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女仵作》 第001章 开棺画骨 第001章 开棺画骨 祁桢二十年,北梁,锦江。 一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晴空万里,顷刻之间便大雨连绵,电闪雷鸣,青石小路也似踱了一层银水,滑溜溜的。 纪云舒撑着伞,手里抱着一个雕琢精美的檀木盒,一路从纪家走到周府门口。 正月里,各家都是喜气洋洋,可周府门口却挂满了白色缎子和几盏白灯笼。 原来昨日,周家小姐突发意外,死了! 纪云舒收好伞,拂了拂肩上的雨水,又仔细查看起怀里的檀木盒。 这可是她吃饭的宝贝,断然不能给淋坏了! 若不是县太爷求她,她还真不想来。 正月里出活,的确有些晦气。 “先生,你可来了。” 府里的小厮小跑过来,驮着腰,焦急的唤了一声。 唤她先生不足为奇,纪云舒一身男装,素雅的很。 纪云舒点了下头,随着小厮去了后院的灵堂,府中的丫头小厮跪满了一地,低垂着头,都在抹眼泪。 堂内,周老爷一身紫墨缎子长袍,高髻盘中,面色凝重,唇抿一线,眼里布满了血丝,满是疲倦之态。 一旁的周夫人更是哭得泣不成声、痛不欲生,昨日得知女儿暴毙,当场就晕厥过去了,现在还没缓过来,若不是被几个小丫头搀扶着,这会又倒在地上了。 纪云舒往日里出活,自然见惯了这种场面。 周老爷见纪云舒一来,朝自己夫人看了一眼,这才将她拉到一边。 “纪先生,麻烦你了,小女生前最爱粉红装,也颇爱梳妆打扮,得空也会去院子里赏赏梅花,因为身子不好,也不常出门,只是昨日……从阁楼坠下,砸在了假山上,面色……” “周老爷放心,在下明白了。” 纪云舒应声,将自己带来的檀木盒放下,打开,里头都是些做工精巧的作画工具,盒分三层,第一层,是七八支绣着鸾云的镶银小墨笔,第二层,是凹形的取水槽,第三层,是四十八格小颜料,颜色正宗均匀。 盒子虽巧,却五脏俱全。 几个小丫头好奇的往里瞧了几眼,这作画的派场,他们可没见过。 小厮取来一卷锦帛铺在桌上,引着纪云舒到棺材边。 棺材里,周家小姐面色溃烂,皮开肉绽,血丝连着胫骨,两腮微凸露出了白骨,双目眼球爆出,一上一下的吊在眼窝里,唇齿虽完整,可鼻梁已经断裂。 这番模样,谁人见了不恶心? 可失足坠楼,也该是这幅模样。 再看发髻着装,粉红的上等锦绣锻,整整齐齐,发丝如墨,与旁边陪葬的金银首饰融为一体。 这周家,不愧是大户人家,也难怪县太爷三求二拜的让她过来一趟。 纪云舒看了仔细后,折回桌边,动手调了几种颜料,选了一支三号笔,在锦帛上勾线打墨,不足一会就成了形,再一一上色,慢慢雕琢,染色、调整…… 周围的人看得痴楞,瞠目结舌。 都说锦江出了一位有名的画师先生,隶属衙门当差,专门给死人画画,不管是血肉模糊的死尸,还是烧焦糜烂的腐尸,亦或是一堆生生白骨,她都能画出尸体生前的模样来。 一双巧手,一个檀木盒子,简直妙手回春。 半刻时辰后,纪云舒收了笔,弹了弹衣袖上的尘。 第002章 倒霉的身世 第002章 倒霉的身世 锦帛上,女子一席粉色轻衫立在梅花树下,尖尖细细的下颚,面色绯红清淡,目如沉邃,鼻尖饱满挺立,薄唇勾勒微微一笑,真真宛若墨水美人,栩栩如生。 周老爷一见,当下就红了眼,激动得身子微颤,可男人有泪不轻弹,还是硬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将画卷起,递送到了自己夫人面前。 “是,这是凝儿,这就是她生前的相貌,我苦命的女儿啊,生前你就多病,如今死了,还面目前非,是为娘的对不起住你啊!我苦命的女儿……” 周夫人抱着那幅画,愧疚难过,哭得梨花带雨。 “夫人别难过了,凝儿也不愿看你如此伤心,你身子不好,可别让为夫揪心啊!” 周夫人咽声,眼睛都快哭瞎了,最后由丫头们扶着回了房。 纪云舒将东西收拾好,将檀木盒夹在手臂间,准备离开。 “纪先生留步。”周老爷叫住她,取了一包银子塞了过去:“这些银子还望先生收下” “不必了,我为衙门办事,这钱,县太爷自会补给我。” 她将银子推了回去,走出灵堂。 那钱,她还真不能要,她给衙门当差,接的理当是官家给的银子,若接了私银,往后大府小户也都不必经过衙门,直接找她出活了,那不得忙死。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届时,还是有些好处的! 雨越下越大,纪云舒从周府原路返回了纪家,不走正门,只走偏门。 西厢院子 鸾儿搓着手焦急的往外看,见纪云舒一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小姐,你出门都快两个时辰了,刚才老夫人遣人过来,说是京城里来了几位贵客,晚上的宴席不让你去,还说你给死人作画,晦了门气。” “我本就不想去,你慌张什么?” “可院子里的几位小姐都有份,偏偏又冷落小姐你。”鸾儿抱怨。 “我就怕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今日下雨,在屋子里休息最好。” 纪云舒用屋檐水洗了手,进了屋子。 鸾儿为自家主子那是操碎了心,叹了声气,也跟着进去了。 纪云舒换下了身上的男儿装,素妆淡抹,肤白貌美,温雅的面容下多了几分睿智和灵气。 可镜中的美人儿,终究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五年前在手术台上猝死,醒来后,竟成了锦江纪家年仅十三的三小姐,记忆涌向脑海,她才知道,原来这具身体的女主人是个遭受嫌弃的庶女,母亲出身青楼,父亲酒醉才有了她,而自己一出生,母亲就难产死了,从小便被丢掷在西厢的偏院里,由张嬷嬷照看,前些年,张嬷嬷得了疾病去世了。 而后,院子里的月奉一月比一月少,十三岁的纪云舒饿得只剩皮包骨,结果活活饿死了。 而新的纪云舒便活了。 好在,她在21世纪是个有名的模拟人像重建师,专为考古出来的人骨做面部模型,于是她打算重操旧业,进了衙门当差,为那些面目全非的死人画生前相,也得了温饱。 但因为这样,纪家上下就更加不待见她了,纪家是名门之后,可纪云舒却常常与死尸打交道,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丢尽了纪家的脸。 于是,纪云舒每次出活,都女扮男装,向来不提自己的家世来历,纪家不理她,她也乐得自在,拿着衙门的俸禄,偶尔还能添置几身新衣裳。 五年时间,纪云舒也渐渐习惯了这具身体,用起来,游刃有余。 第003章 无名尸 第003章 无名尸 阴雨连绵,下了一整天,到了晚间才停下。 纪家前院,正在招待京城来的贵客,而纪云舒此时正在整理盒子中的颜料,这些水墨颜料都是她亲自调的,上色润泽,只会越来越亮,保存上千年,不成问题。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辰。 鸾儿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说:“小姐,县太爷让你赶忙去趟东郊村,说是东郊屋舍大火,死了不少人,现在家眷都在等着认尸好下葬,可那些尸体都被烧成了焦炭,面目全非,所以让你过去看看。”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前。” 纪云舒“嗯”了一声,不急不躁的将檀木盒盖上,换了一身男儿装,点了一盏灯笼,又出活去了。 纪云舒出活,向来不带鸾儿,院子里,自然还是要留人守着。 