舍不得。 风沙又起,是风清大军来了。 “参见吾王。” 声音响彻,震天动地。 这是萧殁的兵,各个顶天立地,踏着云起的黄土,来迎风清皇后。 萧殁揽着女子,迎着风,于风清千万军人前,字字如铁:“三军为证,朕今日隆登大统,改国号萧容,虽未龙袍加身,誓以云起黄土,为朕之皇后加冕,朕以国号许之,奉为风清萧容皇后。” 他怀中,女子浅笑嫣然。 以国号许之,千百年来史无前例。 在云起的土地上,于三军前,以他之姓,冠她之名,这才是容九的封后大典。 “青衣率右翼军十万。” 右翼军跪。 “楚林率铁衣卫十万。” 铁衣卫跪。 “秦晋率左翼军十万。” 左翼军跪。 三军齐声:“恭贺皇后。” 声声震耳,响彻了云起的天,多少人听了去,或摇头,或叹息,或感慨,或苦笑无奈。 在云起的皇陵,风清儿郎跪地,万人朝拜,如此荣宠,唯萧容皇后一人。 今日,萧殁为帝,容九为后,没有文武百官,天为证,云起黄土为誓。她迎风而站,以一国之后的气度:“风清将士,不跪皇天厚土,不跪高位权贵,今日,你们既朝拜本宫,他日,本宫定护你们一世安逸,谋一方疆土不燃硝烟。” 女子声音轻灵,散在风中,缠绕着北国风沙,回荡不去。 护一世安逸,谋一方疆土不燃硝烟…… 她啊,从不会说大话,既是说了,便是天下为证,定要见识到这女子一世轻狂。 她有那样的本事,让人臣服,叫铁骨铮铮的风清男儿振奋,俯首:“臣等誓死追随,奉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风清殁王麾下男儿,各个膝下有黄金,如此一跪,自此,便是奉上忠诚与生命。 容浅念笑着看萧殁,与他并肩。 他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得萧容一人,此六宫无妃。” 底下,无一人置词,大概天下便也只有一个女子能站在风清帝王身侧笑看江山了。 得萧容一人,此六宫无妃。这是萧容帝下的第一道旨,为他的女人。 她笑得得意忘形:“不行,我要凭证。” “回去便下旨。”萧殁揽着她,背着皇陵渐行渐远。 别说六宫无妃,就是整个皇宫他也会由着她闹。 容浅念脚步一顿,忽然想到:“逸遥,咱家儿子还没封太子呢?” 萧殁抱着她上马,将她安置在怀里:“回宫后你来下旨。” 身后跟着的三军,都默了。以后啊,皇后娘娘说了算。 容浅念又问了:“万一生了女儿怎么办?” “你说了算。” 皇帝陛下纵宠没有下限。 “那我们再努力努力,将造人事业贯彻到底。” 皇后娘娘彪悍没有下限。 上碧五十七年二月十号,帝后之变落,风清大军破城回朝,不义之师大捷。 此后,云起镕栖皇后失踪,风清封后萧容。 此后,云起无后,风清无妃。 此后,萧容帝昏庸宠后,为暴不仁。 市井有言,红颜总是祸。 夜半,微凉,楚宫里,处处冷寂。 “到哪了?” 侧躺软榻里,云宁止忽然想到,若是那女子在,定是要赶人了,念及此,唇角才微微上扬。 身侧,离脸色有些沉重:“已出了帝都城,十里城外驻扎。” 那家伙,走了都不让云起安生,瞧瞧他家楚帝陛下,窝在荣景宫都多久了。 “这么快,这云起她还真是毫无留念。” 又是一声轻叹,无奈又怅然。 就真那么放不下? 离三思,后言:“皇上,您若舍不得,为何不争一争?”左右不过是一战,也好过此番独自黯然伤魂。 “朕即便争得过萧殁。”苦笑,无奈,“但怎么能争得过她,这女人的心冷硬着,偏得厉害。” 嗯,容九太偏心萧殁了,女人的心,纵使千军万马也拉不动。 夜深人静,软榻上,楚帝起身,像以往一般,抚平了褶皱,走出空殿。 走去数里,荣景宫的宫灯依旧亮着。 “荣景宫的灯不熄吗?” 倒没有回头,脚步顿了一下,云宁止叹道:“照着吧,皇宫太冷清了。” 那女子走了,怕是举国都要欢呼,大概也就只有他家楚帝陛下觉着冷清,矫情得说,心啊,被那小贼给掏空了。 “皇上。”离欲言又止。 “说吧。” 微微一顿,离沉声道:“江山美人,孰先孰后?” 云宁止侧着脸,沉吟。 “风清不义之师,民心所背,忠义之军的幌子云起可以打,雨落自然也可以。” 离字字玄机,江山美人孰先孰后,三国鼎立,江山之谋,唯有与虎谋皮,先夺江山,美人何患无能。 “孰先孰后?”背着手,负着月色,容颜清冷,他笑道,“这狼子野心朕有,萧简也少不得。” 第284章 真土豪(2) 狼子野心……不是对江山,是对那女子吧。 真真是个祸三国的女子。 云起帝都城外十里,同一轮明月,此处温柔,风清大军的营帐里,频频传出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相公,我家太子殿下说要吃小笼包。” 前不久,这太子殿下刚吃过小莲蓉包。 太子殿下胃口不错啊。 “相公,我家太子殿下说不想睡觉。” 稍后便传出了女子清凌凌的笑声,想必太子殿下的幌子百试不爽啊。 这下,越发得寸进尺了:“相公,我家太子殿下的娘亲说要抱抱亲亲摸摸。” 抱抱亲亲摸摸……这尺度…… 太子殿下的娘亲果然彪悍得非同凡响,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作何感想啊。 帐外一干人等,自觉地退出十米远。笑话,哪是什么话都能听的,里面那位女主子高兴也就罢了,不高兴…… 楚林抬头望天:“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 楚夜低头看地:“这久别胜新婚,谁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确实,闹到很晚很晚之后,屋里才消停,唯有人儿轻声细语。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偷那颗珠子?” 容浅念睡相极差,每每躺在床上便像此刻,手啊脚啊的,全缠在萧殁身上,喜欢窝在他怀里,抬着眸子看他侧脸。 这时,萧殁便会俯身,近得唇齿相贴。 他说:“为了我。” “嗯,为了你。”她偎着萧殁心口,蹭了几下,声音轻了不少,“凤栖说,昙花一现并非毒,而是蛊,也并非无解,只要有锁魂珠与种蛊之人的心头血便能解,她还丧心病狂地说,当年,母妃的蛊,是她下的,只是借了慧帝的手,她说她要雪域,要天下,要你。” 这样惊心动魄的话,她说得如此轻淡。 忘了计较真假,萧殁只是深深凝着怀里的女子,想着那时古墓之中,她又是如何? “这么荒唐的话,我居然信了,而且坚信不疑,所以,在古墓里,我没有杀她,不敢杀她,我怕万一是真的。”抿着的唇角微微扬起,“不过,我划花了她的脸,不记得多少刀了,那种程度就算她邪功恢复应该也好不了。” “十一。” 他唤着她,想说什么,却无言。大抵这心坎只顾着心疼,便顾不来旁的了。 “你怎么都不问我怎么解了情蛊。”她凑上去,紧紧盯着萧殁的眸子,似乎要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嗯,毫无痕迹,除了温柔,就只剩她的影子。 “你愿意说,我便听,我也只信你说的。” “若是像凤栖说的那样,你怎么办?”似乎戏谑,带着笑,眸底却毫无半分笑意,她问,“你会嫌弃我吗?” 他毫无迟疑:“我只要你活着。”俯身,亲吻她的唇。 只要活着…… 若她只是容九,她大概也会这么想。 只是,她容九是萧殁的女人。 “为了活着,坦坦荡荡作为你的女人活着,我便眼睁睁看着离然剜肉剔骨,将那被情蛊侵蚀的血脉一块一块削去,他说,必须连皮带肉,不然子蛊便会反噬。那个傻子就带着那样一身血腥去了狼群。”她嗤笑一声,竟带了自嘲,“逸遥,你不知道我有多自私,他拿起刀子的时候,我想到了你,想到了我们太子殿下,若不是我迟疑了,也许我能阻止的。” 静默里,她眸染氤氲,他深深看她。心疼的滋味,真真不好受,她却叫他尝尽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你可知道,我庆幸你迟疑了。”望进她眼底,“不然,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大不了一死。 这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啊,舍不得死,舍不得留下萧殁一个,她想,即便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迟疑吧。 久久过后,流苏轻摇,夜色沉寂里,女子轻声呢喃:“他没有死,我怎么都找不到他的尸体。” “他为什么不愿意来见我?” “在怪我吗?” “……” 断断续续的轻喃,好似梦呓。 萧殁吻着她紧闭的眼角,有些咸涩:“乖,十一,你信我,我来替你找他可好?” 尔后,呼吸沉沉,夜色乍寒。 这夜里,有个缠缠绕绕的梦魇,怎么也不肯放过她。 梦里,有个女人,满脸的血,笑得癫狂。 “怎么,你不敢杀我。” “你动手啊,你往心坎里扎,我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他。” “是我,都是我干的,什么帝星,什么祸乱四楚,一群傻子,都被我玩弄得团团转。” “到头来,你还不是下不去手。” “哈哈哈……” 下不去手……梦里明明对准的是女子的心脏,怎么落到脸上了。 梦里,还有个俊朗的少年,低着头,总是不敢看她,他对她说了很多话。 “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死。” “你会好好的,在这等他。” “我不疼,真的不疼。” “你别哭。” 她哭得更厉害了:“你个白痴,还不快住手,你他妈的傻子,等老娘出去,一定咬死你,一定把你扔进魈魂窟,一定……” “好,你一定要好好出去。”他笑,那样好看的脸。 然后,他拿着刀子的手,颤抖的厉害,只是一下一下,都不迟疑,满地的血,染红了她的裙子。 “我有蛊,有很多蛊。” “不怕,我会杀了那些狼。” “我一定让你活着。” “……” “小九。” 他喊她小九。 真是,在梦里也不肯喊一声姐姐。 这傻子,怎么忘了,他把包袱都扔了,哪来的蛊。 这梦魇,纠纠缠缠的,一遍一遍卷土重来。 两日后,三十万大军临风清城门,萧容帝携帝妃回朝,城下百官跪拜,高呼声跌宕。 “黜帝后,得民心。” 然,不过半柱香,百官窜逃,宫门大开。 缘由只有一段对话。 第285章 藏不起来的逆鳞(1) 轿中,女子似乎懊恼,说:“怎么办,他们不让我进城。” 男子轻言轻语:“你说如何?” “要不都斩了?” “也好。” 女子反口:“不不不,要都斩了,朝中该大乱了。” “他们阻了你的路,你说了算。” 女子想了许久:“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断断不能见了血光。”女子盈盈轻笑,“不过嘛,不见血的法子倒是很多,你说是耗下去饿死他们一个个的好呢,还是一人给一针痛快的?我要进去,倒有一千一万种法子,要不咱先进去,这帐记着,秋后来算,只不过,这利息嘛……”又想了想,“得好好清算,随便安个什么罪名的,太便宜他们了,诛九族神马的,又太暴戾了,是得好好头疼头疼了。” “都依你。” 这轿子里坐着的,正是萧容帝与帝后。 话落,不到片刻,城门鸟兽散,连乌鸦都没剩一只。 笑话,还有什么比命重要吗?这可是妖后,妖后!不见血的法子,想都别去想。 三言两语,妖后大胜。 自此京都,无人敢造次。用妖后的话来说:都乖乖哒了。 于是乎,萧容皇后的轿子八人抬到了椒兰殿,一路招摇过市横着走,所遇之人,皆退避三舍。 椒兰殿里,容浅念一手扶着腰,一手拂着平坦的小腹,这孕妇的架势倒是端足了。 “这是什么?”某皇后大人扬扬下巴,指地下。 十三兴冲冲地回:“狐裘啊。” 皇后娘娘坐着靠椅,撑着脑袋:“干什么?” “皇上不是摔着磕着太子殿下嘛。” 某皇后娘娘一听,立马抬起脚,大喊着:“都给本宫走开,这上好的狐裘踩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十三愣了,我滴娘娘,皇上不就是铺来踩的,难不成睡? 容大皇后又吆喝了:“赶紧赶紧都收起来,换成羊绒。” 敢情这人是舍不得啊。 十三默默地一块一块收起来,她滴老腰啊。 “轻点轻点,别给本宫掉毛了。” 十三暗暗扣了一把,妈的,一根也掉不下来,怨愤地抬眸,瞅见她家皇后大人拂着自个的肚子,淳淳教诲:“儿子诶,要记得,有财不外露。” 十三手一抖,不带这样从娘胎里就开始洗脑的。 “哦,十三啊。”容大皇后那懒懒的语气一扬。 妈呀,又是想干什么勾当了。 皇后大人甚是趾高气昂:“本宫封后那日百官都不在场,传话下去,这该补的礼还是得补上。” 小人得志!贪得无厌! 十三哪敢骂啊,乖乖应着:“是,娘娘。” 那边,又开始对着毫不见起伏的肚子不吝教诲了:“儿子,看到了没?这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取之有道? 呵呵!十三转身往外走,嘴角抽啊抽。 这羊绒刚铺上,容大皇后闲着没事了,得拿人开刷了:“你们两杵着作甚,本宫最烦当电灯泡了。”皇后大人不甚苟同,“搞个对象啰啰嗦嗦的,没种。” 这无故趟枪的,正是青衣与十二。两人难得默契得都没吭声,走人。 容皇后有开始胎教了:“儿子,以后遇着喜欢的,直接扑上去,磨磨蹭蹭一不小心就猥琐了。” 青衣一个趔趄。 “咚!” 脑袋直接砸上了门。 他猥琐?不,猥琐的是皇后娘娘,照这样发展下去,还有将来的‘太子殿下’。 “啧啧啧。”一阵阵咋舌声,接着某皇后娘娘新一轮洗脑了,“儿子,做贼的时候,千万不要心虚哦。” 心虚? 呵呵。青衣干笑,开始忧国忧民了:“将来的太子殿下,不知道要被教成什么样?” 十二冷脸:“你家皇上怎么也不管管。” 楚林凑上一嘴:“皇上巴不得生出来的,各个都像皇后娘娘。” 十三忿忿:“不像话。” 各个都像她家无良主子,那还得了,风清指不定鸡飞狗跳再无安生之时。 一个大妖孽,再加一个小妖孽,没准还是一群小妖孽,啊,只有四个字来形容:人艰不拆! “还有更不像话的呢。”青衣一脸沉重,“皇上正打算拟纸,要将肚子里那还不知道性别的小魔头封做太子。” 众人齐叹:“诶!” 这还没生出来就了不得,生了就不得了了。 后来,某小包子将朝中文武百官朝服上的珍珠扒了当弹珠的时候,小包子义正言辞地说:我娘亲说了,有财不外露。 后来,某包子端着个募捐的箱子走遍风清各大富首的时候,小包子据理力争:我娘亲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后来,某包子见着俊俏的美娇郎时,跳起胖嘟嘟的小身子一把抱住,光明正大地说:我娘亲说了,看见喜欢直接扑。 后来,某包子伙同某娘亲逃出宫看美男的时候,某包子看着自家皇帝老爹的冷脸,脸不红心不跳毫不心虚地说:我们没有看美男,我们只是去了昭明府。 后来。 百官朝拜:公主千岁。 某包子一脚踢一个:我爹说了,本宫从娘胎里的时候就是太子殿下! 后来的后来……风清自萧容皇后之后,又多了个上天入地翻天覆地的混世女魔头。 教育从娃娃抓起,瞧瞧,这都教成什么样子了。 这后来的后来,后来再说,当下,风清皇宫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没别的原因,近来皇后娘娘怀着‘太子殿下’,本来就是闹腾的,这下更是不见安分,奈何皇帝陛下又是个宠妻的,可想皇宫现在是……愁云惨淡啊。 敢问娘娘大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闲着没事蛋疼。 敢问皇帝陛下到底想要干什么? 忙得顾那位闲着蛋疼的娘娘大人。 这才一大早,皇帝陛下才坐下不到三刻钟,翻了不到两张折子,这是第四次抬头,问相同的问题:“一切可好?” “额?”成公公愣了一下,这频率! 第286章 藏不起来的逆鳞(2) 某皇帝眸子敛着,看着折子:“椒兰殿。”好似漫不经心的语气,提着笔写着什么。 成公公眸子一溜,我滴陛下哟,一个字都没写呢。 “娘娘用过药膳了。”成公公搜肠刮肚了一番,又说了。“觉着苦,都吐了,罚了两个厨子的银子。” 皇上大人没开口,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在等下文。 “还请了帝京的名伶来唱曲儿,这会儿正听戏。” 皇上大人还是没开口。 成公公苦着脸:“就这些了。”一脸快哭了的模样,“皇上,您一刻钟前才问过。” 真没新鲜事了,就连娘娘大人如厕几次,喝水几次,骂粗几次都抖出来了。 某皇提笔的手顿了一下,滴下一滴墨汁,似极了晕染开的眸光,他问:“名伶可是女子?” 成公公又是一愣,莫名滴心虚了,弱弱滴道:“男子。” 话才刚答完,某皇帝陛下放下笔,起身,往殿外走。 这是要罢工? 成公公望着案几上堆成的小山:“这奏折?” “明日再批。” 话落,人已不见了身影。 “我滴皇上哟,这还是昨天的呢。” 成公公一脸哭相,默默地跟上去。话说,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上怕是巴不得将皇后娘娘拴在裤腰带上,那头一有点风吹草动,这头就草木皆兵了。 不就怀个孩子吗?是女人都能生! 最近,宫外最兴这句话。 宫里嘛,瞧瞧椒兰殿,殿外铁衣卫重重,殿中丫鬟小厮层层,殿里,哟,更不得了了,地上铺的,桌上放的,榻上垫的,哪一样不是宝贝。 好吧,某皇后娘娘本来秉持着有财不外露的,奈何,江山易改,守夫奴的本性难移,还是叫皇帝陛下做了主,大手一挥,亮瞎了一片人的眼。 这会子,容浅念正听曲儿看戏呢,不过这听得是曲儿还是嗓子,这看的是戏还是人,有待考究,反正往那一瞧,皇后娘娘撑着脑袋,倒是似模似样,有个赏析的架子。 “怎么在外面。” 清润的嗓音从殿外来,院子里,曲儿停了,跪了一屋子人,萧殁只是挥了挥手,径自半蹲在女子跟前,拢了拢她身上的软衾:“也不怕受寒。” 这九五之尊低头俯身哄人的场景时时有,殿里殿外都见怪不怪了。 容浅念伸了个懒腰,许是晒着太阳了,软绵绵的声音:“来了,陪我一起看戏,这是九歌坊里的头牌,唱得可好了。”怀里元帅大人伸了个懒腰。 那九歌坊里的头牌莫名打了寒颤。 随后,便听得陛下清冷的声音:“领赏后,送出宫。” 这语气,咋听都不像赏。这又是闹得哪出哟。 容浅念不依:“我还没听完呢?” 元帅大人被震得滚下了床,不依:啾啾啾!小爷还没睡完呢。 萧殁微微转眸。 那名伶又打了个寒战,想着到底是哪里惹着天子了,又听得一声清冷:“退下。” 一干人等正要后退。 “不许退下,正唱到洞房花烛夜呢,我要围观。”皇后娘娘大喊,呐喊,嘶喊,“本宫要围观,围观!” 天蓬元帅很激动:啾啾啾!围观围观! 围观? 我滴娘娘哟,这洞房的桥段就一句话,您老是想要怎么个围观法?补脑? 谁知道呢,当下一干人都在想,这是要退下呢,还是要退下呢? 还是退下吧。 某皇后娘娘大喝:“都给本宫回来。” 脚步顿住了。 每每这个时候,便指着皇帝陛下来降服皇后娘娘了,而且每每都只有一招。 萧殁俯身,将女子抱起,贴着耳边轻哄:“乖,别累着了,去睡会儿。” 看吧,又是这一招,每次都闹得皇后娘娘一边大叫,一边欢笑。 “哇,你白日宣淫。” 啾啾啾!哇哇哇!元帅大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窥视! 娘娘,您老能悠着点说吗? 不能! 这才片刻,殿中,丝毫不悠着。 “相公,我睡不着。” 殿外一干人杵着,看天看云看大地,鸟叫鸦叫人儿叫,哦,还有元帅大人春叫。 “相公相公。” 一地的鸡皮疙瘩哟,当然,元帅大人一身白毛抖三抖。 “闭上眼。”男子温柔地哄。 女子委屈地闹:“你都不抱着我睡。” 好吧,想必这会儿是抱着了。 还不到片刻。 “别乱动。” 想必这会儿是乱动了。 别乱动?这话真真没说服力,小夫妻两的,你侬我侬恩恩爱爱的,躺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被子,不动?某男做得到,某女做得到吗? 做不到不是。 一步一步,进一步,更深一步…… “我要亲亲。” 皇后娘娘向来嘴巴不遮掩。 “我摸一下。” 皇后娘娘向来得寸进尺。 “相公,我想对你做坏事。” 皇后娘娘向来没有抵抗力。 对此,皇帝陛下无奈,声音极小,只有两个字:“孩子。” 哦,别忘了,这太子殿下才两个月半大。 孩子?唬得住彪悍的皇后娘娘吗? 殿中一声正气泠然:“咱家太子殿下耐打压,扛得住!” 诶哟喂! 耐打压?扛得住?听听这用词,多精辟啊。 殿外趔趄一片,掉了一地的眼珠子,恨不得捂着耳朵,听听这都是什么话?像话吗? 娘哟,还有更不像话的。 元帅大人几个蹦跶,就跳到了门口,耳朵竖起,骨溜溜的眸子转啊转。 上一刻还彪悍的皇后娘娘,这会儿委屈地、弱弱地说:“太子殿下扛得住,我扛不住。” 尔等扛不住啊,娘娘。 一个两个三四个,自觉地捂上耳朵,奈何……元帅大人流口水。 “不,不,我就要现在。” 这是皇后娘娘的后话,皇帝陛下的前文可以遐想一下。 第287章 藏不起来的逆鳞(3) 就是现在了! “都退下。” 顿时,殿中一片人,各自作鸟兽散了。 元帅大人瞪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眼望四天装聋作哑。 “啾!” 一只毛笔飞出来,元帅大人抱头鼠窜了,一身洁白的毛,黑得很纯正了。 走远了,这才叹道:“诶,青天白日啊。” “白日青天啊。” “啧啧啧。” “啾啾啾!” “……” 青天白日,白日青天,做什么,自行补脑。 上午这么倒腾倒腾就过去了,下午大事儿来了。 要问多大的事,很大!那可是皇帝陛下都没法子的事,什么事呢? 吃药! 殿中十几双眼,就盯着皇上手里那勺子,半天,硬是没喂进皇后娘娘的嘴。 “就喝几口好不好?”似哄,又似骗。 容浅念摇头,窝着椅子,勾着萧殁的脖子凑近:“先玩亲亲。” 又玩这个? 除了皇后娘娘的两个丫头和某位‘大人’,一屋子都低头,没敢看。 萧殁俯身,亲了亲她的唇,她舔了舔才肯罢休。 “乖,张嘴。” 亲亲也玩了,容浅念耍赖了:“不喝不喝。” 原谅孕妇的无理取闹,她们都是月事不调的人。 萧殁只得百般哄着:“我是大夫,这药要喝。” 容浅念接得顺溜:“你还是我相公,是我孩子他爹呢,这药不喝。” 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后娘娘就怕喝药,所以,这事就难办了。 “十一,乖,听话。” 听话,何曾听过话啊。 容浅念可怜兮兮的:“我们家太子殿下说他怕苦。” 又打着太子殿下的幌子招摇撞骗了。 奈何,即便知道她是装的,他也是舍不得。 萧殁无奈轻叹,抿了一口药,俯身含住女子的唇,渡了过去,某人条件反射地张嘴,吞咽,伸出舌头,作乱。 一片寂静中,唯有元帅大人叫得兴奋:啾啾啾! 这法子,好啊,至少皇后娘娘乖乖张嘴了,只是张嘴之后,作乱之后,缠着半天之后,打了个哆嗦:“好苦。” 萧殁给她喂了一颗甜枣。 容浅念忽然就想到一句话:打了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原谅孕妇的跳跃思维,她们都是月事不调的人。 她便睁着巴巴的大眼睛,委屈至极:“你有了孩子忘了孩子他娘,你你你……”掩嘴,一甩头,哀嚎,“我的命好苦啊。” 萧殁嘴角一抽,这药是怎么也喂不下去了。 一干人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哀:皇上陛下的命好苦啊。 元帅大人小脑袋一甩:哼,小爷不屑一顾。 初春了,这天乍暖还寒,太子殿下转眼就三个半月了,皇帝陛下不能捧在手里,不能含在嘴里,便越发疼在心坎里,这可就苦着娘娘大人了。 事情是这样的…… 院子里,容浅念端着一碟刚进贡的提子,和元帅大臣吃得正惬意,一只手夺了过去。 元帅大臣圆溜溜的眸子一定,皇后娘娘骨溜溜的眸子一睁:“诶诶诶,谁让你端走的。” “啾啾啾!”谁让你端走了! 十三耳提面命:“小姐,皇上姑爷说了,这西域的提子寒凉,不宜多食。” 瞧瞧这嘴脸,越发像容嬷嬷了。 容浅念咬牙:“本宫耐寒。” “啾啾啾!”小爷耐寒。 十三拈了颗葡萄在嘴里,一眼扫过某人的肚子:“小姐,咱摸着肚子好生想想。” 容浅念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小脸一垮,翻了个身,背对十三,赶人:“快快快,给我端走。” 十三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啾啾啾!” 元帅大人幽怨的小眼神。 之后半个时辰里,一盘一盘糕点端进来,一盘一盘端出去了。 “小姐,皇上姑爷说了,这莲蓉属凉性,应少食。” “小姐,咱摸着肚子好生想想。” “小姐,皇上姑爷说了,这栗子吃多了会积食,应少食。” “小姐,咱摸着肚子好生想想。” “……” 容浅念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第n次摸着自个的肚子,兔崽子啊,你老娘为了你都是受的什么罪啊。 这不给吃,好,她玩总行了吧。 这脚才刚踏上门槛,阴森森的声音又来了:“小姐这是去哪?” 容嬷嬷啊,要不要这么阴魂不散啊。 容浅念嘴角一扯,回头,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好久没去美人楼了,不知锦娘可好。” 元帅大人挥挥爪子:不知道美妞可好! 十三铁面无私:“我这就传锦娘进宫。” 容浅念赶紧摆手:“不必兴师动众,本宫微服私访,微服私访。” 十三淳淳教诲:“小姐,皇上姑爷说了,初春乍暖,寒风刺骨的,你怀着孩子,不宜见风。” 又来了又来了…… 皇上姑爷你妹!小狗腿! “本宫有那么娇贵?”耸耸肩,抱肩,很不爽,“开玩笑!” 元帅大人也很不爽,毛都耸起来了。 “小姐,咱摸着肚子好生想想。”这一本正经头头是道的模样。 又来了又来了…… 小人得志! 奈何……容浅念一摸肚子,恹了,扶着门,痛心疾首:“本宫这就回去躺着。” 元帅大人也恹恹的,抛了个怨念的小眼神。 这不给玩,好,睡总行吧,顺带看看‘小人儿书’。 “这姿势不错。”床榻里,某人翘了个二郎腿,捧着本‘小人儿书’看得津津有味,端着下巴,品头论足,“生猛啊。”怀里,白茸茸的小脑袋晃悠,“啾啾啾。”生猛生猛! “这个这个……哎哟!”容浅念捂着脸,作娇羞状,睁着灵动的眸子正要翻下页…… “小姐。” 十三嬷嬷无处不在啊。 “又怎么了?”容浅念不耐了,很火大,“你皇上姑爷又说什么了?” 第288章 鬼啊(1) “皇上姑爷说,小姐若是无聊,可以看些陶冶情操的书。” 哈,难道春宫就不能陶冶情操了? 容浅念一声呵呵:“陶冶情操?”眸子一挑,嗓门一扯,“情操能当饭吃吗?你能和情操做朋友吗?情操能给你生孩子吗?” 越说,越激动。 能吃饭吗?能做朋友吗?能生孩子吗?当然不能。十三见状连忙上前安抚:“小姐,别激动别激动,咱摸着肚子好生想想。” 又摸肚子? “不摸,就不摸。”容浅念一脚踢翻了被子,大嚎,“不准吃,不准玩,连春宫也不让人看,本宫不干了!”掩面,光打雷不下雨,“本宫的命好苦的说。” 能不能换句台词? 容浅念喊了:“兔崽子,等你出来,看我不揍你。” 这妖孽是得多好那一口,才将她家太子殿下排在了春宫之后。 “小姐,冷静冷静,皇上姑爷说不能情绪起伏,要……” 半句话,成功地在火上,浇了油。 容浅念一个鲤鱼打挺,踩在床榻上,对天大吼一声:“萧逸遥。” 十三小心肝一颤,声抖:“小姐。” “萧逸遥。” 宣明殿外,一声怒吼惊天动地,震了殿中文武百官,一回头,便瞧见风清的皇后娘娘一脸怒气腾腾,小脸绯红,长发散着,不着妆,不戴凤冠,一身里衣外就系了件披风。 啧啧啧,哪有一点一国皇后的样子。 一道冷光射来,百官赶紧低头,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皇上,奴才拦、拦不住。” 一干奴才颤抖,娘哟,哪里敢拦,诚如皇后娘娘说的:磕着碰着太子殿下有几个脑袋赔。 “怎么这样就出来。”拢了拢女子的披风,拂着脸,有些凉凉的,萧殁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也不怕着凉。” 瞧瞧这眼神,多温柔,多深情。这勾引人的行为,简直、简直……令人发指! 容浅念脸一摆:“不许这么深情脉脉地看我,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额?算账? 百官抬眼头,偷瞄,随即头顶一声暴喝:“看什么看,没见过小夫妻两吵架啊。” 这不没见过帝后吵架吗?哦,不,不是吵架,纯粹是某位娘娘闹性子,还有礼了:“这叫情趣,情趣懂不懂?懂不懂?” 就您老懂!百官唯唯诺诺:“懂、懂。” 谁懂谁流氓!皇上,您懂吗?偷偷瞄去,皇上正给皇后娘娘整理衣襟,分明都裹得严严实实了,似乎还是不满意,蹙着眉:“都退下。” 退下?成公公上前,提醒:“皇上,马上就是上朝的时间了。” “今日免朝。”萧殁眸子都没抬,专心管着自个女人的衣服。 某大臣嘴巴一个没管住:“又免?”一道寒光刺脊梁骨,立马躬身,“臣、臣等告退。” 百官纷纷作鸟兽散,走到后面,步子就缓了,耳朵也竖起来了。 倒要好好听听这帝后之间的情趣。 皇帝陛下百般讨好:“怎么了?” 皇后娘娘理直气壮:“你不让我吃提子!” 且,多大点事! “我……” 皇帝陛下才说了一个字,皇后娘娘控诉:“你暴君!” 这就暴君了?我滴娘娘哟,不带这么玩的。皇上啊,这女人宠不得啊,越宠越有种。 不料…… “是我不好,不气了。” 百官面面相觑,面面抽搐。 诶,夫纲何在啊,国威何在啊。 里头,皇后娘娘又控诉了:“你还不让我生气。” “你怀着孩子……” 话还没说话,娘娘据理力争:“你看吧,你心里只有太子殿下,没有我。” 敢情这人纯属没事找找茬。 皇帝陛下默了。 皇后娘娘语气大爷:“你认不认错?” 沉吟片刻,回了一个字:“认。” 语气照样大爷:“受不受罚?” “受。”回得温言细语,回得毫不犹豫。 国威何在?夫纲何在? 随后,女子一声轻笑,哄着:“乖。”语调转了三百六十度不止,那叫一个娇滴滴哟,“相公,太子殿下说他还是想吃提子。” 片刻,皇帝陛下吩咐:“来人,用温水润着。” 什么夫纲,什么国威,还剩了点渣渣没?诶,这叫人不敢苟同的情趣。 殿外,百官各个沉重。 “啧啧啧。”文官一品,朝服绣以仙鹤,一脸沉痛,“听听,这哪里了得。” 武官一品,绣以狮子,说了:“听听就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前儿个有个一品大元上了一道弹劾的折子,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了,狮子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诶!”仙鹤君大叹,“这都免了几天朝了?” 狮子君,搜肠刮肚一番想:“三天还是四天?还是五天?” 三四五六天了吧,每每都有不一样的理由,今日个皇后想吃乌冬面了,明日个皇后脚疼了,后日个皇后闹脾气了,大后日个太子殿下想吃乌冬面了,大大后日个太子殿下脚疼了…… 理由层出不穷,绝不带重样。 于是乎,这朝一免,就不知道免了多少天了,初春眼看着就要过了,太子殿下快四个半月大了。 这日,忠亲王陪太上皇下棋,便说起了这档子事。 “他多久没上朝了?” 忠亲王落下一棋子,想了想,又想了想,老了,不记得具体数字了,就说:“有一阵子了。”过了会儿,又说,“每每便说皇后娘娘不适。” “不适?”前任惠帝,现任太上皇一声冷哼,“昨儿个还因为一蛊汤拔了三个御厨的胡子,寡人送去三个丫头,这才不到三日被她折腾得不成样子,哪里不适,精神着呢。” 当然精神着,怀着孩子成日里不是整人,就是整人。 忠亲王摇头:“没法子,皇上心疼皇后,这怀着孩子,更是宠得无法无天了。而且,这女人怀了孩子,性子就越发管不住了。” 第289章 鬼啊(2) 不怀孩子,就管得住?这就不待考究了。 太上皇不可苟同,脸色甚是猪肝,执着棋子半天没下:“他可以宠,总要有个度,这登基不过两个月,便开始罢朝,这色令智昏的名声怕是早就传出了宫。” 忠亲王淡定多了:“想必,皇上是故意为之。” 太上皇眼一抬:“怎讲?” “皇上治理朝政的手段这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不上朝,这八方百官照样服帖帖的,这罢朝的两月,倒是有不少弹劾皇后的折子,新帝登基,自然是少不得借着皇后的由头明里暗里地反叛新帝,这递折子的嘛,多数已经告老还乡了。”忠亲王思忖了一番,下了一子,捋着胡子道,“这是不是色令智昏日久自然看得出来,只是新帝登基,百官改朝换代是必然之势,如此,谁忠谁逆倒是一清二楚,这清君侧,暗里的手段皇上自然有,这明里的手段嘛,借着皇后娘娘的由头倒也不错。” 忠亲王一脸赞赏,太上皇一脸不予苟同,捏着棋子咯咯作响:“朕看他就是替她女人铲除异己,这弹劾皇后的折子都被发落了,以后容九翻了天不是都没有人敢说话。” 忠亲王一愣,小胡子跳了跳:“额,这……”细想,又道,“虽说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这些人总归是留不得,让皇上动手总比让皇后动手好,她要动手了,那事儿可不得闹大。” 那个家伙动手?还不乌烟瘴气。 太上皇咬牙:“真是造孽!”一口气堵着,心火难消,“咳咳咳。”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 “皇兄身体不适,可宣了太医?” 太上皇咳得说不出话,一边小太监回话:“奴才早就宣了,太医院的人说,所有御医都去椒兰殿给皇后娘娘看诊去了。” 忠亲王纳闷了:“皇后娘娘又是哪里不适了?”这昨日个才头疼。 小太监思忖再三,弱弱地回:“孕吐。” 忠亲王一愣。 “咳咳咳。” 太上皇咳得更凶猛了。 且说椒兰殿里治孕吐的那点事儿。 主殿中,萧容帝坐着,面无表情,太医们跪着,战战兢兢。 “如何?” 语气淡淡,却慑人。 太医院首,回:“娘娘脉相正常,凤体无恙。” “她吐得厉害。” 还是语气淡淡,很渗人。 太医院首颤抖了,实在不知如何作答,支吾着:“这、孕吐是正常反应,等过了这阵子便没事了。” 女儿家的,生个孩子,谁不吐上几口,就算皇后娘娘吐得稍微稍微凶了点,也不至于要提上议案如此探讨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萧殁问:“不能治?” 怎么治,这是正常生理反应啊。一群太医俯首:“臣等无能。” 这时,内殿里传出女子一声不耐烦地怒吼:“一群没用的东西,扣半年俸禄,都滚出去。” 皇后娘娘最近最喜欢干的勾当就是扣俸禄,美名曰:文明人谈钱不伤感情。 半年俸禄,嗯,还算轻的。 萧殁起身,进了内殿,将床榻里的女子抱起:“醒了。”亲了亲她的额头,“还难受吗?” 容浅念皱着小脸:“难受。”可怜兮兮的,问,“那我扣他们一年俸禄好不好?” 一年?殿中,侧耳细听的一干人颤抖了,默默呐喊:皇上,千万别,小滴赚个钱不容易啊。 “随你。”萧殁轻言细语,温柔得一塌糊涂。 一年俸禄,就这么没了,苍天何在,天理何在啊! 殿中,一干人等,抹完眼泪,齐声告退:“臣、臣、臣等告退。” 不等批准,脚下生风,遁了。 不走?等着被扣两年,三年,四五年……宫中有有言,皇后娘娘开心的时候喜欢扣人俸禄,不开心的时候也喜欢扣人俸禄,最高记录已经高达二十年了,据说那位被扣了二十年俸禄的官员才四十出头就告老还乡了,木办法啊,不告老还乡也是白干。 退了闲杂人等,殿中便只剩了萧殁与容九,哦,还有某位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一品大臣:元帅大人。 这喂食的活,萧殁亲力亲为:“乖,就吃几口。” 容浅念摇头:“我闻到就想吐。” 之前四个月还好好的,这第四个半月了,容浅念吐得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萧殁捧在手心里养着,还是瘦了不少,可心疼坏了萧殁。 他拂着她微微隆起的腹,无奈轻语:“千军万马朝堂诡谲我能对付,你还有他,我怎么办是好?” 怀里是他的女人,他的骨血,闹起来,他真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所以啊,容浅念瘦了,萧殁也跟着瘦了。 容姑娘看着眼前这张棱角越发分明的俊脸,有些不忍,咬咬牙:“那我就吃三口,为了咱家太子殿下吃。” “嗯。” 萧殁拂了拂她的脸,喂了三口,就三口,容浅念眉头一皱,胃里开始闹腾,抬头,凉凉的唇便落下,他细细的吻,缠着她的舌尖,将那苦涩一点一点吞噬,缱绻地深入,她乖乖张着嘴,伸手勾住萧殁的脖子,眸光里潋滟了水光。 一吻罢,萧殁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舔着她的唇角:“十一,生了这一个我们不生好不好,你这模样,我心疼。”拂了拂她的脸,瘦了不少,那双眸子越发显得晶亮。 即便是他的骨血,他也断舍不得她受苦。 容浅念摇头:“不要,我要生一个足球队,就算没有足球队,也要凑一桌麻将。”覆着萧殁的手,她一本正经地糊弄他,“傻瓜,不心疼,第一胎都是这样的,以后就没事了。” 以后?谁知道呢,以后留到以后再说,她只知道,从来不吃苦头的她现在愿意为了他的男人受这十月怀胎的苦。 萧殁轻咬她的唇:“我是大夫。” 好吧,糊弄不住。 看吧,谁说她男人色令智昏了,尼玛,瞎了眼了! 想岔了,回到这个话题,容浅念顺着萧殁的话,笑着:“你是大夫,那你明知道孕吐没得治还为难那一群老古董。” 第290章 祸害总是要遗千年的(1) 萧殁不说话了,沉着眸子。 好一会儿,容浅念问:“在想什么?” 抬眸,微蓝的眸子,赤红的昙花,他俊颜魅惑,神情却极是自然专注,他说:“在想足球队多少个。” 容浅念一愣,脱线了足足好几秒,随后捧腹大笑:“哈哈哈。”突然眉头一皱,嘴角的笑僵了,哀嚎一声,“哎呦。” 这叫什么,乐极生悲吗? 萧殁急坏了,抱着她都不敢动:“怎么了?哪里疼了?” 容浅念老实窝着,不敢乱动了,睁着大大的眼控诉:“小兔崽子踢了我。” 萧殁眉头这才缓缓松了,俯身,隔着衣服亲吻女子的腹。 “乖,莫要闹你娘亲。”微凉的手拂着,轻柔极了,声音温柔,“若不听话,六个月后,父皇便送你去太傅府。” 容浅念眼眶忽然有些酸涩了,她想,这个精明深沉的男子,这个玩转计谋的男子,这个执掌天下的男子,这个疼她入骨的男子……难道不知道四个半月大的孩子听不懂人话吗? 这是她的男人,会亲吻她,会隔着衣服亲吻她的孩子,会傻傻地说这样没有营养的话。 她笑着:“真可爱的男人。”招招手,她道,“来,让本宫亲亲。” 好吧,容浅念满脑子就这点事。 萧殁浅笑着,吻着她的唇。 春季的日头暖洋洋的,漏过纸窗洒进来,温柔了人影。 这岁月,如此静好。 “十一。”他轻声地唤着。 容浅念昏昏欲睡,眼皮子睁不开,蹭了蹭萧殁,应着:“嗯。” 萧殁将她安置在怀里,抱着她躺下,俯身在她耳边呢喃:“是女儿。” “嗯。”半睡不睡,她迷迷糊糊地应,心思大概和周公下棋去了。 诚然,容浅念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出了。以至于六个月后,某包子破壳时,容浅念蹦出一句惊人的话:这是谁家的闺女,我家太子殿下那个兔崽子呢。 这到底是谁狸猫换了太子呢? 流苏帐里,男子轻笑着,如此温润:“我喜欢,像你一般的女儿。” 像容九一般啊,可以想象,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阴险奸诈,腹黑无良,彪悍无耻…… 可想而知,多少年后,多少人得闹头疼。 转眼,‘太子殿下’七个月了,期间,皇后娘娘隔三差五不适,皇帝陛下隔三差五罢朝。 只是,这日子却也平静,今儿个倒吹了点风,起了点浪。 百官齐聚宣明殿是多久前的事了?嗯,记不得了,正事要紧。 忠亲王站于百官之首:“成帝退位,伏枫皇女虽继位,但新女帝涉世不深,不懂朝堂诡谲,夏王……是驸马,驸马摄政,除却几个三朝元老,百官对驸马是唯命是从、马首是……” 忠亲王的话还没说完,殿外来话:“皇上,椒兰殿传话说,说娘娘腿疼。” 腿疼?昨儿个还是前日个不是疼过了吗? 忠亲王抬首,高位之上帝君面色不改,思忖了一番,忠亲王继续:“百官对驸马是唯命是从、马首是瞻,驸马虽是我风清夏王,却已入赘雨落,掌一国大权,人心何向,就不得……” “皇上,椒兰殿传话,说娘娘腰疼。” 话又没说完,那厢从腿疼到了腰。我滴娘娘哟,睁眼说瞎话总要有个度。 忠亲王再抬头,察言观色。 嗯,这面不改色的,想必是见怪不怪了,也是,这腿疼腰疼的戏码没少耍。 国家大事要紧,忠亲王继续,脱口而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夏王……” 一阵闷笑声。 他说什么了,忠亲王脑袋一个灵光。 妈呀,说滴啥啊。 忠亲王连忙改口:“额,不是,人心所向,牵扯利益,夏王为帝为君,国家大义在前,自然无暇顾及血脉亲……” 又是说到了一半…… 殿外这都是第三声传报了:“皇上,椒兰殿传话,说娘娘肩疼。” 嚯!这都到肩了,这速度! 皇上,该管的还是要管的。 那边,某皇帝端了杯茶,缓缓品着,唇角上扬。 罢了,闹吧。 忠亲王继续他的国家大事,想了想,这才接上:“夏王无暇顾及血脉亲情,这次出战云起,风清失了民心,联盟之势已去,云起趁此……” 外面传话的宫人卡得刚刚好:“皇上,椒兰殿传话,说娘娘心肝疼。” 又来了,还有完没完?那位有没有心肝疼还有待考虑,这忠亲王的心肝是真疼了。 瞅瞅皇帝陛下,这嘴角笑得…… 那位闹得不亦乐乎,这位陪闹得不亦乐乎,将国家大事置于何地啊。 重忠亲王一鼓作气:“云起趁,趁。”哎呀,说到哪了?老王爷性子一急,“趁火打劫,不,不是趁火打劫,是趁此……” 趁啥来着? 哎呀,老了老了,不记事儿了。 正在忠亲王搜肠刮肚之时,殿外,第五次传话了:“皇上,椒兰殿传话,说昭明世子到访,娘娘说要与世子爷好好。”支吾了好一番,气弱,“好好耍耍。” 这理由,新鲜了。慢着,和谁玩耍来着? “皇叔。” 高座上那位毫无预兆地开口,轻淡的语调,微凉的嗓音,这一声…… “诶。”忠亲老王爷一个条件反射,立正站好声音弱,“在。” 我滴个娘哟,要不要渗人得这么不动声色。 萧殁扣下茶杯,起身,眸子微微一抬:“昭明便随你一起出宫。” 那个臭小子,和谁一起玩耍不好,非要自作虐。 老王爷应了:“是。”这国家大事是不是要继续?说到哪了?哦,云起趁此,趁此…… “明日再议。” 额?一抬头,明黄飘过,皇帝陛下留了个背影。 这就走了?这腿疼腰疼肩疼心肝疼都面不改色了,还以为有多少忍耐力呢。 皇帝走后,三两成群的百官各自寒暄了几句,你道上一句妖后,他都上一句妖妃,便都散了。 第291章 祸害总是要遗千年的(2) 忠亲王脑门一热,茅塞顿开:“哦,我想起来了,是趁此勾结。” 且说那脚疼腰疼肩疼心肝疼的皇后娘娘…… 一壶清茶缕缕飘香,红绸垂帘后,隐约见女子侧卧美人榻,长发铺散在榻上,她支着脑袋,看着案几上伏着小脑袋埋头苦吃的胖狗,一手指过去,戳翻了那小胖身子,耳提面命一番:“还吃,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元帅大人不以为意,对着案桌上的茶点垂涎,扒了扒茶盖,表示爷不满。 不满是吧?容浅念再戳,元帅大人抱着肚子,到处打滚。 瞧瞧,这两多无聊啊。 红绸摇起,男子容颜绝色,嗪着浅浅轻笑,眸光似玉,映着女子模样。 “以后不许用这一招。”俯身,萧殁对着美人榻里窝着的人儿轻语。 容浅念毫不心虚:“我家太子殿下说想你了。” 太子殿下他娘亲啊,尤其喜欢借着东风吹君意。 萧殁笑出了声。 容浅念一掌拍翻了元帅大人,起身,很认真地解释:“真的,他说想得腿疼腰疼肩疼,心肝都疼,不信你问问。”说着,挺了挺隆起的肚子。 萧殁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拂着她的腹,轻问:“可是又闹你娘亲了。” 这太子殿下啊,也是个闹腾的,还未出生,便像极了她不安分的性子,所以隔三差五的不适也总有那么几次是真的。 容浅念这便点头了,几分哀怨几分无赖,还几分楚楚可怜:“嗯嗯,你家孩子不听话,你这当爹的要负责。” 借题发挥! 且!元帅大臣甩了个眼神,不以为意,低头继续垂涎吃食。 萧殁轻笑:“如何负责?” 容浅念扑进萧殁怀里,扬起脑袋:“你家太子殿下说想吃城南七里街的烤番薯。” 哦,闹这么一出,原来是想出宫了。 萧殁但笑不语。 “嗯?”容浅念蹭着萧殁的脖子,“嗯?” 这般娇羞,这般小女儿姿态,萧殁哪里招架得住。 半个时辰后,黄昏时分,城南七里街正是彩灯初上的繁华。 “我要这个。” 人山人海的杂乱繁闹中,女子清泠嗓音极是好听,引得人群频频回望。 三两护卫跟随,想必是大户人家。 女子裹着白色披风,大大的兜帽下,朦胧的夜色里,模子模糊,倒是一双眸子晶亮好似星子,灵动狡邪极了。身侧,男子一身白衣,侧脸望着女子,棱角似勾勒出来的线条,极是好看。 “慢点。” 一转头,惊掉了多少了人的魂。 好个绝色男儿!不由得便多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容浅念一声吼,吼完,脸一变,笑眯眯看着萧殁,“我还要那个。” 那个?糖炒栗子?青衣默默地跑到糖炒栗子的小摊上。 “那个。” 又是哪个?莲蓉糕?青衣又默默地跑到莲蓉糕的小摊上。 “还有那个那个那个。” “……” 青衣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几只脚来。 容浅念五个月没出皇宫,这一放出来,还不得疯了,上蹿下跳的,看得萧殁胆战心惊的。 “慢点走。” “别跑。” “当心摔着。” “……” 如此闹腾的女子,可怎生是好,萧殁恨不得将那擦着他女人衣角的路人甲乙丙给……无奈,上前将女子紧紧揽进怀里,这会儿她安静了,盯着一处小摊看。 摊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妇,笑着招呼:“姑娘,来一份露子糕吧,晶莹剔透入口即化。” 那露子糕做得着实好看,五颜六色的,许是放了冰块的缘故,仲夏的夜里冒着寒气。 容浅念吞了吞口水,嗔道:“逸遥。” 这姑娘,八成是嘴馋了。 萧殁只看了一眼,摇头,轻哄:“那个你不能吃,太冰。” “现在都夏天了。” “听话。” 容浅念想,回宫一定得将那一群老庸医的脑袋拧下来,说什么不宜冷食。 容浅念转念想了想,保证:“我不吃,你买了拿着,我就看看。” 看看? 青衣眼角一拉,很是不以为意,这不靠谱的话,说得也不腰疼。 自然,萧殁也是不信的,揽着她便走。 容浅念抱着萧殁的手,不走,蹭蹭:“相公,我家太子殿下想要看看。” 又来这套? 主子啊,不能纵容这种明显会得寸进尺的行径。 岂料……陛下主子上前,默默地拿了一份,端在手里。 诶,此等雕虫小技,对某人百试不爽。一国之君,端着一碗露子糕,站在街头……这场面,青衣都不忍直视了。 那边,容浅念开始得寸进尺了:“相公,就三口。” 萧殁拢了拢她的衣襟,不予回应。 擦,她家男人被那群庸医洗脑了,诶,只得退而求其次了,伸出一根手指头,打着商量:“一口!” 还是不为所动。 再退,容浅念一脸忍痛割爱:“相公,你让我舔舔。” 舔舔?谁知道会不会变成再舔舔,再变成咬咬。 容九的话靠得住,别说母猪,啥都会上树。 “十一,听话。”