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将错》 一 一轮夕阳,泛着红晕,在天的一际浓妆淡抹。 许若樗很喜欢这时候的天空,白灰色里嵌着丝丝红色,像一块有着层状纹理的无垠巨石,让人想起女娲补天的传说。 这些故事是她自己看来的,在福利院里有一个狭小阴暗的房间,门上挂着个早没有用处的破锁,轻轻一推就吱嘎吱嘎地开了,迎面而来的厚重灰尘呛得人说不出话来,蜘蛛网遍布在每一个肮脏的角落,更别提蟑螂早已在这里繁衍后代。虽然脏得可怕,但在许若樗眼里却是个藏有珍宝的秘密基地。 因为这里有许多书和画册,都是一些善良的好心人捐赠的,每年都有,可不知是为什么福利院的院长阿姨从不会给他们看,而是丢在这里任它们积满尘埃,被虫蚁咬蚀。 福利院定期有课程,教授她们这帮孩子最基本的汉子拼音,许若樗学得极为用心。一看到文字,她的心就静下来了。 许若樗是个孤儿,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福利院门前。在寒冷的冬天里,女婴凄惨的哭叫引来了院长,于是,许若樗就在福利院生活到现在。 然而,命运最爱捉弄世人,未来在十字路口骤然偏离原本的路线。许若樗平静简单的生活在那天之后就如阳光下的泡沫脆弱地一触即破。 那天和往常一样,普通得在时间长河里激不起一朵水花。 许若樗倚在阳台的一角,沉醉于夕阳西沉的美景,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戛然而止。她转过头,陈加宁在面前喘着粗气,许若樗觉得奇怪,等她缓过气就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走这么急干嘛?” 陈加宁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嘴里低声嘟囔两句。许若樗没听大清,“有事快说。” “院长阿姨找你。”陈加宁想起院长的嘱托,与此同时,之前站在院长身旁的一个漂亮姐姐和两个黑衣男子的身影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知何故,陈加宁总觉得他们的笑容别扭极了,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还有其他人。”紧接着她又追加了一句话,她不知道该怎样向许若樗表达那种虚无缥缈的第六感。 许若樗盯着陈加宁,她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让她更加摸不着头脑。索性也不想其他,一会儿见着院长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福利院没有和其他福利院一样建在繁华的城市,而是在城市边界临近乡村的一块空地上,据说是某集团的捐赠,也是该集团多年来提供资金支撑福利院的运转。 院长就是该集团分配过来的管理着,她岁数刚到半百,在福利院呆了许久,因她性格温和宽厚,孩子们都和她很亲近。 许若樗一进门,屋里头的人同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这才明白陈加宁的话意所指。除院长以外屋里头还有叁个从未见过的人,尤其是那个穿着打扮时尚,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会出现在福利院的人。 院长朝许若樗招手,示意她过来。许若樗垂下眉眼,压住满腔困惑走到院长旁边。 院长揽住女孩,女子仔仔细细地端详面前乖巧地依偎在院长怀里的女孩,心中大赞,不愧是老板看中的女娃,这清秀的模样,这樱桃般的小嘴,简直哪哪都长在那位的审美点上。 许若樗感觉到女子赤裸裸的火热的目光,浑身上下都被盯得不舒服,却又只能默默地忍受,直到目光移走,她才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许若樗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清晰地听见那女子对院长说:“这孩子我就带走了。” 她猛地抬起头,吃惊的目光撞进了院长的眼里。院长毫无波动,似乎早就做好了决定,她平静地将许若樗推向前,介绍道:“这是宋小姐,她家打算领养个孩子。你过去后,日子会比在这里好多的。” 简洁得没有温度的话语在许若樗心底乍起波涛。 多年后,这一天常常会溜进许若樗的梦里为非作歹。她睁不开,躲不过,任由黑暗张开无数双手拖她入地狱,恶鬼低吟,亡魂高泣,寒意在蔓延,恐惧在胆颤,小小的身子躲在记忆的最深处。 她面对着“她”,不敢直视“她”满含泪水的双眸,不能去听“她”一声声绝望的呼救。她害怕从这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里浮现出的人影依然无助胆怯,连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陌生人要走了, 黑车将载着许若樗离开了。 临走前,她扯住院长阿姨的衣袖,不愿放手,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哭着喊着企求不要带走她。 尽管院长告诉她,有人想要领养她,那家人很富有,她会有光明美好的前程。听上去是一件幸事好事,但许若樗没由来的就是害怕。或许是因为院长不明意味的复杂神情,亦或者是宋小姐戏谑的神情和黑衣人面无表情,如视死物的目光,女孩天生的敏感和多年察言观色的警觉,让她逐渐趋于绝望。 院长低头,雕塑般地站着,过了许久,终于耐心耗尽,眼神锋利地剥开她的心,狠狠地捏碎。 许若樗愣住了,手无力地滑落,她可能从来没有看清过院长,原来厌恶也会出现在她身上。 她哭干了泪水,她从院长的身后看见了陈加宁茫然无措的惊慌的脸,而她已经没有机会和朋友道别了,只能露出一个不用想就知道很难看的笑容。 许若樗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即使她年幼不知事,但她的早熟和聪慧早已在迷雾中指明了方向。 这时,身后冒出一双大手,钳住她脱力的身体,把她抱进车内,车门关上后,渐渐地,福利院消失在视野中。 作者的话:我将之前发布的删除了,这是重新定稿后的内容。很抱歉,因为自己的文笔不精,构思上出现了一点差错,所以打算修文。看过的朋友再看一遍吧,应该忘的也差不多了。另外由于前几个月备战小高考,更新的事被搁置在一边,到寒假期间会努力多更新的。如果喜欢,给个收藏和猪猪。作者会更有力量的。谢谢支持。 二 车内,空气在沉默中凝结成冰。 宋慧容和许若樗坐在后面,两人各占据一个角落。 宋慧容不动声色地透过反面镜观察女孩的情况。女孩安安静静的行为和刚才歇斯底里的哭喊大相径庭,她不得不留个心眼,要是她跳窗跑了,老板定不会饶了她的。 许若樗出神地望着车外,灵魂在天际游荡,茫然不知所归。 树影掠过,飞鸟成群,车子飞速地行驶,一会儿就到了市中心。街头商铺紧密,人们熙熙攘攘,车子一连转进好几条小道,人烟渐渐稀少,最后停在一幢富丽堂皇的房子前。 “下车吧。”宋慧容瞥了一眼,将许若樗拉下车。 直到站在这里,许若樗还是像做梦夜游,不过几个小时的工夫,一切都变了个样。她抬头看了眼太阳,再见了,她可能明天见不到你了。 许若樗和宋慧容并排前行,前面是个黑衣人,身后又跟着一个人,把她夹在中间。 进去以后,许若樗全身都处于警戒状态,太不对劲了。外表奢华的房子里面是出乎意料的简约,灰白色的墙面,中间一条大长廊,两壁挂着不知名的油画和人物肖像,每隔几米就有一盏灯火,荧荧烛光使空间蒙上一层昏黄的薄纱,神秘中带着隐隐诱惑。 越往里,许若樗走得越慢,身后的人险些就要撞上来了。她偷偷地往后看他,被发现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 逃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隐约间她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甜腻腻的,是花香吗?她猜测。突然,腿不受控制地软下,眼前一黑,身体随之倒下。 醒来的时候,许若樗睁开眼,周围是一片陌生的环境,而她正躺在这个房间内唯一的家具——一张床上。房间没有窗,没有门,只有一个狗洞大小的缝隙,被一块长木板封闭住。 无法想象,这个房间设计者的用途何其险恶。一片黑暗,一片空白,人难免会对无法预测的事情产生恐惧,许若樗不会是例外。作为一个年幼的女孩,她没有哭泣,没有叫喊,已经是有极大的勇气。她环抱住自己的腿,将头埋在腿间,似乎这样就可以驱散不安。 别墅的顶层,一个房间内,女子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支烟,饶有兴趣地盯着前面巨大的屏幕,而视频里的人就是许若樗。每个房间都装有监控,针孔大小,藏匿在墙壁的缝隙中,不知情的人难以发现。所以,女孩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女人的眼里。 “这次送来的丫头不一般啊。”穆萍轻轻吐出一口烟,眼神迷离地聚集在某个焦点,灰色的烟雾在上升中慢慢消退。 好久没有见到有趣的家伙了,醉生梦死会泯灭七情六欲,重复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让人提不起兴致。现在终于有了个调味剂,穆萍可不认为许若樗会像之前的那些小姑娘任人宰割。 哦,不,穆萍眯着眼想,也有人反抗的,不过,下场就不好描述了,不知这丫头会不会落到同一境地。穆萍忍住笑意,残忍漠然的笑意,以她人之不幸为乐,才是最大的快乐。 “她来的时候也这么镇静吗?”穆萍转过头,声音淡淡的,指尖轻轻拂动烟身,眉心一挑,媚意涌现,半抹的胸罩在白纱下摇曵,一眼可见无限风光。 身后的人却连脸都不敢抬起,深怕看错一眼就没了性命,穆萍可以随性,他们不能随意。若是许若樗在这里,一眼就会认出这两个人。他们低着头恭敬地回答:“老板,她来时……” 听完属下的回禀,穆萍的兴味淡了下去,有点失望地看了眼视频里的人,“还会哭闹啊,到底是个孩子呢。” 她挥了挥手,身后的人悄声退下。刚走到门口,穆萍出声喊住了他们,“叫宋慧容好好调教这个丫头,指不定将来我们还要靠她吃饭呢。” “是。”两人异口同声,随后关上了门。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穆萍一人秉着看好戏的心态继续盯着屏幕。 三 黑风滚①俱乐部, 地下叁层。 在绛城,黄赌毒是严禁的,不过明面上干干净净的,暗地里不知有多少非法的花样。绛城是京都,有钱人遍地都是,他们身价不扉,有豪宅有跑车有美女,左不过就这几样。玩久了,也就腻了,自然想寻点刺激的。物质需求得到满足,精神就相对匮乏了,单纯的欲望转变为变态。 于是,就有了黑风滚俱乐部的存在。 表面看去就是个私人豪宅,进去沿着长廊一直走,高度缓缓向下倾斜,到四五度倾斜的转角转弯,顺着电梯下地下叁层,这里就是物质和欲望的天堂,黑风滚俱乐部真正的地址。 来这里的人,上至六七十的老头,白发苍苍步履蹒跚还搂着娇艳的小女人,下至十几岁的公子哥儿和大胸大屁股的熟女打情骂俏。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有钱有势。这两个条件得同时满足,光有钱或光有势都够不着入会门槛。有了普通会员,自然有vip会员。vip会员可以享受更多范围的自由,俱乐部会满足这类会员的特殊要求。 赤血色的恢弘门扁上刻着红花石蕊②的图案,两根矗立的黑柱上蛇影盘卧,用英文写下铭文③: Through me the way into the world of endless joy . (通过我进入无尽欢愉的世界) Through me the way into the pit of lust. (通过我进入欲火燃烧的深坑) Through me the way among a race forsaken.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Through me the way into the eternal and still kingdom. (通过我进入永恒静止的国度) 灯火常明,觥筹交错,衣鲜亮丽的男人,袒裼裸裎的女人,笑语间迷糊了人与人的界限,情欲升腾,甚至有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去衣服,沉浸于酣畅淋漓的性爱。 没有羞耻,没有尊严,人全凭心中的野兽支配行动,动作间也是野兽般凶残地大开大合。痛感被欢愉掩盖,激情在高潮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唇齿相依,水乳相融。不谈感情,只是金钱的交易。 人人都是戏子,无人不是婊子。 穆萍背靠吧台,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仰头喝下,烈酒灼喉,加了冰块爽得更刺激。酒水沿着下巴往下,一直流入乳沟,在灯光下隐约可见,看得人两眼发亮,恨不得亲自吮吸那几滴甘露。 穆萍将那些人饿狼似的目光尽收眼底,毫不在意,V型领口敞得特开,乳房大得藏不住,羞涩地露出半张脸。 穆萍朝一个男人招了招手,暧昧地笑着,文质彬彬的男人一愣,不自觉地环顾四周,回头用手指着自己。穆萍挑逗似的点头,男人得到示意,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径直朝她走去。 穆萍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男人被迫双腿微曲,她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男人笑得更开怀了。 穆萍一脚脱下高根鞋,皙白的长腿蹭在男人下身,渐渐往上移动,至腰间,脚尖微微一勾。男人小腹紧缩,心跳骤然加快,淡淡的酒精味还萦绕在两人之间,就像催情的毒药,身体开始莫名的燥热,眸色也浓重了几分。 就在气氛快要变质的时候,一个匆忙的身影来到穆萍身边,无视男人一副好事被打断的尴尬不快的脸色,轻声说:“老板,有人找您。” 穆萍微微点头,然后摸了摸男人的胸膛,娇滴滴地道歉,说:“对不起啊,我还有事,下次吧。”她迅速穿上鞋,跟着离去。 这声音听得男人骨头都酥了大半,哪里还有什么郁气。手抚上自己的胸,感受那一刹那的火热,回味无穷。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穆老板可不是那么容易跟人上床的。 男人不甘不愿地看着女人妖艳的背影,不过,他立刻就和别的女人勾搭上了。都是寻欢作乐的,哪里还管乐子是哪个。 在这里,文质彬彬等同于衣冠禽兽。 话说,穆萍急急忙忙地赶回自己房间,却看见叶幼钦坐在里头抽烟。一进门,就是一股子烟味。她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把你的烟给我灭了,不是说过不准在我房间抽烟的吗?” 叶幼钦拿着烟的手一顿,依旧我行我素地放在嘴里大大地抽了一口,冷笑道:“呵,穆萍,你这人真是奇怪。明明闻不得烟味,自己却爱抽烟。难不成你抽烟的时候鼻子就暂时性的失灵了,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叶幼钦和穆萍自幼相识,说话自然不会客气。准确来说,他俩还算的上是堂兄妹。叶家是商贾,叶幼钦的父亲白手起家,用了叁十多年打下一片江山,成了当地赫赫有名的大资本家。 后来,叶父意识到光有钱在京都是难以扎根的,想找个有权势的大户联姻。叶幼钦最小的姑姑就是这样在长兄的安排下嫁到了世代在中央做大官的穆家。 家族联姻,往往夫妻间都没什么感情基础,偏偏因着利益离都离不了,只能彼此死耗着。 穆萍的父母就是这样一对夫妻,早已貌合神离,因为义务生下穆萍后两人就各过各的日子,父亲找二奶,母亲包鸭子。见了面就冷着脸敷衍一句,从不会同时出现在家里。 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穆萍和保姆,即使是晚上,他们两个也不一定会回家。穆萍作为两人唯一的孩子,就是再不喜欢彼此,对女儿都是不差的。 大把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全花在穆萍身上,穆萍也不用担心会凭空冒出个私生子或私生女来和她争家产,叶穆两家在联姻时就签下合约,夫妻双方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但绝不允许留下非对方的子女。 但是,立下合约就总会有人打破合约。 而违背承诺的是穆萍的母亲,穆萍至今还记得她的母亲,那个雍容富贵却神情冷漠的女人脸上第一次有了感情,她跪在舅舅面前,红着眼哭求他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父亲站在一旁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那个已经成型的孩子,她的母亲拼命地掩藏这件事情,被家人发现时已经七个月了,却还是无情地用强行引产的方式分离了母子。 穆萍永远忘不了那时母亲无望至死的表情,苍白得不像活人该有的。 也因此,母亲身体大受重创,被长兄遣送出国幽禁。至于那个男孩,不用想,即使他还活着,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是死。叶穆两家没有人会容得下他的存在。 经历这些,长大后的穆萍遗传了母亲的美貌,继承了父亲的风流和毒辣。要不然她也不会凭一己之力成功创办了黑风滚俱乐部,拉拢如此多的权贵。 “行了,你抽就抽吧,看在你是我堂哥的份上。要是别人,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穆萍白了叶幼钦一眼,恶狠狠地说。 “话别说那么满,要是今天在这的是那位,你敢把这话说出来吗?我看你也就欺负得了我而已。” 穆萍被怼了回去,难得保持沉默。叶幼钦一提到那位,她突然想起了那位交给她办的事。 “喂,叶幼钦,他什么时候过来啊?”她问。 “怎么了?有啥事?他可是个大忙人。” “他要的人我弄到了。” “哦……”叶幼钦拉长了调子,两人心知肚明,对视一笑。 注:①取自但丁《神曲》第二狱黑风谷(淫欲)和第四狱滚石(贪婪) ②又名“彼岸花”“曼珠沙华” ③改编自但丁《神曲》地狱之门铭文 四 大概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依旧没有人出现,许若樗还在那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 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她捂住耳朵装作自己听不见,但全身细胞都在叫喊,甚至因为太过安静,饥饿的感受更加明显。 她一边忍受对食物的渴望一边担惊受怕,静谧的黑暗让人绝望,分不出现实和梦境。 再这样无动于衷地待下去,许若樗早晚会发疯。她的意志难以消磨,她相信,一定会有人来的。 如果她死了,那些人何必大费周章地将她从福利院带到这里,还是打着领养的幌子。 隐约间,她竖起耳朵,微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有人抽出木板,一束光照进来。许若樗蜷缩着身体,远远地盯着地板上的光影,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门外的人似乎故意跟她较劲,最后,还是许若樗先打破沉默,“你们想干什么?放我出去。” 女孩极其平静的声音让门外的穆萍有些意外,虽然平静之下仍能听得出颤意,但还是值得钦佩的。 穆萍咂咂嘴,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扪心自问,就冲着这丫头的心理素质,就足以秒杀绝大多数人,她还挺喜欢她的,要不是先生要,还真有点舍不得将那些个龌龊的手段使在她身上。 “将她带出来。” 许若樗见到穆萍的第一眼,心头一震,她从没见过美得像山间妖灵的女子,一举一动都是旁人学不出来的风情。 红衣罩体,酥胸如玉,红唇微张,大胆暴露的穿着让人望而却步,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娇媚的美人。 不过,许若樗并没有掉以轻心,不是有句话叫“越美的女人越危险”,直觉告诉她穆萍就是个危险的人物。 她警惕地看着穆萍,穆萍很不喜欢这种冰凉的眼神,总让她想起她的母亲看她时的眼神,一样冷得她恶意丛生。 穆萍走上前,单手掐住女孩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小丫头,别这么仇视我。本来我还有点心软,现在我只想看着你哭。” 穆萍纤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蛋,被她触碰过的地方泛起一阵凉意,就像是没有温度的蛇在身上蠕动,引起她胃里突然涌出的恶寒。 许若樗被蒙上黑布,不知走了多久,押着她的人停了下来,随之响起的是关门声。 她看不见,幽暗封闭的密室中,女孩被皮质的束缚带固定在椅子上,极度的束缚和黑暗的遮蔽都令她惊恐。许若樗试图扭动手腕和双脚,奈何带子固得太紧,根本不可能挣脱开。 她大喊大叫,入耳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许是嫌她太闹,过了一会儿,一个圆圆的东西被强行塞进她的小嘴里,支支吾吾地发不出声音,偶尔从缝隙中溜出来,像小猫的呜咽声,可怜极了。 穆萍透过玻璃窗,一言不发地看着即将到来的场面。 胡乱扭动的头被人捏住双颊强迫转向某个方向,与此同时,她感觉身上一凉,衣服被褪在腰间,之前进来的时候,许若樗被迫换上了一件薄吊带裙,现在就体现出它的意义。 冰凉的束缚带紧贴肌肤,突然,“咔哒”一声,许若樗疼得眉头紧皱,五官扭曲,本能地大喊,偏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强烈的电流通过束缚带上的贴片传遍全身,疼痛感一波又一波地席卷而来。该电击并不是一般的电击,输出的是中频电流,除了对神经产生直接性刺激以外,不会伤害身体的其它部分。在国内外,中频电击大都用于罪犯审问和毒瘾治疗。① 电流被释放的那一刻,许若樗只觉浑身都被钢针刺入一般,忍不住地发颤。有那么一刻,大脑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想法,仿佛已经停止运作。就这样电击足足进行了半小时才停止。 口塞被拿走,黑布被撤下,许若樗目光呆滞,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余颤,泪水后知后觉地流下。她看见了玻璃窗另一头的穆萍,可想而知,她就是这场恶行的操纵者。 又一轮电击开始,这一次惨叫声不绝于耳,“啊啊啊,停下来,啊,求你了。”许若樗认命地闭上了眼,等待电击的停止。 两轮调教下来,许若樗已经没有力气呼吸了,瘫在椅子上,手脚重获自由,却无力地耷拉在一旁。 门再一次被打开,两叁个女人蒙着脸鱼贯而出,她无能为力地看着她们剥下自己的裙子,叁四只手在身上游动,很快就空无一物。 许若樗打了个寒颤,赤裸的身体在空气中逐渐冷却。她不由自主地想抱住上身,遮住羞耻的部位。可她们没有给她这个权利。 按下开关, 椅子渐渐放平,抬头,只能看见头顶上的白色天花板。过了不知多久,身上的动作才停止。 临走时,她们喂她吃了一粒未名物。随后,她的眼皮沉重地垂下,意识模糊,归于虚无。 浮山菩园,铁门森冷,棱角尖锐高高刺入湛湛青天,绞碎悠悠白云。 菩园外,保镖定时巡逻,轮流换岗,戒备森严。这一带是京都有名的景滇别墅群,住在里头的人都是高官富豪,保密性极高,最重要的是单靠钱是买不到的,这里不接受明星或外地的富人。 菩院内, 绿柳周垂,山石点缀,种满奇花异卉。 凉亭下坐了个男人,他穿着白色衬衫,质地柔软考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左手的衬衫袖口向上挽起少许,隐隐可见一串黑色的刺青。他眉目清秀,握着古籍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腹却有一层不合时宜的老茧,给人神秘感。 “先生。”声音有点小心翼翼,生怕打扰到他而令他不愉。 “怎么了?”徐之远的目光停在书上,声音有些软,清朗又温和。 姜宁海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真的不是亿点点。 不提身份、地位、阶级、财富的客观差距,就拿他家先生和自己相比,同样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先生还是像年轻时那样英俊潇洒,儒雅斯文,而他,皱纹悄悄地爬上脸,岁月的沧桑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印记,对先生却格外优厚,几乎找不到一点痕迹。 脑海里想的是这个,嘴巴说的又是别的。 “黑风滚的穆老板打电话过来,说您要的人已经在她那了,问您今晚要不要去见她。”他递过来一张照片。 闻言,徐之远抬起头,接过。 照片上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一堆孩子中间依旧醒目,长相不单出众,还胜在耐看,笑容灿烂,眼里闪烁的是夜空的星子,背着阳光,好像是天堂降落在人间的天使,纯洁善良,一切美好的词语都可以形容。 那天,在一迭的资料中,他随手翻了翻,唯独停在有她的一页。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许若樗,璀璨夺目的笑容一眼就震撼住他。 他亲手圈起这叁个字,女孩就被归属于他的所有物,心中的恶鬼觉醒,迫不及待地拥有她。 墨滴落在纸上,慢慢晕开,仿若命运之轮暗自启动。 徐之远、许若樗。 一生孽缘从落笔的那一刻起, 是死结。 纵死亦不断。 注:①来自百度 五 徐之远推门而入,宽敞而又华丽的房间内,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身上单薄的被子堪槛遮住上身,两条细长的小腿在床上无意识地扭动。 许若樗紧闭的双眼因为药力难以睁开,脑袋不时移动着,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微红的脸上胀出汗水,嘴里时不时发出小猫般低微的呻吟。渐渐地,呻吟声变大,又多了几分哭音。 徐之远走过去,坐在床畔,大手落在女孩湿润的眼角,眼泪落在指尖,被他轻轻抹去,剩余的泪水留下来,浸入身下的白床单,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手逐渐移动,直至摸清女孩脸的轮廓。 许苦樗感觉到靠在脸上的冷源,贪婪地汲取她此刻最需要的凉意,想缓解不知缘由的热度,有一个大火炉藏在身体里,即将面临爆炸的危险。而这一切,许若樗并不知道,她只是本能地将脸偏向那一侧,半张脸被大手被动包住。 房间里寂静得可怕,只有那接连起伏的呻吟。徐之远听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耳力在这时达到最灵的效果。 他拉开被子,赤裸雪白的娇躯暴露在面前,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火热地端详这副尚未成熟的青涩身体,明明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得没几两肉,却依然有着不一样的诱惑。 他压了上去,女孩的黑发凌乱地散在身后,强硬地啄食这张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樱桃小嘴。他眯起眼,一口不足以满足,用的劲更大了些,女孩吃痛,张开了口,一条灵活的舌头趁机而入,搅乱一方清泉。 长久的轻吻让许若樗喘不过气来,人在窒息的本能下开始挣扎,但比不过徐之远的力气,被牢牢地禁铟住,一动不动地任他处置。 徐之运的一只手往下,从胸间的空隙而下,游过肚皮,来到大腿的内缘,丝丝痒意折磨得许若樗的痛楚加剧,她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难受得厉害。偏偏嘴巴被吻封锁,偶尔从缝隙中泄出几声短促的呜咽。 徐之远对她的渴望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快膨胀,真的太渴望她了。他想要她已经好几年了,虽然期间也有过别的女孩,但无一人能比过身下人的美妙滋味。 即使只品尝了一点点,就好像被下了蛊虫,犯下愔,也可以想象一口吞下时其中情趣定然妙不可言。 徐若樗被压在床上,理智还未回炉,朦朦胧胧间被一股侵路气息包围,令她在混沌的意识状态下仍感到恐惧。 男人的手调皮地在大腿间敏感的嫩肉上来回摩挲,试探着朝里面悄悄转移。稍一用力,许若樗就发出痛苦又压抑的喘声。 “啊……嗨……”手指在里面来回搅动,在禁忌的边缘轻轻触碰,却足以让女孩刺激得喷出一股清泉,湿哒哒地粘在男人的手指上。 徐之远惊讶地看着指尖的湿水,转而兴奋地盯着泉口,希望能留下更多。果然,在他目光的激励下,和切身实际的努力下,又一股泉水涌出。 他心中感叹,这次的丫头不一般呀。 以前的那些就算用了药,也要下好几次才有点效果。这个初次尝试情欲就有如此反应,以后若加以好好调教,定能让男人欲仙欲死。 徐之远已经在脑海里浮现出千百种姿势,他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扶住欲望直直地闯进圣地。 “啊!”许若樗惨烈的叫声让徐之远皱起了眉头,虽有不快,但到底还是怜惜女孩的青涩稚嫩,毕竟许若樗的年岁做他的女儿都绰绰有余。 他用手臂撑起身子,强忍着一冲到底的欲望,停在半腰间,看着身下仰着脖子颤抖着身子的女孩。 女孩头发全部湿透,眉目紧紧锁成一个川字,冷汗从额头滚滚而下。白嫩的脸蛋此时白得不像人样,隐隐可见细微的血管。本来就身材娇弱,现在看上去更是楚楚可怜。 徐之远虽然禽兽,有着为一般人不耻的爱好。也许,有钱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病态。情感的缺失,人性的冷漠,金钱的欲望将良知侵蚀得面目全非,但幸好,他还是有一点渣子被遗忘在某个角落。而现在,着这微不足道的渣子发挥它仅存的价值。 徐之远喘着粗气,胸口不可控制地起伏,用尽自己全部都理智让欲望暂时性地停止增长。 他俯下身子,不断地轻吻女孩的脸颊,缓解她的不安和痛苦。 过了一会儿,许若樗的脸色有所缓和,恢复之前的潮红,仔细看红得更深了。 六 徐之远自认为忍到极致,浅尝止渴满足不了他,咬咬牙,不看身下的女孩,直直地插进去。 随着巨大的力量的冲击,许若樗整个人都被一把大刀劈开身子,砍在女人最脆弱的部位,腰身霍然一挺,尖叫声连连“啊,啊,疼啊”。 “咔哒”一声,灯消失了,混乱淫靡的氛围在男女喘息中被渲染得淋漓尽致。 也许是连月亮都对黑暗中的美景好奇得很,于是,透过薄薄的月色,一个强健的男子压在一个娇小的女子身上,两具如蛇般交缠的身体,紧紧地相伴相依。肉体交相拍打,若隐若现的巨棒来来回回地抽动,每一下都带着“滴答”的伴乐,丝状的黏稠物反射出银色的光泽。 一夜,床不能停止地震动着,“啊……哈……”声音由忍耐渐渐肆意,由青涩渐渐沙哑。 也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许若樗乘坐着一辆无限运转的海盗船,在波涛汹涌中摇摆。 这突如其来的强力侵犯,毫无节制的索取和占有,让即使神志不清的女孩下意识里想摆脱,想挣扎,想逃离身上的恶魔,但是,她无能为力。 漫长的时间在流逝,终究还是会停止。这时候,女孩的嗓子就像被火灼烧过,迫切需要甘泉的滋润。 她伸出了手一只手,小手在空气里虚虚一抓,仿佛有一根稻草能救她。又是一个猛击,许若樗颤动了一下,手无力地垂落,眼眶里未落的泪珠在手碰到床单的那一刻流出。 耳畔是女孩痛苦的泣音,徐之远却没什么同情心,之前的一丢丢在欲火的燃烧下化为灰烟。 相反,许若樗哭得越绝望,他心里头越是激动。他忘记了许若樗还是初夜,遵循内心最原始的渴求,一个劲的占有她。 到最后,连微弱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许若樗有一下没一下地喘着气。 垂眸,映入眼帘的是遍布青红痕迹的躯体,嘴唇的一角破了道口子,不知道在做爱时徐之远轻吻过头,还是女孩因为疼痛难忍自己咬破的。 总之,此刻的女孩紧闭双眼,沉睡于空白的梦境。他硕大的肉茎仍然插在腿心,露出来的一部分上还淌着新鲜的汁液。 双腿大开,时不时地抽搐,即使徐之远将肉茎拔了出来,女孩的腿也难以合拢。徐之远眼睁睁地盯着一股水从洞里涌出来,立刻弄湿了床单,足足流了五分钟。手轻轻抹上去,黏糊糊的,还有点温度。 任哪个男人看到这副场面,谁都做不了真君子,更别提徐之远这个非君子呢。 他此刻就只想再来一次,最好来点其他的。不过他心里也晓得,若是他真的再来一次,就是半次,保不准这女孩就要死在他手上。 当然,徐之远早就是心狠手辣的典范,从小就在金字塔顶端指点江山,摸透了这一帮人的游戏规则,也见惯了金钱权势下的白骨遍野。 他享受着锦锈繁华的诱惑,也绝不会惧怕其背后的肮脏混乱。 实话说,这么多年,被他们那帮人玩死的女人、女孩还少吗? 黑风滚俱乐部不就是靠着用这些女人、女孩的身子获得大顾客的支持才久立不衰,赚得个满盆。吸毒卖粉碰不得,女色还玩不了吗? 徐之远披上一件外套,嘴里匀着烟,手臂上的黑色刺青直到现在才显露出本应有的野性。 他沉默地盯着床上的女孩,久久地,而床上的女孩依然没有生气地昏睡,一刻钟后,他起身,烟随手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 徐之远抚身抱起女孩,掂了掂分量,没想到这么轻。女孩安静地靠在他胸前,一点都没意识到他就是前一刻还在侵犯她的人。 徐之远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有点在意这个女孩,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体很令他满意吗? 他替许若樗稍微清理了下身子,就将她仍然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门关上,留下的是死寂。 七 许若樗醒来时,睁眼所见仍是晦暗,慢慢地,昏黄的灯光将她的理智照清。 一张巨大的木质的床,许若樗浑身赤裸地躺在上面,两手两腿都被束缚住,绑成“大”字。 许是房间内开了暖气,许若樗并不觉得寒冷,可当她意识到此时被迫摆出的羞耻模样时,她的心彻底跌落深渊,透彻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单纯的孩子啊,从未有人教过她什么是“性”,什么又是“性侵”。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上苍会将不幸挥霍给她。 然而世上许多事本就不讲道理,在你形成生命的那一瞬间,命运就已经成定论。接下来你走的每一步路,你的每一次挣扎,你每一次自认为自己是在逆天改命的胜利,不过都是在他人的掌心玩转,即使神通广大如孙悟空,也跳不出如来佛的五指,何况你我只是凡间一浮尘,盛世一基石。 在徐之远的一番索取后,许若樗白嫩的身体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痕迹,青一块紫一块,下身火辣辣痛得厉害,还时不时顺着腿两侧流下凉凉的液体。 这种感觉在两腿大张的时候更加明显,而她只能一动不动地在煎熬中感受着。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冒了出来,“小丫头,滋味怎么样?” 许若樗不知道穆萍在这里看了多久,她的嘴里塞了口球,无法言语。 穆萍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她自顾自地说:“小丫头,你是叫许若樗吧。这名字还真不错,挺有诗情画意的。不过,以后这名字你就不能用了。咱们这儿的姑娘都不能用真名。我给你想个新名字吧。” 穆萍头一弯,装作思索一番,“我们这里已经有嘉嘉,瑶瑶,凝凝了,你就叫言言吧,看你不大会说话,以后对着客人可不能这样内向啊。” 穆萍走到床前,在床的一侧坐了下来,女孩转过头和她对视。 穆萍笑容满面,娇艳的脸庞落在许若樗眼里不过是一朵食人花。你若轻信她,必然被她啃食得连肥料都做不成。 恶狼獠牙,落入狼群的羊要想在此生存,是无可奈何变成他们的盘中餐,还是脱胎换骨,抛弃羊的外皮,成为狼群的一员呢? 这个问题,穆萍很期待女孩上交的答卷。 修长的手指划过女孩身体的每一寸领土,渐渐沾上了变干的黏液,拿去口球,许若樗迫不及待地大吸气。游走的手指俏皮地忽缓忽急,忽重忽轻,轻微的娇吟不由自主地滑落。 刚刚经历完一场情事,尚未开发过的身体一下子完成从少女到女人的转变。在穆萍接二连叁的挑逗下,原本就未消散的情意一下子被勾得欲罢不能。 许若樗难耐地呻吟,双手揪住床单,细微的肩膀一耸一耸,花穴里汩汩清泉在穆萍的眼皮子底下流淌。腿摩擦着细绳,不需多少力气就留下几道红痕。 穆萍朝外头喊了句:“进来吧。” 随后,门打开,出现了一个秀气的男人。他似乎刚刚洗好澡,一丝不挂的上身随手用一块白毛巾披着。 穆萍附在许若樗耳畔,“好好享受吧。”她招招手,男人顺从地过去了,穆萍站起身,经过男人时在他的腰上揉了一把,男人身体一僵又迅速放松下来,任凭穆萍占便宜。 穆萍拍拍他的肩,力道虽轻,话里的意味却重,“忍住了,不能进去哦。”说完,轻笑着转身就走了。 等穆萍出去后,陈源景默默地看着床上欲火焚身,痛不堪言的女孩。又一个无辜的人被拖入地狱,这些年在黑风滚,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他即将要做的事情。 