夜路不好走,却好在东郊村不是很远,纪云舒一到,就见一栋栋倒塌的屋舍还冒着浓烟,一股烧焦的木搽味很是呛鼻,周围的村民提着灯笼围在外面,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在叹息连连。 再走近一看,地上齐齐整整的摆放着十多具已经烧焦的尸体,皮肉焦烂,辨不出模样来。 县太爷看纪云舒一来,赶紧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好声好语:“云舒,你看看,若不是事态严重,本官也不想惊扰你,正月里出了这等事,别说你觉得晦气了,现下人人都喊苦啊!” “天色不早,早些办完早些回去。” “好好好。” 县太爷命人抬了一张桌,摆上十几张宣纸,又让衙役把周围围了起来。 看着满地的尸体,纪云舒杏眼赫然间微垂,深藏着一股情绪,虽然看惯了这些,可若说她一点感觉也没有,那是在骗人。 缓时,她走到第一具尸体前,蹲身查看,面前的这具焦尸不仅皮开肉绽,且脸部略微有些膨胀,她端看了一会,口中轻语:“双眼深凹不成形,颧骨低平,额骨宽,下颔体窄。” 随即又从腰间取出一双白色手套戴上,轻轻按了按此人的脸部和顶骨,已经有了大概。 折回桌边,打开檀木盒,取笔调色,在宣纸上画了一张人像。 画像一出,人群顿时冲出一人,哭天喊地的跑到第一具尸体旁:“这是我相公,相公啊,你怎么能丢下我就这样走了?留下我在世上还有什么可活的……” 纪云舒继续查看第二具尸体,枕骨裂开,应该是被木桩所砸,蝶骨凸起,上颔骨稍有倾斜…… 第二幅人像画又出来了。 一男一女冲了上去,嘶声喊着“娘”。 那场面,真是催人泪! …… 纪云舒花了半刻时辰,将十七具烧焦的尸体画像全数画了出来,其中,被认领了十二具,还有五具无名尸无人认领。 县太爷让人拿着画像去周围询问了一遍,村子里的人都不认得。 无名尸? 锦江的东郊村本来就不大,怎么会出现五具无名尸?莫不是外地人? 可外地人,怎么会出现在东郊的屋舍? 第004章 死于非命? 第004章 死于非命? “云舒,这五具尸体没人认领,明日你再多画几张,本官命人张贴出去,让人来寻寻。” 纪云舒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收拾起自己的檀木盒子,冷言道:“明日我不出活,你找别的画师临摹便是。” “也行,时辰也不早了,本官遣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习惯了一个人走夜路。” “夜路不好走。” “我乐意。” 县太爷那是自找没趣,纪云舒性子冷淡,在外人看来便是自持清高,可他还屡次不改往她枪口上撞,不是自讨没趣是什么。 这会,人群外突然有人高亢一声:“让开让开。” 人群被拨开,冲出二十几人,腾出了一条宽敞的道,各个腰间佩戴长剑,衣着锦缎,面色肃威,铮铮的盯着前方。 顷刻,便见一名男子走来,男子青衫长袍,缎子上绣着淡紫色的瑯花,金靴玉佩雕琢,并非等闲,剑眉星目,笔挺的梁骨,薄冷紧抿的唇,一张俊朗的面容被周围的火把映照得格外分明冷俏,看似不动声色的神色上,却带着一股阴鸷的寒气。 而男子的身旁,立着一名魁梧大汉和一名眉色端正的中年男人。 纪云舒一眼便认出了那中年男人,自己的父亲纪书翰,此时,他不是应该在招待那位京城来的贵人吗?莫不成,那青衣男子,就是京城的贵客? 纪书翰自然也认出了纪云舒,见她一身男装,又往这死人堆里钻,心底顿时就攥起了一团怒火,可表面上又平平无泽。 县太爷瞧了眼周围,抓了抓脑,心底不明,过去问:“纪老爷,您这是?” “刘大人,这五具尸体乃是这位公子的下属,你将你的人撤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纪书翰向来不把县太爷放在眼里,说话端着架子,傲慢得很。 县太爷语塞,既然尸体有人认领,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于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衙役撤到了一边。 “公子,是否要将这几具尸体抬到义庄去?”纪书翰变换了一张讨好的脸孔,轻声轻语的问。 那男子不语,冷灼焦目,看向五具死尸上,皱眉。 “他们五人昨日不是已经回京了吗?” “昨天他们的确回京了,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公子,看来事有蹊跷。”大汉在旁回道。 当然事有蹊跷,这五人都是剑客,屋舍大火,没道理会被活活烧死。而且回京之路并不经过东郊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纪云舒此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悄悄离开,自己父亲在这,总归有些不舒服。 刚走几步,就听到那名男子吩咐他人:“将其焚烧,骨灰带回京城安葬。” “属下领命。” 烧了? 纪云舒一怵,脚步顿住,奇怪的看向那名男子,插了一句:“既然事有蹊跷,为何不请仵作来看看?焚烧尸体,证据就没了。” 听闻,男子朝她看去,素服清雅,体型显瘦,面容骨骼小巧,肤色白皙,丝毫不见男子的气概,倒有一股女子的娇柔感。 “本公子的下属,已经这般惨相,断然不能再让那些仵作开膛破肚。” “可是这些人死于非命,公子不想查出真相?” “死于非命?你知道些什么?”男子微微眯了眯眼。 纪云舒不语,朝自己父亲看了一眼,依旧是一双厌恶和愤怒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也不再理会了,将白色手套重新戴上,走到一具尸体旁蹲下,捏住下颌骨。 第005章 一人一灯一檀盒 第005章 一人一灯一檀盒 “人的尸体会说谎,可骨却不会。” 语落,纪云舒已将那人的下颌骨上下掰开,焦皮脆响,掉了一地。 “舌骨受挫,朝上盘起,冠突也有明显的碎裂,是被人用重物撞击下颌骨而至。” 语罢,又将此人的头部微侧,用手按了按那人的颈后沟。 “后颈有被圆形利器捶打的痕迹,骨尖断裂,大量出血,皮肉虽然烧焦而无法辨别死亡时间,但牙齿内的骨质还在,松下三尺,应该是在昨日子时死的,可大火却是在两个时辰前发生,明显,这五个人,皆是死亡之后被人抬到屋舍,毫无挣扎死的。” 景容好奇,想继续听她说下去。 纪云舒又走到第二具尸体前查看,捏了捏那尸体的喉骨。 “常人的喉骨都是上下微软,中间坚硬,可这具尸体的喉骨和第一具一样,都是中间软,上下硬,如此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中毒身亡,这也是为何他们在大火里毫无挣扎的缘故。” “中毒?” 景容沉了沉眸。 纪云舒拧着好看的眉心,揣摩道:“五人骨骼惊奇,应该都是练家子,想同时杀掉他们很难,两方一定也交过手,所以他们的骨骼才会受损,而对方定是败下阵来才选择了下毒,既然要下毒,必然要经过口,所以才会导致喉骨的异常,如果要查,就要从食物入手,或者……停留的居所,比如客栈。” “还看出什么了?” 纪云舒摇头,起身将白手套脱去,拍了拍衣角上的黑灰。 “你不是仵作?”景容又问。 这男人的问题,真是多如繁星啊! “在下只是一介画师,只懂些骨骼命脉,验的是骨,仵作开膛,验心、肝、脾、肺、肾和脑,两者截然不同,公子若还想查出些别的,便把尸体送去给仵作剖尸检验,若不想,便罢了。” 她可没有强迫他人的怪癖,这桩命案查不查,说到底,与她无关。 景容审视性的目光落在纪云舒身上。 