萧殁百般地哄着,“这东西太凉了,太子殿下现在还小。” 小?容浅念摸摸肚子,哪里小了了,她都找不到腰了好不好。 小脸一垮,容浅念命令:“那你吃了,别让我看到。” 萧殁迟疑。 他啊,最不喜甜食。 容浅念哼哼一笑:“不许丢掉,浪费就是犯罪,你是一国之君,要以身作则。” 这暴君,耍无赖的时候还有理有据的。 萧殁无奈,只得蹙着眉吃着,怀里,女子就直勾勾看着:“好吃吗?” 摇头:“太甜。” 甜?甜好啊,容暴君前阵子爱酸,这阵子嗜甜。 她喜滋滋的,又问:“什么味道的?”不待萧殁回答,盈盈一笑,那眼神像极了饿久的小兽,“相公,太子殿下说想舔一下。” 第292章 祸害总是要遗千年的(3) 舔一下…… 萧殁刚一抬眸,女子的唇便凑上来了,舌尖缠着他唇齿吮吸,凉凉的,混着她的气息,逃窜。 她啊,总有让他投降的法子。 容浅念砸吧砸吧嘴:“哦,原来是杏花味的。”踮脚,又舔了舔萧殁的唇,点头,“嗯,不甜,刚刚好。” 萧殁怔了,俊脸有朵可疑的晕红。 还是被她舔到了……青衣再次不忍直视。诶,主子啊,咱能坚守阵地不?还能好好玩耍不? 容浅念得了甜头,便越发不知收敛,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亲自家男人,又亲了亲,乐得自在,倒是萧殁,容颜染了绯色。 脸皮厚度,没人比得上容九的。 那买露子糕的妇人摊主乐呵呵地打趣:“哟,小夫妻两的,真恩爱。” 容浅念甚是得意,一把拉着自家男人,炫耀:“嗯,这是我相公,长得俊吧。” 那老夫人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这夜色极好,灯火极亮,男子,自然也是极美,老妇人便不由得愣了神,半响才道:“俊,可俊俏了。” 这下容浅念不乐意了,脸色说变就变,一把挡住老妇人的眼,嚷嚷着:“不许看,他是我的。” 萧殁轻笑,御医倒说得对,这孕期的女子,善变极了。 那老妇人都囧了:“这小姑娘的真逗,我都一把年纪了。” 容浅念翻了个白眼:“老牛吃嫩草,谁不想。”随即,拉着萧殁掉头,“相公,我们赶紧走。” 而后,又是好一阵招摇过市。这都二更了,七里街才走了一里,这街角一转,静谧了,容浅念乍一眼望去:“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哦,还有一个,十里之外,一个摊子摆着,怎么看怎么诡异。 萧殁淡淡而语:“许是夜深了,都回去了。” 容浅念火眼晶晶一转:“夜深啊?”拖着长长的调子,“青衣。” 青衣眼皮一跳:“在。”娘哟,这位主子这阴阳怪调的,吓尿人了。 “替本宫瞧瞧,那是什么摊子?”这皇后的架子都端出来溜溜了。 青衣抬抬眼皮,面不改色:“烤番薯。” 身侧,萧殁蹙了眉。 容浅念一声轻笑:“哟,这眼神不错啊。”语气一冷,“刚刚做什么去了?” 做什么去了?青衣想了想,刚才…… 一小贩脸一抬:“做啥?” “速速离开。” 青衣身后跟着十几个铁衣卫,皆一身黑,像……街头恶霸。 那小贩扯嘴笑,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抱着手,挑衅:“哟,你以为这里是鱼塘啊,被你承包了?” 青衣面无表情,掏出一锭金子。 那小贩眼冒红光,一把夺过那金子,一秒变怂,点头哈腰:“小滴这就走。”担起摊子,手一招,吆喝,“走,上别处卖鱼去,这里被承包了。” 这个‘鱼塘’被承包了,花了好多金子,还不是怕磕着碰着尊贵滴太子殿下和他娘。 青衣有苦难言,瞅了瞅自个主子,那神情,好像没他啥事。好吧,做个打死不认的替罪羊吧。 青衣回:“如厕。”插科打诨的居家必备良品! 容浅念顺着话问:“半个时辰?” 青衣继续面不改色:“饮食不当。” 容浅念佯作恍然大悟:“这样啊,那肚子非得闹腾个不停,本宫体恤你,就不用跟着我们了,去蹲个三四五六个时辰,等回到宫中,本宫再给你开几贴药,保证药到病除。” 什么? 三四五六个时辰? 什么? 药到病除? 横空劈来两道雷,青衣焦了,他笃定,蹲了三四五六个时辰,这腿走路都有问题了,几帖药下去,那就别想走路了,躺着吧。 咬咬牙,青衣赴死:“属下谢,谢娘娘。” 主子啊,这鱼塘,哦不,这七里街就交给您了。青衣一脸悲戚,蹲坑去,那边,玩耍得很愉快:“走,我们吃烤番薯去。” 容浅念转身,言笑晏晏的。 片刻,脚步忽然怔住,脸上再无半分笑意。 “怎么了?” 她置若罔闻,望着一处,失魂落魄。 “十一!” 久久,空寂的七里街只留男子急促的喊声,还有她嘶喊:“尼玛给老娘出来。” 三更之后,出宫的人马回了椒兰殿,皇后是由着皇上抱进来的。 十三瞅着不对,问青衣:“我家小姐怎么,怎么好好地出去,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回来。” 青衣面色铁青:“不知。” 十三翻白眼“你不是一直跟着吗?” 铁青变了猪肝色:“如厕。” 说着,转身,那脚步……很怪异,身后,十三丫头念上一句:“蹲坑蹲傻了吧。” 月色已沉,内殿里,萧殁解了女子云裳,流苏垂下,他拍着女子的肩轻哄:“乖,睡会儿。” 她睁着眸子不肯睡,:“逸遥,我看见了。”偎着萧殁小声地念着,“是五步,那街角的影子是他,一定是他。” 她呢喃不断,一路上便说着这个,嗓子都有些哑了。 萧殁心疼她,亲了亲她额头:“嗯,我去给你找。”轻揉着女子蹙起的眉,哄着她,“听话,不想了。” 手拂着她的腹,七个月的孩子,已经会动了,像他母亲一般,从来不肯安生。 闭着眼睛,她碎碎念的:“为什么要躲着我呢?若不是过得不好,便是不愿原谅我。”片刻沉默,她又启唇,轻轻的嗓音,“我想,应该是前种,那个家伙啊,情绪极少,以前我总是那般逗他,他也不气的。” 那么,他应该过得不好,很不好。 她抓着萧殁衣襟的手,越发紧了,攥出了细密的汗,萧殁覆着她的手,凉凉的掌心相贴,他道:“下次见面我们问他。” 容浅念蹭着萧殁,不抬头,闷闷地说着:“我才不问呢,我要把那个小崽子扔进魈魂窟,谁让他一直让我闹心。” 他不言,他想,不会的,他的女人,心软着呢。 第293章 职业病(1) 这夜,浓了,人入梦。 次日,容浅念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伸手探了探身侧,被子是凉的,被角上,窝着一直胖狗,睡得昏天暗地。 容浅念想到了四个字:独守空闺。一大早,心情不怎么爽了,一脚踢醒了元帅大人,大人眯着眼,又翻了个白眼,抽了抽鼻子,继续打盹。 十三推门进来:“小姐,药膳好了。” “你家皇上姑爷呢?” 十三回得一板一眼:“边境传来急报,皇上在宣明殿和各位大人议事。” 容浅念窝着被子一个打挺:“边境?”笑了笑,“闹吧闹吧,一群猴孩子。” 猴孩子?想必这天底下,也就她敢说得这么不以为意。 纱帐外,十三催促了:“小姐,该喝药了,不然该冷了。” 容浅念着衣的手指顿了一下,抬眸,眼色微变:“十三啊,你这是要去唱白脸?”眸子一敛,似笑,“瞧瞧你这一脸的粉。” 眼前,十三白着脸,有些局促:“昨夜里染了风寒,脸色不太好,便多抹了点。”上前几步,又催促,“小姐还是先喝药吧。” 一双的丹凤眸不经意转了转,伸手,接过药碗。 一直昏昏欲睡的元帅大人一个打挺,冲着容浅念挥舞爪子,对着那碗药叫唤:“啾啾啾。” “乖。”容浅念拂了拂元帅大人的脑袋,又顺了顺白毛,眼角眯了眯。 元帅大人立马安分了,骨溜溜滚了几圈,接着睡。 容浅念端起药碗,凑在唇边,突然抬眸,对着帐外挥手:“走远些走远些,呛死我了。” 十三退了几步,眸光不动,便看着容浅念,她念了句:“我家太子殿下不喜欢脂粉。” 随后,仰头,喝了药膳。 此时,宣明殿里,文官武官列位左右,各个脸色凝重,独独高位之上,萧容帝从容品茶。 “楚帝出使雨落,这刚回到云起不过数日,楚帝便调兵遣将,驻守玉树关,其心可鉴。” 这说话是,是正一品,刚继位的晋国公,两朝元老,在朝中甚有威望,一席话落,叫在场文武百官各个面色大变。 这边关告急,最沉不住气的,就是这一群老家伙了:“帝后之变,风清担了个不义之师的骂名,民心所背,与雨落联盟之势岌岌可危,若是两国联合,风清危已。”武官一品,章林大将军,前夏王麾下一腔热血倒是沸腾。 风清危已? 萧殁似笑,放下杯子:“众卿家何解?” 百官中,众人望向忠亲王,这老王爷倒是瞌睡了一样,一言不发。再望向晋文公江海素,面无表情,不动不动。 一番推推搡搡,翰林院首这个三朝元老便上前了:“圣上登基不久,国邦根基尚未牢固,云起帝都一战不过数月,军心未安,民心未定,且两国联盟,风清势单力薄。论军马,论地势,论时势,天时地利人和皆无一宜,不以为战,故,臣等主和。” 一番话下来,龙椅上那位,俊颜毫无波澜,这才只是抬了抬眸子:“哦,说说,怎么和?” 怎么和? 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没有一个吱声的。 “自古联盟之势,不外乎割城让地赔款联姻。”茶盏轻叩,微响,蓝瞳微微沉凝,“你们倒说说,朕怎么和?” 各命官相互打了个眼色,翰林院首道:“皇上,臣等斗胆有一话要说。” “说。” 斟酌了措辞,小心翼翼道:“市井有言,三国之乱,祸、祸起后妃。” 矛头,直指后妃。 后妃?风清便只有一位后妃,现在三国内,谁人不知道风清有个萧容皇后,叫几国掌权惦念在心头,这将燃的烽火,可想而知,她不是引子,也是火上的油。 这后妃,断断是个祸因。 “此话倒也契合。” 帝君似轻笑着,语气喜怒不明,叫人难以捉摸,只是这话,百官听出了点味道,连忙躬身,齐声道:“皇上圣明。” 有点苗头了。 “她既为祸因。” 帝君沉吟着。 百官大喜,有戏了,又躬身:“皇上圣明。” “只是祸已起,乱下去。”嗓音骤然一寒,那双蓝眸沐了不暮的寒,“何妨?” 文武百官一个一个站不稳了。 何妨? 一个不小心,国破家亡啊,说得好像过家家似的。 “皇上三思啊。”晋国公扑通一跪,请命,“江山美人,孰轻孰重,风清千年国本,天下苍生皆在一念之间,臣等,恳请皇上三思。” 一番慷慨陈词,叫一个一个都义愤了,齐声道:“臣等恳请皇上三思。” 顿时,殿中,百官跪地,这当口,殿外忽然来报:“皇上,椒兰殿、椒兰殿出事了。” 不留一话,人走,茶凉,宣明殿里燥乱了。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当口出事。” “这皇后娘娘可真会赶巧。” “谁说不是呢?看这架势,可不是腿疼腰疼肩疼心肝疼那么简单。” “眼看着就要开战了,不知道这位娘娘又要闹出什么?” “来了这么一遭,皇上怎么可能把人送出去。” “没有这么一遭,看皇上那态度,断断也是舍不得后宫里那位的。” “想必,这三国大打乱不可避免了。” “这烽火由她引,也得啊。”捋了捋胡须,老者意味深长,“由她灭。” 有人大叹了:“诶!风清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祸乱。” 风清啊,是要大乱了,皇宫的天也变了,快夜半了,椒兰殿外仍旧人进人出,御医们一波接着一波,里里外外全是守卫,明火大作的,却异常寂静,只听得更声催促。 咚……咚……咚! 三更声后,殿中千百人轻微的喘息里,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只道:“都拖出去斩了吧。” 满满一殿的人,有御医,有守卫,有侍从,一道口谕,要了上千人的命。 死寂后,叩首,抽泣,嘶喊,央求,生生不息。 第294章 职业病(2) “皇上饶命。” “皇上……” 他们的帝王啊,翻手间要人生死的帝王,他自始至终只看着那帐中的女子,忘乎所以。 那流苏帐里静静躺着的女子,是她拿捏了这一条一条人命,然,她一动不动。 那般好动的女子,这样安静地好似没有生气。 “都退下!” 萧殁的声音微微有些颤了,脚步极轻,缓缓走向女子。 “皇上!” 殿前,铁衣卫五百,无一人起身,便那样跪着。 萧殁抬头,剔透得近乎苍白的手指掠过唇角,声音轻缓极了,好似怕惊醒睡着的人儿,他低语:“她睡下了,莫要吵着她。” 他只道,她睡下了。 他们道,她不行了。 那些人都死了…… 殿外,再无一点声响,更深露重,铁骨铮铮的男儿,跪着,一直一直。 纱幔流苏里,他俯身,将女子抱进怀里,轻声唤着:“十一。” 静谧里,呼吸清浅好似散去了。 “十一。” “……” 他唤她,一声一声,梦呓一般,唯有他的嗓音起起落落。 自始至终,她没有应他一句,若是往常,她会软软地喊他相公。 他吻她,轻咬着她唇角,依旧没有回应。 “你应我一句可好?” 近乎央求的语气,殿中,月光清冷,照着床榻上闭目的女子,苍白的唇,眉宇间,晕开了绯色的妖娆。 那血色的花儿,唤昙花一现…… 他俯身,亲吻那红色的纹路:“孩子,你还要吗?”他抱着她,一遍一遍亲吻她不断冰凉的唇角,“我呢?你要我吗?” 他的女子啊,还是不应他呢,那紧闭的睫翼,似乎倦了,安静地垂着。 “莫要丢下我。” 怀里的她,冰凉冰凉的,月光打在她脸上,他拂着那一抹月色,指尖,微凉,他说:“十一,不怕,黄泉碧落,我都陪着你。” 他抱着她躺下,长睫合上。 初夏的夜,竟有几分凉,染上了莫名的萧瑟,一轮未满的月,高悬。 玉树关里,同一轮月,遮了乌云。 营帐外,离慌促极了:“皇上,娘娘她。” “她怎么了?”细听,语气里全是惊慌。 这天底下,便也只有那个女子能让云起一国之君如此张皇失措。 “风清急报。”离微顿,嗓音沉重,“萧容皇后病危。” 一句话落,云宁止身子微微一颤,后退了几步,抚着案几,整个人,像惊弓之鸟一般紧绷着。 “不,不可能。”轻声呢喃,却似自我催眠。 那个女子,那样狡猾聪明、那样奸诈灵慧的女子,怎么能可能?世间谁能耐她如此? 云宁止不断摇头:“不会的,那是容九,没人能动得了她。” “是真的,是。”离沉声,字字紧绷,“是昙花一现。” 云宁止重重跌在案几上,脸色发白。 昙花一现…… 清冷月下,雨落边境,一望不尽的平原,男子轻叹,怔怔喃着:“昙花一现……” 身子微微轻晃,帐中有男子惊慌大喊:“殿下!” 唇角苍白,紧抿着,萧简自言自语一般,轻喃着:“她怎么不等等我。” 身侧,黑衣男子大惊。 原来……萧容皇后才是他心头的人。 “我就是来见她的。”萧简缓缓合上眼,似乎倦了。 都说三国乱,天下争。 他带了千军万马,只说,来见那个女子。 到底是赴了谁的情深,如此恍然若失。 他呢,一国楚帝,赴的又是谁的情深,拂着案几,指尖发白,久久,他道:“下令,攻打风清。” 离大惊,不及思忖:“事出蹊跷,皇上三思。” 沉默着,云宁止敛着的眸底雾霭沉沉,好似怎么散不去的阴沉,良久,抬眸,重瞳暗影里,只剩深深的暗色:“朕,要去见她。” 离张张嘴,劝阻的话,终归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转动经纶,不为超度,只为触碰那人指尖……也莫过如此吧。 今夜,总归是纷纷乱乱难以平息,至后半深夜,长信殿依旧烛火通亮,人难安寝。 殿外,脚步促然,人还未进殿,里面便传出苍老的声音:“怎么样了?” 宫人趔趄跪下,等不及抹摸头上的汗,哆嗦着:“不行了。” 初夏的天,太上皇慧帝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喊道:“什么叫不行了?” 宫人匍匐着,颤颤巍巍:“皇后中的是,是。”抬头,大汗淋漓,声音抖着,“是昙花一现。” 昙花一现…… 慧帝重重跌坐在榻上,抬眸,惊慌凌乱:“皇上呢?皇上怎么样了?” 宫人回:“椒兰殿里,大开杀戒,皇上守着皇后,整整一夜。” 大开杀戒……果然,那个女子是他的逆鳞,触之,即死。 “他就什么都不做?”扶着案几的手,紧紧收拢,近乎陷进皮肉,慧帝满脸惊乱的老态。 “皇上下了三道圣旨。” 宫人微颤着低语,偌大的空殿,阴冷得慎人,殿外的风吹得灯影摇曳,人影鬼魅。 片刻后,长信殿中,传出慧帝近乎癫狂的大笑:“哈哈哈。”满目狰狞,仰天,他大叹,“报应,都是报应!” 狂笑未息,殿外又来急报。 “太上皇,太上皇,边关告急。”传报之人慌张结舌,“雨落云起出兵了,玉树关大乱,这战打起来了。” 萧容皇后病危不过几个时辰,短短时间,燃了烽火,燎原不可收拾,来势汹汹,叫风清岌岌可危。 全因一个女子,引燃了三国战火,乱了天下江山。 慧帝仰天大笑,眼角深深纹路:“这风清江山,毁了,毁了!”几行老泪滑下,“毁了。” 毁了,他风清的天下,他风清的儿郎。 此夜后,风清大乱,萧容皇后大病,萧容帝不出椒兰,唯有夜半,三道圣旨传出椒兰殿。 第295章 容二狗(1) 破晓时分,忠亲王府中,圣旨传下:“昭明世子接旨。” 皇宫昨夜便封宫门,萧凤歌彻夜不眠,整整一夜,等来了这一道圣旨:“昭明世子守城,迎三国之战,若战败,国破,若大捷,世子克承大统。” 克承大统…… 这是萧容帝的一旨遗诏,他对这江山气弃之如敝,他要为他的皇后袖手河山。 忠亲王府,久久死寂,昭明世子起身,并未接旨,缓缓走近。 “他呢?那个该死的男人哪去了?他把我家小九弄哪去了?”萧凤歌大喊,拽着成公公的衣领,理智全无,“我家小九呢?把她还给我。” 感情终归是有个临界点,一旦越过,不可收拾,忍无可忍,所有隐藏的任性,甚至疯狂全数暴露。 “奴才,奴才不知。” 杀气,他在这个男人眼里看到了杀气,近乎毁灭的东西,叫人生寒。 萧凤歌一双眸间,全是火焰,是狰狞血丝:“去告诉萧殁,他的天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暴怒,发狂,嘶喊,毫无半分压制的杀气,“我要我家小九,把她还给我,我只要他活着,天下要亡要盛干我何事,毁了也好,灭了也罢,比不得我家小九一根头发,我只要我家小九,我只要……” “啪!” 重重一巴掌,断了身为天家之子的所有大逆不道。 萧凤歌嘴角漫出一丝血,老王爷红了眼眶,手,火辣辣的,不停地颤抖。 这是第一次,忠亲王对昭明动手,不止手疼,哪都疼,用了那么大的劲,狠狠的一巴掌。 萧凤歌只是轻漫地笑了,伸手,抹了嘴角的血,恍恍惚惚似乎要倒下。 忠亲王哽咽,大喊:“你是不是忘了,你还姓萧,你就算不要萧家的天下,不要萧家的祖宗,你也不能不要风清的百姓,不能不要那三丈城门。” 生在帝王家,背负得太多太多,情爱那样奢侈的东西,如何要得起,偏偏,他忠亲王的儿子,如此种了情根,无可救药。 红了眼,唇角抿出了丝丝血迹,萧凤歌红着眼,无助得像个孩子:“父王,那小九怎么办?我怎么办?” 要怎么办?她死,大概他也活不成了…… 忠亲王咬牙:“祸国殃民乱天下,不再。”老眼纵横了泪,他沉沉道着两个字,“也好。” 若是没有那个女子,这天下会平吧。他是风清的王爷,是将军,是昭明的父亲,他自私了,想着,是否,那个女子死了,就都可以结束了。 昭明的眼,冷了,若寒霜,竟是森然至此。 “所以你们都想她死,慧帝要她死,太后要她死,文武百官也要她死,你们可还记得,是谁用一己之力平了凌王之反,是谁只身伏诛突厥三十万大军,是谁将文家百年外戚连根拔起。”忠亲王哑口无言,耳边,萧凤歌大喊,为了那个女子嘶喊,“是她,是容九,那个你们一直容不下的女子,风清这么大,容得千千万万天下子民,独独容不下一个她。” 忠亲王沉默,垂下了眼,一脸老态。 是啊,容不下容九的人太多,包括慧帝,包括太后,包括他自己……那个女子精明得太可怖,善谋得太危险,所以所有人只看到了她乱天下,忘了她一身战功,忘了她不羁傲慢背后的骄傲。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想她死的人太多,要她死的人也太多,风清,容不下,容不起。 萧凤歌嗤笑了一声:“这样的风清,我要来何用?” 他啊,不恋权势,只爱她所爱,既然风清不容她,他便弃了风清。 忠亲王微微颤抖,张嘴,找不到话。 成公公道了:“世子,接旨吧。” 萧凤歌冷笑,置若罔闻。 成公公思忖,随即递上信笺:“皇上说,若不接旨,便将这封信给世子。” 忠亲王脸色微微变了,看着那信笺,想必,萧容帝早料到了是这个结果,所以,留了后招。 是啊,天下斗,哪有如此简单,哪能说退便能一劳永逸。 萧凤歌拆了信封,而后,他笑了,笑出了点点泪光,是喜还是怒,只觉得悲凉:“你说她祸国殃民乱天下,天下说她妖妃惑君。”桃花眼中,淡了所有燎原的火光,萧凤歌怅然若失,“我只说,谢天谢地,有一个容九。” 手一松,信笺缓缓落地,萧凤歌转身,出了殿门,外面,他的嗓音掷地有声,字字铮铮:“传本世子旨,三军整顿,守城迎战。” 他未接旨,只守城。 定是为了那个女子!忠亲王拾起地上的信笺,果然如此…… 老王爷一笑,皱纹拧成一团:“本王就说嘛,祸害总要遗留千年。”对着门外远去的笔直背影,老王爷忍不住大笑,骂道,“狡猾的狐狸。” 破晓的日头照进来,曙光照在那信笺上,那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徐徐生光。 托君江山,守君社稷,勿念。 那啊,不羁的笔迹,潦草又娟狂,出自容九之手。 容九啊容九,哪有那么容易出事,谁奈何得了她。 昨夜星辰里,萧殁抱着她,禁闭双眼,他喃着:“不怕,黄泉碧落我都陪着你。” 一只凉凉的小手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耳边,女子清泠的笑声:“祸害总要遗留千年的。” 蓝眸骤然睁开,映入眸底,是她言笑晏晏的脸,她软软轻语:“相公,黄泉碧落都不收我这祸害,你得负责。” 萧殁慌了,手僵着,眸子不敢眨动,便那样狠狠看着她,满满都是她的影子,他唤她:“十一。”轻声地,颤抖地。 如此惊慌,好似惊弓之鸟,不敢轻易动了,重了,生怕惊醒了。 他在怕,她闭着眼不说话,他怕她不醒,现在她醒了,他怕是梦。 容浅念一把抱住他,拍着萧殁的背,换她哄他,轻声地,叫人安心的温言细语:“对不起,逸遥,吓到你了吧。” “嗯。”他点头,什么也不说,紧紧抱着她。 他想,还好,没有惊醒这似真似假的虚虚实实,还好,没有惊走怀里的女子。 第296章 容二狗(2) “是我不好,没有提前告诉你。”她凑着萧殁的唇,啄了几下,“我没有中毒,我厉害着呢,一眼就瞧破了那人的幻容术,都是装的。”说着,拿着萧殁的手就往额间擦,“你看你看,昙花是假的,是我用狗血画上去的。” 萧殁笑了,细细帮她擦拭,指尖凉凉的,又拂过容浅念的脸:“我刚才还在想,怎么安排后事。”擦不净额间的朱砂,萧殁俯身,亲了亲。 容浅念偎着萧殁:“那我们继续安排。”抬头,她笑着,“相公,我看上几样陪葬品了,要不,我们一起取来如何?” 他便知道,她既然要假装一番,自然要讨回点什么。让他如此担惊受怕,他又舍不得惩罚他的女人,便只有让人来偿还了。点头,萧殁道:“好。” 萧容皇后病危,萧容帝下了三道圣旨,不过一日,天下皆知。 那三道圣旨啊,卷起了狂风浪涌。 先是搅乱了雨落的天,雨落驻兵于与风清接壤的绵江,正蠢蠢欲动。 “第一道,昭明世子守城,若帝后不醒,世子克承大统。”说话的是雨落的第一将军,钱清老将军,皇夫萧简的心腹之人。 萧简不发一言,沉沉眸光,若有所思。 钱清将军又道:“第二道,铁衣卫二十万殉葬皇陵。” 萧凤歌克承大统,铁衣卫殉葬……好两道逆天狂放的圣旨。 萧简似笑非笑:“他啊,在安排后事,可是要陪她死?”自顾摇着头,像在自言自语,“她怎么能死?怎么会死?她可是容九。” 那个次次叫他血本无归的女子,叫他怎么相信她便如此轻易败了。 他不信……是否,或者也许,都是她的计谋,她也还好好的。 钱清接着开口:“第三道……” 玉树关里,青衣缓缓接了后话:“第三道,锁魂,魂锁,尘世寂寥,长眠皇陵。” 这三道圣旨的风波也刮到云起了。 身中昙花一现,锁魂珠锁魂,长眠皇陵……一切理所当然得太巧合。 然,云宁止满脑子都只有那个女子。 他轻念着:“尘世寂寥……”顿了许久,他似笑,却苍凉,“不恋这尘世寂寥,便天下大乱好了,她那样的性子,如何愿得被那一颗珠子锁了魂魄,她啊,总是唯恐天下不乱,朕总是不能拂了她的意。” 离想,大概那女子真长眠皇陵了,眼前帝君才会尘世寂寥,所以,他竟愿意为她天下大乱,只因为,她愿她喜。 离跪地,只道:“皇上,苍生为重,不可大意。” 天下苍生,怎能只凭那女子的性子来,未免太倾天下之轻。 云宁止眼沉下:“朕意已决。” 离苦劝:“殿下三思。” 云宁止不言,鹰眸沉沉,雾霭不散,全是坚决不悔。 我的皇上啊! 离都快急了,权衡了所有利弊:“帝后离宫,携二十万铁衣卫,若是长眠便也罢了,若是……”离一顿,重重咬字,“若是计谋,就是等我云起雨落二国自投罗网。萧容皇后是何等手段之人,皇上您最清楚不过了,她能一人踏平突厥大军,这昙花一现可奈何得住她谁也不知,昭明世子守城,大开城门,风清帝都城已经是空城一座,当日庐陵一役唱的便是空城计,保不准故技重施,虽两国联盟,但对手是风清萧容帝后,断断不可大意。”离再一次强调,尽吐苦心,“殿下,萧容皇后最善攻计了。” 最要命的是,那位谋划起来,从未失手过。 离的一番苦口婆心,字字珠玑,云宁止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她最善攻心。若是算计,若是谋心,她一定算准了。”似乎无奈,却又隐隐不安,“我们会去,不管不顾,只为了看看皇陵里,容九可安好。” 容九啊,拿捏着人心,即便是计谋,即便漏洞重重,终归叫他和萧简狠不下心,心之所牵挂,奈何不了。所以,若是计谋,容九攻的是心。 不管不顾,只为看她安好…… 离惊愕大喊:“皇上……” 他缓缓截断了:“若她安然,便是一败涂地。”苦笑着,“朕也认了。” 离无话可说了,他家主子着了那女子的魔,便没有什么舍不得了。 三日后云起雨落同时发兵风清,大军打着伐不义之师的旗帜,攻进了风清境内。 一场天下战,燃起了。 后人评论到此一战,便只有一句话:红颜劫下天下乱,红颜劫里帝王殁。 风清皇城之上,昭明世子守城,他一身戎装,掩住一身不羁风情,桃花眼里融了冷肃,俯瞰城下。 他是萧凤歌,是风清霸王世子,是乖张不定的皇家儿孙,今时,他只是守成的将军。 “世子,云起雨落发兵了。” 急报,未能乱他一分心神,他走至城前,对着城下成千上万的士兵,字字掷地有声:“传令,晋文公率左翼军二十万镇守皇城。其余各军,随本世子出城迎敌。”手中长剑出鞘,指向高空,“出征!”两个字,如铁。 字音落,振奋人心,城下千千万万士兵举起手中武器,呐喊,助威。 “保家卫国!” “风清必胜!” “保家卫国!” “……” 声声如雷贯耳,荡在风清的上空久久不散,踏马,卷起风沙千万丈。 城下,万人愤慨,惊天动地。 这便是战场,便是萧家的天下。 萧凤歌战在城上,风吹乱了他的发,他望着皇城,目光痴缠,他道:“小九,你的江山,我给你守。” 转身,踏马而去。 他,只是为了她而战,那啊,是他心头的女子,所以愿意为她戎马,为她生死。 天圣二十九年,仲夏十日,风清出兵,昭明世子萧凤歌为主帅,守风清疆土。 天圣二十九年,仲夏十二日,云起雨落破玉树关,联军入风清边境。 天圣二十九年,仲夏十四日,三国大军交锋于建安城,初战不下,三日后,建安失守,云起雨落大捷,风清损兵五万。 第297章 容二狗(3) 天圣二十九年,仲夏二十三日,风清主帅昭明世子领精兵三千,于夜半突袭联军主帐,大胜,云起雨落折算人马三万,粮草万斤。 天圣二十九年,仲夏二十九号日,云起雨落攻入邳州,右翼军后方切入,战于菖蒲山,菖蒲山险峻多岩石深谷,双方大战不下,风清退至潮州,云起雨落紧随。此一战,双方损失惨重,史称邳州变。 天圣二十九年,季夏三日,云起雨落百万雄狮过里海,入风清玉容关,三日后,玉容关失守。 天圣二十九年,季夏七日,三国开战锦州,风清损兵七万,锦州失守。 天圣二十九年,季夏十一日,琴江失守,主军退三城,留守人马全军覆没,昭明世子被擒。 两军对垒,以一敌二,风清大军步步退守,风清危矣。 忠亲王府传来边关急报。 “王爷,不好了。”老管家趔趔趄趄,一个腿软,跪在了殿中,“王爷,出事了。” 忠亲王爷跳出椅子,一脸慌张,急得满脸通红:“南蛮子和北蛮子打到哪了?是不是又夺了我国城池?” 老管家哆哆嗦嗦,抹着大汗:“琴江失守,世子被。”顿了顿,痛喊,“被生擒了。” 忠亲老王爷一听,身子一颤,直直往后倒。 老管家惊呼一声:“王爷!”连忙上前搀扶着忠亲老王爷摇摇欲坠的身子。 忠亲王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主帅被擒,左翼军守皇城,何来大军救援?”冷笑,苦叹,如此痛心,“还有谁能救救我家凤歌儿。” 老管家抹了一把泪,骤然想到:“王爷,还有一个人。” 忠亲王立刻抬起眼:“谁?” “镇守南疆边关的古筝大将军。” 老王爷听后,若有所思,皱着眉头良久,传令:“传急报边关。” 大漠边关,接壤风清与南疆,由风清大将军古筝领军二十万,镇守此地。 当年,一等大将军被调配至此,明升暗降,这一守,便是一年多。 这里唯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只怕风清的烽火已经燎原。她望着远处,风清的方向。 帐篷外,靳副将急匆匆赶来:“将军,风清忠亲王府来报。” 那远眺的眸光骤然便乱了,她只道了一个字:“说。”如此迫不及待。 “琴江失守,昭明世子被俘虏。”语调一沉,靳副将道,“风清危矣。” 昭明世子被俘虏…… 一句话乱了古筝所有冷静,她募地转身,娟秀的脸早被黄沙吹得粗砺,毫不迟疑,她道:“出兵。” 那些原本以为尘封了的人,尘封了的事,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出来,横冲直撞来势汹汹,她来不及思考,便失了心神。 原来,那些念念不忘的,还是在念念不忘着。 “将军!”靳副将却沉声制止,“两国联军,铁衣卫不出,风清不敌,即便援军也无济于事,将军舍得让大将军府的亲兵去送死吗?” 这边关的二十万大军,是古筝一手带出来的亲兵,若她不愿意,即便是风清帝君令,也请不动将军府的兵马。 古筝只说:“为国而死,死得其所。” 为国而死……她在心底发笑。 不过一个昭明,她愿意打着这样的幌子让她的亲兵去送死。怎么办,奈何不了心。 靳副将却不平,铮铮相望:“难道将军忘了,是风清先抛弃您的。”谁都看得明,风清当年是弃了大将军府。 她管不了风清,管不了那二十万大军,她只是想管一个人生死罢了。 古筝只是苦笑,无话多说,只是态度丝毫不见缓和,一字一顿:“出兵。”语气森冷,不容置喙,古筝道,“违者,军法处置。” 靳副将迟疑,终是回道:“末将尊令!” 边关的风吹得帐篷呼呼作响,外面,黄沙漫天,古筝撩开帐子,任风沙迷了眼:“终究是逃不过。”她望着远方,轻声呢喃,“昭明,等我。” 风清,此时正战火连天。 主帅被擒,三军无将,云起雨落势如破竹,越发逼近风清皇城了。 不过三日,一座一座城池失守,风清之内,人心惶惶,只道危矣。 忠亲王府里,老管家成日奔波战事,又来战报:“王爷,云起和雨落大军已经临城了。” 这么快……才不过三日,就攻进了皇城。 老王爷干着急,满头大汗:“援军呢?援军到了吗?” “还没有。” 忠亲王脸色一变:“难道天要亡我风清。” 援军不到,大军来战,仅凭晋文公麾下二十万翼军,这皇城定是受不住的。 忠亲王久久沉思,说:“派人去皇陵,去请圣上。” 如今,风清境内,便只剩萧容帝的亲兵铁衣卫了,只是…… 这葬是怎么个殉法子,无从得知。那两人的心思太多,猜不透,平白叫人心惊胆战的。 此时,云起雨落大军已经临近皇城。 皇城十里外,马蹄踏着风沙,沙子尘土乱舞,风吹得旗帜飘扬,书着一字:古。 那啊,是二十万大军,一等将军府的亲兵来了。 马前,人影远眺,望着大军由远及近,黑色的披风,容颜藏在兜帽之下,漏出一缕乱发,随着风起起落落,黑色的披风被风曳起,露出里面红色的裙摆,红得刺眼,妖娆,腹部微微隆起,大大的披风下,只是微显。 一人,一马,窈窕身子,是个女子,她静等大军,轻笑:“你终于来了。” 声音清凌凌的,极好听,似乎带了几分笑意。 古筝下马,缓缓走近女子,似笑非笑,视线相迎:“那皇陵果然葬不起你。”嘴角溢出一抹笑,她念了两个字,“小九。”视线放在女子腹部。 怀着孩子,她还真敢。 女子轻笑出声,素白的手放下兜帽,露出一张精致娟秀的脸,瓷白好看,俏生生地浅笑,眼角尽是肆意的桀骜,丹凤的眼,融了世间最亮的光彩。 这潇洒又不羁的女子,正是容浅念。 第298章 容二狗(4) 手放在腹下,轻拂着,她笑着接过话:“所以我这不专门从皇陵出来迎接你。” “怕你真正接的是我的二十万大军吧。” 容浅念但笑不语,不可置否。 古筝笑了笑:“若是我不来呢。”微顿,细细看着容浅念的眼,却什么也瞧不出来,“虽不知道你在算计什么,有什么打算,只是你未免太大胆,将筹码压在我身上,你可忘了,你曾让我永远不要踏进皇城一步,你如何笃定我会来?我若不来,你可有后路?” 容九啊,总是这么大胆,这么敢赌。 容浅念摇头,笃定:“你一定会来,因为凤歌儿你也得来。”眼里,全是势在必得,眸子亮极了。 是的,她一定会来,而且这不是来了吗? 还是被她算准了,被她赌赢了,因为,她手里有最好的筹码。 萧凤歌啊,那可是她古筝的软肋。 古筝敛了笑:“所以你让凤歌儿守城。” 一个萧凤歌,她如何能不来,这个攻心的家伙,到底说她聪明呢?还是狡诈? 容浅念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物尽其用各取所需。” 分明是拿人软处,强取豪夺的行为,还如此义正言辞。 古筝纠正:“是利用。” 她利用了她对萧凤歌的情深,谋取她二十万大军,狡猾的狐狸! 容浅念不否认,理所当然地语气:“你害我一次,我利用你一次。”她笑着,似乎思考着,半天才笑着问,“我们两不相欠,如何?” 我们两不相欠,如何…… 这个小心眼的女子,从来都记仇,第一次,她先低头,一笑,泯了恩仇。 她啊,不是讨了债,是心软了一回,终究是珍惜曾经的无话不谈。 古筝笑着,点头:“好啊。” 终于烟消云散,即便不能如旧,却也如初,如初见,她也是这么揽着她的脖子,言笑晏晏,眉毛眼睛都笑弯了:“筝儿啊,走,带你见你的情郎去。” 勾勾搭搭着,一人牵着一匹马,她壮志豪言,她唯恐不及,连连摇头失笑:“你和我一起去了,我的情郎眼里哪里还看得到我。” 就像当初,她们也是如此真真假假地打趣。 容浅念一拍胸脯,信誓旦旦:“没事,老娘罩着你!” “几个月了?” “八个月。” “快生了。” “生了让你当干妈。”她拂着肚子笑了笑,“不过红包可不许少。” 古筝笑了,没说话,两人勾肩搭背走了一路,留下两排整齐的脚印一路,容浅念说说笑笑,古筝不言不语若有所思。 容浅念戳着古筝的肩:“想什么?” “在想那小小皇陵你能闹腾什么?” 一定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古筝敢笃定,容九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 容浅念扯嘴一笑:“十里皇陵,我和我男人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 这人,又开始插科打诨地糊弄人了,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古筝又问:“好,诚如你说,和你家男人闹腾,那要几十万铁衣卫干什么?围观啊?” 围观什么?言下之意,一点即通。 容浅念笑得贼亮:“你好邪恶滴干活。” 邪恶?世间还有谁能在此事上和容九一分伯仲。 古筝懒得继续邪恶的话题,言简意赅地点破:“萧殁不在皇陵里,铁衣卫也是幌子,指不定萧殁正带着铁衣卫伺机而动呢。” 容浅念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好聪明滴干活。” 果然,这对夫妻,不会干好事,这天下战,那边兵荒马乱,这边不亦乐乎呢。 “打仗的事交给你男人,那你呢?你在皇陵做什么?” 容浅念端着下巴,似乎在想措辞,稍后很严肃得回答:“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古筝失笑,那见不得人的事,定是算计人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萧容帝随萧容皇后入皇陵第七日,那日,外面风和日丽,皇陵之中漏不进光,昏昏暗暗的。 皇陵最里,夜明珠亮着微光,照着玉石棺木,棺木里,女子安静地躺着,额间朱砂绯色衬得肤色瓷白,人儿沉沉睡着,长睫合着,留下淡淡灰青在眼睑,女子腹部隆起。 不闻女子呼吸,死寂里,忽然有轻轻脚步,淡淡的光打下,人影缓缓走出黑暗,纯黑的披风,兜帽下,一张脸伤疤纵横交错,狰狞可怖至极。 女子的眼阴鸷,盯着棺木,缓缓伸出了手。 骤然,棺木中的女子睁开眼,一把截住那只手,露齿,一笑:“嗨,老妖婆,好久不见。” 老妖婆?可不就六十几岁还练得很小姑娘似的凤栖吗,瞧瞧那手,嫩生生,破了她的功,居然叫她一年又练回来了,再瞧瞧那脸……容浅念心情舒坦了。 凤栖显然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浅念:“昙花一现,你没有喝!” 终究还是小瞧了这只狐狸,次次被她绝地反击了去。 容浅念一把卸了凤栖手上的力,双手护着腹部,后脚一踮,跃出了棺木,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看凤栖:“那不怨我,你抹了粉,跟鬼似的,我药不下咽啊。”端着眸子细细看凤栖兜帽下的脸,拉拉唇角,一脸嫌恶,“不抹粉嘛,比鬼还丑。” 凤栖怒红了脸,满脸伤疤更是狰狞扭曲:“你……” 容浅念不给人说话的时间,调笑地截断“你这幅德行,若染指了锁魂珠,怕是到了地下,云家的列祖列宗也要咬死你!” 锁魂珠才提及,凤栖脸色便大变,狠狠道:“锁魂珠在哪?”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呢。 容浅念勾着唇角笑:“这就等不及了。”脸色骤然一沉,“果然,你丫的骗你姑奶奶,锁魂珠不是昙花一现的解药,是给你修复容貌的十全大补丸吧,所以你给你姑奶奶下毒,等着你姑奶奶用锁魂珠,你就可以坐享其成探囊取物了。”容浅念一声大骂,恶狠狠,“做你丫的白日梦!” 凤栖那满脸的血痕都便白了,赤红的瞳孔凸出,模样更是渗人几分。 第299章 妖后,果然祸国(1) 容浅念嗤笑:“看你这脸变的,如果老娘没猜错,为了锁魂珠,你下了血本吧。”话锋一转,咄咄逼人,“昙花一现的解药就是你的心头血!” 容浅念笃定了。 这个老妖婆爱脸如命,为了得到锁魂珠恢复容貌,必然不顾一切,不敢冒险,那心头血之说,绝非信口捏造。 凤栖只是冷笑:“我说的解药,你敢信吗?” 激将法?还是恐吓? 容浅念向来不吃这一套:“有什么不敢,你这么贪生怕死的人连心头血都能拿出来卖,我当然要买你的帐。”眸子一挑,看着玉石棺木,“看到了吗?那里有一口棺材,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今日,容九是取定这心头血了,她未雨绸缪布了一张网,就等着凤栖来自投罗网,又怎么会给她走出去的机会。 又是输了一筹…… 她张望着眸子,四处睃巡:“萧殁呢?萧殁在哪?” 他又怎么可能留下容九一个人的,他在,那么她……必死无疑。 “怎么?快死了还惦记我男人,好吧,我就做一回善人。”容浅念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插着腰,扬扬下巴,“转身。” 她转身,浅浅的微光,笼着男子,总是一袭白衣,魅颜谪骨,美得要人命。 凤栖张嘴,喉咙梗塞:“萧……” 那一个字的须臾,白衣曳起,她没有眨眼,仍是未能看见,他何时出手,咽喉便已被扼住,凉凉的指尖,拿捏了她的命,那样轻而易举,那样毫不犹豫。 他啊,功力到底有多深不可测,居然叫她提不起一分内力,只能任他鱼肉。 “这么。”张嘴,喉咙火辣辣的疼,一字一字都在嘶磨,“这么迫不及待地杀我。” “嗯。”他看着她的女人,回得漫不经心,指尖,重了一分,淡淡的光晕里,浑厚的内力淌到了指尖。 他啊,为了一个女子,已经强大得叫人可怖。 他要她死,所以,她必死无疑。 “萧殁,是、是我。”凤栖扬起脸,狞笑着,扭曲着满脸的疤痕,她撕扯,她疯狂的大喊,“与斯齐凌,祸乱四楚,这让你命途凶舛的预言是我下的。” 萧殁转眸,那冰冷的眸子染了如此灼热。 终于,凤栖在萧殁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那样丑陋,她也曾貌美,那时也未得他一眼凝视。 这一眼,她等得容颜毁去,雪域花败。 “当你,你母妃的昙花一现也是我种下的。”凤栖笑了,癫狂地大笑,“都是我,都是我!哈哈哈!” 今时今日,她终于明白了,为何要牵制他,为何要他无情无欲,为何容得世间所有女子独独容九不行,为何要一张不老的容颜,为何必死无疑还要赴皇陵…… 因为,这样,他才会好好看她一眼。 “哈哈哈。”她笑得疯癫,笑出了眼泪,“明月她必须死,你是雪域的,是我凤栖的。” “你他妈的去死。” 话落,一只瓷白的小手握着簪子,狠狠扎进了凤栖的心口,血,溅起,染红了三人衣衫。 “嗯、嗯。”血,汩汩涌出,一滴一滴落在了萧殁指尖,凉凉的,温热的,凤栖转眸…… 容九! 她那般笑得不可一世,抹着脸上沾染的血渍:“说完了,你就该去死了。” “容……”张嘴,已说不出话,命,将死。 “去死!”容浅念狠狠便将凤栖推倒在地,流了一地的,全是心头血,她看都不看一眼,执起萧殁的手,细细擦着他指尖的血渍,她说,“逸遥,我虽舍不得脏了你的手,不过我觉得这婆娘的心头血应该你来取。”然后,她将那沾满血的簪子放在了萧殁掌心,“这是她欠你的。” 有些仇恨替不了,所以,她让他手刃。 萧殁点头,覆手,遮住了她的眼,轻声哄着:“乖,别看。” 鼻尖,有淡淡的血腥味,容浅念握着萧殁的手,放在了腹上,她说:“好,我遮住我们太子殿下的眼睛。” “你也别看。” 容浅念理所当然:“我不看她,我看你。”说着,垫脚,吻了萧殁的唇,一双眸子,深深看他,“我的男人。” 她当然要看,怎么能不看,她啊,哪里舍得让她的男人一个人背负。 萧殁终是什么也没再说,握着她的一双手放在了她腹上,转身,冰冷了眸子。 地上,血流了一地,面目狰狞的脸竟然在笑。 他扬手,剖开了她的心脏,眸子,自始至终望着他的女人。 到死,他也不愿看她…… 天圣二十九年,季夏十四日,云起雨落,兵临风清城下。 主营帐中,云宁止与萧简皆是一身戎装,这一南一北两位战神站在一个阵营里,这是第一次。 云宁止问:“城中如何?” “除却晋文公麾下二十万左翼军,风清帝京几乎是空城。”离沉声,“皇上,小心有诈。” 两位主将都不开口。 想必就是有诈,这两位也要闯上一闯。 钱清老将军继续苦口婆心:“殿下三思。” 为将者,不可能看不出其中不对头的苗头,只是两位都置若罔闻。 云宁止忽然道了一句:“朕的锁魂珠还没讨回来呢。” 锁魂珠?您老不是拱手送给人家姑娘了吗?离没做声。 萧简附和:“本王许久未去皇陵了。” 没事去皇陵做什么?叙旧?钱清老将军也不做声。 这仗啊,是打定了,那位姑娘啊,这两位也是见定了。 云宁止只问:“你敢赌吗?” 萧简不答,反问:“你呢?” 眸光相视,神色如出一辙。 这两人,一样的不顾一切,一样的迫不及待,为了那个女子。 云宁止只道:“攻城!” 帐外,战鼓擂响,百万大军整装待发,马蹄,已经踏起了狼烟。 帝都皇城上,点燃了烽火台。 “江将军,大军攻城来了。” 晋文公江海素听后,一声令下:“传本将军令,开城门。” 第300章 妖后,果然祸国(2) 副将领一愣,纳闷了:“将军,不守吗?” 别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这大开城门相迎真的好吗? 太没种了。 晋文公板着脸,反问回去:“守得住吗?” 副将领又是一愣。 二十万对百万,嗯,守不住! 副将领抬头,回得顶天立地:“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死亦为枭魂。” 晋文公一脚过去:“狗崽子,谁说的,有人告诉本将军,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别人没柴烧。” 副将领一屁股坐在地上,傻住了。 打不过就跑,这是谁说的啊?这么这么……牛哄哄! 晋文公看着城下,催促:“快开城门去,然后全军退到皇陵在十里。” 副将领颠颠地跑去开门去了。 一刻钟后…… 忠亲王府里。 老管家颤抖了:“王爷,晋文公大开城门,左翼军逃。”抹了一把冷汗,“逃了。” 说起这战事简直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素来以骁勇善战闻名的晋文公居然在外敌上门的时候,夹着尾巴逃了。 这简直叫人……不齿! 看看老王爷,诶,居然没生气,嘴角那是笑? “那只狐狸教得好啊。” 狐狸?哪只狐狸啊?管家一边凌乱一边擦汗。 老王爷又问了:“云宁止与萧简呢?” “率大军正往皇陵逼近。” 这又是叫人跌破眼的事,三国战乱,一方逃了,一方不秋风扫落叶就算了,不攻入皇宫也就算了,居然打去了皇陵,哪里有城池吗?有逃兵吗? 这场战乱,似乎并非因战而乱,更像因乱而战。 那么,到底谁在乱? 一般人哪里看得破哟! 老王爷若有所思着,思忖一番,自言自语着:“即便算上以一敌百的铁衣卫,风清不过六十万大军,对上云起雨落百万人马……”老王爷沉思了,“这仗她要怎么打?她留的底牌是什么?” 她?谁? 乱这场战的狐狸吧。 老管家忽然想起了,风清的狐狸不就只有萧容皇后那只吗? 忠亲王问,这仗要怎么打? 天下,大概都如此问,此时,皇城十里外,靳副将如是问:“将军,两军相差太远,这仗能打吗?” 古筝似笑非笑:“那可不是别人,是容九。”随即,她一声令下,“传本将军旨意,全军化整为一,于皇陵外潜伏。” “是!” 一场天下战,蠢蠢欲动了,暗潮,汹涌。明枪暗箭,阴谋阳谋,这便是战场,错一步,足以乱天下。 十里皇陵,这冷清的一方天,将是多少人的葬地。 百万大军踏平了皇陵青葱,战马嘶吼,前方,传来急喊:“皇上!殿下!”呼声慌乱了,“皇陵中没,没有铁衣卫。” 殉葬的铁衣卫若不在此处,为何不在此?那么在哪?有何目的? 一句话落,严阵的大军微乱了。 云宁止一声冷笑:“空城计。”转眸,看向萧简,“果然,是算计。”语气,并不见意外,隐约竟有些许庆幸。 “也好,她还有力气玩手段。” 这两人,语气,神情,简直如出一辙。 这空城计,是有人愿打,有人愿挨。 皇陵中,静得死寂,唯有马声长啸,还有,楚帝嗓音低沉,似乎含笑:“朕的皇后,该出来了。” 楚帝的皇后?镕栖皇后?萧容皇后? 顿时,空气阴冷了几分。 忽然…… “擦!” 是女子的声音,一个字,掷地有声,不知从何而来,有力得又好像响在四面八方。 能将粗话说得如此正气凛然顶天立地的,又是何等女子。 众人视线睃巡,严阵以待。 只见,大理石的皇陵后,人影飞起,红色的衣袂翩翩起落,墨发缠绕在风里,女子缓缓落在了墓碑之上,素手,拨了拨风吹乱的发,露出一张小脸,精致,英气,张扬,不羁,似乎都揉进了一颦一笑里。 这样的女子,她身怀六甲,她睥睨大军,她大胆妄为,这是容九。 她勾着唇,丹凤眼里晕染了淡淡笑意:“在老娘的地盘上大放阙词真的好吗?” 一开口,震慑了三军。 好个张狂的萧容皇后。 就是这样的女子,叫天下至尊的男子,成痴成魔。 云宁止深深看着墓碑之上的女子,唇角微微扬起:“容九,可玩够了?” 玩?嗯,容九最喜欢玩,玩死人最好。 风眯了眼,她眨了眨,亮晶晶的,她笑得不以为意:“才刚刚开始呢?怎么,怕了?现在缴械投降,本宫放你一马。” 