他怜悯地抚摸女孩的脸,多么年幼的孩子,在同年龄的其他孩子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而她就要被一个又一个肮脏的男人所触碰,包括陈源景在内。 陈源景低声说了两个字:“畜生。”然后他就放下对女孩的同情,扯掉毛巾,露出精瘦的身体,后背隐隐可见好几条鞭痕。 在这里,谁也不配同情怜悯谁,因为,他们都是有钱人的玩物。 在这里,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陈源景爬上床,许若樗大张的腿将他包住。他直视女孩光溜溜的身体,也听见了轻轻流淌的水声。 他喉咙发涩,眼底越发深幽灼热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浑圆椒乳,小巧玲珑,一双大手毫不犹豫地握上来。 “唔······”许若樗克制不住地叫出声来,此刻,脱离了药效,她的意志完全清醒。正是因为太过清醒,许若樗看清了伏在她身上的男子,眼底的乞求险些让陈源景动摇,“不要啊,不要。” 陈景源用力拉扯乳尖,惩罚她的拒绝。抓拢,揉捏,幅度大得引起一阵疼痛。 许若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彻底放纵自己沉迷于未知的快感,再怎么紧闭也阻止不了泪水的滴落。 在陈源景的努力下,一会儿指腹对捏,一会儿掌心虚握扣住奶子,用力挤压,原本小小的乳尖被他的几番按压下变得充血通红,乳尖硬得像小石子。 许若樗蜷缩着脚尖,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她眼尾含泪,朦胧纯真的目光和粉嫩的奶子,不停流出的液体同时冲击着陈源景的视听觉。 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把持住,陈源景紧贴许若樗的身体,薄唇轻轻含住女孩的乳尖,细细密密地舔舐,湿润的舌头沿着乳晕扫过一遍,嘴唇抿了抿乳果,最后,舌头拉扯着乳果,一口将大半个乳吞入口中,浸润在温热的口腔中,像孩子吮吸奶水,饥渴难耐,舌根阖动。 许若樗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软成一滩水。微微向前挺胸,奶子被陈源景吞得更多了。 作者有话说:数据太过惨淡 ,哎,写得好寂寞,有什么写的不好的地方欢迎指教啊。 八 陈源景津津有味地吃着女孩的胸,渐渐地,他不再满足于小小的胸,从胸到肚脐,再沿着大腿两侧而下,他亲吻着许若樗的小脚丫,当男人炽热的唇落在敏感的脚底,许若樗浑身紧绷,难耐地扭动着,发出喵咪一样的叫声,叫得男人心痒痒。 不过,再怎么情动,陈源景也不敢真的放纵自己占有女孩。他清楚,穆萍需要自己做的是彻底击溃许若樗的心里防线,让她乖巧地任命。 所以,欲望在天堂口蠢蠢欲动, 却迟迟不敢进去。 这样一想,陈源景的欲望淡了下来,雪白夹杂着红痕,刺眼得很。他直起上身,低低沉沉地笑,然后面无表情地骂了句:“婊子。”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许若樗的耳朵里。 她睁开眼睛,目光盯着天花板,死死地咬着唇,才不破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他骂的一点都没错,她早就被人糟蹋了,一个女孩连自己的清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可是,这不是她自愿的啊,她也想清清白白地活在世上。 委屈的泪水静静地融化在心里。 陈源景一边用手揉玩着许若樗腿心滴着水的花园,一边将手指浸润在里面,浸泡了一会儿再拿出来,湿漉漉的指尖挂着粘稠的银丝,最后掐着她的嘴将指尖舔干净。 液体无色无味,可许若樗仍是恶心地干呕,她麻木地咽下自己的液体,随后闭上眼睛,再也不肯看着男人的羞辱和自己的无能为力。 或许,她还不如死了。 但,凭什么?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恨意贯穿她的心胸,心里的那个她在呐喊:这个世界上,无辜的人被拖进深渊,恶人在狂欢,在欢迎同类的到来。明明都是拜恶人所赐,而她深深地陷入沼泽地,一不留神就要命丧黄泉。凭什么恶人活得快乐潇洒,而她就要绝望至死。 不,她不甘心。 要死也是他们去死。 许久沉寂之后,许若樗猛地睁眼,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平静的神色似乎接受了命运的玩弄,可若细看那双清澈得看不见尽头的眼睛,风平浪静之下是未知的波涛汹涌。 埋头的陈源景没有看见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笑不见底,无端诡异。 一小时后。 陈源景拿起毛巾,裹在身上,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那一刻,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孩,低声地留下一句:“对不起。” 女孩还是一动不动,陈源景自嘲一笑,推门离开。 再一次,在凌辱后,施暴者潇洒离去,受害者默不作声。 许若樗神情恍惚,“咔哒”一声,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抬头看去,宋慧容用钥匙打开了她手上和脚上的镣铐。 “为什么?”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可许若樗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宋慧容一愣,拿着钥匙的手停在半空,良久,她笑出了声,装傻充愣,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没什么。” 许若樗撑起半边身体,想要下床,但浑身酥软,陡然无力,险些跌倒在地。宋慧容连忙抓住她,许若樗跌在她身上,在宋慧容的搀扶下,许若樗走进卫生间。 她转过身,“啪嗒”地反锁住门。 许若樗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哗哗”地响起,她无力地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两眼无神地落在某处。热气氤氲出泪水,在狭小的空间内自由蒸发。 她两手紧紧地抱住自己,头埋在膝盖里,压抑的喘息声掩盖在水声中。 哭了许久,许若樗用光了全部力气,想要把此生的泪水挥洒尽。 她无所掩饰,无所畏惧。 活下去,哪怕一生背负耻辱。 等了好久,宋慧容几乎打算喊人破门而进的时候,门开了,许若樗神色苍白地看着宋慧容,复杂暗沉的目光回视她。 “以后你就忘了自己,黑风滚只有言言这个人。”宋慧容轻描淡写道。 女孩不做声。 “记住了吗?”宋慧容加重语气。 “记住了。”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来看看,你喜欢哪件?一会儿我带你去认识认识人。” 宋慧容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全都是半透不透的,什么颜色都有,但再怎么好看也不适合一个十叁岁的小孩穿。她随意地翻了几件,手指停落在一件红色的吊带连衣裙。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宋慧容挑的衣服过于性感,鲜艳的颜色,露背的设计,更何况此时许若樗身上还有欢爱后的痕迹。如此不加掩饰地显露,意欲何为呢。 许若樗冷眼旁观,像个木头杵在那里,任宋慧容给她挑衣服,穿衣服。当宋慧容拉她坐在梳妆台前,涂上口红,抹上腮红、眼影,活脱脱像个芭比娃娃。 “真漂亮。” 门一开,惊呼声乍起。 “宋姐姐,你怎么才来啊?我们等的花儿都谢了。” “就是啊,姐姐。” “呵呵,要罚酒的。” ······ 宋慧容笑眯眯地接过递来的酒杯,立马有人拿着一整瓶的红酒倒进去,“哎呦呦,太多了,都满了。” “没事,宋姐酒量那么好,一杯怕什么。”有人插嘴。 许若樗小小的身体躲在宋慧容身后,被眼前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吓得变了脸色。 这些人都和她一样吗? 为什么她们那么快乐? 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许若樗,惊讶道:“这就是咱们新来的妹妹吗?好小啊。”她们一帮人把许若樗围住,好奇的、了然的、怜悯的、讥笑的······不同的目光全都落在一处,烫得许若樗不断低下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她们烦人的笑声。 宋慧容一杯酒下肚,推开了围在身边的女人,嗔怪道:“瞧瞧,把人小姑娘吓坏了。”一把拉过人群中央的许若樗,将她推在自己面前,宣布说:“这是言言,以后也是你们的姐妹。提醒一下,莫要仗着人家年纪小就欺负她,小心老板饶不了你们。” 宋慧容环视周围的女人,她们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低下头,朝许若樗一笑。 新年快乐! 九 第九章 “怎么会呢?这么可人的妹妹我们疼她还来不及呢。”先前给宋慧容倒酒的女人,接话说,“来,言言,到姐姐这里来。” 她朝许若樗招手,许若樗下意识地抬头看宋慧容,得到她的点头后,许若樗才走过去,刚刚走到她前面,女人快步上前一把搂住女孩。她的头被女人的手紧紧地扣在胸前,力度大得不正常,许若樗的眉毛皱成一道痛苦的曲线,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偏偏那女人还不放手。 就在许若樗打算喊起来时,女人松开了手,一脸歉意,“言言,你没事吧,我太喜欢你了,一时有点激动。” 话说的冠冕堂皇,但许若樗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暗光。许若樗深吸一口气,臭女人,敢暗算她。她今天暂且咽下这口气,来日方长呢。 她撩起眼皮,浅浅地笑了下,闷闷地回答:“没关系,姐姐。”说完,又低下头,笑容瞬间消失,幽幽的目光落在地板上一动不动,恶意能够戳出洞来。 房间里的其她人都带着善意的笑容,回味刚才的一幕,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怎会看不出女人是在给新来的人一个下马威。就算你是老板看上的人又如何,左不过和她们一样都是男人身下的玩物罢了。 或许,她们并不是在厌恶一个孩子,孩子是世间最完美无瑕的艺术品,尤其是对她们这帮明面上是小姐,实际上就是最令世人所不耻的妓女。 越是深陷泥沼泽的人,越向往青天白日。 在黑风滚,有一条禁令就是绝不能怀上顾客的孩子。 违反者,死。 白纸黑字不能让人胆寒,于是,几年前,她们中的一员跟着一个富人跟了好几年,自以为富人爱她,也可能是想借此摆脱黑风滚,逃出地狱。她在欢好后偷偷地将事后药吐掉,多次以后怀上了孩子。那个富人知道后,怒不可赦,他家里有老婆孩子,外头也包养二奶叁奶,私生子也不少。放着干干净净的女人和孩子不要,要她这种千人骑万人插的贱货吗。 那一天,穆萍把黑风滚所有的妓女都招到一个房间内,透过玻璃亲眼见着那个犯忌的女人受罚。 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冲破房顶,钻进她们每个人的心底。女人被剥光衣服,两边站着大汉,穆萍一声令下,左一个巴掌,右一个巴掌,女人的头只能无助地晃动着。很快,她的脸上就密密麻麻的全是针孔大小的小洞,血慢慢地流出来,像是涂上了红颜料。这不是一般的掌脸,施刑人员手上套着一个类似手套的东西,但是材质较硬,即使是打几个小时,手也不会痛,而且在手套上面有一个个小小的刺,很短,大概只有几毫米。 打了半小时,穆萍从桌子上拿起一碗黑不溜秋的液体,撑开女人的嘴直接倒进去,女人来不及吞咽,液体顺着嘴角流下,由于过急、过快,导致声门关闭不全,使喝的液体进到气管,女人呛得脸色苍白。 “老,老板,我,错了。”女人喘着粗气,拼命地呼吸,掐着喉咙咳嗽。 穆萍耸耸肩,惊讶极了,“别急,你既然有胆子不把我的规矩放在眼里,那自然也有胆子接受惩罚。放心,相信自己,你会挺过去的。” 她走上前,拍拍女人的肩,女人惊恐地瞪着穆萍,“不,不要啊。” 她试图去抓穆萍的衣服,还没碰到就被一旁的大汉踢了一脚。她吃痛,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目光依然追随穆萍的背影。 她在黑风滚呆了近十年,自然知道穆萍的真实性情。她做事说一不二,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喜欢看着人慢慢地、受尽折磨地死去。 她也晓得,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 药效开始发作了,是黑风滚独有的春药——莺啼笑,专治那些不听话的小姐,用一点点就能让女人欲求不满,和男人云雨一番方解,何况是一碗呢。 熟悉的燥热从肚子里向四周迅速扩散,身体渐渐变色,从嫩粉转变为朱红,就像一只在锅子里煮着的螃蟹。女人情不自禁地扭动身躯,手逐渐向下,抚摸大腿两侧的嫩肉,腿间液体“哗啦啦”地流淌,如千米之高的瀑布,直冲而下。 女人轻颤着头,备受煎熬,强烈的快感之后就是无穷尽的空虚,她带着哭腔乞求:“饶了······我吧······啊啊” 女人顾不上廉耻,她忍受不了情欲的折磨,挣扎着拉扯大汉的腿,“求你们,给我吧,干我吧。”她清晰地听到嘴巴里吐出的话,心是冷的,身体是热的。 两个大汉面对这般春色,坐怀不乱,一人架起女人,一人拉过木驴上方的绳索,将它系在女人身上,一连绕了好几圈,双手反剪于背后,和绑在腿上的绳子固定在一处,女人动弹不得。然后拉开她的腿,扶着她颤抖的娇臀,让湿漉漉的花穴对准木驴中央竖起的圆木柱,再把她的臀用力往下一按。 “啊······”不知是舒服还是痛苦,穴肉就着湿润紧紧地吸附在木柱上,女人弓紧身体,抵抗下身木杵所施加的压力,也是为了缓解越来越大的痛苦。而在木杵插入稍稍可喘息之际,大汉在木驴的某个角落按下机关,速度便突然加快,女人被插得有规律地一挺一挺的。 女人面目因疼痛而扭曲,身下血流得越来越多,哀嚎声尖利刺耳,突然,她抬起头,恨意的目光如冷箭刺向穆萍,大喊:“穆萍,你这个魔鬼,你,不得好死。” 接下来,就没了生息。 “哎,这话我都听腻了。” 今天一下子看见多了那么多收藏,好惊喜啊!谢谢大家的肯定。我会再接再厉的。不过,我快要开学了,应该没有几章更新的了,还请你们见谅。希望你们耐心等待,我已经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 十 绛京的夜晚除了天空是黑的,各色闪耀的霓虹灯笼罩住整个城市,大街小巷都看得见来来往往的人。那些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变成巨大的显示屏,不断切换不同的广告画面。 高档酒店门前,一辆接着一辆的保时捷、法拉利驶入,车子上下来的都是成双结对,不管是老的还是年轻的男人都勾着年轻的美女高视阔步。有人在推杯换盏,不醉不休;有人纵情欢笑,品味春宵一夜。 穆萍从晓庄别墅群出来,刚才和穆勇诒大吵一架,憋了一肚子气,只恨无处发泄。 穆勇诒打电话叫她回去吃晚饭,她当时就觉得奇怪。她爸一天到晚在忙公司的事务,仅剩的空闲时间不是和一帮老板聚餐打牌就是和哪个嫩模和网红在某家五星级酒店开房。 男人但凡裤兜里有点钱,这种事情就免不了,何况像她爸这种不是一般有钱的男人。当然,那帮女人也不是啥货色都要,他爸年纪半百,但架不住天生丽质,保养得说是刚四十出头都有人信。她们再一打听,有妻子,但妻子在国外,许多年都没露过面;有孩子,但只有一个女儿。私下里盘算盘算,只要自己能生下个男孩就算是女孩也行,那男人一定不会亏待她的,将来分家产也有一杯羹。 一波又一波的女人打着形形色色的名头接近穆勇诒,穆勇诒照收不误,但他也不是沉迷美色的傻子。人家有什么目的,他心里清清楚楚。所以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哪个女人得逞。 对于这一点,穆萍对她爸很是放心。 可是当接到穆勇诒的电话,听出他话里头的小心翼翼和犹豫时,穆萍的心咯噔一下,不祥之感丛生。 果然,穆萍一到家,脱下鞋子正打算换拖鞋,一低头就看见一双不属于家里头的女式高更鞋。穆萍脸色未变,不无意味地“呵”了一声,自己的预感并未出错,今天是要有一出好戏上演了。 “萍萍。” 循声看去,穆勇诒笑眯眯地望着她。穆萍没好气地叫他,“爸”。偏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对他搂着腰的女人毫不客气地说:“这位妹妹,你是我爸的私生女吗?” 话音刚落,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僵住身体,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可真是浓得让人忽视不了。穆勇诒了解自家女儿,也知道他做的这件事是有些不厚道,却不曾想女儿半点脸面都没给他留,他的手越发搂得紧,似乎在安慰女人。 穆勇诒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过半分钟就立刻掌握话语权。他板起脸,责怪女儿,“萍萍,怎么说话的?这是我未婚妻,蒋方怡。你还不快向阿姨道歉。” 蒋方怡来穆家前就做好心里准备,她跟着穆勇诒这些年,关于穆萍的流言蜚语听得也不少。有说她处事老练、果断,虽是女儿身却不输男儿气魄,也难怪穆勇诒这些年对儿子的渴望不大,想来已经打算将女儿扶持为继承者。但也有说,穆萍跟着徐家大先生黑白通吃,借着徐之远的手创办黑风滚俱乐部,和各路权贵打得好交道。 蒋方怡没有真正见过穆萍,但是穆萍不是个简单的人,这一点确凿无疑。 来之前,蒋方怡就特别担心穆萍会咄咄逼人,随意羞辱她,这样一来自己的位置就更加尴尬。再说,她根本惹不起穆萍,蒋方怡天天听穆勇诒在耳畔念叨女儿,可想而知是多么宠爱女儿。蒋方怡不敢赌在穆勇诒的心中她的地位与女儿谁重谁轻,结果她心知肚明。 所以当穆勇诒说带她回家的时候,蒋方怡不觉得开心,反而忐忑不安,一连拖了好几天才做好心里准备去见穆萍。 她从小家境不好,做饭是家常便饭。为了在穆萍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蒋方怡亲自下厨烧饭。也许并没有用处,但多做一点总归是好的,蒋方怡这样安慰自己。 等了好一阵子,蒋方怡有点坐不住,她觉得自己紧张得心怦怦跳。穆勇诒怜惜她,将她的手扣在手心里,“别紧张,有我呢。”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穆勇诒的心里也很是紧张,或许原本并没有,受着蒋方怡的影响了。他怕的是不知女儿会怎样刁难他们。 门铃声响,两人立刻站起身来,齐齐看向门口。 她似乎有所察觉,穆萍一抬头就将视线落在蒋方怡身上。蒋方怡不知该怎么唤她,她只好带着温婉的笑容,手不禁将散在一旁的发丝顺到耳后。 她在打量穆萍的时候,穆萍也在打量她。蒋方怡穿着一件咖啡色的长裙,脖子上挂了月亮型的钻石项链。长发披肩,一侧别着银色的金属别针。左手无名指上带着的是gyu的高端婚戒,右手带着一串佛珠。清淡却不寡淡,比起那些打扮得花里胡哨的,恨不得全身名牌货的女人看起来舒服多了。 不过,她做的事情倒和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看得出她年纪还挺小的,左不过叁十出头。 呵,穆勇诒这是老牛吃嫩草啊。 穆萍一开口,蒋方怡的心就跌入无尽深渊,心中暗想,果真如此。刹那间,她的脸因为羞耻和尴尬而瞬间苍白得失去颜色。偏偏还要强颜欢笑,气势上早就落了下乘。 蒋方怡暗暗搓揉着自己的手,她迎面对上穆萍玩味的不友善的目光,“穆小姐,我年纪比你大了叁岁,你若不介意叫我名字就行。” 她未提一句刚才穆萍对她的嘲讽,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是自己吃亏些,毕竟人家是千金大小姐,说的话全凭自己的心意。她也不能指望穆勇诒会为她与女儿翻脸,若真是如此,穆萍更不会让她进穆家。 蒋方怡以为放低姿态能缓解穆萍的怒气,却不知道穆萍从小见惯了别人在她面前低眉顺眼的姿态,她的不满就差一个导火线就要引爆了。 两相僵持下,穆勇诒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方怡,你去把菜热热,都过去那么久了,菜肯定凉了。萍萍,你跟我到书房里来,咱们好好谈谈。” “行啊。”穆萍回答得爽快,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尾随其后。 喜欢的请给个收藏和猪猪,谢谢你们 十一 关上门,穆勇诒的脸色阴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 穆萍不怕他,声先夺人,“爸,你老糊涂了吧,色令智昏了吗?需要我提醒你吗?你上个月可刚刚过好五十二岁的生日。” 年龄,年龄。 听着女儿的反对理由,穆勇诒在心里默念。 二十二年,真是个难堪的年龄差。 “莫不是你也要学那位张导,娶一个小自己将近四轮的女人,然后让媒体铺天盖地地报道,成为吃瓜群众嘴里念叁倒四的笑料。” “萍萍,我和她只是差了二十二年,还没有那么不可以接受。”只是穆勇诒明显底气不足,声音小了好几分贝。 “只是?穆勇诒,她就比你的女儿我大了叁岁。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穆萍气急败坏,也不管尊卑长幼,直接叫出穆勇诒的名字。 “穆萍!”穆勇诒提高声调,不知是气得还是什么,浑身一颤一颤的。女儿的怒火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以为穆萍顶多会反对下。这些年他在外头包养女人的事从未瞒过她,即使她知道后,她也不放在心上。 “包养”在他们的圈子里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有如家常便饭,就是有家室的人也照样出去招花惹草。有句老话叫“家花不如野花香”,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哪里来的两情相悦,不过是找个对彼此事业、家庭有帮助的人搭伙过日子而已。 “叶家也同意了吗?” 回答她是沉默,而沉默就是答案。 难怪穆勇诒敢光明正大地把那女人带到家里来。 人一急就会做出蠢事,心底的话不管是能说出来的还是不能说出来的都不经脑子加以判断就一连串的吐出来,“那我妈呢,你把我妈置于何地,她叶可泠就是弃妇吗?” 话一出口就不能收回,这个久违的称呼在唇齿间徘徊,落在穆勇诒的耳朵里,恍若隔世。 “叶可泠”叁个字带给穆勇诒的冲击好比人生的大地震,震得他茫茫不知所向。过了好一会儿,穆勇诒从记忆的深渊里爬到人间。 “你提她干什么?”这时候的穆勇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瞬间就带上一个石膏做成的面具,冰冷,麻木,语气也降到零下十几度。 父女面对面,两相对峙,剑拔弩张。 明明是世间至亲,却在此刻成为各为其主的宿敌。 “叶可泠”是穆家的禁忌,自从那件事发生后,穆勇诒和穆萍好像同时将这段记忆丢弃到爪哇国,谁也不会向谁提起。但是,今天,穆萍却硬生生地将血淋淋的现实撕碎,逼迫自己和穆勇诒重新正视。 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即使是父亲,穆萍也不会改变她的立场。 有些事,有些人,遗忘了,才有平静的生活。 但是记忆啊,就是那么可恶。想记住的在下一秒就丢失,而拼命想忘却的却久久地驻留。 即使有一天,时间的潮水冲走污秽,也依然会留有印迹,以便哪日不经意间又回忆起过往,让人辗转反侧。 “你忘了吗?我没忘,爸爸。哪怕你们都不要她,她也是我的妈妈。” “她抛弃了你。” “不,她只是不爱你。”穆萍淡淡地笑,一字一言戳在穆勇诒的痛处。 仍记得,她在夜晚抱着她入睡,时不时醒来替她捏好被角,担心着凉;仍记得,每年的生日她都不曾缺席,即使远在国外也会让舅舅带回礼物;仍记得,她虽不常对她笑,但她的目光总是牢牢地落在她身上。 ······ ······ 眼眶微红,她还想再争辩。 一声巨响,堵住她的话。 “够了。” 穆勇诒目光四处飘荡,转身,拿起书桌上的摆件,狠狠地砸向穆萍。不过,盛怒之下,穆勇诒没有失去理智,只是砸在她脚前,没有往身上扔。他喘着粗气,胸膛一起一伏,脸涨成青紫色,大手一挥,叫穆萍立马滚蛋。 在厨房的蒋方怡把菜热好,一个个端上餐桌。她望向书房,纠结着是否去喊他们吃饭,又怕这事不该她做,好心好意反倒让穆萍看她更不舒服。然而脚像是生出自己的思维,在她思索的时候慢慢向书房移动。 手刚碰到门,里面重物落地的声音倏然而起,盖住了同时的敲门声。蒋方怡暗道不好,推门就要进去,却被从里而外的一股力道推得踉跄。 穆萍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深吸一口气,再不走她怕是会忍不住回击,于是夺门而出。蒋方怡勉强稳住身形,抬头就和穆萍的目光撞在一起,得到的是冷酷的回视。 蒋方怡愣愣地注视着穆萍远去的背影,回味刚才的那个眼神,后背无端冒出冷汗。 突然,她想起屋内的穆勇诒,急急忙忙地跑过去。她小心翼翼地绕过脚下的碎片,想的却是不愧是有钱人家,随手砸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她不禁有些心疼,脸上表露出来的却是担忧。 “怎么发这么大火?还拿东西砸自个儿女儿,要是一不小心伤了,心疼的还是你自己。穆小姐对我的偏见我也是理解的,想想我要是她,也不一定能接受,毕竟咱两的年龄都摆在那里,改变不了。” 蒋方怡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父女是为了自己闹了变扭,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或许她在穆勇诒心中是有点分量的,这样想来,她的语气更加温柔,只要穆勇诒向着她,那她就不怕风言风语。 只可惜,这其实是她的一厢情愿。 穆勇诒长久无言,他好像失去灵魂,目光空洞,他平静地细细地盯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直至在视野的尽头消失。 他看见了她。 好多年了,久得他以为从未有过这个人。陡然间从他记忆的角落里连根拔起,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给他。 蒋方怡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却没得到一点回应。她觉得奇怪,摇摇他的手,轻声问,“你没事吧。” 这一摇让穆勇诒回过神来,他侧过头,眼神已清明,摇摇头,“没事,有些累了。” 蒋方怡立马扶着他去沙发上坐,一眼就看见穆萍落在家里的包,她看看包,有看看穆勇诒,欲言又止。 “让司机给她送过去。其他的,再说吧。” 穆勇诒似乎真的累了,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开学时间推迟两天,所以我赶紧再更一章。往后的更新就随缘了,没有长假期应该不会更新,但我尽量码文存稿。大家也知道,高中生很忙,压力也大,所以才在po写文,以释放压力。我不会坑的,只是很慢。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十二 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脚下已堆积出浅浅的烟灰,迎头而来的凉风吹走了一时的怒气。 “叶幼钦,你在干嘛呢?”电话的那头很热闹,有摇滚的音乐声,隐隐夹杂着女子的娇声。 “啊!你说什么?这里太闹了,听不清楚。你等一下,我出去再……”叶幼钦正和一帮朋友打牌打得火热,接到穆萍的电话,就把手中的牌递给旁边的,自己起身出去,但他的脚还没踩在门外的地上,电话的屏幕就闪退了。 他一愣,突然打来电话,又莫名其妙地挂断。他的手指落在电话名上方,想要打回去问问清楚。 “干什么呢?怎么要出去了?继续啊,牌还没打完呢。”身后有人喊住他,“你不来,我可就替你上了。” “你上就你上,我接个电话。” 叶幼钦又打了过去,回复的是机械的女声“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结果都一样,到最后索性变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切,叶幼钦撇了撇嘴,无力吐槽这家伙幼稚的行为,都多大岁数了,还兴小孩子的把戏。有事是肯定的,但既然接不通,那就算了,总不能要求她告诉。若真是大事,她自己扛不住了,自然会找他的。 这样一想,叶幼钦也就放心了,继续去打他的牌了。 此时,市中心,LOL酒吧。 穆萍无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盯着舞池中央群魔乱舞的男男女女,思绪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的争吵。 身侧沙发明显下陷,有个身体亲密地靠近她,刚要贴在一起,穆萍胳膊肘一抬,前进的躯体在原处定住。 王敏敏从穆萍手中扯出空酒杯,满上后,又塞回她的手里。酒杯重量的变化让穆萍这才有点动静,仰起头,一次喝尽。空酒杯在王敏敏面前摇晃,示意倒满,期间穆萍还是没有转移目光。 “‘借酒浇愁愁更愁’的道理,你不懂吗?”王敏敏直接将一整瓶的红酒“铛”的一声放在玻璃桌上,指着说,“用什么杯子,来瓶的,岂不是更痛快!” 穆萍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敏敏,而王敏敏笑着看着穆萍。 “说说吧,我可以给你当一回诸葛亮。”她饶有兴趣地想知道能让她这个能力出众、手段不俗的闺蜜头疼至此的事情。 “没什么事。”不咸不淡的语气。 “没事就是有事,而且是大事。”王敏敏笃定。 沉默几分钟后,穆萍开口道:“穆勇诒有未婚妻了,叫蒋方怡。” “哦,这我知道。”出乎意料的反应。 “你知道?!”穆萍的表情有些变形。 “当然了,大家不都知道吗?你家老头子带着她出来和他的那群朋友聚过几次,我爸说的。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不说还当你是默许的,所以我也就没提起。”王敏敏解释道,她没想到是为了此事,而穆萍竟是被瞒在鼓里,毫不知情的。 “……”喉咙突然干涩得很,她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路已经铺好,走不走都无所谓。穆勇诒将人带回家,的确只是为了彼此认识一下,向她明确蒋方怡未来的家庭地位。穆叶两家达成了统一意见,已是铁板真真的事实,只是为照顾她的情绪才拖延至今。 “敏敏,你在乎你的父母吗?”穆萍问。 按道理答案必然是“在乎”,父母子女,骨肉相连,血脉相承,不管是法律条文还是现实生活中,都是公认的世界上最亲近的彼此,但在王敏敏心底,这不是唯一的答案。 “不怎么在乎。”轻轻的话语落下,重重地落在两人的心底,随之而来的是微微心悸。 “我和你不一样。” “你的家破碎了,亲情还在;我的家仍完整,但亲情难言。也许,是因为你我处境不同。你是独女,即使父母感情单薄,两地相隔,对你仍是倾注感情的。而我,上有野心勃勃的兄长,下有父母溺爱的幼弟,外头还有不知道具体数量的异母姐妹。我在家里是最不受重视,我的父母只是尽到法律赋予他们强制的抚养义务。” “所以,我只能乖乖地听从安排与成阳韩家联姻,韩家是圈里有名的书香门第,清流人家,他们帮不了我争夺家产。我也只能乖乖地顺从他们的心意主动放弃继承权来换取现今的安稳日子。” 低沉的声音没有情绪波动,一字一句都清楚无比。 音响在震动,嘈杂中的听力却将这些话一字不差地收进耳朵。气氛有些沉重。 相识多年,穆萍第一次听王敏敏谈论她的家。即使她也知道她的处境艰难,但从当事人嘴里亲囗吐露的真相还是赤裸裸的惨烈。 眼皮微动,她闷闷地问,“为什么不争?你甘心吗?” “争不争又怎样?不甘心又怎样?”王敏敏反问。 “我只想过安定的日子。” “其实,我挺知足的。他们有他们的人生,即使是他们的子女也无权干涉一个自由人的选择。我只是有点贪婪,妄想能更完美一点。”穆萍猛地喝了一口酒,呛得连咳了好几下。 纸房子的家,风一吹,雨一打,就有了裂缝。有人会缝缝补补,继续栖居,然后在某一天发现自己的家变成了陌生的样子;也有人宁愿一把火将纸房子烧个干净,也好过一天到晚提心掉胆,生怕屋漏偏逢连夜雨,弄得狼狈不堪。 穆萍是后者,王敏敏是前者。 她们的不同性格决定了他们不同的选择,一切都是有迹可寻。 一瓶酒下肚,再忧伤的事也消失得差不多了。 王敏敏朝柜台上的人招手,待那人走过来,“去,把我新找来的人带过来,另外再多拿几瓶酒。” 转过头又对穆萍说:“都怪你,搞得气氛都散了。既来了我的酒吧,那就要玩得痛痛快快,别再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了。” 不超十分钟,一群人走到她们前面。看着清一色的帅哥,两人一副见惯不惯的模样,穆萍挑眉,无动于衷。 王敏敏笑得猥琐,“你选个吧,或者多挑两个。客人先来。” 冒个泡,作者没放弃这篇文,请假一年,理由备战高考。再见! 十三 这些年轻的男子上身都赤裸着,清瘦而不乏腹肌的肉体展现在她们的面前。两人也毫不在意地扫视着一排的男人。 穆萍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随手指了一个。那被指到的男子会意,脸上立马带着职业性微笑,从桌上拿起一瓶酒,替穆萍倒满。 王敏敏也点了个男人,其他的人就有序退出去了。 男人刚坐下,一双手就从男人的后背往下摸索,直到腰间才轻轻一捏,男人见惯不惯,反而柔顺地任女人挑逗。 几瓶酒下肚,穆萍的脸红扑扑的,媚眼微咪,软软地靠在男人的胸膛,一手搂着男人的腰,一手摇晃着红酒杯。 红酒杯慢慢地停靠在男人胸前,穆萍手一歪,满杯的红酒浇灌而下,冰凉的红酒沿着胸前的肌肉曲折而下,还没留下几道红色的印子就被一条纤细的舌头一卷而尽。 “啊”随着舌头在身上游走,男人忍不住发出呻吟。 终于,舌头找到了猎物,那小小的如米粒一般的肉团。舌头沿着敏感的边缘舔了一圈,又慢慢往上,渐渐地凶狠起来,开始用牙齿咬。 几番吞吐下来,男人的呼吸重了好多,脸朝上不断地吐气,纵使被折磨至此,男人也不敢阻止,只能由着女人胡来。 而一旁的男女却不似他们这般温吞。王敏敏的吊带衣已朝着一边倾斜,露出半肩香艳。那个男子咬着嘴下的香膏玉肤不放,王敏敏也不甘落后,像只小猫般咬着男人的后颈。王敏敏已经坐在了男人的腿上,宽松的高跟鞋被她往前一踢就脱落而下,右脚离地,盘上男人的腰间。 吊带衣在肚子上松散地挂着,男人看着眼红,将女人推倒在沙发上,欺身而上,一把扯掉累赘的衣服,却不敢扯掉她的内裤,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吻她的上身。 就在两对男女各自沉浸于爱欲深海之际,门被推开了。 四人皆是一惊,尤其是王敏敏,此刻她几乎衣不蔽体。只因LOL酒吧是她的地盘,没有她的命令没人赶进她的私人房间。 她一把拿起旁边的吊带衣,粗浅地遮住胸部,绕着打了一个结。 她铁青的脸色在看到来人时稍有平缓,“出什么事了?”语气还是阴沉沉的,任谁在寻欢的时候被打断都会心里不痛快。要不是来人是童同,王敏敏只怕会抄起酒瓶砸他头上。 童同面无表情地将面前的活春宫收归眼底,在触及穆萍一脸镇静的神情时眼底微微一暗。 “老板,韩先生来了。”公事公办的话机械得没有一丝波动。 王敏敏刚松的一口气立马又掉了起来,眉头不可避免地皱起来,“他来干什么?” 童同没有回答,王敏敏知道他不会知道。 “行了行了,叫他等着,再拿件衣服过来。” 童同立刻从身后拿出一条裙子递给王敏敏,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要求。 王敏敏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自然地接过。 转过头,朝着穆萍说:“你继续玩吧,我去应付韩毅阳。也不知道那家伙抽了什么筋,竟然跑到这里来找我。” 穆萍饶有兴致,目不转睛地盯着童同,听见王敏敏的话,慢悠悠地回了句,“你去吧,他留下。” 没有具体的名字,但因她的目光所在,所有人不可避免地看向门口默不作声的男人。 沙发上的两个男子看向童同的目光中难掩嫉妒,其中也夹杂着些复杂的情绪。童同刚来没多久就深得老板王敏敏的器重,王敏敏几次想要和他春风一度都遭到拒绝。 今天一露面又得到客人的欢心,能和老板交好的女人定然身价不菲,而且还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 这臭小子,真该死! 王敏敏透彻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走前还特意走到穆萍的身旁,贴着耳朵留下一句,“送给你了,是个硬骨头呢。” 穆萍瞥了王敏敏一眼,笑而不语。 “你叫什么名字?” “童同。”简单的字配上无波动的神情,真真让人好生心动。 “童同?不会是两个儿童的童吧。”穆萍笑道。 “同事的同。” “哦。” 穆萍朝着他招手,童同不动。 “王敏敏教你对待客人就是这么个态度的吗?” 他还是不动,“我不是鸭子,您有什么吩咐?” 穆萍一愣,没想到他回答的那么直接。 穆萍起身,一阵香风飘过,穆萍勾住他的脖子,两只手指在他胸前画圈圈,似笑非笑道:“是不是得我说了算。” 说完,就吻上他的唇,说是吻其实是咬,穆萍毫不留情地咬了上去。男人嘴唇的正中间被穆萍咬破,血一流出来就被穆萍轻轻舔掉。 两人的嘴唇皆染上了鲜血。目光相对,一人冷漠,一人戏谑。 诡异的气氛开始发酵,一声电话铃响使之戛然而止。 桌上的手机屏显示为“叶幼钦”。租略的一眼,童同的嘴抿得更紧。 “放心,不是我男人。”