小小的锦江城,还藏着这等人物! 而这书生说了这么多,他若再将那尸体焚烧,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何况,自己的属下中毒身亡,他现在也迫切的想知道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真相。 莫非……与京城有关? 恐怕这回京的时间又得往后拖了! “琅泊,命人把这五具尸体送去让仵作验验,一有结果立刻通报。” “是。” 被唤为琅泊的壮汉立即命人将尸体抬走了。 景容朝纪云舒看去:“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纪云舒神态淡漠,依旧是一张不苟言笑且深沉的模样。 “小小画师,不留名讳,时辰已经不早,在下还要回家照看久卧在床的家父,告辞。” 久卧在床的家父? 一旁的纪书翰眼角微微一畜。 此刻,纪云舒已经提着灯笼,夹上了她的檀木盒子,走到县太爷身旁,压低声音道。 “今日出了两趟活,加了三个时辰的班,弄湿了一双鞋,糟蹋了一双白手套,下月的俸银,多加十两。” 这精打细算的,真会过日子! 县太爷掐了掐手指,翻着眼皮算了算,周家给了四十两私银,朝廷下拨七十两,东郊村命案可提二十两,自个月俸四十五两,除去杂七杂八,还剩六十两。 哟嘿,还有够! 这才是真正的精打细算啊! “本官给你加十五两,天气冷,置办个暖壶。”县太爷笑眯眯的,这祖宗,得伺候好。 纪云舒脸色冷清,不作回应,迈步离开,深入到那片黑色地带,只有那盏灯笼,隐隐抖颤着橙色光晕。 一人一灯一檀盒,颇具美感。 而身后的景容,脸上泛起了一道耐人寻味的深意,那书生,虽身骨精瘦,看似文弱书生不成气候。 可自古能人隐于市,不简单啊! 第006章 豺狼逼婚 第006章 豺狼逼婚 回到纪家,纪云舒自然也有些累了,换了干净的衣裳和鞋子,坐在暖炉旁揉了揉眉心,一脸疲倦。 “小姐还不休息?”鸾儿奇怪。 她摇了摇头,又喝了一杯茶,似乎正在等些什么。 果不其然,前院的小厮匆匆跑来,说:“三小姐,老爷在前厅等你,让你赶紧过去。” 纪云舒“嗯”了一声。 纪书翰原本就厌恶她碰那些死人,今日她还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的碰了,一向视门风为毕生面子的纪书翰,还不得活剥了自己! 到了前厅,她那狠毒的爹正等在那里,见她一来,原本只是气怒的眼神瞬间演变的波涛汹涌,恶狠狠的瞪向她。 真像一匹豺狼! “畜生,跪下。” 纪书翰叱喝,气得咬牙切齿。 纪云舒性子向来不喜争辩,凡事都看得冷清,于是乖乖跪下了。 “我纪家世代名门望族,文武贤臣一个不少,却出了你这么个小畜生,竟碰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败坏门风,丢尽我纪家的脸面。” 纪云舒低着头,不说话。 纪书翰最厌的就是她清汤寡水的性子,让人又气又着急。 “卫家已经上门求亲了好几回,我已经答应,等这个年一过完,就把你嫁到卫家去,免得再丢我纪家门面。”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她纪云舒嫁到卫府就是卫家人,管她与不与那些死尸打交道,都与他纪家毫无干系,要丢脸,也是丢他卫家的。 这如意算盘,纪书翰怕是打了很久。 不过…… 纪云舒身子一颤,略显惊诧。 卫家公子自小染疾,是个痴傻呆儿,整个锦江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爹,卫家公子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女儿若是嫁过去,岂不是……” 纪书翰一拍桌,打断了她的话。 “自古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此事已经定下,由不得你说不,卫家也是将门之后,显赫人家,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 这话,让纪云舒将“守活寡”三个字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她抬着那双杏仁眼,微微扑着一股倔气。 “女儿不愿嫁去卫家,宁愿孤独终老。” “畜生,这话也是女儿家该说的?那卫家公子虽然痴呆,却是家中独苗,你嫁过去,自然也受不了多大的委屈,何况卫家与我纪家素来就有生意上的往来,岂能砸在你手里,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爹……” 纪书翰脸色红怒,“今晚就罚你在这跪一宿,好好给我想清楚,再敢忤逆,我就折了你的命,全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一挥袖,走了。 这要是搁在现代,那就是商业联姻啊。 说到底,纪云舒在她父亲眼中,不过一颗棋子。 不,更准确的说,府里的四位小姐都是他手里的棋子。 大女儿纪幕青当太子妃一般栽培,据说纪书翰动用了不少关系,来年,便会送纪幕青进京。 二女儿纪婉欣自小身体不好,却早早就许给了京城礼部尚书的儿子,等过了两年,也将送去京城。 而四女儿纪灵芝年纪尚小,八岁孩童,但前些年纪书翰和纪老夫人前去京城办事,也把纪灵芝许了人,对方,乃是兆亲王的侄子。 唯独她纪云舒,偏偏许给一个痴呆傻儿。 这差距,真够大!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袄,哈了一口冷气。 嫁人也罢,商业联姻也罢,要嫁给一个痴呆傻儿,她是万般不愿。 可纪书翰说一不二,绑也会将她绑去卫府。 看来这纪家,她迟早是待不下去了…… 第007章 上等的灵长类动物 第007章 上等的灵长类动物 一月的夜,冷风嗖嗖,这会又下起了雨,倒是屋檐禺角处挂着的几盏红灯笼映着几丝暖光。 没一会,鸾儿便悄悄过来了,送来了一件毯子和一个手炉。 “老爷明明知道小姐身子不好,还罚小姐跪一宿,这不是要命吗!”鸾儿眼含泪水的哭了起来。 “怎么总是哭哭啼啼的。” 纪云舒捧着手炉,身子也渐渐暖了起来。 鸾儿擦着眼泪:“小姐,你就是这样,不争不抢,这才被人欺负到头上。” “谁与你说的?” “鸾儿不瞎,自然看得见,上次大小姐把你心爱的莆树拔到她院子里去算什么?四小姐把你过冬的衣裳统统剪了稀碎又算什么?还有二少爷自个打翻了老爷的琉璃灯,却赖在你头上,那又怎么说?小姐你心底善良,不追究,可他们不领情,你这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疼得也是你自己。” 鸾儿气得粉拳紧握。 “你这丫头,尽是多嘴,隔墙有耳,与你说了多少回了。” 纪云舒斥责了她一声,可心里知道,鸾儿也是为了自己好。 鸾儿低着头,有些委屈! 自打占据了这具身体以来,纪云舒性子上或多或少也带了些原主的淡泊清雅,柔柔弱弱,不浮不躁。 而她也着实厌烦了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凡能忍的,她绝不吵。 也许正是因为人性反逆的缘故,她越是多次顺从,府中的小姐少爷们就越是喜欢找她麻烦,三天一小事,半月一大事。 像来大姨妈一样准时! 清晨。 纪云舒受罚完,鸾儿搀扶着她起了身,正准备回院子去休息,刚进西厢就迎面碰上了纪慕青。 