放你一马…… 她一人,对皇陵前百万大军,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叫她如此笃定,如此狂妄。 容九啊,总是如此天不怕地不怕,好似掌心里,捏了全天下。 萧简看得有些痴了,他轻问她:“云起雨落百万雄狮,你费尽心机请君入瓮,到底,你的底牌是什么?” 若不是她演了一场病危,这天下战的烽火绝不会燃得如此快。是她,用尽心思,点了这把火。 她既然敢赌,自然,不会徒手,到底,她手里握了什么? 容浅念却笑,反问:“你猜?” 猜?容九的心思,又有谁能看穿一分。 不等回答,容浅念便变了脸色,护着腹部纵身便跳下了墓碑,她缓缓走近,单薄的身影挡在千军万马前:“昭明呢?速速把人交出来,我看看有没有少一根汗毛。”眸子一寒,狠狠道,“少一根,老娘拔你们两根。” 她这般护短的性子,说拔两根,大抵不会少拔一根。 云宁止脸色微微有些沉,扬手,阵列散开。 容浅念抬眼,便看见了萧凤歌,嘴巴被封住,手脚都被铁链锁着,一身袍子血迹斑斑,头发凌乱,容颜倦怠,苍白极了,独独那双桃花眼很亮,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家凤歌儿最爱干净最臭美了,她家凤歌儿最宝贝衣服和头发了。容浅念咬咬牙,眼都红了,走过去,一脚踢开了几个士兵,大吼:“都给老娘滚开!” 第301章 妖后,果然祸国(3) 也没人敢反抗,不想死,也没胆子。 踢完人,容浅念上前就扯了萧凤歌嘴里塞的布。 “小九。”他喊她,声音都是嘶哑的,眸光越发痴缠。 她沉着脸,冷静得有慎人:“有没有哪里受伤?” 萧凤歌扯嘴,笑得更像龇牙咧嘴,嘴硬:“爷不是那么娇贵的人。” 容浅念扫了一眼,大伤没有,小伤无数,不要一条命,也得疼去半条命。 脸沉得更冷了,她大声地吼萧凤歌:“你是蠢死的人,我不是跟你说过,打不赢就跑吗?你脑子漏风了还是进水了?” 这个傻子,每次都弄得这样狼狈又惨兮兮的,真叫人心塞! “是你说的。”他回得理所当然,那样坚定,“托君江山,守君社稷。” 谁让你用命守了! 她骂:“白痴!”越骂越窝火,容浅念左踢一个,右踢一个,“你他丫的给老娘滚,谁让你们锁他了?” 几个守卫屁滚尿流了,踉踉跄跄跪到萧简跟前:“殿、殿下。” 萧简一言不发,看着容浅念,她狠狠瞪过来,笑得阴森森的,全是冷嘲热讽:“哟,原来是雨落皇夫殿下啊,本宫有眼不识你这座两边倒、有了媳妇忘了祖宗的泰山,是本宫失敬了。” 这张嘴,还真是不饶人。 萧简冷然:“你可是忘了,我如何去得雨落。” 哟,秋后算账啊!容浅念耸耸肩,回答得很坦荡:“记性不好。” 萧简似乎冷笑,声音逼人:“拜你所赐。”沉沉眸光落在萧凤歌身上,冷漠,“你便是为了他,将我推去了雨落,我这个皇夫是你一手促成。” 他终归是怨她的,怨她无情,怨她对他太狠心。 她却只是笑,讽刺:“这卖祖求荣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女子。 忽然…… “报!”伏地,探子报,“禀楚帝陛下,殿下,皇陵十里外,有埋伏。” 云宁止与萧简脸色都变了,大军已乱了阵脚。 果然,她不会坐以待毙,阴谋诡计多着呢。 “容九,这就是你的底牌?” 眸光相撞,云宁止咄咄逼人,容浅念慵慵懒懒。 她自顾骂了一句:“那群白痴,藏都不会藏。”骂完,抬头,笑莹莹的,“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语气一顿,她骤然拔了一士兵的剑,脱手,便扎进一人的胸膛,只道两个字,“开打!” 随即,人马便围住了她,她一手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手握着一把匕首,八个月的身孕,有些笨拙,却招招果决狠厉。 怀着孩子,单枪匹马对百万人,也就她敢。 两位主将迟迟未下命令,将士只敢守,不敢攻。 “萧殁呢?他如何留下了你一个人?” “你一个人,莫要动手。” 前一句,是云宁止问的,后一句是萧简答的,都很急迫,有些慌张。 这杀戮已起,两位主将的全腹心思却都寄在女子身上,忘了争斗,忘了天下。 独独,那一个女子在战,一把匕首血染到了手上,狠狠扎进对方心口,她声音传遍三军:“老娘一个人照样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若是不还手,自然可以。这才片刻,地上躺了一地尸体。 “皇上,殿下,动手吧。” “动手吧!” “皇上!殿下!” 顿时将领都跪下,请求声震天。 云宁止大喝:“不准伤她一分。” 被血染红了眼的三军,却已经蠢蠢欲动,剑,出了鞘。 素来,便没有一个人的战争,血这个东西,能让人疯狂,也能让人沸腾。 这嗜命的杀戮,总归是要起。 “你一个孕妇打打杀杀的做什么!”萧凤歌冲着人群嘶喊,他挣扎,铁链摩擦着骨肉,他完全不知疼痛,疯了一般大喊,“你们敢动她试试。” 那边杀伐继续,丝毫不见停歇。 她只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护着她的孩子,血染红一边,另一边却干干净净。 “小九,快停手!”萧凤歌眼睛通红,铁链发出刺耳的响,他发狂一般地叫喊,挣扎,“我求你,快停下来。” “小九!” 萧凤歌几乎声嘶力竭了。 容浅念一剑砍了一个士兵,回头突然大喊:“该死的,给我闭嘴。” 萧凤歌张张嘴,发不出声音来,不是无话可说,只是怕一开口惊了她,乱了她,怕陷她于一分危险中。 她的小九啊,不会停下来,就像他打不赢也不肯逃走一样,因为都有要守护的东西,得用命去护着。 “她争她夺,天下诡谲,她去斗。”云宁止苦笑,望着血泊里的女子,眸光痴缠,“得容九,萧殁何其有幸。” “为什么是萧殁?不是别的任何人。” 萧殁的话,大概也只有容九能应。 这时,战乱突变。 “皇上前方来报。”探子慌慌张张,“皇陵外两伙大军打上来了。” 两伙?一伙晋文公二十万左翼军,那么另一伙呢? 云宁止声沉:“可有铁衣卫?” “前大将军古筝还有晋文公,不见萧容帝与铁衣卫。” 那么铁衣卫呢? “报!” 又一声传报,震惊人心。这一波未平,又起轩然大波。 云宁止与萧简脸色都变了:“说!” “铁衣卫攻后方,切断了我军后路,边关失守,后路援军。”微顿,惊魂未定的颤抖,道,“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 云起雨落一百三十万人马,百万攻打前线,后方三十万既是防守,也是援军,便这样毫无预兆地全军覆没。 后路被切,战况逆转了。 云宁止微微失色:“他一出手,真叫朕吃惊。” “我们低估了这两人。”萧简冷笑着,望着刀光剑影里的女子,视线越发灼热。 一个容九,再加一个萧殁,岂止抵千军万马,这两人,一个善攻心,一个精攻计,都叫人生畏。 第302章 还好我来了(1) 这一仗,胜负难定。不在人马,在人心,在计谋。 然,眼下这两位,迟迟不下杀手。 “皇上,殿下,别再犹豫了,不出一刻钟铁衣卫便要打上来,趁此前。”雨落钱清大将军字字力据,“拿下萧容皇后,号令三军。”大将军大局着想,苦苦劝解,“若萧容皇后为质,萧容帝必然投鼠忌器,对我军大利。” 两位主将皆不发话,看着杀戮里的女子。 还是舍不得,即便这个时候,还是舍不得那个女子。 容九,果然是会攻心,攻了两位主将的心,难怪不惧百万雄狮。 山下,已经战乱,狼烟飞起,是铁衣卫快打上来了。 如今箭在弦上,便看谁先发制人了。 钱清老将军跪下,字字铮铮:“殿下,萧容帝仅凭二十万铁衣卫断了我们两国的援军后路,如此铁血手腕,我们冒不起这个险,萧容皇后是萧容帝唯一的软肋,这个时候,天下之争,不能手软,萧容皇后才是万无一失唯一的办法。” 成也她,败也她,这是谁都看明白了的。 只是,萧简做了个最清醒的糊涂人,他沉声,丝毫不犹豫:“不准动她。” 钱清老将军脸色一白,哑口无言,转眸,寄希望于楚帝:“楚帝陛下。” 云宁止倒是冷静,冷静得好像丝毫不在意,不瘟不火地道了一句:“她是云起的镕栖皇后。” 离嘴角抿紧,什么都不说,因为,这两位不悔改的心,千军万马都拉不回来了。 “诶!”钱清老将军只是重重一叹。 这天下之争,竟抵不过一个女子,还能说什么,这两位,都被容九蒙了心,赔了江山也甘愿。 这时萧凤歌喊:“小九,你停下来,那两个家伙舍不得动你。” 容浅念不停,还是一手托着肚子,一手出招,脚步已经有些不稳,她咬牙:“我若停下来,他们动的就是你。” 难怪她的步子一直没有走出他的视线,她护的,不是自己,是他。 这个傻子!还总骂别人蠢。 萧凤歌想骂她来着,没舍得,就扯着嗓子吼她:“小爷宁愿他们动我!” 她猛的一回头,破口就骂:“滚犊子,你愿意,老娘也不依,不想添麻烦就闭……” 话未完,一只箭破空射来,对准的是萧凤歌的心脏,容浅念大喊:“凤歌儿!” 喊声惊破了天际,乱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见那红影骤然侧身,挡在了萧凤歌前面,如此毫不迟疑。 “小九!” “容九!” 天似乎塌了,压得三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不能呼吸,望着那摇摇欲坠的女子,跟着摇摇欲坠。 她缓缓倒下,肩头,晕开了一朵血色的纹路,手始终护着腹部,她的孩子。 “铿……”铁链被一瞬崩开,擦破了皮肉,血淋淋的,萧凤歌却似乎麻木了,怔怔地跪在了容浅念跟前,缓缓将她抱起,他嘶喊,嚎叫:“谁射的箭,老子要杀了他!” 半近不近的距离外,两个失魂落魄的男子傻傻看着,谁也没有迈出一步,看着那躺在血泊里的女子,她还笑着,仰头看着萧凤歌,似乎倦了,声音很轻,却清晰,抱怨着:“你这个乌鸦嘴,说动你就动你,也不跟老娘打个。”一丝血漫出了嘴角,她似乎不经意,随手就抹掉,继续艰涩地咬字,“打个招呼。” 明枪暗箭,战场上,谁会打招呼,或者,打了招呼,她会不会就不去挡? 不会的,改变不了什么,只不过让她挡得慢一步而已。 “小九,小九,你别说话,别动,不会,不会有事的。”萧凤歌一直呢喃着,本能地一直说着,眼眶通红,似乎要滴出血来,“我这就给你包扎,不疼,我轻点,小九,乖,没事的,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红着眼,手指都在颤抖,几次都撕不下衣襟,好不容易撕下来,却又似乎手足都无措了,不敢乱动,又不敢不动,生怕重了,会碰到还插在血肉里的箭,又怕轻了止不住血,颤颤巍巍地用碎布按在容浅念肩头。 云宁止大喝:“别动她,你别动她。” “你快放下她!” 那两个男人,也都癫狂了,发疯一般地跑过去。 萧凤歌大喊:“滚,都给老子滚。” 两个男人愣在原地,生怕萧凤歌再有一分动作。 萧凤歌抱着她,不敢轻一分,也不敢重一分,那按着她肩头的碎布已经被血浸透了,染了他一手的血,滚烫的血灼得他哪里都生疼:“你个傻子,白痴,谁让你去挡的,不要命了吗?太子殿下呢?萧殁呢?你都不要了吗?你他妈的才是蠢死的。” 他从未这样骂过她,平日里舍不得,这是第一次,他忍住心疼,想狠狠地骂醒这个傻女人。 她倒嫌恶了,毫无血色的小脸皱着,声音微弱极了:“一个大男人啰啰嗦嗦的。”手,轻轻拂着腹部,她自言自语一般喃着,“我家太子殿下,会好好的,我容九的种,一只箭,还奈何不得。” 这一箭,入骨三分,她倒是嘴硬,心也硬,明明那放在腹上的手抖的那样厉害,还不肯承认她的慌张害怕。 她啊,一身硬骨头,咬碎了牙也不会认输,不会喊疼。 萧凤歌心疼极了,连忙哄她:“你别说话。” 她仰头,声音很小:“凤歌儿,还,还差一点点。”她转头,对着不远处怔愣的两个男人招手,“过来。” “你还要怎样?”萧简走不稳,不顾身后的呼喊,他走到她跟前,蹲下,“你说,我应你便是。” 云宁止似乎不会动了,语气近乎央求:“容九,求你,别再折磨我了。” 她不说话,放在腹上的手,缓缓抬起,握在了肩头的肩上。 “你干什么?”云宁止几乎趔趄地跪在了那个女子跟前,毫无形象,他已经为她疯了。 她握着肩,紧了紧,血,涌得厉害。 箭若拔出,血定不止。 “小九,快松手!”萧凤歌伸手想去阻止,却不敢动她,放软了声音,颤抖得厉害极了,他哄着,“小九乖,别乱动。” 第303章 还好我来了(2) 似乎毫无力气,她唇角只是微微牵动,有些僵硬:“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的底牌是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她忽然凑上去,道,“是我自己。” 语落,她狠狠用力,拔下箭,血溅得很远,电光火石,那箭尖一转…… “小九!” “皇上!” 萧凤歌和萧简都红了眼,千军万马也红了眼,瞪大了眸子,便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起身,将箭尖抵在了楚帝的咽喉之上,血从她的身上,染到了他的身上。 她问:“退,还是他死?” 原来,诚如她说,她才是那最后的底牌。 “你不要命了!”云宁止发疯一般大喊,“快,住手!” “小九,停下来,我求你了。”他哄她,如此央求,眸间,若有若无的泪光,“小九乖,先包扎好不好?为了他,为了孩子,不要对自己这么狠,算我求你了,小九,你停下来,快停下来!” 她抿唇,对着萧凤歌,摇摇头,扯扯唇角,笑得那样僵硬:“放心,我死不了。” 死不了…… 她连命都敢拿来赌,拿来拼。她总是这样狠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如此叫人发疯,痴魔。 “容九,你要什么,你该死的到底要什么?” 她扬唇,浅笑,望着皇陵外,已乱。 “铁衣卫攻上来了。” “萧容帝来了。” “……” 他来了。 “我要什么,我这就告诉你。”嗓音分明无力极了,却裂帛断玉一般,字字铿锵,“这一箭,我本可以躲,但是我没有,因为我要给我男人争取时间,我要擒贼先擒王,我要乱你们军心,我要你们为了我这一箭溃不成军。”她望着慌乱的大军,望着眼前那刺破血肉的箭,她笑着,“我才是那最后的底牌。” 话,在升腾的狼烟里,不息不灭。 一个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痴了,傻了,任凭那一席话,缠缠绕绕,夺了心神。 她说:这一箭,我本可以夺…… 她说:我才是底牌…… 果然啊,她赌的,是命,那一身的血,竟是她的筹码。这个豪赌成狂的家伙! “你这么为他,他可知道?”云宁止转头,便任那箭尖刺破了脖颈,血淌过女子的指尖。 她只道:“我要将这个天下送给我的男人,这便够了。”如此不假思索的狂妄,甚至不可一世。 她说,要将这个天下送给她的男人。 这个小气的女子,她唯独对萧殁大方得毫无保留,甚至可以为了他去生杀予夺。 云宁止苦笑,自嘲。 “小九,小九……” 她抬眸,看见萧凤歌在颤抖,眸子里,映出血色妖娆,他喃喃,道:“孩、孩子。” 孩子啊…… 她敛眸,血,染红了白绣鞋,放在腹上的手,指尖发白,近乎透明,颤抖得厉害。 “放下。”云宁止唤她,几乎撕心裂肺,“容九!” 抬眸,容浅念道:“退,还是死。” 她用力,箭又入了一分。 退,还是死……她这么说。 若退,失了地利,云起千千万万人马,便死。不退,她呢?她怎么办? 这个铁石心肠的女子…… 云宁止大喝:“退!” “皇上!” 他字字灼灼:“全军,退!” 为了这女子,他弃了云起,弃了天下。她如此聪明,留了如此厉害的一张底牌,叫他溃不成军。 耳边,她轻笑了一句,松了手,缓缓倒下。 “容九!” “小九!” “十一。” 这世间,便只有一个人会如此温柔地喊她十一,眸间,映进了那人的脸,他有着世间最美的容颜,昙花已落,唯有淡淡的纹路,妖娆着。 纷纷乱乱,她已经听不真切,扯扯唇,没有声音。 她说:太子殿下…… 眸子,缓缓合上,她倦了,睫翼都无力颤动。 苍白的指尖,拂着女子清瘦的脸,他伏在她耳边轻语:“为何要拿自己冒险?为何不等我?为何不懂心疼自己?这天下,不敌你一分,你可知道?” 蓝色的眸,沁出一滴泪,落在女子眼睑下。 萧殁俯身,亲吻了女子的冰凉冰凉的唇,将她抱起,转身,走进了战火,只留了一个字。 “杀!” 天圣二十九年,七月初一,云起雨落攻进风清,于皇陵大战三日,风清仅以六十万大军大败敌军百万雄狮,史称天下战,此战,了千年分裂之势,三国统一,成就风清天朝。 天圣二十九年,七月初二,萧容皇后诞下皇长女,萧容帝赐封临昭公主,字红荛,普天同庆。 天圣二十九年,七月初四,云起雨落降,为风清附属,雨落改国号黔西郡,云起改国号北漠,年年岁贡,行君臣之礼。 天下盛平,这战乱才过三日,帝都繁华,如旧。酒肆茶楼里,论天下。 “六十万对八十万,萧容帝只道了一个字。”语调一提,振奋人心,“杀!” 三两张桌子拼凑,几壶小酒,花生牛肉,说书听趣,倒也众乐乐。 那说书的,大灌一口酒,抹了一把:“而后,十里皇陵烽火延绵了整整三日。”语调又是一转,跌宕起伏,“然,三位主将,无一人在战。” 听的人,一个两个都炸毛了。 “啊?群龙无首?” “三军开战,主将不在都到哪去了?” “还有什么比夺天下还要要紧的事?” “……” 那说书的,大手一挥:“谁也不知道,只是当夜里,宫外有两伙人马,守了整整一夜。” 两伙人马,到底是何人,不得而知,众人只道,天下事天下说,事事难说。 酒桌上,有人叹气:“诶,竟想不到是萧容皇后唱了一出空城计,请君云起雨落入了瓮。”拈着花生米的手一顿,“只是,云起楚帝,为何在紧要关头退军啊?皇陵入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不退,历史没准就改写了。” 第304章 还好我来了(3) 有人就附和:“谁知道,史书寥寥一笔就带过,谁知道皇陵里发生什么恩怨纠葛生死离别了。” “想必和萧容皇后脱不了干系。” “诶,指不定是红颜,做了祸水。” “……” 你一句我一句的,茶楼里,热闹不减,从红颜,说到了祸水。 “她哪里是红颜。”云宁止望着楼下纷扰,品一杯茶,失笑,“就是块灼人的冰,又冷又硬。” 雅间里,案几上,沏了一壶茶。两位吃了败仗的帝君,但是品得自在。 “后悔吗?”萧简抬眼,似笑非笑,“捂了一块冰。” 云宁止淡笑,反问:“你呢?” 萧简放下茶杯,眸子深远:“也许等回国受那万人唾骂之时,会,那时自顾不暇,便再没有精力去后悔了。” 云宁止沉默着。 后悔……帝王家的男儿,从来不需要这个。 “若不退,萧殁即便再善战,六十万对百万,风清最多便也只有五分胜算,若是重来一次。”萧简问,声音沉沉,“你可还会退?” 没有犹豫,云宁止放下杯子,淡淡道:“会。” 倒是毫不迟疑。 有些事,有些人,明知道无果,奈何,由不得心。 萧简轻笑:“虽说那块冰不是红颜,祸水倒是。” 云宁止不可置否。 是夜,星辰璀璨,椒兰殿中烛火摇晃,人声纷扰。 “皇后、皇后娘娘!” “醒了!” “皇后娘娘醒了!” 椒兰殿里,流苏垂下,女子缓缓掀开长睫,苍白的脸,略见血色。 “十一。” 萧殁拂着她的脸,凉凉的,她伸手,覆着萧殁的手,她软软的嗓音:“咱家太子殿下好不好?” “她很好。”俯身,吻着她的唇,“你不好。”拂着她的脸,越发瘦了。 “逸遥。”凉凉的小手,拂着萧殁的脸,拂过额间微微晕染的淡绯色,容浅念蹙眉,“怎么这幅模样,都不俊了,本宫喜欢美人。” 她想,他肯定很久不睡觉,不吃饭,也不打理自己,任这一张世间最美的容颜颓败到如此模样,真叫人心疼。 萧殁握着她的手,在唇边亲吻:“三天,整整三天,差点要了你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似乎小心翼翼,“以后莫要这样吓我好不好?”他重重叹着,他说,“十一,我怕,怕你疼,怕你受伤,怕你扔下我一个人。” 她笑了笑,伸手去拍他的背,没有力气,很轻,声音也很轻:“不怕不怕。”仰头,痴着他的眸光看,“不会要我的命的,那箭,偏了,我都算好了,时间,地点,人马,我算得一分不差,你会来得刚刚好,你会来救我和太子殿下的。” 她啊,赌命,只是天算地算,谁又能算得过她,步步惊心机关算尽,那是她的领域,所以,她从来不输。 看吧,还是她赢了。 萧殁亲了亲她洋洋得意的笑眼:“你次次算计,算计人,算计杀戮,算计千军万马,怎么就独独不将我的担惊受怕心疼不舍算进去。”他无奈,甚至是央求,“十一,下次不要将我放在你的算计之外。” 她啊,总是舍不得他,却忘了,心疼也能要人命。 她却只是笑,眸中都染了欢颜:“没有下次了,这个天下已经是你的了,我给你抢来了。” 这个女子啊,怎么能让人如此惊心。 萧殁浅笑:“那我以天下为聘,再娶你一次可好?” “再来一次洞房花烛夜。”容浅念笑得眉眼弯弯,“本宫甚是欢喜。” 天下为聘,她不以为然,喜欢的,倒是洞房花烛。 这就是他萧殁的女子,天下江山,都敌不过她如此笑颜。 “咱家太子殿下呢?” 这才想起来啊,果然相公最大,洞房第二,儿子靠后。 “睡了。”萧殁替她掖好被角。 容浅念这会儿有了点力气,就不安分,催促萧殁:“快给我看看,是不是像我家相公一般俊俏。” 萧殁拗不过她。 只是,如何回答这像不像,俊不俊的问题…… 半响。 容浅念别扭地抱着那一团,左看看右看看,掀开锦布细细看,纳闷了:“这是谁家闺女,我家太子殿下呢?” 萧殁嘴角似有若无地抽了抽,答不上话。 一边,接生的嬷嬷笑得合不拢嘴:“皇后娘娘,这就是您的公主殿下啊。” 容浅念愣了一下,再掀开,瞅瞅,随即,皱眉,嘴角一扯:“靠,我俊俏的小逸遥没了。” 那包成一团的小人儿,眉头一皱。 老嬷嬷一看,哟,这皱眉的样,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这夜,萧红荛三天大,第一次与妖后大人会面,嗯,两厢扎眼。 天圣二十九年,七月二十二,萧容帝后大婚,八方来贺,萧容帝与天下万民,为萧容皇后挽发封后,以天下为聘,奉为第一皇后,许天下事,天下权,许之风清天朝,与君平坐天下。 自此,风清皇朝,萧容皇后独秀一枝,揽社稷江山。 此等恩宠,于千万年,无二。 大婚当夜,喜烛添香,大红的宫灯高挂。 月儿初上,椒兰殿里正热闹。 “臣等恭祝皇上娘娘大喜。” 文武百官,丫鬟小厮,跪满了殿里殿外。 芙蓉帐里,传来女子催促声:“好了好了,都赶快出去,别耽搁本宫与皇上早生贵子。” 众人虚汗淋漓,抬眼只见皇上笑意浅浅。 帐里的人儿又道了:“哦,别忘了红包留下。” 一干人等默了。 诶,这皇后娘娘啊,别人大婚她收礼,轮到自个大婚,还是要收礼,左右不过坑之一字。 “娘娘,这洞房前还要……”喜娘看了一眼案几,“额,这百年好合羹呢?” 所有人跟着望过去,不见百年好合羹,唯有一桌狼藉。 皇后娘娘就回了:“吃了。” 第305章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1) 吃了?那可是要新人共食的,寓意百年好合。 罢了罢了,这可是皇后娘娘。 喜娘又问:“那并蒂连理汤?” “喝了。”回答得如此毫不心虚。 喝了?我滴娘娘哟,那可是要共饮滴。 众人开始流汗了,瞅瞅圣上的脸,有些变了。 喜娘掂量了一番:“桂圆莲子?” “剥了。” 剥了?那可是用来压床底的。 一干人等颤抖了,抬头,皇帝陛下的脸,好似黑了点。 喜娘都快哭了:“那合卺酒。” “剩了点。” 还好还好剩了点,一人一口也罢。 “那年年生花?” 皇后娘娘懒懒地提了提调子:“花生?” 喜娘连连点头,心里盼着,留点吧留点吧…… 里面那位笑得欢畅,回答着:“那两只鸭子吃了,抢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鸭子?鸭子! 喜娘脸色一秒猪肝,哆嗦了:“然后呢?” “飞了。”皇后娘娘耐着性子,补充,“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喜娘双腿一软,跪下了,哀嚎:“诶呦,我的娘娘啊,那不是鸭子,是比翼双飞的鸳鸯哟。” 比翼双飞?就这么为了一颗花生劳燕分飞了。 萧殁的脸,终于完全黑了。 七八月的天,殿中突然刮起了阴风,满屋子的人,扑通一声:“皇上恕罪。” 恕罪?恕罪了,那鸳鸯能飞回来一起玩耍吗?不能! 萧殁沉着眼,一言不发。 喜娘见了眼色,立马道:“奴婢这就重新去置办。” “鸳鸯。” 一直不说话的陛下,突然砸出冷冰冰的两个字。 这架势,似乎要把那飞了的鸳鸯捉回来灭九族。 “额?这?” 众人很凌乱。 蓝眸一抬,有些沉,毫无起伏的嗓音,萧殁说:“先把鸳鸯找回来。” 敢情圣上这是迷信了,那两只鸳鸯想必不会被诛九族,还会好生伺候着,伺候它们比翼双飞。 “是是,是。” 一干文武大臣,丫鬟小厮,集体伺候鸳鸯去了。 掀开芙蓉暖帐,萧殁挑起了女子的盖头,红烛下,女子浅笑莹莹。 “相公,我们洞房花烛吧。”容浅念一把勾住萧殁的脖子。 他替她取下凤冠,长发垂下,更添了一抹风情。 只是……他道:“你若累了,先睡会。” 容浅念嘴角一抽:“相公,你不会去找鸭子,让我独守空闺吧?” 容浅念想,如果是,她一定明天就炖了那对鸭子,慰劳一颗独守空闺的芳心。 他哄着:“十一乖,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含住了她的唇,缱绻厮磨。 容浅念晕乎,刚要来个法式的…… 萧殁撩开流苏,走了。 走了? 容浅念一掌拍在床上,咬牙:“靠,该死的鸭子。” 她发誓,明天一定要喝鸭汤! 片刻,椒兰殿里传出一句惊天动地的哀嚎:“老娘的洞房花烛夜又飞了。” 殿外,找鸭子的一干人等,全体汗颜。 诶,这帝后大婚洞房花烛,竟是如此鸡飞狗跳。当然,忠亲王府也鸡飞狗跳了,昭明世子第二次唱了一整夜的闺怨名曲:西厢记。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椒兰殿里那位皇后娘娘啊,可不会亏本滴,洞房花烛还不是她几句话的事。 此后,萧容皇后夜夜要闹洞房,美名曰:慰劳一颗曾被鸭子伤着的芳心。每每,萧容帝都无奈,只得从了。 这啊,都是后来。 天圣二十九年,七月初二,天家皇长女诞,萧容帝大喜,赐封临昭公主,字红荛,普天同庆七朝以贺之。 自此,风清京都,上到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苦不堪言。 市井有言:长江后浪推前浪,一魔更比一魔高。 有人就问了,到底这魔女有多惹不得。 据说,某次云起雨落上贡风清,帝京万人空巷,街上摩拳擦掌,这时,有人喊了一句话,前后不过几秒,鸦雀无声,空无一人。要说,那人喊了什么。 “临昭公主来了!” 一句话,顶千军万马。 这不,千军万马来了,宫中兵荒马乱。 不知哪位喊上一嗓子:“临昭公主来了!” 顿时,文武百官呼天抢地。 “快快。” 这跑在最前头的是一品大司马大人,据说,前日被临昭公主扒了朝服,在宫门口晒了整整一天的日光浴。 “撤!快撤!” 这跑在第二的是一品武官章林大将军,据说,上个月临昭公主向其请教骑射,然后……章林大将军足足半个月没有上朝,说是请了病假。 “你别拉着我。” 这跑在第三的是从一品文官钟林大学士,据说,一个星期前,不长胡子的大学士被临昭公主画上了一道两道三四道胡子,说是,那墨水没个几个月是洗不掉的,这不,还在脸上呢。 “……” 这跑在第四第五第六……瞧瞧那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都是被这小魔女整怕了。 “快跑啊!” “都给本宫站住!” 这声音奶声奶气的,乍一听,清脆好听,细一听,慎人心肝哟。 站住?站住就是傻子。 百官撒腿就跑,各作鸟兽散,身后,一声怒吼:“尼玛,再不站住,本宫拔光你们胡子。” 百官脚步一顿,捋了捋胡子,手在颤抖,这脚是怎么也不敢抬了。这姑奶奶啊,说拔你胡子,就一定不会拔你头发。 大学士大喜,继续撒腿,身后又传来一句:“没有胡子的,阉了!” 钟林大学士嘴巴一抽,那一道两道三四道的水墨胡子抽啊抽,甚是滑稽。 小女儿清凌凌的嗓音笑开了,道:“乖乖哒。” 百官咬着牙,颤着身子,硬着头皮转过来:“臣等见过公主。” 这小魔女,一张脸倒是长得乖巧,俏生生的,七八分像了萧容皇后,尤其是那双狐狸一般的丹凤眼,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若真要找找萧容帝的影子,魅颜谪骨像个三四分,可见长大了是何等祸国殃民之姿。 第306章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2) 这小人儿,穿了一身红衣,不过四五岁大,往那一站,就是缩小版的萧容皇后。 那似极了萧容皇后的眸子一挑:“尼玛!老子是太子殿下,再叫错一次,扣俸禄一年!” 哦,据说这小魔女,打从会说话,就张口闭口的老子。 哦,这小魔女还有一点像极了萧容皇后,爱扣人俸禄。 百官各个哭丧着脸跟死了配偶似的,连忙躬身改口:“太、太子殿下。” 这位啊,据说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太子殿下了。 “嗯,孺子可教,是我风清的可塑之才,正好,本宫有件大事要交付给各位大臣。”四五岁的奶娃娃,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别提多无害了。 无害?那您老可就错了。 百官都是战战兢兢:“殿下吩咐,臣等万死不辞。” 小魔女大手一挥,学足了她娘亲的豪爽:“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伤感情不是?” 多伤感情? 我滴公主殿下,哦,不,我滴太子殿下,谁敢和您老谈感情,那不是劳民伤财吗。 百官有苦不敢言,各个唯唯诺诺:“是是是。” 小奶娃端着下巴,滴溜溜的眼珠子,一点点泛着浅蓝,幽幽的邪光:“翰林院那群老不死的常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本宫听了,茅塞顿开,决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这话,怎生这么熟悉?哦,临昭小魔女每每整人前,都有这么一句经典说辞。 百官都快跪了,匍匐着颤抖的身子,蹲着仰头看小娃娃:“所以殿下想?” 小魔女捋了捋辫子,据说叫马尾辫来着,捋完辫子,又摸了摸下巴,这才眸子一抬:“本宫最近手头有点紧,想问各位大人借点。” 嚯!又是打家劫舍的勾当,真真得了萧容皇后的真传啊。 这隔三差五的‘借’银子,伤不起啊。百官面面相觑一番,统一了说辞:“臣等近来囊中羞涩。” 萧红荛小魔女眸子一眯:“不借?” 瞧瞧这小模样,啧啧啧,活脱脱就是萧容皇后啊。 这唇枪舌剑斗朝堂的百官都颤了,舌头打结,死撑:“请殿下恕臣等无能为力。” “擦!”小魔女一撩红袍,道,“浪费老子口水。” 老子老子,又来了,这老子一出,法子也不远了。 “殿下息怒。” 顿时跪了一地,吓的! 小魔女叉着腰,吆喝了一句:“小青子。” 青衣脸一抽,上前:“属下在。” 公主大人就睁着圆溜溜的丹凤眼,一脸纯真地问:“藐视皇权,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 这台词好生熟悉啊。 哦,皇后娘娘大人常挂在嘴边,说完,就该摩擦手指头,借点借点。 青衣回:“轻者罢官,重则处死。” 萧家姑娘握着小拳头,抵着下巴,一脸受惊的模样:“哎哟,处死啊,那可就怕怕了。” 怕怕? 呵呵,这魔女殿下真真幽默啊。 百官都怕怕了,不敢吱声。 魔女殿下看了看晴空万里,四五岁的娃娃扯嘴一笑,倒是俏生生的,只是着一开口,奶声奶气照样牛逼:“本宫今儿个心情好,就不重罚,你们一个一个藐视本宫皇威,就罚你们一人扣俸禄半年。” 听听,听听,这大赦天下的语气,倒有几分萧容帝的威严了。 扣俸禄?又来,百官摸摸口袋,甚是羞涩,为难:“殿下,臣等……” 魔女殿下一脸无辜:“不服?”回头,眼睛一眯,蓄出一泡眼泪,撇着嘴,小肩膀一抖一抖,可怜极了,“小青子,去告诉我皇上爹爹,他们欺负人家。” 欺负?青天白日睁眼也不能这么说瞎话啊。 这要告到陛下那…… 完了,谁不知道陛下宠妻无度,宠女更是没边。 权衡一番,打碎的的牙齿混着血,吞下:“臣……” “萧十四!”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喊,由远及近。 这普天之下,这么喊魔女殿下的,只有昭明世子,还有皇后娘娘。 这是娘娘大人驾到了。 眼珠子上下一睃,小魔女殿下如临大敌:“不好!敌军来犯。”吆喝看青衣一句,“小青子,撤!” 小青子默默滴跟着。 于是乎,小魔女殿下撒开小短腿,就跑,那速度,妈呀,激起旋风阵阵。 前头,跑去了数米,临昭小魔头回眸一笑,小小的模子,稚嫩极了,软糯糯的嗓子:“你们要敢泄露本宫的行踪,扣二十年哦。还有银子记得送到老地方,过期不候,利息很高哦。” 这所谓的老地方,就是第三扇南宫门下的狗洞。 一看这德行,平日里就没少干这打家劫舍的勾当。 百官都诺了,小魔女这才撤了,嘴里嘀嘀咕咕:“不就一本孤本春宫吗?至于这么穷追猛打吗?” 孤本春宫? 看看这小身子,怕是四书五经都还没开始学,就开始看‘小人儿书’了,果然是大妖孽生的小妖孽。 小妖孽跑路了,大妖孽来了。 “哟,都在呢?” 这笑盈盈的模样,与刚才那嫩生生的脸,像了九分。 百官这冷汗就没停过,腿软得干脆不起来:“臣等见过皇后娘娘。” 丹凤眼挑了挑,容浅念问:“有没有见过临昭公主?” 那奶生生的声音绕耳:你们要敢泄露本宫的行踪,扣二十年哦。 百官一致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这青天白日的,不睁眼说瞎话,就不应景了。 “没有啊。”娘娘大人拖着懒懒的语调,“十三啊,藐视皇威,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说着,娘娘大人俯身,拾起一只小小的玉簪。 那玉簪,据说是云起楚帝送给临昭公主萧红荛的生辰礼物。 百官脑袋一磕:“娘娘饶命啊。” 饶命啊…… 不外乎破财免灾了,娘娘大人这不最近手头也有点紧吗,摩擦着手指头,借点借点。 第307章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3) 瞧瞧那鼻子,那眼睛,那嘴角,都是妖后的影子。 忧郁啊……忧郁完,红荛魔女怒了:“那她为什么不让我抱着我美男爹爹睡觉!” 说着,一脚踢上枝桠,桃花掉了一地。 为什么不给抱?这事就要从昨儿个夜里说起。 昨儿个啊,红荛小魔女一时雅兴,夜半摸进了椒兰殿主殿,猫着手脚,掀开被角,钻了进去…… 才一会子,被子都还没捂热,小魔女连美男爹爹的手都没有摸到。 “出去!” 妖后大人一把提出了小魔女。 小魔女小短腿悬空踢了几脚,小脑袋一甩:“就不!” 这隔三差五要上演一次的戏码,萧殁除了拧眉还是拧眉。 “老娘的床不准爬。” 妖后大人一扔,小魔女顺着锦被滚了三滚,小魔女一个打挺站了起来。据理力争:“我爬的是爹爹的床。” 呦呵,还有理了。 妖后大人一把抱住美男相公的左手:“你爹爹是我的男人,要爬床,找你男人去!” 这一句,对,没错,就是这该死的一句,曾无数次剥夺了小红荛醉卧美人榻的壮志豪情。 自此,叫妖后大人一人独宠,夜夜独占美人。 小魔女弱弱扯住美男爹爹的右手,可怜兮兮泪眼汪汪:“爹爹。” 每每撒娇,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美男爹爹也会摘来,分明百试不爽的战术,每每到了夜里,就木用了。 这是为毛? 小红荛想了几年,没想通。 美人爹爹抱着妖后,语气温柔得很让小红荛闹心:“十一,荛儿还小。” 小红荛立马扬起小脑袋,缩成小小的一团,点头如捣蒜:“嗯嗯,爹爹,荛儿小,不敢一个人睡。” 美人爹爹摸摸小魔女的脸。 哇,诱惑啊诱惑啊! 小魔女心花怒放,热血沸腾。 忽然,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不敢一个人睡啊。”妖后笑得狡猾,凉嗖嗖地说,“元帅大人,侍寝。” 床底,小床小被子里的一品大臣元帅眯了眯眼睛,还没睡醒。 小魔女看了一眼胖得找不到鼻子嘴巴的一品大员,又看了一眼自个谪仙似的美男爹爹…… 呜呜呜,没得比啊! 小魔女殿下愤慨,颤着小手指:“你你你……妖后!” 妖后大人笑莹莹的,眯着眼勾着唇,一点一点扒开小红荛的手,一把抱住美人:“相公,妖后大人要就寝。” 这娇滴滴哟,小魔女趴在锦被里抖鸡皮疙瘩,抖完了,装可怜:“爹爹。” 娇滴滴哟,学足了妖后大人,小魔女又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美男爹爹俯身,亲了亲小红荛的脸:“荛儿乖。”然后贴着耳朵小声说着。 晕晕乎乎的小魔女只觉得耳根子发软,诶,难怪妖后大人说女人都喜男人欢细语温言耳鬓厮磨。 瞧瞧,妖后大人眼睛都冒火了:“说什么悄悄话呢。” 萧殁但笑不语。 小红荛抬起眸子,说开水龙头就泛泪花:“爹爹说,荛儿是早产,母妃生荛儿时昏迷了三天三夜,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荛儿理应好生孝敬母妃,是荛儿不懂事,扰了母妃休息,荛儿这便告退了。” 母妃?这小魔女打从出生就没喊过几句,张口闭口都是妖后大人,这要母妃母妃的叫,不是闯祸了,就是心虚了。 说着,小身子骨溜溜就窜下了床,福了福:“儿臣这就走了。” 流苏里,妖后大人甚是怀疑了:“逸遥,刚才是你闺女吗?” “嗯。” “那些话是你教的?” 萧殁不言。 “说,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 还是不作答,直接揽着女子入了流苏帐。 然后,妖后大人闭嘴了,有细细的喘息声。 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啊…… 桃树上,小魔女抽抽搭搭,将哭没哭:“我爹爹说把妖后大人哄睡了,就来陪我的。” 哦,原来说的是这个。 小青子佩服主子真是有办法啊。 小魔女撇嘴,扯桃花撒气:“可是美人爹爹给妖后大人侍寝去了,连早朝都没有去。”小人儿控诉,“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好多好多次了,美人爹爹好久没抱我睡觉了。” 小青子了然,芙蓉帐里,几个男人进去了,走的出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小魔女不依! “小青子。” “在。” 小魔女思忖:“为什么美人爹爹什么都听我的,唯独在床上什么都听妖后大人的?” 小青子一愣,无力作答了,如何向一个四岁半的娃娃解释这么复杂的事情。 小青子回:“青衣愚钝。” 皇家的家事管不得,帝后的闺中事更说不得。 小魔女又问:“你说为什么我爹爹有了媳妇就忘了闺女?” 这话听着怎么像先有闺女再有媳妇啊。 小青子还是回:“青衣愚钝。” “那你说,为什么我不能抱妖后大人的男人睡觉?” 因为妖后大人喜欢吃独食! 小青子还是回:“青衣愚钝。” 小魔女怒吼吼:“本宫是不是妖后亲生的?” 小青子接得顺口:“青衣愚钝。” 诶,他说了什么? 抬头,一阵桃花雨飘下,树上,小魔女抓狂了,大声嚷嚷:“老子要把你赐给十二那个面瘫,今晚就去侍寝。” 这语气,这战术,一模一样,谁说不是亲生滴?小青子咬他! 半个时辰后…… 宫墙之上,一个胖嘟嘟的小身子趴着,一点一点挪动,一身大红的襦裙,背上背了个大她一倍的包袱。 “太子殿下,您这是?” 小青子移动,张开手,生怕墙上那位掉下来,心惊胆战的。 这小祖宗,有门不走,非要爬墙,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小脑袋回头丢了个看白痴的眼神:“没看出来吗?本宫要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无非就是出去打劫一番回来,不是忠亲王府,就是魈魂窟美人楼什么的? 第308章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4) 小青子掂量着问:“敢问殿下,这是要去哪?” 小人儿坐在高墙上,端着下巴:“昨个儿妖后大人说魈魂窟里新来了几个俊俏的美娇郎。” 青衣傻了。 听听,这话说的,平常人家四岁半的奶娃娃说的出来吗? 随即,墙上的小人儿一个猛扑…… 然后就是一声哀嚎:“诶呦喂!” “殿下!”小青子一个跃起翻过了墙。 墙那边,小魔女吐了一口杂草:“妖后大人教的什么劳什子功夫啊。”大叹一句,“坑爹啊。” 又半个时辰后,魈魂窟里,兵荒马乱了。 “掌事的,小主子和人打起来了!” 寻花掌事一听,急了:“可伤着哪?碰着哪了?” 那位小主子啊,要是伤着了碰着了,皇宫里那两位就得……想想都渗人。 小厮一脸苦相:“伤着碰着的是相爷府的小公子。” 哦,这就没事。也是,那小魔女学了她娘亲一身古怪的招式,也没几个人奈何得住她,倒是要把别人给闹腾死。 寻花边往外走边问:“怎么回事?” 小厮脸都有些绿:“小主子看上新来的宁陵了,今儿个宁陵开孢,被相府公子买下了,小主子二话不说,拿着弹弓就往人命根子上打,说什么宁陵是大攻,不给人做小受。” 大攻?小受?二话不说打人命根子…… 又是那位教得好啊。 寻花摇头:“这小祖宗哟。”又吩咐着,“快,去忠亲王府请昭明世子过来。” 小厮不敢迟疑,撒腿就往忠亲王府跑。 为什么请昭明世子呢?整个风清,除了宫里那位妖后之外,就只有昭明世子治得住这混世小魔女了。 要问为何? 这就是一段不为人知的传奇。 不扯选了,且说说混世小魔女大闹魈魂窟。 大堂里,桌椅东倒西歪,酒水茶水洒了一地,丝竹管弦都停了,嫖客陪酒的都傻了,舞女愣了,舞台中间,一个短小的身子,一脚踩着一个七尺男人的背,大喊:“说,服不服?”抬脚,又喊,“不服老子就打得你屁滚尿流。”说着一脚跺下去。 底下的男人一声哀嚎。 众人都看傻了,好彪悍的小女娃啊,啧啧啧,相府小公子自个默哀吧。 相府公子不服:“我爹是左相大人,你敢……” 小人儿脆生生的嗓音:“哦,我说你怎么贼眉鼠眼好生面熟,原来是那老家伙下的蛋。” 哟哟哟,这是谁教出来的女娃子,瞧瞧这话说的,牛哄哄的。 相府小公子也是个横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快放开我,不然我让我爹把你处置了。” 话一放,随即,一声惨叫:“啊!” 踩了几脚,小魔女觉得腿都酸了,踩着小恶霸的背换了一只脚接着踩,嘴里说着:“你老爹见了小姑奶奶会磕三个响头,你不多不少,就九个吧。” 说完,胖乎乎的小手对着一个脑袋,按下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玉石铺的舞台颤了,惊叫连连…… “啊……啊……啊!” 诶呦喂,那叫一个惨不忍,瞧瞧,相府公子那脑袋……啧啧啧! 寻花来时,便看到如此一幕,心肝都抖了。 “诶呦,我的小姑奶奶。”寻花脸都青了,“主子诶,您先下来,别摔着了。” 小女娃怕拍手,踩着那无力呻吟的相府家小公子的背玩:“寻花,我家妖后大人说了,做生意不能亏本的。”白嫩嫩的小手一伸,“小青子。” 一边侯着的小青子递上一个算盘。 哟,这小女娃这都会。 小魔女灵动的眸子无害地眨啊眨:“我家妖后大人才刚教会人家打算盘,打错了,你要原谅人家哦。”手指拨动,噼里啪啦,“酒席八百,桌椅一千,门窗七百,压惊费一千,精神损失一千……” 压惊费?精神损失? 哦,又是宫里那位教得好,教得妙,教得呱呱叫! 啪嗒…… 小魔女摩挲手指头:“总共九千。” 这时,相府小公子就嚷了:“是六千七。” 六千七的算盘打成了九千,这是不熟练?还是坑爹?众人一致认为是后者。 小魔女却很委屈,小鼻子一抽:“你欺负小孩子,我告诉我爹爹去。”随即,跳上男人的背,踩下去,“赔不赔?” “啊!” “赔不赔?”又踩了两脚。 “啊……啊……啊!”又叫了三声。 又是一顿猛踩加拳打脚踢,便是一阵哀嚎惨叫,简直……不忍直视。 诶哟哟,这是谁生的小魔女,又是谁惯成这样了? 寻花默哀,妖后生的,皇帝惯的。 “赔不赔?赔不赔……”某魔女殿下踩得不亦乐乎。 相府小公子有气无力:“赔,赔,我赔。” 小魔女笑了:“真乖。”跳下来,蹲在小恶霸前,撑着下巴,“让你家老头明天把银子送到老地方,过期不候利息很高哦。” “是是是。”小公子连忙应下。 小红荛正欲仰头大笑…… 一声妖里妖气的喊声:“萧十四。” 那个风情万种哟。整个风清敢这么唤小魔女的,除了妖后大人,便只剩一人。 忠亲王府,昭明世子! 小魔女小身子一抖,低骂了一句:“擦,是哪个叛徒出卖老子!”随即,转身,小身子往下一扎,扑到男人怀里,奶声奶气又软绵绵地喊:“凤歌儿。” 这世间,这么喊昭明世子的,除了妖后,三年前,多了个小魔女。 据有关人士透露,小魔女牙牙学语时,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娘亲,也不是爹爹,便是这三个字:凤歌儿。 那时,小魔女萧红荛一岁零三个月,凤歌儿二十一岁过半了。 自此,又是一段孽缘啊。 天圣三十四年七月十六日晚,椒兰殿里,彻夜明火。 后半夜,殿中大传:“恭喜皇上,娘娘平安诞下皇子。” 第309章 本宫要围观(1) 百人伏首,以庆大喜。 流苏帐中,萧容帝抱着昏睡的女子,轻声道了一个字:“赏。” “谢皇上。” 众人欢欢喜喜的,哦,除了一个人。 小红荛郁闷了,突然多出了个小东西,睡了他美人爹爹的床也就算了,居然还抱她美人爹爹,更可恨的是妖后大人居然不恼火,以上,都让小红荛很恼火啊。 “咚!” 小红荛不知道第多少脚踢飞了凳子,小青子默默地不知道捡了多少回。 “荛儿,过来。” 流苏帐里传来美人爹爹的声音,实在醉人的很,要不要过去呢?要不要?要不要呢? 不去,不然太没面子了。小红荛杵着不动。 萧殁哄着:“乖,荛儿。” 听听,妖后大人说得对,美人爹爹哄人的时候可诱惑人了。算了,她承认,她和妖后大人一样没有骨气。 于是乎,屁颠屁颠就过去了,屁颠屁颠就爬到了美人爹爹腿上。 “这是弟弟。” 美人爹爹抱着小人儿,小红荛凑上去,看了又看,脸一垮:“妖后骗我,她说肚子里是一颗球的。” 萧殁无言以对了。前些日子,每每小丫头缠着他女人问鼓起的肚皮里藏了什么,她总会一本正经地回:球。 如今,倒是不好解释了。 小红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人儿的脸,然后嘟囔了一句:“真丑。” 这时,妖后大人忽然睁开眼,不冷不热地来上一句:“你生出来比他还丑。” 小红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镜子,左照右照,嗯,唇红齿白,大眼汪汪,皮肤瓷白,俨然小美人一个。再看看美人爹爹手上的‘球’,皱巴巴的皮肤,红彤彤的脸,眼睛都没睁开。 她比他丑? 小红荛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哼,妖后大人就是偏心。小红荛很不爽,她居然被一颗球比下去了,这叫她情何以堪。 而后,连着几日,小红荛都不爽,比如现在。 “皇上素来情绪寡淡,我还是第一次见皇上那么高兴。” “可不就是说,整个椒兰殿都赏了金,还下令天下同贺,这小皇子殿下啊,甚得圣心。” “怕是要不得多久,小皇子殿下就得封做太子。” “那是,皇后娘娘纵宠六宫,皇后嫡长子自然是太子人选。” 