热气黏在他的耳朵上,久久不散。 等叶幼钦听到穆萍的声音时,那边只传来汽车奔驰的声音。 “你在哪里?路边吗?” “嗯。”穆萍踢着脚下的石子,玩得不亦乐乎。 “报个具体地点,我来接你。” “LOL酒吧” 叶幼钦了然,回头得给王敏敏打个电话。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 在人世间的烟火气中,穆萍环顾四周,来来往往的人也曾有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在路灯的朦胧光照下窥见的绝美女子,诧异于她在路边等待的行径。 片刻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路边。 穆萍拉开车门,将一切好奇、探究、怀疑的心思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一个与她格格不入的世界。 “你车呢?” “家里。” “我送你回去。”说完,叶幼钦小心翼翼地看着穆萍的平静的脸色,自觉地闭上嘴,心里隐隐猜测到是蒋方怡的事了。碍于穆萍不问,叶幼钦便也不问。 直到迈巴赫消失在街头,穆萍刚刚站着的那盏路灯下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男子的影子 。 童同右肩搭着外套,掀起眼皮望着远去的车子,手指夹着的烟头还星星点点地烧着,良久,吐出一圈白烟。转身离去,萧索的背影一点点隐匿在昏暗的夜色,渐渐寻觅不到踪迹。 十四 “你早就知道了?”以问句的形式明明确确表达了肯定的意味。 穆萍冷不丁的一句让叶幼钦的悬了一路的心间石轻松地坠落,就等着这句话呢。 “之前隐隐听到过风声,本以为只是姨夫玩玩的,没想到后来姨父为这事来找我爸。我回家的时候正好碰上,多问了几句才晓得的。” 穆萍冷哼了一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直到那女人登门造访,给我措不及防的一击,你们才一个个的说实话了。在你们眼里我莫不是个傻子,自己亲爹再婚,女儿倒像成了外人,见我被瞒在鼓里,很有成就感,对吧。” 天知道刚才瞧见那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她恨不得一巴掌拍上去,什么女人都敢进她家门。 叶幼钦早就准备好面对穆萍的怨气,他放软语气,好言好语,“不是不告诉你,是知道告诉你以后你定不会接受,所以想找个好时机再说。” “好时机?”穆萍气急,她又不是傻子,怎会想不明白这件事,“你们分明是怕我坏了他们的好事,故意拖到现在的。” 熄火,车子停靠在无人的角落,已经到了穆萍住的小区楼下。 “阿萍,你知道的,我们都无能为力。”叶幼钦看着妹妹,那张平素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的脸上此刻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穆萍感受到他目光的透视,她盯着车把手不眨眼,仿佛透过有形的物件能够看到别的触不到的。 “错了,那只是你,不是我。”斩钉截铁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倔强,她不为所动。 说完,她扯下安全带,推门而去,始终未曾回视。 是不敢看,还是不愿看? 穆萍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心跳的很快,比平常快。她又想起她的母亲,那个随着时间的洗礼,逐渐模糊得只剩轮廓的女人。她的一生也印证了“无能为力”四个字。 富贵人家的孩子,也逃不开身不由己的宿命,这与金钱无关。 穆萍的心渐渐沉重,或许,她该抽个时间去看看她。 烦躁像阴雨天的湿气,让人浑身上下都难受,偏偏又驱赶不了,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刚到家门口,一个电话让穆萍再次烦到顶峰。 “老板,他们又来突击检查了。他们要求检查俱乐部所有的顾客和房间。”电话那头有些纷乱,在宋慧容的话语间夹杂着几道熟悉的声音。 又是那几个警察,穆萍眯起眼,手情不自禁地往衣袋里掏,摸了几下也没摸到想要的东西。 烦死了,还没烟。 “让他们都给我等着,我这就去。”穆萍撂下话后果断地挂了电话。 “韩介啊……”穆萍喃喃自语。 被穆萍念叨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黑风滚俱乐部的大厅里,一如山上顽松,任他人怎么说,只当其为一时的风风雨雨,不肯挪动脚半步。 宋慧容已经和他们纠缠了好一会了,他们不肯走,不肯坐,连移驾他地都被拒绝。 “韩队长,你们就这么站在大厅,会影响客人的。老板说她很快就回来了,你们要不去办公室等她吧。”宋慧容卑躬屈膝,笑容满面,只求将这几位煞神安顿好,等着老板来解决。 “等久了,韩队。是哪阵风把您吹到我这座小庙了?” 宽肩直背,一身黑色的警服遮住了男人强健有力的肌肉,穆萍第一次见韩介就能看穿他衣下的好身材,她火辣辣的目光如X射线一样扫视着韩介,末了,还惋惜地叹道:“有点老。”当时已是而立之年的韩介对于二十出头的穆萍而言是老了些,但也不必那么直白。 时隔数年,韩介还难以忘怀那句话,当年面对警察依旧轻狂无畏的小姑娘,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不知收敛。 黑风滚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别人或许还不是很清楚,但在绛京扎根多年,警校一毕业就在此任值的韩介不会不知。偏他知道也无法,不仅在于黑风滚的老板穆萍,还有所有光顾的客人。他们都是绛京的上层阶级,上下相蔽,亲友相护。 韩介也曾不信邪,法治社会怎会融得下这么大一块阴影的存在,初生牛犊不怕虎,硬碰硬了几回,恍然大悟,原来公安机关的上层也是黑风滚的服务对象,他们会为了掩盖真相而一直挡住光明。 但有黑暗就会有光明,正如厄运始终与好运相伴。韩介的老师屈副局长是个刚正不阿的老头,在他的全力支持下,韩介还能做个队长,不忘初心,继续斗争。 穆萍还没出现在众人眼里,她娇嫩的声音就清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然众人反应不一,宋惠容看到穆萍就是看到救星,跟警察过招可不是什么好感受,交给老板最省心。她退让到一旁,恭敬地唤道:“老板”。 至于韩介他们就是如临大敌,浑身筋肉都紧绷着起来,眼神警惕地看着穆萍的笑容。几次来访下来,他们早就察觉这女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了。想想也是,哪有正常的女的开这种俱乐部,比开酒吧还不如。 “当然是扫黑除恶之风啦。”韩介回道。 “这话韩队可不能瞎说,我这不过是个小小的俱乐部,哪里有什么黑和恶呢?”穆萍环顾四周,回头又问宋慧容,“你有瞧见吗?” 宋慧容机械般摇头。 韩介一群人面无表情地瞧着穆萍做戏。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这里有人嫖娼。”韩介身后的一男子忍不住出声,直奔主题。 “嫖娼?”穆萍笑出声,“上上次说这里有人吸毒,上次说有人囚禁少女,这次是嫖娼。你们来了几次,理由个个新鲜,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杀人吗?” “也许是呢。毕竟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嘛?穆老板。” 韩介朝着穆萍迈出一步,声音渐渐变小,直至侧头对着她的耳朵附语,“你和徐之远不是都做了嘛。” “空口无凭。”穆萍笑意淡了几分,扭头与他对视。 她微微侧倾身子,话语冷漠,“也许韩队长可以做第一个。” 韩介不理会她话里隐藏的威胁警告之意,退后几步,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说,“既然穆老板是清白的,那肯定不会阻止我们搜查吧,不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当然不会,请各位秉公执法。” 十五 “站在原地不要动,警察搜查,还请各位配合。”原本还在哄闹的大厅渐渐安静下来,大厅里喝酒、唱歌、跳舞的大都是年轻男女,穿着潮流,不论男女都露出一两块肉出来。 瞧着那些人暴露的穿着,刁君棣皱起眉头,虽说现在已经是21世纪,思想什么的都比较开放,但一想到他们背地里可能干的勾搭,他忍不住厌恶地摇摇头。 要换了普通人见到警察早就胆战心惊,让他往左他不敢往右。偏偏,这些都不是普通人,警察身份的威压对他们毫无作用。 “干什么呢?让你站着别动。”有个女子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理都不理,转头就走,没走两步就被刁君棣看见给拦了下来。 那女的没好气地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喊什么喊,你们要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这里的客人,我想走就走。” 刚转身就被刁君棣一把拉住胳膊,她下意识就要挣扎,刁君棣怕她挣脱,手里不禁下了力道。那女人气急,破口大骂,“浑蛋……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对我动手?”又向穆萍道:“穆老板不管管吗?” 穆萍回以歉意的一笑,说:“顾小姐,您稍微等一会吧,我也不好阻拦警察办公。”随之,又向其他人道歉,“真是太抱歉了,打搅各位的兴致,今晚各位的费用我出了,算是赔礼,还望见谅。” 既然连老板都发话了,还免费买单,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也要顾及她的几分面子,按捺住心中的不满,等着警察一个个搜身。 韩介带人进去查了每个房间,意料之中都很正常,无非是喝酒聊天,打牌k歌,没有一点违法行为。韩介默默站在走廊里不说话,等着其他人检查后和他汇合报告。 陈林负责搜查二楼,当他准备下楼时,在拐角一个女孩低着头小跑步地撞了上来,他吃痛叫出声,女孩惊恐地抬头,连连道歉。 陈林诧异,哪里来的小姑娘,莫不是哪个客人的孩子?陈林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和进一步询问,女孩又低着头走掉了。 待陈林与韩介汇合,陈林无奈地向他摇头,韩介面色平常,已经第叁次了,还是没找到一点证据,难道黑风滚真的清白吗? 韩介内心冷笑,这怎么可能。 “韩队长,查的怎么样了?没啥问题吧。”穆萍问。 “没问题,一切都很好。”韩介回答地干脆利落。 “那就好。想来没有下次了吧,虽然韩队长很帅,但我着实有些看腻了。如果下次还来,不如换个新鲜的。” 一听穆萍这话一点都不尊重韩介,刁君棣、陈林等人气得脸色阴沉,然而当事人依然云淡风轻,丝毫没把穆萍的话放在心上,也没回答。 穆萍目送着他们离开,直至他们消失在视野之外。 出了黑风滚,刁君棣上暴脾气上来了,狠狠地骂道:“那娘们恶嘴里吐不出象牙,敢调戏韩队,她是缺男人吗?缺男人去找鸭子啊,他们黑风滚做的不就是这个生意。” 其他人瞥了眼刁君棣,眼神暗含警告之意,你当着韩队的面说的又是什么东西,这可不是一个人民警察说的话。 刁君棣回了个白眼,他就要说,你们管得着吗。他不仅说了,还面带委屈之色,朝着韩介说:“队长,我没说错吧。” 一听这话,其他人扶额摇头,情商这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呀。 一直走到车前,韩介才回复说:“一点也没错。”刁君棣的脸顿时笑开了花,得意地扬头,活脱脱像极了被主人表扬的狗。 其他人皆无言以对。 等到了车上,一数人,才发现缺了陈林。 韩介皱眉,问:“陈林呢,他去哪里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黄明志小声道:“他去小解了。” “啥?”刁君棣喊道,“我们在办公啊,他还是个警察吗?被人看到真是丢脸丢到家了。”黄志明默默地举起藏在衣服里的另一件警服。 众人盯着衣服又是一阵沉默。 韩介顿时头疼得厉害,闭上眼,不想看到这帮猪队友。 过了好一会儿,才瞧见陈林鬼鬼祟祟地打开车门,坐了进来。一转头,就是盯着他的数双眼睛,看得他心底发毛。 他尴尬道:“忍不住了。” 说完,数人同时转头,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谁也没看见陈林低头时刹那间转变的神情,他摸了摸衣袋,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都处理好了?”穆萍懒懒地靠在座椅上转着圈。 宋慧容点头,“我们预先得到了消息,把地下的通道封锁,地上一切都是正常的。只不过,”她迟疑了一下,问:“警察最近查我们查得这么紧,莫不是上头有什么动作?” 穆萍牵牵嘴角,露出个无所谓的表情,手里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在空荡的房间里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似乎一点都没把宋慧容的担忧放在心上。 “或许我们还是要小心点,您不如问问林先生,看看他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宋慧容提议。 闻言,穆萍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她,说:“怎么,你想他了?” “啊!”宋慧容当场石化,苦笑道:“您说笑了。” “别害怕,开个玩笑罢了。不过你说的不错,我的确要见他一面,就今晚吧,你替我约。”穆萍直起身子,“顺便把言言喊过来,我们一块去。” 许若樗第一次来到穆萍的办公室,忍住张望的好奇心,她更多的是害怕。 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宋慧容自觉地将许若樗送到门口就关上门出去了。 “言言,过来些,几日不见,你好像又变得漂亮了。”穆萍笑着朝她招手。 许若樗听着穆萍状似柔和亲切的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迟迟不肯挪动脚半歩,因为前面坐着的不是个美人,而是朵食人花。直到穆萍再次催促,她才不情不愿地走上前。 穆萍抚摸着许若樗的脸庞,赞道:“真是天生丽质。”她细长的食指游走在许若樗的脸颊,凉凉的蛇般的触感,许若樗不自觉地一缩,偏过脸。 “你躲什么?”穆萍轻笑,收回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薄薄的,纸片的。 “瞧瞧,你认识不。” 一张小纸片在许若樗面前晃来晃去,上面有自己但因摆动看不清。 许若樗的心“咯噔”一下,沉入万丈深渊。 即使不看,她也知道那白纸上的黑字,那是她在好几个深夜挣扎犹豫中写下的,反反复复写了好几遍,终于在昨天找到机会塞到那个警察的衣袋里。 作者的话:最近比较清水,很快就要有肉啦。 十六 “请救我,他们把我困在这里,我出不去,救救我。”一言一字轻柔地落在许若樗心上,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猛地抬头,恨意染红了她黑白通透的眼睛,盯着穆萍淡笑的眼睛冷声说:“你想怎么样?随你。” 穆萍像是被她的眼神刺痛了,夸张地捂住嘴:“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不能打你,也不能骂你,我能拿你怎样。” 许若樗无声地冷笑,不吃她那套,在黑风滚呆了几个月,关于穆萍的风言风语听了不少,总结下来她就是个天使面魔鬼心的女人。她渐渐也晓得了黑风滚是个什么地方,就是给权贵拉皮条的现代青楼。 没意思啊,穆萍的脸色冷了下来,她撂下眼皮,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你胆子倒是大,竟被你找着机会向警察求救。只可惜,你运气不好。那么多的人里你偏偏挑了我的人。是不是没想到,警察里也有我的人。小姑娘,别那么单纯,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救不了你的,徐先生看中的人从来没有不到手的。劝你一句,乖乖认命,才有活路。不然的话,世界少了你一个照样会存在。” “徐先生是谁?”来到这里后,徐先生叁个字在许若樗耳畔数次响起,他们都用尊重又敬畏的语气说起这叁个字,没有人称呼其名,似乎没人不知这叁个字代表的人物。 “他呀,你不是早见过了吗?你们还亲密接触了呢。” 许若樗一愣,只觉得浑身都冷,她拼命想要遗忘的记忆此刻如潮水般上下翻涌。她想起那天醒后酸痛的身体和青青紫紫的皮肤,她清楚地明白自己遭到了侵犯,而这一切都是那位徐先生带来的。她曾在浑浑噩噩之际听见过他的声音,醒来后却未见到他的声影。徐先生在她的脑海里只是个虚无的形象。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穆萍告诉许若樗。 穆萍在出发前让宋慧容好好地打扮许若樗,特意叮嘱走可爱风,其用意未知。 于是,当穆萍牵着芭比娃娃似的许若樗从车上下来时,引起不少人的注目。许若樗面无表情,任由穆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提线木偶般任其摆布。 许若樗早就放弃挣扎,她看着来来往往的衣鲜亮丽的人,不禁想他们暗地里是不是也和黑风滚的客人一样充斥着欲望和色情 ,肮脏又恶心。 想着想着,许若樗被带到酒店的最高层,随着楼层的升高,嘈杂声逐渐消失,一个世界开始分化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定程度上也划分出社会阶级的差异。许若樗被迫踏入这个新世界,这时候,她已经开始想念一开始被她厌恶的喧闹,比起这里静得压抑的氛围,至少楼下更像在凡间。 最高层更加金碧辉煌,奢侈迷离,从透明的玻璃往下看,有俯仰众生之感。而许若樗已无心观察,她的心“砰砰”地跳动,她害怕见到徐先生。 “来了啊。” “嗯。你今天来得可真够早的,以往都是压轴出场的。莫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见你家小美人?”穆萍瞧瞧徐之远,又瞧瞧身旁的许若樗,笑得贼兮兮的。 看得出来,他们很熟。 许若樗从进门起,就没敢抬起头,听见男人声音后方偷偷地瞄了眼,又迅速低下头。 小姑娘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徐之远的眼底,实际上,从她一进门,徐之远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 小姑娘不给他看正脸,徐之远便上下打量她的穿着,嫩粉色的蓬蓬连衣裙,配上一双日式小黑皮鞋,虽然才十叁岁,但身材的比例很好,细腰长腿,让他不禁回味起那天两只小腿颤颤巍巍盘绕在他腰间的感觉。 徐之远的笑容加深,他拍拍身旁的座位,唤道:“言言,到这边。” 许若樗怯生生地望着他,散下的长发遮住她左眼的一角,清澈见底的双眸,如幼鹿,如小猫。 许之远微微前倾,怜爱地撩起几缕发丝替她夹在耳畔,他的呼吸烫红了女孩的脸,女孩有些不知所措,迟迟不敢对上男子的眼睛,只得给自己的目光找着一个锚点,好缓解尴尬之心。 许若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徐之远给她夹了一盘子的菜,她默默地吃着菜,却没吃出些味道,一颗心全落在穆萍和男人的对话上。 “徐先生,您得好好教教你家的小姑娘,她今天差点坏了我的事呢。”穆萍颇有些告状的意味。 “她还小,不懂事是正常的,你不必与她计较。” “那您可得小心被小猫挠着了,我瞧着,她可不似您先前养的那些。” “野一点挺好的,有活力嘛。”徐之远朝女孩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言言,多吃点。” 眼前的男人柔情脉脉,穆萍却冷漠地笑了笑。每一个都是这样,也不知道这个能活多久,瞧着男人新鲜的样子,指不定能撑过一个月,以往的女孩不是被厌弃,就是被玩死,到时候她又要忙着毁尸灭迹。 “我打算关了福利院,那批孩子算是最后一批,暂时避避风头,唐鹤鸣是打算和我过不去的了,你那边也要小心点。” “您放心,又不是第一次和他们打交道,他们什么德行我们还不知道,就是想要些好处。” 徐之远摇头,“你还是得谨慎性,他们来势汹汹啊。” 许若樗本就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徐之远和穆萍并没有避着她,想必是因为她听了也不懂。但她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福利院,她暗想,是不是她之前呆着的福利院,她甚是想念陈加宁,有些担忧她的处境,会不会和她一样?许若樗越想心越沉,她想知道那批孩子的下落,但他们只是随意地提了一嘴,随之就转移话题。 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除了许若樗在徐之远的怀柔政策下吃得多些,另外两个都没吃几口。说是吃饭,倒像是做做样子。 穆萍坐了会儿,就称有事先走一步。许若樗惊觉,自己被穆萍抛下,虽然她深恨穆萍,但好歹是自己所熟悉的。一时惶然无措,下意识站起身,看着门打开又关起。 身旁的男人也站起来,一团黑影袭来,许若樗小声惊呼“啊”,双脚腾空,一个翻身就撞进徐之远的胸膛,男人独有的荷尔蒙的气息深深地吸进她的鼻腔。 十七 许若樗在清醒之际从未和男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徐之远摸着她的后背,强硬地将她按在怀里,许若樗的手从垂在身体两侧到揽住他的脖子,她将头埋在男人的脖颈间,让人看不见她羞涩的通红的脸。 徐之远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闻着女孩身上清淡不失甜腻的芳香,他很是满意地笑了。 他掂了掂女孩的分量,很轻,手慢慢往下,在她腰间停留,很瘦,没有肉。他决定,回头定要好好给她补补。 许若樗被抱着走出去,下楼的路和来时不一样,她捺不住好奇,抬起头,周围是灰白色的墙壁,每隔几米就有一盏特别小的的灯嵌在天花板里,闪烁着微弱的白光。 徐之远察觉她的张望,再次将她的脑袋按下。 “先生,去哪里?”伴随着车门的打开,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响起,他毕恭毕敬地问。 “庭华。” 徐之远抱了女孩一路,即使在车上,他也不曾放手。 到公寓后,许若樗才得以点着脚尖下地,她环顾四周,这是个很大的复式公寓,整体偏简约风,家具不多,站在这里,有点萧索的凉意,大概是因为没有人烟气。新买的房子都这样,住段时间就会好点。 徐之远名下房产不少,之前用来安置女孩的房子都是一样的,但他不愿让许若樗住。在徐之远的心底,许若樗和那些人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哪里他暂时还回答不上来。 徐之远带着女孩转了一圈,粗略了解房子的构造,然后推开楼上走廊最里头的那间屋子,说:“这就是你的房间,你还缺什么明天告诉胡姨,她会替你去买的。哦,胡姨是我不在时负责你起居的人,你听话些,不要瞎动歪脑筋,她是我的人。”说到最后,他加重语气,警告女孩。 他牵着女孩走到衣柜前,一拉开,里面着的全都是裙子,样式各异,颜色不一,许若樗一时看花眼,每条都是从未见过的漂亮和奢华。 就在许若樗一件一件看过去时,徐之远打开另一个衣柜,从中挑了件白色碎花的衣服,塞进她怀里,指着房间另一头紧闭的房门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去洗澡吧。” 许若樗拿着衣服发愣。 “怎么?要我帮你洗吗?”徐之远挑眉。他是不介意和小美人共浴的,只是现在他们还不够熟,女孩怕是受不了的。既然人都在这里了,还怕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掉吗?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 许若樗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小跑步进了浴室。 她靠在门上,摸着“砰砰”跃动的心脏,小声的喘着气,又不放心,悄悄把浴室的门锁上,未曾想,“咔哒”一声,门里门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许若樗自认为做了坏事,停在原地不动,后想到他看不见,懊恼地叹了口气。 徐之远能够想象出女孩的窘迫的神情,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随之见到手机上传来的消息,神情收敛。叁两眼看完,他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好了……” 女孩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他看向许若樗,身穿吊带睡衣的女孩落在他眼底勾起暗火的燃烧,他强行压住翻涌的欲望,霍然起身,往外走,回来时手里多了瓶红酒和一个高脚杯。 “过来。” 在离他差不多两步的距离时,男人伸出长臂,拽住许若樗的胳膊,她重心不稳,顺着力道跌坐在男人腿上。 他在女孩温热的嘴唇上留下一个冰凉的吻,还未待许若樗回过神来,又一个冰凉的杯子递到她嘴边,“乖,言言,张嘴。” 许若樗下意识地张开嘴,红酒慢慢地流进,渐渐女孩跟不上速度,吞咽地艰难,一些红酒偏离了轨道,沿着嘴角而下。徐之远俯身,舔干每一滴水渍,连颜色也被抹去。 一杯红酒下肚,许若樗不胜酒力,脑袋昏昏沉沉的,酒精开始侵袭,她觉得自己的脸好烫,嘴巴被吮吸得火热。 徐之远嘴唇落下的每个地方似被冰块冰了一下,她想要索取更多的凉意。 许若樗将头仰起,手慢慢抚上他的身体,脸贴上他的皮肤,又蹭了蹭,无意识地喃喃道:“好舒服啊。” 徐之远见着女孩浮现的春色,喉咙微涩,口水在吞咽着。 下一秒,女孩触碰到柔软的床被,眨眼间,男人欺身而上,胳膊强势地禁锢她妄图撑起的手,许若樗刚刚弹起几厘米的身体再次被按下。 因喝了酒,许若樗的神志不是很清明,她闭上眼,想要逃避接下来发生的非她所愿又无力改变的事情。 终究她已不是于情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在黑风滚的几个月里,陈源景亲身实践,许若樗多次被他吊得欲罢不能。 染了酒色的脸本应该是情欲的开关,可那又是一张平静如水的脸,徐之远认真地看了许久,她也不睁眼,好像已经进入梦乡,察觉不到他的目光。 这是她最后的孩子气的倔强。 徐之远知道且容许。 如果男女欢爱是一场战役,那么许若樗在踏上战场的那一秒就举起白旗投降。各方面实力的悬殊是客观存在的决定性因素,不论战否,败局已定。 接下来,将是他的主场。 他覆唇亲吻,她张嘴迎合。 做爱时的亲吻比之暧昧时更有情的滋味,然此为欲生情,非爱生,纵更强烈,究更短暂。 上一秒,暴雨如柱,猛烈地让人来不及寻地躲藏;下一秒,云散天晴,有没有彩虹看运气,但大雨后的凉意钻进了天地间。 许若樗被动地接受他的吻。 温柔只是进一步诱引的假象,待他将女孩嘴唇的芬芳尽数吸纳,那吻变得炙热、急躁、狂野。 撕开文雅的伪装后的男人,在这具身体上如鱼得水。 他久经风花雪月,万花丛中过,摘得万花出,尤其是他对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情有独钟。 灵巧的舌头扫荡着她口腔的每一块领土,一遍又一遍地舔弄。舌头与舌头两相纠缠,扫过牙齿的尖尖角,稍加用力,微微的痛感给男人带来的是快感。 “啊。”女孩呜咽,声音碎碎地流出。 作者的话:唉,数据差到绝望。 十八 “等等……停,停一下。”许若樗突然出声。 埋在脖颈的脑袋抬起,看她。 “轻一点,好吗?”她偏过头,小声解释,“上次有点痛。” 徐之远对小女孩一向很有耐心,他转过女孩的脸,与她对视,低低地说:“不会再痛了。” 许若樗愣愣地看他,他的眼里有一江春水。 在她的注目下,徐之远再次吻她。 许若樗主动张开嘴,任他的舌头搅动风云。渐渐地,徐之远不满足于一个人的独角戏,在他再叁的暗示下,女孩回应他。 许若樗不会吻,几次下来,已有些喘不过气。她学着徐之远,也伸出舌头,而他一察觉,就将其含住,指引她到自己的领域。 一双手抚摸女孩的大腿,在她的每一块皮肤都点起烈火,从外侧的肌肤滑到里侧,慢慢往上。 “啊”女孩拔高了音调,尖锐的音符静止在半空。双腿颤了颤,僵硬地绷直。 那双手恶劣地挑开她的内裤,温热的手掌包住女孩禁忌的领域。一根手指脱离大部队,独自穿过茂密的黑森林寻找那处神秘的幽洞。 他在洞口前徘徊,并非是犹豫,挑逗才是目的。他的指甲不轻不重地划过洞口的四方,直到甘露涌出,将他的手指浸湿。 许若樗难受地扭动屁股,嘴里也一直嚷着,“难受,好热。” 她感觉到自己的小穴里有液体流出,而且越来越多,不可控制。她对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但好像缺了些什么。 当他的手指终于插入,许若樗仰起头,发出满足的喟叹,但很快一种更强烈的空虚感出现,她渴望更多。 两根手指插入,找到那颗掩藏在花瓣中的小果实,捏住,再用力。 “啊……”短促惊恐的尖叫声骤然响起。 许若樗睁大眼睛,焦距涣散,白色的天花板倒映在她眼底。男人残暴地捏扯她的小果实,高潮急速汹涌的到来,冲击了她的神志。 她上身挺直,离开床几厘米,又失力倒下。 内裤湿漉漉的,徐之远一把扯下。 他吻着女孩的肚皮,手卷着衣服往上,他的吻随之往上,在她的乳房间停住。还未发育的乳房小小的,只是凸出的一块肉。 往右,亲吻着她的乳房,另一只手,往左,一整个包裹,揉动。 乳房没有多少肉,手掌与乳房间留有空隙。 徐之远咬住淡里露深的乳尖,在嘴里吞吐。咬了一会儿,乳尖直直地挺立。 许若樗半推半就地将手放在头两侧,徐之远熟练地脱下她的吊带睡衣。 她雪白的肌肤,青涩的身姿都一览无余。 这景色徐之远不是第一次见到,但这次带来的视觉冲击丝毫没有减退,还是那么美,那么想让人凌虐。 “言言,你好美。”徐之远深沉的目光扫视她的身体。 身上的火被男人点燃,折腾地许若樗难上难下,她乞求地望着他,好不可怜。 徐之远脱下衣服,往外一扔,长长的肉棒一路加速捅入,他禁锢住她的身体,不准她逃。许若樗痛极了,颤抖着接受他几十下的捣鼓。 他抱起她,她大腿张开,夹住他的腰,肉棒进得更深。他的嘴也不得闲,继续津津有味地吃她的奶子。许若樗靠着他,全身的快感集聚在一点,小脚丫一抖一抖,新的高潮要来了。 “慢点儿,言言,我们一起,好不好?”徐之远掐着她的腰,不让她高潮。 肉棒进入得越来越凶猛,许若樗被快感激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樱桃小嘴张着,发出模糊不清的气音。 徐之远憋着一股气完成最后的冲击,一股精液射入,和许若樗喷涌的液体相遇,混在一起,分不清你的我的。 徐之远的精液量很大,射了好久才停息。热乎乎的精液被肉棒堵在穴里,肚子涨起,类似积食的感觉令许若樗皱眉。 徐之远静静地抱着女孩,手抚摸着她的背。没多久,疲倦的巨龙再次活跃,埋在她穴里的巨棒变大,肚皮被撑起。 “不要了。”许若樗害怕,弱弱地抗议。 抚摸后背的手更加温柔,似乎在安抚她,但饥饿的野兽不会轻易放过到嘴的美味猎物。 两人同时倒下,徐之远用膝盖撑开她的腿,她呈现出便于肉棒进出的姿势,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房间内,女孩的叫声不停,许若樗的声音本是清冷型的,现在因染上情欲,就不可避免地多出几分甜腻腻。 翻过身,许若樗趴在枕头上,她看不见徐之远的脸,对身后的未知引发恐惧,她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只好唤他:“先生,我看不见你。”她不知道,这话落在徐之远耳朵里,听出的是女孩隐隐的依赖。 “别怕,我在。” 又粗又长的性器卡在后穴,那里从未有人到访,从女孩紧绷的后背可以看出,她的害怕远大于欲望。 那里太干了,若是不管不顾地进去,定会伤到她的。热且烫的性器暂时退出,许若樗松的气还没到底。徐之远抬起她的屁股,凉凉的液体倒灌进去,许若樗又觉得热起来了。 肉棒就着润滑剂进入,徐之远倒了大半瓶,哪怕有其充分的湿润,许若樗狭窄的后穴对他而言仍然还是太紧了,更别说开后穴本来就是艰难的过程。 许若樗痛地咬紧牙关,她不记得初夜时是不是这么痛或者更痛,那时她被下了药,在浑浑噩噩中与他交欢。 太痛了,她紧紧咬着的嘴唇,有了一点血迹。 徐之远没有听见女孩的叫声,他看不见女孩的脸,但那一定不是沉醉的神情。 他打算快点结束,许若樗挺不下去了。她的眼泪一滴滴地坠落,无声地落在床被上。 徐之远颤抖着释放自己,同时又凶猛地钳制住身下的人,抵着她漫长地射精。 泪珠挂在睫毛上,像一颗颗小珍珠。许若樗半睁开眼,看到徐之远后,委屈像被开了阀的水库,侵泄而出。她哭出了声音,一个劲地说:“好疼,好痛啊。” 以前的女孩被操得狠了也会哭,哭得大声,哭得默默,都有。徐之远会温柔地替她们擦去眼泪,然后继续狠狠地操,在她们的哭泣中达到极致。 但眼前的女孩不一样,她也是那样的哭。他却感到心疼,心疼到他愿意将自己的欲望抛掷一旁。 他俯身贴住她的唇,舔掉她咬破之处流出的鲜血,轻声说:“别哭了,言言,我们不做了。” 作者的话:徐先生是个伪君子,感觉这个肉写的过于温柔了,后面他会凶狠的。 十九 徐之远搂着女孩入睡,许若樗出神地注视他的面孔,抵不住袭来的睡意,还是安稳地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身旁的人不见了,摸摸床单,是冷的,想必已经走了许久。徐若樗扫了眼四周,没有看见钟。瞧着天色,太阳升到半空,阳光倾尽全力地普照大地。 许若樗忍着全身疼痛,撑着床起身,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件看得顺眼的穿上。 走出卧室,她停住脚,耳朵微微竖起,狐疑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厨房里有声音。她慢慢踱步,直到看到一个女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胡春梅听见动静,转过身,与许若樗打招呼,“小姐,我是胡春梅,先生让我来照顾你。你早饭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几天前,徐之远回徐家老宅,向他妈借走胡春梅,让她去庭华照顾人。当时她还觉得奇怪,徐之远是由胡春梅从小带到大的,表面上是徐家的老保姆,对徐家人而言,她被视为一家人。胡春梅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一心一意地照顾徐家一大家子人。徐之远对她如同半个母亲,很是尊敬。 徐夫人问他,照顾的是谁? 徐之远不答,只说去了就知道。 胡春梅猜测,应该是个女人。今日一看,是女人不假,准确说,是个未成年的女孩。看她走路变扭的样子,还有她眉眼间遮不住的开苞了的风情,胡春梅还有什么不知道这姑娘的来历。 她暗中叹气,徐之远的喜好她有所耳闻。 家里头刚刚知道那会儿,夫人不可置信,直到从他嘴里亲自确认后,这事在徐家掀起巨浪,他的父亲徐成均命他跪在书房里,寻了个棍子就打。 那时候徐之远才二十出头,刚从学校毕业,年轻气盛,且又天性倔强,不仅硬生生地受了,还说自己就只对女孩有感觉。 可想而知,徐成均听见这话,气得差点没有心脏病的人都犯心脏病了。你可别告诉我,那么女孩子都是自愿的,她们还那么小,你这个禽兽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徐成均颤抖着指着他的脸,冲他喊。 要不是风言风语太盛,他也不会去查这种谣言的虚实,他想着自家儿子的品行,怎么看都不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偏偏查出来的事实,还有一迭照片,让徐成均反反复复地看,一遍又一遍,终于说服自己相信所见。 徐成均恨啊,儿大不由父,他打得手疼。虽然有衣服阻隔,棍子没有和身体直接接触,但力度摆在那儿,不用脱衣服就知道徐之远的后背不会完好。即使后背火辣辣地疼,他还是挺直腰杆子,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看得徐成均直摇头,眼前隐隐发黑。扶着桌子,抬起手,作势要打。 徐夫人安雅站在外头忍不住了,“嘭”地推开门,挡在儿子和丈夫之间。她红着眼睛,哭道:“再打就要打残了。” “残了才好,省得让这个人渣出去祸害别人。”徐成均气道,“亏我以前逢人就夸自家儿子人中龙凤,自豪了这么多年,没成想全是假的,全是你演给我们看的。” 徐成均做了大半辈子的文明人,此刻脑子里一堆脏话滚在一起,张开嘴却怎么也骂不出口。 他拍着胸,深呼吸,好不容易心脏频率稳下来。他看看哭泣的妻子,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儿子,最后仰头,眼角湿湿的。 “别气了,以后你们不会再听到这事了。” 安雅止住哭声,面含期待之色,以为儿子终于要悔改了。 徐成均不上当,徐之远要是真知错就不会一声不吭地白挨这顿打。他目光炯炯,盯着他问:“你是打算从明入暗,藏着捏着不让我们知道,是吗?” 徐之远不说话,不说话就是变相肯定。 安雅不理解,儿子为什么偏好这口?她想到一个医学上的病——恋童癖。她握住儿子的手,劝道:“之远,我们去看看医生吧,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安雅押着儿子去看了好几个国内外着名的心理医生,治疗了一年半载,效果全无。他照样找女孩,只是手段更隐蔽些。