穿着一身雪缎紫色纹襟锦衫,金銮绣鞋,头插金饰银钗,脖子上戴着一串顶级水白珍珠,手腕上的镯子银圈也都是价值连城,首饰璀璨,珠光宝气。 身后还跟着两个盛气凌人的丫头,水儿和洛儿。 纪家大小姐纪慕青向来这幅架势。 “怎么,又去碰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了?”语气阴阳怪气,嘴角带着一抹鄙夷的笑。 纪云舒眉眼眯了眯,不打算理会她,迈步要走,却被纪幕青抓住她的手腕,用暗劲狠狠一捏。 “没大没小,哑巴了?” 纪云舒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妹妹的手昨日碰了死尸,还未清洗,姐姐不嫌?” “什么?”纪幕青炸了毛似的松开了纪云舒,拿手帕用力擦着自己的手,嘴里咒骂道,“晦气晦气,一大清早就沾了这倒霉的晦气。” 鸾儿见状,插嘴:“大小姐,三小姐昨日跪了一宿,还请大小姐别为难……” 啪…… 纪慕青抬手就甩了鸾儿一巴掌:“一个贱婢也有资格跟本小姐说话。”语落,瞪了一眼纪云舒,“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来人,把这贱婢押到柴房去,好好给我教训教训。” 这明显就是拿鸾儿撒气! 纪云舒毕竟是纪慕青名义上的妹妹,骂得,却打不得,可鸾儿不一样,打伤打死,不过就是个丫头。 几两银子一个,一抓一大把! 纪慕青身后的水儿和洛儿得了主子的令,上来就要来拽鸾儿。 平日里纪云舒自己受气也算了,可拿鸾儿撒气就不行,她将鸾儿有意的护在身后,抬眉勾骨间看了纪慕青一眼。 那一眼,看得纪慕青浑身一个激灵。 “姐姐一大清早就动怒,可别伤了身子,不如就此算了,回头,妹妹自会训斥鸾儿。” “这小丫头向来喜欢插嘴打岔,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纪家的贱丫头各个都是不干不净的,今日,我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言外之意,自然也将纪云舒归纳到了“不干不净”那一类。 纪幕青这女人,真是上等的灵长类动物! 第008章 毫无营养的闹剧 第008章 毫无营养的闹剧 纪云舒面色和气,眼神却微微泛冷。 “鸾儿不懂事,姐姐何必跟一个丫头置气。”她转而斥了一声鸾儿,“还不赶紧认错。” 鸾儿低垂着头,别扭了一下,才不甘心的道了一声,“奴婢知错。” 偏偏纪幕青勾针眼一眯,朝纪云舒哼了一声。 “一个小丫头也让你这么袒护?” “丫头也是人,何况鸾儿跟了我这么多年,请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 “我偏不。” 纪慕青柳眉一竖,她凭什么要给纪云舒面子。 一扭头,狐媚的丹凤眼一勾,低吼:“一个个都杵在那作什么,还不把人拉到柴房去,要本小姐亲自动手吗?” 水儿和洛儿不敢耽误,几下就把鸾儿给擒住了。 “姐姐,说到底鸾儿还是我的人,要打要骂也该是我来管。”纪云舒说。 “那也是纪府的丫头,不懂事就要受罚,这是规矩,不能乱了。”手一挥,“带走。” 顷刻,纪云舒青葱玉指按住了水儿的手臂,拇指稍稍一用力,水儿只觉得脚底莫名一酥,当下就站不稳了,身体朝纪慕青直直的扑了过去。 纪慕青始料未及,被扑得身体往后倾去,两道身影齐刷刷的坠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 “哎呀,疼死我了,你这死丫头,是不是活腻了。” 纪慕青被水儿压着,吃痛的嚷声。 水儿吓坏了,一旁的洛儿也吓坏了,赶紧将纪慕青扶了起来。 原本华贵的衣着沾了肮脏的泥土,头饰也歪歪扭扭、七零八落,实在有些狼狈。 啪…… 纪慕青扬手在水儿脸上挥了一巴掌,狠狠瞪着她。 “死丫头,连本小姐都敢撞。” “奴婢知错,是奴婢没站稳,求大小姐饶了奴婢。” 水儿吓的跪到地上连连磕头。 本就视妆容如命的纪幕青,现下弄得一身狼狈,那还了得? 捻着兰花指,一张粉末的脸都扭曲起来,这会,自然也没心思去理会鸾儿的事,跺了两脚,气哄哄的回自己屋子换洗去了。 这场毫无营养的闹剧才得以结束。 纪云舒也便拉着鸾儿赶紧回了院子,以免纪幕青再折回来。 一进落院,鸾儿就问。 “刚才水儿怎么了?好端端的就朝大小姐扑了去。” 纪云舒浅浅一笑,给自个斟了杯茶,大有长谈的架势。 “你可知道,人的骨骼分为七层十四块,手骨和脚骨这两块在皮囊底下是相连的,手骨上的筋脉分两段,两段间是両骨,轻轻一按并不觉得疼,只会脚骨生麻失去力气,方才我就是按了水儿的両骨,这才给咱们脱了困。” 鸾儿听得一愣一愣,“小姐你太厉害了。” “都是些骨架构造,无论是人体相貌还是人体内肝脏脾肾的大小,都是由骨架决定,就连那些千年腐尸的腐烂程度和人死亡的时间也与骨架息息相关,还有,一个人的脑骨也实为重要,脑浆的……” “小姐,你可别说了。” 鸾儿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脸色难看,吞了口唾沫,背脊一凉。 见鸾儿一副担小的模样,纪云舒反倒乐了。 她还没在手术台上猝死之前,几乎每天都待在考古棚里与那些白骨腐尸打交道,若像鸾儿那般胆小,她早就失业了! 罢了罢了! 昨日跪了一宿,纪云舒着实有些累了。 索性爬上床,盖上被子,呜呼大睡。 第009章 吓破了胆 第009章 吓破了胆 衙门 县太爷这会还在休息,昨晚在东郊村忙了一宿,刚眯眼不到一个时辰,外头的衙役就来敲门了。 “大人,有人击鼓。” 县太爷翻了一个身,又没了动静。 “大人,有人击鼓。” 县太爷不情不愿的从床上了爬起来,穿好了官服官靴,慢吞吞的上了堂,眼睛还没睁开,就一拍惊堂木。 “何人击鼓?” 堂下,两名男子身着华服长袍,一前一后的站着,前者眉骨透着贵族的英气,后者佩戴长剑一股勇气。 景容在堂上四处寻看一番,并不见昨日的那位小书生。 县太爷持久不见人抱上姓名,大拇指揉了揉眼,这才睁开,看清了前来的人。 那不正是昨晚在东郊村与纪书翰一同前来的公子吗? “来者何人?为何击鼓?”县太爷按规矩还是问了一遍。 “大人,我家公子今日来,是找那位画师的,麻烦你叫她出来。”琅泊道明来意。 “找云舒的?”县太爷轻声嘀咕了一句,手里掐了一把算盘,抬眼说:“纪先生今天不任职,你们改日再来。” “她人在哪儿?”景容出声。 “她在哪儿本官怎会知道,若没事,便赶紧离开吧,衙门外头的鼓可不能随便敲。”县太爷原本就没睡好,自然有些不耐烦了。 景容面无表情,朝琅泊看了一眼,琅泊明白,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亮了出来。 “刘清平,睁大眼睛看看。” 哎哟,竟然敢直接唤他官老爷的名讳! 县太爷大气,起身拿上惊堂木准备拍,却猛然瞧清了那块令牌上的字。 手里的惊堂木“哐当”一声掉了下去。 当即便提着官服,哈腰走下高堂,恭迎上去,双脚哆嗦,“扑通”跪下了。 “容……容王,下官有眼无珠,不知是……是容王驾到,有所怠慢,还望容王恕罪。” 景容瞧了他一眼,这小样,脸色倒是变换得挺快。 “不知者无罪,本王也不想惊动太多的人,就不用行大礼了,起来吧。” “谢……容……容王。” 县太爷惊出了虚汗,双腿抖颤得厉害,半会才站起来,可身子却挺不直了。 “不知容王前来是……是为了什么?” 琅泊嘴角一翘,替景容开了口。 “方才不是说了吗?今日来,是找昨日那位画师,你让她立刻出来。” “这……” “这什么这,一个小小的画师,难不成还端起了架子?” 县太爷赶紧摇手:“不不不,下官这就派人去把她找来。”扭头对衙役道,“还不赶紧去把纪先生找来。” “是。” 