两人说得正起劲,身后砸来两个字:“狗屁!” “诶?” 那两人懵了一下,转身,扑通就跪下了:“老臣见过殿下。” 哦,原来是魔女殿下驾到,难怪吓成这样。 魔女殿下站在身后的怪石峰上,恶狠狠地瞪着:“本宫才是太子殿下,那颗球只会缠着妖后大人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不会掏鸟窝,不会打弹弓,也不会看小人儿书,我美人爹爹才不会封他做太子。” 额?前半段,两位大人没听懂,后半段,更是不敢苟同更不敢不苟同。 说起这事,也怪不得小魔女不爽,在她成日掏鸟窝,打弹弓,看小人儿书的时候,那颗球还藏在妖后大人的肚皮里,妖后大人天天喊着那一句:相公,肚子里的小家伙要吃…… 诚然,天真漂亮的小魔女,被妖后大人荼毒了,单纯地相信了是那颗球嘴馋了。 而且…… 小红荛有理了:“再说,本宫看了,那颗球长得皱巴巴的,丑死了,哪有本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两位大人连忙应和:“是是是。” 小魔女抱着小手:“是什么?” 额?您老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位大人不敢吱声。 小魔女就开始荼毒了:“你们也觉得我皇帝爹爹不会封他做太子?” 两位大人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小魔女循循善诱:“觉得本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是是是。” “觉得那颗球只会吃喝拉撒?” “是是是。” “觉得本宫会掏鸟窝,打弹弓,看小人儿书?” “是是是。” 一路问下来,一路答下来,小魔女甚是欢喜,大人们甚是汗滴滴。 “觉得那颗球长得丑?”小魔女眼睛一眯。 两位大人想也没想:“是是是。” 刚应完,头顶传来小魔女大喊:“草泥马!” 额?草泥马? 两位大人凌乱了,脑袋往土里砸,是怎么也不敢抬起来。 小魔女一顿嚷嚷:“本宫能说那家伙丑,你们能吗?能吗?” 能吗?小魔女说能那就能,说不能那就不能呗。 随即,小红荛掏出弹弓,开打。 接着就是一阵惨叫声。 “啊!” “啊……啊……啊!” 你说,谁是太子殿下,那颗球?他会打弹弓吗? 萧红荛坚信,她才是太子,因为太上皇老头说了,风清的天下是打出来的。 只是,后来的后来,小魔女才知道,弹弓比不过她美人爹爹的圣旨,因为美人爹爹的圣旨全天下都得听,而她的弹弓,舍不得打不听话的美人爹爹。 天圣三十四年,七月十六,皇长子诞,帝赐名白,举国同庆。 天圣三十四年,八月十六,皇长子满月,萧容帝宴请天下,免各地赋税一年,以庆东宫之喜。 天圣三十五年,七月十六,皇长子周岁,封东宫储君,号宣楚。 萧白周岁那天,椒兰殿里,热闹极了,万人欢喜一人愁。 小魔女殿下愁滴哟,倒了几杯茶,买醉,就差念上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万恶的妖后大人,看看,她都在干什么?一张桌子,几锭银子,吆喝着:“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买啥?买那颗球待会儿抓周会抓什么? 萧涵第一个下注,丢了锭金子:“吃的。” 小孩嘛,离不得吃喝拉撒。 众人看看小红荛,嗯,容九教出来的孩子,必然与她性子一般。 云宁止丢了快玉佩,说:“算盘。” 容九最喜欢坑人。 第310章 本宫要围观(2) 萧简丢了把宝剑:“金子。” 容九最喜欢敛财。 萧闵丢了个扳指:“匕首。” 容九最喜欢打打杀杀。 轮到萧凤歌了,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容浅念,将手里的美人扇子扔作了赌注,道:“小人儿书。” 小人儿书?小黄书嘛,懂滴! 瞧瞧,最了解容九的,还是昭明世子萧凤歌。 容浅念一扇子砸过去,被萧凤歌稳稳接住,她骂:“滚你丫的,我儿子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仔细想了想,容浅念拔下头上的凤簪,扔在赌桌上,信誓旦旦地说,“肯定会抓小美人的。” 原来容九最喜欢美人啊。 萧殁的俊脸,有些黑了。 容浅念凑上去问萧殁:“你觉得咱家小白会抓什么?” 萧殁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金子,吃食,匕首,算盘,春宫册,银针,鞭子,元帅大人,女人家的里衣…… 这叫他如何选,他风清未来的帝君,怎么能选这些东西,偏生又拗不过他的女人,正经东西硬是一件也没放上去。 萧殁想了许久,道:“不是你就好。” 还好,他的女人没把自己放上抓周的台子。 这答案,容浅念欢喜了:“乖。”眸子一弯,她笑嘻嘻地说,“相公,你站过去。” 萧殁愣了。 他的女人没把自己放上去,却要将他放上去。 “这么个天下第一美人摆在那,我就不信你儿子还能把持得住。”容浅念解释得头头是道,越说越兴奋,“到时候,小白抓了美人,我肯定要赚翻了。” 这厮,当全天下都和她一般贪图美色呢。 萧殁为难了,一国九五至尊以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站上自己儿子的抓周台,传出去…… “嗯?”容浅念眉毛一挑,“你不去,我让凤歌儿去。” 萧殁叹气,默默地走上了抓周的台子。算了,名声算什么,女人重要。 然后,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容浅念。 “抓了抓了!” 随后,容浅念一声嚎叫:“纳尼?” 宫人大喊:“太子殿下抓了,抓了公主殿下。” 只见抓周台上,一干物品被踢下,皇帝陛下与元帅大臣被晾在一边,小小白伸出小手,抓着正在‘买醉’的小红荛,咿咿呀呀地,甚是欢喜。 然后…… “擦!” “擦!” 前一句是皇后娘娘嘴里出来的,后一句是小魔女殿下嘴里出来的,那语气,那声调,如出一辙。 容浅念哀嚎:“老娘亏死了。”狠狠瞪着小小白,“不孝子,好好的美人不要,抓了个小平板。” 小魔女也哀嚎:“老子才是太子殿下。”什么叫太子殿下抓了公主殿下,抓狂! 桌子上,小小白滴溜溜的眸子左边瞅瞅,右边看看,然后咯咯咯地笑,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萧殁看着他家那三个宝贝,微微扬起了唇角。 这一笑,容浅念觉得是强颜欢笑。 “相公,别伤心,你家儿子眼神不好,一时手误手误。”语气十分滴坚定,“天下第一美人肯定是你,谁也抢不走,谁抢我揍谁。” 萧殁嘴角的笑,僵了。 那边,小魔女殿下也发话了,对着口水滴答的小小白耳提面命:“看在你眼神不错的份上,本宫决定了,以后让你做小太子殿下,本宫是大太子殿下。” 自此,风清有两位太子殿下,大太子殿下临昭,小太子殿下宣楚。 诶,天家真是什么稀奇事都有。 扯远了扯远了,接着说周岁宴,小魔女殿下大赦天下一般封了小小白做小太子殿下,这才心情大好,便缠着自家美人爹爹问了:“爹爹,我小时候抓了什么?” 小魔女殿下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嗯,都想要,但是……还不够。 才问完,殿中一片咳嗽声。 “咳咳咳。” “……” 其中,数昭明世子咳得最厉害,脸都红了,似乎被茶水呛到了。 到底小魔女殿下抓了什么?无暇顾及了,殿中便只见小身影飞快地奔跑,倒上一杯茶,又掏出一块小娟子,小魔女殿下伸出小手,拍拍萧凤歌的背,又揉揉萧凤歌的心口:“凤歌儿,是不是呛到了,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吹吹。”说着,嘟起小嘴,这儿吹吹,哪儿吹吹。 众人表情各异,萧殁若有所思,容浅念拍着胸口,只道:出息了出息了! 底下,官员们嘴碎起来。 一号大官猜测:“想必太子殿下长大了是个姐控。” 二号大官不解:“何以见得?” “还记不记得当年临昭公主抓周抓了什么?” 二号大官搜肠刮肚细想了一番:“抓了昭明世子。”抬眸,看看那边,连连点头,“嗯,有理有理。” 那边,小魔女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好不忙活。 这京都谁人不知,临昭小魔女对昭明世子,控得很啊。 萧小白是个娘亲控,萧小白还是个姐控。 为什么这么说呢? 比如,萧小白八个月就会叫红红,八个半月就会喊麻麻,一岁半才开口叫爹爹,为此,萧殁没少皱眉。 比如,萧小白会对红红笑得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会对麻麻撒娇卖萌求包养,对其他人一律冰山脸,这其他人,包括他老爹萧殁。 还比如,红红打家劫舍萧小白会帮忙顺藤摸瓜,麻麻坑蒙拐骗萧小白就会为虎作伥。 还比如……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但是…… 萧小白与某两个人很不对盘,一个是他爹爹,还有一个是骚包昭明。萧小白觉得那两人简直罄竹难书。 比如,他爹爹萧殁不仅夜夜搂着他最爱的娘亲,还日日抱着他最爱的红红。 比如,他爹爹给他取了这么掉价的名字,萧白,自此,堂堂一国小太子殿下,却被喊做萧小白、小白白,小小白,白白……等等令人无语的‘爱称’。 第311章 本宫要围观(3) 比如,宫中一有女人来,他爹爹就会带上他,然后让那些女人捏他的脸。当然,萧小白不会知道,这是他娘亲的主意,美名曰:挡桃花。 比如…… 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每每想起来,萧小白的豆腐冰山小俊脸都会抽抽。 再说说萧凤歌的罪行。 比如,萧小白的红红总会绕着萧凤歌打转。 比如,红红每次都不让他跟着去忠亲王府蹭床睡。 比如,萧凤歌总会穿得很骚包地在椒兰殿里赏花赏月赏星星。 比如…… 简直数都数不过来。 这只是笼统地说,再来细说这些娘亲控、姐控、不对盘的事。 萧小白是个娘亲空。 某日,御花园的亭子里,摆了三两道点心,两张软椅,容浅念与萧凤歌对酒当歌,哦,不,赏花赏景,赏花园里的小美人。 这时候,萧小白就窝在容浅念腿上,跟吃饱了的元帅大人一样乖乖哒。 萧凤歌端着细长的桃花眼,看着美人儿,一脸不正经地说正经话:“一身素衣,不施粉黛,举止优雅,倒是朵白莲花。”一收美人扇,嗪着笑看容浅念,“小九,那些大臣果然大手笔啊。” 花园里那美人儿正是大臣们送来给皇室开枝散叶的。 容浅念瞟了一眼,不以为意得很:“白莲花?哼。”捏了块梨花糕送进萧小白嘴里,“女人嘛,外表越是清纯佳人,骨子里越是风情狐媚。” 萧小白皱眉,小爷不喜欢甜的。抬脸,一张豆腐冰山小脸像极了某帝,蓝眸重瞳,这小模样好看得让人恨不得掐上一把,可想而知,长大后,是张何等引狂蜂浪蝶的脸,咳咳咳,扯远了,说到那梨花糕,萧小白看看娘亲,默默滴吞了。 萧凤歌品茶,貌似不予苟同。 “不信?”容浅念挑挑眉。 萧凤歌但笑不语。 容浅念眼角上扬一分:“那我们赌一把如何?” 怀里窝成包子的萧小白眸子眯了眯。 娘亲控语录一:娘亲负责赌博,小白负责出千。 “哦?说说,怎么赌?”萧凤歌倒来了兴趣。 容浅念端着下巴细细看美人,一番思忖:“你说白莲花穿得什么颜色的肚兜?”又想了想,点头,甚是在理,“我猜是红的,够撩人。” 红肚兜…… 那玩意,萧小白觉得似曾相识,貌似在某本‘小人书’里见过。 萧凤歌猜:“白的。” “听说北疆王给老王爷送了块上好的和田玉,我赢了,就借我玩几天。” 想来,这是看上忠亲王府的和田玉了。 萧凤歌轻笑,打着商量:“我赢了,你就把十四接回宫。” 容浅念随手一块糕点砸过去:“滚丫的,老娘的女儿给你倒贴,你敢嫌弃。” 这,又是一桩叫萧小白愁眉的大事儿,他家红红都在忠亲王府蹭了好久的床了。 萧小白抬抬眸子,浅浅的蓝色,对着萧凤歌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一声不吭地爬下了美人娘亲的腿,道了一句‘儿臣如厕’就走。 这尿遁,是椒兰殿的优良传统。 过了一小会儿,萧小白如厕回来,又过了一小会儿宫女来传:“回娘娘,是红的。” “凤歌儿。”容浅念笑眯眯地伸出手,“愿赌服输哦。” “小爷这就去给你借。”萧凤歌摇着美人扇走了。 容浅念一把抱住萧小白,重重啵了一个:“我家小白真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 萧小白被亲得心花怒放。 事情是这样的,两小会儿之前,萧小白如厕,‘一不小心’摸错了房间,正撞见那花园里赏花的小美人。 “臣女见过殿下。”白莲花娇滴滴的。 萧小白抬眸,招招手:“蹲下。” 两岁大的奶娃娃,虽说摆了个冰山脸,到底是长得招人疼,白莲花蹲下了。 多俊俏的小孩啊,可想他爹爹…… 白莲花想着就脸红了,忽然,眼前就多了一只小手,挑着她衣领,白莲花顿时花容失色:“太子殿下,你……臣女……” 这孩子才两岁不到啊,居然居然…… 白莲花一咬牙,闭眼,脸在滴血。 “红的。”奶声奶气又冷冰冰的童音。 白莲花睁眼:“额?”衣领凌乱,得见里面白色肚兜的一角,她连忙拢好。 “换成红的。”又是冷冰冰的四个字。 白莲花凌乱了,心想:传闻果然没错,萧容皇后教出来的孩子,果然各个都……两岁不到,就对女儿家的…… 诶,简直难以启齿。 不过之后,白莲花还是关上了红色的肚兜。 容浅念就如此白白坑了一块和田玉。 后来,这事不知怎么传到萧殁耳朵了,然后,萧小白被送去了太傅府思过三天。 又某日,椒兰殿里,明华公主萧涵来串门,就和容浅念说起了宫中那点桃花事。 “那叫一个玉树临风貌若潘安风流倜傥啊。”说到此处,萧涵面若桃花别样红啊。 萧小白躲在一边戳元帅大臣的肚子。 “不就是个御医吗?”容浅念又像不以为意又像不以为真。 这事就从前几天说起了,太医院新来的太医里,一群老头中间居然浑水摸鱼来了个嫩生生的,说是还俏生生,之后,宫里一干芳心寂寞的女人们,天天碎碎细语,眼前就有一个。 “说是原来邳州最俊俏的男子。” “真有那么俊?”容浅念有些心痒痒了。 萧小白用力一戳,戳翻了元帅大人的肚子。 “这阵子朝中大臣们家的千金今儿个这里痛,明儿个那里痛,还不都是想瞧瞧太医院那个俊俏公子哥吗?”萧涵笑着打趣,“皇嫂要不也宣个诊?” 容浅念小脸一垮:“我记得我家相公是天下第一医来着。” 萧小白抬眸,娘亲大人忧郁了。 娘亲控语录二:娘亲阅尽美男,小白四处搜罗。 第二天,萧小白肚子痛了,早不痛晚不痛,偏偏赶上他天下第一医的爹爹上朝的时候痛,然后就宣了太医,很不巧,正是太医院那最俊俏的公子哥。 第312章 本宫要围观(4) 萧容皇后一看,笑眯眯地调侃了那俊俏公子哥:哎哟,根儿正红,苗儿正旺,有前途。 那俊俏御医一听,手一抖,扎了萧小白一阵。 这时,美人娘亲凑过来,重重亲了一口:“我家小白真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 萧小白看着自家心花怒放的娘亲,也不那么疼了,脸上痒痒的,心里痒痒的,感觉爽歪歪。 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又传到他爹爹耳朵里了,然后萧小白又被送去了太傅府思过三天。那俊俏的御医说是派送去了边关当军医。 再且说说那些姐控的事儿。 萧小白是个姐控。 某天,萧小白跟着他家红红‘打家劫舍’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娘亲大人躺着数银票。 “哇,好多票票。”萧红荛扑上去,眼睛都直了,“妖后大人,你哪里借来的,我也去借点花花。” 萧小白走过去,看了一眼银票,看了两眼他家娘亲和红红,忍不住想:要是和银票一起掉进水里,娘亲和红红会先捞什么呢? 萧小白抬眸再看看,那两人,看着银票,跟饿狼一般,萧小白决定,不想那样深度的问题了。 “去。”容浅念一挥手,“不义之财老娘会要吗?” 萧红荛笑得贼兮兮。 会吗?那还用说吗? 萧小白却很认真跟诚恳地回答:“不会。” 擦,这小娃娃没救了。 容浅念摸了摸萧小白的脑袋,一边慈眉善目,一边咬牙切齿:“左相那个守财奴,儿子大婚居然就给老娘送这么点。” 哦,原来大婚就可以收红包啊。小魔女殿下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就问了:“妖后大人,一个男人什么情况下一定会娶一个女人。” 容浅念再三思考,回:“生米煮成熟饭。” 红红笑了,白白好像明白什么了。 第二天,萧小白小样屁颠颠地跟着小魔女大殿下四处打转。 “十二,本宫装弹珠的荷包落在小青子屋子了,你去给本宫找找。” 十二应了小魔女的吩咐,就去了小青子的屋子。 然后……小魔女大殿下从外面锁上了门,里面传出来一句:“流氓!” 片刻之后,小魔女大殿下爬上了屋顶,萧小白小殿下当然也爬上去了,必须全程保驾护航。 小魔女大殿下猫着眼往里看,好兴奋滴说:“哇,状况这么惨烈。”好激动滴说,“肯定煮熟了。” 萧小白侧耳,听见了床板嘎吱的声音,豆腐冰山小俊脸这才笑了,扯了扯小魔女大殿下的袖子,软糯的声音:“红红。” 小魔女大殿下看得正兴起,没抬头:“嗯?” 萧小白又扯扯,撒娇:“红红。” 这要被旁人看到,指不定要跌破眼,万年面瘫冰山的小俊脸啊,居然能这么……这么萌! 小魔头拗不过软磨硬泡,暂时放下活春宫:“怎么了?” “是我。”萧小白蓝眸一眨一眨,水汪汪的,“我在酒水里放了风信子与五菱花。” 风信子与五菱花放在一块,喝了下去……用妖后大人的话说。 靠,大战三百回合啊。 小魔女大殿下一脸赞赏地摸了摸萧小白的脑袋:“乖。”勾勾手指,痞气,“来,红红亲一口。” 萧小白笑眯眯地凑上去,红红一口亲下去,白白觉着天上都开出了花。 要是萧小白他爹知道,自个儿子看医书,就学到了风信子加五菱花这点妙事,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十五天后,小青子与十二大婚。 小魔女大殿下抱着手,行的是江湖礼:“恭喜恭喜。” 小青子笑得很僵:“谢过殿下。” 这就没了? 小魔女大殿下伸出手指,摩擦了几下,萧小白跟着做。 小青子嘴角一抽,浑身摸了一遍,忍痛割爱掏出两个红包递上去。 那可是给新娘的礼金啊!就这么被打劫走了。 小魔女大殿下乐呵呵地数着银票。 “红红。”萧小白屁颠颠地送上自个的红包。 姐控语录一:有钱先给姐花,没钱得弄钱给姐花。 红红喜滋滋地接了,勾勾手指:“乖,来,给红红香一个。” 萧小白笑眯眯地凑上去,被亲了一脸口水,心花怒放着。 又某日,楚家兄弟伺候太子小殿下更衣进行时。 “太子殿下。”楚林拿了件绣了龙纹的白小褂。 万年面瘫冰山豆腐脸一抬:“换。” 两岁的奶娃娃,哪来的一身帝王气势。 楚夜又拿了件袍子,绣了竹子:“殿下,这件呢?” 这风格,和孩子他爹一个样。 又是冷冰冰一个字:“换。” “那这件呢?” “换。” “这件呢?” “换。” “……” 小太子殿下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难伺候,一堆的小人儿衣服,件件都不满意,平日里也不是这么挑剔的人啊。 楚林就问了:“殿下,您想穿哪一件?” 粉嫩的小脸一抬,板着脸,一本正经:“粉红。” “额?”楚家两兄弟傻了,玄幻了。 萧小白小殿下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粉红。”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来白豆腐的小太子殿下居然不要白色的袍子,要骚包的粉红色。 楚家两兄弟赶紧应下:“属下这、这就去置办。” 一小会儿之后,萧小白就穿着新置办的的骚包袍子奔去找小魔女大殿下了。 “红红。” “嗯。”小魔女正窝在软榻里看‘小人儿书’,没抬头。 萧小白凑近一张俊脸,软软地喊:“红红。” 萧红荛这才抬眸:“嗯?” 萧小白扯扯衣领,又拂拂衣角。 “嗯?”萧红荛愣了愣。 萧小白耸耸肩,默默地转身,蹲在角落,去戳元帅大臣的肚子了。 又过了一小会,萧红荛看得很起劲,萧小白起身,在软榻前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一边走,一边抖着粉红的小袍子。 第313章 本宫要围观(5) 萧红荛再度抬眸,细细看了又看:“白白今天穿得很骚包呢。” 萧小白乐颠颠地跑过去,讨好地问:“那红红喜不喜欢?” 他记得红红每每都会对萧凤歌那个骚包的红袍子流口水了。 姐控语录二:一切不贯彻红红爱好的习惯,都是耍流氓! 小魔女大殿下思忖了:“我都一天没去忠亲王府了。”摸了摸萧小白的头,“姐姐这就去忠亲王府,白白在家乖乖哒。” 说着,跳下软榻,飞奔走了,徒留萧小白黯然伤神,红红只喜欢昭明骚包的红袍子,红红为了骚包,连‘小人儿书’都扔下了。 萧小白冷着脸,回了寝殿,将所有新置办的袍子扔出去,丢了两个字:“烧了。” 啪嗒……锁上门。 楚林望门:“小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楚夜望天:“想必是大太子殿下又去忠亲王府了。” 诶,就是姐控这点事儿! 现在知道娘亲控姐控不对盘的那档子事了吧。 这日,晴空万里的,适合……嗯,适合做乱。可不是应景了,椒兰殿里三位正无聊着,就有人送上门开了。 这事是这样的…… 话说风清天朝,六宫无妃,东宫独宠,奈何这东宫娘娘那是祸害天下,闹得满朝文武人人自危,更奈何,萧容帝宠后无度,不说这后宫,就是这整个风清都是东宫那位说了算,所以啊,这不,百官就寻思着救国救民救自个的法子,寻着寻着,就往宣明殿里送人了,正巧,这不是快百花诞了,这由头好啊。 “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女说是生得国色天香倾城佳人,往京都那一站啊,瞧着去的人能从七里街排到城南口。定侯赵家那位,那也是雍容大方,素以温柔贤惠为外人赞。还有……” 十三是从妖后独宠讲到百官送美,这才讲到美人何兮。 容浅念美眸一抬:“啰啰嗦嗦没重点,到底几个?” 美人榻里,一大两小懒懒地窝着,三双滴溜溜的眸子不甚相像。 “大臣们举荐的三人,借着百花诞的由头明天就会入宫。” 诶,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三段惨绝人寰的故事,瞧瞧,那三个,正打着商量呢。 “老规矩,一人一个。”妖后大人端着下巴,“我要尚书府家的。” 这还分上了。 大殿下端着下巴,动作与某厮一模一样:“定侯家那位。” 嗯,剩下的…… 小殿下抬起盈盈的浅蓝眸子。 哎哟喂,瞧着小眼神勾人滴,十三短线了半天,顶着高压,连忙道:“哦,还有一个是黔西的云曦郡主。” 容浅念眸子一挑:“伏枫的胞妹?” “正是。” 一掌拍在美人榻上,震三震,容浅念咬牙:“尼玛,那丫头片子前几年才刚会跑。” 可不就是,瞧瞧那些个大臣猴急的,这小嫩肉都送来了。 这赃分好了,也该销赃了。 次日,百花圣诞,往日里一枝独秀的后宫,平白多了好些野花野草。 只是怪哉,东宫那三位,倒是安生得紧。 这前一个国色天香,后一个摇曳生姿,各种花色各种品种,轮番在御花园、宣明殿等地方上演了各种姿势各种巧合的摔倒。 哟,想来个一不留神投怀送抱啊? 椒兰殿里三位,摇头:诶,没新意! 申时一刻。 皇后娘娘召见了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女,临昭公主在御花园戏耍了定侯赵家小姐。 事情是这样的…… 椒兰殿里,女子语调慵懒,猫儿似的,倒是挠人:“抬起头来。” 案前,欠身的女子怯怯地抬头。 哟,这模样! 容浅念笑了:“这张脸倒是生得国色天香倾城佳人。” 可不是,这细眉俏鼻红菱唇,媚眼儿这么一抬,想必多少男人都要被勾了魂,裤腰带都栓不紧。 这美人儿,正是户部尚书府的嫡次女。 美人儿笑不露齿,欠身行礼:“娘娘赞誉了。” 哟,这宫廷礼行的,那叫一个标准,怎么,想来宫中耍耍? 容浅念笑得越发欢快:“赞誉?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本宫喜欢美人儿,不过。”语调一转,邪魅,“本宫只喜欢看美男子,女子嘛。”端着丹凤眼细细瞧着人家姑娘,一本正经地道,“嗯,瞧着你这张脸,本宫倒是手痒的很。” 手痒? 嗯,某厮一手痒,通常啊,就有人要骨头痒了。 诶,今个儿真巧了,御花园里,有位难伺候的小主子也手痒了。 小魔女大殿下眨巴着眼,纯真无害极了:“姐姐,人家手痒。” 对面,美人儿愣了:“额?” 这美人儿,可不正是定侯赵家小姐。 一只嫩生生的手抬起,小魔女殿下发话了:“你给我挠挠。” 赵家美人儿,继续傻眼,怎么就赏个花,就遇上了这精怪的魔女。 “本宫的话没听见吗?” 嫩生生俏生生的小脸一摆,倒是学足了某位皇后的彪悍,唬唬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赵家美人乖乖听话了:“是,是殿下。” 美人儿上前了,颤着手,不敢挠重了,又不敢挠轻了,那手啊,是越发哆嗦了。 忽然,一只白嫩的小手反抓住美人皓腕,清凌凌的童声那叫一个痞:“哟,瞧这小手白嫩的,这要叫我家妖后大人瞧见了,非得手痒痒不可。”赵家美人儿手一抖,小魔女殿下掐上一把,大叫,“诶呦,本宫手咋这么痒呢,用点力。” 这厮也手痒? 嗯,指不定啥勾当就在挠痒的时候干了呢。 这不,申时两刻了。 椒兰殿里,尚书府家美人儿一个扑通,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臣女不敢有痴心妄想之念,只是父命难违,皇命难违,才赴了这百花诞,臣女断不会有非分之举。” 想必这尚书家美人是被那手痒二字吓着了。 容浅念懒懒起身,端起美人儿的下巴:“瞧把你吓的,本宫哪是那般残暴之人,别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苛刻你了,赶紧起来起来。”说着,又吆喝了一句,“十三,倒杯茶过来,给尚书小姐压压惊。” 第314章 太子殿下(1) 茶? 这来之前,尚书老大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这妖后娘娘赐的东西,一定得退避三舍。 尚书家美人儿脸都白了,连连道:“娘娘宽恕,臣女不敢了,臣女这就回府。” 虽说,那只雌的不想飞上枝头,做足凤凰的瘾,只是那也得有那个命啊。 “回府?”某妖后扬唇一笑,“进宫之前没人告诉你吗?本宫要赐茶水了,就是混了毒药,你也得喝下去。不过放心,本宫哪能这样对我风清的臣民,这里面没有毒药,只不过喝上一口,那你这小脸可就……”端了茶水,看上几眼,妖后摇头了,一脸痛惜,“啧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尚书家美人儿脸色刷白,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容浅念俯身,捧着美人儿冷汗淋漓的脸,似乎哄着:“别怕,本宫可是怜香惜玉之人,把眼泪擦了,本宫给你指条明路。” 明路?什么明路? 御花园里,光天化日照出一条明路,还有……额? 一对野生鸳鸯,滚着一路花草,上面那个蓬头垢面,是女的,下面那个衣衫不整,是男的,诶呀,这魈魂,这姿势,这战况…… 一双小手扒开灌木丛,娇滴滴的一声:“哎哟喂!” “殿下!”身后,一干随从生怕这小祖宗咋了,一个一个脑袋争相上前。 这一上前…… 妈呀,一个一个眼睛都红了,就差喊上魔女殿下那一句:哎哟喂!众人都捂上了眼,面红耳赤滴哟。 那小祖宗,倒睁着滴溜溜的眸子,四处吆喝:“瞧瞧,瞧瞧,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地上正天雷勾地火的女子抬起水汪汪的眸子…… 小魔女殿下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定侯赵家小姐啊。” 众人瞧去,可不就是刚才还给小魔女大殿下挠过痒痒的赵家美人儿,这一挠痒痒…… 那赵家美人儿一把扑下去,伸手就扒,下边那个一声哀嚎。 啧啧啧……好生孟浪啊。 众人再度捂住眼睛。 大殿下看得那叫一个起劲:“怎生这么猴急,要真忍不住早些和本宫说,一个两个侍卫本宫还是赏得起的,何必为难人家小金子公公。” 众人五指一张,从指缝里瞧,哟哟哟,底下那个,可不就是椒兰殿的小金子。 小金子泪眼汪汪,推着身上的女人,硬是没动,都快哭了:“殿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小魔女大殿下撑着下巴,细细瞧过去:“不怕不怕,本宫知道你是被强迫的,本宫一定给你个公道。” 公道? 这痒也挠了,药也放了,事儿也闹大了,公道?那是个啥玩意。 小青子就问了:“殿下,您看怎么处理?” “本宫就指条明路。” 明路?又是明路,这厮与椒兰殿那厢,果然是嫡亲滴。 到底是神马明路? 申时三刻。 椒兰殿里,某人吃着小酒,哼着小曲,细听,又是那首:今天的天气好晴朗。 十三上前:“小姐,户部尚书家差人送来青丝一缕,说是嫡二小姐决定落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日夜木鱼为我风清祈福。” 这,不就是妖后大人指的明路嘛。 “嗯,是个聪明的女子。”某妖后手一抬,豪气云干,“有赏。” 赏? 这厮还不消停。 “赏什么?” 妖后容细细思忖着,道:“送几个俊俏的男子过去,免得人家青灯寂寞。” 这剪了头发还不够,还得做个昏姑子。 诶,人艰不拆啊。 那位小主子,不知道又是指了条什么明路。 小青子风风火火过来:“殿下。” 五岁的女娃,仰着头,一把弹弓,拉开…… 啪嗒! 一对乌鸦逃窜中。 这位啊,就是见不得人狗牲畜安生。 “人送过去了吗?” 五岁的孩子,倒是一身叫人颤抖的威严。 小青子回:“定侯家小姐不从。” “不从啊。”小魔女殿下一弹弓过去,又打散一对野鸳鸯,摩挲着下巴,道,“传我美人爹爹旨意,定侯家小姐光天化日之下,损了小金子公公的贞洁,此等放荡行径,不能纵容,念在定侯劳苦功高,宽大处理,就把定侯赵家小姐赐给小金子做对食。” 对食?定侯家的嫡女赐给公公当对食? 小青子迟疑了:“皇上那……” 小人儿丹凤眼一抬,笑眯眯地露出一颗小虎牙:“我美人爹爹听我娘亲的,我娘亲听小白的,你说,小白听谁的?” 小青子一番思忖,果断地回:“听大殿下的。” 于是乎,这堂堂侯爷家的小姐,就这么成了太监媳妇。 诶,人艰不拆! 这尚书家美人、定侯家美人啊,两朵娇滴滴的话,凤凰没做成,还惹了一身骚。 这会儿,申时三刻刚过,再说说那黔西的云曦郡主。 “小殿下,那位传绿衣的姑娘就是黔西的云曦郡主。” 楚林一指,前头,那花枝招展的小女娃,不过十岁,长得俏生生的,穿着绿衣,扎了一头的小辫子,乍一看,灵动得像……花蝴蝶。 萧小白皱眉,看着手里头两包药粉纠结了。 楚夜看着左边那包:“画骨画皮好,娘娘最喜欢了。” 可不是,刚才还用来泡茶给尚书家美人儿喝呢。 楚林不甘示弱,看着右边那包:“醉生梦死好,大殿下最喜欢了。” 可不是,刚才那定侯赵家小姐多生猛啊。 那怎么办才好,红红和娘亲都喜欢……嗯,想了想,萧小白自言自语:“一起。” “额?” 楚家兄弟只觉得那飞走的乌鸦飞回来了,好凌乱呀好凌乱,好玄幻呀好玄幻,好颤抖呀好颤抖:“小殿下,那可是会……” 会出人命滴! 这话,还没完,前头,一只绿蝴蝶扎来! “哇,好俊的奶娃娃啊。” 哇,好放浪的女娃娃啊! 第315章 太子殿下(2) 妈呀! 楚家兄弟傻了,眼睁睁看着那绿蝴蝶一个猛扑,抱住了他家神武的小殿下,抬手,一顿……揉搓:“好俊滴说。” 能不俊吗?也不看看是谁的种。 堂堂一国太子,这豆腐冰山脸,就这么被吃了豆腐。 萧小白童鞋小脸都绿了,冷冰冰棺材脸:“放开本……” 一句话没完,那绿蝴蝶一把掐上小白那白嫩嫩的小脸:“瞧瞧这眼睛,瞧瞧这眉毛,瞧瞧这皮肤,瞧瞧,瞧瞧,小美人胚子啊。” 长了两年大,小美人胚子这张脸除了东宫那两位妖孽主子,没人敢掐,这绿蝴蝶是第三个。 楚夜那叫一个炸毛:“放肆,放开我们……” 绿蝴蝶充耳不闻,对着冰山豆腐脸,一嘴下去…… “啵!” 小殿下最爱干净了,小殿下最讨厌花蝴蝶了,那一脸的口水……楚家兄弟石化了,觉得一头的乌鸦在奔腾而过。 绿蝴蝶一拍胸脯:“本郡主决定了,要娶你当我的童养夫。” 啥子?童养夫? 妈呀,好多乌鸦飞过。 小美人胚子殿下豆腐冰山脸黑了,浅蓝的眸子一沉,伸手,用袖子擦着脸,来来回回三四遍,那嫩生生的小脸都擦红了,小殿下开口了,冰冷冷,一个字:“滚。” 有气势! 那是,也不看看谁的种。 不料,惹来绿蝴蝶女娃饿狼一般的小眼神:“诶呦,人家最喜欢高冷受了。” 高冷受萧小白嘴角似有若无地……一抽! 楚林瞪大了眼:“放肆!” 楚夜也瞪大了眼:“这这、这是我们太子殿下。” 那俏生生的女娃子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珠子:“太子殿下?”思考着,“那只好。”一阵犹豫,一阵幽怨,道,“我给你当童养媳了。” 一群乌鸦飞过…… 传闻黔西郡的云曦郡主不会打酱油那会儿,就会调戏小美男了,看看,这小魔爪都伸到风清天朝来了。 于是乎,楚家兄弟架着小短腿的萧小白飞了,后面,蝴蝶翩翩。 诶,又一出人艰不拆! 哦,不,还有一出,发生在尚书府家小姐当了姑子、定侯赵家小姐许了太监后三个时辰。 这夜啊,深了,快冬日,外头寒着呢。 “皇上,尚书大人和定侯都在殿外跪着呢。” 一盏青灯,男子侧脸绝美,眸子都没抬:“跪着吧。” 成公公望了一眼外头:“更深露重,两位大人上了年纪,再这么跪下去……” 指不定亮眼一瞪两腿一伸就过去了。 抬头,一张极是俊逸的容颜在青灯里惑人,不温不火地接了话:“上了年纪。”放下墨笔,萧殁道,“那便退吧。” 成公公会意:“奴才这就然后两位大人退下。” 这腿刚迈出去一步,后边还是不咸不淡的语气:“更深露重,定侯与尚书故土尚远,明天再遣送吧。” 成公公一懵:“额?”故土? 那边,男子望着椒兰殿的方向,扬起了唇,起身出了殿。 成公公愣在原地,许久,觉悟了:“告、告老还乡?”一声叹,“我滴皇上哟,哪能这样惯着啊。” 瞧瞧,这位这样,椒兰殿那两祖宗能不兴风作浪吗? 这宠妻护犊,总要有个度啊。 且说说这兴风作浪的祖宗们,心情那叫一个大好,悠哉惬意至极,一大一小窝在软榻里,翘着二郎腿,抛了几颗水晶葡萄,手里捧着……一本两本‘小人儿书’,那姿势,那模样,那神色,简直如出一辙。 “哇,好露骨的姿势啊。” 这大滴,邪恶滴好露骨啊。 “妖后大人,你好重口味滴说。” 这小滴,也不差。 “小孩子家的,你不懂。”摇摇头,“啧啧啧,不懂。”说着,翻了一页,某人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就她懂似的。 小红荛拱拱手,有模有样地装谄媚:“是,大人,小滴以后一定多多讨教。” 讨教?一个七岁的娃娃,讨教那点妙事儿,这啊,也就容浅念那等道行的妖孽教得出这等品级的小妖孽。 某人还一本正经了:“嗯,看在咱是亲生的份上,不收学费。”春宫册又翻过一页,妖孽容大叹,“欲露还遮,妙啊,妙!” 小妖孽赶紧地凑上去围观,跟着大叹:“真真是妙。” 这恶趣味,这重口味,这大尺度,简直一模一样。 那头正邪恶得热火朝天,这头小美人胚子可怜兮兮蹭上床边。 扯了扯大妖孽的袖子,萧小白那叫一个委屈:“娘亲。” 那厮没抬头,丢了本册子过去:“乖乖哒,自己看。” 萧小白瘪瘪嘴,小短腿一翻,爬上来床,扯了扯小妖孽的袖子,哪止一个委屈:“红红。” 这厮也眼皮都没抬一下:“么么哒,不懂问姐。” 萧小白低头一看,册子上鸳鸯交颈正是翻云覆雨。 他不懂了,光着身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继续扯袖子:“红红,云曦掐了我的脸。”说着,嫩生生的小俊脸凑上去。 红荛小妖孽抬头,摸了一把光滑的小脸,哄道:“回头姐给你掐回去,非掐掉她一层皮。”低头,翻了一页,“嗯,这个不错。” 红红喜欢‘小人儿书’比喜欢白白多…… 萧小白抿着小嘴,转身:“娘亲,云曦说要给我当童养媳。”一副受了天大委屈般。 当然是天大的委屈!娘亲的小棉袄红红的小贴心怎么能给别人染指,简直人神共愤! 然……妖后大妖孽摸摸萧小白的头:“没事,咱收了,暖暖床就踢下去。” 嗯嗯,踢下去! 萧小白一脑袋扎到妖后大妖孽的怀里,耳边,来了一句:“省得打我男人的主意。” 娘亲喜欢爹爹比喜欢白白多…… 萧小白泪汪汪的眸子一抬,他家娘亲心无旁骛,翻了一页,又一页,目光一定:“嗯,这个姿势不错。” 娘亲喜欢‘小人儿书’也比喜欢白白多…… 第316章 太子殿下(3) 萧小白眼眶一红,那叫一个哀怨:“娘亲,红红。” 没人应! ‘小人儿书’果然重要多了,萧小白一脚把睡在最里面的元帅大臣踢了下去。 “啾啾啾!” 滚了三滚,元帅大人挥舞起了爪子,激动滴! 容浅念大呼一声:“不好,敌军来犯!”一个鲤鱼打挺,吆喝,“撤退!撤退!” 说着,一掀锦被,将一榻的‘小人儿书’掩盖,动作那叫一个熟练,一个麻利,看见这行径……想必没少干。 红荛小人儿立刻加入战斗:“掩护!掩护!” 这对母女,这行径真是像得入木三分啊。 萧小白默默地爬下去……掩护。 额,地上还有一本! 萧小白捡起来,揣进了怀里,拍了拍,紧实了,这才先走出去,殿门口,美人爹爹已经进来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萧小白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 以往,这小孩一定会一手抱一个,用防贼般的眼神瞧萧殁。 这是……心虚? 萧殁不语,微微一蹙眉。 这时,一个身影扎过来,一把就抱上去:“相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歇着了,折子不多吧,累不累啊,要不要喝喝茶吃吃点心?” 这矫揉造作的!喝茶吃点心? 以往,这厮通常是这么说的:相公,累不累累不累?臣妾这就侍寝伺候你。 现在……心虚得很明显。 萧殁浅笑,拂了拂女子笑意明媚的脸。 那边,又扎过来一个,抱住:“美人爹爹,荛儿今天很乖哦。” 笑语嫣然,确实很乖巧。 以往,这厢通常是这么说的:爹爹,今晚荛儿一定一定要抱着你睡。 现在……心虚得很明显。 萧殁看着这一大一小,笑得无奈:“可是不听话?” 容浅念很果断:“没有!” 小红荛很笃定:“怎么可能!” 大的摇头:“绝对没有!” 小的拍胸脯:“天地良心!” 萧小白直摇头。 “啪嗒!”怀里的小册子应声落地。 萧小白愣了,低头,交颈鸳鸯在打架……抬头,蓝眸波澜不惊:“这不是娘亲和红红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要不要这么赤果果,容浅念那个恨啊,这小孩没教好啊,小红荛那个悔啊,这小孩谁教的啊。 萧殁俯身,将那小册子拾起,合上,抬眸静望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儿。 容浅念焉了:“我错了。” 小红荛耷拉脑袋:“我也错了。” 错了……下次还是会一错再错,将错就错的。 这椒兰殿啊,都被缴了多少‘小人儿书’了,又有多少还藏着。 萧殁只摇头,将低眉顺眼的女子拉到怀里,舍不得责怪,只是轻叹:“十一,荛儿还小。” 她仰头,想也没想:“性福教育,娃娃抓起!” 哟呵,这还有理了。 当然,这歪理,她是一套一套的。 萧殁拗不过女子泼皮耍赖,轻声细语地:“你有相公。” 如何能看别的男人。 他想,这些书得毁了干净才好。 容浅念这下细想了一番,回答:“奔向性福的康庄大道,人人有责!” 说得那叫一个正气泠然。 萧殁失笑:“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笑盈盈的,在怀里蹭着:“你舍得吗舍得吗?” 左边那个小的,可怜兮兮:“你舍得吗?” 右边那个小的,面无表情:“舍得吗?” 他的女子啊,无赖泼皮,偏生孩子都像足了她,都是长在他心尖上的人儿,如何舍得。 “嗯,不舍得,所以,你们要听话。” 容浅念点头如捣蒜:“听话听话,我这就扔了那些书。” 小红荛帮腔:“一本不剩!” 大抵也只有这个时候,这一大一小会如此默契。 然…… 萧小白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娘亲,红红,下次白白会藏好的。” 助纣为虐啊,为虎作伥啊! 一大一小两妖孽绝倒……这没觉悟的小孩,是谁生的?是谁教的? 萧殁拧眉。 容浅念弱弱地:“我面壁去。” “我也面壁去。” 萧小白撒开小短腿,跟上去:“娘亲,红红。” 已过三更,更深露重,她们无心面壁思过,倒是要叫他牵肠挂肚。 萧殁摇头:“十一,你便是吃定了我舍不得。” 那三个转头,两个笑盈盈的,几乎一般模子。 “我发誓,再也不看美男,不看春宫男。”容浅念举起三根手指。 小红荛有样学样:“我发誓,再也不看‘小人儿书’。” 她啊,若不耍赖会举四根手指。 再也不看春宫男,再也不看‘小人儿书’……兴许萧殁会更头疼了。 这才次日…… 宫外,一大两小,悠哉悠哉,朝着宫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你老娘带你看现场版的去。” 春宫册是不看了,‘小人儿书’也不看了,改看现场版了。 小红荛激动了:“攻受有木有。” “必须滴!”容浅念拍胸脯。 小红荛热血沸腾了:“小鲜肉有木有?” “绝对滴!”容浅念二度拍胸脯。 小的一吆喝:“走!” 大的一呼应:“说走咱就走!你走我走全都走。” 身后,两岁的小身板小跑着:“娘亲,红红。”委屈极了,“云曦说白白也是小鲜肉。” 前头两厮一人回头瞟了一眼,继续探讨攻受与小鲜肉。 诶! 昨晚上貌似某女发誓不看美男不看春宫男来着,貌似某小孩发誓不看小人儿来着。 这下,直接看活的! 事实证明,容九的话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大殿下的话要靠得住,什么品种的猪都能上树,小殿下要不娘亲控姐控,得了,统统上树算了。 宣明殿里,成公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皇上,娘娘带着两位殿下又出宫了。” 第317章 大结局(1) 妈呀!要不要这么猛?萧红荛忘了给萧小白遮眼睛了,然后…… “哇!” 萧小白哭了,大哭,悲痛欲绝,惊天动地。 “白白不哭,你哭什么?” 七岁的小女孩把两岁的小男孩抱着怀里哄。 泪汪汪的眼,憋着嘴,小男孩好不委屈:“娘亲,她、她抱别的男人了。” 嗯,这个问题很严重。 打从这对孩子出世,妖后大人只抱过两个男人,都姓萧,大的叫萧殁,小的叫萧白。 那第三个…… 他一脸慌促,面容虽俊逸,只是极其消瘦,眸子却亮极了,一身破旧的黑衣,右手似乎因为慌乱紧紧抓着床幔,左手……空空如也。 当年那个少年啊,那个总是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的少年,那个离人五步远的少年,长成了这般俊逸的男子,只是,他左手,连同那总是装着蛊的黑色包袱都找不见了。 容浅念眸子红了,咬着牙,她说:“姐姐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不好?” “姐姐带着你升官发财不好?” “姐姐带着你做做皇亲国戚不好?” “姐姐带着你戏戏美人耍耍美男不好?” “姐姐让你做这魈魂窟的老鸨不好?” 男子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容浅念转头,似乎不经意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湿润,转过头去时,却没有好脸色:“你这闹心的,非要来当小倌!” 她知道,吃香的喝辣的,升官发财,皇亲国戚,戏耍美人,老鸨小倌,这个家伙一定都不稀罕,不然,如何会躲了七年。 “萧殁。” 还是当初的少年,说话会磕磕绊绊,语速极慢。 容浅念愣了愣:“额?” “我在这。”一字,一顿,“是他。” 原来不是巧合,也不是他来寻她了,只是宫里那个男子费尽心力,容浅念却笑,冷冷的:“不然,你打算躲多久?” 他不说话了。 “十年?” “二十年?” 还不止呢,想必,他不会自己来寻她。 容浅念迎着男子的视线:“还是一辈子?” 他自始至终都不说话。 容浅念脸一沉:“老娘看你是皮痒了!”她红着眼,冲他大骂,“你不出现,你打算让我怎样?愧疚?不安?还是日夜记挂你,牵念你?”骂着,一脚踢过去,“滚你丫的!老娘告诉你,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这一脚,终究没有踢他,踢在了床沿上。一定踢疼了她自己,她倒是眉头都不皱,继续开骂:“老娘会日日夜夜问候你,问候你祖宗十八代,问候你祖宗十八代家方圆十里!笑话,我是脑子进水了是充棉了,我会记挂牵念你?哼,老娘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会成日替你担惊受怕。” 这个女子,一生气,便会说反话。 原来,她成日替他担惊受怕。 抬起眼,五步轻唤了句:“小九。” 容浅念就像只炸毛小兽:“谁准你没大没小了。” 从来,他都不会喊她姐姐。沉默了许久,低眸,他说:“手。” 容浅念问:“你怕什么,躲什么?” 怕已是无用之人,徒惹心疼。 五步沉默着,只是静静看着她,风吹进来,卷起那截空荡荡的袖子。 当年石墓里,他曾剔骨剜肉…… 容浅念上前,握起了他的衣袖:“你就没听说过,萧容皇后只手遮天?”她笑着,眼角有泪,“傻瓜,我有手,能只手遮天,如何不能护你一方天地。” 五步扬唇,缓缓浅笑,伸出仅有的右手,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 他想,不用她只手遮天,不用她护一方天地,他还有一只手,可以替她。 七年,今夜的月,似乎才满了,高挂着,暖融融的,打下杏黄的光,在幽静的巷子里,拉出了四个人影。 “小美人,你是谁?” 女孩小小的模样,亮晶晶的眸子,像极了她。 五步似有若无地笑着。 “去去去,没大没小!”容浅念正儿八经地介绍,“这是你的救命恩人。” “擦!”萧红荛嘴角一抽,“大人,您不会要小滴以身相许吧?” 容浅念笑眯眯的,转头:“五步啊,我家闺女,你瞧瞧,虽然嫩了点,还是可以调教调教的。”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卖女求荣! 小人儿咬牙切齿:“老娘是有家室的人!” 家室?萧红荛自打会说话就认定,她是某王府的人了。 小小人儿面无表情:“有家室!” 娘亲和红红都是白白家的! 五步眉眼温柔,看着两个人儿,这是她的孩子,有她的影子。蹙眉,还有萧殁的影子。 “边儿去,五步啊,走走走,跟着姐姐去皇宫里耍耍,姐姐给你管一辈子的饭。” 萧红荛看着前头某人‘勾搭’着‘小美人儿’,摇头:“我家美人爹爹什么品位!” “什么品味!”萧小白附和了一句,撒腿跟上去,呼唤,“娘亲。” 啧啧啧,诶,萧红荛对着月亮眯了眯眼,无语了。 这夜,已深了,皇宫外,点了长长的宫灯,将那远处的人影拉近。 灯下,照着男子绝美的容颜,他浅笑:“回来了。” 昏暗里,女子缓缓走近,沐着灯火,女子蹙眉:“更深露重,夜里冷,你出来做什么?” 他解下披风,替女子系好,接过她怀里睡着的孩子,道:“等你们。” 女子浅笑嫣然,拉过身后的男子,道:“这是我弟弟,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我要给他升官发财吃香的喝辣的。” 他笑得宠溺,拂了拂她的脸,眸间全是女子的暗影:“好。” 宫灯下,某穿着红衣的小孩笑眯眯了。 这日子好啊,天上掉下个美人舅舅,月儿圆了,灯火真暖。 她是风清天朝的临昭殿下,他是忠亲王府的昭明世子,他们都姓萧。 有一种缘分,叫情深,不如缘浅。 她牙牙学语,唤的第一句话是她的名字:凤歌儿。 第318章 大结局(2) 那时,萧红荛七个月,萧凤歌二十岁过半了。 后来,妖后大人咬牙切齿跟她说,那是一段孽缘。据妖后大人透露在她的抓周宴上,她便是一手抱着所有奇珍异宝,一手冲着萧凤歌要抱抱,然后将所有宝贝都塞进他怀里,顺带亲了他一脸口水。 的确,是一段孽缘。 萧红荛四岁的时候,忠亲老王爷也这么叹了一句。 四岁的孩子,正是调皮捣蛋,每每闯了祸便会躲进忠亲王府,因为某皇帝会因为吃醋不让某皇后去忠亲王府,也因为,他疼她,在她挨打挨批的时候总会护着她。 忠亲老王爷就笑眯眯说了:“红荛丫头又来了,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小小人儿会笑得璀璨,道:“我是来私会我家凤歌儿的。” 每每忠亲老王爷就会摇头失笑,摸小人儿的头:“傻姑娘,别没大没小的,什么凤歌儿的,不学好,专学那泼皮的话,乖乖喊叔叔。” 她不屑一顾得很:“我要给他当媳妇,喊叔叔您老觉得靠谱吗?” 那次忠亲老王爷傻了许久,只是叹气。 那时候,萧红荛还不懂媳妇一词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妖后大人念着她的相公只能搂着他媳妇睡觉,她单纯地想蹭凤歌儿的床罢了。 这一蹭,蹭了好几年。 这一年,萧红荛长到了九岁。九岁了,她越发像她家妖后大人了。 那一天,萧红荛将左相大人的胡子扒光了,顺带在右相大人脑壳上画了一只乌龟,于是乎,她打着怕妖后大人秋后算账的幌子光明正大去忠亲王府蹭萧凤歌的床了,小白也跟着去了,她一如以往许多次,对小白说:“红红今天不抱着凤歌儿睡觉,白白先回去,暖好床等红红回去。” 白白还是一如往常一样好骗,屁颠屁颠回去暖床了。 诶,这小孩,真好骗。 萧红荛心情大好,四仰八叉地躺在萧凤歌的床上,唱起了那首妖后大人常挂在嘴边的曲子,唤什么来着,哦,今天的天气好晴朗。 唱着唱着,从晴朗的好天气,唱到夜深人静,月上柳梢头。 一个没顶住,萧红荛会周公去了。 夜半,月儿越发暖了,风吹得流苏起起落落,锦绣缎面的靴子踩着曳地的纱幔走来,月下,男子容颜极美,好似艳丽得极致了。 “小九。” 静谧里,这轻言细语如此温柔,如此缱绻。他伸手,拂着那睡着的小人儿,眸光痴缠着那小小的容颜:“小九。” 这世间,他只这么温柔地唤一个人。 骤然,小人儿长睫一掀:“凤歌儿,你在唤谁?”她睡眼,略微惺忪,枕着他的玉枕,仰着小脸看他。 萧凤歌生了一双极美的眸子,九岁的萧红荛便懂了,那双眸子最会勾人了,只是此时,那勾人的眸子敛着,一点艳光也瞧不见。 “我差人送你回宫。” 凤歌儿极少如此一板一眼地与她说话。 她像以往一般抱着他的手蹭:“凤歌儿。” 要是以前,他最吃这软磨硬泡的一套了。 “听话。”那总是风情万种的眸子竟厉了几分。 听话?九岁的孩子叛逆着,最受不得这一句。萧红荛嘴角一撇:“都说我像我家妖后大人,你何时见过她听话。” 萧凤歌失笑,拂着她额间的乱发,无奈:“是啊,你这性子,像极了她。” 他眸间,桃花潋滟,好看极了,那样专注地看她。 凤歌儿,就是这么看妖后大人的,哦,她想起来,他唤妖后大人小九的。 她大骂:“滚犊子,我才不像她。” 小小的身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重重推开他。 这是第一次,萧红荛讨厌生得像妖后,更讨厌萧凤歌喊她小九。 这是唯一一次,她来了忠亲王府没有蹭凤歌儿的床,还对他骂粗了。 而后,萧红荛很多天没有去忠亲王府,没有在宣明殿外等萧凤歌下朝,只是每日,宣明殿外总有鸟兽嘶叫的声响,叫满朝官员不明所以。 正是下朝时间,百官免不得在殿外阿谀奉承一番,倒是出奇今个儿昭明世子在殿外逗留着,张望了一番,并未言语,风情好看的眸子睃向殿外守卫。 “世子。”守殿的侍卫有些不心颤,这位主子,阴晴不定得很。 萧凤歌懒懒拂着身上的袍子,绯红色的,昭明世子是唯一一个上朝不穿朝服的,永远着一身绯色的袍子,叫人想到了妖后大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骚包有木有? 萧骚包没说话,桃花眼就那么一抬。 勾人哟! 可是危险! 侍卫大哥越发小心地询问:“世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辛苦了。” “额?” 侍卫大哥傻了半响,看着世子大人嘴角那撩人的浅笑,冷汗淋漓。 辛苦了? 这句话简直比大殿下问‘你骨头痒吗’还要惊悚,今个儿是怎么了,刚才大殿下还对着天上几只鸟问了骨头是否痒,随即便拿出了弹弓,这会儿,世子大人又来了个一番慰问,这…… 哦,大太子殿下! 侍卫大哥大悟:“世子可是想问大殿下?” 那俊脸一沉:“爷不太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哎哟喂,这两位主子闹什么别扭啊,平白殃及了池鱼。侍卫大哥抹着汗,讪讪道:“小的多嘴。” 那俊脸忽然一笑,千树万树梨花开:“今儿个爷心情好,便准了你多嘴。” “额?” 侍卫大哥再一次惊悚了。 这么阴晴不定忠亲王造吗?皇后造吗?大殿下造吗? 悲催有木有? 侍卫大哥咽下一肚子苦水,弱弱地回:“大殿下每日辰时便来宣明殿了。” “嗯。” 嗯?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萧凤歌抬了抬眼皮,神情倒是认真,似乎……等着下文。 侍卫大哥继续多嘴:“而后拿着弹弓打宣明殿屋顶的鸟窝。” 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还未散去的文武官员们皆摇头。 第319章 大结局(3) “我说怎么这几日都不见雁子回时呢。”萧凤歌浅笑着,藏了桃花的眸子水光徐徐的,望向那掂着心肝的侍卫,“还有呢?” 侍卫大哥心肝又是一掂。 这风清啊,有三个人,对你笑的时候,没准下一秒你就得哭,一个妖后大人,一个小魔女大殿下,还有一个就是昭明世子霸王。 久不闻回答,萧凤歌语调一提:“没了?” 嗯,这位又晴转多云了。 想必这一句‘没了’下去,会哭的。侍卫大哥咬着牙,搜肠刮肚着:“今日个似乎殿下心情不好,往日打三只燕子,今日个打了四只,还对着那打下的燕子骂了句。”抬抬眼,看着阴晴不定的主,细声道,“骂了句骚包。” 那一身绯色的袍子,那半挽泼墨的长发,一把玉山,一挑眉,一勾眼,一笑一敛……嗯,恰似骚包二字。 大殿下指桑骂槐得很英明神武啊。 不过,这一句骚包,整个风清也就妖后和大殿下说得。 这不,这位扬唇笑着:“这丫头。”又似不经意,问,“何时走的?” “每日下朝前大殿下便走。”想了想,侍卫大哥事无巨细,“哦,今日南书房来催了,想必是殿下多日未去夫子那,陛下差人来的。”说完,补上一句,“没了。” 是真没了,连大殿下骂鸟骚包都说了。 “啪!”美人玉扇一收,萧凤歌转身,笑意迷人,“王大人方才在殿中说的行不自在难自省,为不自作难自立是何等寓意,本世子素来不喜咬文嚼字,倒是没个明白。” 额?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素来在朝堂上打盹犯困的人居然问起了朝政论语。 那王大人愣了好半响,收回那看向西边太阳的老眼:“世子谦逊,下官不才,世子若是不明,下官可以……” 王大人还没说完,那位又摇起了扇子:“听说南书房新来的乾真夫子饱读诗书,对这国道论语领悟独到,本世子倒想与他探讨一番这之间的奥妙。” 绯衣翩翩,这就改道走了,那道正是南书房的方向。 探讨国道奥妙? 众官抬头,诶,太阳还在东边啊。 “这叫什么事?” “那一大一小的事,谁知道。” “大殿下每日在殿前造次,也该管管。” “也就昭明世子能管。” “……” “诶!” 远远,便听得南书房里夫子怒其不争的叹息。 “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啊。” 这抬头叹气捋胡子的,正是南书房的乾真夫子。 要说这位夫子是个什么人呢?若是你给他砸了一坨屎,他会先用袖子慢条斯理地抹掉,然后叹气,最后,动动嘴皮子,还你一箩筐大道理顺带飞流之下三千尺的唾沫星子。 不过,萧容帝说,那一箩筐的大道理,若是听进了一分,胜读十年书。 再度捋胡子,夫子这是要淳淳教诲的架势,才张嘴,女孩儿清凌凌的声音提着懒懒的调子:“别喷唾沫星子。”女孩儿眨了眨眼,笑得明媚,“不然本宫打你哦。” 九岁的女孩,一身红装,生得娇俏,一双眸子亮得好似西域的波斯猫儿,总是带着慵懒的邪气。 夫子抬头,又是一声长吁短叹:“朽木难为,朽木难为啊。” 大抵整个风清念了一箩筐四书五经的学士,便也就只有这位油盐不进敢骂皇帝的宝贝疙瘩为朽木。 嗯,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泥古不化的老古董,和这种人讲道理,那是找虐,当然,萧红荛不找虐,她只虐人,拳头一扬,二话不说招呼过去:“揍你丫的。” 乾真老夫子吹胡子,屋里一群两班子女瞪眼。 “萧十四。”不怒而威,却不减风情的嗓音,“不许无礼。” 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那拳头便硬生生顿住,只有骨头在咯咯作响。 这风清,唤小魔女殿下十四的,只有一人。 乾真老夫子做了个书生礼:“老夫见过昭明世子。” 萧红荛放下手,左手指扣着右手指,敛着眸子看手指打圈圈。 这别闹这行径果然不适合大殿下英明神武的形象,瞧瞧这别扭的。 萧凤歌似笑,回了个礼:“夫子免礼,可是我家荛儿又哪里惹着夫子生气,荛儿性子闹腾,是比旁的孩子调皮了些,夫子多担待着点。” 我家荛儿…… 每每萧凤歌护短的时候便开口闭口都是‘我家荛儿’。 顺耳,顺耳!萧家姑娘打圈圈扣指头的手松了。 老人家的绷着个脸,态度倒是恭敬:“老夫不敢,大殿下聪慧,只是这性子着实蛮横了些,身为皇族,这一举一动的礼教代表着……” 花擦!神马节奏。 萧红荛掏掏耳朵,从腰间掏出弹弓,很淡定地打断:“再说教,老子拔了你的胡子哦。”说着,笑意盈盈。 忽然,一声嚎叫…… “哇!” 哭得那叫一个地动山摇。 萧红荛一声吼过去:“尼玛,哭丧啊。” 那才不过三岁的孩子一噎,打了个嗝,生生忍住,咬着唇瞪着眼,安静滴掉金豆子。 这小孩,不是被晋国公宠得上天入地无恶不作的小小恶霸嘛,这才送来陪读不到三日,瞧瞧,治得服服帖帖的。难怪那些大臣们教坏了贵族子弟都送进宫来陪读了,虽说鼻青脸肿,只是这效果确实显而易见。 “萧十四。”萧凤歌半蹲着,看着小人儿,“与我说说,你又做了什么?” 若是以往,这萧家姑娘定要挤出几滴眼泪,喊上几句凤歌儿,再胡编乱造出一套惊天动地的冤屈案件来陈述她有多惨,最后,果断扑到萧凤歌怀里吃豆腐。 可是,这不是闹别扭吗,萧红荛板着张小脸,素手一指:“我揍了他。” 萧凤歌望去,细细又瞧了瞧。 嗯,鼻青脸肿的,实在瞧不出来这孩子是哪家大臣的宝贝蛋。 夫子摇摇头,便说了:“这是左相大人家的嫡孙,左相大人送来给殿下伴读的,这才刚来一天,大殿下无故便将人打了,实在有违皇家礼教,身为皇族……” 第320章 大结局(4) 花擦,又来了! “靠。”萧红荛直接开弓,“老子今天非要抽你。” “你……简直是……”乾真夫子逃窜时,还不忘老本行。 尼玛,不作会死啊,萧红荛卯足了劲拉开弹弓…… “十四。” 那桃花眼一凝,能滴出水来。 哎哟喂,小心肝啊。 手一松,弹弓放下,萧家姑娘摸着心肝。诶,没出息劲,到底是跟谁学的。 夫子吁了一口气,就是说嘛,还是昭明世子能降住这小魔头。 萧凤歌牵起小人儿的手:“打搅夫子教学了,本世子这便带着大殿下回去好好礼教一番。” 老夫子连连摆手。 这会子,萧红荛乖巧了,任萧凤歌牵着,哪有刚才的半分飞扬跋扈。 这姑娘,快要不记得她在闹别扭了。 “干嘛对那老古董那么客气?” 萧凤歌摇着扇,挡去了九月刺眼的日头,道:“他是唯一一个被你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天照样给你讲道德伦理的夫子。” 说起这事,翰林院各个都头疼,这去南书房给大殿下授课的学士,便没有一个熬过两天的。 这乾真老夫子,真真是非常人啊。 萧红荛对此,不屑一顾:“老子不需要要学道德伦理。” 这丫头,越发难管了。 萧凤歌收了扇子,作势要敲女孩儿的头,倒也没真舍得:“不许任性。” 任性? 靠,老子哪里任性了。 咽了咽,粗话回到肚子里,妖后大人说了,男人都喜欢骨子里放荡不羁面子上端庄娴雅的。 好吧,她就委屈一些,端了端架子,下巴一扬:“你来作何?本宫公务繁忙,没时间接待你。” 哟,平日里礼仪课上掏鸟窝的萧家姑娘,学起闺秀,那也是有模有样。 这姑娘啊,对上次没蹭到床睡,还耿耿于怀呢。 萧凤歌眸子一撩,媚眼撩人:“公务繁忙倒日日有时间去宣明殿外打鸟。” 好吧,闺秀这玩意,装不来。不过……妖后大人说了,做贼也不能心虚! 萧红荛脸不红心不跳:“我家白白喜欢喝鸽子汤。” “回头,小爷送你几只。” 其实也就这么一嘴说说,不过后来,忠亲王府真往椒兰殿送了几日鸽子,萧家姑娘一高兴,都炖给萧小白喝了,三天后,萧小白流鼻血了。 这都是后话,当下嘛,昭明世子,开口小爷小爷的,那不是很爽,就很不爽。 不过,这笑得…… 萧红荛想到了妖后大人的一句话:hold不住了,就上!眸子一瞟,嗯,四下无人,再一瞟,光天化日。 萧红荛叹了口气,诶,谁叫她是纯良的好孩子。 “为何揍那小子了。” “看他不爽。” “哪里不爽?” 萧红荛来气了:“那兔崽子,骂你骚包,哼,老子把他揍成烧包,让左相大人都不认得他的种。” 敢情这萧家姑娘揍人就因为人家孩子诚实啊。 萧凤歌轻笑出声:“下次不要直接动手,坑人不动声色也是一门学问,夫子教学的时候好好学学。” 他对她耳提面命,俯着身子看着,嘴角嗪了一抹浅淡的笑,风吹起一缕发,墨染了一般,掠过那扇面。 萧红荛眉头一皱,死死盯着那扇子上的仕女图:“果然很骚包。”丹凤的眸子眯了眯,“不过,只有我和妖后大人可以骂。” 这护短的性子,与她母亲一般。 萧凤歌妖娆一笑,端着扇面拖着女孩儿的下巴:“弹弓打鸟太费事,明日爷教你百步穿杨。”想了想,有些扭捏的补了一句,“小家伙要在殿外等我。” 美人啊! 萧家姑娘那是醉了,想也不想点头:“好。” “我家荛儿真乖。”说着,萧凤歌拍了拍她的头。 这动作……就像妖后大人拍元帅大臣。 “老子九岁了,不小了。”说着,萧家姑娘一把反握住萧凤歌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嚷嚷道,“不信你摸摸。” 萧凤歌嘴角一抽,啪嗒一声,扇子掉在了地上,半响,僵硬地缩回手。 九岁的小身子,能有什么好摸的,只是破天荒的,萧凤歌一张俊脸的颜色,与那绯衣一般。 萧红荛大笑,捡起地上的扇子,在手里把玩着,甚是洋洋得意。 妖后大人说得对,凤歌儿阅尽天下春宫,纸老虎都算不上,充其量,棉花撑的老虎,一捏,就软。 瞧瞧,女流氓教出来的小流氓。 萧凤歌无奈,揉揉眉心,正要开口,南书房的院子外,传来孩童的嬉闹。 “就是你。” “我不要。” “愿赌服输,明天你和小魔女殿下坐一起。” 这群猴孩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萧红荛小脸一垮,默默地掏出了手里的弹弓。 那输了的小孩哭腔:“我不要和那个小妖孽坐一起,我爹爹说了,那小妖孽坏着呢,祸害人不止,小小年纪不知羞讳乱皇族。” 讳乱皇族…… 那时候,她九岁,不懂那四个字有多沉重,只知道那字眼扎耳,心头像梗得难受,她扬起手,拉开弓便要打人。 “你爹爹是谁?” 萧红荛动作一顿,抬眸。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那双总是春光几许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种叫她害怕的东西。 当时,她不懂那是什么。 他还是笑着:“本世子问你,你爹爹是谁?” 那小孩似乎吓着了,磕磕绊绊地回:“太、太府寺张、张骞。” “回去与你爹爹说,好生准备准备后事。” 萧凤歌伸手,拍了拍那小孩的肩,那孩子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他转身,替她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便带她走出了南书房。 “凤歌儿,你要使坏了。” 女孩儿笑着,眉头却是皱着。她知道,凤歌儿使坏不像她这般,只是扒胡子掏鸟窝打鸟这么简单。 “小爷代替夫子教教你这坑人不动手的法子。”他笑,眸间芳华四月,极是好看。 第321章 大结局(5) 萧红荛笑着点头,脑子里哪里还记得刚才的波澜,一股脑想的都是,诱拐良家美人的七十二计。 “凤歌儿,前几日你差人给我做的金豆子,我用光了。”萧家姑娘一本正经地找了个一本正经的话题。 萧凤歌接得理所当然:“忠亲王府还有些。”说完,俊脸骤变,“谁说珠子是小爷特意给你做的?” “十三啊。” 萧红荛毫不犹豫地叛变了。 似乎咬牙,眸子却还是花开潋滟,他道:“回去,小爷便让澄碧去椒兰殿提亲,等娶回了王府再好生管教管教。” 远在椒兰殿的十三,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不过后来,这十三真进了忠亲王的门,这谁管教谁的问题,就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了。 扯远了。 萧红荛这金豆子的幌子打得不错,之后,她便顺带去忠亲王府捎‘南疆进贡’的金豆子,顺带蹭了忠亲王府的床。 这一蹭,蹭到了萧红荛十三岁的生辰。 天圣四十二年七月初二,萧容帝行临昭公主生辰之礼,赐住长乐宫。 自那日起,萧红荛便被勒令了蹭床行径。 也是自那时,临昭公主讳乱皇族的谣言铺天盖地。 一纸诏书下,临昭公主入住长乐宫,次日,萧红荛卷了铺盖,走人。 宫门外,倩影窈窕,女子着了一袭艳红的襦裙,长发高束毫无坠饰,嘴里叼了片叶子,哼着小调一步三跳的好不惬意。 脚步一顿,女子回首,吐了嘴里的叶子,一声河东狮吼:“都给老子出来!” 后面,杂草里,枝桠上,城墙后冒出一个两个三四个黑衣男子,皆一脸苦相。 “殿下。”这为首的,可不正是楚夜大统领嘛,挠挠头讪讪干笑,诶,任凭铁衣卫来无影去无踪,奈何不过临昭魔女火眼金睛。 这女子,正是临昭公主萧红荛,用忠亲王老人家的话说,十三四岁的年纪,出落越发妖孽了,尤其是那眼睛,八分邪气,两分濯清,那一挑一敛,哎哟喂,勾人啊。 只是那眼要是一眯:“不许跟着我!” 危险! 临昭公主耐心不好,喜欢动手不怎么动嘴,这是谁都知道,所以,她让你往东别寻思着往西。 这不,铁衣卫大哥这脚就往前探了一小步…… “讨打!” 弹弓出,一阵子弹雨,随即一片哀嚎。 向天发誓,绝对不是铁衣卫大哥作死,真是临昭那一手弹弓出神入化了,那速度,那力道,那阴险……说打你小腹绝不打你裤裆,说打你裤裆没准连你小腹一块打,总之就一个字:绝。 知道风清天朝什么武器让人屁滚尿流吗?萧容皇后的银针,还有临昭公主的金弹弓。 这不,十几位骁勇善战铁骨铮铮的铁衣卫,被这金弹弓一瞄准……全都焉了,软了。 那小祖宗揉揉骨节,说:“回去和我美人爹爹说,老子要离家出走!” 随即,一转身,三跳五蹦,走人。 离家出走啊,这都这个月第多少回了,真是苦了铁衣卫大哥们。 “统领,不跟上去吗?” “跟上去?”楚林揉揉小腹,“讨打?”还好金弹珠打的不是裤裆,不然雄风何存啊! 小哥一想,是啊,跟上去又要吃一顿弹珠了,想着骨头就疼,就问:“那回去?” 楚林脸一垮:“也是讨打。” 一炷香后,椒兰殿里,哀嚎声一波高过一波,一屋子铁衣卫大哥上蹿下跳。 果真,回来也是讨打,这对母女,是亲生的。 “躲,还敢躲!”说着,容浅念捏了一把水晶葡萄扔出去。 躲,哪里还敢。 一颗颗水晶葡萄,砸了铁衣卫一脸。 这西域的葡萄,都作践了,不过还好是葡萄,要这位主子吃的是核桃,依这力道,那还了得。 楚林抹了一把眼皮上的葡萄汁,苦不堪言:“娘娘恕罪。” 容浅念一盘子扔过去:“去忠亲王府蹲坑,不然,都给老娘去如厕。” 楚林叼住盘子,夹着尾巴灰溜溜遁了。 去忠亲王府蹲点,哦,不,蹲坑去。 诶,就没点新鲜的,小的那个一离家出走就落脚忠亲王府,大的这个一恼火就罚人如厕,没个三四五六天不许出来。 萧殁从殿外进来,扫了一眼满地的葡萄,上前,把闷在软榻里的女子抱在怀里:“乖,莫气了。” 容浅念环住他的腰,蹭着:“逸遥,那丫头,我该怎么办?”勾着萧殁的脖子,她看他,眸光痴缠,“她啊,看着凤歌儿的时候就像我现在看你一样。” 满眼都是一个人的影子,深沉痴迷得都找不到自己了。 萧殁拂了拂她的脸:“荛儿,太像你了。” 那双眼像了九分,昭明如何躲得过。 “逸遥,若是有朝一日,她讳乱皇族,你怎么办?” 萧殁轻拂她紧蹙的眉:“若是她愿如此,便由着她吧,我护着。” 容浅念笑着:“你这么惯着,她如何能不无法无天。” 萧殁不语,俯身含着她的唇,痴缠着。 此时,忠亲王府正是不太平。 “那么多女人,就没一个入你的眼!”老王爷吹胡子瞪眼。 萧凤歌抿了一口茶,不冷不热:“是你送回去,还是我扔出去?” 送回去?扔出去?那后院的女子,是忠亲王六十大寿时文武百官送来的,哪一个不是权贵哪一个不是闺秀。 忠亲王府火大:“老子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要断了老子的香火吗?” 说来,昭明世子已过了而立之年,只是这府里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一个,这其中原因谁都知道。 忠亲王每每想到都恨铁不成钢,然后,百官家送来的女子就照单全收了。 萧凤歌扫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忠亲王,无关痛痒的语气:“嗯,我也不介意你再给我添个兄弟姐妹的,你便都收了吧。” 忠亲王一口气下不去,脸都黑了。 那一波一波的女子送进王府,从来,昭明都是不看一眼。 第322章 大结局(6) 忠亲王重重跌坐:“凤歌儿,十六年,够久了,就算为了我这个老头子,你就退一步。” 十六年,天下多少男子能为了一个女人苦守这般漫长的寂寥,为了一个人,再看不到世间繁华。 “你让我怎么办?”他抬头,苍凉的眸子,确实云淡风轻的语气,“她们都不是小九。” 她们都不是她,所以,替不了…… “咚。” 门口,没有人影,只留地上滚落的金色弹珠。 萧凤歌轻念:“十四。” 多年来,昭明世子痴迷萧容皇后的传闻从未停息,萧红荛听了不少,每每听见,她都会用弹珠打得那嘴碎之人再也说不出话,这是第一次,由他来说。 萧凤歌找到萧红荛时,已是近黄昏,她坐在王府那棵樟树下,出神。 那棵树,是她三岁那时种的,树干里,她刻了萧凤歌的名字。 他俯身,蹲在她脚边:“那些女人呢?” 萧红荛眸子微微抬起,不瘟不火:“眼睛像我娘亲的,我就剜了眼睛,鼻子像的,我就削了鼻子。” 她撒了谎,她才没有那么残暴,顶多就是打一顿,丢进魈魂窟。 只是,他居然信了,对她大吼:“萧十四!” 眼前,女子蹙眉,眸光徐徐,精致的脸还未褪去稚气。 她才十三岁,终究是个孩子。 樟树都开出了花,萧凤歌的荛儿,还是儿时模样,生气的时候会任性,听不进谁的话,除非他哄。 她问他,有些咄咄逼人:“为什么生气?舍不得吗?因为她们长得像我娘亲所以舍不得吗?” 萧凤歌拂在她额间的手顿住,微颤了一下。 他想,他的红荛,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何时懂了尘世,懂了痴男怨女的俗世。 手缓缓垂下,萧凤歌失了言语。 “凤歌儿。”她一如以往那样喊他的名字,眼,微微有些红,那样专注地看他,“这世间最像容九的是我,就算要替代,那也应该是我。” 如此倔强,那丹凤的眼,是近乎逼人的决然…… 像极了容九。 萧凤歌仓惶后退,眸子敛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转身,他带着狼狈,逃离。 当年种下樟树的姑娘,不再是孩子了,她懂了情爱,那潋滟清光的眸子里,多了些深沉。 他不再敢看,生怕一个恍惚,从那双眼里看出另一个倒影。 终究,他是懦弱的,如此逃窜。 身后,她在呢喃:“我的心思,谁都知道,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声音,微微有些哭腔,没了往日的恣意。 脚步微顿了须臾,萧凤歌还是走出了樟树的暗影下。 是啊,普天之下还有谁不知道临昭公主对昭明世子痴缠入迷,只是,不敢想,不能说。 彼时,萧红荛十三岁生辰过了两日。 刚入夜,魈魂窟里热闹着。 “大殿下怎么来了?” 寻花瞅着这位小主子,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来看花魁拍卖。”萧红荛随口回了句就往里走。 寻花跟着,不解:“哪来的花魁?” 前头女子脚步一顿,转身,素手指着自己:“本宫。” 半个时辰后,魈魂窟里花魁竞拍,帝都各家的公子哥闻着讯都赶来了,欢声笑语,轻音靡靡。 同是一轮满月,此时,忠亲王府里,却有些冷寂,绯色帐里,女子衣襟半敞,风撩起流苏,脚步临近,一双桃花眼骤冷,望向床榻:“谁?” 声音,冷得彻骨。 床榻间,女子**香肩,抬眸,风情妩媚:“世子爷,王爷让奴家来的。” 月光漏下,男子站在绯色流苏里,棱角冷峻,薄唇轻启:“滚。” 女子微微颤了一下,片刻,掀开锦被,妖娆的身体在纱裙下勾出若隐若现的轮廓:“爷,奴家会好生伺候爷的。”女子伸手,拂向萧凤歌,游离,慢挑。 月光微亮,照着女子的脸,丹凤的眼,薄唇,英气的眉眼。 骤然,他抓住那女子的手:“这张脸。”另一只手,端着女子的下巴,他细细看着,“很像。” 手指一转,扼住女子咽喉,那丹凤眼,再也未睁开。剔透的手指拂着那女子毫无生气的脸,唇角笑得冷魅:“只有她可以像她。” 夜已深,椒兰殿中,人未寝。 “谁拍下了?”容浅念眯着眼,打盹。 十三回:“东城季家大少。” 眼皮一掀,容浅念笑了:“哟,那色胚子胆子不小呢。” 可不是,东城季家大少,远近闻名的色胚子,胆大包天,这次更要不得,拍下了临昭公主,真是没有看见棺材不知道珍惜眼泪。 当然,容浅念不关心这些。 “价钱多少?” 这位主子就惦记这茬。 十三汗颜:“一万三千两。” 容浅念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元帅大臣:“靠!老娘的种就卖了这个价?” 这是关键吗?是重点吗? 十三一头黑线,继续汗颜:“小姐,你就不担心?那季家大少可不是善茬。” 虽说魔女大殿下不是一般二般人,只是闺女掉进狼窝,这做娘亲的不应该象征性地担忧一下吗?再不济,担忧一下魈魂窟的场子也好,谈银子,多伤人! 容浅念想了想:“担心得紧啊。”揉揉眉心,作状担忧,“万一那丫头手下没轻没重断了人家命根子,到时季家老头势必要闹上一闹,啧啧啧,头疼啊。” 头疼啊…… “啊!” “啊……啊……啊!” 魈魂窟里,惨叫惊天,直叫闻者打哆嗦。 诶,叫椒兰殿里那位料准了,某小主子没轻没重,断人命根子。 又是一弹珠过去…… “啊!” 厢房里,地上男子捂着裤裆打滚。 寻花扭着小蛮腰上前,娃娃脸都抽了:“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您手下悠着点啊。” 悠着点?又是一珠子下去,惨叫跌宕起伏得很有层次。 第323章 大结局(7) “人来了没有?” 这人,还能有谁,自是昭明世子萧凤歌。 小姑奶奶语气很冲,眼神很厉,显然是不爽。 每每遇着这姑奶奶耍性子,也就忠亲王府里那位能治治。 寻花苦着脸:“没、没有。” 往日里,这位有个风吹草动的,忠亲王府那位是比宫里还草木皆兵,这会儿摆明着闹给他看的,倒是不见了人影。 真是急死个人哟。 脸色又是一变,一掌翻了茶杯:“忠亲王府那几个女人,都给本宫弄去接客。” 果然,这两位闹上了,苦了一干人:“殿下,不可啊,那几位姑娘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小姐。”丢了魈魂窟吓唬吓唬就行了,真要接客……不得了啊,寻花苦劝,“殿下,三思啊。” 萧红荛翘着二郎腿,冷笑:“觊觎我家凤歌儿,就是天皇老子也别想安然无事。” 话说,茶杯一斜,一杯滚烫的茶水沿着季家大少的裤裆奔流…… “啊!” 惨叫过后,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不好意思,本宫手滑。” 手滑?寻花看着一眼地上的季家大少,那裤裆……这手一滑,子孙宝贝全没了,寻花不忍直视直拍大腿:“诶呦喂。” 萧大爷又发话了,那是豪气冲天:“拿酒来,把人拖下去,关门。” 这还没完没了了这……寻花抹了一把汗,摆摆手,随即,送酒的送酒,拖人的拖人,关门的关门。 啪嗒…… 关上门,任里面那位闹。 “大殿下是怎么了?” 小倌儿贴着门听耳根子,只觉得门窗震了三震:“除了凤歌儿,就算老子喝死了,谁也不准放进来。” 娘哟,这阵仗。 寻花摇摇头:“去忠亲王府传信。” 小倌儿掏掏耳朵:“早就传了,也不见昭明世子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以往只要这小祖宗有个风吹草动那位就坐不住的。” 也是,想必这楼里一举一动宫里与忠亲王府都盯着呢,就看哪边先坐不住。 寻花冥思苦想一番:“快,把离人醉送进去。” 小倌儿愣了,离人醉? 寻花又吩咐:“然后再去王府传信。” 哦,这料下得猛。小倌儿撒腿就去了。 半个时辰后…… “萧凤歌,你丫的混人。” 一声河东狮吼从魈魂窟的天字厢房里,传去数里外。 楼里一瞬安静,只听见楼上那女子清凌凌的嗓音吼着:“老娘要扒了你绑在城墙上,让整个风清城的女人去围观,去意淫,去邪恶死你。” 扒了谁啊?这法子,够毒! 楼上楼下恩客姑娘都竖起了耳朵。 那女子又喊道:“不准看不准看,谁也不准看,老子还没看过呢。” 那到底绑不绑?给不给看? 一阵酒瓶子哐哐声,女子又闹上了:“那绑在老子床边,老子把你画进春宫册里,和元帅那只胖狗画在一起,看你还敢对老子作威作福。” 一只狗,一个人,在春宫册里…… 没法愉快地想象了,太重口味了。 厢房里,萧红荛一碗离人醉下去,猛的摇头:“不准不准,胖狗,老子要饿死你。” “凤歌儿是我的,是我的。” “就算小九也不许抢。” “……” 厢房外,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这都是说的什么?” “莫多问。”寻花脸沉了沉。 这话,要让有心人听了去…… “把客人都清了。” 忽然,男子的声音响在身后,温润的,染了些许夜的冷。 寻花转身过去,行了个礼:“世子,您可算来了。” 半个时辰,想必这样主子也挣扎了一番,还是闹不过里面那位,额上都是细密的汗,心里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 萧凤歌启唇,声音很冷:“刚才听到的,一个字也不要记住,不然……” 话,留了三分,点到即止,杀气腾腾。 那位主子啊,这么一闹,大概不知道,得闹翻多少人的平静,眼前这位就是。 诶,昭明世子啊,越是藏,越是藏不住。 寻花沉声,随即回:“世子爷放心,魈魂窟是椒兰殿的地盘。” 微微点头,萧凤歌推开了厢房的门,扑面而来,全是离人醉的香气,浓烈得醉人,眉头紧紧蹙着。 这丫头,到底喝了多少。 一眼望过去,一地东倒西歪的酒瓶子,女孩儿一身红衣,坐在地上,撑着半个身子,手里还握着一壶,那离人醉顺着她指尖滴下。 啪嗒…… 门合上,微微声响,惊了地上的女孩儿,抬眸,水汽迷离的眸子眯着:“滚出去,不然老子扒了你!” 话落,手里的酒壶砸出去,碎了一地,溅起酒水,染在萧凤歌绯色的袍子上,满屋子的酒气,更浓了,刺鼻极了。 萧凤歌上前,蹲下,唤了一句:“十四。” 萧红荛抬眸,满眼的水汽,笑莹莹的:“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伸手,她拂着眼前的脸,似乎想要确认什么,皱起了眉,她说,“萧凤歌,你丫蠢死了。” 这姑娘,醉了,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眼里水水一片,模模糊糊的,只是萧凤歌的影子清晰。 萧凤歌接过她手里的酒壶,她倒听话,也不动,任他抱着她放在了软榻上,问:“骂累了吗?” 萧红荛摇摇头,身子软软的,窝着萧凤歌:“还没有。”伸手,一点也不温柔地拍着萧凤歌的脸,她的手凉凉的,眸子却灼灼,“你丫蠢死了,你知道十六年有多久吗?” 十六年……萧凤歌对容九痴念了十六年,萧红荛才十三岁,那么长的时间,她想不出来有多长,多长。 还好,她醉了,瞧不清楚萧凤歌冷然苍凉的眸子,还有满脸仓皇失措的神色,他只说:“我送你回宫。” “我不!”怀里的女孩儿胡乱挣扎,“我要回忠亲王府。” 这会儿酒劲上来了,萧红荛哭哭笑笑的,眼睛红红的,格外楚楚怜人。 第324章 大结局(8) 萧凤歌心软极了,百般哄着:“听话。” “就不!” “萧十四。”萧凤歌无奈,不由分说,将女孩儿抱起,眸中,慌乱得瞧不出颜色。 萧红荛不闹了,乖乖趴在萧凤歌怀里,吸了吸鼻子。 她说:“凤歌儿,都是骗人的,这离人醉根本不醉人。” 她眼角,温热的液体,染湿了萧凤歌的衣领,呼吸浅浅,没了声响。 江南的离人醉,一杯即矣,独独醉不了这女孩儿的心思。 萧凤歌苦笑,抱着女孩儿出了魈魂窟。 半响后,花灯高挂,月上西楼,灯火月光,交织着,街上,人来人往。 一对人儿,引来频频瞩目。 “今天的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儿忙……”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只是女孩儿声音好听。 萧凤歌无奈,再次将逃离怀里的姑娘拉回来:“十四,乖乖待着,不要乱动,不然小爷可不管你了。” 不管?不,凤歌儿永远都不会不管她。 萧红荛笑着,眸间水汪汪的,醉眼朦胧,倒是不乱动了,扬起头,换了个调:“来呀来被酒啊,不醉不罢休……” 这姑娘,酒量不行,酒品更不行。 萧凤歌揉揉眉头,看一眼围观的人群,直摇头,他风流倜傥的形象,大概留不住了。 这唱了好一阵子,这下安静了,只是没一小会儿,萧红荛扯住萧凤歌的袖子:“我不走了。” 好好好,萧凤歌拿她没法,也不走了,任她闹。 “你们都不许动,不许动!”萧红荛插着腰,东倒西歪站不稳,指着人群,劈头盖脸一通喊,“老子是风清的大殿下,你们都得听我的!” 路人,各自笑笑,来来往往。好好的姑娘家,喝成这模样。 “不许动!不然我打你……”说着,萧红荛就去掏怀里的弹弓。 萧凤歌连忙抓住她的手:“你这小东西,闹够了。” 闹够了? 这一路上,不过半刻时辰的路,这姑娘,各种泼皮无赖。 “我要那个。” “那个该死的男人,老子要抽他。” “小美人,来,和老子耍耍。” “那是我的,凤歌儿也是我的,都是我的。” “不许抢,不许不许!” “……” 萧凤歌眉头拧紧了,无奈至极,将萧家姑娘安置在怀里:“算小爷求你,安分些。” 她不走了,顿在原地看萧凤歌,使唤:“凤歌儿,背我。” 真能闹,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喝酒了。萧凤歌想着,蹲在女孩儿前,让她趴着。 这会儿,萧红荛倒是乖顺极了,搂着萧凤歌脖子,呼吸浅浅的,她蹭了蹭。 人潮来往不断,萧凤歌背着她走了一条街,她忽然开口说话,像在梦呓:“从我九岁那年你就不再背我了。” 九岁之前,他会抱她,会背她,之后,他总是揉揉她的头发,说着我家荛儿长大了,就不和她那样亲昵了。 声音闷闷的,她合着眼,很安静,唯有长睫颤抖得厉害:“爹爹说,我是风清的公主,是他的心肝,要什么都会给我,妖后大人虽总是骂我,但是我知道,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给我炸来。”小脑袋往萧凤歌的脖子里拱了拱,声音软软的,醉醺醺的,“凤歌儿,你会吗?” 萧凤歌没有回答,只是脚步缓了缓,月下,他敛下了那满是妖娆风情的眸子。 小小的声音,似乎小心翼翼,女孩儿呢喃着:“我不会要天上的星星的,我只要……” “你喝多了,乖,睡会儿。” 终归,他断了她的话,长长叹气。从什么时候起,恣意潇洒的昭明世子眉间写满了阴郁。 萧红荛紧紧闭上眸子,呼吸越发深了,久久,她轻声喃了一句:“凤歌儿,不要当我是孩子,我对你说的,从来不是童言无忌,就算你从未当真。” 衣襟里有温热的液体,渗进萧凤歌的皮肤,灼得人生疼,耳边,有女孩儿压抑着的呼吸,还有那些当年她的童言无忌。 五岁的时候,不懂情爱的年纪,她说:凤歌儿,我喜欢你。 七岁的时候,她不肯抱着白白睡觉了,她对他说:凤歌儿,我以后要抱着你睡觉。 十一岁的时候,明华公主萧涵嫁去北漠,她说:凤歌儿放心,我不会和亲,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十二岁的时候,她封了第一公主,站在文武百官前:凤歌儿,你给我挽发。 十三岁的时候,她来了葵水,笑眯眯对他说:凤歌儿,我终于长大了,可以扑倒了。 刚才,她说:从来不是童言无忌…… 这个小小的姑娘,她的心思那般清澈,干净透明得毫无杂质,从不掩饰她的爱恨喜怒。 “荛儿。” 萧凤歌如此唤着,往日里,他喜欢喊她十四,那双美得妖异的眸子,乱得一塌糊涂。 这个他捧在心里的孩子,该怎么办?怎么样都舍不得,她还那样小,那样像小九…… “以后,我不去忠亲王府蹭床了,再也不去了,太上皇老头说,你姓萧,我也姓萧,我们只能是最亲的人。” 背上的人蹭了蹭,睡了,眸子潮湿,任风吹干着。 久久,呼吸沉沉,离人醉清香,隐约的叹息声苍凉。 “我家荛儿长大了,那年,我抱着你,你还那么小,那么轻。” 这夜深了,格外得静,月下,人影拉得斜长。 “傻瓜,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是有些东西我没有,便给不起。” 一声叹息,荡在七月的夜风里,散不去。 能给的,他有的,对这个孩子,他从来都舍得。 那年,临昭公主出水痘,昭明世子,守了她三天。 那年,临昭公主骑射摔了腿,昭明世子抱着她上天入地,随她各种不安分。 那年,皇家狩猎,临昭公主受困,昭明世子找了整整三天,滴水未进。 那年,三丰山贼寇反,临昭公主被掳,昭明世子单枪匹马,踏平了三丰山,身中两箭。 第325章 大结局(9) 那年,长乐殿走水,他替她挡下火海,后背,留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那年…… 妖后大人总说,她太不安分,多灾多事,她却变本加厉,因为,有一个凤歌儿,他总是会护着她的。 长大了,她才知道,为何,她开口第一句话喊的是他的名字,为何抓周宴,她要的是他,因为,这都是她的命,她认…… 有些缘分,藏在回忆里,都是殇的,想起了冷冷得叫人心疼。 夜深人静,椒兰殿里烛光清冷。 “喝了多少。” “六壶离人醉。” 六壶?容浅念托腮,隔着床幔看沉睡的人儿:“可说了胡话?做了荒唐事?” 她家这闺女,酒量太次,酒品更次。 萧凤歌敛着眸子,灯火照不进眼睛里:“闯了大祸。”顿了顿,沉声,“前日被送进忠亲王府的世家女子,都进了魈魂窟。” 果然是大祸,容浅念揉揉眉心:“那一群老古董想必不会善罢甘休,讳乱皇族残暴不仁的罪名,我家临昭怕是担定了。”抬起眸子,戏谑地笑笑,“凤歌儿,你可要负责。” 片刻沉吟,他道:“杀人灭口。” 容浅念不可置否,这是解决麻烦最快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只是小九。”语气没了刚才的杀气,反倒多了无奈,“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怎么办?若是别人,强取豪夺耍流氓什么的都好说。 想了想,容浅念问:“她很像我吧。” 萧凤歌点头:“嗯。” 太像了,以至于,乱了他的眼,他的心,一塌糊涂得不知怎么是好…… 他看着床上的小人儿,有些出神,容浅念抬腿,一脚就招呼过去。 萧凤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俊脸泛黑:“小九,你对小爷可真不客气。” 客气?那是啥玩意?六壶离人醉,那可是她的老本! “记住,她是萧十四,就算是我容九生的,她也不是容九。”一记白眼丢过去,容浅念警告,“你要敢忘记,见你一次老娘踹你一次。” 萧凤歌苦笑,觉得被她踢的地方生疼生疼的,分明没有用力的…… 他想,这对母女,都是他的劫。 六壶离人醉,本该六日便醒,萧红荛睡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内,临昭公主讳乱皇族的传闻滚遍了风清天朝。 一个月内,忠亲王府昭明世子一纸奏章,殁了朝中官员数十,朝堂跌宕腥风血雨。 一个月后,临昭公主醒,帝都无半句传言,一切如初。只是此后,忠亲王府,如花美眷不断。 之后,近半年里,忠亲王府夜夜笙歌,都道昭明世子为情落得醉梦生死。 每每,萧红荛听了,不动嘴,她动手。 自此,忠亲王府隔三差五美人如云,再隔三差五销声匿迹。 这日,风轻云淡,岁月闲适,忠亲王府里有美人嬉戏,轻笑如铃。 “世子爷,奴家给你倒酒。” “还有奴家。” “爷,奴家喂你。” 三五成群,女子的娇笑声中,传出男子邪魅的嗓音:“小美人,来,替爷喝了。” “爷,讨厌。” “爷,不要了。” “呵呵。” “……” 远远看去,百花齐放的后院楼亭里,美酒佳人,男子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忽然一声巨响…… “砰!” 案几碎裂,酒杯倾倒,洒了一地清香,随即,美人受惊,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这一出美酒佳肴戏妙人,就这么毁了。 萧凤歌晃着手中酒杯,抬眸,萧红荛便站在了不远处的假山石上,红衣摇动,手里握着金色的弹弓。 那弹弓还是她十二岁生辰时,他送的。 拉弓,对准,离弦…… “砰!” 萧凤歌手里的酒杯尽碎,酒洒了他一身,倒是未伤一分。这家伙,手法越发精准了,他失笑。 这下,可吓坏了萧凤歌身边环绕的小美人啊,捂着小心脏,叫得那也是娇滴滴,水嫩嫩。 萧红荛掏掏耳朵,垫脚起跳,几个纵跃便落在了楼亭里,对着傻眼的美人儿莹莹一笑:“乖乖哒,别叫哦,本宫不喜欢动嘴,喜欢。”扬手,晃了晃手里的金弹弓,懒洋洋的语气道,“动手。” 美人们大惊失色,吓白了脸,自然也不乏忸怩作态的,一美人儿小鸟依人般姿态偎进萧凤歌怀里,楚楚可怜地唤着:“世子。” 这一偎……在萧红荛的心火上浇了油:“再碰他一下,老子打断你的手。” 那美人儿吓得一个哆嗦,跌在了地上。 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萧家姑娘脸色说换就换,笑得无害:“别怕哦,人家不喜欢那些粗鲁人的法子,知道之前那些来忠亲王府伺候的姑娘现在都在哪吗?”打量着那几个失色的美人儿,她才继续说,“本宫可是费了一番心力才将她们一个一个送进敬事房双宿双飞,好生慰劳慰劳姐姐们寂寞的芳心。” 敬事房? 原来,忠亲王府那些销声匿迹的美人儿都被临昭公主送去给太监当了对食。 当下,几位美人儿便跪下了,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 萧凤歌抬眸,眸间像投进了石子,荡起涟漪沉浮,他开口,声音却格外得沉静:“十四,别胡闹。” 萧红荛冷笑:“胡闹?”眸子骤然一冷,大喝,“把这几个女人都给本宫丢去军营。” 身后,铁衣卫踌躇。 以前她也闹,耍狠,这是第一次。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看她,视线灼灼。 萧红荛不闪不躲:“诚如你刚才所说,胡闹,你若要装,我就来真的。” 她才不会死心,她只会狠心。 沉默了片刻,萧凤歌对着那些女子道:“都退下。”转身,唤她,“萧红荛。” 这是第一次,他喊她,连名带姓,近在咫尺却生疏得像隔了千山万水。 萧红荛怔了,耳边,还是他的声音,冷冷的,却有些无力,他说:“到此为止。” 第326章 大结局(10) 到此为止?说得可真轻巧。 她笑了,全是讽刺:“为什么我不可以?哪怕是替代。” 那些送来忠亲王府的女子,多数是像一个人的,兜兜转转,萧凤歌还是在找容九的影子。 只是若要相像,谁又比得过她。 她啊,在妥协。 “十四。”沉默了久久,萧凤歌没有看她的眼,“这世间总有些人有些事,记了太久,念了太久,便融进了骨髓,不是不愿意剔除,只是心里放久了,若没了,人也就空了,那不是念想,是执迷,是痴魔,久而久之的习惯,若改了,我便也不是萧凤歌了。” 原来,那样情深,那样无可奈何…… 萧红荛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是,眸子,湿了。 终于,他藏了十几年的伤,剖开了,赤、裸裸得毫无保留,他拂了拂她额前的发,往进那双潮湿的眸子:“不是你不可以,是谁都不可以,你终归是你,再像也不是她,若真要替代,谁都可以,独独你不行,你可知道,这世间,我最舍不得委屈舍不得伤害的,是你,因为舍不得,所以不忍你妥协。” 她抬眸,倔强的眼,梗塞的嗓音:“若是我愿意呢?”微微扬起了头,潮湿的眸子朦胧,却没有眼泪落下,她咬着牙,字字清晰,“因为你心坎里那个人是我娘亲,所以我可以容忍,甚至庆幸是娘亲,不然,我对你只是路人甲乙丙的女儿。但是萧凤歌,你心里第二重要的女人,除了我萧十四,谁也别想占着。” 真是个倔强得叫人心疼的家伙。 她才十四岁,他怎么舍得她受这情爱的伤,那滋味,他尝过便够了。伸手,揉了揉她软软的发:“小傻瓜,你姓萧,我也姓萧。” “你撒谎!” 萧凤歌无言以对。 是啊,这理由,她怎么会信,她像她的母亲,眼里从来便没有世俗礼教,只是,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他能吗?