随着年岁渐长,权势更盛,徐家大半的家业都掌控在他手里,徐父退位,转向幕后,徐之远成为名副其实的当家人。 脱缰的野马不会再受链锁的束缚,徐成均和安雅除了父母的威严和情意外,没有东西来挟制徐之远,对于他的喜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胡春梅不卑不亢地和她打招呼,徐若樗想起昨天徐之远说的话,小幅度地点点头,回道:“胡姨好,我叫许若樗。我吃什么都可以。” “好的,许小姐,我给你做碗面,你稍等。” 胡春梅的称呼让她很不习惯,犹豫一会儿后,说:“胡姨,您叫我言言就可以了。” 胡春梅一愣,“好,言言。” 许若樗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想要看电视却找不到遥控机,她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内心很慌,前途未卜。 她喊了声“胡姨”,问她几点了。 “你没手机吗?” 徐若樗尴尬一笑。 胡春梅了然,女孩来路不正,徐之远不会给她与外界联系的机会。 这么好看乖巧的女孩子,落到他的手上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胡春梅纵然毫无原则地偏心徐之远,但良心不会骗人,她心底替那些孩子埋怨他,真是造孽啊。 胡春梅做好面,招呼许若樗过去吃。 许若樗一开始还很淑女,吃了一口,赞叹道:“胡姨,您做得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你太瘦了。”胡春梅心疼她。 昨晚的强烈运动消耗体能很大,徐若樗的肚子早叫了,碍于陌生人在场,她不好意思狼吞虎咽。她嘴里塞着面条,朝胡姨点头,接着又夹起面条。 “胡姨,您能和我讲讲徐先生吗?我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 “徐先生他叫徐之远,是唯尚集团的CEO。其他的我也不清楚,等先生上班回来,你问问他。”胡姨答得笼统含糊,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哦。”徐若樗失望地垂下头,她想听的不止这些。 她本想问穆萍和徐之远的关系,但她看出胡姨不愿多说和略带敷衍的表情,就闭上嘴,把困惑放在心底。 二十 虽然没定闹钟,徐之远的生物钟准时地把他唤醒。他小心翼翼地沿着床边起来,床上的女孩依然睡得香甜。 他给胡姨打电话,让她过来做早餐。 司机老付和秘书章烟在楼下等候,他一上车,章烟就递给他一迭资料,“北海庵项目我们所能找到的项目资料以及竞标公司的资料都整理出来了。据内部消息可知,目前坛莱看中了唯尚和至端两家,不出意料,结果就在我们两家里。” 章烟又从包里拿出两张纸给徐之远,“另外,项目组就两家的软硬件进行分析对比,在研发实力方面,我们不输至端,但在品牌名声和资金方面,我们不占优势。” “这很正常,毕竟至端是老牌企业,唯尚的根基没它牢。好在,时间充足,事在人为,我们输赢未定,不必丧失信心。”徐之远靠在后座背上,宁静坦然,天大的事在他眼里似乎都不是事。 章烟神情一凛,“是我长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了。” “无妨,谨慎小心总比盲目自大要好。不管是人还是公司,最怕的就是认不清自己。” “你的实力,我是清楚的。有你跟进这个项目,我放心得很。” 章烟被大老板夸得快上天了,她羞涩一笑,连忙把功劳归于徐之远:“是徐总您教得好。” 章烟扎着黑色马尾辫,上身一件白衬衫,下身搭配上清新的蓝色直筒裤,干练利落的同时又带着青春感。她年纪不大,今年刚满三十。能坐上总裁秘书的人要么名校毕业,能力出众,要么家庭背景杠杠的。 但章烟不是。 她普通本一毕业,因男朋友能力超群被老总看上,为挖他进唯尚,便买一赠一把他女朋友也安排进来。没曾想,这买卖不是赔本生意,小姑娘情商高,会来事。一次公司晚会上,几个老总看见几个新来的姑娘年轻漂亮,起哄让她们陪酒。 刚毕业的小姑娘个个傲气得很,脸“刷”地沉下来。唯章烟爽快地没推脱,几瓶酒下肚,脸都没红,把几个老总喝趴下了。 第二天,徐之远就把她调到他身边,做总裁秘书。章烟被天上掉下的馅饼差点砸晕,高兴的同时又害怕被退货,那可就丢死人了。 于是,她把百分之百的精力和专注度都放在工作上。徐之远一手教她,她也不负众望,如今是个合格的秘书了。 “把今晚的行程空出来,我有事。” 进了公司,员工个个喊道: “徐总好。” “徐总,早上好。” ………… 某个女员工目送总裁的背影,眼里直冒红星星,痴道:“徐总怎么一天比一天帅。” “是啊是啊。”附和声连连。 不说女同事的眼睛恨不得粘在那个背影上,就是几个长得还不赖的男同事望着他的背影也难掩心酸和羡慕。 徐总有个好皮囊是真的,可大千世界又是个花花世界,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能被定义为好看的标准不少,自然筛选出来好看的男人也不少。 但是,在侯服玉食中长大的人别有一种气质。说白了,皮囊本身的好差是先天性的,但金钱的加持就是最有效的美容霜。 钱啊,实在是好东西!年轻的时候人还颇有些愤世嫉俗,要么视金钱为粪土,要么心高气傲,以为自己超有能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百万年薪不是奢望。 等到真的踏上社会,遇到的坑多得没地让你下脚,摔过的跤让你痛得爬不起来,几年下来,还不是向着金钱乞首摆尾。当然,也有不少例外,那种几万分之一的概率就不谈了,那是天定的。 回肠百转,泪已斑斑。 因着章烟脾气好,同事们私下里和她关系不错。究竟有多不错彼此心里清楚,总裁秘书的职位就值得他们打出友好牌。 职场里无友情,人人都有千百个心眼,你若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指不定就吃亏了。有些人状似和你抱怨公司,说些掏心窝的话,你听听就罢了,若是信了真,附和两声,人转头就把你卖了。职场如战场,刀枪无眼。 所以当休息时间,几个女同事悄咪咪地朝着她围过来,脸上带着贼兮兮的笑容,章烟正在泡咖啡的动作加快,低着头,身子偏过另一侧,心下有几分厌烦,脸色自若。 “章烟,你不够意思啊,徐总有女朋友的事怎么也不和我们通声气。” “徐总的事我们做员工的怎么好议论。”章烟笑了笑,抬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我们只是聊聊小八卦,再说这事整个公司都知道了,也不差我们几个。” “是啊,怕是全公司的女人都心碎了,咱们的徐总有主啦。”同事甲捂着胸口,好生难过的样子。 “你还信娱乐圈狗仔的话,可能只是和杨晓薇出席个活动碰巧被拍,增加她的知名度而已。徐总一心沉迷工作,看着就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同事乙不喜欢杨晓薇,反驳道。 “杨晓薇?徐总的女朋友?”章烟奇道。 章烟平日里不大关注娱乐圈的消息,次要原因是工作繁忙,整日加班加点没空。而主要原因是她对娱乐圈的真真假假以及各种混乱跌破眼镜的花样塌房心灰意冷,一大批的明星,尤其是新晋偶像,不专注于打磨提升演技,为观众带来优秀的影视作品,反而顶着张花瓶脸各种炒作。 章烟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不过,杨晓薇的名字她倒是熟悉,好几个生活品牌的代言人都是她。她走得是清纯风,长相清秀,演技也还行,据说是个有背景的,一出道就演了个偶像剧的女一,在这个偶像剧滥行的时期,能一炮走红也算是本事。 章烟打开手机微博,首条热搜就是:女明星杨晓薇被爆与唯尚总裁的恋情 点开来,就是一张狗仔拍的的照片,模模糊糊却又刚好看清他们的脸,没有配文,一种欲说还休的感觉又来了。 杨晓薇和唯尚官方微博评论区炸了锅,帅哥美女的组合总能激起民众别样的热情,强大的网民片刻之间就脑补出一场商界新秀和貌美女明星的绝美爱恋。 章烟随手翻了翻评论区,真是牛鬼蛇神啥都有。 放下手机,章烟叹口气,什么女朋友啊,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总裁有没有女朋友,她一个总裁秘书会不知道吗?真是笑话。 徐总身边的女人除了穆大小姐,就是些不知名的野花了。而穆小姐和徐总也不是那种关系。 作者的话:真的很抱歉,前一段时间突然没了写作的激情,整日沉迷于看小说,再加上本书数据糟糕,一时有些心灰。感谢读者阿拉的鼓励,我的书原来还是看得过眼的。事实上,我已经好久没登过这个网站,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但是我今天一打开就看见阿拉的评论,顿时好生羞愧,感觉对不起看我书的你们,所以会继续更新的。 如果喜欢,请给个收藏和猪猪,欢迎各种文明的留言和催更。 二十一 看着吧,新工作要来了。今晚又将是个为工作发电的通宵。 徐之远窝在沙发里,目光扫了眼茶几上摆着的现在网上正流传得火热的照片,原本平着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语气也带着几分不明确的笑意,手指遥遥一点照片,问章烟:“你瞧,我这女朋友漂亮吗?” 这可真是一道送命题。 和徐总共事久了,章烟也慢慢摸出了徐之远的几分性子。那些谈起徐总就犯花痴的女人以为他笑时温和,不笑时寡淡,为人又洁身自好,不像有些老总倨傲,高高在上,色字当道。 若是早个三四年,有人和章烟说些徐之远的坏话,章烟定是忍不住要争辩几句。 而今,呵呵。 资本家终究是资本家,不冷血,不狠毒,不搞计谋,根本撑不起一家公司。倒不是说徐之远是个坏人,只是也定不是个好人。 章烟觉得总裁的真实模样被重重迷雾包围,她看不清,也不敢看下去,因为看久了这雾会让人窒息。偏偏好些人没有这个自我保护的意识,雾越重越显得他神秘,于是就有前仆后继的人被吸引着进入,在不知不觉中就丧了命。 现在,赶着丧命的人就是杨晓薇。 章烟突然有些可怜她,她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招惹的是阎罗王。 章烟是个通透的聪明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非分之想。徐之远这个男人,凉薄得很,私底下女人有不少,她曾远远瞧过几眼,看着年纪似乎还挺小,她心底也曾暗暗猜想过她们到底有没有成年。据说,有钱人玩得都很花,之前就有被爆料某公司五十多岁的老总亵玩小女孩。 不过,那都与她无关,她只负责工作上的事。徐总私生活方面的事自有人会处理。 此刻,章烟苦着脸,不说话。 沉默是金。 徐之远也不是真的想要章烟回答,他对章烟很满意,不会真的为难她。 “杨晓薇是吧,你去查查,谁给她的胆?” 有背景,才有意思呢。 徐之远靠在沙发背上,闭了眼睛。 一会儿,章烟回来,抱着一沓资料念给他听。 跳过不重要的表面的部分,章烟直切要害,“杨晓薇本名安晓薇,她的母亲杨秀琪是一名小有名气的舞蹈演员,父亲安少培是翻译家。十二岁父母离异,她随母亲生活改姓为杨,十四岁杨秀琪改嫁邓辉。” “邓辉?”徐之远开口问,“多佳娱乐的副总邓辉?” “是的,她签约的公司就是多佳娱乐。不过暂时外界都不知道她和邓辉的关系,毕竟是继女,总归要低调点。” “低调会搞出这回事吗?这照片的拍照角度刁钻得很,我不过看她险些跌倒好心虚扶了一把,拍出来的却是这个。”徐之远语调平平,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坏事,炒作而已,大家都知道,当不得真的。对公司没什么负面影响,似乎……”章烟觑着徐之远的脸色,声音渐渐小下去。 从一开始听到消息,徐之远就是似生气似不生气的样子,章烟一时也拿不准他的真实想法。 徐之远见她明显有话却不说下去,就看着她。 章烟懊悔,硬着头皮继续说:“大家很看好您和她的恋情。”最后两个字说得格外艰难。 “我知道,只是我不能不清不楚地被人利用了。我要是没记错,邓辉是坛莱老总谭越明的妻弟吧。”徐之远垂下眼皮,照片里杨晓薇的笑脸落在眼里,心中已有着落,吩咐章烟:“联系杨晓薇的经纪人,商量好暂时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找个时间约她吃饭,我们好好谈谈。” “今天就这样吧。”徐之远心里挂念还在家里的小姑娘,不知道她今天干了点啥。 胡春梅烧完晚饭就要走,许若樗问她徐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胡春梅皱着眉头回答不出来。 许若樗见状,面有胆怯之色,低声说:“胡姨,我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要是可以的话,您能陪陪我嘛。” 许若樗故作可怜之态,想要博得胡春梅的怜惜。 胡春梅看了看时间,是有些晚了,徐之远还没有回来,怕是不回来吃晚饭的,偏偏徐之远要求胡春梅只做一日三餐,做完就要走。 徐之远的性格胡春梅多少是了解的,不大敢得罪他,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个佣人。 胡春梅瞧着许若樗心里直叹气,“先生不准我留下来,放心点,这个小区安保很好的,不会有事的,先生应该也快要回来了。” 待胡春梅走后,许若樗的脸色冷若冰霜,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就直直地盯着大门。 她不确定这公寓里有没有装监控,反正之前的黑风滚到处都有监控。许若樗也没有到处查看,知道或不知道又能怎样,这个牢笼困住了她,那就乖乖的,免得惹了那人厌烦。 许若樗坐在餐桌前,筷子一下又一下的敲着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不停地回响。饭菜做得不错,但许若樗现在哪里会有胃口,下身过了一天还是有点不舒服,更别提心里的巨大压力。 许若樗还在对着空气发呆,忽听到开门声,魂立刻回体,身子一僵,腰背挺直。两只眼睛循着声音看去。 徐之远回来了。 他走进餐厅,看见女孩正低头吃饭,柔柔地唤她:“言言,我回来了。” 一大口饭堵在她嘴里,两腮鼓鼓的,很是可爱。 “吃慢点,别噎着。” 闻言,许若樗放慢咀嚼速度,眼睛还是看着徐之远。 好不容易吞下了,徐之远已经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伸手捏住她嘴角的米饭,然后手指粘着米饭放在她嘴唇上,眼神示意她吃了。 徐若樗不敢违背,缓缓伸出舌头将米粒卷进嘴。 徐之远满意地夸赞:“真乖。” “饭菜合胃口吗?” “合。” 许若樗在徐之远的注视下吃完饭。 许若樗吃得憋屈,早知道她就吃快点了,也不至于现在受煎熬。 二十二 许若樗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嘴。 余光可见,徐之远还在看她,目光格外炽热,并且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许若樗敏感的心一颤,这眼神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上次,就在昨晚。 她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犹豫着张开口,“你吃饭了吗?” “没吃呢。” “那我给你盛饭?” …… 没有回答。 许若樗站起来,打算去厨房拿碗。身体起来一半,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把她扯过去。 “啊!”女孩低声惊呼。 徐之远的腿夹住她倒下的身体,一手拽住她的胳膊,一手环住她的腰。 许若樗错愕地抬起头,迎面而来的是男人的嘴唇。 她睁大眼睛,被迫承受着他强势的、带有侵略性的吻。 徐之远用力地吮吸她的嘴唇,沿着唇边,抚慰着每一块肉。 许若樗抿住嘴巴,一动不动,僵硬得如一块石头。 第一遍吮吸,第二遍就用牙齿咬住一点点的肉,稍用点劲,女孩脆弱的薄唇就涨红,甚至隐隐流出血迹。 许若樗吃痛,细细的疼痛从嘴部神经传输到四处,甚是煎熬。 徐之远沉迷地盯着鲜血一点一点地被挤出来,舌尖滑过破皮处,女孩的血在他的舌尖消失。 他回味着那个滋味,香甜的,让人上瘾的。 是的,全身细胞都在叫嚣,想要更多,更多…… 徐之远在许若樗的嘴角落下轻轻一吻。 “好饿啊,我想吃你,好不好?” 许若樗震惊到傻眼,徐之远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游走。 “可以不要吗?”许若樗垂死挣扎,一想到昨晚被他折腾来折腾去,她对情事的排斥心里很强。 “不要?” 徐之远重复她的请求,脸色渐渐阴沉。膝盖夹得更紧,不留一丝缝隙。 “言言,你不乖啊。” 依然轻柔的声音却让许若樗寒毛耸立,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徐之远是什么人啊,哪里容许有人忤逆他,何况是他的小姑娘啊。 许若樗较他之前的女孩,是更得他的欢心,但这不足以成为她拒绝他的资本。 在别人面前,她可以叛逆、倔强、有自己的小心思。 没关系,他可以容许。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会挠人的小野猫,想通过警察逃出穆萍的魔爪,会忍辱负重,在她面前的乖巧不过是她的伪装。 这都不重要。 听话、乖巧、懂事。 他会教她的,在他面前,她会永远这样,而他会永远喜欢这样的她。 徐之远狠下心肠,给她的小姑娘上人生的第一堂课。 他抱着女孩上楼,许若樗抑制不住地发抖。 复式公寓上下两层的面积差不多大,但走上二楼,就是踏入另一个世界。楼梯的重点竟是一扇铁门,铁门右侧有一个凸出来的正方形的东西。 徐之远伸出右掌,按下去,机械的“咔哒”一声,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 里面是乌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好似一个巨大的漩涡,吸进去就会尸骨无存。 徐之远打开一盏灯,一盏很暗很暗的灯,模模糊糊地照亮这一大片的空间。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双人床,床上铺着少见的黑色的床单,一个枕头,没有被子。 床的不远处是张大型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摆着几个玻璃杯,靠着墙一圈的是清一色的木箱全都上了锁。房间的左边有一扇门,门的那头应该也是一个房间。 徐之远将许若樗抱上床,上半身靠在墙上。抬起她的两只手,不知暗了什么机关,墙上出现两个洞,里面有手铐。许若樗害怕,想要缩回手,却挣脱不开。她的双手悬在头两侧,烤着手铐,链条穿过墙体,牢固异常。 徐之远从某个木箱里拿出一个药丸,放进玻璃杯,倒进水,药丸“滋滋滋”地融化,很快就和一杯普通的水没两样了。 他在床畔坐下,捏住许若樗的下巴,她的嘴巴成了“O”型,玻璃瓶里的水顺势倒了进去,一滴不剩。 许若樗呛得咳出声,嘴角溢出的水滴落。徐之远伸手替她擦干净。 她喝下去一时没有感觉,徐之远也就静静地坐着。 许若樗不知道自己喝下的是什么,直觉是不好的东西。 大概半个小时后,药效开始发作。 空气里的温度在短期内迅速爬升,许若樗由内而外都感觉到热,无数个火球在身体内来回翻滚,时不时地爆炸几颗。米粒大小的汗珠在额头上冒出,除了热,身体还又软又酥,胳膊在镣铐力道的帮助下软绵绵地挂着。 眼神迷离,小嘴微张,吐出的气越发浑浊。 小腹紧缩,花水开了闸似地流出来,许若樗此刻却没有丝毫羞耻感,她的大脑受到冲击,难以思考自身处境。 “好热啊,难受……”许若樗说得出口的也就这几个字。 徐之远的手来到她两腿间,摸到湿透了的内裤,手指打个转就着内裤戳进去。因为内裤已经湿了,原本的厚度减半,一进去就粘在内壁。 “啊!嗯……”徐之远的手指一进去就感受到女孩的极大热情,小穴猛地一缩,四壁的吸盘齐发力,紧紧吸住他的手指。 徐之远对此毫不意外,“真是的,那么欢迎我啊。” 一双清冷的丹凤眼染上杜鹃花般艳丽的色彩,下巴不自觉地抬起,白皙的脖子显得更优雅。 她望着徐之远,眼眶里几颗泪珠在打转,偏又抑制着没落下。她就这么望着,嘴里喊着难受,眼底隐着几分哀求之色,似乎是女人的本能让她向面前的男人寻求解脱。 只可惜,这才刚刚开始,惩罚还将继续。 徐之远一本正经地坐着,手指却藏在女孩的私处干尽坏事。 灵魂分裂成两个自我,一个冷静自持,一个放纵肆意。 许若樗娇喘连连,欲望的加深让她不满足于区区手指。 一个品尝过琼脂玉露的人,难以对平淡无奇的水产生满足的心里,即使是被困沙漠的人,也会在喝下第一口清水的那刻失去对其原有的渴望。 当手指离开,更大的空虚铺天盖地地袭来,比之未有缓解时更盛。 她的花穴是贪吃的。 她是贪心的。 他和她,都是。 二十三 “啊……啊……”房间内凄惨刺耳的尖叫声连连响起,坚实的隔音墙挡住声波,墙外无人知晓墙内的深重罪恶。 徐之远手持特制的黑色皮鞭,牛皮的材质,长长的一根。他站在床尾,面无表情,皮鞭狠狠地朝着许若樗甩去。 一道黑影,快速如黑蛇,朝着猎物扑去。 随着皮鞭落下,许若樗本能地偏过头,躲也躲不掉,再次痛得咬紧牙关,春药的烈性正值巅峰,接二连三的鞭打带来的疼痛,非但没有使她转移注意力,反而全身的快感都被激起。 她记不清挨了多少次,不管她怎么哭喊求饶,落下的皮鞭没有一丝犹豫,不缓不慢按着节奏一一落在她身上。 “先生,徐先生,我错了,我错了!”许若樗哭得嗓子都哑了,眼泪哗啦啦地流下。 “还有三下。”徐之远冷冷地说。 二十八…… 二十九…… 三十…… 停了。 许若樗不停地喘着气,夹杂着微弱的呜咽声。 刚才,她差点以为他要打死她,她会死的。 徐之远松手,皮鞭落地。 女孩全身的衣物都被脱去,一道道暗红的鞭印在上身纵横交错,白纸上有着一条条红色的线条,诡异的美感吸引住他的心神。 许若樗因情欲酡红的脸庞有些黯淡,在她无神的目光下,徐之远卸下禁锢着她的手铐,俯下身拥女孩入怀,鼻息吹在她的脖颈,他附在她耳畔,一手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怕,言言,没事的,一点小惩戒而已。只要你听话些,我保证下次会少些,今天三十鞭是多了。” 话里话外,都是在警告。 许若樗知道是她的拒绝让他生气了。 这就是个魔鬼。 许若樗抓住徐之远的手,对着他的眼睛道歉:“我错了,先生,您别生气。” 然后仰起头,小鸟啄食般吻了一下徐之远的嘴唇。 这一动作出乎他的意料,他惊讶之后露出笑容,宠溺地叫着她的昵称:“我的言言啊。” 徐之远的火气早就散了,现在升腾的是男人的欲望。 他抚摸她的伤痕,问:“痛吗?” 这话就是废话,你被打上三十鞭你痛不痛。 许若樗心中恨意浓浓,又不敢不回答,弱弱地发声:“痛。” “好痛呢。” 女孩可怜兮兮的表情取悦了男人。 “一会就不痛了。” 许若樗被推倒,躺在床上。 黑白共存。 徐之远脱下裤子,握着巨棒径直插入花穴。这哪里是不痛?不过是用一种疼痛代替另一种疼痛。 许若樗闭上眼睛,身侧的手指一根一根攥紧。 今日之痛,来日定以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加诸尔身。 徐之远终是顾忌女孩满身的伤痕,怕将她吓坏了,要了一次就抱着她下楼,回到原来的那个房间,亲自为她洗澡,睡前又给她涂了药。这药涂了半个月,愣是一点痕迹都没留。 吃了一次亏,许若樗变得格外听话,偶尔闹些小脾气,也是捏着分寸,不踏半步雷池。 徐之远把她放在掌心里宠着、疼着,但在床上依旧说一不二。他什么时候想要她,她就要给,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一开始许若樗还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几番调教下来,她可以接受徐之远要求的任何姿势。 又纯又浪,活脱脱一个吸人精血的小妖精。 穆萍将许若樗送走,回到黑风滚,觉得生活少了一个乐子。本来许若樗在的时候,她还能不时地吓吓她,玩玩她,而今就枯燥得很。 但很快,她就找到了新乐子。 LOL酒吧。 五光十色的灯亮瞎人的眼,舞池中央男男女女激情热舞,节奏感超强的音乐炸着耳膜。 穆萍一连好几天晚上都光顾这里,她没联系王敏敏,没定包间。她坐在吧台上,点了一排的酒,漫不经心地边喝边看吧台里忙着调酒的男人。 她的酒量特别好,从小练出来的,想她十岁出头就会喝酒,而今早就能够千杯不醉,每次谈生意都能把那些个肥头大耳的甲方爸爸喝趴下。 “来啊,替我开酒。”穆萍喊道。 旁人看看穆萍,又看看台上空着的酒瓶。有人心思浮动,吧台另一头的几个男人朝着这头走来。 穆萍眯着眼,听他打招呼:“姑娘,你这酒量不错啊,咱们要不比拼一下,我付钱。” 来人是个年轻的小伙,长得端端正正,眼底却有轻浮之色,左手带着块蓝色欧米茄,右手臂上一团纹身,看着像是有点钱不学无术的家伙。 穆萍瞟了一眼,不理睬,转过身自顾自地喝酒。 小伙没想到穆萍这样不给面子,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一时下不来台,脸拉下来,语气不大好:“怎么了,看不起我啊,跟你说话,理都不理。” “你不是我的菜,走远点吧。”穆萍挥挥手,示意他走开点。 每次来酒吧总会遇到几个搭讪的,美女在哪里都是显眼的,识货的人一看穆萍全身打扮就晓得是有钱人。软件硬件都好得拔尖的女人能不吸引人吗? 小伙一听,不乐意了。 他一向把自己归进高富帅的行列,女人看见他搭讪早笑开了花,许久未曾有女人这么冷言冷语。 他自觉丢了脸,旁边的人有好几个朝他们看来,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嘴角还隐隐憋着笑。要是就依着她的话走了,那他以后还咋在他们面前混呢?可跟女人计较又会被人看不起,他进退两难。 “姑娘,赏给面子呗,喝杯酒。我请你。来,拿两瓶好酒。”小伙装作不在意,敲敲桌面,让调酒师拿酒去。 低着头忙于给其他顾客调酒的男人应道:“稍等,要什么酒?” “两瓶拉菲珍宝。”说完他还自得地看了一眼穆萍。 拉菲,知名进口红葡萄酒品牌。小伙故意点了瓶贵的,显摆的意图不言而喻。 调酒师忙完手里的活,转身从架子上抽出两瓶,放在桌上。 小伙眼瞅穆萍喝光手中杯子里的酒,殷勤地想要替她满上。穆萍手一挡,脸色不大好,自己喜欢的男人纹风不动,不喜欢的男人却一个劲地上赶。 穆萍虽没有喝醉,但已经好几瓶酒下肚,还是有点反应的。 “走开,我不喜欢纳西瑟斯。” 小伙一愣,纳西瑟斯?谁啊? 他的知识储量有限,脑海里竟翻不出这个典故,傻傻地愣在那儿。 二十四 他的朋友忍不住了,怕这家伙继续丢脸下去,扯了扯他胳膊,耳语几句。 小伙的眼神从恍然大悟快速切换到不可置信,又很快变为愤怒,这女人竟然说他自恋自大,他气得嘴角都抽了,开口刚说了一个字“你”就被穆萍不耐烦地打断,“行了,给我拿上面最贵的酒。” 穆萍把酒放在小伙前面,说:“送你了,拿着酒给我走,我不想和你喝。” 先前小伙的炫富行为被穆萍采用,原封不动的套路还给他。 贵得超乎小伙承受范围的酒在穆萍眼里不过是可以随便赠送的档次。 小伙动了动嘴角,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现在他才算意识到自己今天踢到铁板了,果然很痛。 酒,他是没脸拿的。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默默离开,以后换个酒吧。 可是,他不知抽了什么疯,等他意识到不对时话已经脱口而出,“那你的菜是什么?” 明明音乐还在“轰隆隆”地响,四下的目光从小伙聚焦到穆萍,看着小伙的目光向看傻子,看着穆萍的目光则多是好奇,不知道能让这样的女人心动的男人是什么类型的。 大家的心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跳动声。 穆萍诧异地挑起眉,没说话。 就在大家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的手指转了一圈,指向吧台里,“就是他。” 他是——调酒师! 目光又齐齐转向调酒师。 童同被穆萍指着,在她话语刚落时面有异色,很快恢复平常态。 众人此前并未在意这里的调酒师,有几个经常来酒吧的人发现这个调酒师好像不是之前的那个,他们仔仔细细地端详,是挺帅的,他们承认。 但是,帅得也就这样,小伙也挺帅的。 这调酒师有何奇特之处? 小伙难以置信,一个调酒师?他竟然比不过一个调酒师! 奇耻大辱! 震惊之余就有了上前理论理论的冲动,他的脚还没迈出半步,一旁就有人死拽着他的胳膊,朝他使了个住嘴的眼神,半拉半拖,带着他离开了。 好戏落幕,其他人各干个事,都收回了看热闹的目光。 穆萍两边都空出一定距离,原本有心思的人也都消停了。 这女人不好惹,他们想。 真正的调酒师今晚有事。童同虽为酒吧经理,但他从事过调酒师的工作,而且他当时参加招聘的时候,也是针对调酒师的岗位。 只是,他太过幸运,王敏敏那天恰巧闲来无事,亲自面试,他一眼就被相中。她大手一挥,给他的职位变成了副经理。 他告诉王敏敏自己从未学过管理方面的知识,当场拒绝了这个提议。 王敏敏只是笑笑,没有生气,就说让他试试。有正牌经理在,酒吧的事出不了大差。 经过一番思索,他还是答应了,他本就是冲着王敏敏来的,留在LOL酒吧是他的任务。虽然留下的境遇和计划的不一样,但如果拒绝,他怕王敏敏会赶他走。 他问王敏敏,为什么? 王敏敏笑而不语。 后来,她几次的邀请和暗示,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她看上他的男色了。 王敏敏被童同明确地拒绝过好几次,自然是会恼怒的。她给他提供了一个多好的工作机会,他竟然不知感恩。但架不住童同在工作期间勤勤勉勉,而且很有主见,不是一味听从老板指挥的人,这一点很得王敏敏的认可。 她是个豁达的人,天涯何处无芳草,她哪里会在他一棵树上吊死,本就是见色起意,最肤浅的那类,享受不到他,还有其他等着被她青睐的男人。 所以,王敏敏留下了他。 童同虽沉默寡言,但和酒吧里的其他员工相处甚好,他不摆经理的架子,有时有人犯了点小错也不会动不动就责骂、扣工资。 所以,调酒师请童同帮他兼代一晚,他顺口答应了。本来他就要在酒吧里待到很晚,一般情况下没有多少事情要做,调调酒正好消磨时间。 一连好几晚,童同在酒吧转悠的时候都能发现穆萍的身影,她每次都坐在吧台前,一个人喝酒。 和他第一次在王敏敏的包间里看到的张扬纵情的她不一样。她耷拉着眼皮,胳膊撑着桌子,手掌撑住脑袋,重心倒在靠着吧台的身体那侧,发着呆,出着神。 童同在暗处观察着那抹迷人的身姿,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形单影只,游离在酒吧喧腾的氛围之外。 就是这样的女人,建立了那个酒池肉林、纸醉金迷,无数有钱人趋之若鹜,以成为其会员为傲的黑风滚,连名字都是明目张胆的内涵的“人间天堂”吗? 收回视线,走进角落。 在他移开目光的那一秒,穆萍抬起头,毫无波澜的视线落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良久,她低下头,微微一笑。 她的身旁一直没有出现王敏敏,她无声无息地来,为了眼前的男人。 “我是你的菜吗?”童同打破两人的沉默。 “对啊,我很喜欢的菜,也很好吃。”她眨着眼睛,声音欢快。 “你吃过了?”他又问。 “没有,但快了。”她笑着回答。 童同默了半响,被她的厚颜无耻折服。 他伸出手,拿过她的酒瓶,用器具打开,玻璃杯满了酒。 “喝吧。”他递过去。 穆萍接过,她的手指触碰到他,一刹那的轻颤,两人皆不动声色。 她一饮而尽。 空了的杯子递过去,又满上。 两人默契地不说话,一人倒酒,一人喝酒。 喝完了,穆萍眼神迷离,她今晚喝了不少,醉了。 醉酒壮人胆。 穆萍先发制人,握住了童同的手,大拇指腹在他的皮肤上缓缓摩挲,痒痒的。 童同眼睫轻颤,由着她的手作乱。 “我醉了,走不动了。” 微醺的她,动人心魂。白皙的脸蛋染上红晕,飘散的发丝挡在她的眼前,两眼闪着微光,似醉非醉,语气带了撒娇的意味。 旁的男人的眼神开始变质,童同很熟悉,那是男人饥饿的预兆。 就算没有镜子,他从他们的眼神里看见自己的眼神。 都是一样的。 二十五 理智像闪光一样消失了,欲望在头脑里横冲直撞,剩下的人昏昏欲睡。 穆萍遇见了一本神秘的书,书皮富有纹路的设计,特别的油墨书香,不曾标注的页数。喜欢阅读的人不会漠视这部着作,她欣喜地翻阅,魔力牵引着她手不释卷,她迫切希望能将他读完,即使她知道书的结尾是个悲剧,她依旧不能停止阅读。 初遇之际,宿命的红绳牵住了他们的手指,提线木偶般操纵故事的走向。 脆弱的灵魂,哪怕再小的微风都会使之颤栗。 或许现在的他们并非一无所感,只是过于自信,促使他们无视预感的警示,误以为自我的独立是能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过去很多年后,童同回想今夜,这是个承前启后的一夜。 今夜以前,他是他,她是她。 以后,他不是他,她不是她。 穆萍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她大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真好。” 要不是童同一手拽住她的胳膊,一手握拳虚揽她的腰,穆萍早就撞到别人。 她好久没有喝醉了。 喝醉的感觉真好。 她可以耍酒疯,干很多她清醒时不好干的事。 而那些事,只有王敏敏和叶佑钦知晓一二。 潘多拉打开魔盒,贪婪、虚伪、痛苦、嫉妒……争先恐后地奔赴人间,引起种种祸患。 童同打开了名为穆萍的魔盒,所有邪恶张牙舞爪,想要吞噬他。 大城市的夜晚很热闹,十点多路上的行人不多,车辆飞驰而去,他们不会在意路边醉酒的女子和沉默的男子。 穆萍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 他问过穆萍是怎么来的,她说是打车。 “你又不是没车,为什么要打车。”他不理解。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喝醉的穆萍脾气有点像小孩。 “我给老板打电话,让她送你回去。” “不要。” 童同当没听见,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刚拨下几个数字,穆萍趁他不设防,一把夺走手机,她抓着手机放在胸口,用力摇头,“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他拗不过一个孩子。 他们最终出现在一个普通的酒店前,踏进去,穆萍的步伐稳了,童同站在门口扫视里面,的确是个很普通的酒店,不符合穆萍的经济水平。 他们还没有开口,前台小姐就歉意地说:“抱歉,我们酒店的房间已经满了。” “我预定了一个房间。”穆萍说。 “哦,您的名字是?” “穆萍。” “好的,穆小姐,您的房间号是1506,这边走。”前台恭敬地递给她房卡。 童同抱着双臂,冷眼见穆萍骤然清醒,终于不装了,他怎么会信她真的醉了? 像她这样的人才不敢让自己醉了,酒后吐真言,她要确保谎言永远不是谎言才是。 “走吧。”她朝着他摇摇手中的房卡,歪头邪笑。 狡猾的女子以身入局,预谋了一场不该有的邂逅。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前进还是后退? 选择权交给他,他选择迎难而上。 穆萍走在前面,门卡一贴上感应屏,身后一股强劲的力推着她的身体前进。 回过神,她的背压在墙上,男人坚实的身体挡在前面。 门关上,走廊里的灯光消失,房间里一片黑暗。 穆萍幽幽地出声:“先开个灯,行不?” 她在身侧的墙壁上四处摸,摸到开关,摁下去。 黑暗驱散,光明归来。 彼此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 穆萍好整以暇地看着童同,嘴角无声地弯起来,“这么迫不及待吗?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呢?” “佳人邀请,岂敢不从?” 文绉绉的话一说出口,穆萍乐了,竟是她看走眼了。 硬骨头变软了吗? 黑夜无边无际,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户斑驳了一地春色。 从门关往里,每走几步路就有一件男女的衣物,纷乱的程度可以看出是情急之时随意又野蛮地扯落有的几件交错迭在一起,有的相距甚远。 他们去了枷锁,行动自如。 童同半拖半抱,急切却克制地亲吻穆萍光洁的脖颈,精壮的胸膛敞露,一双纤纤玉指在上面绘画,燃起了一身的热火。身体的反应超出他的预料,即使没有情感的加持,肉体的欲望仍能不顾内心真实意愿,独自燃烧。 大概好久没有干过这事了,一点点的火苗就能让干木头烧成灰。他全身的细胞和皮肤都在不停地叫嚣着,我要,我要她,要她…… 直白,毫不羞耻地在脑海里喊叫。 童同鄙视他的欲望,压抑着他,试图掌控他。 轻视欲望的人必将被欲望支配。 而事实上,欲望永远都在支配着人,纵使强大如神,又能如何? 西方神话奥林匹斯众神各有权柄,力量无穷,他们有着无上的地位和尊荣,却仍为了获得更多的权力争锋相对,互相算计。连众神之王都放纵情欲,情人众多。 区区凡身,只会更甚。 人生舞台的角色有五位:爱情、婚姻、幸福、浪漫、生活。① 欲望戴上不同的面具就伪造出截然不同的身份,是分身亦是本身。 欲望唱着各式的戏调,台下人为它欢呼,它沾沾自喜,反笑台下人痴傻。 胯间坚硬如铁。 她倒下去,他贴上来。 皮肤间的接触挤走了空隙,瞬间激起原始的快感,荷尔蒙暗暗涌动,穆萍忍不住颤动,不觉仰头,贴得更紧。 童同动作滞住,充满情欲的眼神突然清明,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她眼底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排斥。 沸腾的火焰无端遭到了倾泄而下的雨柱,白烟迷迷。 “什么意思?”童同的声音冷了几度,他质问。 “不要吻我的嘴,其他地方都可以。”穆萍闪着睫毛,眼神晦暗不明。 “我又不是鸭子,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他来了脾气。 