衙役撒腿就去了。 县太爷唯恐怠慢了这尊大佛,又是哈腰,又是陪笑脸的把景容和琅泊请到了后院休息,泡了一壶上等的茶,自个站在一旁,此时还哆嗦着,抬着衣袖狂擦汗。 这锦江城,何时来过这等大人物啊! 景容品了一口茶,锦江盛产茶叶,茶香扑鼻,入口就甜,名不虚传。 “那位画师是什么人?”景容开口。 “她叫纪云舒,是咱们锦江城出了名的画师。”县太爷答。 “如何出名?” “这些年,咱县城里多了不少的腐尸和焦尸,都无人认领,自打纪先生来了后,不管是腐尸还是白骨,准能画出死者生前的样貌了,不仅如此,她还替下官破过不少的案件。” 县太爷像是脸上添了金,很是得意。 “这么奇的人?窝在这小小的锦江城,倒有些屈才了。”琅泊说时,有意无意的朝自家主子看了一眼。 似乎绕有深意! 景容挑了挑眉:“只有这些?” 县太爷一想:“纪先生性子不好。” “怎地不好?” 县太爷支支吾吾:“不……大喜欢说话,性子冷了点。” 冷?有多冷? 景容端杯,又酌了一口茶。 不到一会,衙役进来通报。 “纪先生正在屋子里睡觉,说今日不出活。” 县太爷脸色猛的泛青,虚出了一身冷汗。 一面是被他视为珍宝的纪云舒,一面是权利在上的容王,这下可把他难住了。 这队,可得好好站! 第010章 一盏茶 第010章 一盏茶 县太爷偷偷瞄了景容一眼,见他捏着茶盖轻轻往茶杯上罩去,手腕上的力度不轻不重,神色也稳而平淡,很难看出是否不悦? 身子颤了两下,县太爷赶紧解释:“容王,纪先生这些日子里出了不少活,着实有些累了,昨天下官也答应了她,让她休息一日,不如……” 景容打断了他。 “不如本王明日再来?” 这话旁人听了不觉得有异,偏偏县太爷听出了其中的“毛病”,身子猛的一个激灵,又跪了下来,俯首。 “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 “怎么堂堂的父母官,总有给人下跪的臭毛病?大临律例,有这条规定吗?”景容眉心紧拧。 琅泊插了一句,“王爷,没有。” 县太爷脸色僵白。 他是堂堂一个县太爷,可您老是尊上等佛啊! “起来吧,别把腿跪折了。” “谢……谢容王。” 县太爷怔怔起身,哈腰低头,不敢直视。 景容微眯着双眼,薄唇勾起,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道,“刘大人,既然那位纪先生隶属衙门当差,自然就要为百姓的安康平定谋福祉,对不起?” 县太爷老老实实的点头,“对。” “昨天本王手底下的人惨死在这锦江城,按道理,你们衙门就要为本王查明真相,对不对?” “对。” “那本王找她协助刘大人你,替本王破了这桩命案,该不该?” “该!” 景容十分满意,“好,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亲自把她带过来。” 一盏茶? 这分明就是为难啊! 县太爷不敢不应,身体往后焦急的挪了挪,“是是是,下官这就去。” 语罢,提着官服狂奔而去。 身后的景容神色一凛,心思上端起了疑虑。 琅泊摸了摸下颚,琢磨起来,“王爷,听刘大人的意思,那纪先生连那些残骸白骨的人像都能画出来,兴许……这些年来调查的案子,她能助一臂之力。” 景容不应,只是眉梢压紧,狭长的眼眸勾着诡谲的深意,半响,问:“算算日子,咱们离京多久了?” “半年有余。” “去了多少县城?” “一百有余。” 景容“嗯”了一声,随着眸中的笑意,指头上的杯盖被再次掀起。 …… 到了纪府西厢的后门,县太爷抬手“咚咚咚”的敲门,鸾儿匆匆开门,一见是县太爷,嗔住。 “快快快,叫云舒跟本官去衙门,大事,天大的事。” “小姐不是说了吗,今日不出活。” 县太爷一拍大腿,“哎呀”一声,急得满头大汗,直接推开半掩的门,跨着大步进去了。 到了屋外,冲着里头就喊:“云舒,本官求你了,求你去趟衙门,你不去,本官的乌纱帽可就难保了呀!你可怜可怜本官,去一趟吧!” 官求民,头一次听! 屋子里,纪云舒已经起来了,听到县太爷的声音时,她不紧不慢的换了男装,把自己的檀木盒夹在手臂间。 这架势,莫非是要往衙门赶? 往嘴里掷了一颗糖莲子,纪云舒才从里头出来,就看县太爷慌慌张张,就差朝她下跪了。 “大人,你这是?” 没有解释的时间,县太爷上前抓起纪云舒。 “赶紧随本官走一趟,衙门有人找,大人物,不去不行的!” 纪云舒被急匆匆的拉了几步,才硬把自己的手腕给拽了回来,皱眉:“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告诉了衙役说今日不出活吗?” 县太爷纳闷,上下打量她一番,男儿装,檀木盒,这不是出活的架势是什么? “你不是要跟本官去衙门吗?” 纪云舒摇头:“不是。” “那你这是去哪儿?” “周家。” 县太爷不明,“去周家做什么?周家小姐刚死,今日正在下葬呢,赶紧跟本官回衙门吧。” “那周家小姐的命案,不查了?”纪云舒淡淡的问了句。 什么?周家小姐的命案? 县太爷眼睛瞪得倍大,背脊骨上似是被人刮了一下,颤颤的问,“她不是自个儿坠楼,砸死在假山上的吗?”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往日出活,我都交一份行案给你,周家的活,我交了?” “没。” “那我何时说过周家小姐是自个儿坠楼死的?” 县太爷想了想,摇头,“也没。” 奇了怪了,不是自己砸死的,难不成被人杀的? 第011章 两桩命案查哪件? 第011章 两桩命案查哪件? 看县太爷正犯思怵,纪云舒将手臂间的檀木盒夹紧了些,晕深的眸子一勾。 “大人,周家小姐再过两个时辰就要下葬了,若想再查,就得重新掀土起棺,案子耽误的越久,查起来就越麻烦,这道理,大人应该明白。” 县太爷搓着手,嘴里“啧”了好几声,皱眉愁苦:“本官当然明白,但是……” “但是什么?” “这衙门里还有人等着你呢!要不,你先往衙门走一趟,待会,本官再与你去趟周家?定能赶在周家小姐下葬之前。” 县太爷带着探问的眼神看着她,心里忐忑得不得了。 纪云舒抬了抬眉,问:“莫非衙门也死人了?” “不是不是,是有人找你,就是昨天跟你爹一块到东郊村的公子,今天一早就上衙门来了。” “哦?那五具尸体仵作验完了?” “可别耽误时间了,我的好云舒,你就赶紧跟本官回衙门吧,周家的事待会再办。” 不再给纪云舒说话的机会,县太爷拉着纪云舒就火急火燎的赶到了衙门里头。 这会,景容已经品完了一杯茶,抬眼就见县太爷拉着纪云舒来了。 到了跟前,县太爷气喘吁吁。 纪云舒倒是气不喘心不跳的,端端正正的站着那儿,朝正坐在那把梨花椅上的景容瞧去。 与昨日黑灯瞎火瞧见时有几分不大一样。 那剑眉星目,分明就揣着桃花眼,那冷傲阴鸷的面容上,也分明多了几丝打趣的味道。 四目相对,景容也从头到尾将她审视了一遍。 瞧她白白净净的脸蛋好像更红润了些,也不知是刚才跑得急还是被风吹的,而那深邃的双瞳也更为精神了些。 只是…… 看自己时怎么多了几分不屑! 县太爷赶紧哈腰:“容王,下官把人给您带来了。” 容王?纪云舒一个楞神。 果然,能让她那如豺狼般的爹都摇尾乞怜的人,真他娘不是小人物! 衣角突然被县太爷的小动作一拉,示意她赶紧行个礼,别得罪了这尊佛。 纪云舒倒也乖巧识相,弯了个腰,淡淡道:“小的见过容王。” 景容眸意深了一下,摆摆手,示意县太爷退到了一边,这才朝纪云舒问去:“纪先生,今日可吃饱了?” “吃得挺好!” “那昨日可睡好了?” “小的一夜未睡。” “为何?” 她跪了一宿,当然没睡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纪云舒蹙眉,反问了一句:“容王住在海边?” 