终归还是舍不得这女孩儿如此。 “我可以不姓萧,我可以不当公主,我也不要荣华富贵,我不怕全天下指责我不懂伦常,讳乱皇族。只是凤歌儿,你可不可以看看我,我除了是容九的女儿,我还是十四。”伸手,萧红荛用小小的凉凉的手中捧着萧凤歌的脸,铮铮看着,“我只问你,你舍不得我,可有一分只是因为我,与你的小九无关。”每一个字,艰涩得像在撕扯,“哪怕是一分。” 可有…… 眼前,女孩儿泪眼婆娑,这是风清天朝的临昭公主,生来便注定无忧不羁一生的,眼泪,不适合她。 久久,萧凤歌沉默。 那个答案,他不敢想,总觉得空落落。 这夜,伊始,凉凉的。 “回来了。” 宫灯下,女孩儿连影子都是失魂落魄的,火红的裙摆都失了颜色,容浅念站在椒兰殿前,等着她走近:“怎么哭了,谁生出来的,这么没出息。” 虽这么恨铁不成钢地骂着,容浅念还是走上前,就着袖子很不温柔地擦着萧红荛连脸上的泪。 “母妃。”声音哑得不像话。 萧红荛极少这么乖巧的喊母妃,总是妖后妖后的喊,容浅念只觉得心头都软得一塌糊涂。 “嗯。”容浅念应得好像心不在焉,只是细听,声音有些许起伏。 “我能不能不姓萧?”问得小心翼翼,刚擦干的脸,泪流满面。 眼睛有些酸,容浅念就懒得翻白眼,眸子一耷:“你爹爹该伤心了。” 萧红荛仰着头,倔强的样子,声音轻得好像要散去:“我姓萧,凤歌儿怎么办?” “那么喜欢他?” 她重重点头:“嗯,比你喜欢爹爹还多,比他喜欢你还多,太喜欢太喜欢了,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才好? 容浅念想,若那人不是萧凤歌,就是绑也得把人绑来,她家孩子,能伤吗?必须抽一顿再送去她家姑娘的床头。 只是那人是萧凤歌…… 萧红荛自小便不爱哭,这夜,大概将十四年的眼泪都流尽了。 “睡下了?” 容浅念走出寝殿便看见萧凤歌站在殿外的月下,身影萧瑟。 “大概哭累了。”她抬脚,想踹他一脚,还是忍住了,“还是第一次,那丫头哭得像个孩子。” “小九。”萧凤歌轻声喊她,坐在殿门前,照不进月光,绯色的袍子黯然。 容浅念坐在他身旁,应了句。 他看她,眼里全是无力,苍白得近乎荒凉:“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看她,一如十六年前,痴缠。 容浅念想,她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情爱,那是个多伤人的玩意,玩得起便罢了,玩不起,沾了,那就是伤肝伤肺万劫不复。 她心疼,为了那孩子,还有萧凤歌,说:“若舍不得,那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护着,哪怕伤了自己哪怕负了天下人,也要毫无保留,挣扎扭捏作何,感情这玩意从来便没有分界线,黑和白之间还有个灰色地带,若是糊里糊涂能万事大吉又何必清清楚楚地伤人伤己,舍不得,很简单,那就不舍下。” 他看她,竟然恍惚了,怔了半天。 “若还想不明白,赐你一个字。”容浅念毫不客气,一脚过去,“滚。” 萧凤歌笑笑,还是风情万种的妖娆,只是有些落寞的荒凉,他念了句‘小九’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月色。 这个女子啊,没有要他一生,只是打从一开始,便误了他一生,忽然想起那日,他捧在手里长大的姑娘流泪的眼,她说:“萧凤歌,你可以执迷十六年,我也可以。” 她说:“我只问你,你舍不得我,可有一分只是因为我,与你的小九无关,哪怕是一分。” 若真执迷了十六年…… 想想,萧凤歌都觉得心疼。 一分,大概不止吧,到底有多少心疼是纯粹因为她是她,他计算不清楚,就像对容九,是执念,是习惯,对那孩子,又何尝不是习惯,本能得舍不得,便忘记了区分。 第327章 大结局(11) 忽然,他想起了小小的她,软绵绵地喊着凤歌儿,想起了她说,若是糊里糊涂能万事大吉又何必清清楚楚地伤人伤己,舍不得,很简单,那就不舍下。 风月里的清清楚楚,总归是计算不清了。 天圣四十三年,七月初二,临昭公主十四岁生辰,萧容帝宴请八方,于天下前,一纸诏书,赐临昭公主容姓,御封懿致长公主,尊第一皇女之贵,免入皇谱。 天圣四十三年,七月初四,昭明世子请旨领兵南疆,镇守边关。 一年后。 这夜星辰,椒兰殿的屋顶,躺着两个身影,看着星星。 “一定要去吗?” 当年姐控娘亲控的豆腐冰山小正太已经长成了绝美的少年,大有超过天下第一美人的趋势。 萧红荛眯着眼,任风吹着脸:“嗯,红红有很重要的人要去找回来。” 萧白已经很多年不喊红红了,这骚年,越长大,越冰山了,用妖后大人的话说,高冷受有木有。 萧白坐起身,看着睡在一边的萧红荛:“会回来吗?” 萧红荛掀开眸子:“当然,不止我要回来,那个人也得回来。” 迟疑片刻,萧白问:“不能不去?” 萧红荛回得果断:“不能。” “晚点去。” 退而求其次。 “不能。” 态度死性不改。 “带我一起。” 再退而求其次。 “不能。” 继续死性不改。 萧白的俊脸有点变色了,所以说,就算长成了高冷受,骨子里照样是姐控! 俊逸的少年,抿了抿唇,语气冷冰冰:“爹爹说,等我行了成人礼,便将这天下交付与我,你若不回来,我领兵踏平南疆。” 高冷受越来越傲娇了。 萧红荛笑得合不拢嘴:“瞧瞧,我家白白长大了,越发不可爱了,可千万别让你那童养媳瞧见,不然,云曦那只蝴蝶一定会来拈你这朵小娇花。”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各种蹂躏萧白俊逸的小脸。 萧白脸都紫了,道了一句:“我去睡了。”起身就走。 诶,这是被戳到了痛楚啊,风清谁不知道素来面无表情的小殿下,只要提起黔西郡的云曦郡主,就会变脸。 所以说,小时候被非礼吃豆腐很容易留下阴影的。 萧红荛拂了拂衣袍,追上去:“和姐姐一起睡啊。” 七月的时候,南疆已经入了冬,飘起了小雪,夜里,营帐外燃起了篝火。 “世子,风清有人来找。” 萧凤歌坐在火光前,抬眸望去。 昏暗里,女子缓缓走出来,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一袭红衣,沾了风雪,长发披着,凌乱极了。 “十四。”两个字脱口就出了,手中的酒碗就那样毫无预兆的落在了地上。 她走近些,站在篝火前,对他笑:“三天前我过了十五岁的生辰。” 她十五了,长成这般英气精致的模样,踏了千山万水,寻来了南疆。 萧凤歌起身,回以一笑,往日一般美艳,揉了揉她被雪水打湿的发:“真不乖,怎么跑这么远。” 就着他的手,她蹭了蹭,继续说:“在风清,女子十五岁便及第了,是我爹爹给我绾的发,我娘亲说我可以嫁人了。” 萧凤歌怔了怔。 火光下,女子很美,笑莹莹的,脸色很白,眼睛却亮极了,她说:“凤歌儿,你娶我吧。” 他拂着她发间的手,颤了颤。 你娶我吧…… 世间有多少女子敢踏过千山万水就为了这么一句毫无保留的话。 久久,沉默。 “凤歌儿,你别赶我走。”似乎带了央求,还有讨好,萧红荛眼睛红红的,倔强却小心翼翼。 萧凤歌拢了拢女孩的衣襟:“回去吧。” 萧红荛脸色骤变:“回哪去?风清?”一把推开萧凤歌的手,她恼了,冲他吼,“萧凤歌,老娘告诉你,除非你和我一起回风清,不然我就跟着你死磕在南疆了,要我回去看你跟古筝那个男人婆在这里恩爱双双把家还,老娘给你三个字。”咬咬牙,恶狠狠大骂,“滚犊子。” 她都忍一年了,天知道她早就想杀过来了,不把萧凤歌拽回去,至少也得把古筝那个情敌摆平! 篝火下,萧红荛生气的脸红极了,瞪着眼咬着牙的模样,萧凤歌笑了,问:“你不冷吗?” 冷啊,冷死了,风清是夏天,这该死的南疆下雪,天知道她有多怕冷。萧红荛磨牙不吭声,死撑! 他看着她如此模样,笑得越发欢快,牵起她冰凉冰凉的手,搓了搓:“我的帐子里铺了暖玉。” 萧红荛愣了。 帐子? 片刻,一把抱住萧凤歌的手臂,一个劲地蹭,萧红荛笑得眉眼弯弯:“冷死我了,快把我打包带走吧。” 萧凤歌没说话,只是牵着她走出了篝火。 南疆的夜没有星子,远处的火光照着雪,有些微光,一路上她都喋喋不休。 “凤歌儿。” “……” 她喊得不厌其烦,萧凤歌没应,紧了紧手里的力道。 萧红荛笑着:“我娘亲说,这个世间,我第一个喊的便是你的名字,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萧凤歌拂去女孩头上的雪,应了句:“那时你才一岁。” “现在我十五了。” 他浅笑,将她带进了他的营帐。 十五年了,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长大了,哪里舍得她心殇,小九说,若是糊里糊涂能万事大吉又何必清清楚楚地伤人伤己,舍不得,很简单,那就不舍下。 情爱,沾了,便不能独善其身,他认了。 有些放不下的,深藏记忆里,有心不忍辜负的,挽留在岁月里,总有些要活在生命里,有些要留在生活了,就如此一生罢了。 第328章 大结局(12) 有人就附和:“谁知道,史书寥寥一笔就带过,谁知道皇陵里发生什么恩怨纠葛生死离别了。” “想必和萧容皇后脱不了干系。” “诶,指不定是红颜,做了祸水。” “……” 你一句我一句的,茶楼里,热闹不减,从红颜,说到了祸水。 “她哪里是红颜。”云宁止望着楼下纷扰,品一杯茶,失笑,“就是块灼人的冰,又冷又硬。” 雅间里,案几上,沏了一壶茶。两位吃了败仗的帝君,但是品得自在。 “后悔吗?”萧简抬眼,似笑非笑,“捂了一块冰。” 云宁止淡笑,反问:“你呢?” 萧简放下茶杯,眸子深远:“也许等回国受那万人唾骂之时,会,那时自顾不暇,便再没有精力去后悔了。” 云宁止沉默着。 后悔……帝王家的男儿,从来不需要这个。 “若不退,萧殁即便再善战,六十万对百万,风清最多便也只有五分胜算,若是重来一次。”萧简问,声音沉沉,“你可还会退?” 没有犹豫,云宁止放下杯子,淡淡道:“会。” 倒是毫不迟疑。 有些事,有些人,明知道无果,奈何,由不得心。 萧简轻笑:“虽说那块冰不是红颜,祸水倒是。” 云宁止不可置否。 是夜,星辰璀璨,椒兰殿中烛火摇晃,人声纷扰。 “皇后、皇后娘娘!” “醒了!” “皇后娘娘醒了!” 椒兰殿里,流苏垂下,女子缓缓掀开长睫,苍白的脸,略见血色。 “十一。” 萧殁拂着她的脸,凉凉的,她伸手,覆着萧殁的手,她软软的嗓音:“咱家太子殿下好不好?” “她很好。”俯身,吻着她的唇,“你不好。”拂着她的脸,越发瘦了。 “逸遥。”凉凉的小手,拂着萧殁的脸,拂过额间微微晕染的淡绯色,容浅念蹙眉,“怎么这幅模样,都不俊了,本宫喜欢美人。” 她想,他肯定很久不睡觉,不吃饭,也不打理自己,任这一张世间最美的容颜颓败到如此模样,真叫人心疼。 萧殁握着她的手,在唇边亲吻:“三天,整整三天,差点要了你的命,也差点要了我的命。”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似乎小心翼翼,“以后莫要这样吓我好不好?”他重重叹着,他说,“十一,我怕,怕你疼,怕你受伤,怕你扔下我一个人。” 她笑了笑,伸手去拍他的背,没有力气,很轻,声音也很轻:“不怕不怕。”仰头,痴着他的眸光看,“不会要我的命的,那箭,偏了,我都算好了,时间,地点,人马,我算得一分不差,你会来得刚刚好,你会来救我和太子殿下的。” 她啊,赌命,只是天算地算,谁又能算得过她,步步惊心机关算尽,那是她的领域,所以,她从来不输。 看吧,还是她赢了。 萧殁亲了亲她洋洋得意的笑眼:“你次次算计,算计人,算计杀戮,算计千军万马,怎么就独独不将我的担惊受怕心疼不舍算进去。”他无奈,甚至是央求,“十一,下次不要将我放在你的算计之外。” 她啊,总是舍不得他,却忘了,心疼也能要人命。 她却只是笑,眸中都染了欢颜:“没有下次了,这个天下已经是你的了,我给你抢来了。” 这个女子啊,怎么能让人如此惊心。 萧殁浅笑:“那我以天下为聘,再娶你一次可好?” “再来一次洞房花烛夜。”容浅念笑得眉眼弯弯,“本宫甚是欢喜。” 天下为聘,她不以为然,喜欢的,倒是洞房花烛。 这就是他萧殁的女子,天下江山,都敌不过她如此笑颜。 “咱家太子殿下呢?” 这才想起来啊,果然相公最大,洞房第二,儿子靠后。 “睡了。”萧殁替她掖好被角。 容浅念这会儿有了点力气,就不安分,催促萧殁:“快给我看看,是不是像我家相公一般俊俏。” 萧殁拗不过她。 只是,如何回答这像不像,俊不俊的问题…… 半响。 容浅念别扭地抱着那一团,左看看右看看,掀开锦布细细看,纳闷了:“这是谁家闺女,我家太子殿下呢?” 萧殁嘴角似有若无地抽了抽,答不上话。 一边,接生的嬷嬷笑得合不拢嘴:“皇后娘娘,这就是您的公主殿下啊。” 容浅念愣了一下,再掀开,瞅瞅,随即,皱眉,嘴角一扯:“靠,我俊俏的小逸遥没了。” 那包成一团的小人儿,眉头一皱。 老嬷嬷一看,哟,这皱眉的样,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这夜,萧红荛三天大,第一次与妖后大人会面,嗯,两厢扎眼。 天圣二十九年,七月二十二,萧容帝后大婚,八方来贺,萧容帝与天下万民,为萧容皇后挽发封后,以天下为聘,奉为第一皇后,许天下事,天下权,许之风清天朝,与君平坐天下。 自此,风清皇朝,萧容皇后独秀一枝,揽社稷江山。 此等恩宠,于千万年,无二。 大婚当夜,喜烛添香,大红的宫灯高挂。 月儿初上,椒兰殿里正热闹。 “臣等恭祝皇上娘娘大喜。” 文武百官,丫鬟小厮,跪满了殿里殿外。 芙蓉帐里,传来女子催促声:“好了好了,都赶快出去,别耽搁本宫与皇上早生贵子。” 众人虚汗淋漓,抬眼只见皇上笑意浅浅。 帐里的人儿又道了:“哦,别忘了红包留下。” 一干人等默了。 诶,这皇后娘娘啊,别人大婚她收礼,轮到自个大婚,还是要收礼,左右不过坑之一字。 “娘娘,这洞房前还要……”喜娘看了一眼案几,“额,这百年好合羹呢?” 所有人跟着望过去,不见百年好合羹,唯有一桌狼藉。 皇后娘娘就回了:“吃了。” 第329章 番外:混世小魔女(1) 吃了?那可是要新人共食的,寓意百年好合。 罢了罢了,这可是皇后娘娘。 喜娘又问:“那并蒂连理汤?” “喝了。”回答得如此毫不心虚。 喝了?我滴娘娘哟,那可是要共饮滴。 众人开始流汗了,瞅瞅圣上的脸,有些变了。 喜娘掂量了一番:“桂圆莲子?” “剥了。” 剥了?那可是用来压床底的。 一干人等颤抖了,抬头,皇帝陛下的脸,好似黑了点。 喜娘都快哭了:“那合卺酒。” “剩了点。” 还好还好剩了点,一人一口也罢。 “那年年生花?” 皇后娘娘懒懒地提了提调子:“花生?” 喜娘连连点头,心里盼着,留点吧留点吧…… 里面那位笑得欢畅,回答着:“那两只鸭子吃了,抢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鸭子?鸭子! 喜娘脸色一秒猪肝,哆嗦了:“然后呢?” “飞了。”皇后娘娘耐着性子,补充,“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喜娘双腿一软,跪下了,哀嚎:“诶呦,我的娘娘啊,那不是鸭子,是比翼双飞的鸳鸯哟。” 比翼双飞?就这么为了一颗花生劳燕分飞了。 萧殁的脸,终于完全黑了。 七八月的天,殿中突然刮起了阴风,满屋子的人,扑通一声:“皇上恕罪。” 恕罪?恕罪了,那鸳鸯能飞回来一起玩耍吗?不能! 萧殁沉着眼,一言不发。 喜娘见了眼色,立马道:“奴婢这就重新去置办。” “鸳鸯。” 一直不说话的陛下,突然砸出冷冰冰的两个字。 这架势,似乎要把那飞了的鸳鸯捉回来灭九族。 “额?这?” 众人很凌乱。 蓝眸一抬,有些沉,毫无起伏的嗓音,萧殁说:“先把鸳鸯找回来。” 敢情圣上这是迷信了,那两只鸳鸯想必不会被诛九族,还会好生伺候着,伺候它们比翼双飞。 “是是,是。” 一干文武大臣,丫鬟小厮,集体伺候鸳鸯去了。 掀开芙蓉暖帐,萧殁挑起了女子的盖头,红烛下,女子浅笑莹莹。 “相公,我们洞房花烛吧。”容浅念一把勾住萧殁的脖子。 他替她取下凤冠,长发垂下,更添了一抹风情。 只是……他道:“你若累了,先睡会。” 容浅念嘴角一抽:“相公,你不会去找鸭子,让我独守空闺吧?” 容浅念想,如果是,她一定明天就炖了那对鸭子,慰劳一颗独守空闺的芳心。 他哄着:“十一乖,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含住了她的唇,缱绻厮磨。 容浅念晕乎,刚要来个法式的…… 萧殁撩开流苏,走了。 走了? 容浅念一掌拍在床上,咬牙:“靠,该死的鸭子。” 她发誓,明天一定要喝鸭汤! 片刻,椒兰殿里传出一句惊天动地的哀嚎:“老娘的洞房花烛夜又飞了。” 殿外,找鸭子的一干人等,全体汗颜。 诶,这帝后大婚洞房花烛,竟是如此鸡飞狗跳。当然,忠亲王府也鸡飞狗跳了,昭明世子第二次唱了一整夜的闺怨名曲:西厢记。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椒兰殿里那位皇后娘娘啊,可不会亏本滴,洞房花烛还不是她几句话的事。 此后,萧容皇后夜夜要闹洞房,美名曰:慰劳一颗曾被鸭子伤着的芳心。每每,萧容帝都无奈,只得从了。 这啊,都是后来。 天圣二十九年,七月初二,天家皇长女诞,萧容帝大喜,赐封临昭公主,字红荛,普天同庆七朝以贺之。 自此,风清京都,上到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苦不堪言。 市井有言:长江后浪推前浪,一魔更比一魔高。 有人就问了,到底这魔女有多惹不得。 据说,某次云起雨落上贡风清,帝京万人空巷,街上摩拳擦掌,这时,有人喊了一句话,前后不过几秒,鸦雀无声,空无一人。要说,那人喊了什么。 “临昭公主来了!” 一句话,顶千军万马。 这不,千军万马来了,宫中兵荒马乱。 不知哪位喊上一嗓子:“临昭公主来了!” 顿时,文武百官呼天抢地。 “快快。” 这跑在最前头的是一品大司马大人,据说,前日被临昭公主扒了朝服,在宫门口晒了整整一天的日光浴。 “撤!快撤!” 这跑在第二的是一品武官章林大将军,据说,上个月临昭公主向其请教骑射,然后……章林大将军足足半个月没有上朝,说是请了病假。 “你别拉着我。” 这跑在第三的是从一品文官钟林大学士,据说,一个星期前,不长胡子的大学士被临昭公主画上了一道两道三四道胡子,说是,那墨水没个几个月是洗不掉的,这不,还在脸上呢。 “……” 这跑在第四第五第六……瞧瞧那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都是被这小魔女整怕了。 “快跑啊!” “都给本宫站住!” 这声音奶声奶气的,乍一听,清脆好听,细一听,慎人心肝哟。 站住?站住就是傻子。 百官撒腿就跑,各作鸟兽散,身后,一声怒吼:“尼玛,再不站住,本宫拔光你们胡子。” 百官脚步一顿,捋了捋胡子,手在颤抖,这脚是怎么也不敢抬了。这姑奶奶啊,说拔你胡子,就一定不会拔你头发。 大学士大喜,继续撒腿,身后又传来一句:“没有胡子的,阉了!” 钟林大学士嘴巴一抽,那一道两道三四道的水墨胡子抽啊抽,甚是滑稽。 小女儿清凌凌的嗓音笑开了,道:“乖乖哒。” 百官咬着牙,颤着身子,硬着头皮转过来:“臣等见过公主。” 这小魔女,一张脸倒是长得乖巧,俏生生的,七八分像了萧容皇后,尤其是那双狐狸一般的丹凤眼,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若真要找找萧容帝的影子,魅颜谪骨像个三四分,可见长大了是何等祸国殃民之姿。 第330章 番外:混世小魔女(2) 这小人儿,穿了一身红衣,不过四五岁大,往那一站,就是缩小版的萧容皇后。 那似极了萧容皇后的眸子一挑:“尼玛!老子是太子殿下,再叫错一次,扣俸禄一年!” 哦,据说这小魔女,打从会说话,就张口闭口的老子。 哦,这小魔女还有一点像极了萧容皇后,爱扣人俸禄。 百官各个哭丧着脸跟死了配偶似的,连忙躬身改口:“太、太子殿下。” 这位啊,据说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太子殿下了。 “嗯,孺子可教,是我风清的可塑之才,正好,本宫有件大事要交付给各位大臣。”四五岁的奶娃娃,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别提多无害了。 无害?那您老可就错了。 百官都是战战兢兢:“殿下吩咐,臣等万死不辞。” 小魔女大手一挥,学足了她娘亲的豪爽:“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伤感情不是?” 多伤感情? 我滴公主殿下,哦,不,我滴太子殿下,谁敢和您老谈感情,那不是劳民伤财吗。 百官有苦不敢言,各个唯唯诺诺:“是是是。” 小奶娃端着下巴,滴溜溜的眼珠子,一点点泛着浅蓝,幽幽的邪光:“翰林院那群老不死的常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本宫听了,茅塞顿开,决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痛定思痛?痛改前非? 这话,怎生这么熟悉?哦,临昭小魔女每每整人前,都有这么一句经典说辞。 百官都快跪了,匍匐着颤抖的身子,蹲着仰头看小娃娃:“所以殿下想?” 小魔女捋了捋辫子,据说叫马尾辫来着,捋完辫子,又摸了摸下巴,这才眸子一抬:“本宫最近手头有点紧,想问各位大人借点。” 嚯!又是打家劫舍的勾当,真真得了萧容皇后的真传啊。 这隔三差五的‘借’银子,伤不起啊。百官面面相觑一番,统一了说辞:“臣等近来囊中羞涩。” 萧红荛小魔女眸子一眯:“不借?” 瞧瞧这小模样,啧啧啧,活脱脱就是萧容皇后啊。 这唇枪舌剑斗朝堂的百官都颤了,舌头打结,死撑:“请殿下恕臣等无能为力。” “擦!”小魔女一撩红袍,道,“浪费老子口水。” 老子老子,又来了,这老子一出,法子也不远了。 “殿下息怒。” 顿时跪了一地,吓的! 小魔女叉着腰,吆喝了一句:“小青子。” 青衣脸一抽,上前:“属下在。” 公主大人就睁着圆溜溜的丹凤眼,一脸纯真地问:“藐视皇权,以下犯上,该当何罪啊?” 这台词好生熟悉啊。 哦,皇后娘娘大人常挂在嘴边,说完,就该摩擦手指头,借点借点。 青衣回:“轻者罢官,重则处死。” 萧家姑娘握着小拳头,抵着下巴,一脸受惊的模样:“哎哟,处死啊,那可就怕怕了。” 怕怕? 呵呵,这魔女殿下真真幽默啊。 百官都怕怕了,不敢吱声。 魔女殿下看了看晴空万里,四五岁的娃娃扯嘴一笑,倒是俏生生的,只是着一开口,奶声奶气照样牛逼:“本宫今儿个心情好,就不重罚,你们一个一个藐视本宫皇威,就罚你们一人扣俸禄半年。” 听听,听听,这大赦天下的语气,倒有几分萧容帝的威严了。 扣俸禄?又来,百官摸摸口袋,甚是羞涩,为难:“殿下,臣等……” 魔女殿下一脸无辜:“不服?”回头,眼睛一眯,蓄出一泡眼泪,撇着嘴,小肩膀一抖一抖,可怜极了,“小青子,去告诉我皇上爹爹,他们欺负人家。” 欺负?青天白日睁眼也不能这么说瞎话啊。 这要告到陛下那…… 完了,谁不知道陛下宠妻无度,宠女更是没边。 权衡一番,打碎的的牙齿混着血,吞下:“臣……” “萧十四!”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喊,由远及近。 这普天之下,这么喊魔女殿下的,只有昭明世子,还有皇后娘娘。 这是娘娘大人驾到了。 眼珠子上下一睃,小魔女殿下如临大敌:“不好!敌军来犯。”吆喝看青衣一句,“小青子,撤!” 小青子默默滴跟着。 于是乎,小魔女殿下撒开小短腿,就跑,那速度,妈呀,激起旋风阵阵。 前头,跑去了数米,临昭小魔头回眸一笑,小小的模子,稚嫩极了,软糯糯的嗓子:“你们要敢泄露本宫的行踪,扣二十年哦。还有银子记得送到老地方,过期不候,利息很高哦。” 这所谓的老地方,就是第三扇南宫门下的狗洞。 一看这德行,平日里就没少干这打家劫舍的勾当。 百官都诺了,小魔女这才撤了,嘴里嘀嘀咕咕:“不就一本孤本春宫吗?至于这么穷追猛打吗?” 孤本春宫? 看看这小身子,怕是四书五经都还没开始学,就开始看‘小人儿书’了,果然是大妖孽生的小妖孽。 小妖孽跑路了,大妖孽来了。 “哟,都在呢?” 这笑盈盈的模样,与刚才那嫩生生的脸,像了九分。 百官这冷汗就没停过,腿软得干脆不起来:“臣等见过皇后娘娘。” 丹凤眼挑了挑,容浅念问:“有没有见过临昭公主?” 那奶生生的声音绕耳:你们要敢泄露本宫的行踪,扣二十年哦。 百官一致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这青天白日的,不睁眼说瞎话,就不应景了。 “没有啊。”娘娘大人拖着懒懒的语调,“十三啊,藐视皇威,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说着,娘娘大人俯身,拾起一只小小的玉簪。 那玉簪,据说是云起楚帝送给临昭公主萧红荛的生辰礼物。 百官脑袋一磕:“娘娘饶命啊。” 饶命啊…… 不外乎破财免灾了,娘娘大人这不最近手头也有点紧吗,摩擦着手指头,借点借点。 第331章 番外:是不是亲生滴(2) 瞧瞧那鼻子,那眼睛,那嘴角,都是妖后的影子。 忧郁啊……忧郁完,红荛魔女怒了:“那她为什么不让我抱着我美男爹爹睡觉!” 说着,一脚踢上枝桠,桃花掉了一地。 为什么不给抱?这事就要从昨儿个夜里说起。 昨儿个啊,红荛小魔女一时雅兴,夜半摸进了椒兰殿主殿,猫着手脚,掀开被角,钻了进去…… 才一会子,被子都还没捂热,小魔女连美男爹爹的手都没有摸到。 “出去!” 妖后大人一把提出了小魔女。 小魔女小短腿悬空踢了几脚,小脑袋一甩:“就不!” 这隔三差五要上演一次的戏码,萧殁除了拧眉还是拧眉。 “老娘的床不准爬。” 妖后大人一扔,小魔女顺着锦被滚了三滚,小魔女一个打挺站了起来。据理力争:“我爬的是爹爹的床。” 呦呵,还有理了。 妖后大人一把抱住美男相公的左手:“你爹爹是我的男人,要爬床,找你男人去!” 这一句,对,没错,就是这该死的一句,曾无数次剥夺了小红荛醉卧美人榻的壮志豪情。 自此,叫妖后大人一人独宠,夜夜独占美人。 小魔女弱弱扯住美男爹爹的右手,可怜兮兮泪眼汪汪:“爹爹。” 每每撒娇,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美男爹爹也会摘来,分明百试不爽的战术,每每到了夜里,就木用了。 这是为毛? 小红荛想了几年,没想通。 美人爹爹抱着妖后,语气温柔得很让小红荛闹心:“十一,荛儿还小。” 小红荛立马扬起小脑袋,缩成小小的一团,点头如捣蒜:“嗯嗯,爹爹,荛儿小,不敢一个人睡。” 美人爹爹摸摸小魔女的脸。 哇,诱惑啊诱惑啊! 小魔女心花怒放,热血沸腾。 忽然,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不敢一个人睡啊。”妖后笑得狡猾,凉嗖嗖地说,“元帅大人,侍寝。” 床底,小床小被子里的一品大臣元帅眯了眯眼睛,还没睡醒。 小魔女看了一眼胖得找不到鼻子嘴巴的一品大员,又看了一眼自个谪仙似的美男爹爹…… 呜呜呜,没得比啊! 小魔女殿下愤慨,颤着小手指:“你你你……妖后!” 妖后大人笑莹莹的,眯着眼勾着唇,一点一点扒开小红荛的手,一把抱住美人:“相公,妖后大人要就寝。” 这娇滴滴哟,小魔女趴在锦被里抖鸡皮疙瘩,抖完了,装可怜:“爹爹。” 娇滴滴哟,学足了妖后大人,小魔女又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美男爹爹俯身,亲了亲小红荛的脸:“荛儿乖。”然后贴着耳朵小声说着。 晕晕乎乎的小魔女只觉得耳根子发软,诶,难怪妖后大人说女人都喜男人欢细语温言耳鬓厮磨。 瞧瞧,妖后大人眼睛都冒火了:“说什么悄悄话呢。” 萧殁但笑不语。 小红荛抬起眸子,说开水龙头就泛泪花:“爹爹说,荛儿是早产,母妃生荛儿时昏迷了三天三夜,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荛儿理应好生孝敬母妃,是荛儿不懂事,扰了母妃休息,荛儿这便告退了。” 母妃?这小魔女打从出生就没喊过几句,张口闭口都是妖后大人,这要母妃母妃的叫,不是闯祸了,就是心虚了。 说着,小身子骨溜溜就窜下了床,福了福:“儿臣这就走了。” 流苏里,妖后大人甚是怀疑了:“逸遥,刚才是你闺女吗?” “嗯。” “那些话是你教的?” 萧殁不言。 “说,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 还是不作答,直接揽着女子入了流苏帐。 然后,妖后大人闭嘴了,有细细的喘息声。 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啊…… 桃树上,小魔女抽抽搭搭,将哭没哭:“我爹爹说把妖后大人哄睡了,就来陪我的。” 哦,原来说的是这个。 小青子佩服主子真是有办法啊。 小魔女撇嘴,扯桃花撒气:“可是美人爹爹给妖后大人侍寝去了,连早朝都没有去。”小人儿控诉,“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好多好多次了,美人爹爹好久没抱我睡觉了。” 小青子了然,芙蓉帐里,几个男人进去了,走的出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小魔女不依! “小青子。” “在。” 小魔女思忖:“为什么美人爹爹什么都听我的,唯独在床上什么都听妖后大人的?” 小青子一愣,无力作答了,如何向一个四岁半的娃娃解释这么复杂的事情。 小青子回:“青衣愚钝。” 皇家的家事管不得,帝后的闺中事更说不得。 小魔女又问:“你说为什么我爹爹有了媳妇就忘了闺女?” 这话听着怎么像先有闺女再有媳妇啊。 小青子还是回:“青衣愚钝。” “那你说,为什么我不能抱妖后大人的男人睡觉?” 因为妖后大人喜欢吃独食! 小青子还是回:“青衣愚钝。” 小魔女怒吼吼:“本宫是不是妖后亲生的?” 小青子接得顺口:“青衣愚钝。” 诶,他说了什么? 抬头,一阵桃花雨飘下,树上,小魔女抓狂了,大声嚷嚷:“老子要把你赐给十二那个面瘫,今晚就去侍寝。” 这语气,这战术,一模一样,谁说不是亲生滴?小青子咬他! 半个时辰后…… 宫墙之上,一个胖嘟嘟的小身子趴着,一点一点挪动,一身大红的襦裙,背上背了个大她一倍的包袱。 “太子殿下,您这是?” 小青子移动,张开手,生怕墙上那位掉下来,心惊胆战的。 这小祖宗,有门不走,非要爬墙,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小脑袋回头丢了个看白痴的眼神:“没看出来吗?本宫要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无非就是出去打劫一番回来,不是忠亲王府,就是魈魂窟美人楼什么的? 第332章 番外:话说抓周宴(1) 小青子掂量着问:“敢问殿下,这是要去哪?” 小人儿坐在高墙上,端着下巴:“昨个儿妖后大人说魈魂窟里新来了几个俊俏的美娇郎。” 青衣傻了。 听听,这话说的,平常人家四岁半的奶娃娃说的出来吗? 随即,墙上的小人儿一个猛扑…… 然后就是一声哀嚎:“诶呦喂!” “殿下!”小青子一个跃起翻过了墙。 墙那边,小魔女吐了一口杂草:“妖后大人教的什么劳什子功夫啊。”大叹一句,“坑爹啊。” 又半个时辰后,魈魂窟里,兵荒马乱了。 “掌事的,小主子和人打起来了!” 寻花掌事一听,急了:“可伤着哪?碰着哪了?” 那位小主子啊,要是伤着了碰着了,皇宫里那两位就得……想想都渗人。 小厮一脸苦相:“伤着碰着的是相爷府的小公子。” 哦,这就没事。也是,那小魔女学了她娘亲一身古怪的招式,也没几个人奈何得住她,倒是要把别人给闹腾死。 寻花边往外走边问:“怎么回事?” 小厮脸都有些绿:“小主子看上新来的宁陵了,今儿个宁陵开孢,被相府公子买下了,小主子二话不说,拿着弹弓就往人命根子上打,说什么宁陵是大攻,不给人做小受。” 大攻?小受?二话不说打人命根子…… 又是那位教得好啊。 寻花摇头:“这小祖宗哟。”又吩咐着,“快,去忠亲王府请昭明世子过来。” 小厮不敢迟疑,撒腿就往忠亲王府跑。 为什么请昭明世子呢?整个风清,除了宫里那位妖后之外,就只有昭明世子治得住这混世小魔女了。 要问为何? 这就是一段不为人知的传奇。 不扯选了,且说说混世小魔女大闹魈魂窟。 大堂里,桌椅东倒西歪,酒水茶水洒了一地,丝竹管弦都停了,嫖客陪酒的都傻了,舞女愣了,舞台中间,一个短小的身子,一脚踩着一个七尺男人的背,大喊:“说,服不服?”抬脚,又喊,“不服老子就打得你屁滚尿流。”说着一脚跺下去。 底下的男人一声哀嚎。 众人都看傻了,好彪悍的小女娃啊,啧啧啧,相府小公子自个默哀吧。 相府公子不服:“我爹是左相大人,你敢……” 小人儿脆生生的嗓音:“哦,我说你怎么贼眉鼠眼好生面熟,原来是那老家伙下的蛋。” 哟哟哟,这是谁教出来的女娃子,瞧瞧这话说的,牛哄哄的。 相府小公子也是个横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快放开我,不然我让我爹把你处置了。” 话一放,随即,一声惨叫:“啊!” 踩了几脚,小魔女觉得腿都酸了,踩着小恶霸的背换了一只脚接着踩,嘴里说着:“你老爹见了小姑奶奶会磕三个响头,你不多不少,就九个吧。” 说完,胖乎乎的小手对着一个脑袋,按下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玉石铺的舞台颤了,惊叫连连…… “啊……啊……啊!” 诶呦喂,那叫一个惨不忍,瞧瞧,相府公子那脑袋……啧啧啧! 寻花来时,便看到如此一幕,心肝都抖了。 “诶呦,我的小姑奶奶。”寻花脸都青了,“主子诶,您先下来,别摔着了。” 小女娃怕拍手,踩着那无力呻吟的相府家小公子的背玩:“寻花,我家妖后大人说了,做生意不能亏本的。”白嫩嫩的小手一伸,“小青子。” 一边侯着的小青子递上一个算盘。 哟,这小女娃这都会。 小魔女灵动的眸子无害地眨啊眨:“我家妖后大人才刚教会人家打算盘,打错了,你要原谅人家哦。”手指拨动,噼里啪啦,“酒席八百,桌椅一千,门窗七百,压惊费一千,精神损失一千……” 压惊费?精神损失? 哦,又是宫里那位教得好,教得妙,教得呱呱叫! 啪嗒…… 小魔女摩挲手指头:“总共九千。” 这时,相府小公子就嚷了:“是六千七。” 六千七的算盘打成了九千,这是不熟练?还是坑爹?众人一致认为是后者。 小魔女却很委屈,小鼻子一抽:“你欺负小孩子,我告诉我爹爹去。”随即,跳上男人的背,踩下去,“赔不赔?” “啊!” “赔不赔?”又踩了两脚。 “啊……啊……啊!”又叫了三声。 又是一顿猛踩加拳打脚踢,便是一阵哀嚎惨叫,简直……不忍直视。 诶哟哟,这是谁生的小魔女,又是谁惯成这样了? 寻花默哀,妖后生的,皇帝惯的。 “赔不赔?赔不赔……”某魔女殿下踩得不亦乐乎。 相府小公子有气无力:“赔,赔,我赔。” 小魔女笑了:“真乖。”跳下来,蹲在小恶霸前,撑着下巴,“让你家老头明天把银子送到老地方,过期不候利息很高哦。” “是是是。”小公子连忙应下。 小红荛正欲仰头大笑…… 一声妖里妖气的喊声:“萧十四。” 那个风情万种哟。整个风清敢这么唤小魔女的,除了妖后大人,便只剩一人。 忠亲王府,昭明世子! 小魔女小身子一抖,低骂了一句:“擦,是哪个叛徒出卖老子!”随即,转身,小身子往下一扎,扑到男人怀里,奶声奶气又软绵绵地喊:“凤歌儿。” 这世间,这么喊昭明世子的,除了妖后,三年前,多了个小魔女。 据有关人士透露,小魔女牙牙学语时,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娘亲,也不是爹爹,便是这三个字:凤歌儿。 那时,小魔女萧红荛一岁零三个月,凤歌儿二十一岁过半了。 自此,又是一段孽缘啊。 天圣三十四年七月十六日晚,椒兰殿里,彻夜明火。 后半夜,殿中大传:“恭喜皇上,娘娘平安诞下皇子。” 第333章 番外:话说抓周宴(2) 百人伏首,以庆大喜。 流苏帐中,萧容帝抱着昏睡的女子,轻声道了一个字:“赏。” “谢皇上。” 众人欢欢喜喜的,哦,除了一个人。 小红荛郁闷了,突然多出了个小东西,睡了他美人爹爹的床也就算了,居然还抱她美人爹爹,更可恨的是妖后大人居然不恼火,以上,都让小红荛很恼火啊。 “咚!” 小红荛不知道第多少脚踢飞了凳子,小青子默默地不知道捡了多少回。 “荛儿,过来。” 流苏帐里传来美人爹爹的声音,实在醉人的很,要不要过去呢?要不要?要不要呢? 不去,不然太没面子了。小红荛杵着不动。 萧殁哄着:“乖,荛儿。” 听听,妖后大人说得对,美人爹爹哄人的时候可诱惑人了。算了,她承认,她和妖后大人一样没有骨气。 于是乎,屁颠屁颠就过去了,屁颠屁颠就爬到了美人爹爹腿上。 “这是弟弟。” 美人爹爹抱着小人儿,小红荛凑上去,看了又看,脸一垮:“妖后骗我,她说肚子里是一颗球的。” 萧殁无言以对了。前些日子,每每小丫头缠着他女人问鼓起的肚皮里藏了什么,她总会一本正经地回:球。 如今,倒是不好解释了。 小红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人儿的脸,然后嘟囔了一句:“真丑。” 这时,妖后大人忽然睁开眼,不冷不热地来上一句:“你生出来比他还丑。” 小红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镜子,左照右照,嗯,唇红齿白,大眼汪汪,皮肤瓷白,俨然小美人一个。再看看美人爹爹手上的‘球’,皱巴巴的皮肤,红彤彤的脸,眼睛都没睁开。 她比他丑? 小红荛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哼,妖后大人就是偏心。小红荛很不爽,她居然被一颗球比下去了,这叫她情何以堪。 而后,连着几日,小红荛都不爽,比如现在。 “皇上素来情绪寡淡,我还是第一次见皇上那么高兴。” “可不就是说,整个椒兰殿都赏了金,还下令天下同贺,这小皇子殿下啊,甚得圣心。” “怕是要不得多久,小皇子殿下就得封做太子。” “那是,皇后娘娘纵宠六宫,皇后嫡长子自然是太子人选。” 两人说得正起劲,身后砸来两个字:“狗屁!” “诶?” 那两人懵了一下,转身,扑通就跪下了:“老臣见过殿下。” 哦,原来是魔女殿下驾到,难怪吓成这样。 魔女殿下站在身后的怪石峰上,恶狠狠地瞪着:“本宫才是太子殿下,那颗球只会缠着妖后大人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不会掏鸟窝,不会打弹弓,也不会看小人儿书,我美人爹爹才不会封他做太子。” 额?前半段,两位大人没听懂,后半段,更是不敢苟同更不敢不苟同。 说起这事,也怪不得小魔女不爽,在她成日掏鸟窝,打弹弓,看小人儿书的时候,那颗球还藏在妖后大人的肚皮里,妖后大人天天喊着那一句:相公,肚子里的小家伙要吃…… 诚然,天真漂亮的小魔女,被妖后大人荼毒了,单纯地相信了是那颗球嘴馋了。 而且…… 小红荛有理了:“再说,本宫看了,那颗球长得皱巴巴的,丑死了,哪有本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两位大人连忙应和:“是是是。” 小魔女抱着小手:“是什么?” 额?您老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位大人不敢吱声。 小魔女就开始荼毒了:“你们也觉得我皇帝爹爹不会封他做太子?” 两位大人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小魔女循循善诱:“觉得本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是是是。” “觉得那颗球只会吃喝拉撒?” “是是是。” “觉得本宫会掏鸟窝,打弹弓,看小人儿书?” “是是是。” 一路问下来,一路答下来,小魔女甚是欢喜,大人们甚是汗滴滴。 “觉得那颗球长得丑?”小魔女眼睛一眯。 两位大人想也没想:“是是是。” 刚应完,头顶传来小魔女大喊:“草泥马!” 额?草泥马? 两位大人凌乱了,脑袋往土里砸,是怎么也不敢抬起来。 小魔女一顿嚷嚷:“本宫能说那家伙丑,你们能吗?能吗?” 能吗?小魔女说能那就能,说不能那就不能呗。 随即,小红荛掏出弹弓,开打。 接着就是一阵惨叫声。 “啊!” “啊……啊……啊!” 你说,谁是太子殿下,那颗球?他会打弹弓吗? 萧红荛坚信,她才是太子,因为太上皇老头说了,风清的天下是打出来的。 只是,后来的后来,小魔女才知道,弹弓比不过她美人爹爹的圣旨,因为美人爹爹的圣旨全天下都得听,而她的弹弓,舍不得打不听话的美人爹爹。 天圣三十四年,七月十六,皇长子诞,帝赐名白,举国同庆。 天圣三十四年,八月十六,皇长子满月,萧容帝宴请天下,免各地赋税一年,以庆东宫之喜。 天圣三十五年,七月十六,皇长子周岁,封东宫储君,号宣楚。 萧白周岁那天,椒兰殿里,热闹极了,万人欢喜一人愁。 小魔女殿下愁滴哟,倒了几杯茶,买醉,就差念上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万恶的妖后大人,看看,她都在干什么?一张桌子,几锭银子,吆喝着:“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买啥?买那颗球待会儿抓周会抓什么? 萧涵第一个下注,丢了锭金子:“吃的。” 小孩嘛,离不得吃喝拉撒。 众人看看小红荛,嗯,容九教出来的孩子,必然与她性子一般。 云宁止丢了快玉佩,说:“算盘。” 容九最喜欢坑人。 第334章 番外:娘亲控与姐控那点事(1) 萧简丢了把宝剑:“金子。” 容九最喜欢敛财。 萧闵丢了个扳指:“匕首。” 容九最喜欢打打杀杀。 轮到萧凤歌了,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容浅念,将手里的美人扇子扔作了赌注,道:“小人儿书。” 小人儿书?小黄书嘛,懂滴! 瞧瞧,最了解容九的,还是昭明世子萧凤歌。 容浅念一扇子砸过去,被萧凤歌稳稳接住,她骂:“滚你丫的,我儿子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仔细想了想,容浅念拔下头上的凤簪,扔在赌桌上,信誓旦旦地说,“肯定会抓小美人的。” 原来容九最喜欢美人啊。 萧殁的俊脸,有些黑了。 容浅念凑上去问萧殁:“你觉得咱家小白会抓什么?” 萧殁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金子,吃食,匕首,算盘,春宫册,银针,鞭子,元帅大人,女人家的里衣…… 这叫他如何选,他风清未来的帝君,怎么能选这些东西,偏生又拗不过他的女人,正经东西硬是一件也没放上去。 萧殁想了许久,道:“不是你就好。” 还好,他的女人没把自己放上抓周的台子。 这答案,容浅念欢喜了:“乖。”眸子一弯,她笑嘻嘻地说,“相公,你站过去。” 萧殁愣了。 他的女人没把自己放上去,却要将他放上去。 “这么个天下第一美人摆在那,我就不信你儿子还能把持得住。”容浅念解释得头头是道,越说越兴奋,“到时候,小白抓了美人,我肯定要赚翻了。” 这厮,当全天下都和她一般贪图美色呢。 萧殁为难了,一国九五至尊以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站上自己儿子的抓周台,传出去…… “嗯?”容浅念眉毛一挑,“你不去,我让凤歌儿去。” 萧殁叹气,默默地走上了抓周的台子。算了,名声算什么,女人重要。 然后,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容浅念。 “抓了抓了!” 随后,容浅念一声嚎叫:“纳尼?” 宫人大喊:“太子殿下抓了,抓了公主殿下。” 只见抓周台上,一干物品被踢下,皇帝陛下与元帅大臣被晾在一边,小小白伸出小手,抓着正在‘买醉’的小红荛,咿咿呀呀地,甚是欢喜。 然后…… “擦!” “擦!” 前一句是皇后娘娘嘴里出来的,后一句是小魔女殿下嘴里出来的,那语气,那声调,如出一辙。 容浅念哀嚎:“老娘亏死了。”狠狠瞪着小小白,“不孝子,好好的美人不要,抓了个小平板。” 小魔女也哀嚎:“老子才是太子殿下。”什么叫太子殿下抓了公主殿下,抓狂! 桌子上,小小白滴溜溜的眸子左边瞅瞅,右边看看,然后咯咯咯地笑,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萧殁看着他家那三个宝贝,微微扬起了唇角。 这一笑,容浅念觉得是强颜欢笑。 “相公,别伤心,你家儿子眼神不好,一时手误手误。”语气十分滴坚定,“天下第一美人肯定是你,谁也抢不走,谁抢我揍谁。” 萧殁嘴角的笑,僵了。 那边,小魔女殿下也发话了,对着口水滴答的小小白耳提面命:“看在你眼神不错的份上,本宫决定了,以后让你做小太子殿下,本宫是大太子殿下。” 自此,风清有两位太子殿下,大太子殿下临昭,小太子殿下宣楚。 诶,天家真是什么稀奇事都有。 扯远了扯远了,接着说周岁宴,小魔女殿下大赦天下一般封了小小白做小太子殿下,这才心情大好,便缠着自家美人爹爹问了:“爹爹,我小时候抓了什么?” 小魔女殿下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嗯,都想要,但是……还不够。 才问完,殿中一片咳嗽声。 “咳咳咳。” “……” 其中,数昭明世子咳得最厉害,脸都红了,似乎被茶水呛到了。 到底小魔女殿下抓了什么?无暇顾及了,殿中便只见小身影飞快地奔跑,倒上一杯茶,又掏出一块小娟子,小魔女殿下伸出小手,拍拍萧凤歌的背,又揉揉萧凤歌的心口:“凤歌儿,是不是呛到了,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吹吹。”说着,嘟起小嘴,这儿吹吹,哪儿吹吹。 众人表情各异,萧殁若有所思,容浅念拍着胸口,只道:出息了出息了! 底下,官员们嘴碎起来。 一号大官猜测:“想必太子殿下长大了是个姐控。” 二号大官不解:“何以见得?” “还记不记得当年临昭公主抓周抓了什么?” 二号大官搜肠刮肚细想了一番:“抓了昭明世子。”抬眸,看看那边,连连点头,“嗯,有理有理。” 那边,小魔女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好不忙活。 这京都谁人不知,临昭小魔女对昭明世子,控得很啊。 萧小白是个娘亲控,萧小白还是个姐控。 为什么这么说呢? 比如,萧小白八个月就会叫红红,八个半月就会喊麻麻,一岁半才开口叫爹爹,为此,萧殁没少皱眉。 比如,萧小白会对红红笑得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会对麻麻撒娇卖萌求包养,对其他人一律冰山脸,这其他人,包括他老爹萧殁。 还比如,红红打家劫舍萧小白会帮忙顺藤摸瓜,麻麻坑蒙拐骗萧小白就会为虎作伥。 