他死死地将她的胳膊按在床上,循着她的嘴巴恶狠狠地咬上去。 穆萍瞪大眼睛,心里咒骂的话一个字都出不了口,她只能呜咽着发声,又疼又气,狠意闪现。 没有人敢在床上这么对她。 他逮着红唇亲得正起劲,下身突然传来剧痛。 他下意识地看向穆萍,她露出得逞的坏笑。 注:①出自周国平的着作《每个生命都要结伴同行》 二十六 她直起膝盖,踢在他裤裆间鼓起的肉上,那可是男人最宝贵的地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他眉心皱起,慢慢放松些许僵硬的身体,周身浮现危险的气息,他面不改色,拉住穆萍的手,往下带,柔软的手隔着衣物握住那个坚硬硕大的家伙。 童同忍着,粗喘着气,坚毅的下颚线在穆萍眼里晃动。 他似乎并没有因为穆萍的报复生气,他不急于一时,长夜漫漫,在床帏间,一个男人能耍在女人身上的手段多得是。 穆萍的气还没消尽,嘴巴的疼痛让她不爽,最让她不爽的是自从进了房间她就被迫交出主动权。 男人的力气和技巧是天生的。截止今夜,童同只和一个女人上过床,浪漫的叫法就是初恋,残忍一些就是前女友。 他闭上眼,享受着她的手的抚摸,脑海里出现了别人的身影。 他爱李光月,温柔和善的李光月,为在黑夜里行走的他带来光,使他能看见前行的路。 他对不起她。他不愿意和她分手,更不愿伤害她。 穆萍趁着童同分了神,握着她的手松了劲,一把捏住他的命根子。 睁开眼,是穆萍,他不知怎的有些悲伤,为他自己不耻的手段。 这是一场攻心之战。 赢了,就是伸张正义、扫黑除恶。 输了,后果未知,但极有可能累及性命。 从他接下这个使命就已豁出一切,身体和灵魂都不只是他个人的。 也许有一天他会后悔,但绝不能是今日。 快感胜过痛苦,他的欲望彻底脱离控制,他解开裤子,脱下内裤,困兽脱笼,巨棒的颜色更深了些,“啪”地弹蹦而出。 穆萍的内裤早就湿透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童同扯下它,凉凉的空气卷进去,水流得更多了。 他靠着男人力气上的优势强行顶开她的两腿,穆萍不情不愿,腿分得大开。 穆萍在灯光的照耀下看清了童同的肉茎,如她所想,够粗,够长,对得起他强健的体格。上面的青筋暴起,看得出他的欲望有多强烈,要是插进去的话,一定会填得她满满的,一点缝隙都不剩,一点水都没机会流出来。 就这么想想,小穴就如饥似渴地收缩起来,他的性器一进去就会被绞得出不去,一直呆在她暖暖的体内。 女人和男人一样,生来就有欲望,当年龄和身体性器官发育成熟后,性欲的话题难以避免。在当今社会,男性的性欲是能袒露在世人眼前,而相反,女性的性欲就像是躲藏在角落里的老鼠,一旦出现在大街上就会人人喊打。社会给女性扣上贞洁的枷锁,却对男人的出轨视作无奇。 喜欢简化公式的人会说:女人就是一个子宫、一个卵巢。①繁衍似乎被视为女人性欲产生的最终目的。 在那个光鲜亮丽的圈子里,公子哥们玩世不恭,他们娶妻是为传宗接代,在黑风滚俱乐部和姑娘们几度春宵就是顺从原始的性欲,因为她们美丽、低贱、淫荡,他们可以高高在上、为所欲为。 穆萍十五六岁时,就已经被穆勇诒骄纵得不成样子。她亲爱的父亲把她当成家里的小公主,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如珠似宝地宠着、疼着,一句重话都没舍得对她说过。结果,没养出一个理想中的公主,反助长了她一身的“野性”。 明明是个极漂亮的女娃,干出来的是却一言难尽,能跌破所有人的眼镜。她自小上的就是各种国际学校,周围的同学也都同属于一个阶层,很多都是父母那辈就认识的。 高中还没毕业,穆萍就敢和一帮作风类似、性格相投的朋友逃课去酒吧唱歌跳舞,甚至还撺掇他们去会所开包间。唯一没干过的事就是打架斗殴,别觉得是她不敢,而是她瞧不起。打架粗暴野蛮,还是个伤人伤己的下下策。在她看来,任何事情的处理都讲究手段,而手段是灵活多变的。 等成了年,就越发不可收拾。她开始在社会上作乱,干过低收高卖的黄牛生意,放高利贷,和几个朋友集资开过赌场、舞厅、酒吧……暗地里还干过什么事,除了当事人,谁也不是全都清楚。等到穆勇诒发现女儿的成长大大地偏离正常轨道时,他早就无力阻止,穆萍已经找到了一棵大树,背靠大树,在树荫下为所欲为。 穆勇诒知道自家女儿聪明绝顶,只可惜没用到正途上,全都走了旁门左道。但这么说穆萍也不对,她的学习成绩好得离谱,从未跌出年纪前三。别人看她不用功,但老天赏饭的天赋型选手就是这么豪横。她大胆又谨慎,在一点亏都不吃的前提下还能混得风生水起,在她这个年纪算是翘楚。正因如此,穆勇诒就由她去了,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开手让她干。 徐之远第一次见到穆萍,是穆萍自己上门拜访的。他当时三十刚出头,事业有成,听下人说穆家的小姐想见他,他就想起圈子里对这位穆大小姐的不大好的风评。 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二世祖,黑白通吃、赚得锅满盆满的女强人。 这些标签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竟不觉得割裂。 抵不住内心的好奇,徐之远和穆萍见了面。 一拍即合,开启了狼狈为奸的黄金岁月。 而穆萍最为辉煌的成就就是黑风滚俱乐部,一开始的定位的确就是为有钱人提供一个玩乐的圣地,只是后来人的贪心越来越重,黑风滚在暗地里开辟了一些新的独特的业务。 穆萍谨慎小心地踩在法律红线之外的一小块灰色地带,近年来,却有了渐渐偏移的趋势。 于是,警方瞄准了她。 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 穆萍和徐之远再怎么小心,黑风滚背后的黑色交易终难逃有心人的刻意监控。 童同的力气很大,动作干净利落,抽出去,插进来,一下一下地,撞得她全身骨头都在颠簸。她奋力咬紧牙关,才将呻吟堵在口里。 这场性事的开始是在她的计谋中,过程暂时脱轨,至于结果,她心中早有想法。 注:出自西蒙娜·德·波伏瓦的着作《第二性》 二十七 童同在穆萍身上起起伏伏,他陷入光离的怪圈,回忆和现实将记忆撕扯成一个个碎片,他的头昏沉沉的,险些看不清身下的女人。 他一味地凭着本能,快速而用力,沉重而深入,身体里的巨物越来越硬。它仿佛有了灵性,乍来到一个陌生的宝地,它从一开始的横冲直撞,慢慢摸索,慢慢熟悉,撞击着内壁不同的软肉,终于它找到了她的敏感点,朝着那一点,撞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 又酸又爽,穆萍一个挺不住,松了牙齿,流畅的呻吟一串儿地响起。他的大手掐着她的细腰,腰腹从柔软到紧绷。一个激灵,穆萍先到了天堂,高潮来得凶猛,泄出的水滋润着肉茎,它得了好处,更加卖力,左冲右撞,好不自在。 童同盯着穆萍的眼睛,在她失神之际,极力挺立抽插,数十下之后,两人的性器镶嵌在一起。 “啊!”童同一声闷哼,腰骤然软下来,伏在穆萍身上喘着气,同时感受着射精带来的冲上巅峰的快感。 “不要,出去。”穆萍突然抓起床单,挣扎着后退。她从童同的异常中察觉到他要射精,也是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他没有戴套。 穆萍在这方面一向谨慎得可怕,半点风险都不愿意冒,除了要求对方戴套,药也不忘记吃。今日实在是被美色冲昏头脑。 糟了!童同也想起戴套的事,心生懊悔,脑海里的一个小人破口大骂,让你精虫上脑,真该死。 休整片刻,巨龙复苏。 这一次,童同没有放任自己,错误有了一次就够了。 他抽出肉棒,肉棒上沾满了淫水。没了穴口的阻挡物,另有一股浑浊的水自顾自地涌出,童同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花穴里流出,脸色沉沉的。 “好看吗?”穆萍打趣道。 童同收回视线,站起身,穆萍没在意他躲藏在阴影里的耳尖有点红。 他于性事,向来不沉迷,即使对象是李光月。 今天他失控了,穆萍不了解他,见他只做了一次就走了,以为是他还在介怀她的算计。但其实,他是害怕,是困惑,他对穆萍的身体有从未有过的一种欲望。 他进了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努力平缓残余的欲望。 出来,看见穆萍已经简单收拾好自己,坐在床边上看手机。床单皱巴巴的,中间有一块明显是湿的,不太适合继续睡觉。 童同无所谓地落下一眼,他本来就不打算在这过夜。他从地上捡起衣服,穿戴整齐,走之前看了一会儿穆萍,眼神里有着复杂的情绪。他本想说声抱歉,他不该射在里面,转念一想,看她那样,也不是第一天做这种事,她会处理好的,而且,是她挑逗在先。 穆萍默默地看着男人一言不发地走了,还真是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无情无义的家伙。 她撇撇嘴,暗中吐槽,没放在心上。一夜情嘛,你还能指望有点啥。不过,他的忍耐力可真好,一次就能满足吗?参考穆萍以往的男人的性需求的平均值,他怎么着也要和她来个三炮吧。 将她吊得欲求不满,还要她自己解决。 穆萍按铃,叫来客房服务。来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她收拾床单的时候脸都红了,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绷紧脸,没流露出不好的表情。 穆萍走进浴室,对着镜子,掀着媚眼,熟门熟路地进行自慰。一炷香过后,她发出快慰的呼声,随意地拿起白浴巾裹住身体出去。 床是软的,虽然没有高级酒店的床那么舒服,但人一累,将就将就,躺下就能睡着。 一觉睡到自然醒,穆萍在前台办理登出。前台小姐还是那个,她昨晚值夜班,看见和穆萍同行的男人半夜离开。酒店一天招待的客人很多,按理说她基本都不大记得,但穆萍和童同不在其列,帅哥美女的搭配总是无比吸引眼球,帅哥的打扮比较普普通通,但美女就不是一般的美女,通身的气质非富即贵。 直到穆萍转身离开,前台小姐的眼神一刹那就变了,她又有新的八卦可以和朋友分享了。 穆萍一到家,就给王敏敏打了电话,她用平平无奇的语气告诉她:“你家的硬骨头被我啃了。” “?”一秒沉默后王敏敏炸开了。 “我靠,不愧是你啊,速度这么快。快点老实交代,你怎么下手的?什么时候下手的?还有味道怎么样啊……” 王敏敏本来心情不大好,听到这事,一下子雨过天晴,直接出现彩虹了。 一连串的问题铺面而来。 “昨晚我使了一点小计谋……” 等穆萍说完前因后果,王敏敏忍不住感叹,“仙品啊。” 她对童同渴望许久都没吃到嘴里,结果穆萍见了几面就马到成功。王敏敏酸溜溜的,“可惜了,我和他没缘分,被你捷足先登了。” 这话说说而已,权当调侃。 穆萍和王敏敏十几年的交情,视彼此为亲姐妹。一个两条腿的男人多了去了,在晚上不用提着灯笼就能撞到。 “怎么着?老规矩不,你都给他这面墙戳出一个洞了,那我下手就能容易点。” 她俩都是不挑食的,有时候碰到对胃口的男人,也不介意让对方尝尝。虽然这种分享男人的行为不能被他人所理解,都说爱一个人就要独占对方,不然哪来那么多的霸道总裁和偏执狂。 可对穆萍和王敏敏来讲,男人就是男人,就像一双鞋、一件衣服,喜欢且自愿,就可以换着穿、赠与或者直接再买一件一模一样的。她们没有在男人身上投诸感情,自然还是姐妹间的情分更重。 王敏敏看似在开玩笑,其实也有几分试探之意。倒不是说她真的特别想要童同,而是她隐隐感觉闺蜜的态度有些许说不上来的微妙。 果然,她的话一说出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呼吸声好像离手机远了一点,王敏敏的眼皮跳了跳。 “开玩笑的啦,一个男人而已,我还不至于和你抢。 她却不知穆萍只是怔住,她不是听不出王敏敏的深意。 是啊,一个男人而已。 为什么,刚才她的心里会生出一丝不情愿呢。 二十八 不被爱只是不走运,而不会爱是种不幸。① 穆萍从少时起就特别喜欢加缪的《局外人》,她读了好多好多遍,每次心神恍惚,她就重温一遍。 我不是这里的人,也不是别处的。世界只是一片陌生的景物,我的精神在此无依无靠,一切与己无关。② 她的手指落在铅笔划过的语句上,眼神透过文字,不复昔日的云淡风轻。 一颗种子在内心深处最贫瘠的土地上扎根,她以为,没有阳光雨露的滋养,它不会存活。 她忘了,人不能心存侥幸,那棵种子活了下来,在不被期待中露出它的真面目。 是仙人掌啊。 无论是在多么险恶的环境里,它都会顽强地活着。 那晚,童同躺在床上,看了一夜的月色。月色迷人,他却失了欣赏的心境。窗户开着,晚风吹进来,吹来了他一肚子心事,吹得心里凉凉的。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再见过面,穆萍不再去LOL酒吧,不再去想童同。 一夜情的刺激和兴奋之处就在于,它只有一夜。 天亮以后,你我只是陌生人。 如果命运的安排真的这么简单,就不会有“天意弄人”一说。 绛京警察局,队长办公室。 韩介紧皱眉头,目光炯炯,要把手里资料的价值全部剖析出来。 “咚咚”的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韩介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刁君棣嬉皮笑脸,“队长,今天是周五,明天就要放假了,今晚出去吃一顿不,兄弟几个请客。” 翻页的手指停都没停,“没空,你们去吧。” “别啊,老大。我们都多久没过双休了,好不容易这周稍微清闲一点,出去吃一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下周才能以更好的心态继续工作。”刁君棣苦口婆心地劝说。 今晚怎么着都要把老大给搞出去,他和陈林他们打了赌,赌韩介会不会去,他赌他会去,输了可是要赔钱的,所以他使劲浑身解数,又动之以情,又动之以理。 韩介听他叽哩嘎啦讲了一大堆,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开始还听进去几句,后来索性集中注意免受其干扰。 刁君棣终于看出韩介在听他讲话这件事上走了神,心里是憋着口气不上不下。 “老大啊,你就去吧,算兄弟求你了。” “你就算再看几遍这些纸,看烂了也看不出花来。”刁君棣的火气在看到这几张有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纸时达到喉咙口,差点就要喷薄而出。 这怒火不是冲着韩介的。 想想他们花了好几年的宝贵时间查黑风滚俱乐部,好不容易查出了一点不对劲的苗头,满怀信心打算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结果上头的上头一个电话要求终止对黑风滚的搜查,说什么黑风滚一点问题都没有,别瞎搞。狗屁,黑风滚要是没问题,穆萍要是没问题,死人都能从棺材里爬出来了。话说,死人真能爬出来就好了,一问便知,直接就能立案搜查、逮捕定罪了,哪还有一堆麻烦事。 吃力不讨好的事就应该不做。 韩介这队自从接手这事,尽心尽力,访南访北,花了多少心血不说,不指望能加薪升职,好歹给个认可,口头表扬吧。 现在倒好,强制按下删除键,一忘皆空。 “队长,我们有心无力啊。”刁君棣压低声音,食指朝上指指,“他们不准查了。” “哪又怎样?”韩介反问。 他将每张纸都摊平在桌面上,刁君棣的眼神不自觉地往下。 “正义会来迟,但绝不会不到。扫黑除恶就是我们的使命。就算他们腐烂了,但作为根基的我们没有腐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悲剧绝不会发生。”韩介严肃的眼神让刁君棣明白他的决心。 “我知道了,队长。我们永远站在您这边。”刁君棣一本正经。 “不是站在我这边,我们都要永远站在真理和正义那头。”韩介纠正道。 “那今晚,您不去了?”想到自己将要输掉的钱,刁君棣的心就痛得被刀割。 “去,反正是你们请客,有便宜干嘛不占。”韩介早猜出几分。 刁君棣顿时眉开眼笑,“好,好,请您吃饭是应该的,那我走了,餐厅订好发你手机哦。”说完,脚步轻松地出去了。 韩介瞧着刁君棣松塌塌的后背,摇头叹气,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他的几个下属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都是二十多岁,和韩介三十出头的年纪相比,差距可以说是不大。但就任职时间来说,多一年就是多一分世故和经验,从这个角度来讲,他们在韩队长眼里可不就是一群孩子,他们经历的社会毒打还远远不够。 韩介担心,他们会撑不过这场严峻的考验。黑风滚的事情背后有多黑暗,比伸手不见五指还要严重。 《红楼梦》中贾雨村新官上任就遇到贾蟠为抢夺甄英莲大打出手打死冯渊的命案,他刚想烧起三把火做出政绩就被手下的一个门子提醒,此案涉及当时金陵城最有权势的四大家族。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绛京如今的形势和金陵城异曲同工,林家、叶家、穆家、唐家、安家为首,两家涉商,两家涉政,一家从军,下头有名有姓的人家还不少。 倘若真要清算起来,怕是大半个绛京的上流人家都脱不了干系。 韩介明白老师的忧虑,自古养鱼的河水就没有不是浑浊的,弱肉强食更是自然界生物生存的本质。若是河水真被弄得一干二净,一眼就能忘到底,那鱼儿就活不下去了。 但水的浑浊度是需要控制的,一旦超出核定的标准,就要引入清泉,新水换旧水。 电话铃响起,韩介一把抓起桌上的座机,他已经猜到打电话的是谁。 “老师。” 注:①②皆出自加缪的着作《局外人》 二十九 接到电话后,韩介匆匆忙忙赶到公安总部大楼。 推开门,站在窗户前往外看的老人转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容和蔼,“韩介,你来了啊。”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急事吗?”韩介问。 面前的老人就是韩介的恩师,屈副局长。屈老并不是他上学时的老师,只是他在警校时和屈老有过几面之源,后来工作了,又恰巧分在他手上。屈老看中他,对他有提携回护之恩,于是,为显得更亲热些,私底下就以师生相称。 “哎。”屈台陇收起笑意,刚毅的面孔竟有两分不适宜的瑟瑟之意,“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那事。” 韩介看向屈台陇,平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他酸涩地开口:“老师,您也要劝我吗?” 屈台陇又叹了口气,无奈又悲伤的目光像针一样细细地扎在他心上。 韩介刚才还在办公室和刁君棣说不能放弃,谁料,转头他的老师就要来劝说他放弃。 韩介以前也干过不被支持的调查,但那时候老师就拍拍他的肩膀,说:“放手去干吧。”屈台陇在上头替他扛下压力,为他保驾护航。 先有伯乐,后有千里马。 没有慧眼识珠的伯乐,千里马也只是一匹普通的马。 韩介也没有让老师失望,屈台陇反而因为有了个得力干将兼爱徒,声名更盛。 失望太重,萦绕在韩介周身,遮也遮不住。 屈台陇在打电话前,可谓是犹豫再三,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怎么昧着良心让他放弃。他苦恼了大半天,没有下定决心,电话却还是打了出去。 凑今日空闲,他和他好好谈一谈吧。 “坐吧,咱们好久没能面对面聊聊了。”屈台陇招手,朝沙发走去。 韩介听话地坐过去,他意识到,事情还有转机。 “老师,您最近身体还好吗?头还疼吗?”走近了,韩介发现老师比上一次见面显得更加苍老,脸色也是青黄色的,看着不大健康,不知是年纪大了的自然现象还是被病痛折磨的,也许还有工作烦心劳累的原因。 这样一想,韩介心下难免愧疚,老师怕是为他烦心的。 韩介说的话让屈台陇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欣慰。 韩介的确是个好孩子啊。 屈台陇在心里无声叹气。他今日已不知叹了多少回了。 “我没事,人老了,有点毛病再正常不过了。上个月刚去医院做过体检,查出来的还是那几样。”屈台陇笑笑,“现今,不服老不行了,就等着给你们年轻人腾位子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老师,您何必自苦呢?” “别安慰我啦,人都说,等到会说想当年的时候,人就老了。而今,我也是时常想起年轻时候的事,可不就是老了。”屈台陇摇着头苦笑,“你有话就直说吧,用不着绕着圈试探。” 姜当然还是老的辣,韩介毫不意外老师听出他扯出这话题的用心良苦。 韩介正了正脸色,直说:“老师,黑风滚的事情我是不会放手的,不管您怎么劝,我都不会改变心意的。” “我知道,我喊你来,的确是有心要劝你。现在,我看着你就像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劝说的话是如何都不忍心说出口的。” 屈台陇停了一会,强行挺直的后背酸痛,只能渐渐往后靠,他眯起眼,每一条皱起的纹路都经历过风霜的洗礼,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对韩介说:“局长昨天找过我,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我们不要查了,他们都晓得一直以来是我在做你的靠山,若是连我都和他们站一块了,你自然就查不下去。” 韩介垂下视线,洗耳恭听。 屈台陇见他不声不响,就继续说下去,“我年轻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模一样,一腔孤胆,只要是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不管不顾就去做,撞了南墙也不怕疼,还非要将它撞倒。立了不少功,更是吃了好多苦,上天眷顾,一个毫无背景的穷小子竟也一步步走到今天。” “自从坐上这个位子,我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官场险恶的一面在我面前赤裸裸地被撕开。好不容易挺了这么多年,才算坐稳。如今,我名利双全、桃李天下,就等着退休,颐养天年。” 屈台陇看似在讲述自己的过往,可字字皆暗含玄机,往深处摸索,摸到的是尖锐的细刺,有疼痛感,但不致伤。 年迈的猛兽纵然因身体机能的下降而显得温和,但猛兽就是猛兽,大嘴张开,一口锋利的獠牙出露,不失震慑之威。 屈台陇走到今日的地位,难道真是他所言的上天眷顾吗? 当然不可能,纵使有几分运气的因素,但更多的还不是靠自己。屈台陇不会轻易受制于人,若他真的要保韩介,就是局长亲自下场,也未必能得偿所愿。 “老师,我相信您,您会的。”韩介的话掷地有声,神情一如往常般平静。 口中言语平淡,两人对视间,暗潮汹涌。 屈台陇的眼神如宝剑出鞘,上位者的威压席卷而来。 韩介坦然从容,不躲不闪。 无声即是对峙。 “相信我?为何?”屈台陇先转移视线。 “老师心中有丘壑,而我自有洞天。” “哼,不知天高地厚。”闻言,屈台陇不给面子地嗤笑道。 这小子,夸他,还是夸自己? “得了,你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就不自讨没趣了。” 屈台陇盯着眼前的男人,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没好气地说:“忙去吧,没你事了。” “谢谢老师。”韩介站起来,恭敬地低下头。 屈台陇摆摆手,快走吧,别在他面前晃,看得他心里有火发不出来。 “我走了,老师。” 屈台陇瞧着他淡然的神情,心里忽然就难受起来,这孩子何时也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想当初他多么有生气活力,刚烈得很。 哎,都说了是当初了,发生这么多事,人怎么会不变呢? 变了好啊,变了才能适应,才能生存。 人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长大,长成自己陌生又熟悉的模样。 他和他都是被世道逼迫,无能为力。 到底还是心软,韩介推门而出,背后传来一道苍老而有力的话,给韩介吃下一颗定心丸,“放心,有老师在呢。” 心头涌入一股暖流,暖洋洋的,韩介转过头,屈台陇一时怔住,多久没见过他灿烂的笑容了。 韩介笑着,恍惚间,昔年性格阳光热烈的男孩的身影与眼前的男人重合在一起,他重重地回复:“嗯,老师。” 三十 “晚上来我家。” 收到叶幼钦的短信时,穆萍正在黑风滚巡视。 好几日不在,都是宋慧容替她处理事务。现在她来了,宋慧容要将大大小小的事情汇报给她。 穆萍转着手里的黑色钢笔,心不在焉地听着。 宋慧容感到诧异,老板对待工作的积极态度一向让她这个打工人都感到汗颜,今天这般明显不在状态的样子可不多见。 就算老板不听,宋慧容依旧一丝不苟地汇报,话语字字斟酌,不敢有差错,万一老板走神的时候碰巧就听到什么不对的地方怎么办。 消息提示音响起,不大不小的声音召回了穆萍的思绪。她拿起手机,点开屏幕,是叶幼钦发的消息。 穆萍抿着唇,脸色不大好,她又想起一件不痛快的事。 最近几天脑子里一直装着那个男人,倒把她家里头的事挤出脑海。 知晓穆勇诒和蒋方怡的事情后,穆萍给舅妈鱼窈打电话,问舅舅何时有空,她想来看看他们。 舅妈说好,到时候和她说。 穆萍的妈妈是叶可存的幼妹,兄妹间感情很好,对她妈妈而言,叶可存如兄如父。 叶可存个子高挑,身材瘦削,高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本应是书生卷气重。然而他是做官的不是教书的,脸部整日紧绷,不苟言笑,通身官威。他将她妈妈养得端庄优雅,知书达理,但都只是表面上做的样子。可能就是因为叶可存对妹妹管教得太过严厉,她妈妈积压的逆反心理像个弹簧在某一天突然以不可抵挡之势反弹。 穆萍那天在医院亲眼看见她的舅舅动手打她的妈妈,他朝着她吼,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的妈妈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任由兄长的巴掌狠狠地落在她脸上。 当时,她吓坏了,定在原地连气都不敢喘一下,透过门缝看见里面发生的事。 她爸爸和舅妈都不在里面,只有妈妈和舅舅。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狂暴的舅舅,即使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看到他半张脸的狰狞疯魔。 对,就是疯魔。 一点都没有形容错。 “为了报复我,自甘堕落,是吗?” 她听得很清楚,舅舅是这么对妈妈说的。 当时的她完全不明白,直到现在仍是一知半解。 妈妈的肚子已经瘪下去了,脸色苍白,脸庞两道泪流下。舅舅拽住妈妈的手臂,扬起的手就要落下时,妈妈抬起头,握住他的手腕,舅舅身子僵住,骤然失力,手逐渐放下。 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妈妈的脸,像挺立的大树在风雨中弯腰,折了背脊。他喃喃低语,不停地唤着妈妈的小名,“泠泠啊,泠泠……” 穆萍像是看了一出戏,看呆了,出于某种未知的心里,她合上门缝,悄悄地退出去,在卫生间待了好久,才整理好心情走出去。 这件事成了穆萍童年的秘密之一,她没有质问任何人,也无心刺探她妈妈和舅舅内心的隐秘。 作为被打者的女儿,穆萍本应该愤怒、痛恨、心疼,甚至应该推门而入,阻止舅舅,但她没有。 除了害怕和震惊的情绪太过强烈,掩盖了其他情绪的原因外,她那时生出一种感觉,她是局外人。 那是他们的一场戏。 她插入不了。 她妈妈畏惧兄长,而穆萍本就和舅舅不大亲近,见过那事后,不觉也有些畏惧。好在,舅舅事情多,不常在家,十次里至少有八次遇不上,她与舅妈反倒更像一家人。 叶家别墅在市中心,但很清静,周围绿林环绕,蝉声鸣鸣,相邻别墅之间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穆萍走在林间小道,十分钟过后,叶家的别墅出现在眼前。 按下铃,叶幼钦出来给她开铁门,简单的白衬衫,普通的牛仔裤,穿着很家居。他劲瘦的手掌压在铁门上,漆黑利落的碎发遮住一双狭长的眼睛,瞧见穆萍呆愣住,瞥了个媚眼,打趣道:“咋了,被哥哥我的美色迷住了?” 打扮很正经,清秀得像个大学生,说出的话就不正经,立刻打碎了滤镜。 穆萍回过神,叶幼钦的确有美色,但她从小看到大,看多了只觉寻常。 刚刚有那么一瞬,惊住了,是的,被他的美色。 穆萍稍觉尴尬,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又怎样。” 叶幼钦“噗嗤”地笑出声,“得了,进来吧,再站一会,我妈就要出来找我们了。” 穆萍回了个白眼,大步走在他前面,“舅妈,我来了。” 鱼窈闻声,从厨房里探出头,“萍萍,坐会儿,还有几道菜就烧好了。你要是饿了,让你哥拿点零食出来填填肚子。” “晓得了,我不饿。”穆萍回道。 她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熟练自在得就像在自己家。小时候她爸妈各干各事,偌大的别墅就只有她和保姆两个人,穆萍受不了寂寞,就去舅舅家找叶幼钦,小孩子在一块不论男女总是热闹的,就常常在舅舅家过夜。 舅妈鱼窈是个典型的江南美人,小巧玲珑的身姿,细声细语地说话,婚前是市图书馆管理员,与文字书籍打交道的女人脾气柔和,婚后就辞去工作,在家安安分分地带孩子,做个贤妻良母。空闲的时候就吃吃喝喝,没事做个美容保养,也不管老公工作应酬的事情,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让一众富太太羡慕。四十多岁的女人皮肤还是光滑细腻,看不见几道皱纹,有此硕果全仗心态好。 她把下厨当成爱好,平日里都是由阿姨做饭,有时候兴趣来了,就照着菜谱亲自做。不过,穆萍每次来基本都是鱼窈烧的饭菜。 今天也不意外,鱼窈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穆萍和叶幼钦在客厅聊起天。 “姑父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拐着弯打听你最近的情况。问你最近是不是很忙,都不回家。”叶幼钦倒了杯柠檬水给她。 “哼,回家?那地方已经不是我的家了。”穆萍抿了一小口,有点烫嘴,放下杯子,没好气地说。 “什么姑父?你姑姑已经和他离婚了,别乱攀亲戚。”穆萍瞪大眼睛,语气凶凶。 “萍萍。”叶幼钦无奈。 三十一 “你父亲对你怎样你心里不清楚吗?他只是年纪大了,身边想有一个知心人。”叶幼钦不愿火上浇油,改了称呼继续说。 话说了也是白说的,穆萍什么性格他还不晓得。占有欲极强,有时还会突然涌起毁灭欲。记得小时候,家里来了个亲戚家的小孩,看上了穆萍的积木车,穆萍不愿意给,那小孩就哭,姑父不好在外人面前太过偏向女儿,只好黑下脸,假意斥责。穆萍当场发脾气,嘴巴绷成一条线,一把将积木车摔在地上,摔得稀巴烂,扭头就走。在场的大人小孩都傻眼了。 叶幼钦对穆家的家事不置可否,之所以多嘴,还不是怕妹妹一时想不通,做出不好收拾的事情来。 他总觉得穆萍在憋着火气干大事,要不然她为什么避着穆勇诒,家都不回,风平浪静得诡异。 穆萍打断他的话,纤丽的眼眸闪出幽幽微光,脸上却是笑容灿烂,撒娇道:“哥哥,你说的我不想听。” 叶幼钦闭上嘴,直勾勾得看着她,看了一会,似是败下阵,留了句,“你把握好分寸就行。” 穆萍扯开话题,“舅舅怎么还没有回来?” “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快了。” 这时,鱼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穆萍和叶幼钦连忙站起身,帮她端其他菜,摆饭碗筷子。 一桌子的好菜,有鱼有肉,都是穆萍喜欢吃的。 鱼窈看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数字“6”。 “我们先吃吧,别等你舅舅了,再等下去菜就要凉了。”鱼窈招呼穆萍坐下,拿起空碗盛饭。 “没事,再等一会,舅舅既然说会回来吃饭就不会食言。”穆萍坐下,但没有动筷。 指针“滴答滴答”地转动,指向“10”的时候,门外有了动静。 叶可存回来了。 三个脑袋齐刷刷地看向门口。鱼窈迎上去,穆萍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喊道:“舅舅。” 乍一眼看见穆萍那张熟悉的脸,叶可存的心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女大十八变,越长越像她的母亲。 叶可存漆黑的眼底,攒动着难以言说的波涛,他平平淡淡地应了声,“萍萍来了啊。” 人的行为动作在面对不同的人的时候是不同的,只要穆萍想,她可以很有眼力见。对着宠爱她的人,她可以发火撒娇,而对着叶可存,她就要乖顺。前提是不触碰她的底线。 倒不是说叶可存这个舅舅不疼爱她,实际上,他疼穆萍疼得不动声色,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多上几分。只是他疼的方式和穆勇诒、叶可泠不一样,不是一味地溺爱,而是恩威并重,棍子加蜜饯。因此,穆萍怕他也无可厚非。 饭桌上,鱼窈和叶幼钦一个劲地给穆萍夹菜,碗里堆得高高的。 “萍萍,多吃点,虽说现在以瘦为美,可是也要有健康的身体。”鱼窈说着,又夹了一块鱼肉。 穆萍咧嘴笑笑,嘴里塞得满满的。在这里,她放松地做自己,很享受他们的关爱。 叶可存见穆萍吃得太急,温声说:“吃慢点,你们别和她说话了,小心呛着。” 舅妈听了,也叫穆萍吃慢点。 话头转向叶幼钦,说些细碎的家常话。 穆萍艰难地咽下堵在喉咙的饭菜,文文静静地扒拉着碗里,默默地听着鱼窈和叶幼钦有说有笑,偶尔抬起头朝他们微笑。 这样子的穆萍要是让宋慧容他们瞧见,只怕要惊掉大牙。 另一边的叶可存吃饭一向不大插话,等到饭都快吃好了,他开口说:“你爸的婚事通知你了吧。” 笑声戛然而止。鱼窈看向叶可存,叶幼钦下意识地看向穆萍。 穆萍放下筷子,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擦擦嘴,“通知了。但我不同意。他刚离婚就结婚,吃相太难看。” “这不是你所能决定的。”叶可存也放下筷子,语气很平静。 “能不能决定不是你们说的算的。”穆萍不避不让地盯着舅舅的眼睛,咬字清晰。 察觉到氛围不对,鱼窈轻咳一声,给叶可存使了个眼色,话不能说得好听点。 穆萍吃软不吃硬,从小就是个硬茬。她随心所欲,虽有分寸,但这个分寸是她自己定的。 她的眼睛很漂亮,遗传了她的妈妈,叶家人都有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 其实,穆萍绝不是个乖巧懂事的人,她骨子里就是自私冷漠、阴冷毒辣,不会轻易顺势服软。即使在叶可存面前,她也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反正她吃准了她的舅舅不会拿她怎样。就算要动手打她,她也不怕,躲开不就行了。 也许是早料到她的态度,叶可存的心里还是可控的平静,没有别人预料中的愤怒。 周围的空气像是被冻结,不留半分喘气的空间。 叶幼钦听得胆战心惊,生怕父亲发火。鱼窈几次张嘴,想到了什么又欲言又止。 要是顶嘴的是叶幼钦,叶可存早就一巴掌甩上去。对儿子,他从不会心慈手软。偏偏对着穆萍那张脸,他打不下去。 这个敏感的话题是进行不下去了。 趁着两人沉默的空隙,鱼窈沉下脸对叶可存说:“老公,萍萍难得来一趟,说她干嘛。勇诒的婚事萍萍心里有数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们坐会,我去切些水果。” 气氛稍稍缓和,叶幼钦的一口气还没完全松下了猛地又提起来,就听见他爸又开口说:“你若是当真心里有气,就抽个空去看看你妈妈吧。她挺想你的。” 天啊,又是一个敏感话题,今天是什么坏日子? “我可以去了?”穆萍问。 叶可泠被叶可存送到国外的一个疗养院,与世隔绝,没有叶可存的允许,没有人能见到她。 离上一次和她妈妈见面,已经过了好几年。 穆萍的心砰砰跳。 “条件?”她强压住喜悦的心情,咬了下嘴唇。 “不干涉你父亲的婚事。” “您是收了我父亲什么好处,对这事这么上心?”含讥带俏的一句。 叶可存微微蹙眉,深深看了她一眼。 三十二 叶可存吃完饭上楼,穆萍站在楼梯下目视他的背影。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叶可存停住脚,阴影遮住他眼底的情绪,又若无其事地上楼。 鱼窈收拾好桌子,端着碗筷进厨房。穆萍想要帮忙,被鱼窈拦下,“你别弄,和幼钦去客厅里坐着,这些我来就行。” “我呀,是真佩服你,小辈里就你敢不客气地和我爸顶嘴,无所谓地拂他的意。”叶幼钦靠近穆萍感叹道,眼中满是敬佩。他是真服气他妹妹。 穆萍撇撇嘴,毫不在意,嘲笑道:“胆小鬼。”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啊。”叶幼钦阴阳怪气地抱怨说。 穆萍斜眼看他,不忘火上浇油,“对,你说的不错,可惜,舅舅对我和对你就是不一样,你嫉妒也没用。” 叶幼钦气得心肝疼,说不过她。 有了叶可存的许可,她可以去看妈妈了,想想就开心。 不过,她还是好奇,叶家怎么就轻易地断了和穆家的姻亲关系,而且舅舅好像很乐意的样子,这和他们的初衷相违背啊。 回头问妈妈吧,也许她知道。 穆萍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要给妈妈带的礼物了。 许若樗在徐之远为她搭建的“爱巢”里度日如年,整天无所事事。忍了好久,好不容易熬到她的生日,她想借此机会向徐之远讨要一个礼物。如果成了,她的脱离计划将迈出里程碑式伟大的一步。 那天,徐之远早早地下班,顺道去预定的蛋糕店去拿蛋糕。他选的蛋糕店是绛京有名的私人作坊,门店很小,在繁华的街道上毫不起眼。他刚刚拿起蛋糕,门外走进一个女子。徐之远转过身,和那女子迎面撞上,两人具是意外。 不巧,是熟人。 那女子先打招呼,“徐先生,这么巧,你也来买蛋糕。”