管的真宽! 好在景容听不懂,反倒一本正经的揣摩起这番话来:“本王住在京城,容王府,不靠海,纪先生莫不是今日睡得太久,脑子糊涂了?” 你才糊涂,你全家都糊涂! 纪云舒抬了抬眼皮:“王爷找小的来,该不会只是过问一遍吃喝拉撒吧?” “当然不是。”景容正了正色,点了主题:“仵作验了尸体,的确中毒身亡,一切结论都和先生说的一样。” 纪云舒并不意外,问:“所以呢?” “所以本王想请先生去一趟义庄,帮本王再仔细看看,看是否能够再查出些什么来!” “尸体可剖开了?” “肠子都看得见!” “可看得见骨头?” “清清楚楚,所以本王才会关心先生是否吃饱了,免得见到尸体时会有所反应。” 反应,是怕她会吐吗? 真是好笑,她纪云舒什么没见过,别说是被解剖得血淋淋的尸体,就是腐烂到爬满了尸虫的尸体她也碰了不少。 纪云舒沉言一刻,朝县太爷看去,问:“两桩案件,先办哪一件?” 一件是周家小姐的案件,一件是容王的案件。 先办哪个?这不是为难县太爷吗? 景容思忖:“还有别的案件?” 县太爷赶紧回道:“容王,前天咱们城中也发生了一桩命案,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马上就要下葬了,再不查,恐是来不及了。” 斟酌思量,景容面色凝重,与纪云舒说:“本王的事不打紧,先把你手里的案子办完了,再认认真真的帮本王办事就行,免得你分心。” 哟!真是个大好人啊! 第012章 开馆 第012章 开馆 纪云舒可不领情他的大方,只当这是应该。 毕竟,王爷得有素质!得明白先来后到的道理! “多谢容王的理解,那小的就先退下了。”纪云舒俯首。 “本王跟你一块去。”景容起身道。 纪云舒面无表情:“容王身娇肉贵,周家这会正在办丧事,怕是会冲撞了容王。” “身娇肉贵?”景容眼皮子一皱,“先生是摸过?还是看过?” 暧昧调侃的话,让纪云舒忍不住偷偷白了他一眼。 “小的只是怕……” 景容打断了她的话。 “不怕,本王正好闲着,何况是低调前去,断然不会打扰了先生办案子。” 纪云舒懒得与他死缠烂打,最后,还是同意了,说到底,他是容王,她一个小小的画师只有遵命。 县太爷也领了几个衙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去了周家。 前往周家的路上,纪云舒走在前头,景容跟在后头。 瞧着那精瘦玲珑的人儿,一席墨色长袍,走路也似是带着轻风,文文雅雅,特别是那寡而平淡的双眸,透露着一股灵气,实在不像与那些死尸打交道的人! 缓时,景容的唇角渐渐染上一抹探索性的深笑,耐人寻味。 没多久,便到了周家府邸的门前,伴随着惨烈悲壮的哭泣声,周家小姐的棺材正好抬到大门口。 县太爷让人把抬棺材的人拦了下来,他快步走到周老爷跟前,道。 “周老爷,下葬的事得再缓缓。” 周老爷脸色一沉,紧皱眉头。 “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 话未说完,周夫人冲上来,就狠命的拍了县太爷一掌,哭喊着:“我女儿惨死,你竟然带人拦在这里,不让我女儿下葬,你居心何在啊?我苦命的女儿,是为娘对不起你啊!” “周夫人,不是这样的……” “你们赶紧让开,我女儿生前已经遭罪了,死了还要受这种气。” 周夫人哭天喊地,就差没晕过去。 都说男人拿妇人没辙,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县太爷杵在哪儿,一双无奈的眼睛盯着周夫人,全然忘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看这番景象,纪云舒摇了摇头,上前,伸手扶住周夫人的手臂。 “周小姐的确命苦,年纪轻轻就葬送了命,生前如此爱美,死后却面目全非,也不知道多大仇多大怨,竟要以这样的方式残害于她” 这话不轻不重,却让周夫人猛然一惊,反手抓住纪云舒的手腕,满眼惊愕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什么仇?什么怨?什么残害?我女儿是被人害死的吗?” “夫人心里的疑惑,在下自然会为你解释,倒不如命人先将棺材抬进去,堵在门口,终究有些难看,” 周夫人楞了一会,才狂点头,赶紧命人把棺材抬进去。 一旁的周老爷凑到县太爷面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官也不大清楚,总之里头大有玄机。” 玄机? 周老爷叹气,甩了下衣袖,转身跟在棺材后也进了府。 纪云舒在县太爷准备进去时,拉了他一下,小声道:“大人应该等人把棺材抬出来再拦,堵在门口,晦气。” “是是是,欠妥欠妥。” 可不是,县太爷这会也后悔死了。 所谓,堵人棺材在门前,来年祸事惹连连! 这县太爷,当的可真糊涂。 纪云舒无语,迈步进府,不想再耽误时间。 身后的景容提起了兴致,轻咛了一句。 “有点儿意思。” 棺材被重新抬到了后院的堂屋里,大家都围在周围,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着纪云舒。 “把棺材打开。”纪云舒道。 几个家丁互看了一眼,又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周老爷。 周老爷吞了吞唾沫,询问:“纪先生,我女儿倘若是被人加害的,为何你昨天不说?” “昨天有些累了,不想查。” 就是任性! 周老爷梗了一下,竟无言以对,冲着那几个家丁点了下头。 几个人这才将棺材盖掀开。 尸体散发出来的腐烂味混杂着棺材的朽木味,散发出来,让人作呕。 大伙忙着拧鼻皱眉,纪云舒却不紧不慢,从腰间掏出皂角粉撒在棺材周围,目光往棺材里探去。 周家小姐糜烂的模样此刻变得更为狰狞,脸上的烂肉也从鲜红变得惨白青紫,而原本吊在眼窝里的一只眼珠子已经脱落到头发上,黏糊糊的。 大概是因为天气潮湿的缘故,脸部已经膨胀得微微炸开,骨肉相连,血丝密布。 下一刻,纪云舒将手伸进棺材,扯住周家小姐的衣裳,掀开,露出白皙的肩膀。 这举动,惊着了所有人,男丁下意识的低着头,不敢看。 “纪先生你这是?”周老爷脸色一青。 纪云舒捏了捏周小姐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幸好幸好。” 幸好?人都死了,她还说幸好? 第014章 糜毒 第014章 糜毒 “先生会不会弄错了,我女儿死后,仵作来看过,死亡时间就是前天清晨。”周老爷不解。 县太爷也有些慌了,凑到纪云舒耳边,轻声道:“云舒,你可别弄错了,仵作可是来验过的。” “我不会错。” 她回了他一句。 县太爷梗塞,不说话了。 纪云舒看着周小姐肩膀上,被自己用尖刀切开而露出的肩骨,说:“我说过,人的尸体会说谎,可骨却不会,仵作根据时斑判断,周小姐的确是前天清晨坠楼时死的,可是周小姐肩骨上这个隆起状,只有在人死后的半个时辰里才能形成,而根据这个隆起的硬度、形状和青紫的色泽上来看,就足够说明她的死亡时间就是大前天的晚上。” “那为什么仵作说是前天清晨?” “因为仵作忽略了一点,大前天的晚上,下了一整晚的大雨,温度只有零下几度……就是很冷,这都会影响人的肝温,从来影响了仵作的判断,但是骨不会。” 都怪这个年代没有先进的技术,不然她也不至于花费这么多功夫,还要切开周小姐肩膀上的皮肉来进行自己的论证。 真是遭罪了一个死人! 周家的人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却也明白了纪云舒的意思。 