还比如……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但是…… 萧小白与某两个人很不对盘,一个是他爹爹,还有一个是骚包昭明。萧小白觉得那两人简直罄竹难书。 比如,他爹爹萧殁不仅夜夜搂着他最爱的娘亲,还日日抱着他最爱的红红。 比如,他爹爹给他取了这么掉价的名字,萧白,自此,堂堂一国小太子殿下,却被喊做萧小白、小白白,小小白,白白……等等令人无语的‘爱称’。 第335章 番外:娘亲控与姐控那点事(2) 比如,宫中一有女人来,他爹爹就会带上他,然后让那些女人捏他的脸。当然,萧小白不会知道,这是他娘亲的主意,美名曰:挡桃花。 比如…… 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每每想起来,萧小白的豆腐冰山小俊脸都会抽抽。 再说说萧凤歌的罪行。 比如,萧小白的红红总会绕着萧凤歌打转。 比如,红红每次都不让他跟着去忠亲王府蹭床睡。 比如,萧凤歌总会穿得很骚包地在椒兰殿里赏花赏月赏星星。 比如…… 简直数都数不过来。 这只是笼统地说,再来细说这些娘亲控、姐控、不对盘的事。 萧小白是个娘亲空。 某日,御花园的亭子里,摆了三两道点心,两张软椅,容浅念与萧凤歌对酒当歌,哦,不,赏花赏景,赏花园里的小美人。 这时候,萧小白就窝在容浅念腿上,跟吃饱了的元帅大人一样乖乖哒。 萧凤歌端着细长的桃花眼,看着美人儿,一脸不正经地说正经话:“一身素衣,不施粉黛,举止优雅,倒是朵白莲花。”一收美人扇,嗪着笑看容浅念,“小九,那些大臣果然大手笔啊。” 花园里那美人儿正是大臣们送来给皇室开枝散叶的。 容浅念瞟了一眼,不以为意得很:“白莲花?哼。”捏了块梨花糕送进萧小白嘴里,“女人嘛,外表越是清纯佳人,骨子里越是风情狐媚。” 萧小白皱眉,小爷不喜欢甜的。抬脸,一张豆腐冰山小脸像极了某帝,蓝眸重瞳,这小模样好看得让人恨不得掐上一把,可想而知,长大后,是张何等引狂蜂浪蝶的脸,咳咳咳,扯远了,说到那梨花糕,萧小白看看娘亲,默默滴吞了。 萧凤歌品茶,貌似不予苟同。 “不信?”容浅念挑挑眉。 萧凤歌但笑不语。 容浅念眼角上扬一分:“那我们赌一把如何?” 怀里窝成包子的萧小白眸子眯了眯。 娘亲控语录一:娘亲负责赌博,小白负责出千。 “哦?说说,怎么赌?”萧凤歌倒来了兴趣。 容浅念端着下巴细细看美人,一番思忖:“你说白莲花穿得什么颜色的肚兜?”又想了想,点头,甚是在理,“我猜是红的,够撩人。” 红肚兜…… 那玩意,萧小白觉得似曾相识,貌似在某本‘小人书’里见过。 萧凤歌猜:“白的。” “听说北疆王给老王爷送了块上好的和田玉,我赢了,就借我玩几天。” 想来,这是看上忠亲王府的和田玉了。 萧凤歌轻笑,打着商量:“我赢了,你就把十四接回宫。” 容浅念随手一块糕点砸过去:“滚丫的,老娘的女儿给你倒贴,你敢嫌弃。” 这,又是一桩叫萧小白愁眉的大事儿,他家红红都在忠亲王府蹭了好久的床了。 萧小白抬抬眸子,浅浅的蓝色,对着萧凤歌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然后一声不吭地爬下了美人娘亲的腿,道了一句‘儿臣如厕’就走。 这尿遁,是椒兰殿的优良传统。 过了一小会儿,萧小白如厕回来,又过了一小会儿宫女来传:“回娘娘,是红的。” “凤歌儿。”容浅念笑眯眯地伸出手,“愿赌服输哦。” “小爷这就去给你借。”萧凤歌摇着美人扇走了。 容浅念一把抱住萧小白,重重啵了一个:“我家小白真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 萧小白被亲得心花怒放。 事情是这样的,两小会儿之前,萧小白如厕,‘一不小心’摸错了房间,正撞见那花园里赏花的小美人。 “臣女见过殿下。”白莲花娇滴滴的。 萧小白抬眸,招招手:“蹲下。” 两岁大的奶娃娃,虽说摆了个冰山脸,到底是长得招人疼,白莲花蹲下了。 多俊俏的小孩啊,可想他爹爹…… 白莲花想着就脸红了,忽然,眼前就多了一只小手,挑着她衣领,白莲花顿时花容失色:“太子殿下,你……臣女……” 这孩子才两岁不到啊,居然居然…… 白莲花一咬牙,闭眼,脸在滴血。 “红的。”奶声奶气又冷冰冰的童音。 白莲花睁眼:“额?”衣领凌乱,得见里面白色肚兜的一角,她连忙拢好。 “换成红的。”又是冷冰冰的四个字。 白莲花凌乱了,心想:传闻果然没错,萧容皇后教出来的孩子,果然各个都……两岁不到,就对女儿家的…… 诶,简直难以启齿。 不过之后,白莲花还是关上了红色的肚兜。 容浅念就如此白白坑了一块和田玉。 后来,这事不知怎么传到萧殁耳朵了,然后,萧小白被送去了太傅府思过三天。 又某日,椒兰殿里,明华公主萧涵来串门,就和容浅念说起了宫中那点桃花事。 “那叫一个玉树临风貌若潘安风流倜傥啊。”说到此处,萧涵面若桃花别样红啊。 萧小白躲在一边戳元帅大臣的肚子。 “不就是个御医吗?”容浅念又像不以为意又像不以为真。 这事就从前几天说起了,太医院新来的太医里,一群老头中间居然浑水摸鱼来了个嫩生生的,说是还俏生生,之后,宫里一干芳心寂寞的女人们,天天碎碎细语,眼前就有一个。 “说是原来邳州最俊俏的男子。” “真有那么俊?”容浅念有些心痒痒了。 萧小白用力一戳,戳翻了元帅大人的肚子。 “这阵子朝中大臣们家的千金今儿个这里痛,明儿个那里痛,还不都是想瞧瞧太医院那个俊俏公子哥吗?”萧涵笑着打趣,“皇嫂要不也宣个诊?” 容浅念小脸一垮:“我记得我家相公是天下第一医来着。” 萧小白抬眸,娘亲大人忧郁了。 娘亲控语录二:娘亲阅尽美男,小白四处搜罗。 第二天,萧小白肚子痛了,早不痛晚不痛,偏偏赶上他天下第一医的爹爹上朝的时候痛,然后就宣了太医,很不巧,正是太医院那最俊俏的公子哥。 第336章 番外:娘亲控与姐控那点事(3) 萧容皇后一看,笑眯眯地调侃了那俊俏公子哥:哎哟,根儿正红,苗儿正旺,有前途。 那俊俏御医一听,手一抖,扎了萧小白一阵。 这时,美人娘亲凑过来,重重亲了一口:“我家小白真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 萧小白看着自家心花怒放的娘亲,也不那么疼了,脸上痒痒的,心里痒痒的,感觉爽歪歪。 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又传到他爹爹耳朵里了,然后萧小白又被送去了太傅府思过三天。那俊俏的御医说是派送去了边关当军医。 再且说说那些姐控的事儿。 萧小白是个姐控。 某天,萧小白跟着他家红红‘打家劫舍’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娘亲大人躺着数银票。 “哇,好多票票。”萧红荛扑上去,眼睛都直了,“妖后大人,你哪里借来的,我也去借点花花。” 萧小白走过去,看了一眼银票,看了两眼他家娘亲和红红,忍不住想:要是和银票一起掉进水里,娘亲和红红会先捞什么呢? 萧小白抬眸再看看,那两人,看着银票,跟饿狼一般,萧小白决定,不想那样深度的问题了。 “去。”容浅念一挥手,“不义之财老娘会要吗?” 萧红荛笑得贼兮兮。 会吗?那还用说吗? 萧小白却很认真跟诚恳地回答:“不会。” 擦,这小娃娃没救了。 容浅念摸了摸萧小白的脑袋,一边慈眉善目,一边咬牙切齿:“左相那个守财奴,儿子大婚居然就给老娘送这么点。” 哦,原来大婚就可以收红包啊。小魔女殿下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就问了:“妖后大人,一个男人什么情况下一定会娶一个女人。” 容浅念再三思考,回:“生米煮成熟饭。” 红红笑了,白白好像明白什么了。 第二天,萧小白小样屁颠颠地跟着小魔女大殿下四处打转。 “十二,本宫装弹珠的荷包落在小青子屋子了,你去给本宫找找。” 十二应了小魔女的吩咐,就去了小青子的屋子。 然后……小魔女大殿下从外面锁上了门,里面传出来一句:“流氓!” 片刻之后,小魔女大殿下爬上了屋顶,萧小白小殿下当然也爬上去了,必须全程保驾护航。 小魔女大殿下猫着眼往里看,好兴奋滴说:“哇,状况这么惨烈。”好激动滴说,“肯定煮熟了。” 萧小白侧耳,听见了床板嘎吱的声音,豆腐冰山小俊脸这才笑了,扯了扯小魔女大殿下的袖子,软糯的声音:“红红。” 小魔女大殿下看得正兴起,没抬头:“嗯?” 萧小白又扯扯,撒娇:“红红。” 这要被旁人看到,指不定要跌破眼,万年面瘫冰山的小俊脸啊,居然能这么……这么萌! 小魔头拗不过软磨硬泡,暂时放下活春宫:“怎么了?” “是我。”萧小白蓝眸一眨一眨,水汪汪的,“我在酒水里放了风信子与五菱花。” 风信子与五菱花放在一块,喝了下去……用妖后大人的话说。 靠,大战三百回合啊。 小魔女大殿下一脸赞赏地摸了摸萧小白的脑袋:“乖。”勾勾手指,痞气,“来,红红亲一口。” 萧小白笑眯眯地凑上去,红红一口亲下去,白白觉着天上都开出了花。 要是萧小白他爹知道,自个儿子看医书,就学到了风信子加五菱花这点妙事,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十五天后,小青子与十二大婚。 小魔女大殿下抱着手,行的是江湖礼:“恭喜恭喜。” 小青子笑得很僵:“谢过殿下。” 这就没了? 小魔女大殿下伸出手指,摩擦了几下,萧小白跟着做。 小青子嘴角一抽,浑身摸了一遍,忍痛割爱掏出两个红包递上去。 那可是给新娘的礼金啊!就这么被打劫走了。 小魔女大殿下乐呵呵地数着银票。 “红红。”萧小白屁颠颠地送上自个的红包。 姐控语录一:有钱先给姐花,没钱得弄钱给姐花。 红红喜滋滋地接了,勾勾手指:“乖,来,给红红香一个。” 萧小白笑眯眯地凑上去,被亲了一脸口水,心花怒放着。 又某日,楚家兄弟伺候太子小殿下更衣进行时。 “太子殿下。”楚林拿了件绣了龙纹的白小褂。 万年面瘫冰山豆腐脸一抬:“换。” 两岁的奶娃娃,哪来的一身帝王气势。 楚夜又拿了件袍子,绣了竹子:“殿下,这件呢?” 这风格,和孩子他爹一个样。 又是冷冰冰一个字:“换。” “那这件呢?” “换。” “这件呢?” “换。” “……” 小太子殿下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难伺候,一堆的小人儿衣服,件件都不满意,平日里也不是这么挑剔的人啊。 楚林就问了:“殿下,您想穿哪一件?” 粉嫩的小脸一抬,板着脸,一本正经:“粉红。” “额?”楚家两兄弟傻了,玄幻了。 萧小白小殿下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粉红。”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来白豆腐的小太子殿下居然不要白色的袍子,要骚包的粉红色。 楚家两兄弟赶紧应下:“属下这、这就去置办。” 一小会儿之后,萧小白就穿着新置办的的骚包袍子奔去找小魔女大殿下了。 “红红。” “嗯。”小魔女正窝在软榻里看‘小人儿书’,没抬头。 萧小白凑近一张俊脸,软软地喊:“红红。” 萧红荛这才抬眸:“嗯?” 萧小白扯扯衣领,又拂拂衣角。 “嗯?”萧红荛愣了愣。 萧小白耸耸肩,默默地转身,蹲在角落,去戳元帅大臣的肚子了。 又过了一小会,萧红荛看得很起劲,萧小白起身,在软榻前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一边走,一边抖着粉红的小袍子。 第337章 番外:兴风作浪时(1) 萧红荛再度抬眸,细细看了又看:“白白今天穿得很骚包呢。” 萧小白乐颠颠地跑过去,讨好地问:“那红红喜不喜欢?” 他记得红红每每都会对萧凤歌那个骚包的红袍子流口水了。 姐控语录二:一切不贯彻红红爱好的习惯,都是耍流氓! 小魔女大殿下思忖了:“我都一天没去忠亲王府了。”摸了摸萧小白的头,“姐姐这就去忠亲王府,白白在家乖乖哒。” 说着,跳下软榻,飞奔走了,徒留萧小白黯然伤神,红红只喜欢昭明骚包的红袍子,红红为了骚包,连‘小人儿书’都扔下了。 萧小白冷着脸,回了寝殿,将所有新置办的袍子扔出去,丢了两个字:“烧了。” 啪嗒……锁上门。 楚林望门:“小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楚夜望天:“想必是大太子殿下又去忠亲王府了。” 诶,就是姐控这点事儿! 现在知道娘亲控姐控不对盘的那档子事了吧。 这日,晴空万里的,适合……嗯,适合做乱。可不是应景了,椒兰殿里三位正无聊着,就有人送上门开了。 这事是这样的…… 话说风清天朝,六宫无妃,东宫独宠,奈何这东宫娘娘那是祸害天下,闹得满朝文武人人自危,更奈何,萧容帝宠后无度,不说这后宫,就是这整个风清都是东宫那位说了算,所以啊,这不,百官就寻思着救国救民救自个的法子,寻着寻着,就往宣明殿里送人了,正巧,这不是快百花诞了,这由头好啊。 “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女说是生得国色天香倾城佳人,往京都那一站啊,瞧着去的人能从七里街排到城南口。定侯赵家那位,那也是雍容大方,素以温柔贤惠为外人赞。还有……” 十三是从妖后独宠讲到百官送美,这才讲到美人何兮。 容浅念美眸一抬:“啰啰嗦嗦没重点,到底几个?” 美人榻里,一大两小懒懒地窝着,三双滴溜溜的眸子不甚相像。 “大臣们举荐的三人,借着百花诞的由头明天就会入宫。” 诶,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三段惨绝人寰的故事,瞧瞧,那三个,正打着商量呢。 “老规矩,一人一个。”妖后大人端着下巴,“我要尚书府家的。” 这还分上了。 大殿下端着下巴,动作与某厮一模一样:“定侯家那位。” 嗯,剩下的…… 小殿下抬起盈盈的浅蓝眸子。 哎哟喂,瞧着小眼神勾人滴,十三短线了半天,顶着高压,连忙道:“哦,还有一个是黔西的云曦郡主。” 容浅念眸子一挑:“伏枫的胞妹?” “正是。” 一掌拍在美人榻上,震三震,容浅念咬牙:“尼玛,那丫头片子前几年才刚会跑。” 可不就是,瞧瞧那些个大臣猴急的,这小嫩肉都送来了。 这赃分好了,也该销赃了。 次日,百花圣诞,往日里一枝独秀的后宫,平白多了好些野花野草。 只是怪哉,东宫那三位,倒是安生得紧。 这前一个国色天香,后一个摇曳生姿,各种花色各种品种,轮番在御花园、宣明殿等地方上演了各种姿势各种巧合的摔倒。 哟,想来个一不留神投怀送抱啊? 椒兰殿里三位,摇头:诶,没新意! 申时一刻。 皇后娘娘召见了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女,临昭公主在御花园戏耍了定侯赵家小姐。 事情是这样的…… 椒兰殿里,女子语调慵懒,猫儿似的,倒是挠人:“抬起头来。” 案前,欠身的女子怯怯地抬头。 哟,这模样! 容浅念笑了:“这张脸倒是生得国色天香倾城佳人。” 可不是,这细眉俏鼻红菱唇,媚眼儿这么一抬,想必多少男人都要被勾了魂,裤腰带都栓不紧。 这美人儿,正是户部尚书府的嫡次女。 美人儿笑不露齿,欠身行礼:“娘娘赞誉了。” 哟,这宫廷礼行的,那叫一个标准,怎么,想来宫中耍耍? 容浅念笑得越发欢快:“赞誉?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本宫喜欢美人儿,不过。”语调一转,邪魅,“本宫只喜欢看美男子,女子嘛。”端着丹凤眼细细瞧着人家姑娘,一本正经地道,“嗯,瞧着你这张脸,本宫倒是手痒的很。” 手痒? 嗯,某厮一手痒,通常啊,就有人要骨头痒了。 诶,今个儿真巧了,御花园里,有位难伺候的小主子也手痒了。 小魔女大殿下眨巴着眼,纯真无害极了:“姐姐,人家手痒。” 对面,美人儿愣了:“额?” 这美人儿,可不正是定侯赵家小姐。 一只嫩生生的手抬起,小魔女殿下发话了:“你给我挠挠。” 赵家美人儿,继续傻眼,怎么就赏个花,就遇上了这精怪的魔女。 “本宫的话没听见吗?” 嫩生生俏生生的小脸一摆,倒是学足了某位皇后的彪悍,唬唬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赵家美人乖乖听话了:“是,是殿下。” 美人儿上前了,颤着手,不敢挠重了,又不敢挠轻了,那手啊,是越发哆嗦了。 忽然,一只白嫩的小手反抓住美人皓腕,清凌凌的童声那叫一个痞:“哟,瞧这小手白嫩的,这要叫我家妖后大人瞧见了,非得手痒痒不可。”赵家美人儿手一抖,小魔女殿下掐上一把,大叫,“诶呦,本宫手咋这么痒呢,用点力。” 这厮也手痒? 嗯,指不定啥勾当就在挠痒的时候干了呢。 这不,申时两刻了。 椒兰殿里,尚书府家美人儿一个扑通,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臣女不敢有痴心妄想之念,只是父命难违,皇命难违,才赴了这百花诞,臣女断不会有非分之举。” 想必这尚书家美人是被那手痒二字吓着了。 容浅念懒懒起身,端起美人儿的下巴:“瞧把你吓的,本宫哪是那般残暴之人,别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苛刻你了,赶紧起来起来。”说着,又吆喝了一句,“十三,倒杯茶过来,给尚书小姐压压惊。” 第338章 番外:兴风作浪时(2) 茶? 这来之前,尚书老大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这妖后娘娘赐的东西,一定得退避三舍。 尚书家美人儿脸都白了,连连道:“娘娘宽恕,臣女不敢了,臣女这就回府。” 虽说,那只雌的不想飞上枝头,做足凤凰的瘾,只是那也得有那个命啊。 “回府?”某妖后扬唇一笑,“进宫之前没人告诉你吗?本宫要赐茶水了,就是混了毒药,你也得喝下去。不过放心,本宫哪能这样对我风清的臣民,这里面没有毒药,只不过喝上一口,那你这小脸可就……”端了茶水,看上几眼,妖后摇头了,一脸痛惜,“啧啧啧,可惜了可惜了。” 尚书家美人儿脸色刷白,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容浅念俯身,捧着美人儿冷汗淋漓的脸,似乎哄着:“别怕,本宫可是怜香惜玉之人,把眼泪擦了,本宫给你指条明路。” 明路?什么明路? 御花园里,光天化日照出一条明路,还有……额? 一对野生鸳鸯,滚着一路花草,上面那个蓬头垢面,是女的,下面那个衣衫不整,是男的,诶呀,这魈魂,这姿势,这战况…… 一双小手扒开灌木丛,娇滴滴的一声:“哎哟喂!” “殿下!”身后,一干随从生怕这小祖宗咋了,一个一个脑袋争相上前。 这一上前…… 妈呀,一个一个眼睛都红了,就差喊上魔女殿下那一句:哎哟喂!众人都捂上了眼,面红耳赤滴哟。 那小祖宗,倒睁着滴溜溜的眸子,四处吆喝:“瞧瞧,瞧瞧,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地上正天雷勾地火的女子抬起水汪汪的眸子…… 小魔女殿下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定侯赵家小姐啊。” 众人瞧去,可不就是刚才还给小魔女大殿下挠过痒痒的赵家美人儿,这一挠痒痒…… 那赵家美人儿一把扑下去,伸手就扒,下边那个一声哀嚎。 啧啧啧……好生孟浪啊。 众人再度捂住眼睛。 大殿下看得那叫一个起劲:“怎生这么猴急,要真忍不住早些和本宫说,一个两个侍卫本宫还是赏得起的,何必为难人家小金子公公。” 众人五指一张,从指缝里瞧,哟哟哟,底下那个,可不就是椒兰殿的小金子。 小金子泪眼汪汪,推着身上的女人,硬是没动,都快哭了:“殿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小魔女大殿下撑着下巴,细细瞧过去:“不怕不怕,本宫知道你是被强迫的,本宫一定给你个公道。” 公道? 这痒也挠了,药也放了,事儿也闹大了,公道?那是个啥玩意。 小青子就问了:“殿下,您看怎么处理?” “本宫就指条明路。” 明路?又是明路,这厮与椒兰殿那厢,果然是嫡亲滴。 到底是神马明路? 申时三刻。 椒兰殿里,某人吃着小酒,哼着小曲,细听,又是那首:今天的天气好晴朗。 十三上前:“小姐,户部尚书家差人送来青丝一缕,说是嫡二小姐决定落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日夜木鱼为我风清祈福。” 这,不就是妖后大人指的明路嘛。 “嗯,是个聪明的女子。”某妖后手一抬,豪气云干,“有赏。” 赏? 这厮还不消停。 “赏什么?” 妖后容细细思忖着,道:“送几个俊俏的男子过去,免得人家青灯寂寞。” 这剪了头发还不够,还得做个昏姑子。 诶,人艰不拆啊。 那位小主子,不知道又是指了条什么明路。 小青子风风火火过来:“殿下。” 五岁的女娃,仰着头,一把弹弓,拉开…… 啪嗒! 一对乌鸦逃窜中。 这位啊,就是见不得人狗牲畜安生。 “人送过去了吗?” 五岁的孩子,倒是一身叫人颤抖的威严。 小青子回:“定侯家小姐不从。” “不从啊。”小魔女殿下一弹弓过去,又打散一对野鸳鸯,摩挲着下巴,道,“传我美人爹爹旨意,定侯家小姐光天化日之下,损了小金子公公的贞洁,此等放荡行径,不能纵容,念在定侯劳苦功高,宽大处理,就把定侯赵家小姐赐给小金子做对食。” 对食?定侯家的嫡女赐给公公当对食? 小青子迟疑了:“皇上那……” 小人儿丹凤眼一抬,笑眯眯地露出一颗小虎牙:“我美人爹爹听我娘亲的,我娘亲听小白的,你说,小白听谁的?” 小青子一番思忖,果断地回:“听大殿下的。” 于是乎,这堂堂侯爷家的小姐,就这么成了太监媳妇。 诶,人艰不拆! 这尚书家美人、定侯家美人啊,两朵娇滴滴的话,凤凰没做成,还惹了一身骚。 这会儿,申时三刻刚过,再说说那黔西的云曦郡主。 “小殿下,那位传绿衣的姑娘就是黔西的云曦郡主。” 楚林一指,前头,那花枝招展的小女娃,不过十岁,长得俏生生的,穿着绿衣,扎了一头的小辫子,乍一看,灵动得像……花蝴蝶。 萧小白皱眉,看着手里头两包药粉纠结了。 楚夜看着左边那包:“画骨画皮好,娘娘最喜欢了。” 可不是,刚才还用来泡茶给尚书家美人儿喝呢。 楚林不甘示弱,看着右边那包:“醉生梦死好,大殿下最喜欢了。” 可不是,刚才那定侯赵家小姐多生猛啊。 那怎么办才好,红红和娘亲都喜欢……嗯,想了想,萧小白自言自语:“一起。” “额?” 楚家兄弟只觉得那飞走的乌鸦飞回来了,好凌乱呀好凌乱,好玄幻呀好玄幻,好颤抖呀好颤抖:“小殿下,那可是会……” 会出人命滴! 这话,还没完,前头,一只绿蝴蝶扎来! “哇,好俊的奶娃娃啊。” 哇,好放浪的女娃娃啊! 第339章 番外:月儿圆满了(1) 妈呀! 楚家兄弟傻了,眼睁睁看着那绿蝴蝶一个猛扑,抱住了他家神武的小殿下,抬手,一顿……揉搓:“好俊滴说。” 能不俊吗?也不看看是谁的种。 堂堂一国太子,这豆腐冰山脸,就这么被吃了豆腐。 萧小白童鞋小脸都绿了,冷冰冰棺材脸:“放开本……” 一句话没完,那绿蝴蝶一把掐上小白那白嫩嫩的小脸:“瞧瞧这眼睛,瞧瞧这眉毛,瞧瞧这皮肤,瞧瞧,瞧瞧,小美人胚子啊。” 长了两年大,小美人胚子这张脸除了东宫那两位妖孽主子,没人敢掐,这绿蝴蝶是第三个。 楚夜那叫一个炸毛:“放肆,放开我们……” 绿蝴蝶充耳不闻,对着冰山豆腐脸,一嘴下去…… “啵!” 小殿下最爱干净了,小殿下最讨厌花蝴蝶了,那一脸的口水……楚家兄弟石化了,觉得一头的乌鸦在奔腾而过。 绿蝴蝶一拍胸脯:“本郡主决定了,要娶你当我的童养夫。” 啥子?童养夫? 妈呀,好多乌鸦飞过。 小美人胚子殿下豆腐冰山脸黑了,浅蓝的眸子一沉,伸手,用袖子擦着脸,来来回回三四遍,那嫩生生的小脸都擦红了,小殿下开口了,冰冷冷,一个字:“滚。” 有气势! 那是,也不看看谁的种。 不料,惹来绿蝴蝶女娃饿狼一般的小眼神:“诶呦,人家最喜欢高冷受了。” 高冷受萧小白嘴角似有若无地……一抽! 楚林瞪大了眼:“放肆!” 楚夜也瞪大了眼:“这这、这是我们太子殿下。” 那俏生生的女娃子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珠子:“太子殿下?”思考着,“那只好。”一阵犹豫,一阵幽怨,道,“我给你当童养媳了。” 一群乌鸦飞过…… 传闻黔西郡的云曦郡主不会打酱油那会儿,就会调戏小美男了,看看,这小魔爪都伸到风清天朝来了。 于是乎,楚家兄弟架着小短腿的萧小白飞了,后面,蝴蝶翩翩。 诶,又一出人艰不拆! 哦,不,还有一出,发生在尚书府家小姐当了姑子、定侯赵家小姐许了太监后三个时辰。 这夜啊,深了,快冬日,外头寒着呢。 “皇上,尚书大人和定侯都在殿外跪着呢。” 一盏青灯,男子侧脸绝美,眸子都没抬:“跪着吧。” 成公公望了一眼外头:“更深露重,两位大人上了年纪,再这么跪下去……” 指不定亮眼一瞪两腿一伸就过去了。 抬头,一张极是俊逸的容颜在青灯里惑人,不温不火地接了话:“上了年纪。”放下墨笔,萧殁道,“那便退吧。” 成公公会意:“奴才这就然后两位大人退下。” 这腿刚迈出去一步,后边还是不咸不淡的语气:“更深露重,定侯与尚书故土尚远,明天再遣送吧。” 成公公一懵:“额?”故土? 那边,男子望着椒兰殿的方向,扬起了唇,起身出了殿。 成公公愣在原地,许久,觉悟了:“告、告老还乡?”一声叹,“我滴皇上哟,哪能这样惯着啊。” 瞧瞧,这位这样,椒兰殿那两祖宗能不兴风作浪吗? 这宠妻护犊,总要有个度啊。 且说说这兴风作浪的祖宗们,心情那叫一个大好,悠哉惬意至极,一大一小窝在软榻里,翘着二郎腿,抛了几颗水晶葡萄,手里捧着……一本两本‘小人儿书’,那姿势,那模样,那神色,简直如出一辙。 “哇,好露骨的姿势啊。” 这大滴,邪恶滴好露骨啊。 “妖后大人,你好重口味滴说。” 这小滴,也不差。 “小孩子家的,你不懂。”摇摇头,“啧啧啧,不懂。”说着,翻了一页,某人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就她懂似的。 小红荛拱拱手,有模有样地装谄媚:“是,大人,小滴以后一定多多讨教。” 讨教?一个七岁的娃娃,讨教那点妙事儿,这啊,也就容浅念那等道行的妖孽教得出这等品级的小妖孽。 某人还一本正经了:“嗯,看在咱是亲生的份上,不收学费。”春宫册又翻过一页,妖孽容大叹,“欲露还遮,妙啊,妙!” 小妖孽赶紧地凑上去围观,跟着大叹:“真真是妙。” 这恶趣味,这重口味,这大尺度,简直一模一样。 那头正邪恶得热火朝天,这头小美人胚子可怜兮兮蹭上床边。 扯了扯大妖孽的袖子,萧小白那叫一个委屈:“娘亲。” 那厮没抬头,丢了本册子过去:“乖乖哒,自己看。” 萧小白瘪瘪嘴,小短腿一翻,爬上来床,扯了扯小妖孽的袖子,哪止一个委屈:“红红。” 这厮也眼皮都没抬一下:“么么哒,不懂问姐。” 萧小白低头一看,册子上鸳鸯交颈正是翻云覆雨。 他不懂了,光着身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继续扯袖子:“红红,云曦掐了我的脸。”说着,嫩生生的小俊脸凑上去。 红荛小妖孽抬头,摸了一把光滑的小脸,哄道:“回头姐给你掐回去,非掐掉她一层皮。”低头,翻了一页,“嗯,这个不错。” 红红喜欢‘小人儿书’比喜欢白白多…… 萧小白抿着小嘴,转身:“娘亲,云曦说要给我当童养媳。”一副受了天大委屈般。 当然是天大的委屈!娘亲的小棉袄红红的小贴心怎么能给别人染指,简直人神共愤! 然……妖后大妖孽摸摸萧小白的头:“没事,咱收了,暖暖床就踢下去。” 嗯嗯,踢下去! 萧小白一脑袋扎到妖后大妖孽的怀里,耳边,来了一句:“省得打我男人的主意。” 娘亲喜欢爹爹比喜欢白白多…… 萧小白泪汪汪的眸子一抬,他家娘亲心无旁骛,翻了一页,又一页,目光一定:“嗯,这个姿势不错。” 娘亲喜欢‘小人儿书’也比喜欢白白多…… 第340章 番外:月儿圆满了(2) 萧小白眼眶一红,那叫一个哀怨:“娘亲,红红。” 没人应! ‘小人儿书’果然重要多了,萧小白一脚把睡在最里面的元帅大臣踢了下去。 “啾啾啾!” 滚了三滚,元帅大人挥舞起了爪子,激动滴! 容浅念大呼一声:“不好,敌军来犯!”一个鲤鱼打挺,吆喝,“撤退!撤退!” 说着,一掀锦被,将一榻的‘小人儿书’掩盖,动作那叫一个熟练,一个麻利,看见这行径……想必没少干。 红荛小人儿立刻加入战斗:“掩护!掩护!” 这对母女,这行径真是像得入木三分啊。 萧小白默默地爬下去……掩护。 额,地上还有一本! 萧小白捡起来,揣进了怀里,拍了拍,紧实了,这才先走出去,殿门口,美人爹爹已经进来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萧小白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 以往,这小孩一定会一手抱一个,用防贼般的眼神瞧萧殁。 这是……心虚? 萧殁不语,微微一蹙眉。 这时,一个身影扎过来,一把就抱上去:“相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歇着了,折子不多吧,累不累啊,要不要喝喝茶吃吃点心?” 这矫揉造作的!喝茶吃点心? 以往,这厮通常是这么说的:相公,累不累累不累?臣妾这就侍寝伺候你。 现在……心虚得很明显。 萧殁浅笑,拂了拂女子笑意明媚的脸。 那边,又扎过来一个,抱住:“美人爹爹,荛儿今天很乖哦。” 笑语嫣然,确实很乖巧。 以往,这厢通常是这么说的:爹爹,今晚荛儿一定一定要抱着你睡。 现在……心虚得很明显。 萧殁看着这一大一小,笑得无奈:“可是不听话?” 容浅念很果断:“没有!” 小红荛很笃定:“怎么可能!” 大的摇头:“绝对没有!” 小的拍胸脯:“天地良心!” 萧小白直摇头。 “啪嗒!”怀里的小册子应声落地。 萧小白愣了,低头,交颈鸳鸯在打架……抬头,蓝眸波澜不惊:“这不是娘亲和红红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 要不要这么赤果果,容浅念那个恨啊,这小孩没教好啊,小红荛那个悔啊,这小孩谁教的啊。 萧殁俯身,将那小册子拾起,合上,抬眸静望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儿。 容浅念焉了:“我错了。” 小红荛耷拉脑袋:“我也错了。” 错了……下次还是会一错再错,将错就错的。 这椒兰殿啊,都被缴了多少‘小人儿书’了,又有多少还藏着。 萧殁只摇头,将低眉顺眼的女子拉到怀里,舍不得责怪,只是轻叹:“十一,荛儿还小。” 她仰头,想也没想:“性福教育,娃娃抓起!” 哟呵,这还有理了。 当然,这歪理,她是一套一套的。 萧殁拗不过女子泼皮耍赖,轻声细语地:“你有相公。” 如何能看别的男人。 他想,这些书得毁了干净才好。 容浅念这下细想了一番,回答:“奔向性福的康庄大道,人人有责!” 说得那叫一个正气泠然。 萧殁失笑:“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笑盈盈的,在怀里蹭着:“你舍得吗舍得吗?” 左边那个小的,可怜兮兮:“你舍得吗?” 右边那个小的,面无表情:“舍得吗?” 他的女子啊,无赖泼皮,偏生孩子都像足了她,都是长在他心尖上的人儿,如何舍得。 “嗯,不舍得,所以,你们要听话。” 容浅念点头如捣蒜:“听话听话,我这就扔了那些书。” 小红荛帮腔:“一本不剩!” 大抵也只有这个时候,这一大一小会如此默契。 然…… 萧小白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娘亲,红红,下次白白会藏好的。” 助纣为虐啊,为虎作伥啊! 一大一小两妖孽绝倒……这没觉悟的小孩,是谁生的?是谁教的? 萧殁拧眉。 容浅念弱弱地:“我面壁去。” “我也面壁去。” 萧小白撒开小短腿,跟上去:“娘亲,红红。” 已过三更,更深露重,她们无心面壁思过,倒是要叫他牵肠挂肚。 萧殁摇头:“十一,你便是吃定了我舍不得。” 那三个转头,两个笑盈盈的,几乎一般模子。 “我发誓,再也不看美男,不看春宫男。”容浅念举起三根手指。 小红荛有样学样:“我发誓,再也不看‘小人儿书’。” 她啊,若不耍赖会举四根手指。 再也不看春宫男,再也不看‘小人儿书’……兴许萧殁会更头疼了。 这才次日…… 宫外,一大两小,悠哉悠哉,朝着宫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你老娘带你看现场版的去。” 春宫册是不看了,‘小人儿书’也不看了,改看现场版了。 小红荛激动了:“攻受有木有。” “必须滴!”容浅念拍胸脯。 小红荛热血沸腾了:“小鲜肉有木有?” “绝对滴!”容浅念二度拍胸脯。 小的一吆喝:“走!” 大的一呼应:“说走咱就走!你走我走全都走。” 身后,两岁的小身板小跑着:“娘亲,红红。”委屈极了,“云曦说白白也是小鲜肉。” 前头两厮一人回头瞟了一眼,继续探讨攻受与小鲜肉。 诶! 昨晚上貌似某女发誓不看美男不看春宫男来着,貌似某小孩发誓不看小人儿来着。 这下,直接看活的! 事实证明,容九的话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大殿下的话要靠得住,什么品种的猪都能上树,小殿下要不娘亲控姐控,得了,统统上树算了。 宣明殿里,成公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皇上,娘娘带着两位殿下又出宫了。” 第341章 番外:凤歌儿(1) 妈呀!要不要这么猛?萧红荛忘了给萧小白遮眼睛了,然后…… “哇!” 萧小白哭了,大哭,悲痛欲绝,惊天动地。 “白白不哭,你哭什么?” 七岁的小女孩把两岁的小男孩抱着怀里哄。 泪汪汪的眼,憋着嘴,小男孩好不委屈:“娘亲,她、她抱别的男人了。” 嗯,这个问题很严重。 打从这对孩子出世,妖后大人只抱过两个男人,都姓萧,大的叫萧殁,小的叫萧白。 那第三个…… 他一脸慌促,面容虽俊逸,只是极其消瘦,眸子却亮极了,一身破旧的黑衣,右手似乎因为慌乱紧紧抓着床幔,左手……空空如也。 当年那个少年啊,那个总是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的少年,那个离人五步远的少年,长成了这般俊逸的男子,只是,他左手,连同那总是装着蛊的黑色包袱都找不见了。 容浅念眸子红了,咬着牙,她说:“姐姐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不好?” “姐姐带着你升官发财不好?” “姐姐带着你做做皇亲国戚不好?” “姐姐带着你戏戏美人耍耍美男不好?” “姐姐让你做这魈魂窟的老鸨不好?” 男子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容浅念转头,似乎不经意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湿润,转过头去时,却没有好脸色:“你这闹心的,非要来当小倌!” 她知道,吃香的喝辣的,升官发财,皇亲国戚,戏耍美人,老鸨小倌,这个家伙一定都不稀罕,不然,如何会躲了七年。 “萧殁。” 还是当初的少年,说话会磕磕绊绊,语速极慢。 容浅念愣了愣:“额?” “我在这。”一字,一顿,“是他。” 原来不是巧合,也不是他来寻她了,只是宫里那个男子费尽心力,容浅念却笑,冷冷的:“不然,你打算躲多久?” 他不说话了。 “十年?” “二十年?” 还不止呢,想必,他不会自己来寻她。 容浅念迎着男子的视线:“还是一辈子?” 他自始至终都不说话。 容浅念脸一沉:“老娘看你是皮痒了!”她红着眼,冲他大骂,“你不出现,你打算让我怎样?愧疚?不安?还是日夜记挂你,牵念你?”骂着,一脚踢过去,“滚你丫的!老娘告诉你,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这一脚,终究没有踢他,踢在了床沿上。一定踢疼了她自己,她倒是眉头都不皱,继续开骂:“老娘会日日夜夜问候你,问候你祖宗十八代,问候你祖宗十八代家方圆十里!笑话,我是脑子进水了是充棉了,我会记挂牵念你?哼,老娘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会成日替你担惊受怕。” 这个女子,一生气,便会说反话。 原来,她成日替他担惊受怕。 抬起眼,五步轻唤了句:“小九。” 容浅念就像只炸毛小兽:“谁准你没大没小了。” 从来,他都不会喊她姐姐。沉默了许久,低眸,他说:“手。” 容浅念问:“你怕什么,躲什么?” 怕已是无用之人,徒惹心疼。 五步沉默着,只是静静看着她,风吹进来,卷起那截空荡荡的袖子。 当年石墓里,他曾剔骨剜肉…… 容浅念上前,握起了他的衣袖:“你就没听说过,萧容皇后只手遮天?”她笑着,眼角有泪,“傻瓜,我有手,能只手遮天,如何不能护你一方天地。” 五步扬唇,缓缓浅笑,伸出仅有的右手,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 他想,不用她只手遮天,不用她护一方天地,他还有一只手,可以替她。 七年,今夜的月,似乎才满了,高挂着,暖融融的,打下杏黄的光,在幽静的巷子里,拉出了四个人影。 “小美人,你是谁?” 女孩小小的模样,亮晶晶的眸子,像极了她。 五步似有若无地笑着。 “去去去,没大没小!”容浅念正儿八经地介绍,“这是你的救命恩人。” “擦!”萧红荛嘴角一抽,“大人,您不会要小滴以身相许吧?” 容浅念笑眯眯的,转头:“五步啊,我家闺女,你瞧瞧,虽然嫩了点,还是可以调教调教的。”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卖女求荣! 小人儿咬牙切齿:“老娘是有家室的人!” 家室?萧红荛自打会说话就认定,她是某王府的人了。 小小人儿面无表情:“有家室!” 娘亲和红红都是白白家的! 五步眉眼温柔,看着两个人儿,这是她的孩子,有她的影子。蹙眉,还有萧殁的影子。 “边儿去,五步啊,走走走,跟着姐姐去皇宫里耍耍,姐姐给你管一辈子的饭。” 萧红荛看着前头某人‘勾搭’着‘小美人儿’,摇头:“我家美人爹爹什么品位!” “什么品味!”萧小白附和了一句,撒腿跟上去,呼唤,“娘亲。” 啧啧啧,诶,萧红荛对着月亮眯了眯眼,无语了。 这夜,已深了,皇宫外,点了长长的宫灯,将那远处的人影拉近。 灯下,照着男子绝美的容颜,他浅笑:“回来了。” 昏暗里,女子缓缓走近,沐着灯火,女子蹙眉:“更深露重,夜里冷,你出来做什么?” 他解下披风,替女子系好,接过她怀里睡着的孩子,道:“等你们。” 女子浅笑嫣然,拉过身后的男子,道:“这是我弟弟,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我要给他升官发财吃香的喝辣的。” 他笑得宠溺,拂了拂她的脸,眸间全是女子的暗影:“好。” 宫灯下,某穿着红衣的小孩笑眯眯了。 这日子好啊,天上掉下个美人舅舅,月儿圆了,灯火真暖。 她是风清天朝的临昭殿下,他是忠亲王府的昭明世子,他们都姓萧。 有一种缘分,叫情深,不如缘浅。 她牙牙学语,唤的第一句话是她的名字:凤歌儿。 第342章 番外:凤歌儿(2) 那时,萧红荛七个月,萧凤歌二十岁过半了。 后来,妖后大人咬牙切齿跟她说,那是一段孽缘。据妖后大人透露在她的抓周宴上,她便是一手抱着所有奇珍异宝,一手冲着萧凤歌要抱抱,然后将所有宝贝都塞进他怀里,顺带亲了他一脸口水。 的确,是一段孽缘。 萧红荛四岁的时候,忠亲老王爷也这么叹了一句。 四岁的孩子,正是调皮捣蛋,每每闯了祸便会躲进忠亲王府,因为某皇帝会因为吃醋不让某皇后去忠亲王府,也因为,他疼她,在她挨打挨批的时候总会护着她。 忠亲老王爷就笑眯眯说了:“红荛丫头又来了,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小小人儿会笑得璀璨,道:“我是来私会我家凤歌儿的。” 每每忠亲老王爷就会摇头失笑,摸小人儿的头:“傻姑娘,别没大没小的,什么凤歌儿的,不学好,专学那泼皮的话,乖乖喊叔叔。” 她不屑一顾得很:“我要给他当媳妇,喊叔叔您老觉得靠谱吗?” 那次忠亲老王爷傻了许久,只是叹气。 那时候,萧红荛还不懂媳妇一词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妖后大人念着她的相公只能搂着他媳妇睡觉,她单纯地想蹭凤歌儿的床罢了。 这一蹭,蹭了好几年。 这一年,萧红荛长到了九岁。九岁了,她越发像她家妖后大人了。 那一天,萧红荛将左相大人的胡子扒光了,顺带在右相大人脑壳上画了一只乌龟,于是乎,她打着怕妖后大人秋后算账的幌子光明正大去忠亲王府蹭萧凤歌的床了,小白也跟着去了,她一如以往许多次,对小白说:“红红今天不抱着凤歌儿睡觉,白白先回去,暖好床等红红回去。” 白白还是一如往常一样好骗,屁颠屁颠回去暖床了。 诶,这小孩,真好骗。 萧红荛心情大好,四仰八叉地躺在萧凤歌的床上,唱起了那首妖后大人常挂在嘴边的曲子,唤什么来着,哦,今天的天气好晴朗。 唱着唱着,从晴朗的好天气,唱到夜深人静,月上柳梢头。 一个没顶住,萧红荛会周公去了。 夜半,月儿越发暖了,风吹得流苏起起落落,锦绣缎面的靴子踩着曳地的纱幔走来,月下,男子容颜极美,好似艳丽得极致了。 “小九。” 静谧里,这轻言细语如此温柔,如此缱绻。他伸手,拂着那睡着的小人儿,眸光痴缠着那小小的容颜:“小九。” 这世间,他只这么温柔地唤一个人。 骤然,小人儿长睫一掀:“凤歌儿,你在唤谁?”她睡眼,略微惺忪,枕着他的玉枕,仰着小脸看他。 萧凤歌生了一双极美的眸子,九岁的萧红荛便懂了,那双眸子最会勾人了,只是此时,那勾人的眸子敛着,一点艳光也瞧不见。 “我差人送你回宫。” 凤歌儿极少如此一板一眼地与她说话。 她像以往一般抱着他的手蹭:“凤歌儿。” 要是以前,他最吃这软磨硬泡的一套了。 “听话。”那总是风情万种的眸子竟厉了几分。 听话?九岁的孩子叛逆着,最受不得这一句。萧红荛嘴角一撇:“都说我像我家妖后大人,你何时见过她听话。” 萧凤歌失笑,拂着她额间的乱发,无奈:“是啊,你这性子,像极了她。” 他眸间,桃花潋滟,好看极了,那样专注地看她。 凤歌儿,就是这么看妖后大人的,哦,她想起来,他唤妖后大人小九的。 她大骂:“滚犊子,我才不像她。” 小小的身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重重推开他。 这是第一次,萧红荛讨厌生得像妖后,更讨厌萧凤歌喊她小九。 这是唯一一次,她来了忠亲王府没有蹭凤歌儿的床,还对他骂粗了。 而后,萧红荛很多天没有去忠亲王府,没有在宣明殿外等萧凤歌下朝,只是每日,宣明殿外总有鸟兽嘶叫的声响,叫满朝官员不明所以。 正是下朝时间,百官免不得在殿外阿谀奉承一番,倒是出奇今个儿昭明世子在殿外逗留着,张望了一番,并未言语,风情好看的眸子睃向殿外守卫。 “世子。”守殿的侍卫有些不心颤,这位主子,阴晴不定得很。 萧凤歌懒懒拂着身上的袍子,绯红色的,昭明世子是唯一一个上朝不穿朝服的,永远着一身绯色的袍子,叫人想到了妖后大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骚包有木有? 萧骚包没说话,桃花眼就那么一抬。 勾人哟! 可是危险! 侍卫大哥越发小心地询问:“世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辛苦了。” “额?” 侍卫大哥傻了半响,看着世子大人嘴角那撩人的浅笑,冷汗淋漓。 辛苦了? 这句话简直比大殿下问‘你骨头痒吗’还要惊悚,今个儿是怎么了,刚才大殿下还对着天上几只鸟问了骨头是否痒,随即便拿出了弹弓,这会儿,世子大人又来了个一番慰问,这…… 哦,大太子殿下! 侍卫大哥大悟:“世子可是想问大殿下?” 那俊脸一沉:“爷不太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哎哟喂,这两位主子闹什么别扭啊,平白殃及了池鱼。侍卫大哥抹着汗,讪讪道:“小的多嘴。” 那俊脸忽然一笑,千树万树梨花开:“今儿个爷心情好,便准了你多嘴。” “额?” 侍卫大哥再一次惊悚了。 这么阴晴不定忠亲王造吗?皇后造吗?大殿下造吗? 悲催有木有? 侍卫大哥咽下一肚子苦水,弱弱地回:“大殿下每日辰时便来宣明殿了。” “嗯。” 嗯?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萧凤歌抬了抬眼皮,神情倒是认真,似乎……等着下文。 侍卫大哥继续多嘴:“而后拿着弹弓打宣明殿屋顶的鸟窝。” 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还未散去的文武官员们皆摇头。 第343章 番外:凤歌儿(3) “我说怎么这几日都不见雁子回时呢。”萧凤歌浅笑着,藏了桃花的眸子水光徐徐的,望向那掂着心肝的侍卫,“还有呢?” 侍卫大哥心肝又是一掂。 这风清啊,有三个人,对你笑的时候,没准下一秒你就得哭,一个妖后大人,一个小魔女大殿下,还有一个就是昭明世子霸王。 久不闻回答,萧凤歌语调一提:“没了?” 嗯,这位又晴转多云了。 想必这一句‘没了’下去,会哭的。侍卫大哥咬着牙,搜肠刮肚着:“今日个似乎殿下心情不好,往日打三只燕子,今日个打了四只,还对着那打下的燕子骂了句。”抬抬眼,看着阴晴不定的主,细声道,“骂了句骚包。” 那一身绯色的袍子,那半挽泼墨的长发,一把玉山,一挑眉,一勾眼,一笑一敛……嗯,恰似骚包二字。 大殿下指桑骂槐得很英明神武啊。 不过,这一句骚包,整个风清也就妖后和大殿下说得。 这不,这位扬唇笑着:“这丫头。”又似不经意,问,“何时走的?” “每日下朝前大殿下便走。”想了想,侍卫大哥事无巨细,“哦,今日南书房来催了,想必是殿下多日未去夫子那,陛下差人来的。”说完,补上一句,“没了。” 是真没了,连大殿下骂鸟骚包都说了。 “啪!”美人玉扇一收,萧凤歌转身,笑意迷人,“王大人方才在殿中说的行不自在难自省,为不自作难自立是何等寓意,本世子素来不喜咬文嚼字,倒是没个明白。” 额?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素来在朝堂上打盹犯困的人居然问起了朝政论语。 那王大人愣了好半响,收回那看向西边太阳的老眼:“世子谦逊,下官不才,世子若是不明,下官可以……” 王大人还没说完,那位又摇起了扇子:“听说南书房新来的乾真夫子饱读诗书,对这国道论语领悟独到,本世子倒想与他探讨一番这之间的奥妙。” 绯衣翩翩,这就改道走了,那道正是南书房的方向。 探讨国道奥妙? 众官抬头,诶,太阳还在东边啊。 “这叫什么事?” “那一大一小的事,谁知道。” “大殿下每日在殿前造次,也该管管。” “也就昭明世子能管。” “……” “诶!” 远远,便听得南书房里夫子怒其不争的叹息。 “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啊。” 