她看了眼徐之远手里的蛋糕盒,由于盒子是透明的,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粉红色的蛋糕,上头还有个湖蓝色的蝴蝶结。 给谁的?女朋友? 杨晓薇心中狐疑,速度飞快地收回目光,面上仍是克制又不失亲切的微笑。 “对,杨小姐,好久不见了。”徐之远没有错过她有意无意的眼神,不想继续交谈下去。这女人心思细腻,火眼金睛,这一眼怕是要被看出点什么了。 两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对视一眼就能擦出火星。 “是挺久的,上次吃饭还是一个月前。”杨晓薇看出徐之远不欲与她多言,聪明地截住话,“我先进去了,您慢走,上次聊得很愉快,下次该是我请您吃饭了。” 不等徐之远回话,她面含歉意,踩着高跟鞋急急忙忙地进去。 徐之远到庭华,胡姨做好了一桌子好菜,把蛋糕摆在正中央,插上几根蜡烛。 看到蛋糕,许若樗的眼睛顿时亮了。这是她第一次过有蛋糕、有蜡烛的生日,而且是从未有过的好看的蛋糕。 不知是不是离燃烧的蜡烛太近,她的眼睛被烘得发热,还有点酸酸的。 为什么是以屈辱的方式得到她曾经渴望的一切? 许若樗感到难过,前所未有的委屈。 /我想起我们最快乐时的笑容 我曾经走过多遥远的路 跨越过多少海洋去看你 孤单的黑夜途中 只要想着你 我就不会惶恐……/ 加宁啊,我好想你。 她想起陈加宁拍着手唱生日歌,她蒙住她的眼睛,她睁开眼,她手心里粗糙却美丽的花环…… 往事不可成追忆。 明明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就有往事了呢? 许若樗的瞳孔里倒映出摇曳的灯火,眼眶里凝结出的水珠,像脱了线的珍珠。 屋里很闷,想要透口气,气却压在心底,越来越膨胀。 许若樗眨巴着眼睛,直到水珠蒸发。 “言言,怎么了?生日不应该开心吗?为什么哭鼻子了?”温柔地盯着她的徐之远发现小姑娘无声地哭了。 许若樗吸吸鼻子,含糊地说:“我第一次过这么好的生日呢。” “就这?值得你哭啊。”徐之远好笑。 随后意识到她之前在孤儿院生活是没有条件过生日的,他心疼道:“没关系,以后我每年都给你过生日。” 许若樗黑漆漆的眼瞳转向徐之远,“真的吗?” “真的。”徐之远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不信,我也不要。许之远心里说。 她抬手抹去眼角残余的泪痕,在徐之远的催促下,她紧紧闭上眼睛,在心中许下最虔诚的愿望,然后睁开眼,大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呼”地吹出。 围着蛋糕一圈的蜡烛瞬间熄灭。 人们相信,如果一口气吹灭所有的蜡烛的话,那么这个孩子的美好愿望就一定能够实现。 徐之远切开蛋糕,把第一块蛋糕递给许若樗。 许若樗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满嘴的奶油,连鼻子上都沾到了。一块吃完,成了小花猫。 见此,徐之远难得哈哈大笑。 许若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连忙找纸擦嘴,擦了好几遍。 徐之远还在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笑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低,只觉得这小姑娘可爱得让人发笑。 许若樗恼羞成怒,气得攥紧拳头捶他,徐之远越躲,她捶得更起劲。 徐之远拿起右手旁的一个彩色的礼品盒,递给许若樗,“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打开盒子,是一串白色珍珠项链,每一粒珍珠都白得晶莹剔透。 许若樗无措地抬头,徐之远拿起项链,围上她的脖子,从后面搭上扣子。 “真好看。”徐之远赞道。修长的天鹅颈在珍珠项链的装饰下更加高贵神圣。 许若樗默默地任他打量,手不禁抚上珠子。以前不曾戴过项链,现在戴起来感觉很不习惯,脖子有些沉重。 “戴着吧,小玩意,不值钱的。”徐之远看出她的不安。 对他来说,十万以内的项链确实算不得什么。 许若樗不好推辞,比起一条价格不菲的项链,她更想要的却是一个机会。 她忐忑不安,他答应她可以说出自己想要的生日礼物。可现在,他已经送给她项链了。 那她还可以开口吗? 三十三 许若樗终是不甘心,试一试又何妨。 “之远,你先前许的诺言如今可还算数?”她鼓足勇气说。 徐之远不准她称自己为先生,说这样显得关系疏远冷漠,便要求她唤他的名字,此等殊荣可谓前无来者。但许若樗不屑一顾,她不在乎徐之远,对他指甲缝里漏出的一点微薄情意自然也不在乎。难不成因为一个能直呼其名的恩赏就要她感恩戴德吗? 许若樗看不上,她心知自己出生即是孤儿,无依无靠,但还没达到自轻自贱,丢弃人应有的尊严,甘愿成为缠绕在男人身上吸收养分来生长的菟丝花的地步。 她虽年幼,却非不知事。 她自有一身傲骨,愿以梅花为魂,凌寒独自开。 许若樗内心清楚,她和徐之远之间的事,若用小说里的一个词汇来形容,就是包养。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他们之间还不是你情我愿的情况。她是被迫的一方,徐之远是强迫的一方。本身就极不平等的关系,决定了徐之远的强势和她的忍让顺从都是无法避免的。 就像现在,徐之远看见自己养的小猫开始慢慢地露出爪子,他也只是玩味一笑。在丛林的腥风血雨中靠杀戮开辟出一条康庄大路的人,怎会把小小的家养的宠物放在眼里。 许若樗比之孙悟空差之千里,孙悟空再是神通广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那她又能凭借什么逃出他的手掌心呢? “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想上学。” 短短四个字,昭示许若樗埋藏已久的心思。 学习永无止境。文盲是不可能有所成就的,如果她想要在徐之远身边立足,想要拥有说话的地位,想要不被他随意丢弃,学习将是她唯一的机会。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许若樗有走路的毅力和决心,她踩下的每一个脚印,连在一起就会是一条全新的路。 说这句话时,许若樗其实心里很没底。 甚至她的眼泪都被激出来,那双笑起来明媚的眼睛被灰蒙蒙的雨雾遮挡,她把所有的渴望和期盼都装进眼里,试图打动他的心。 徐之远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和渐渐苍白的脸色,在心底窜起的烦躁在一瞬间被打压下去。 许若樗很漂亮,在看见她照片的第一眼,徐之远就有所意识。而今,落泪的许若樗脆弱美丽,眼角还泛着红,就那么一眼,他的心不知不觉地软下来。 真是奇怪,和她一样漂亮的女孩他不是没有拥有过,落泪的漂亮女孩他也见过不少,可就只有她,能让他感受到那个陌生的情绪,不是一点点,相反,强烈到他无法装作没有察觉。 这不是好事,这种情感他不应该需要的。他告诉自己。 她真的很聪明,敏锐地洞察出徐之远待她的一点点特殊,并且敢于豪赌,借着一点点的特殊得寸进尺,为自己博利。 成败在此一举,全看徐之远的回答。 良久的沉默让许若樗的心慌得不行。 好在,徐之远给出的答案没有让她失望。 “好。”他说。 她不知道,徐之远也是赌徒,他们已将自己作为筹码摆上赌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徐之远虽自认非君子,但也没有食言。第二天,他就嘱咐姜宁海把绛京所有高中的基本信息和入学条件整理给他。徐之远的两位秘书,章烟负责公司事务,姜宁海负责私人事务,两位秘书之间没有联系,仅仅是知道对方的存在。 姜宁海接到任务时,吃了一惊。许若樗的照片是他提供给徐先生的,徐之远一眼相中后,也是他安排人把她从福利院接到黑风滚。最近一段时间,徐先生住在庭华是因为许若樗在那里,他也知道。 只不过,姜宁海听到徐之远对他说的话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先生心肠好得愿意让自己的禁脔去上学了? 他非常怀疑这件事里头另有乾坤,他很想多问一嘴,又担心惹先生不快。多做事少问话,徐之远器重姜宁海的原因不就是这个。 徐之远翻看各类学校,有国际高中,有重点高中,还有普通高中。他一一翻看过去,挑了几所学校,准备晚上带回去给许若樗再挑挑。 自从许若樗和徐之远说她要上学,徐之远就为她请了家教,每门课程都有一个,除了文化课,还有钢琴课和舞蹈课。这样一来,每天的时间都被规划得明明白白,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先前许若樗是闲得无聊,现在却是忙得要死。 人永远是矛盾的,许若樗看着一桌子还未完成的作业,仰天长叹,她真的怀念过去轻松的时光。当然,心里想想而已,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白白浪费可不行。时光真的逆转到过去,那才是痛苦。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许若樗时时刻刻在激励自己,把全身心投入学习这个大事业中。由于许若樗在福利院接受的教育十分有限,她要补的课程内容超级多,学习的过程比一般孩子艰难得多。 但她绝不会认输,身后的狼虫虎豹一直锲而不舍地追逐,她拼了命、发了疯似的奔跑。 徐之远请来的家教不是一般人,他们是全市顶尖的老师,专门为有钱人家的小孩做家教。徐之远付给他们的工资是极高的,在工作前他们还另签了一份保密协议,因此他们对许若樗的存在没有半分好奇心,好奇心多半会害死猫,专心干着一个老师该干的事,别的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许若樗也有自知之明,她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会再作死地挑战徐之远的底线。 在顶尖的教育资源的支持下,以及许若樗自身极高的学习天赋和刻苦勤奋,预计在一年内就能参加普通高考。 原本徐之远是打算花笔钱塞她进国际高中,偏偏许若樗不乐意,她不想呆在一个满是有钱人的圈子里,更不想成为关系户。 徐之远搂着许若樗,告诉她,有关系不丢人,关系其实是一种社会资源,每个人都有关系,只是关系的紧密和可靠程度不同罢了。 许若樗进了国际高中,其实就是进了他的保护圈。那里孩子的父母基本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处理事情起来比较方便。 三十四 可不管徐之远怎么说,许若樗就是不愿改变主意。 徐之远是生气的,他不知道这小姑娘哪来的胆子不听他的话。刚要发火,对上许若樗那双汪汪大眼,火就烧不起来了。 还不那就再是他借给她的胆子啊。 徐之远气愤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谁知她撅起嘴就扭过去,只留个乌黑光亮的后脑勺。 最终,还是徐之远妥协了。 约定如果许若樗高考考不上市重点高中二一中学,就乖乖去上国际高中。 为了能够考上二一中学,许若樗挑灯夜读,一秒的时间恨不得当成两秒用。只不过,她再愿意努力学习,徐之远也不愿意独守空房。周一至周五,徐之远体谅她的辛苦,所以不折腾她,顶多是亲亲抱抱摸摸,实在不行就让她用手脚来解决欲望。 可到了周末,徐之远就是饿鬼附身,不分昼夜地索取,许若樗躺在床上被他反反复复地折腾,每次都要把她的肚子射得鼓鼓的,许若樗哭着求他停手,徐之远亲亲她的脸,哄她说再来一次就好。男人在床上的话当然是不可信的,明明肚子已经涨得要爆炸,他还是说她的肚子还能装的下他的精液,一周的存量满满当当一滴不剩地供奉给她,许若樗到最后多半是被操得昏过去。 昏过去也没用,徐之远依然在他身上起起伏伏,阳具插在她的穴里一整晚都不会出去,他的精液和她的淫水全都被堵在里面,第二天,黏黏糊糊地粘在里面,流都流不出去,非得用手指一点点地抠。偏偏,徐之远很享受这个抠的过程,往往抠着抠着就压着她再来一发。 许若樗对男女之事心里是厌恶至极,可面对徐之远的撩拨,身体总是会第一时间给出最真实的反应。高潮那一瞬间带来的快感让她无力拒绝,她放纵着自己溺毙在汹涌的情潮里,浮来浮去。 若只是正常的欢爱许若樗忍忍也就罢了,但徐之远的手段哪里会那么简单,他的恶趣味简直无法言说。 下了床的徐之远清新俊逸、斯斯文文,上了床就是疯子、变态。 许若樗以前因为他的外貌和脾性对他产生的少许好感,现如今早就成了灰烬,烟消云散。 圣人皮囊,恶鬼心。 生而为人,谁没有心?只是世路漫漫,很容易丢失善心,让恶心乘虚而入。 十四岁的许若樗,视徐之远为仇雠。她因为他失去尊严、自由和清白,她有恨他的无数个正当理由,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的痛苦在记忆中变得久远、稀薄,她得到的快乐开始麻痹自我,直至沉迷。 徐之远新得了个小姑娘的事在他那个圈子里渐渐传开,因为圈子不大,而且能和徐之远在一个圈子的人和他关系非同小可,他们对女人各有各的所爱,玩的尺度比之徐之远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们对徐之远的小爱好不置可否,都管的住嘴。毕竟说出去自己的事情也会曝光,大家心照不宣地维护圈子里的各种隐秘。 争对女人,男人就是天然的利益群体。 几个和徐之远关系很不错的朋友邀请徐之远参加他们的聚会,特别强调,他们都会带女伴,要求徐之远把自己新得的爱宠带过去,让他们饱饱眼福。他们不会承认他们对许若樗好奇,毕竟徐之远已经推辞了好几次他们的聚会,要知道以往的爱宠在他身边呆不满一个月就默默消失,好像从未有过这个人。 她们的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没必要觉得徐之远狠毒,女人的地位分三六九等,他们的妻子因为出身、家境、能力的优越出众可以得到男人的尊重,而这些用来满足特殊癖好和泄欲的女人就是最下等的,低贱放荡,根本不用把她们的命当命,即使让她们消失,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徐之远的朋友一个个给他打去电话,威逼利诱,说今晚见不到许若樗的面他们是不会罢休的。徐之远被这些个肆无忌惮的朋友吵得头疼,只好允诺。 所谓聚会,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聚会。若只是普通的朋友间聚聚,吃吃喝喝,聊天打牌,那可就一点意思都没有。 许若樗没有参加过他们的聚会,说不期待是假的。徐之远为她准备的是一条法式复古玫瑰连衣裙,白中带米色,因为是吊带款,所以许若樗不能露出难看的腋毛。 落地镜前,许若樗全身赤裸,胸罩、内裤,所有能够遮住羞耻处的衣物都被徐之远毫不留情地剥下。她看着镜中的女孩,身体因为过重的羞耻感而颤抖,夏天没有开空调的房间本应是热气蒸腾,而许若樗反觉得全身冰冷,冷得好像就在冰窖里。 许若樗想将视线从镜子移开,却被徐之远一声阻止。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 徐之远站在她身后,衣装革履的男人透过镜子欣赏她的娇躯,女孩赤身露体,洁白如雪。关掉灯的屋子靠着镜子旁的落地灯发光,透过微弱的光线,徐之远看到她馒头大小的玉乳,他伸出手,握住其中一只,滑腻腻的,很有弹性,不管他怎么捏都会很快地变回原样。 他近乎粗暴地挤压她的嫩乳,不悦地说:“怎么握了那么多天了,还没有变大呢?”说完,又使劲地捏住她的乳尖往外一拉。 “啊,疼!”许若樗因突如其来的疼痛叫出声。 “不过,小有小的妙处。”玉乳虽小,却刚好握在手里。徐之远想起摸过的成熟女子的奶子,沉甸甸的,分量十足,倒觉得肥腻,下胃口。现在这样的尺寸刚刚好,多一分不好,少一分也不好。 许若樗强压住掉泪的冲动,不安地提醒他,“之远,我们还有事呢。” “别急,正事还没干呢。”徐之远促狭地朝镜子中的女孩挤眉弄眼。 一看到徐之远拿出的剃刀,许若樗颤抖地更加厉害。 她欲转身,却被腰间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禁锢。 三十五 Ⅼasнцщц.Ⅽöм “别这样。”许若樗去推他的手,推不动。 “乖乖的,不要动,我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女孩。” 徐之远的警告立马见效,许若樗果然僵着不动。 他打开她的手臂,露出腋下数十根黑色的粗毛,它们不配与存在于雪白的皮肤上。剃刀刮过去,腋毛掉落在地上。刮完腋毛还要刮下面的毛。 徐之远反身站在许若樗前面,虽然遮住讨人厌的镜子,但面对着男人,许若樗的羞耻感更深。 “打开腿,与肩宽一样。”徐之远命令她。 许若樗按要求打开腿,眼睛平视前方。徐之远慢慢蹲下,看了看下面,发现不好剃。于是,搬来一张小矮凳,许若樗站在上面,他的头正好和她的胯部齐平。茂密葱茏的草丛在野兽蛮横的践踏下弯腰、折断、枯萎。本文首发站:③0𝓶č.č𝖔𝓶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许若樗将自己当成毫无知觉的木偶人,任徐之远在下面砍伐丛林。哪怕心里的泪水汇成汪洋,她的脸上却只是惨白和麻木。 不消几分钟,徐之远一丝不苟地剃掉了每一根杂草,确保它们连根都没有。 徐之远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然后情不自禁地对着那处平地亲了一口。 当徐之远的嘴唇贴近皮肤,下面敏感地一哆嗦,喷出一小汩泉水。许若樗被身体的背叛气得闭上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分泌汁水,而徐之远则惊讶地睁大眼睛,小东西这么敏感吗? 不能浪费了。他本能地张开嘴巴,作为容器承接雨露,香甜可口,是徐之远喝过最好喝的花水。女孩洞穴里流出来的水真真是美味,就像女孩子本身一样,干净美好,没有沾惹上一丝尘世烟火气。 难怪贾宝玉要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徐之远觉得这里的女儿应单指女孩,成年女人不在其列。女孩未踏入社会,对善与恶的界限懵懵懂懂,纵使掉入陷阱,稍加哄骗就生不出反抗的心理。因而,人贩子和诈骗犯主要争对的对象就是女孩。 女孩,珍贵美丽,最容易惹人觊觎。 那种在她们身上驰骋时欲罢不能的感觉徐之远深有体会,以他的受教育水平,他清楚地知道这是错误的,但他已经无可救药地对女孩产生爱恋和性吸引力,只能继续错下去。 一步错,步步错。 但徐之远根本没有要回归正途的想法。 他想起母亲带他看过的许多心理医生,他们说: “你这样是不对的,这是恋童癖,是心理疾病,需要治疗。” “正常的人在看到儿童时会产生保护欲,而你却产生性欲。” “致病因素有很多,除了心理还有社会、性格、家庭等。” …… 他们说过的话有很多很多。 他们问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女孩子。” 不管怎么问。回答都只有这一个。 在千篇一律的问诊室内,徐之远见了一位又一位所谓的权威专家,他们冷静克制地指出他所作所为的错误,试图用循循善诱的心理疏导来打开他的心扉,找到根本原因。后来,他们对他的冥顽不顾感到厌烦愤怒,徐之远坐在对面,可以想象他们心中会骂他的话:人渣、变态,或许还有更难听的。 于是,他们决定进行实质治疗。他们告诉他母亲,说他的症状已经很严重,需要采取针对性的治疗。经过多番讨论研究,厌恶疗法被认为最有效。他们希望在患者接触儿童时给予能造成身心痛苦的刺激,经过多次反复,形成条件反射,从而改变他恋童的行为模式。 徐之远知道,他的行为给徐成均和安雅带来沉重的打击。徐成均根本没脸带儿子去治疗,一直以来都是安雅为此访遍名医。纵使安雅再怎么心疼儿子,她终究不愿好好的孩子成为世人唾弃的恋童癖,一旦过界,那就是犯法。 所以,当安雅和儿子提出接受治疗的建议时,徐之远注视着母亲鬓间的一缕白发,毫不犹豫地应下了。他不忍心告诉她,那是没用的。 罪恶深入骨髓,除了碎骨重造,别无他法。 直到遇见许若樗,他意外发现了另一条可行之道。只是,他能看见宽敞的路口,却不知路途的长度和途中的阻碍,以及最重要的,这条路的尽头是否会“此路不通”。 徐之远抬起脚,犹豫着是否要踩下。 在他身后,命运之神急不可耐地推了他一把,恶劣地哈哈大笑。 幸好,许若樗的确带给他诸多惊喜。 徐之远重新燃起希望,就像将死之人突然得到了一枚灵药。 他愿意一赌,如果输了,他会拖着给他假药的人一起下地狱。 徐之远跪在许若樗的两腿间,嘴里“滋滋”地喝着水。吸得越起劲,水就流得越欢唱。他的双手摁住许若樗不断发抖的腿,如果没有徐之远的支撑,许若樗早就摔下来了。 许若樗闭上眼睛,脑海里依然浮现出镜中淫乱的画面。 柔软的触感离开那里,许若樗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要结束了。谁知,另一个熟悉的东西冲进去,目标鲜明。 多少次的鱼水之欢让徐之远对许若樗的身体了如指掌,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哪里能让她动情,哪里能让她高潮,他都一清二楚。 徐之远找到花蕊,不停地揉捏,许若樗脑海里飞速地闪过一道白光,血从脚底逆流而上,她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身下洪水泛滥。 这些水没有流进徐之远的嘴巴,他把手放在下面,水全被握在手里。徐之远站起身,将手递到她面前。只见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淌着黏稠的淫水,有的缠绕在指身,有的缓缓流下,有的欲坠不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许若樗看着他湿漉漉的手指说不出话来。她一想到自己刚才如同失禁一般的喷水,还都被徐之远盛住,她的脸就烫得像是发烧,恨不得原地消失。 徐之远邪笑的面容引起她不祥的预感,光给她看还不算,他的手越来越靠近,说:“言言,张开嘴,你的东西很好吃的,快吃吧。” 好吃?许若樗觉得徐之远的味觉大概已经是异于常人的,她蹙眉不语,嘴巴紧紧地闭着,以示不愿意。 他喜欢吃她管不着,反正她不要吃。 三十六 许若樗倔强地偏过头,徐之远的手悬在半空,轻笑了一声。 他扳过许若樗的下巴,冷冷说:“你若今日不吃,那以后就天天吃。” 许若樗被唬住了,努力抑制住眸中升起的水汽,伸出小舌头,试探性地添了一下,没有想象中的难吃,但也吃不出味道。只是一想到这水的来源,胃里就上下翻腾。她忍住恶心,像小猫喝水,一点一点地舔掉。 徐之远也没催她,笑咪咪地看着她吃下去,吃得舌头上都是白沫。他摸了摸许若樗的脑袋,督促说:“别剩下,吃干尽。” 许若樗吸了口气,只好把他的整个手掌包括手指都舔了一遍。 等她吃完,徐之远一把抱她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倒在地上。地上铺着很大一块的地毯,裸露的背贴在上面不会感到不舒适。 徐之远顶开她的腿,早已蓬勃待发的分身就着残余的湿润直接进去,许若樗不禁弓起身。感受到许若樗的配合,徐之远在鼻子里笑哼了两声,因着时间关系,他猛冲了二十几下就释放了。这次欢爱的目的不在于过程,而在于最后一步射精。 半个小时内,徐之远压着徐若樗射了五次,每一次的精液量都很大。肚子肉眼可见地鼓起来,像涨了气的气球。 许若樗接连承受着爆炸般的快感,一股又一股的精液撑起薄薄的肚皮,仿佛已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 许若樗一个劲地哭喊道:“不要了,不要了。” 她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拒绝的话在男人耳里已经变质为欲擒故纵。 火热的气息在徐之远的呼吸间燃烧着她的肌肤,徐之远恶意地轻咬许若樗的脖颈耳根。 他一手掐着许若樗的腰,一手摸着她的肚皮,感受着撑起的弧度。第六次射精后,徐之远感觉肚子的容量已经达到极限,他翻身躺在她身侧,手仍然放在她肚皮上。 缓了几分钟,徐之远起身,从房间的角落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在许若樗的穴里。硬邦邦的,冰冰凉的。许若樗一惊,连忙低头去看,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角,其它都被塞进去了。 徐之远好心替她解答困惑,告诉她:“这叫玉势,古代用玉造的假阳具,就和刚刚插在你穴里的一样。只不过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死的。” 许若樗对玉势的用途一知半解,徐之远偏还要吓她,“用这个堵住精液,女子会更容易怀孕。” 许若樗一听会怀孕,果然吓得半死,脸“刷”地惨白。 “不要,我还小,不能怀孕。”她害怕地连连摇头。 让她为他生儿育女,还不如让她去死。 许若樗自我安慰自己,不会的,她只是他养的情人,生孩子的事应该是他妻子的,他不会要她生的。 许若樗打心底不愿她的孩子在如此难堪的境遇诞生。 徐之远眯起眼,蹲下去,按住她的小腹揉捏。 “不小了,古时候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都已经嫁人生子了。” 许若樗的肚子涨得不行,被他这么一捏,里面的精液上下翻滚,却怎么也出不去。她呜咽着,两只手想把徐之远的手挡开。 此刻徐之远的心情还不错,没有计较她的小动。他放下手,手揽住她的腰,搀扶她起来。 许若樗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起身的幅度很小,一不小心快了就觉得天昏地暗。 徐之远打扮娃娃似的从内到外替她穿衣服,许若樗强撑着站着,他张开内裤,她抬起脚,套进去。紧绷的叁角裤包裹住玉势,玉势被小穴吸得紧紧的,但有了外面一层的保护,能以防掉下来的。然后戴上胸罩,穿上裙子。最后,在脖颈间戴上一条花骨朵银项链,手上戴上一个简约的银镯。 徐之远摸着她的耳垂,决定下次给她打耳洞,不然就戴不了好看的耳饰。 镜中赤裸淫荡的女子变成林间美丽的精灵,可笑至极,许若樗暗中自嘲。 小巧的裙子勾勒出肚子鼓起的弧度,走出去人家定以为这是个怀有身孕的女子,而且月份还不小,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她肚子里装的不是孩子而是男人的精液。 徐之远的想法总是让徐若樗难以理解。就像现在,他非要看她挺着个大肚子,似乎真把她当怀孕的女人,也不拿件宽松的衣服遮遮肚子。 徐之远就是故意选这款裙子,他就是要她装满精液的肚子露出来,只要一想到里面装的都是他的东西,他的下身就又硬得像跟棍子。不过没关系,他的忍耐力和意志力远超普通人。 他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细腰,沉重的肚子让许若樗感到吃力,她不自觉地挺起腰。 徐之远忍不住偏过头,吻了下她的光亮的额头。 许若樗奇怪地看他,他却笑得神神秘秘。 琵琶园原是民国时期某名门望族的私人园子,那家人因战乱的逼近弃家而逃,在数十年的烽烟之下,琵琶园多次易主,最终落在国家手里。几年前,江家花大价钱从政府手里买了下来。园子虽有所损坏,但总体格局还在,稍微翻新修缮就变成了娱乐场所。 只不过不是对外公开的,和许多高级的娱乐场所一样,琵琶园也采取会员制。物以稀为贵,全市的会员不超过二十个,更多的人都只是凭借定期发放的入场券在限定时间内可以进去一睹全景,但他们算是散客,一些特色的娱乐项目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因而成为琵琶园的会员,就成了身份、地位高低的象征。 琵琶园占地面积不大,毕竟是在寸土寸金的绛京,每一块土地都有自身的价值。木制的长廊将几栋小楼蜿蜒连接在一起,每栋小楼都有叁层,每一层大概4米左右,入门处的上方挂着门匾,写着每座楼的名称,如沁芳楼、金玉楼等。光看楼名就知其是何等的富贵逼人。 从大门进去就见一池春水潺潺,假山怪石林立,水中养殖了许多锦锂和一些睡莲之类的水生植物。琵琶园总共有四栋楼,虽然都是雕梁画栋,但每栋楼的装饰都各有韵味,墙壁上雕刻着华丽精致的花纹。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窗棂、飞檐、铺地、砖雕、石阶,莫不是独具匠心、巧夺天工。琵琶园的空间之美体现得淋漓尽致。 三十七 黑色的宾利雅致在繁华的城市街头穿梭,在夜色中开进琵琶园。 园中最里面的那栋慈心楼不与其他楼相通,它是不对外开放的。江家少爷将这栋楼视为私有,里面的房屋样式也是他亲自找人设计的,风格和其他楼稍有不同。平日里就把这作为兄弟几个的聚会场地,要吃的有吃的,要玩的有玩的,好不乐哉。 徐之远是最晚到的那个,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一团。推开门再走几步,撩开厚厚的织锦门帘,徐之远微笑着走进来。里面的人的目光先是落在徐之远身上,然后转移到与他并肩的女孩身上,目光往下,就是女孩挺起的肚子。一时,代表不同含义的视线全都黏在许若樗身上。 许若樗见到一屋子的陌生人心中突生胆怯,她悄悄地转过头,正好和徐之远安抚的目光对在一起。徐之远收紧她的腰,走进去,沙发上本来坐着几个女人,看见徐之远他们过去了,急忙起身让座,回到了各自男伴的身边。 对面的沙发里坐着一个男人,怀里倚着个女孩子,看着比许若樗大不了多少,青春少女模样,手里正举着杯子饮酒,姿态优雅,眉宇间却颇有倨傲,目光放肆地打量着许若樗。 “呦,这就是你新得的爱宠,不介绍一下吗?”话是对徐之远说的,眼神仍然落在许若樗那儿,许若樗被他看得寒毛直立。 “江宝,别看了,言言胆子小,会被你吓到的。” “言言?这不是大名吧。之远,别这么小气啊,我又不跟你抢女人,哦,不对,是女孩。”江宝不满意地说。 但凡是个圈子,就会有引领者。在场的都是有点来头的人,但徐之远仍是他们的头,这种话他们都不敢对徐之远说,但江宝不在乎。他向来是直言直语,又因为和徐之远穿着一条裤衩长大,便也不顾及什么。 他们都习惯江宝的说话风格,短暂的沉默了几秒就哄堂大笑。 “是啊,之远,宝宝说的一点都不错。” “喜子,找打是吧,说了别这么叫我。”江宝朝着说话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喊。 江家子嗣单薄,叁代单传,因而对这一代唯一的孩子宝贝得不要不要的,竟以宝为其名。小时候,谁叫他“宝宝”他就和谁没完,经常为了这个打架。长大后,和家里头吵着要改名,但是他们不同意,说什么这名字是大师赐的,改不得,闹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只得认命。 他们都知道江宝有多讨厌这个称呼,但他们有时候就是要叫。 屋子里嘻嘻哈哈一片。 叫喜子的男人又说:“你看看人家那肚子,怕是有了孩子,你还想她干嘛。” 听到他们在说她的肚子,许若樗的心抬到了喉咙口。 “不会吧,你让她有孩子了?”江宝一副不信的样子。 这女孩要是真怀孕了,说明她在徐之远的心里有地位。可她若是真有地位,徐之远就不会带她参加这种聚会。不是什么女人都能怀上徐之远的种。 “当然不是,她还小呢。” 什么? 后半句的意思是他是想要她怀的吗? 众人神色各异,看许若樗的目光中有探究的色彩。 他们对徐之远的喜好自是清楚的,江宝也有类似的喜好,只不过他要的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而徐之远的女孩年纪更幼一些。 屋内的男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许若樗肚子里的是什么,他们现在不动脑子都能知道。个个心声都是,不愧是徐之远,当真是变态。 在场的男人又五六个,个个都仪表堂堂,相貌不凡,剩下的女人除了徐若樗和江宝怀里的那个,其她女的都穿着穿着性感暴露,有一个女人上半身就被一层薄纱笼盖,大好风光尽收他人眼底。 她们似乎习以为常,一张笑脸掩盖了所有真实想法,坐在那里像是个摆饰品,一言不发地听着男人间的谈话。 “之远,你玩得够疯啊。她肚子里这么满,一会儿还怎么尽兴呢?不过好在我今天特意为你准备了一道上好佳肴,你一定会喜欢的。”说完,江宝就大声笑起来。 徐之远淡淡地笑,“是吗?那我可就一把子期待了。” “江宝,你不够意思啊,兄弟几个可都在这儿呢,怎么就单给之远准备啊?”喜子走到江宝身后,一掌拍在他肩上,以示不满。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 “就是啊,江宝,我们的呢?” “太小气了吧。” …… 江宝抖了抖肩膀,憋着火,没好气地说:“走开。少来这套。我什么时候少你们的了?这菜不久前你们不已经尝过了,这么快就忘味啦?” “哦……是那个啊。”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怪叫声连连。 还有人砸吧着嘴,仿佛在回味。 “之远啊,上次聚会喊你你没来,可错过了。今天江宝特地给你补上了,你要好好品尝,味道是真的不错。” “不是不错,是很不错呢。” 大家像是同时想起了什么,笑得分外开怀。 许若樗从男人们古怪的笑容中捕捉到端倪,心里却疑惑,他们说的不就是一道菜吗?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吗?他们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吗? 江宝拍手喊道:“上菜。” 四个男人挑起帘幕,抬着一个巨大的盘子,足足有一个人大小,上面还倒扣着不锈钢盖子。他们将盘子抬到长方形餐桌上,安静有序地退出房间。 许若樗好奇地心痒痒,眼睛盯着大盘子一动不动。 直到打开盖子,许若樗惊得目瞪口呆。餐盘里的不是她想象中的深海动物类的食物,而是一个女孩,全身都被剥光的女孩。 坐着的人全都站起来,许之远的反应慢了几拍。好在除徐之远之外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餐桌上的女孩所吸引。 女孩毫无声息地躺在餐盘上,如果不是可以看见她肚子微小的起伏,许若樗会怀疑她不是活人。 女孩躺在白色的餐盘上,乌发散在身下,高耸的胸大得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尺寸。各色的糕点整齐地排列在她的上半身,两个奶子之间是厚厚的几层米白色的芝士酱,阴部干干净净,在两腿间摆着两行剥去皮的青色葡萄。 许若樗愣愣地看着男人们争先恐后地拿起糕点,沾上料,一口塞进嘴里,吃完还要来一句“真好吃”。 一匹匹恶狼围在餐桌旁,眼中贪婪的欲望毫无遮掩,只等狼王一声令下就要瓜分食物。 许若樗都能脑补出他们留着口水的情状。 三十八 这一幕给许若樗带来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冲击,她觉得自己被一道雷打得魂魄出壳。 上帝的第叁视角让她看见众生丑相,男人们就不说了,就连同属一类的女人都是毫无波澜、无动于衷。 古人言:“相由心生。” 许若樗的眼前浮现出进门时门匾上刻着的叁个字,只觉世界荒唐可笑,以慈心为名,却在慈心楼行不慈心之事。 世情薄,人心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她的脚重如钢铁缠绕,走出的每一步都不受自己控制,只是理智告诉她不要格格不入。 “你们干嘛呢,这菜是给你们吃的吗?”有人的手刚摸上去就被江宝打掉。 那人悻悻地收回手,眼神留恋不舍。 “瞧你那馋样,又不是没吃过。” 江宝转头对徐之远说,颇为得意,“怎么样?够有创意的吧。还不快动手,别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徐之远没答,轻飘飘地看了眼,搂着许若樗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 “怎么,不对胃口吗?不可能啊,我照着标准找的。你以前的那些女孩不就是这样的吗?”江宝不解地问。 徐之远轻咳一声,朝身旁的徐若樗看去。 江宝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许若樗,脑子里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他拍了拍脑袋,满脸歉意,语气却是轻佻,“啊呀,是我不好,之远都有小美人作伴,哪里还能看得进别的?” 然后话意一转,朝着许若樗说:“不过,女孩子还是可爱些比较好,争风吃醋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言言那么可爱,应该不会介意之远品尝这道菜吧,好歹要给我一个面子啊。” 许若樗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心中惴惴不安,她听得懂他说的话,却不知道该要怎么回答。她哪有那么大的能耐管徐之远做事。 在场的男人都很好奇许若樗的回答,兴致勃勃地看戏。 许若樗求救似的看向徐之远,希望他能出面解围。 “好了,江宝,别逗她了。我吃还不行嘛。”徐之远拿起女孩身上的糕点,塞进嘴,又拿起一块塞到许若樗的嘴里。 许若樗顺从地张开嘴,机械式地咀嚼,糕点再好吃此时也嚼之无味。 本以为女孩是代替器皿的存在,未曾想,他们口中的吃菜是这么个令人瞠目的吃法。 围在桌前的男人们自觉地给徐之远腾出空间,他成为离女孩最近的人。徐之远扯开女孩的两只腿,捏起一颗葡萄,动作熟练地把葡萄塞进那个神秘的洞穴,一颗接着一颗,直到最后一颗葡萄堵在洞门口,进不去了才停止。 徐之远的神情很专注,和许若樗在解答数学题时的专注类似。他怀着一颗平常心,干着侵犯昏迷少女的坏事。 许若樗和其他女人一样,都木木地看着。她们无能为力,无力阻止。 许若樗看见徐之远把一把筷子攥在手里,模拟性器的插入插出,捣烂的葡萄汁水流在盘子里,流下青色的痕迹。 昏迷不醒的女孩对此毫无反应,筷子晃得越来越快,葡萄真的快要变成葡萄汁,忽然,青色中显露出红色,筷子捅破了女孩的处女膜。 一个女人的清白就在如此荒诞的情况下被玷污。 许若樗的胸口很闷,一时间感觉气都吸不进去。密闭的空间,气流流通不畅。而男人们的反应更是让她感到窒息。 披着人的皮囊,却做着禽兽不如的事情。 红色的血混合着青色的葡萄汁,渐渐青色被稀释,红色越来越纯正。 有人吹响了一声口哨,他们庆祝似地大笑。 笑声在房间回荡,久久不停。 悲剧被扭曲成喜剧,人生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场戏剧。 许若樗从未有过如此强烈想要逃离的冲动,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的处境,被动的,危险的,受制于人的,未知的。然而,比这种冲动更强烈更明显的是恐惧害怕的负面情绪,它们来自人的直觉和理智,霸占了她的全部身心。 女孩的落红代表徐之远吃菜结束,也意味着其他人吃菜的开始。 江宝挥挥手,依然是四个男人进来将餐盘和女孩抬走。 狂欢盛宴就此来开帷幕。 男人们撕开文雅的假皮,笑着,吵着,扯掉女人们的衣服。女人们娇喘着,推拉着,迎上身体。 沙发上、餐桌上,墙上,角落里…… 男人和女人交缠的身影,男人的粗喘,女人的呻吟…… 江宝将他的女孩扣在怀里,与她激情热吻。 徐之远神情自若,许若樗坐在他膝盖上,他撩起她的裙子,露出圆圆的肚子,他轻柔地抚摸着。 许若樗夹着玉势有两个小时了,即使过了那么久,她还是难以习惯异物的感觉。 她感受着肚子里的精液和徐之远的抚摸,耳畔回响起他要她怀孕的话,不知是假意还是真心。 在纷杂的各种声音的空隙之间,许若樗听见了她最害怕听见的话。 徐之远的语调平平,不大不小的声音落在她耳里,恰如平地起惊雷,时间静止,她的心跳也静止了。 她清澈宁静的眼里乍起涟漪,随后浮现出的是一眼望到底的迷茫和不解。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徐之远无声地说话。 许若樗从他的嘴型上读出这四个字。 徐之远见许若樗呆若木鸡的神情,叹了口气,前倾附耳,她几乎本能地往后一缩,却仍未能逃脱他的声音。 “我喜欢你,许若樗。” 每个字都发音清楚明了,并且还明确指出她的名字。 喜欢? 许若樗在舌尖细细品味这两个并不陌生的字眼。对她说过这两个字的人有不少,陈加宁说过,院长阿姨说过,穆萍说过,黑风滚的那些女人说过,如今,徐之远也对她说了。 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都说喜欢她。 但陈加宁爱护她,院长阿姨送走她,穆萍伤害她,徐之远侵犯她,他们对喜欢二字的诠释各异。 徐之远似乎猜出她没有问出口的话,抢先回答:“真的。”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三十九 第二天清晨,许若樗醒来,浑身酸痛,一夜狂欢的后果就是身上青青紫紫的一片。窗帘拉得死死的,灿烂的阳光趴在窗户上,进不来。要不是听见了厨房里的闹声,她能在这样昏暗的房间里睡到天黑。 许若樗披头散发,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手抓着窗帘向两边扯,阳光前仆后继地进来,很快就占领了卧室。 徐之远已经出门了,许若樗没有察觉到。两人刚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她还保持着警惕心,他一起身她就醒了。现在,也不知道是她睡得越来越沉,还是他的动作太轻,反正她每天醒来就已经看不见他。 许若樗很钦佩徐之远的作息,不论前一天有多晚睡,第二天都雷打不动地在规定的时间点醒来,连闹钟都不需要。 昨晚,徐之远带着许若樗早早从琵琶园撤离,回到家,就是一番云雨。她被压在沙发上,狭小的空间不够两个人伸展手脚,但正因为空间不足,许若樗害怕被他挤得掉下去,两只手,两条腿全都缠在他身上,像条八爪鱼。身体的紧密结合,似乎将两颗心的距离都拉近了。 徐之远在她的耳畔喃喃道:“我爱你,言言……我爱你……” 那么温柔,那么情真意切,那么缠绵。 许若樗分不清这究竟是意乱情迷,还是真心实意。 最难以分辨的不是真话和假话,而是真话中掺杂谎言,谎言中掺杂真心。 许若樗不清楚爱情的实质,但她清楚她和徐之远之间的绝不是爱。如果这就是爱,那么爱情何以能迷得无数男女沉沦。 “对不起啊,言言,是我吵到你了吗?”胡春梅看了眼时间,时间还早。 许若樗摇头,“胡姨,你别弄了,我今天吃不下。” 胡春梅一听,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和徐先生说一声。” 许若樗摇头,“没有不舒服,大概是昨晚东西吃多了,现在一点也不饿。” “不吃早饭伤胃的,我先做好,等你饿了再吃。” 其实不是不饿,只是肚子难受。昨晚被灌了一肚子的精,虽然后来排出来了,但那种涨涨的感觉还停留在身体的记忆里。 记得,昨晚做最后一次的时候,肚子里实在没有空间,徐之远就掐住她的嘴巴,把那个可怕的东西塞在她嘴里,没捅几下就喷出白色液体,液体直直地流进她的喉咙里,呛得鼻子发酸,眼睛出泪。徐之远还不准她吐出来,她只得全部吃进去,明明没什么味道,可一想到这些液体是什么,她就恶心地干呕。 许若樗牵强地笑笑,转身去了书房。为了方便她的学习,徐之远将一个空房间改造成书房,一面墙的书柜,前面摆着张橡木长书桌,里头和外头都有一张椅子,授课时老师与学生就面对面讲课。 她从一开始就摆正姿态,她将自己定义为金丝雀。何为金丝雀?就是除了自由,什么都会满足,什么都是最好的。这个公寓就是一个豪华的笼子,徐之远把她关在这里,好吃好喝地招待她,她穿的是小众名牌,用的是国外进口,和对待金丝雀别无二样。 这样一想,许若樗就不会产生不该有的感激、感动之类的情感,她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她牺牲自由和身体换来的,并且她是强迫牺牲的。 早饭和中饭是当成一顿吃的,胡春梅觉得不好,但她也不好说什么,由着许若樗去了。 吃完午饭,胡春梅在厨房洗碗,许若樗在书房看书。她看得正入迷,突然,胡春梅推门而入,“言言,有你的电话。” 谁会给她打电话?知道她情况的人没有几个。 徐之远虽然没有给她手机,但担心她一个人在家有事找不到人,就在家里安装了座机。 “喂。”许若樗拿起电话。 没有声音。 许若樗皱眉,感到奇怪,谁那么无聊搞这种级别的恶作剧? 她又问:“喂,有人吗?” 一个妖娆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许若樗愣住,是她很熟悉的声音。 “穆萍?”许若樗有点惊讶。 “对,就是我。”穆萍笑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穆萍怼道。 …… 许若樗沉默,她不理解穆萍语气中的亲昵是从何而来的。她与她之间似乎不是能说处这种话的关系。 “你想干什么?”许若樗耐着性子,换了个说法问。 “出来逛街不?” “和你?逛街?”许若樗带着不确切的口吻重复穆萍的话,这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是的,你没听错。我已经和徐之远说过了,放心出来吧,我就在你小区楼下。”说完她又加了一句,“不允许拒绝。” 最后一句话直接将许若樗到口的那句“我不去”给重新逼回去。 霸道专制的样子和徐之远如出一辙,难怪能混到一块。 既然徐之远都同意了,她为何不出去?天知道她被关在这里做梦都想出去看看,至于和谁,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现在是徐之远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许若樗不相信穆萍能拿她怎样。 下来楼,许若樗一眼就看到穆萍的车子,红色法拉利,想不看见都难。 待她走近,穆萍摇下车窗,手臂搁在玻璃上,探出头打招呼,“好久不见,言言。” 谁要和你见面呢。许若樗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回:“好久不见,穆萍。” “哟嚯,真是士别叁日当刮目相待啊,现在都敢直呼其名了。”穆萍一副惊讶的样子,眉头挑得高高的。 “呵呵,狐假虎威罢了。”许若樗冷笑,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穆萍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啧啧叹道:“这才是你的本性吧,当真没让我失望。不知道你家之远见没见过你的真面目啊?” “千人有千面,对你和对他自是不同。”许若樗不客气地说。 “那我可真是荣幸,作为第一个真正认识你的人。” “不过,你就不怕我告诉徐之远吗?”穆萍看着她,坏意一笑。 四十 “你不会。”许若樗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 穆萍疑惑地问。 “少了个演技精湛的演员,戏就不好看了,是吧?”许若樗嫣然而笑,笑容写尽挑衅的意味。 穆萍的眼神攸的变冷,幽幽地说:“真聪明,让人好生讨厌。” 许若樗本就是清冷的美人,而今眉宇间的冷冽更重。年纪虽小,气势却不小。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女孩没有该有的自卑、胆小、怯懦,反而想一把藏在剑鞘里的宝剑,纵使未见天日,也挡不住周身散发的寒气和戾气。 穆萍以为她第一眼就已经看透了眼前的女孩,但却没想到她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给人不断的惊喜。 穆萍嗤之以鼻,“送你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句话我也送给穆老板您。”许若樗迅速回击。 穆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手刹往下,油门一踩,车子飞快地驶出去。 进了商场,穆萍直奔几家常买的店铺,许若樗被穆萍勾住胳膊,一步不离,穆萍在她耳边低语,远看像是一对姐妹在说悄悄话。 实际上,她们说的是…… “别勾我,难受。”许若樗拽了拽胳膊,不高兴地说。 “那不行,你要是跑了我怎么交代?” “那你要我出来干什么?待在家里不是更安全吗?”许若樗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在意到自己话里的问题。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内心深处竟将那个囚禁她的公寓称之为“家”。越是无意的行为就越是体现真实的内心。 穆萍对“家”这个字格外的敏锐,她饶有深意地看向许若樗。 许若樗看到了她的眼神,不知其意,莫名警惕。 穆萍的脸亲热地对着许若樗,暧昧地笑了笑:“你家之远心疼你啊,见你郁郁寡欢,让我带你出来玩。” “购物是女人最好的娱乐,花钱特别是花别人的钱简直是痛快得要死。” 许若樗一脸鄙夷,“你不是很有钱吗?” “我是有钱,但徐之远更有钱。天上不会掉下免费的馅饼,这是我的酬劳。” 许若樗懂了。穆萍付出时间和精力带她逛街,而徐之远为她们购物买单。 许若樗对购物的概念还停留在事情本身,直到她跟着穆萍进了一家又一家服装店、饰品店、包店。店门上的英文字母她都不认识,但商品的价格她看得懂。 全都是以千、以万为单位的。 柜姐一见到穆萍就笑意浓浓的迎上来,穆萍常来这里购物,出手大方,她们都认识。 “穆小姐,最近上了许多新品,您看看喜不喜欢。” 柜姐的眼神都很厉,即使从未见过许若樗,她也能从她的穿着打扮上看出她是不是潜在客户。 她带着同样的笑容,对许若樗说:“小姐,您也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她指着几个产品向她们介绍,“这是夏季最新款的衣服,昨天刚刚到货……” 穆萍漫不经心地点了几件,说:“给我拿这几件。” 转头指着许若樗说:“给她穿的。” “你去试试。” 柜姐更加热情地领许若樗去更衣室。 一连换了好几套,柜姐都赞不绝口,穆萍抬起下巴,说:“我都要了,包起来吧。” 选好了许若樗的衣服,穆萍慢悠悠地为自己挑选。 “穆小姐。”身后有人喊她。 穆萍转身,眼前的女子戴着黑墨镜,黑口罩。 她迟钝地说:“杨小姐。”语气略带几分迟疑。 女子摘下眼镜,一双含情的眼眸,摘下口罩,一副精致无比的骨相搭着漂亮出尘的皮囊。当下最火的女明星就是她,杨晓薇。光靠一张脸就能吸粉千万,让无数宅男奉之为“女神”,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杨晓薇的笑声清脆,媚而不俗。 “是我,穆小姐这身真好看。我也很喜欢这个牌子。”杨晓薇嘴甜,有意讨好穆萍。 穆萍笑笑,“杨小姐经常来这吗?我还是第一次碰见你呢。” 柜姐认识杨晓薇,说:“杨小姐也是我们的老顾客了。” “额,这位是……”杨晓薇看着在一旁游神的许若樗,问穆萍。 “一个小朋友。”穆萍回道。 “有点眼生。”杨晓薇笑笑,对穆萍简略的介绍什么都没说。 但目光还是停留在许若樗那里,心中好奇。 绛京上流社会的小姐有很多,她也不是每个都见过,但是能和穆萍交情好到一起逛街的倒是没几个,她们年纪都和穆萍差不多,这位那么小,不会是那几家的小姐,也不知她到底是哪位。 许若樗手臂上挂着几件选中的衣服,这家店主打青春少女风,十几岁、二十几岁的都适合穿。 半天逛下来,身体是疲劳的,心情却很愉快。 这个提议最初是穆萍先说出来的,徐之远接到穆萍的电话,说好久不见许若樗,下午找她逛街。 徐之远本不同意,穆萍截断他的话,说人被关久了会关出毛病来的。 他想起胡春梅和他说,许若樗平日里除了上课就是一个人关在书房看书,要不就是睡觉睡半天。 许若樗近来很乖巧,很少说话,安静得不像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 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个个生龙活虎,虽然学业压力越来越大,但她们都懂得劳逸结合,再不济也有自娱自乐的活动。 像许若樗这样的算是不正常。 出去走走也好。徐之远改变想法,他叮嘱了穆萍几句,穆萍保证,不会出任何事。 为了查明黑风滚的深浅,韩介密切关注穆萍的踪迹,他没有告诉队里的其他人,开着辆不起眼的电动汽车,尾随其后。 侦查和反侦查是警察的必备能力,韩介曾向上级提出秘密监视穆萍的请求,被驳回。韩介并不意外,他反思调查黑风滚以来每次突击检查的细节,结合上层突如其来的反口和穆萍对他们行动的了如指掌的情况,韩介在整理资料的某一刻,思路突然通畅,有内奸,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明明行动只是在队内,而穆萍却能每次都把证据销毁得干干净净。 他透过车玻璃,看见穆萍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走在一起,他悄悄地将车开近点,人影渐渐清晰。 韩介仔细辨认,确信在穆萍的人际圈里没有这张脸。 韩介下车,随着她们进入商场,以一个既不会看不清眼前人又不会轻易被发现的距离。 他看见另一个女子在店里和穆萍交谈,拿起手机拍下照,等她们出来,一个转身,混入人群。 黄昏时分,天的尽头是橙黄一片。 穆萍送许若樗回庭华,车子刚停在楼下,后头的宾利雅致超过法拉利,停在它前面。 车门推开,下来的是徐之远。 “徐sir,至于这么担心吗,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她不成。”穆萍走近,笑道。 “今天工作不多,所以早下班。”徐之远面不改色地撒谎,他当然不会说这是自己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原因。开会的时候他难得走神,作报告的下属吓得以为是自己做得太差劲,脸色苍白,眼神颤动。散会后,他留下来好深安慰了一番。 “哦……”穆萍拉长了调子,古怪地点点头。 “既然你都来了,那我就走了。再见,言言。”穆萍挥挥手,作别。 徐之远弯腰,接过许若樗拎着的大包小包,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又一前一后地出来。 从身后看,徐之远高挑的背影挡住许若樗能看见的全部,她默默地盯着他的后背。 只想着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徐之远控制迈出的步伐,听着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微微弯唇。 四十一 叶可存紧握手机,窗前灰蒙蒙的,勉强挤出几缕光线。 穆萍发来消息,她已经登机了。 自从可泠打掉胎,被送往国外,他就时常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总会有那天的影子,阴魂不散地纠缠他,常年下来,弄得神经衰弱。但他对外掩饰得很好,似乎一直是精力充沛的,除了与他生活在一间房子的鱼窈,没有人知道他经年累月的折磨。 餐桌上,鱼窈跟他聊了儿子还没有谈女朋友的事,聊了蒋方怡的工作成绩,聊了朋友间的八卦。 叶可存始终心不在焉。 以往还会应和两句,今天却是一言不发。 “昨晚又没睡好?”鱼窈问。 叶可存揉了揉因为没有充足睡眠而涨痛的太阳穴,低声说:“嗯。” 他的眼角有几条细纹,眼皮下是暗青色。 鱼窈恍然意识到,岁月不饶人,他们都不再年轻。伤感的情绪一下子就全涌上来。 她顿了一下,关切地说:“有空去看看医生吧,这么挺下去也不是个事。” 叶可存年轻的时候是学校的风流人物,他们在不同的学院,直到大叁那年才在朋友的介绍下正式见过面。 在遇见叶可存之前,鱼窈对一见钟情的说法一向嗤之以鼻。 但很快,她就亲身体验了一把。两人交往后,他温和体贴的性格更让她心动。鱼窈是宜家宜室的那类女孩子,有些腼腆内向,但是在叶可存面前,她会表露出女孩子的娇俏可爱。 很多时候,鱼窈不需要说什么,叶可存就会把她心里想的、要的都安排好。她暗自窃喜,以为那是他们心灵相契,所以当大学毕业工作一年后后,叶可存向她求婚时,鱼窈错愕惊讶,却仍饱含热泪地答应,只觉整个人都浸在幸福的蜜浆里。 殊不知,当一个人有意讨好另一个的时候,自然是处处留心,处处顺心。 结婚后,鱼窈很快适应了角色的迅速转变。直到嫁给他才发现,她的丈夫是个有钱人。叶可存在学校很低调,这个低调指的是他的家庭背景和财富实力,其他方面想低调都不成。 叶可存的父亲已经去世,生前是信安科技的总裁,母亲是财政局副局长,姑父是绛京市委书记,姑姑是外企高管,家境显赫至极。 和他家对比,鱼窈中产阶级的家境就显得平平无奇。她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市医院的医生,家底还算厚实。 叶家给的彩礼是,一百万的存折,再加上绛京市中心的一套120平的公寓。 鱼家给的嫁妆是,一辆五十多万的奔驰,再加一套小型单身公寓。 她父亲说:“女孩子要有房有车,不能被婆家看不起。叶家有钱,我们家也不差钱。要是以后夫妻间有了矛盾什么的,也有个小家可回。” 还说:“叶可存年纪轻轻就能在政府部门混得如鱼得水,肯定不是光靠叶家的帮忙,他本人极有能力,并且心思不浅。” “这样的男人有一千个心眼,阿窈要放点心啊。” 鱼窈对父亲的提醒感到忐忑,心底却是不大相信。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叶可存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叶母旁观叶可存谈恋爱、结婚,知子莫若母,当他将鱼窈领回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打算。 鱼窈羞涩地改口,叫她“妈妈”。 叶母亲切地握住她的手,回道:“哎,阿窈。” 她把一个玉镯子套在鱼窈的手腕上,说:“这是我的嫁妆,是一对的,这个是给可存的媳妇,另一个是给可泠的。” 鱼窈一下子脸都红了。 叶母看得心酸,真是个傻孩子。 叶可存送走鱼窈,再次进门的时候,就见叶母一脸平静地盯着他。 这个儿子,从小就不是个简单的,别人都说羡慕她有个好儿子,好相貌,好脾气,好成绩。可只有她知道,在他温润君子的表皮下藏着怎么的污垢,连她那个不可一世的丈夫都一直以为眼见耳听即为实,就被气死了。 儿女双全,在别人家是福、是幸,在他们家却是灾、是祸。 “你怎么想的?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叶母看着叶可存,眼神锋利,不赞同地说。 “妈,这不是你们一直想要的吗?”不知过了多久,叶可存云淡风轻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叶母被激怒,猛拍桌子,喊道:“疯了,真是疯了,你还不死心。气死了你爸,现在还想气死我,是吧。” “我没这个意思。”叶可存倒了一杯水,悠哉悠哉地坐下来喝。 “鬼迷心窍,死不悔改!”叶母的手指差点戳到他脸上,嗓门拔高。 事发至今日,叶母本已无话可说,儿女酿成大错,父母的责任最大。她亲眼看到她的孩子们躺在一个被窝里,那一刻,眼前是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她都来不及愤怒就被震惊冲击得头昏眼胀。 她听见他们喊她:“妈。”声音的末梢都在颤抖。 她觉得自己应该冲上去,甩两巴掌,然后大哭一场。但以她的修养实在做不出这样丢份的事情。 她没有任何动作,冷冷地扫视他们,女儿裹着被子,儿子下床捡衣服,说:“都给我出来。” 她坐在客厅,只等来了儿子。 叶母不看他,看着白墙说:“她呢?不敢见我吗?” “您有话对我说就行了,泠泠她,是我强迫的。” 儿子的话像块砖头,重重地砸进她心里,碎成粉末。 她站起身,叁步并两步,冲上前打了他一巴掌。 叶可存的脸动都没动,但声音响得连贴在房门上偷听的叶可泠都不由哆嗦。 她的手已经握上门把手,只要轻轻往右一拧,外面的人就会看到她。但她只是握着,手心满是汗。 叶母的手因为力的相互作用还在发颤,儿子低眉顺眼,毫无情绪波澜。 叶可存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揽在他一人身上,叶母一提及叶可泠,他反反复复就表达一个意思:是他强迫妹妹与他苟且的,有事冲着他去,不要为难她。 以前见他们兄妹间关系亲密远甚别人家的兄妹,她还很高兴,她和叶父工作繁忙,难以全面照料他们,而今,哥哥关爱妹妹,妹妹关心哥哥,省了她不少心。 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是这回事。 叶母没敢告诉叶父,要是让他知道了,以他火爆的性格怕是要打死他们才罢休。 在叶父心中,叶家名誉高于他妻子、儿女的性命。 四十二 叶母把该说的都说了,儿子油盐不吃,听不进去没关系。她的话不是说给他一人听的,她以为,女儿会是这段关系的突破口。 想想也好笑,她专找弱的欺负。弱肉强食的世界观,同样能用在亲人身上。或许是因为她不信儿子的那套说辞,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了解她的孩子们远比孩子们以为的要更多。 乱伦,在民风开放的春秋战国时期,尚且为人不耻,文姜诸儿的旧事天下闻名,更别提在讲求伦理纲常的现代。 这一棒子打下去,会很痛,但长痛不如短痛,她为人母,都是为了她的孩子好。只是这好是不是他们想要的好,她却没想过。 从那天起,叶母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她不确定他们在一起有多久,但她确定,从今往后,这种事绝不可能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纵使叶母千防万防,甚至找了私家侦探每天监视他们,他们仍能抓到空隙幽会。 叶母看着侦探发来的照片,从背影来看,男才女貌,很是登对。可是,他们是兄妹啊。世人是不能容忍这样扭曲的关系的存在。一瞬间,眼泪不可控制地坠落,她的眼神无奈凄凉。 叶母闭上眼,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又睁开眼瞅着照片。 儿女债,要还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都伤不得。 如果他们所认为爱的就是彼此,她做不到成全,最多只是替他们遮掩一二。 叶父终究还是引爆了地雷。 叶母不愿回忆那段时间夫妻间、父子间无休止的争吵,那是她目前人生最不开心的一段时间。家里乌烟瘴气,剑拔弩张。原本还在面上装和睦的家庭成员都露出了马脚,离心散情。 叶父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常年的高压工作把身体掏空,儿女的混账事一被曝光,气急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病得越来越重,高血压、心脏病全都赶在一块儿。到后面,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最终没从阎罗王手里把命抢回来。 叶家兄妹与父亲的关系不一样,叶父对儿子非打即骂,对女儿却是视若珍宝,因而叶父的死给叶可存带来一时的愧疚,给叶可泠的打击来得就更大,直接安葬了她对兄长的情意。 在父亲的墓碑前,她说:“哥哥,我们放手吧。” 叶可存看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久到叶可泠以为他不会说了,转身要离开时,背后飘来他的回答,“好。” 叶可泠没停,擦肩而过。 也许他们的缘分就止步于亲人,多走一步都是遭天谴的。 第二天,一架飞机从绛京上空掠过,叶可泠选择出国留学,离开了这个装满他们过去的地方。她再多看一眼,心就一刺一刺地痛,就像小时候手划过木桌,在不经意间扎到毛刺,短短的一根藏在皮肤里,能看见黑色的头,却怎么也挑不出来。 叶可存说她懦弱,一有危险就缩回壳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承认他说的对,但她就是做不到,做不到坦然面对自己背负的人命,做不到在他人的唾沫和闲言碎语中呼吸。 父亲去世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她。 父亲的脸因为病痛毫无血色,深陷的眼球里藏着说不出的情绪,是失望,是伤心,还是愤怒。 叶可泠对着他的脸,肚子里打好的草稿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叶父就问了一句,“你对得起谁?” 她的眼泪哗地冲下来,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是她先放弃了他。 这句道歉既是对叶父叶母,也是对爱着她的哥哥。 叶可存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既然结婚了,那就好好对待人家。那些事也别被她知道了,搞得家宅不宁。你累,我也累。” “你和泠泠断了吧?”叶母犹豫再叁,还是不能避开这个话题。 “我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我就你们两个孩子,希望你们都生活得好好的,能平安幸福,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叶母软下语气。 “如果可以,生个孩子吧,健健康康的孩子,叶家需要他。” 喝进嘴的茶都凉了,叶可存的心也早就死了,他说:“如您所愿。” 叶可存履行了他对叶母的承诺,婚后两年,鱼窈怀孕,十个月后产下一子,叶母为他取名为叶幼钦。 往后的那些年,日子安稳得像是在做美梦,叶母甚至祈祷不要醒来。 人们都说婚姻有“叁年之痛”“五年之离”“七年之痒”,这些鱼窈都没有遇到。叶可存温柔体贴如婚前,连原本对女婚有小小偏见的父亲都惭愧地说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鱼窈觉得自己很幸运,有爱她的、她爱的丈夫,有伶俐可爱的儿子,有善解人意的婆婆,一些常在婚姻中出现的矛盾和问题,都没有降临到她身上。 鱼窈知道丈夫有一个妹妹,但兄妹关系似乎不太好。她只在婚礼上见过一面,叶可泠送了她一套首饰,简单祝福了几句,吃完午饭就说有事先走了。她全程带着浅浅的笑容,和母亲兄长交谈不多,叶母和叶可存也不主动和她说话,私下里她几乎没有从他们口中谈及这个妹妹和女儿。 豪门纠纷多,鱼窈和父母说了这件事,鱼父鱼母叫女儿不要多管,做好一个嫂子该做的事就好,如果有机会,试探一下丈夫的态度,看看要不要和这个小姑子保持距离。 有天,叶母兴致勃勃地翻出儿子小时候的照片,拉着鱼窈一起看,说叶可存儿时特别顽皮,鱼窈很好奇,她有些想象不出来。 厚厚的相册里全是兄妹两的照片,好多都是两人在一起照的。越往后翻,他们的优越的五官更加凸出,兄妹俩还是笑着在一起玩闹,一直到他们上大学,两人同框的照片忽然就没有了,而且全是叶可存的单人照,叶可泠的照片一张都找不到。叶母给的解释是女儿去国外上学了,照的照片都在她自己手里。 鱼窈偏过头,趁热打火就问叶母:“可存和可泠的关系不好吗?” 很直白的问题,叶母低垂的睫毛敛去一闪而过的冷意,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话一出口,她就懊悔自己太莽撞。叶可存和妹妹之间的关系如何,说到底是叶家的家事,她一个媳妇,插手别人家的事,保不准就要被误以为挑拨他们的家庭关系。 她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我没怎么听可存提起可泠,所以……” 叶母听着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没有责怪儿媳。她说的事实,她无可辩。 “孩子长大了,自然就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了。”叶母说。 鱼窈盯着照片上已经没了笑容的男人,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原来他们是很亲密的兄妹,那么,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他们抹去昔年情分,陌路相见? 叶家兄妹排斥到不愿提及彼此的关系,叶家对叶父的闭口不言,以及叶母对儿子时好时坏的态度,全都堆积在鱼窈心里,她越是想要挖掘出这一切的根源,她就越是惶恐不安。 秘密之所以要成为秘密,不仅仅是因为当事人不想被人知道,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保护会因此受到伤害的人。 四十三 当秘密不再是秘密,对鱼窈而言,它的杀伤力不亚于世界末日的惊恐。 她做了三十多年的淑女,第一次不顾形象,用她曾经最不耻的泼妇骂街的方式,在叶可存面前摔了家里能摔的所有玻璃、陶瓷的器具,每一件落在地上都是清脆的响声。 鱼窈从来没有发觉,这样的声音有多好听,仿若天籁。 她摔得起劲,势要把心中以三倍速扩散的愤怒和痛苦全都发泄出来。 摔完手边的东西,她将肚子里会说的脏话一次性倾吐给在一旁漠视的男人。即使玻璃碎片都落在他脚上,叶可存依然纹风不动。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果然,侥幸要不得,比他想的还要早。 绝望的眼泪宣泄而出,越是爱,越是恨。 原来,他们真的没说错,爱的越深的人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叶可存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吵够了,闹够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直挺挺站着的男人平和地注视她。 不爱,自然就不在乎。 鱼窈脱力地靠着沙发边坐下,她侧头瞧着叶可存,神情莫名,这张面孔,她看了几年都没有腻,今天以一个新的视角看他,竟从五官上看出几分凉薄,叶家的两个孩子颜值都很出众,叶可存尤盛,男人少有长得那么好看的。 一张脸,就要断送她的一辈子。 鱼窈想过离婚,想过就这么算了,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可是,她一想到她的儿子,尚在襁褓的幼儿,他还那么小,就要没有母亲了吗?光是想想,鱼窈就要心疼得落泪。心知,叶家是绝不会把抚养权让给她的,鱼窈冷笑,她的儿子可是叶家唯一的孙子。 若到了今天,鱼窈还不明白叶可存找她结婚的目的,那她就是傻子。 她收回目光,仅凭外貌,叶可存确实是个很出色的男人,不怪自己被他的颜值迷倒。 始于颜值,敬于才华,和于性格,却未能久于善良,终于人品。 随着年龄的增长,叶可存的行为举止越发稳重,近几年,已经丝毫不露情绪于外。 鱼窈尽力平稳呼吸,表明态度:“我不会离婚的。” “好。”叶可存毫不犹豫地回答。 鱼窈自嘲地回:“你当然不会离婚。”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是离婚你该头疼了吧。” “离婚对你没有好处。”叶可存冷酷地说。 “呵。”鱼窈眨眨眼睛,把快要掉落的眼珠逼回去。 “我爱你啊,你真的……就一点都没有对我动过心吗?”瞧她,多么卑微啊,连一句“你爱不爱我”都不敢问出口。声音中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叶可存沉默,他不想再伤她,但,“没有。” 掩耳盗铃的笑话到这一秒就停止吧。 鱼窈闭上眼睛,嘴角竟然向上弯了弯,她对自己说,可以死心了,鱼窈。 死缠烂打不应该是她的风格,自取其辱就更没有必要了。 “叶可存,你记着,我是可以曝光你们家的丑事,可以让你们兄妹身败名裂,但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才会和你结婚,而你呢?你娶了我,却连一句爱都不愿对我说。你知道吗?很久以前就有一个怀疑深深地扎在我心底,让我不得安宁。我还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是假的,那不可能是真的。我都是这么骗自己的。”鱼窈的语气还是很激动。 “那么你,为什么不能?至少,骗骗我也好。就这么一句‘我爱你’,有那么难说出口吗?”喉咙渐渐溢出哽咽。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后悔药,我肯定会拒绝我朋友的邀请,不会再认识你,更不会被你骗着交往、结婚。” 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自我凌迟,痛彻心扉。 “对不起。”叶可存很郑重地道歉。 可是,道歉有用吗? 她要的是他轻飘飘的三个字吗? “鱼窈,除了爱情我不能给你,其他的地位、财富我都能给你。你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你是我永远的亲人。” 叶可存的声音在鱼窈的脑海里轰轰作响,好似一根长钉,钉住她的神魂,眼泪还是滑落下来。 鱼窈泪眼朦胧,竟出了片刻神,只想:原来,她真的不认识他,眼前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容貌,陌生到害怕颤栗的语言,这才是真实的他。 叶可存见状,眉头顿时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对鱼窈怀有愧疚之心,只是这愧疚之情难以与爱匹敌。在这段伤人伤己的爱情之中,最大的牺牲品该是鱼窈吧。 叶可存突然回想起叶可泠在他的婚礼上,他们避着人群,在酒店的空房间相会,他的妹妹接受了他们爱情终将消散的现实,至少表面上很释然很轻松地告诫他:“不要把婚姻当儿戏,鱼窈是无辜的,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不能这样有意地伤害她。” 回忆起叶可泠说的每句话,他仍能感受到当时的怒火。整个人就像被主人抛弃的狼狗,被背叛的愤怒让他几乎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不耐烦地顶了她一句:“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他扯了扯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慢一秒就要呼吸不上来。 叶可存低头,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咬出一根,另一只手掏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淡淡的白烟徐徐而升,盖住了鱼窈的泪眼,继而烟消云散。 “我还是那句,对不起。” 除此以外,无话可说。 鱼窈轻笑着摇头,声音很低很低。 叶可存只看见她的嘴在动,却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如果说她之前只是想试探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现在,叶可存就从侧面撕毁了她对他所有的幻想。 很长久的沉默,直到理智开始回炉,鱼窈才缓缓说:“叶可存,我是为了我的儿子,仅此而已。” 她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努力把呼吸理顺,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 她的确是因为爱情而结婚,但现在的她已经三十多岁了。男人四十尚且是一朵花,离婚后照样能找到年轻貌美的老婆,就算有孩子,以叶可存的条件在婚姻市场依然很吃香。而女人到了三十,似乎就走了下坡路,离婚后想再找个条件好的难上加难,有孩子的就更不要说了,只能也找个二婚男凑合。 