这抬头叹气捋胡子的,正是南书房的乾真夫子。 要说这位夫子是个什么人呢?若是你给他砸了一坨屎,他会先用袖子慢条斯理地抹掉,然后叹气,最后,动动嘴皮子,还你一箩筐大道理顺带飞流之下三千尺的唾沫星子。 不过,萧容帝说,那一箩筐的大道理,若是听进了一分,胜读十年书。 再度捋胡子,夫子这是要淳淳教诲的架势,才张嘴,女孩儿清凌凌的声音提着懒懒的调子:“别喷唾沫星子。”女孩儿眨了眨眼,笑得明媚,“不然本宫打你哦。” 九岁的女孩,一身红装,生得娇俏,一双眸子亮得好似西域的波斯猫儿,总是带着慵懒的邪气。 夫子抬头,又是一声长吁短叹:“朽木难为,朽木难为啊。” 大抵整个风清念了一箩筐四书五经的学士,便也就只有这位油盐不进敢骂皇帝的宝贝疙瘩为朽木。 嗯,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泥古不化的老古董,和这种人讲道理,那是找虐,当然,萧红荛不找虐,她只虐人,拳头一扬,二话不说招呼过去:“揍你丫的。” 乾真老夫子吹胡子,屋里一群两班子女瞪眼。 “萧十四。”不怒而威,却不减风情的嗓音,“不许无礼。” 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那拳头便硬生生顿住,只有骨头在咯咯作响。 这风清,唤小魔女殿下十四的,只有一人。 乾真老夫子做了个书生礼:“老夫见过昭明世子。” 萧红荛放下手,左手指扣着右手指,敛着眸子看手指打圈圈。 这别闹这行径果然不适合大殿下英明神武的形象,瞧瞧这别扭的。 萧凤歌似笑,回了个礼:“夫子免礼,可是我家荛儿又哪里惹着夫子生气,荛儿性子闹腾,是比旁的孩子调皮了些,夫子多担待着点。” 我家荛儿…… 每每萧凤歌护短的时候便开口闭口都是‘我家荛儿’。 顺耳,顺耳!萧家姑娘打圈圈扣指头的手松了。 老人家的绷着个脸,态度倒是恭敬:“老夫不敢,大殿下聪慧,只是这性子着实蛮横了些,身为皇族,这一举一动的礼教代表着……” 花擦!神马节奏。 萧红荛掏掏耳朵,从腰间掏出弹弓,很淡定地打断:“再说教,老子拔了你的胡子哦。”说着,笑意盈盈。 忽然,一声嚎叫…… “哇!” 哭得那叫一个地动山摇。 萧红荛一声吼过去:“尼玛,哭丧啊。” 那才不过三岁的孩子一噎,打了个嗝,生生忍住,咬着唇瞪着眼,安静滴掉金豆子。 这小孩,不是被晋国公宠得上天入地无恶不作的小小恶霸嘛,这才送来陪读不到三日,瞧瞧,治得服服帖帖的。难怪那些大臣们教坏了贵族子弟都送进宫来陪读了,虽说鼻青脸肿,只是这效果确实显而易见。 “萧十四。”萧凤歌半蹲着,看着小人儿,“与我说说,你又做了什么?” 若是以往,这萧家姑娘定要挤出几滴眼泪,喊上几句凤歌儿,再胡编乱造出一套惊天动地的冤屈案件来陈述她有多惨,最后,果断扑到萧凤歌怀里吃豆腐。 可是,这不是闹别扭吗,萧红荛板着张小脸,素手一指:“我揍了他。” 萧凤歌望去,细细又瞧了瞧。 嗯,鼻青脸肿的,实在瞧不出来这孩子是哪家大臣的宝贝蛋。 夫子摇摇头,便说了:“这是左相大人家的嫡孙,左相大人送来给殿下伴读的,这才刚来一天,大殿下无故便将人打了,实在有违皇家礼教,身为皇族……” 第344章 番外:凤歌儿(4) 花擦,又来了! “靠。”萧红荛直接开弓,“老子今天非要抽你。” “你……简直是……”乾真夫子逃窜时,还不忘老本行。 尼玛,不作会死啊,萧红荛卯足了劲拉开弹弓…… “十四。” 那桃花眼一凝,能滴出水来。 哎哟喂,小心肝啊。 手一松,弹弓放下,萧家姑娘摸着心肝。诶,没出息劲,到底是跟谁学的。 夫子吁了一口气,就是说嘛,还是昭明世子能降住这小魔头。 萧凤歌牵起小人儿的手:“打搅夫子教学了,本世子这便带着大殿下回去好好礼教一番。” 老夫子连连摆手。 这会子,萧红荛乖巧了,任萧凤歌牵着,哪有刚才的半分飞扬跋扈。 这姑娘,快要不记得她在闹别扭了。 “干嘛对那老古董那么客气?” 萧凤歌摇着扇,挡去了九月刺眼的日头,道:“他是唯一一个被你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天照样给你讲道德伦理的夫子。” 说起这事,翰林院各个都头疼,这去南书房给大殿下授课的学士,便没有一个熬过两天的。 这乾真老夫子,真真是非常人啊。 萧红荛对此,不屑一顾:“老子不需要要学道德伦理。” 这丫头,越发难管了。 萧凤歌收了扇子,作势要敲女孩儿的头,倒也没真舍得:“不许任性。” 任性? 靠,老子哪里任性了。 咽了咽,粗话回到肚子里,妖后大人说了,男人都喜欢骨子里放荡不羁面子上端庄娴雅的。 好吧,她就委屈一些,端了端架子,下巴一扬:“你来作何?本宫公务繁忙,没时间接待你。” 哟,平日里礼仪课上掏鸟窝的萧家姑娘,学起闺秀,那也是有模有样。 这姑娘啊,对上次没蹭到床睡,还耿耿于怀呢。 萧凤歌眸子一撩,媚眼撩人:“公务繁忙倒日日有时间去宣明殿外打鸟。” 好吧,闺秀这玩意,装不来。不过……妖后大人说了,做贼也不能心虚! 萧红荛脸不红心不跳:“我家白白喜欢喝鸽子汤。” “回头,小爷送你几只。” 其实也就这么一嘴说说,不过后来,忠亲王府真往椒兰殿送了几日鸽子,萧家姑娘一高兴,都炖给萧小白喝了,三天后,萧小白流鼻血了。 这都是后话,当下嘛,昭明世子,开口小爷小爷的,那不是很爽,就很不爽。 不过,这笑得…… 萧红荛想到了妖后大人的一句话:hold不住了,就上!眸子一瞟,嗯,四下无人,再一瞟,光天化日。 萧红荛叹了口气,诶,谁叫她是纯良的好孩子。 “为何揍那小子了。” “看他不爽。” “哪里不爽?” 萧红荛来气了:“那兔崽子,骂你骚包,哼,老子把他揍成烧包,让左相大人都不认得他的种。” 敢情这萧家姑娘揍人就因为人家孩子诚实啊。 萧凤歌轻笑出声:“下次不要直接动手,坑人不动声色也是一门学问,夫子教学的时候好好学学。” 他对她耳提面命,俯着身子看着,嘴角嗪了一抹浅淡的笑,风吹起一缕发,墨染了一般,掠过那扇面。 萧红荛眉头一皱,死死盯着那扇子上的仕女图:“果然很骚包。”丹凤的眸子眯了眯,“不过,只有我和妖后大人可以骂。” 这护短的性子,与她母亲一般。 萧凤歌妖娆一笑,端着扇面拖着女孩儿的下巴:“弹弓打鸟太费事,明日爷教你百步穿杨。”想了想,有些扭捏的补了一句,“小家伙要在殿外等我。” 美人啊! 萧家姑娘那是醉了,想也不想点头:“好。” “我家荛儿真乖。”说着,萧凤歌拍了拍她的头。 这动作……就像妖后大人拍元帅大臣。 “老子九岁了,不小了。”说着,萧家姑娘一把反握住萧凤歌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嚷嚷道,“不信你摸摸。” 萧凤歌嘴角一抽,啪嗒一声,扇子掉在了地上,半响,僵硬地缩回手。 九岁的小身子,能有什么好摸的,只是破天荒的,萧凤歌一张俊脸的颜色,与那绯衣一般。 萧红荛大笑,捡起地上的扇子,在手里把玩着,甚是洋洋得意。 妖后大人说得对,凤歌儿阅尽天下春宫,纸老虎都算不上,充其量,棉花撑的老虎,一捏,就软。 瞧瞧,女流氓教出来的小流氓。 萧凤歌无奈,揉揉眉心,正要开口,南书房的院子外,传来孩童的嬉闹。 “就是你。” “我不要。” “愿赌服输,明天你和小魔女殿下坐一起。” 这群猴孩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萧红荛小脸一垮,默默地掏出了手里的弹弓。 那输了的小孩哭腔:“我不要和那个小妖孽坐一起,我爹爹说了,那小妖孽坏着呢,祸害人不止,小小年纪不知羞讳乱皇族。” 讳乱皇族…… 那时候,她九岁,不懂那四个字有多沉重,只知道那字眼扎耳,心头像梗得难受,她扬起手,拉开弓便要打人。 “你爹爹是谁?” 萧红荛动作一顿,抬眸。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那双总是春光几许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种叫她害怕的东西。 当时,她不懂那是什么。 他还是笑着:“本世子问你,你爹爹是谁?” 那小孩似乎吓着了,磕磕绊绊地回:“太、太府寺张、张骞。” “回去与你爹爹说,好生准备准备后事。” 萧凤歌伸手,拍了拍那小孩的肩,那孩子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他转身,替她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便带她走出了南书房。 “凤歌儿,你要使坏了。” 女孩儿笑着,眉头却是皱着。她知道,凤歌儿使坏不像她这般,只是扒胡子掏鸟窝打鸟这么简单。 “小爷代替夫子教教你这坑人不动手的法子。”他笑,眸间芳华四月,极是好看。 第345章 番外:醉酒(1) 萧红荛笑着点头,脑子里哪里还记得刚才的波澜,一股脑想的都是,诱拐良家美人的七十二计。 “凤歌儿,前几日你差人给我做的金豆子,我用光了。”萧家姑娘一本正经地找了个一本正经的话题。 萧凤歌接得理所当然:“忠亲王府还有些。”说完,俊脸骤变,“谁说珠子是小爷特意给你做的?” “十三啊。” 萧红荛毫不犹豫地叛变了。 似乎咬牙,眸子却还是花开潋滟,他道:“回去,小爷便让澄碧去椒兰殿提亲,等娶回了王府再好生管教管教。” 远在椒兰殿的十三,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不过后来,这十三真进了忠亲王的门,这谁管教谁的问题,就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了。 扯远了。 萧红荛这金豆子的幌子打得不错,之后,她便顺带去忠亲王府捎‘南疆进贡’的金豆子,顺带蹭了忠亲王府的床。 这一蹭,蹭到了萧红荛十三岁的生辰。 天圣四十二年七月初二,萧容帝行临昭公主生辰之礼,赐住长乐宫。 自那日起,萧红荛便被勒令了蹭床行径。 也是自那时,临昭公主讳乱皇族的谣言铺天盖地。 一纸诏书下,临昭公主入住长乐宫,次日,萧红荛卷了铺盖,走人。 宫门外,倩影窈窕,女子着了一袭艳红的襦裙,长发高束毫无坠饰,嘴里叼了片叶子,哼着小调一步三跳的好不惬意。 脚步一顿,女子回首,吐了嘴里的叶子,一声河东狮吼:“都给老子出来!” 后面,杂草里,枝桠上,城墙后冒出一个两个三四个黑衣男子,皆一脸苦相。 “殿下。”这为首的,可不正是楚夜大统领嘛,挠挠头讪讪干笑,诶,任凭铁衣卫来无影去无踪,奈何不过临昭魔女火眼金睛。 这女子,正是临昭公主萧红荛,用忠亲王老人家的话说,十三四岁的年纪,出落越发妖孽了,尤其是那眼睛,八分邪气,两分濯清,那一挑一敛,哎哟喂,勾人啊。 只是那眼要是一眯:“不许跟着我!” 危险! 临昭公主耐心不好,喜欢动手不怎么动嘴,这是谁都知道,所以,她让你往东别寻思着往西。 这不,铁衣卫大哥这脚就往前探了一小步…… “讨打!” 弹弓出,一阵子弹雨,随即一片哀嚎。 向天发誓,绝对不是铁衣卫大哥作死,真是临昭那一手弹弓出神入化了,那速度,那力道,那阴险……说打你小腹绝不打你裤裆,说打你裤裆没准连你小腹一块打,总之就一个字:绝。 知道风清天朝什么武器让人屁滚尿流吗?萧容皇后的银针,还有临昭公主的金弹弓。 这不,十几位骁勇善战铁骨铮铮的铁衣卫,被这金弹弓一瞄准……全都焉了,软了。 那小祖宗揉揉骨节,说:“回去和我美人爹爹说,老子要离家出走!” 随即,一转身,三跳五蹦,走人。 离家出走啊,这都这个月第多少回了,真是苦了铁衣卫大哥们。 “统领,不跟上去吗?” “跟上去?”楚林揉揉小腹,“讨打?”还好金弹珠打的不是裤裆,不然雄风何存啊! 小哥一想,是啊,跟上去又要吃一顿弹珠了,想着骨头就疼,就问:“那回去?” 楚林脸一垮:“也是讨打。” 一炷香后,椒兰殿里,哀嚎声一波高过一波,一屋子铁衣卫大哥上蹿下跳。 果真,回来也是讨打,这对母女,是亲生的。 “躲,还敢躲!”说着,容浅念捏了一把水晶葡萄扔出去。 躲,哪里还敢。 一颗颗水晶葡萄,砸了铁衣卫一脸。 这西域的葡萄,都作践了,不过还好是葡萄,要这位主子吃的是核桃,依这力道,那还了得。 楚林抹了一把眼皮上的葡萄汁,苦不堪言:“娘娘恕罪。” 容浅念一盘子扔过去:“去忠亲王府蹲坑,不然,都给老娘去如厕。” 楚林叼住盘子,夹着尾巴灰溜溜遁了。 去忠亲王府蹲点,哦,不,蹲坑去。 诶,就没点新鲜的,小的那个一离家出走就落脚忠亲王府,大的这个一恼火就罚人如厕,没个三四五六天不许出来。 萧殁从殿外进来,扫了一眼满地的葡萄,上前,把闷在软榻里的女子抱在怀里:“乖,莫气了。” 容浅念环住他的腰,蹭着:“逸遥,那丫头,我该怎么办?”勾着萧殁的脖子,她看他,眸光痴缠,“她啊,看着凤歌儿的时候就像我现在看你一样。” 满眼都是一个人的影子,深沉痴迷得都找不到自己了。 萧殁拂了拂她的脸:“荛儿,太像你了。” 那双眼像了九分,昭明如何躲得过。 “逸遥,若是有朝一日,她讳乱皇族,你怎么办?” 萧殁轻拂她紧蹙的眉:“若是她愿如此,便由着她吧,我护着。” 容浅念笑着:“你这么惯着,她如何能不无法无天。” 萧殁不语,俯身含着她的唇,痴缠着。 此时,忠亲王府正是不太平。 “那么多女人,就没一个入你的眼!”老王爷吹胡子瞪眼。 萧凤歌抿了一口茶,不冷不热:“是你送回去,还是我扔出去?” 送回去?扔出去?那后院的女子,是忠亲王六十大寿时文武百官送来的,哪一个不是权贵哪一个不是闺秀。 忠亲王府火大:“老子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要断了老子的香火吗?” 说来,昭明世子已过了而立之年,只是这府里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一个,这其中原因谁都知道。 忠亲王每每想到都恨铁不成钢,然后,百官家送来的女子就照单全收了。 萧凤歌扫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忠亲王,无关痛痒的语气:“嗯,我也不介意你再给我添个兄弟姐妹的,你便都收了吧。” 忠亲王一口气下不去,脸都黑了。 那一波一波的女子送进王府,从来,昭明都是不看一眼。 第346章 番外:醉酒(2) 忠亲王重重跌坐:“凤歌儿,十六年,够久了,就算为了我这个老头子,你就退一步。” 十六年,天下多少男子能为了一个女人苦守这般漫长的寂寥,为了一个人,再看不到世间繁华。 “你让我怎么办?”他抬头,苍凉的眸子,确实云淡风轻的语气,“她们都不是小九。” 她们都不是她,所以,替不了…… “咚。” 门口,没有人影,只留地上滚落的金色弹珠。 萧凤歌轻念:“十四。” 多年来,昭明世子痴迷萧容皇后的传闻从未停息,萧红荛听了不少,每每听见,她都会用弹珠打得那嘴碎之人再也说不出话,这是第一次,由他来说。 萧凤歌找到萧红荛时,已是近黄昏,她坐在王府那棵樟树下,出神。 那棵树,是她三岁那时种的,树干里,她刻了萧凤歌的名字。 他俯身,蹲在她脚边:“那些女人呢?” 萧红荛眸子微微抬起,不瘟不火:“眼睛像我娘亲的,我就剜了眼睛,鼻子像的,我就削了鼻子。” 她撒了谎,她才没有那么残暴,顶多就是打一顿,丢进魈魂窟。 只是,他居然信了,对她大吼:“萧十四!” 眼前,女子蹙眉,眸光徐徐,精致的脸还未褪去稚气。 她才十三岁,终究是个孩子。 樟树都开出了花,萧凤歌的荛儿,还是儿时模样,生气的时候会任性,听不进谁的话,除非他哄。 她问他,有些咄咄逼人:“为什么生气?舍不得吗?因为她们长得像我娘亲所以舍不得吗?” 萧凤歌拂在她额间的手顿住,微颤了一下。 他想,他的红荛,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何时懂了尘世,懂了痴男怨女的俗世。 手缓缓垂下,萧凤歌失了言语。 “凤歌儿。”她一如以往那样喊他的名字,眼,微微有些红,那样专注地看他,“这世间最像容九的是我,就算要替代,那也应该是我。” 如此倔强,那丹凤的眼,是近乎逼人的决然…… 像极了容九。 萧凤歌仓惶后退,眸子敛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转身,他带着狼狈,逃离。 当年种下樟树的姑娘,不再是孩子了,她懂了情爱,那潋滟清光的眸子里,多了些深沉。 他不再敢看,生怕一个恍惚,从那双眼里看出另一个倒影。 终究,他是懦弱的,如此逃窜。 身后,她在呢喃:“我的心思,谁都知道,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声音,微微有些哭腔,没了往日的恣意。 脚步微顿了须臾,萧凤歌还是走出了樟树的暗影下。 是啊,普天之下还有谁不知道临昭公主对昭明世子痴缠入迷,只是,不敢想,不能说。 彼时,萧红荛十三岁生辰过了两日。 刚入夜,魈魂窟里热闹着。 “大殿下怎么来了?” 寻花瞅着这位小主子,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来看花魁拍卖。”萧红荛随口回了句就往里走。 寻花跟着,不解:“哪来的花魁?” 前头女子脚步一顿,转身,素手指着自己:“本宫。” 半个时辰后,魈魂窟里花魁竞拍,帝都各家的公子哥闻着讯都赶来了,欢声笑语,轻音靡靡。 同是一轮满月,此时,忠亲王府里,却有些冷寂,绯色帐里,女子衣襟半敞,风撩起流苏,脚步临近,一双桃花眼骤冷,望向床榻:“谁?” 声音,冷得彻骨。 床榻间,女子**香肩,抬眸,风情妩媚:“世子爷,王爷让奴家来的。” 月光漏下,男子站在绯色流苏里,棱角冷峻,薄唇轻启:“滚。” 女子微微颤了一下,片刻,掀开锦被,妖娆的身体在纱裙下勾出若隐若现的轮廓:“爷,奴家会好生伺候爷的。”女子伸手,拂向萧凤歌,游离,慢挑。 月光微亮,照着女子的脸,丹凤的眼,薄唇,英气的眉眼。 骤然,他抓住那女子的手:“这张脸。”另一只手,端着女子的下巴,他细细看着,“很像。” 手指一转,扼住女子咽喉,那丹凤眼,再也未睁开。剔透的手指拂着那女子毫无生气的脸,唇角笑得冷魅:“只有她可以像她。” 夜已深,椒兰殿中,人未寝。 “谁拍下了?”容浅念眯着眼,打盹。 十三回:“东城季家大少。” 眼皮一掀,容浅念笑了:“哟,那色胚子胆子不小呢。” 可不是,东城季家大少,远近闻名的色胚子,胆大包天,这次更要不得,拍下了临昭公主,真是没有看见棺材不知道珍惜眼泪。 当然,容浅念不关心这些。 “价钱多少?” 这位主子就惦记这茬。 十三汗颜:“一万三千两。” 容浅念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元帅大臣:“靠!老娘的种就卖了这个价?” 这是关键吗?是重点吗? 十三一头黑线,继续汗颜:“小姐,你就不担心?那季家大少可不是善茬。” 虽说魔女大殿下不是一般二般人,只是闺女掉进狼窝,这做娘亲的不应该象征性地担忧一下吗?再不济,担忧一下魈魂窟的场子也好,谈银子,多伤人! 容浅念想了想:“担心得紧啊。”揉揉眉心,作状担忧,“万一那丫头手下没轻没重断了人家命根子,到时季家老头势必要闹上一闹,啧啧啧,头疼啊。” 头疼啊…… “啊!” “啊……啊……啊!” 魈魂窟里,惨叫惊天,直叫闻者打哆嗦。 诶,叫椒兰殿里那位料准了,某小主子没轻没重,断人命根子。 又是一弹珠过去…… “啊!” 厢房里,地上男子捂着裤裆打滚。 寻花扭着小蛮腰上前,娃娃脸都抽了:“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您手下悠着点啊。” 悠着点?又是一珠子下去,惨叫跌宕起伏得很有层次。 第347章 番外:醉酒(3) “人来了没有?” 这人,还能有谁,自是昭明世子萧凤歌。 小姑奶奶语气很冲,眼神很厉,显然是不爽。 每每遇着这姑奶奶耍性子,也就忠亲王府里那位能治治。 寻花苦着脸:“没、没有。” 往日里,这位有个风吹草动的,忠亲王府那位是比宫里还草木皆兵,这会儿摆明着闹给他看的,倒是不见了人影。 真是急死个人哟。 脸色又是一变,一掌翻了茶杯:“忠亲王府那几个女人,都给本宫弄去接客。” 果然,这两位闹上了,苦了一干人:“殿下,不可啊,那几位姑娘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小姐。”丢了魈魂窟吓唬吓唬就行了,真要接客……不得了啊,寻花苦劝,“殿下,三思啊。” 萧红荛翘着二郎腿,冷笑:“觊觎我家凤歌儿,就是天皇老子也别想安然无事。” 话说,茶杯一斜,一杯滚烫的茶水沿着季家大少的裤裆奔流…… “啊!” 惨叫过后,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不好意思,本宫手滑。” 手滑?寻花看着一眼地上的季家大少,那裤裆……这手一滑,子孙宝贝全没了,寻花不忍直视直拍大腿:“诶呦喂。” 萧大爷又发话了,那是豪气冲天:“拿酒来,把人拖下去,关门。” 这还没完没了了这……寻花抹了一把汗,摆摆手,随即,送酒的送酒,拖人的拖人,关门的关门。 啪嗒…… 关上门,任里面那位闹。 “大殿下是怎么了?” 小倌儿贴着门听耳根子,只觉得门窗震了三震:“除了凤歌儿,就算老子喝死了,谁也不准放进来。” 娘哟,这阵仗。 寻花摇摇头:“去忠亲王府传信。” 小倌儿掏掏耳朵:“早就传了,也不见昭明世子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以往只要这小祖宗有个风吹草动那位就坐不住的。” 也是,想必这楼里一举一动宫里与忠亲王府都盯着呢,就看哪边先坐不住。 寻花冥思苦想一番:“快,把离人醉送进去。” 小倌儿愣了,离人醉? 寻花又吩咐:“然后再去王府传信。” 哦,这料下得猛。小倌儿撒腿就去了。 半个时辰后…… “萧凤歌,你丫的混人。” 一声河东狮吼从魈魂窟的天字厢房里,传去数里外。 楼里一瞬安静,只听见楼上那女子清凌凌的嗓音吼着:“老娘要扒了你绑在城墙上,让整个风清城的女人去围观,去意淫,去邪恶死你。” 扒了谁啊?这法子,够毒! 楼上楼下恩客姑娘都竖起了耳朵。 那女子又喊道:“不准看不准看,谁也不准看,老子还没看过呢。” 那到底绑不绑?给不给看? 一阵酒瓶子哐哐声,女子又闹上了:“那绑在老子床边,老子把你画进春宫册里,和元帅那只胖狗画在一起,看你还敢对老子作威作福。” 一只狗,一个人,在春宫册里…… 没法愉快地想象了,太重口味了。 厢房里,萧红荛一碗离人醉下去,猛的摇头:“不准不准,胖狗,老子要饿死你。” “凤歌儿是我的,是我的。” “就算小九也不许抢。” “……” 厢房外,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这都是说的什么?” “莫多问。”寻花脸沉了沉。 这话,要让有心人听了去…… “把客人都清了。” 忽然,男子的声音响在身后,温润的,染了些许夜的冷。 寻花转身过去,行了个礼:“世子,您可算来了。” 半个时辰,想必这样主子也挣扎了一番,还是闹不过里面那位,额上都是细密的汗,心里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 萧凤歌启唇,声音很冷:“刚才听到的,一个字也不要记住,不然……” 话,留了三分,点到即止,杀气腾腾。 那位主子啊,这么一闹,大概不知道,得闹翻多少人的平静,眼前这位就是。 诶,昭明世子啊,越是藏,越是藏不住。 寻花沉声,随即回:“世子爷放心,魈魂窟是椒兰殿的地盘。” 微微点头,萧凤歌推开了厢房的门,扑面而来,全是离人醉的香气,浓烈得醉人,眉头紧紧蹙着。 这丫头,到底喝了多少。 一眼望过去,一地东倒西歪的酒瓶子,女孩儿一身红衣,坐在地上,撑着半个身子,手里还握着一壶,那离人醉顺着她指尖滴下。 啪嗒…… 门合上,微微声响,惊了地上的女孩儿,抬眸,水汽迷离的眸子眯着:“滚出去,不然老子扒了你!” 话落,手里的酒壶砸出去,碎了一地,溅起酒水,染在萧凤歌绯色的袍子上,满屋子的酒气,更浓了,刺鼻极了。 萧凤歌上前,蹲下,唤了一句:“十四。” 萧红荛抬眸,满眼的水汽,笑莹莹的:“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伸手,她拂着眼前的脸,似乎想要确认什么,皱起了眉,她说,“萧凤歌,你丫蠢死了。” 这姑娘,醉了,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眼里水水一片,模模糊糊的,只是萧凤歌的影子清晰。 萧凤歌接过她手里的酒壶,她倒听话,也不动,任他抱着她放在了软榻上,问:“骂累了吗?” 萧红荛摇摇头,身子软软的,窝着萧凤歌:“还没有。”伸手,一点也不温柔地拍着萧凤歌的脸,她的手凉凉的,眸子却灼灼,“你丫蠢死了,你知道十六年有多久吗?” 十六年……萧凤歌对容九痴念了十六年,萧红荛才十三岁,那么长的时间,她想不出来有多长,多长。 还好,她醉了,瞧不清楚萧凤歌冷然苍凉的眸子,还有满脸仓皇失措的神色,他只说:“我送你回宫。” “我不!”怀里的女孩儿胡乱挣扎,“我要回忠亲王府。” 这会儿酒劲上来了,萧红荛哭哭笑笑的,眼睛红红的,格外楚楚怜人。 第348章 番外:醉酒(4) 萧凤歌心软极了,百般哄着:“听话。” “就不!” “萧十四。”萧凤歌无奈,不由分说,将女孩儿抱起,眸中,慌乱得瞧不出颜色。 萧红荛不闹了,乖乖趴在萧凤歌怀里,吸了吸鼻子。 她说:“凤歌儿,都是骗人的,这离人醉根本不醉人。” 她眼角,温热的液体,染湿了萧凤歌的衣领,呼吸浅浅,没了声响。 江南的离人醉,一杯即矣,独独醉不了这女孩儿的心思。 萧凤歌苦笑,抱着女孩儿出了魈魂窟。 半响后,花灯高挂,月上西楼,灯火月光,交织着,街上,人来人往。 一对人儿,引来频频瞩目。 “今天的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儿忙……”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只是女孩儿声音好听。 萧凤歌无奈,再次将逃离怀里的姑娘拉回来:“十四,乖乖待着,不要乱动,不然小爷可不管你了。” 不管?不,凤歌儿永远都不会不管她。 萧红荛笑着,眸间水汪汪的,醉眼朦胧,倒是不乱动了,扬起头,换了个调:“来呀来被酒啊,不醉不罢休……” 这姑娘,酒量不行,酒品更不行。 萧凤歌揉揉眉头,看一眼围观的人群,直摇头,他风流倜傥的形象,大概留不住了。 这唱了好一阵子,这下安静了,只是没一小会儿,萧红荛扯住萧凤歌的袖子:“我不走了。” 好好好,萧凤歌拿她没法,也不走了,任她闹。 “你们都不许动,不许动!”萧红荛插着腰,东倒西歪站不稳,指着人群,劈头盖脸一通喊,“老子是风清的大殿下,你们都得听我的!” 路人,各自笑笑,来来往往。好好的姑娘家,喝成这模样。 “不许动!不然我打你……”说着,萧红荛就去掏怀里的弹弓。 萧凤歌连忙抓住她的手:“你这小东西,闹够了。” 闹够了? 这一路上,不过半刻时辰的路,这姑娘,各种泼皮无赖。 “我要那个。” “那个该死的男人,老子要抽他。” “小美人,来,和老子耍耍。” “那是我的,凤歌儿也是我的,都是我的。” “不许抢,不许不许!” “……” 萧凤歌眉头拧紧了,无奈至极,将萧家姑娘安置在怀里:“算小爷求你,安分些。” 她不走了,顿在原地看萧凤歌,使唤:“凤歌儿,背我。” 真能闹,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喝酒了。萧凤歌想着,蹲在女孩儿前,让她趴着。 这会儿,萧红荛倒是乖顺极了,搂着萧凤歌脖子,呼吸浅浅的,她蹭了蹭。 人潮来往不断,萧凤歌背着她走了一条街,她忽然开口说话,像在梦呓:“从我九岁那年你就不再背我了。” 九岁之前,他会抱她,会背她,之后,他总是揉揉她的头发,说着我家荛儿长大了,就不和她那样亲昵了。 声音闷闷的,她合着眼,很安静,唯有长睫颤抖得厉害:“爹爹说,我是风清的公主,是他的心肝,要什么都会给我,妖后大人虽总是骂我,但是我知道,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给我炸来。”小脑袋往萧凤歌的脖子里拱了拱,声音软软的,醉醺醺的,“凤歌儿,你会吗?” 萧凤歌没有回答,只是脚步缓了缓,月下,他敛下了那满是妖娆风情的眸子。 小小的声音,似乎小心翼翼,女孩儿呢喃着:“我不会要天上的星星的,我只要……” “你喝多了,乖,睡会儿。” 终归,他断了她的话,长长叹气。从什么时候起,恣意潇洒的昭明世子眉间写满了阴郁。 萧红荛紧紧闭上眸子,呼吸越发深了,久久,她轻声喃了一句:“凤歌儿,不要当我是孩子,我对你说的,从来不是童言无忌,就算你从未当真。” 衣襟里有温热的液体,渗进萧凤歌的皮肤,灼得人生疼,耳边,有女孩儿压抑着的呼吸,还有那些当年她的童言无忌。 五岁的时候,不懂情爱的年纪,她说:凤歌儿,我喜欢你。 七岁的时候,她不肯抱着白白睡觉了,她对他说:凤歌儿,我以后要抱着你睡觉。 十一岁的时候,明华公主萧涵嫁去北漠,她说:凤歌儿放心,我不会和亲,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十二岁的时候,她封了第一公主,站在文武百官前:凤歌儿,你给我挽发。 十三岁的时候,她来了葵水,笑眯眯对他说:凤歌儿,我终于长大了,可以扑倒了。 刚才,她说:从来不是童言无忌…… 这个小小的姑娘,她的心思那般清澈,干净透明得毫无杂质,从不掩饰她的爱恨喜怒。 “荛儿。” 萧凤歌如此唤着,往日里,他喜欢喊她十四,那双美得妖异的眸子,乱得一塌糊涂。 这个他捧在心里的孩子,该怎么办?怎么样都舍不得,她还那样小,那样像小九…… “以后,我不去忠亲王府蹭床了,再也不去了,太上皇老头说,你姓萧,我也姓萧,我们只能是最亲的人。” 背上的人蹭了蹭,睡了,眸子潮湿,任风吹干着。 久久,呼吸沉沉,离人醉清香,隐约的叹息声苍凉。 “我家荛儿长大了,那年,我抱着你,你还那么小,那么轻。” 这夜深了,格外得静,月下,人影拉得斜长。 “傻瓜,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是有些东西我没有,便给不起。” 一声叹息,荡在七月的夜风里,散不去。 能给的,他有的,对这个孩子,他从来都舍得。 那年,临昭公主出水痘,昭明世子,守了她三天。 那年,临昭公主骑射摔了腿,昭明世子抱着她上天入地,随她各种不安分。 那年,皇家狩猎,临昭公主受困,昭明世子找了整整三天,滴水未进。 那年,三丰山贼寇反,临昭公主被掳,昭明世子单枪匹马,踏平了三丰山,身中两箭。 第349章 番外:他认了(1) 那年,长乐殿走水,他替她挡下火海,后背,留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那年…… 妖后大人总说,她太不安分,多灾多事,她却变本加厉,因为,有一个凤歌儿,他总是会护着她的。 长大了,她才知道,为何,她开口第一句话喊的是他的名字,为何抓周宴,她要的是他,因为,这都是她的命,她认…… 有些缘分,藏在回忆里,都是殇的,想起了冷冷得叫人心疼。 夜深人静,椒兰殿里烛光清冷。 “喝了多少。” “六壶离人醉。” 六壶?容浅念托腮,隔着床幔看沉睡的人儿:“可说了胡话?做了荒唐事?” 她家这闺女,酒量太次,酒品更次。 萧凤歌敛着眸子,灯火照不进眼睛里:“闯了大祸。”顿了顿,沉声,“前日被送进忠亲王府的世家女子,都进了魈魂窟。” 果然是大祸,容浅念揉揉眉心:“那一群老古董想必不会善罢甘休,讳乱皇族残暴不仁的罪名,我家临昭怕是担定了。”抬起眸子,戏谑地笑笑,“凤歌儿,你可要负责。” 片刻沉吟,他道:“杀人灭口。” 容浅念不可置否,这是解决麻烦最快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只是小九。”语气没了刚才的杀气,反倒多了无奈,“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怎么办?若是别人,强取豪夺耍流氓什么的都好说。 想了想,容浅念问:“她很像我吧。” 萧凤歌点头:“嗯。” 太像了,以至于,乱了他的眼,他的心,一塌糊涂得不知怎么是好…… 他看着床上的小人儿,有些出神,容浅念抬腿,一脚就招呼过去。 萧凤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俊脸泛黑:“小九,你对小爷可真不客气。” 客气?那是啥玩意?六壶离人醉,那可是她的老本! “记住,她是萧十四,就算是我容九生的,她也不是容九。”一记白眼丢过去,容浅念警告,“你要敢忘记,见你一次老娘踹你一次。” 萧凤歌苦笑,觉得被她踢的地方生疼生疼的,分明没有用力的…… 他想,这对母女,都是他的劫。 六壶离人醉,本该六日便醒,萧红荛睡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内,临昭公主讳乱皇族的传闻滚遍了风清天朝。 一个月内,忠亲王府昭明世子一纸奏章,殁了朝中官员数十,朝堂跌宕腥风血雨。 一个月后,临昭公主醒,帝都无半句传言,一切如初。只是此后,忠亲王府,如花美眷不断。 之后,近半年里,忠亲王府夜夜笙歌,都道昭明世子为情落得醉梦生死。 每每,萧红荛听了,不动嘴,她动手。 自此,忠亲王府隔三差五美人如云,再隔三差五销声匿迹。 这日,风轻云淡,岁月闲适,忠亲王府里有美人嬉戏,轻笑如铃。 “世子爷,奴家给你倒酒。” “还有奴家。” “爷,奴家喂你。” 三五成群,女子的娇笑声中,传出男子邪魅的嗓音:“小美人,来,替爷喝了。” “爷,讨厌。” “爷,不要了。” “呵呵。” “……” 远远看去,百花齐放的后院楼亭里,美酒佳人,男子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忽然一声巨响…… “砰!” 案几碎裂,酒杯倾倒,洒了一地清香,随即,美人受惊,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这一出美酒佳肴戏妙人,就这么毁了。 萧凤歌晃着手中酒杯,抬眸,萧红荛便站在了不远处的假山石上,红衣摇动,手里握着金色的弹弓。 那弹弓还是她十二岁生辰时,他送的。 拉弓,对准,离弦…… “砰!” 萧凤歌手里的酒杯尽碎,酒洒了他一身,倒是未伤一分。这家伙,手法越发精准了,他失笑。 这下,可吓坏了萧凤歌身边环绕的小美人啊,捂着小心脏,叫得那也是娇滴滴,水嫩嫩。 萧红荛掏掏耳朵,垫脚起跳,几个纵跃便落在了楼亭里,对着傻眼的美人儿莹莹一笑:“乖乖哒,别叫哦,本宫不喜欢动嘴,喜欢。”扬手,晃了晃手里的金弹弓,懒洋洋的语气道,“动手。” 美人们大惊失色,吓白了脸,自然也不乏忸怩作态的,一美人儿小鸟依人般姿态偎进萧凤歌怀里,楚楚可怜地唤着:“世子。” 这一偎……在萧红荛的心火上浇了油:“再碰他一下,老子打断你的手。” 那美人儿吓得一个哆嗦,跌在了地上。 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萧家姑娘脸色说换就换,笑得无害:“别怕哦,人家不喜欢那些粗鲁人的法子,知道之前那些来忠亲王府伺候的姑娘现在都在哪吗?”打量着那几个失色的美人儿,她才继续说,“本宫可是费了一番心力才将她们一个一个送进敬事房双宿双飞,好生慰劳慰劳姐姐们寂寞的芳心。” 敬事房? 原来,忠亲王府那些销声匿迹的美人儿都被临昭公主送去给太监当了对食。 当下,几位美人儿便跪下了,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 萧凤歌抬眸,眸间像投进了石子,荡起涟漪沉浮,他开口,声音却格外得沉静:“十四,别胡闹。” 萧红荛冷笑:“胡闹?”眸子骤然一冷,大喝,“把这几个女人都给本宫丢去军营。” 身后,铁衣卫踌躇。 以前她也闹,耍狠,这是第一次。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看她,视线灼灼。 萧红荛不闪不躲:“诚如你刚才所说,胡闹,你若要装,我就来真的。” 她才不会死心,她只会狠心。 沉默了片刻,萧凤歌对着那些女子道:“都退下。”转身,唤她,“萧红荛。” 这是第一次,他喊她,连名带姓,近在咫尺却生疏得像隔了千山万水。 萧红荛怔了,耳边,还是他的声音,冷冷的,却有些无力,他说:“到此为止。” 第350章 番外:他认了(2) 到此为止?说得可真轻巧。 她笑了,全是讽刺:“为什么我不可以?哪怕是替代。” 那些送来忠亲王府的女子,多数是像一个人的,兜兜转转,萧凤歌还是在找容九的影子。 只是若要相像,谁又比得过她。 她啊,在妥协。 “十四。”沉默了久久,萧凤歌没有看她的眼,“这世间总有些人有些事,记了太久,念了太久,便融进了骨髓,不是不愿意剔除,只是心里放久了,若没了,人也就空了,那不是念想,是执迷,是痴魔,久而久之的习惯,若改了,我便也不是萧凤歌了。” 原来,那样情深,那样无可奈何…… 萧红荛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是,眸子,湿了。 终于,他藏了十几年的伤,剖开了,赤、裸裸得毫无保留,他拂了拂她额前的发,往进那双潮湿的眸子:“不是你不可以,是谁都不可以,你终归是你,再像也不是她,若真要替代,谁都可以,独独你不行,你可知道,这世间,我最舍不得委屈舍不得伤害的,是你,因为舍不得,所以不忍你妥协。” 她抬眸,倔强的眼,梗塞的嗓音:“若是我愿意呢?”微微扬起了头,潮湿的眸子朦胧,却没有眼泪落下,她咬着牙,字字清晰,“因为你心坎里那个人是我娘亲,所以我可以容忍,甚至庆幸是娘亲,不然,我对你只是路人甲乙丙的女儿。但是萧凤歌,你心里第二重要的女人,除了我萧十四,谁也别想占着。” 真是个倔强得叫人心疼的家伙。 她才十四岁,他怎么舍得她受这情爱的伤,那滋味,他尝过便够了。伸手,揉了揉她软软的发:“小傻瓜,你姓萧,我也姓萧。” “你撒谎!” 萧凤歌无言以对。 是啊,这理由,她怎么会信,她像她的母亲,眼里从来便没有世俗礼教,只是,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他能吗?终归还是舍不得这女孩儿如此。 “我可以不姓萧,我可以不当公主,我也不要荣华富贵,我不怕全天下指责我不懂伦常,讳乱皇族。只是凤歌儿,你可不可以看看我,我除了是容九的女儿,我还是十四。”伸手,萧红荛用小小的凉凉的手中捧着萧凤歌的脸,铮铮看着,“我只问你,你舍不得我,可有一分只是因为我,与你的小九无关。”每一个字,艰涩得像在撕扯,“哪怕是一分。” 可有…… 眼前,女孩儿泪眼婆娑,这是风清天朝的临昭公主,生来便注定无忧不羁一生的,眼泪,不适合她。 久久,萧凤歌沉默。 那个答案,他不敢想,总觉得空落落。 这夜,伊始,凉凉的。 “回来了。” 宫灯下,女孩儿连影子都是失魂落魄的,火红的裙摆都失了颜色,容浅念站在椒兰殿前,等着她走近:“怎么哭了,谁生出来的,这么没出息。” 虽这么恨铁不成钢地骂着,容浅念还是走上前,就着袖子很不温柔地擦着萧红荛连脸上的泪。 “母妃。”声音哑得不像话。 萧红荛极少这么乖巧的喊母妃,总是妖后妖后的喊,容浅念只觉得心头都软得一塌糊涂。 “嗯。”容浅念应得好像心不在焉,只是细听,声音有些许起伏。 “我能不能不姓萧?”问得小心翼翼,刚擦干的脸,泪流满面。 眼睛有些酸,容浅念就懒得翻白眼,眸子一耷:“你爹爹该伤心了。” 萧红荛仰着头,倔强的样子,声音轻得好像要散去:“我姓萧,凤歌儿怎么办?” “那么喜欢他?” 她重重点头:“嗯,比你喜欢爹爹还多,比他喜欢你还多,太喜欢太喜欢了,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才好? 容浅念想,若那人不是萧凤歌,就是绑也得把人绑来,她家孩子,能伤吗?必须抽一顿再送去她家姑娘的床头。 只是那人是萧凤歌…… 萧红荛自小便不爱哭,这夜,大概将十四年的眼泪都流尽了。 “睡下了?” 容浅念走出寝殿便看见萧凤歌站在殿外的月下,身影萧瑟。 “大概哭累了。”她抬脚,想踹他一脚,还是忍住了,“还是第一次,那丫头哭得像个孩子。” “小九。”萧凤歌轻声喊她,坐在殿门前,照不进月光,绯色的袍子黯然。 容浅念坐在他身旁,应了句。 他看她,眼里全是无力,苍白得近乎荒凉:“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看她,一如十六年前,痴缠。 容浅念想,她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情爱,那是个多伤人的玩意,玩得起便罢了,玩不起,沾了,那就是伤肝伤肺万劫不复。 她心疼,为了那孩子,还有萧凤歌,说:“若舍不得,那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护着,哪怕伤了自己哪怕负了天下人,也要毫无保留,挣扎扭捏作何,感情这玩意从来便没有分界线,黑和白之间还有个灰色地带,若是糊里糊涂能万事大吉又何必清清楚楚地伤人伤己,舍不得,很简单,那就不舍下。” 他看她,竟然恍惚了,怔了半天。 “若还想不明白,赐你一个字。”容浅念毫不客气,一脚过去,“滚。” 萧凤歌笑笑,还是风情万种的妖娆,只是有些落寞的荒凉,他念了句‘小九’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月色。 这个女子啊,没有要他一生,只是打从一开始,便误了他一生,忽然想起那日,他捧在手里长大的姑娘流泪的眼,她说:“萧凤歌,你可以执迷十六年,我也可以。” 她说:“我只问你,你舍不得我,可有一分只是因为我,与你的小九无关,哪怕是一分。” 若真执迷了十六年…… 想想,萧凤歌都觉得心疼。 一分,大概不止吧,到底有多少心疼是纯粹因为她是她,他计算不清楚,就像对容九,是执念,是习惯,对那孩子,又何尝不是习惯,本能得舍不得,便忘记了区分。 第351章 番外:他认了(3) 忽然,他想起了小小的她,软绵绵地喊着凤歌儿,想起了她说,若是糊里糊涂能万事大吉又何必清清楚楚地伤人伤己,舍不得,很简单,那就不舍下。 风月里的清清楚楚,总归是计算不清了。 天圣四十三年,七月初二,临昭公主十四岁生辰,萧容帝宴请八方,于天下前,一纸诏书,赐临昭公主容姓,御封懿致长公主,尊第一皇女之贵,免入皇谱。 天圣四十三年,七月初四,昭明世子请旨领兵南疆,镇守边关。 一年后。 这夜星辰,椒兰殿的屋顶,躺着两个身影,看着星星。 “一定要去吗?” 当年姐控娘亲控的豆腐冰山小正太已经长成了绝美的少年,大有超过天下第一美人的趋势。 萧红荛眯着眼,任风吹着脸:“嗯,红红有很重要的人要去找回来。” 萧白已经很多年不喊红红了,这骚年,越长大,越冰山了,用妖后大人的话说,高冷受有木有。 萧白坐起身,看着睡在一边的萧红荛:“会回来吗?” 萧红荛掀开眸子:“当然,不止我要回来,那个人也得回来。” 迟疑片刻,萧白问:“不能不去?” 萧红荛回得果断:“不能。” “晚点去。” 退而求其次。 “不能。” 态度死性不改。 “带我一起。” 再退而求其次。 “不能。” 继续死性不改。 萧白的俊脸有点变色了,所以说,就算长成了高冷受,骨子里照样是姐控! 俊逸的少年,抿了抿唇,语气冷冰冰:“爹爹说,等我行了成人礼,便将这天下交付与我,你若不回来,我领兵踏平南疆。” 高冷受越来越傲娇了。 萧红荛笑得合不拢嘴:“瞧瞧,我家白白长大了,越发不可爱了,可千万别让你那童养媳瞧见,不然,云曦那只蝴蝶一定会来拈你这朵小娇花。”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各种蹂躏萧白俊逸的小脸。 萧白脸都紫了,道了一句:“我去睡了。”起身就走。 诶,这是被戳到了痛楚啊,风清谁不知道素来面无表情的小殿下,只要提起黔西郡的云曦郡主,就会变脸。 所以说,小时候被非礼吃豆腐很容易留下阴影的。 萧红荛拂了拂衣袍,追上去:“和姐姐一起睡啊。” 七月的时候,南疆已经入了冬,飘起了小雪,夜里,营帐外燃起了篝火。 “世子,风清有人来找。” 萧凤歌坐在火光前,抬眸望去。 昏暗里,女子缓缓走出来,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一袭红衣,沾了风雪,长发披着,凌乱极了。 “十四。”两个字脱口就出了,手中的酒碗就那样毫无预兆的落在了地上。 她走近些,站在篝火前,对他笑:“三天前我过了十五岁的生辰。” 她十五了,长成这般英气精致的模样,踏了千山万水,寻来了南疆。 萧凤歌起身,回以一笑,往日一般美艳,揉了揉她被雪水打湿的发:“真不乖,怎么跑这么远。” 就着他的手,她蹭了蹭,继续说:“在风清,女子十五岁便及第了,是我爹爹给我绾的发,我娘亲说我可以嫁人了。” 萧凤歌怔了怔。 火光下,女子很美,笑莹莹的,脸色很白,眼睛却亮极了,她说:“凤歌儿,你娶我吧。” 他拂着她发间的手,颤了颤。 你娶我吧…… 世间有多少女子敢踏过千山万水就为了这么一句毫无保留的话。 久久,沉默。 “凤歌儿,你别赶我走。”似乎带了央求,还有讨好,萧红荛眼睛红红的,倔强却小心翼翼。 萧凤歌拢了拢女孩的衣襟:“回去吧。” 萧红荛脸色骤变:“回哪去?风清?”一把推开萧凤歌的手,她恼了,冲他吼,“萧凤歌,老娘告诉你,除非你和我一起回风清,不然我就跟着你死磕在南疆了,要我回去看你跟古筝那个男人婆在这里恩爱双双把家还,老娘给你三个字。”咬咬牙,恶狠狠大骂,“滚犊子。” 她都忍一年了,天知道她早就想杀过来了,不把萧凤歌拽回去,至少也得把古筝那个情敌摆平! 篝火下,萧红荛生气的脸红极了,瞪着眼咬着牙的模样,萧凤歌笑了,问:“你不冷吗?” 冷啊,冷死了,风清是夏天,这该死的南疆下雪,天知道她有多怕冷。萧红荛磨牙不吭声,死撑! 他看着她如此模样,笑得越发欢快,牵起她冰凉冰凉的手,搓了搓:“我的帐子里铺了暖玉。” 萧红荛愣了。 帐子? 片刻,一把抱住萧凤歌的手臂,一个劲地蹭,萧红荛笑得眉眼弯弯:“冷死我了,快把我打包带走吧。” 萧凤歌没说话,只是牵着她走出了篝火。 南疆的夜没有星子,远处的火光照着雪,有些微光,一路上她都喋喋不休。 “凤歌儿。” “……” 她喊得不厌其烦,萧凤歌没应,紧了紧手里的力道。 萧红荛笑着:“我娘亲说,这个世间,我第一个喊的便是你的名字,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萧凤歌拂去女孩头上的雪,应了句:“那时你才一岁。” “现在我十五了。” 他浅笑,将她带进了他的营帐。 十五年了,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长大了,哪里舍得她心殇,小九说,若是糊里糊涂能万事大吉又何必清清楚楚地伤人伤己,舍不得,很简单,那就不舍下。 情爱,沾了,便不能独善其身,他认了。 有些放不下的,深藏记忆里,有心不忍辜负的,挽留在岁月里,总有些要活在生命里,有些要留在生活了,就如此一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