鱼窈再生气恼怒,本质上还是个现实主义,哪怕以她的家世、才华,她有她骄傲的资本,但同时顾及的也有很多。这段婚姻能带给她除了爱情以外她想要的一切,她不能因为爱情而离婚。 鱼窈和叶可存相敬如宾的度过了二十多个春夏秋冬,也曾芥蒂过他的欺骗,也曾为孩子教育而争吵。头几年,鱼窈还会时不时地刺他两句 ,经常带着孩子住在自己的公寓,搞得鱼家父母忧心忡忡,以为女儿婚姻出了问题,明里暗里地敲打女婿。 叶可存虚心听教,对岳父岳母格外尊敬和关心,几番下来,真是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鱼家父母反过来教导女儿,鱼窈被说得有苦难言,只想说:你们都被他骗了,他就是做错事,心里有愧罢了。 四十四 在父母的逐渐暴躁中,鱼窈抵不住压力,又带着儿子搬回叶可存的房子,住进了客房。 儿子儿媳分居的动静,全都落进叶母的耳朵里。她那么精明的人,脑筋都不用转一下就能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没有为了这事特意找他们谈话,毕竟她也算是同伙,若说她毫不知情,鱼窈自然不会信,只不过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没有找她麻烦。既然这样,她又何必自找麻烦,讨人厌。 儿子结了婚,就是和鱼窈成了小家,在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三口人,叶母该是被排斥在外的外人。 过了二十多年,叶可存始终在履行他的诺言,他将鱼窈视作真的家人,和他的母亲一样的亲人。他在叶幼钦眼里的父亲形象,高大伟岸。像一座巍峨大山,替他们母子挡住了风风雨雨。 鱼窈用了二十多年放下了他不爱她的心结,将它搁置在心房的一角,在时光风沙的席卷下,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似乎已经废弃。但它只是被盖住,并没有被侵蚀,总有一天会被拾起,然后擦干净,摆上桌面。 “嗯,今年还没去过蔡医生那呢。过几天,我抽个空,再配点安眠的药。”叶可存扶了扶额角,沉声说。 “你多休息休息,安眠的药吃多了会上瘾,最好能不吃就不要吃。蔡医生也说了,你这是心病,心病难医。” 鱼窈顿住,咽下后半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叶可存抬眸对上了鱼窈的视线,洞彻的目光凝视着她,仿佛她的心声就写在脸上,她不自然地和他对视。 “放心,我已经不想管你们的事了,你若想去就去吧。”夫妻多年,叶可存了解鱼窈,同样地,鱼窈也了解叶可存,比他以为的还要了解。 叶可存沉默,眼神的焦距逐渐四散。过了几分钟,才重新聚焦于一点。 “谢谢。”他说。 现在轮到鱼窈沉默,咬了口馒头,低头。 她不想被他看出,刚才听到他回答的时候,突然就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后悔情绪,脑海里的一个小人指着另一个小人,恨铁不成钢地指责她:你是贱吗?他们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为什么还要替他们考虑? 小人的面容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另一个小人苦着脸,软弱无力地为自己辩解,它的声音被盖住,越来越小。 鱼窈甚至颇为恶意地想,怎么没有其他人发现叶家大少和叶家二小姐的关系不正常?若是被公开于众,岂不是要掀起一阵狂风暴雨。到那时,她倒要看看叶可存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叶可泠还能自欺欺人吗? 这样的念头只出现了几秒,叶家好,她才好,儿子的未来也就会是光明一片。她曾数次想不管不顾地想质问叶可存,她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她又不敢开口,她害怕从他的嘴里听到她不想听见的话。 因而,他们只能沉默。 即使是最愤怒的那段时期,鱼窈都没有想过要去和叶可泠谈一谈,造成她爱情悲剧的另一个凶手。 叶可泠给鱼窈的第一印象很好,虽然不大说话,但一旦开口,就是笑语晏晏,只不过明媚的笑中总感觉有阴影的投射。那种感觉很奇怪,但并不影响鱼窈对她的观感,她那时视她为丈夫的妹妹,非常想和她和睦相处,于是,这点异样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 后来她知道了那股子异样来源哪里,再次回忆她的音容,终于看清了叶可泠拼命掩饰的无奈与悲伤,还有歉意。 如果鱼窈是个为爱疯狂的人,那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叶可泠。 但她不是。甚至她有意地避开会和叶可泠见面的场合,她像个懦弱的逃兵,仗还没打,就已经离开了战场。 绛京飞往法国的飞机上装载着来自各地的陌生人,他们集中在全国最大的飞机场,飞往万里之外的异国。临近终点站时,大家的脸上或多或少带着旅途的疲倦。 以往坐飞机穆萍买的都是头等舱的票,但这次时间匆忙,她不愿意再多等几天,就买了经济舱的票。经济舱人多,拥挤,嘈杂,座位不够大,也不够舒适,坐久了颈椎疼。 上机前,安检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穆萍第一次排队,有些新奇。 她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坐下,就软了骨头。一晚上没怎么睡觉的穆萍,头有点晕,却难掩内心的激动。每次去见母亲的前一晚总是会失眠,穆萍在记忆深处找寻和母亲相关的记忆碎片,一点一点地拼起来。 身旁传来动静,有人坐在她的左边。穆萍条件性地看过去,由于高度的不平等,首先看到的是T恤牛仔的普通穿搭,视线往上,她看见了他的脸。 穆萍惊得一哆嗦,有点警惕,“你怎么在这里?”眼底浮现出探究之色。 她从不相信所谓的巧合,巧合都是有心人制造出来的。 童同掀起眼皮,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讽刺道:“这飞机不是你私人的吧?” “你去法国干什么?”此刻,穆萍全部的脑细胞都在跃动。 他是在跟踪她吗? 他想干什么? 穆萍眉头锁得紧紧的,森然呵斥:“不管你跟着我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我希望下了飞机后,你的身影不会再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如果你没有做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想,你应该了解我的吧。”她的神色又冷了几分,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童同偏过头,身体前倾,男性的呼吸羽毛般轻拂她的脸颊。穆萍的睫毛微微抖动,下意识地往后缩。童同趁势追击,穆萍被逼到死角,退无可退。 童同肆无忌惮,伟岸的躯体故意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穆萍强装镇定,心脏砰砰跳动,她看不见其它座位人的反应,但他们的动静不小,很难不会引起注意。 穆萍磨着后牙槽,脸色阴沉得几乎快要滴出水,她瞪着童同,眼里满是隐忍的愤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让开。” “不让。”童同挑衅地扬起嘴角,理直气壮地拒绝。 “你!”童同的回答把穆萍气得不轻,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像是忽然被压制,考虑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丢脸的不止是他一个,最终还是向他妥协。 “童先生,请你让开,好吗?”咬字刻意,语气软柔得近乎诡谲。 童同一阵恶寒,稍稍后退,留给穆萍的空间增 大,空气恢复流通,压迫感依然存在。 穆萍理了理因为被压而松乱的头发,趁势迅速转正身子,严肃地说:“我们和平共处吧。” “和平共处?”童同被气得笑出声,咄咄逼人,“我倒是想啊,如果那个晚上的事没发生的话。你既招惹了我,想必已经后果在你的可控之内。既是如此,你我之间,如何和平?” 穆萍本想息事宁人,但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她冷哼,昂起下巴,轻蔑地反驳:“你可别把脏水全泼在我身上。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但是,我的不正当行为是在你的容忍和默许之下发生的。你知我知,你情我愿。” 不知戳中了童同的哪个死穴,他突然变得很安静,漠然转过头,目光落在另一头的窗户外。几千米以上的高空只有一种色彩,云朵的颜色。 那晚的夜色还不够浓烈,怎么也无法将记忆中 白色身体交缠的一幕涂抹掉。 四十五 下了飞机,童同找到行李箱就大步走了。 穆萍站在他背后,目送他的背影,在旅途的后半段,他没有说过一个字,没有看过她一眼。脑袋始终偏向一方,好像一点都没有酸痛感,无知无感。 童同走得很快,大步流星,他不在乎穆萍是不是在后面盯着她,按着头顶的指示牌,转了几个弯,进了卫生间,关上门,双手按在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就往脸浇。 水落进眼里,刺激出疼痛感。 他猛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在狭小的房间有回声。 后悔,特别后悔。 从他在候机大厅看到穆萍时,就有了这个想法。等到穆萍开口时,后悔之心就在胸腔无限膨胀。 童同死死地盯着镜中的人,无声地动嘴。 停下来,你越界了。 董兮裕。 似乎只要不说出声,就没有人会知道,连同自己。 我怀揣致命的秘密,带着深藏骨血的仇恨,设下精心计划的陷阱,踩下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起舞,宏伟壮观,却又惊心动魄。我不是为了表演一出好戏而放弃自己的名字,把自己变成一个虚假的人。我自愿坠入深渊,只希望那一刻能拽住她的手,一起在重力的作用下逃无可逃。 人们生于信仰,终将毁于信仰。 偏偏他们无怨无悔。 童同,于董兮裕,是伪装的面具,是在阳光下一触即逝的泡沫,是不得不醒的美梦。 眼神渐渐坚定,薄唇抿紧。真正的战士是内收而自控的,董兮裕是杰出的战士,如同一把插在刀鞘里的利刃,时机一到,刀尖划出,见血方休。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响起。 厕所的一扇门被悄悄打开,一个男人挂着尴尬的笑容走出来。刚才董兮裕打自己巴掌的那一声被他听到,以为是个正在发疯的神经病,觉得正面相对不大好,就躲着没现身。结果,被一个手机铃暴露了自己。他只好出来,快速离开洗手间。 董兮裕透过镜子看见男人仓皇逃离,面不改色。水龙头一直开着,水哗哗而下,他沉默了好几秒,才关上水龙头。 脚还没有迈开,裤兜里手机振动,他拿出手机,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迟疑了一会儿才按下接听键。 “喂,我看到她了,在法国。” 眼神落在镜中人的身上,从接起电话起,前后不过数秒,眼神已经判若两人。 董兮裕平静地听着电话里的人声,简单的回应,“嗯”“知道了”。 “兮裕,别忘了你为什么而来,也别忘了你为什么姓童。”对方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说完就挂断电话,徒留他一人愣愣的,似出神,似思索。 “我从未忘记过。”董兮裕低声喃喃,是对电话的回答,亦是对自我的警告。 童同。 童成豪。 我的好兄弟。 自你死后,我冠着你的姓,走上你曾走过的那条满是荆棘的道路,我不在乎野蛮生长的荆条会划破我的肌肤,不在乎脚下崎岖的道路会影响我行进的速度。站在同一个交叉路口的我们,自愿选择了同一条道路,哪怕还未启程就已经知道我们会在途中遇到什么,知道那个所谓的终点其实就是死亡的节点,随时随地都会冒出一个漩涡,将我们拖入无尽的黑暗之地。 即使如此,我仍要走这条路。 是为了替你报仇,更是为了替我自己报仇。 董兮裕至今都会半夜惊醒,梦里是惨白的病床上童成豪鲜血淋漓的肢体,他听到自己惊恐的叫声和难以抑制的哭腔。一个炸弹,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让那个阳光热血的少年郎就此沉入深渊,长眠于此。 为了忠于职守,不负一身警装,为了验证自古邪不胜正的定论,他付出鲜活而宝贵的生命。 噩梦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死死地纠缠着他,怎么都驱赶不了。最可笑的是,那一晚,就是他和穆萍在一起的那一晚,噩梦没有如期而至。 那梦里有什么? 董兮裕不想回忆。 死亡是自然,更是必然。它是世界上最公平最正义的事。 但,如何死亡却能够千奇百怪,又让人心怀不甘。 穆萍出了机场就有人来接她,是她舅舅安排的。坐上车,穆萍想的还是童同,这肯定不会是单纯的巧合,那是冲着她来的吗? 街道宽阔,繁密的树肆意伸长枝干,张牙舞爪到天际。 这里的景色和国内相差不大,叶可泠所在的疗养院位于市郊区,工作人员比住进去的人多了几十倍,由于价格昂贵,自然环境待遇也非常好,尤其是私密性好得离谱。正因此,叶可存才把妹妹送到这里。 穆萍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也只能停留几天,但她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记在心里,不需要别人指引就能找到通往母亲房子的路。疗养院很大,有一幢幢很小的房子,一幢住一人,同时配备两位家居助手,负责做饭、打扫卫生。 穆萍进门的时候,刚好碰上每月例行检查身体的医生。两人看到对方俱是一愣,还是医生先反应过来,给出一张笑脸,用英文和她打招呼。 由于住在这里的人基本都不是法国人,听不懂也不会说法语,所以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有一口流利的英语。英语在全世界流通。 穆萍迅速反应过来,说:“Good morning,Dr.White.Are you free this afternoon?I would like to talk to you about my mother’s health.” “No problem,Miss Mu.” 穆萍在门口和医生告别,走进去的脚步放慢、放轻,近乡情怯,每一次和母亲的见面都会让她回到过去,想到那个还没有出生就被扼杀的弟弟。 她就像个无可救药的病人,笑着,迎着刀尖而去,即使痛得满身是血,也不愿后退。 “妈妈。”近乎梦幻的呼唤,仿佛再重一点就会破碎。 坐在沙发上的妇人,朝门口看去,一刹那,眼睛就红了,朝着越走越近的女儿喊:“萍萍,你来了啊。” 妇人坐姿端庄优雅,哪怕内心的情感波涛汹涌,面上还是努力维持平静,待穆萍走到她跟前,才难以忍受地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扣在手心里,摩挲。 穆萍仔细地端详母亲的脸,和几年前见到的一样,没有老多少。实际上,母亲一直是个美人,岁月多磨,却也不舍得在她脸上留下印记破坏了她的美感。她一生受过的最大打击就是失去了她的一个孩子。对于一位母亲而言,没有什么是比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更残忍,更心碎的。 那一年,她的母亲才真的有了老去的迹象。 四十六 过了这么多年,大家似乎都已经忘记了那件事,没有人会提起,但是,穆萍没有忘记,她的母亲没有忘记,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不会忘记。他们掩耳盗铃的日子早晚会到头,穆萍心中隐隐有预感,这个日子已经不远了。 “妈,刚在在门口,我看见了怀特医生,您身体最近还好吗?”穆萍问。 “挺好的,每个月都有医生来检查,能出什么问题。何况,这里空气清新,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打扰,心里轻松自在,也就不容易生病了。” 真的吗? 穆萍很想问她。 真的轻松自在了吗? 或者说,您真的可以忘记了吗? 即使没有问,穆萍也知道答案。 假的,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只是怕她担心,这才骗她。 善意的谎言就是这么可恶,明明大家都知道这就是一个谎言,可是说谎的人还是说了,被骗的人不能拆穿,只能假装相信。 穆萍不敢说她不信,她不能做在母亲心头插刀的人。 她是她的女儿,是最没有立场对那件事说三道四的人。 “妈妈,我好想你啊。” 女儿很少这么直接的表达内心,乍一听,不由怔住,随后,心里漫出一丝凄苦和悲伤。 “萍萍,你……”她轻声开口,说了三个字,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女儿的心声都表露在她的眼睛里,和她极为类似的眼睛,她做不到视而不见,偏又无可奈何。 要是可以,她怎会愿意骨肉分离? 要是能够待在一起,该有多好? 终究只是痴妄,开弓没有回头箭。从她决心出轨,就已经背叛了她的丈夫、她的女儿、她的……哥哥。 她不能回头。回路已经被她自己亲手毁掉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以及,多大的绝望。 “妈妈,你,你和我回去吧,一起回去,好吗?”穆萍挽住母亲的手,乞求道。 “好不好啊,妈妈,我们一起回去吧……”穆萍越说,叶可泠越是无话可说。 穆萍盯着母亲的眼睛,强忍泪水,只要叶可泠说出一个拒绝的字,下一秒泪水就会流下。 叶可泠叹了口气,怜惜地抚摸女儿的脸蛋,说:“萍萍,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妈妈的陪伴你也能活得很好。我知道,你在国内有自己的事业,真的很厉害。” “没有,我活得不好,一点都不好。”穆萍的声音变大,泪水却是无声地滴落。 她想要的不是长大,只是母亲的陪伴啊。 叶可泠惊讶地收回手,感叹时间的魔力之大,她的女儿在不知不觉间也有了变化,而这种变化或许就是自己带给她的。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没妈的孩子是根草,你怎么忍心丢下我的?”挤压在心里十几年的委屈、愤怒、不理解,今天全都开了阀,倾泻而出。 穆萍的确不是会发泄情绪的孩子,即使是小时候,刁蛮任性,无所不为,也仅仅是对她所认为的无伤大雅的小事。 “萍萍,别这样,妈妈永远爱着你。”叶可泠面露无奈,握起穆萍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你爸爸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我知道,他很宠爱你的。” 穆萍回:“不一样。” 叶可泠假意责备:“萍萍,你怎么像个小孩子,还闹脾气呢。” “哼,我就是孩子,就算我七老八十了,我在你面前也还是孩子。” 叶可泠被逗笑了,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说:“你爸爸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和他的夫妻缘分早就尽了,你又何必强求,如他的愿就是了。” 穆萍抬眼,说:“妈妈,你们为什么会同意,叶穆两家是一条船上的人,齐心协力才能安全到港,现如今,船还没有到港,他就想弃船而逃。我不甘心。” 叶可泠毫不在意地说:“有什么不甘心的?因为有利可图,叶穆两家才会成为一家人。现在,绛京局面动荡,叶家就像是一块肥肉,饿极了的群狼随时都会扑过来,穆家想要明哲保身,未尝不能理解。” 穆萍不甘不愿地说:“可他,是你的丈夫啊。他怎么能让你做个笑料?” 叶可泠笑了笑,说:“笑料?他们在背后说的话我又听不见,只要没有人敢在叶家人的面前说,让他们说说又有什么的。” 穆萍看着母亲的脸,冷静自持,眉眼里透着股锋利,早些年在职场拼杀的戾气并没有被时间冲洗干净。 但是,她不理解。 叶可泠能对这些一笑而过,那是她的淡然和优雅。 穆萍做不到,她骨子里就不会是这样的人。 她问:“妈妈,闲话变多了,就会成为流言,流言变多了,就会成为真相。人们只会相信那个说的最多的真相,而不会去探究真的真相。即使这样,您依然可以无所谓吗?” 叶可泠被穆萍说的怔住,她的女儿是实实在在地为她考虑。 心里头流过一股暖流,让她感动。 叶可泠很认真地和女儿说:“穆萍,你不要管这些。你身上留着的是叶穆两家的血,帮哪一家都对你有不好的影响。既然这样,就什么都不要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任何人都不会成为你的阻力,他们反而会争先恐后地成为你更上一层楼的助力。” 穆萍沉默地和叶可泠对视,话已至此,该明白的她早就听明白了。 她的母亲比她以为的还要聪慧敏感,也更加冷漠绝情。 穆萍点头,问了一个她想问好久的问题,本以为她永远不会问出口的问题。 “妈妈,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出轨?” …… 这次,叶可泠完美无缺的面具终于有了裂缝,她僵硬地坐直后背,牵强地问:“你说什么?”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出轨?”穆萍又重复了一遍。 “出轨还需要什么理由吗?你以为你知道的,我不爱穆勇诒,从未爱过。”叶可泠的神色冷硬,目光炯炯,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看向穆萍。 穆萍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你不爱穆勇诒。但是,我也知道,你不爱那个男人。” 很果断的定论,让叶可泠出乎意料的认知。 穆萍没有明说那个男人是谁,但叶可泠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只是,她很奇怪,穆萍怎么就确信她不爱呢。 “我为什么不爱他?不爱他,我为什么要为他放弃那么多,甚至甘愿为他生子。” 穆萍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所以我问你。” 叶可泠笑得很淡,眼睛却是弯弯的,让人看不清她的瞳孔,猜不出她的心里活动。 她说:“既然这样,就别问了。”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穆萍突然起身,叶可泠皱着眉头仰头看她,她居高临下,嘴唇动了几动,说:“您先休息吧,我出去一趟,这次来我会多待几天。”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叶可泠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她开口。 穆萍只说了一句话,一个陈述句,一个肯定句。 “你出轨,是为了报复舅舅吧。” 四十七 如晴天霹雳,震得叶可泠身子一歪。 比这句话本身内容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她的女儿竟然知道。 下一秒袭来的就是害怕惊慌,她不确定穆萍究竟知道多少,以及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叶可存露出了马脚,还是,穆勇诒终于忍不住了。 叶可泠差点就要冲上前拦住女儿,质问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整个身体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 果然,做了错事就会有承认的那天。 有些真相注定要小心翼翼地藏在不见天日的心底,因为答案揭晓的那一刻,也是美好的梦境灰飞烟灭的开始。 为了掩盖真相,叶可泠说过很多谎言,谎言连着谎言,到最后,连自己都忘了真相是什么。 穆萍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穆萍找到怀特医生,和他聊了许多关于叶可泠的身体问题。叶可泠说自己没啥问题,穆萍却是放心不下。人老了,身体机能退化,怎么会一点问题都没有。无非是怕她担心,藏着捏着不肯说。 怀特医生把叶可泠的身体状况大致和穆萍讲清楚,无非是一些老年人常见的通病。另外,他特意强调穆萍应该多陪陪她,她平日里不大爱说话。怕时间久了,人会闷出毛病来。 穆萍情绪低落地点点头,惆怅地在疗养院里瞎逛。她猜想,她的母亲需要时间冷静。同样地,她也需要时间冷静。 今天着实是冲动了。 她懊恼地拍了下头,也许这次见面的整体氛围就被她搞砸了。 光在疗养院里待不了一下午,穆萍找人借了辆车,自驾去市区玩了。她来这里的时间有限,能出门的时间更少,往往是看一眼母亲,睡一晚,第二天下午就匆忙赶回国。 本来这一次和以往一样,就住一晚,不是不愿与母亲多待会儿,而是黑风滚的事务繁忙,更别提警方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担心他们会找到她的踪迹,以叶可泠为切入口找麻烦。 她的事情,她一人承担就行。 不过,她看到童同以后,瞬间改变了注意。 因为她想知道,他为何而来。 董兮裕在酒店安顿下来,按照计划,他要先去一趟地下赌场。他们怀疑,穆萍和这家赌场有生意往来,且这个生意是不被国家允许的。 穆萍不常出国,去美国、加拿大、墨西哥、缅甸、泰国等贩毒猖狂的国家的记录寥寥,那么她走的线定然不会是这几条。哪怕她再谨慎,既做了这些生意,肯定不会放心手下的人全权负责。更何况,他们查到徐之远在法国的资产远远多于他在其他国家的资产。以他们二人私下的关系,这两点撞在一起就很难不让人怀疑。 董兮裕将搜集来的资料仔细看了一遍,看完后给文件双重加密。整理一番,戴上口罩,压低帽檐,就出门了。 地下赌场的位置并不是很隐秘,他根据已有的信息,很容易就找到并且成功进去了。 这个赌场装饰豪华,是独特的欧洲风格,隐隐能感觉出宗教色彩。据说,法国的教会实力强大,开个赌场也不难。 董兮裕穿梭在各个赌桌,神情尽量自然。其实,他的这身打扮在赌场还不算太奇怪。毕竟,来这里的人千奇百怪,有些人身份特殊,难免要做些伪装。所以,他并没有引起赌场工作人员的特别关注。 赌场有两层,地上的那一层是完全对外开放的,是个人都能进去。但地下的那层要求就严格了,有专门开放的条件。董兮裕将一张金色的卡递给站在门口的人,那人看了眼卡,在一旁的电脑上进行身份审核,审核成功后,替他打开铁门,门后是通往地下的电梯。电梯很小,最多只能容纳两三个人。 随着一声机械化的声音响起,电梯门打开,又是一个工作人员微笑着看着他。 董兮裕神情未动,在那人的带领下在迷宫式的走道里找到通往赌场的正确的道路。 地下赌场的建筑风格反而比上面更加内敛,低调奢华,就和进来的人一样,尊贵非凡却又神秘未知。 董兮裕在一个角落看见了三个人,一个中国面孔,两个外国面孔。那个黄皮肤的认识董兮裕,熟稔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说:“卡点了,兄弟。” 说完,他用英文向两个老外介绍董兮裕。 老外们点点头,双方握了一下手。他们不认识董兮裕,但从朋友嘴里听说过他。 这三个人是警方找的人脉,帮助董兮裕做掩饰的。他们分散在各个赌桌前,看似加入其中,实则眼神有意地朝四周瞥去,他们的任务就是摸清这个赌场的构造和布局。 董兮裕混在人群里面,眼神忽然被一个戴着黑墨镜的女人吸引。 是穆萍。 他的第一反应。 她换了衣服,但还是被他认出来。 每个人的走路姿势和一举一动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 很不幸,穆萍碰见了他,董兮裕在观察人这方面独具天赋。 董兮裕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穆萍的身影,见她走得很快,独自一人朝着迷宫走道而去。赌场的走道之所以形容为迷宫,就是因为每条道都能通向好几个方向,无数个十字路口交织在一起,没有专人的引领,很难找到入口。并且,一旦走错,你就不会知道自己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要是一不小心闯入非开放的禁地,那麻烦就大了。 赌场是个很宽敞的地方,类似圆形中央,四周有好几扇门,门后就是交错着的走道。每一扇门都是故意做旧的,刷过的漆掉了一半,门中央有一个神秘的字符,赤红的油漆涂抹出复杂的图案。董兮裕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见穆萍快速走进其中的一扇门。 董兮裕不假思索,跟了上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这一次,很难再有更好的机会了。 走道里如意料之中的没有其他人,董兮裕张望四周,没有发现监控,他猜测,或许是藏在暗处了。这偌大的赌场要说没有监控设备,是不可能的。只是,来这里赌博的人有些身份很隐蔽,所以赌场的人也不太敢监视过头。 穆萍所走的道路通往的是另一个稍小些的赌场,人也比董兮裕去的那个更稀少。原来,这里的赌场是分散在走道的各个尽头,相互不连通,也许能进去的人的要求也是不同的。 董兮裕站在走道上不动,看着穆萍走进去,他不能再往前了,一旦进入赌场,必然会泄露踪迹。今天深入虎穴的探查已经能说明很多事了,比如,黑风滚是国外贩毒的一个基地,再比如,穆萍在这家赌场的地位不一般,她能够随意进出。 四十八 “伦西,我们的生意最近终止吧。” 闻言,黑皮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抬眼看她,面瘦如削,下颚冷峻,鼻梁很高,眼神锋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你怕了?”伦西翘起二郎腿,嘴角勾出一个恶劣的弧度,半是调侃半是嘲讽地问。 “怕,我当然怕。那帮警察死盯着不放是我,不是你。徐之远已经向他们高层施压,可还是有人不死心。”穆萍恨恨地说。 “你好歹还有个外国户口,就算查到你身上,你脱身也容易。但我不行,我被查到,就完了。”穆萍扫了眼伦西,沉声说道。 “哼,你胆子不是很大吗?我记得可是你先找上门来要与我合作的。现如今,却是后悔了?” “后悔?我穆萍做事从不后悔。解决问题的方法都是靠脑子想出来的,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就不会害怕。”穆萍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很是不屑地说。 “我记得,在中国,贩毒可是大罪啊,严重点是要枪毙的,这你也不害怕吗?”伦西一点都不急,颇有些看好戏地说。 “你高看我了,我可没有贩毒。” 伦西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问:“摇头丸?水?白粉?” 穆萍笑得狡猾,答道:“这些不是娱乐场所最常见的东西吗?有人需要这些乐子,我为他们提供而已。” “女人就是嘴硬,你若不怕就不会来找我。”伦西一语戳中穆萍的内心。 穆萍咯咯笑,笑声却阴森,散发着寒意,“伦西,用不着在这里和我贫嘴。你从我这单生意中赚得可不少,如今,我们生死与共,正经点吧。” 伦西一边坐累了,换了个姿势,说:“和你生死与共的不是徐之远吗?你出事了,难道他还能独善其身?” 穆萍气恼,简直和这家伙说不下去。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冒着危险来见他。 穆萍吐出一句,“你爱听不听。”朝着门口就要走。 伦西叫住了她,“穆萍,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我还是提醒你一句,虽然徐之远帮了你很多,但是,如果真到了大水冲庙的那一天,他肯定不会下水救你的。你还是上点心,多为自己考虑吧。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做个千金大小姐有什么不好,非要趟这些浑水,弄得自己不干净。” 伦西出身不好,为了维持生活,逼不得已才走上这条道,而穆萍却是自愿的。明明她有那么多的选择,却选了最坏的那个。他一直想不明白。 穆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只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 伦西困惑地望着她,她没有回头。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总是有原因的。 徐之远的帮助不是白给的。 穆萍一直都知道,他是在利用她。 只是这个利用中但凡夹杂一点真心,穆萍就很难与他反目。 后面的几天,叶可泠见到女儿的次数不多,疗养院的人说她就住在这里,但常常不见人影。 不想见到她的人,其实是她。 叶可泠经常一出神就是大半天,坐在窗前或者沙发上或者床上,就这么呆呆地陷入记忆,不知天日。 叶可泠很久以前就已经受不了良心上的负担,年轻的时候,还是以自我为中心,觉得她和哥哥的相爱虽然不被世人所接受,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干什么。 直到父亲被他们气死,叶可泠恍然发觉,这根本不只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他们活在这个世界,就不可能逃离世俗的视线。 她受不了内心日复一日加重的道德谴责,她不敢看母亲失望、厌恶的眼神,也不敢触及兄长热切期待的目光。 所以,她在父亲的墓碑前,违背了他们曾经发下的、永不相弃的誓言。 是她先放弃他的。 最后,不放手的却是他。 叶可存的行为举止总能轻而易举地拨动她心灵最深处的弦,奏响的是最悲凉的曲调。 “萍萍,我爱他,至死都爱。” “其实,如果终其一生都没有找到一个值得用尽生命去爱的人,那也是种幸运。因为,他很可能就会是你不能爱的人。命运总是这么可恶,非要编造一个戏剧化的故事,要把最先爱的人往死里折磨。” “我希望,你能遇见你命定的爱人;我又希望,你不要遇见那个牵动你喜怒哀乐的人。” 叶可泠搂住穆萍,轻柔地抚摸她散落的发丝,既疼惜又悲悯,她自己的坎至今都跨不去,又能怎么教导女儿成功跨越。 她的心声只能向她唯一的女儿吐露。 人生是虚无。 不过一场梦。一个记忆。 放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 要是事事都能释怀,人怎么还会有不高兴的时候呢。 叶可泠以为穆萍离开后,她的生活又会和从前一般,安定又无聊。 然后,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她十几年的平静,碎了一地的日子再也拼不起来。 “你来干什么?”叶可泠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半点颤意。 待看清那个人影的轮廓,叶可泠先是一惊,心脏顿时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接着就是困惑,联想到穆萍刚刚离去,她的神色骤变。 “来看看你,我的妹妹。”叶可存的脸从阴影中跳出,变得清晰可见。 英俊的脸落在她眼里却成了怪物般令她惊恐。 叶可泠的心砰砰直跳,修身养性十几年依然没用,在他面前,她和十几年前的自己相比,毫无长进。 “我很想你。”叶可存无视她下意识的警觉,靠近她。 突如其来的诉衷情,让她心里暗惊,警钟长鸣,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回答:“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叶可存在距离她差不多一米的位置停下,看着她,忽地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那么怕我,还强撑着。萍萍也和你一样。” 听到最后一句,叶可泠觉得刺耳,很不舒服。大概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总是时刻放在保护地带。 叶可泠忽视前面的话,只回道:“她是我的女儿,自然会像我。” 叶可存打断她的话,笑了笑,强调说:“我觉得她也挺像我的。” 叶可泠蓦地抬头,抿了抿唇瓣,不赞同地说:“她不像你,也和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可是她的亲舅舅呢。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应该就和她一样吧。” 心如刀割,叶可存一向都知道该怎么击溃她的防线。 她的声音几乎凄厉,“你有完没完!你以为那个孩子能活下来吗?就算我没有打掉她,她也活不下来。你没学过生物学吗?近亲得的孩子生下来也是个活不长的怪物。” “可她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舍得要她的命?”叶可存默默地看着她说。 “要怪就怪你没有做好防护措施,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个我们都不期待的意外。”叶可泠快要听不见自己说的话了。 她觉得好累,身体上的,还有心里疲乏。 她先前要招架穆萍,现在又要招架叶可存。 一个比一个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