周夫人眼睛里淌着泪,颤颤的问:“那……那我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啊,我女儿到底死的?”周老爷也有些着急了。 纪云舒也不急于解释,戴着手套直接将手指伸进了周家小姐腐烂的嘴里,搅拌了几下,然后从自己腰间拿出了一个糖莲子丢了进去,等了片刻,再将糖莲子从周小姐嘴里掏了出来。 原本橙色的糖莲子,竟然变成了蓝色。 “周小姐,是中毒死的。”纪云舒下了结论。 “中毒?”周老爷诧异:“仵作没说是中毒死的。” “当然,验毒就要验喉,可是这种毒并没有入喉,仵作当然验不出来,昨天我给小姐作画时就发现她的内齿里有一片黑色。” 说着,她直接将周小姐一颗松动的黑牙齿拔了出来,继而说。 “这种毒,叫糜毒,来自于西域,不入喉,只入齿,沾了一点点就得死,检验这种毒的方法就是用淀粉,毒液遇到淀,就会变蓝,糖莲子上正好沾了淀,再碰上这种毒,自然就变蓝了。” 周老爷险些没站住,瞪大了隐隐发红的双眼,声音发颤的问:“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我女儿?凶手到底是谁?我女儿自小乖巧懂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对不会得罪别人的。” “周老爷别着急,既然小姐没有出过府,那就是死在府中的,查起来不难。” “纪先生,你可一定要帮我女儿找到杀她的凶手,你就是我周家的恩人啊!” “周老爷言重了。” 纪云舒觉得有些别扭,淡淡的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牙齿和那颗变色的糖莲子放在了一边,脱下满手是血的手套。 走到之前那名丫头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此时还眼泪汪汪的,抬起头回道:“奴婢叫翘心。” “翘心姑娘,我再问你一遍,你家小姐从阁楼上坠下时,你到底在哪儿?” 第015章 先生喜欢女子闺房? 第015章 先生喜欢女子闺房? “我……我当时在阁楼底下。” “为什么在阁楼底下?” “那天早上,我人有些不舒服,喝完药后才去的小姐屋子,但是不见小姐在屋里,所以就去了后院,远远的就看到小姐坐在阁楼上,当时我记得,阁楼上也没有别人,我刚走到阁楼底下,就看到小姐掉了下来,砸在了假山上。” 说话流利,不像在撒谎。 纪云舒继续问:“那大前天的晚上,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家小姐时是什么时候?” 翘心想了想:“大概是亥时,我见小姐屋子里的灯灭了,便进去点灯,当时,小姐睡在床上,没什么异常。”说时还加重了语气,表明自己没有撒谎。 都是疑点,纪云舒也心里捏了一把秤,这案子,着实有些棘手。 翘心又问:“先生,你说我家小姐是大前天的晚上死的,那为什么,我前天清晨还看见我家小姐坐在阁楼上?” “你只是远远看到,自然辨别不出你家小姐当时已经死了,如果有人恶意杀人,又制造出你家小姐坠楼的假象,岂会让你这小丫头看破了?” 这一说,翘心一下就明白了。 沉了一口气,纪云舒转而与周老爷说:“如今周小姐的死因和死亡时间都已经知道,现在,就要找到周小姐被杀的原因,进一步根据动机找到凶手,所以,我需要去周小姐的屋子看一看。” 周老爷一口就答应了:“好,我让人带你过去。”说完,把周府里的管家叫了进来,吩咐:“阿井,你带纪先生去小姐的屋子里看看。” 老管家哈腰:“是。”看向纪云舒:“纪先生,这边请。” 老管家领着几个丫头朝周小姐的院子去,纪云舒正要跟上,却在走过景容面前时被他拉住。 “没想到,先生竟然喜欢看女子的闺房。” 若是景容不出声,她还真的忘了这尊佛,没想到,他果然够低调,隐在人群里,透明极了! “并不是人人都是臭流氓,小的可是为了案子迫不得已,容王若是不嫌弃,一起过来也无妨,” “本王自然要过去,倒是要瞧瞧先生这脑子里还装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探索频道主持人的开场白呢! 纪云舒嘴角一瞥,回了他一个客气的笑,便跟着那老管家去了。 景容现在对纪云舒可是好奇的不得了,那书生,可比京城里的勾心斗角好玩多了。 身旁的琅泊凑了过来,说:“王爷,看来没找错人,这纪先生,是个人才。” “人才是人才,就是脾性倔了点。” “那倒是。” “行了,先过去看看。”语罢,景容带着琅泊也跟了过去。 县太爷等景容先走才敢动身。 周老爷让下人把快熬不住的周夫人扶回了房后,也过去了。 周家小姐的闺房十分干净,准确来说,不止是干净,简直就是变态。 屋子里,所有的物件都按照颜色分类,内屋里,从床到帘子,都是红色,外屋就是蓝色、黄色,一一分类归置在一块。 明显就是现代版的强迫症! 纪云舒进了内屋,看了一周,见梳妆台上摆放的胭脂水粉,那些盒子的颜色也几乎一模一样,而且盒子和桌面上一尘不染。 翘心眼力见十足,赶紧在旁解释起来:“我家小姐特别爱干净,不管是被子也好,还是这些胭脂水粉,只要用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用第二回,所以每天清晨我们都要换新的。” 纪云舒也不说什么,走出内屋,正好看到帘子旁一个特别精致的烛台,一般大户人家的烛台上只镶花雕,可这个烛台却镶着水晶,一颗颗垒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螺旋状的纹路,好看极了。 “这烛台真漂亮,你们小姐看来很喜欢。”纪云舒说。 “是,小姐特别喜欢。”翘心点头:“而且小姐每晚睡觉时都要点这个烛台,小姐说,只有这个烛台点的油香她才睡得着。” “挺讲究的。” 大户人家的爱好,就是不一样! 她在屋子里继续看了一遍,正好看到进门处的墙上悬挂着一根红色鞭子。 周家小姐还是练家子? 她心里揣着疑惑,伸手将鞭子拿了下来,却无意间瞥见翘心眼底突然一慌,本能的抓住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 纪云舒像是明白了什么,将鞭子又放了回去。 第016章 尖酸刻薄的王爷 第016章 尖酸刻薄的王爷 鞭子挂回原处,纪云舒往后一退,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幸好身后的翘心将她扶住。 纪云舒也在扶住翘心手臂的同时,迅速撩起她的衣袖看了一眼,又立刻将衣袖拉了下去。 神不知鬼不觉! “先生没事吧?”翘心问。 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纪云舒立即弹开,俯首:“多谢翘心姑娘。” “先生没摔着就好。” 这会,正好周老爷从外面进了屋。 纪云舒走上前。 “周老爷,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知道今日可否在府上住上一晚。” “当然可以,只要先生不嫌弃,倒是小女的事得麻烦先生。”周老爷语态苍凉,眼角吊着泪,强忍着不掉下来。 也是苦了这周家老爷,好好的一个独女,就这么没了? “周老爷放心,这案子递送到衙门,即是刘大人的事,也是在下的事,定能还小姐一个公道。” “我女儿她很听话的,性子也好,从来不和别人争吵,就是想不明白谁会下如此毒手。” 周老爷脸色沧桑,黑眼圈也一轮接一轮。 只是凶手是谁,纪云舒现在还不好判断,自然也不好说。 “若周老爷不嫌弃,备两间房如何?”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看,纪云舒都知道是景容,那男人,该不会是缠定自己了吧? 景容清风阵阵的进了屋,那姿态风范,端着一股贵气,与周家此时阴丧的场合大为不合。 “你是?”周老爷不明。 景容深眸抬起:“在下是纪先生的朋友,今日同她一起过来的。” “原来是纪先生的朋友,那自然也是贵客。”周老爷当即就命令管家:“阿井,赶紧备两间上房。” “是。”管家应道。 纪云舒朝景容看去,正好碰上他的视线,那双眸里藏满了深笑。 看把他得意的,也不知道能住在周家有什么可高兴的? 龙床暖枕不要,跑来睡红木板,这嗜好,奇葩! 真奇葩! 纪云舒心里偷偷白了他无数眼,可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 天气也不早了,县太爷也带着他的衙役们准备回去。 就在走之前,纪云舒把县太爷拉到了一边,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县太爷点头,眨巴了两眼,躬腰走到景容跟前,嘴巴凑了上去。 “容王,下官就先走了,你有任何吩咐,只管遣人来衙门通报一声。” “你把琅泊带回衙门去,让他今晚住在衙门里,跟着你。” “什……什么?”县太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景容眼神犀利的瞅了他一眼:“你耳朵不好使?” 摆手! “那就赶紧走,别碍手碍脚。” 点头! 琅泊也乖乖听话,跟着县太爷一起离开了。 后院里一下清净了不少,只是整个周家却顿时笼罩在了一片诡异的迷雾中! 管家领着纪云舒和景容前去东苑的客房,两人同行在后。 一个身板挺拔,威风凛凛! 一个身材精瘦,漫步云端! 纪云舒目不斜视,嘴角轻微哼了一声。 “小的没说不帮容王查案,您不用时时刻刻盯着我,生怕小的跑了似的。” 景容勾唇,反驳:“本王可没功夫盯着你,更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刘大人的乌纱帽还在你手里攥着呢!” “容王这是在威胁我?” “你若乖乖替本王办事,何来威胁?” “……” 纪云舒眼皮子一抬,翻了个白眼。 这王爷,尖酸刻薄! 第017章 受?兽? 第017章 受?兽? 到了东苑,管家安置两人住下,一间大阁,里面分左右两间房,中间挨着内厅。 这不就是酒店套房的布局吗? 纪云舒可不乐意了,朝那管家说:“可还有别的房间?” 老管家佝偻着腰,身上穿着送丧服,连着丧帽戴在头上,以至于低着头时根本看不见模样。 他毕恭毕敬道:“先生,整个东苑就属这两间房最干净,你们是贵客,老爷吩咐了,不能怠慢。” “可是……” 景容出声:“纪先生只住一晚,何必这么麻烦,我看这地方不错,挺安静,晚上休息也不会被打扰。”言罢,与老管家说:“这里不需要你了,去忙吧。” “是,那两位好好休息,我待会让下人们过来伺候。” 管家依旧低着头,朝院子外退了去。 纪云舒最厌景容那种主子像,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可不是容王府,王爷吩咐周家的下人时,怎么跟在自己家似的。” 小家伙,说话真逗! 景容笑笑,双手往后一背,掀袍迈步,进了屋。 还不忘冷不丁的甩一句:“洗洗手再进屋,本王闻不得那股尸味。” “……” 她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摊上这么个闷骚犯贱的王爷! 在屋外的水盆里洗了手,纪云舒进了屋,就看景容坐在内厅里上下看她。 “可洗干净了?” 纪云舒无语,忍着想狂揍他的冲动,直接将双手摊开在他面前。 景容眯了一眼,看她手掌上还有水印,泛着光,晶莹剔透。 下一刻,他便出手一把捏住了她细腻的手腕,嘴角勾着玩味的笑:“都说男人的手粗狂有力,怎么纪先生的手却细皮嫩肉?莫不是擦了胭脂水粉?” 手腕被突然一抓,纪云舒本能的紧握双拳,手腕扭动着挣扎起来。 “还请王爷松手。” “不松。” “疼。” “哪疼?” “手疼。” “那也不松。” 他是铁定主意打算逗她一番了,嘴角上的坏笑越演越烈,手用力一扯,将纪云舒拉到了他跟前,另一只手顺势捏上她精瘦的肩膀。 有板有眼的分析起来:“这骨架也够小,难不成从小没饭吃?还是从小性子不好,被人打到大?” 活脱脱的现代版段子手啊! 纪云舒身体贴向他,之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她矮他一个头,目光正好直视在他的胸膛上,男人炙热的体温扑向鼻尖,让她的心赫然一紧。 一个激灵,用力将他推开。 “王爷别太过分了,小的可不是受。” 受?兽? 景容思量了一下这个字,鄙夷一笑:“就你这种还想称兽?本王看,你就是一只长着尖爪的猫,中看不中用。” “你……” 纪云舒气得差点没跺脚,牙贝咬得“啧啧”作响。 可是,她奈何不了他。 现下也总算明白一句千古哲理! 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却作不掉我的样子! 景容见她一副忍得有些憋屈的模样,一脸“我赢了”的傲娇样。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丫头突然端着饭菜进来了,打破了这场无烟的硝火。 领头的丫头行了一个礼:“老爷吩咐给两位先生做了晚膳,饭菜若是不合胃口,奴婢们再去给两位先生重新做。” 饭菜一一上桌,有鱼有肉,可比纪家的伙食丰盛多了。 纪云舒眉眼忽地一暗,朝领头的丫头问去:“姑娘,你们家小姐只有翘心一个丫头吗?” “不是,还有素云。” “哦?方才她也在吗?” 丫头摇头:“素云几日前家里有急事就回去了,估计今晚能回来,先生是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你们也去休息吧,不用在这伺候。”纪云舒摆摆手。 几个丫头低着头,出去了。 纪云舒脸色沉了下来,心里正在琢磨着什么,一转眼珠子,正好看到景容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王爷不仅有抓人手腕的癖好,怎么还爱这样盯着别人看。”纪云舒语气不好。 一改方才轻浮的模样,景容严肃的问她:“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第018章 本王不挑食 第018章 本王不挑食 “王爷的意思?”她反问。 “你若不是发现了什么,怎么会想着住下来?”完全一副看穿她的模样,又说:“你要是信得过本王,没准,本王还能是你的帮手。” 虽说景容在纪云舒心中并不讨喜,可纪云舒还真就需要一个帮手。 索性乐意的说:“既然王爷开口,小的当然求之不得,倒的确有件事想请王爷帮个忙。” “你说。” “不忙,等天黑了再说。”她挑了挑眉,卖了个关子,转身坐下,拿起桌上的碗筷:“周家正在办丧事,却还能大鱼大肉给送过来,可见周府的待客之道的确不错。” 景容却侧过脸,淡了一句:“本王不饿。” 纪云舒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夹了一块肉,故意说:“也是,周家的饭菜自然比不上王爷府的美味佳肴,王爷吃不惯,也是必然。” 这话一出,景容可就不高兴了,眼神微沉。 “本王吃过的山间野菜,恐怕比纪先生吃过的盐还要多。” “王爷尽会说笑。” 他一个王爷,吃过山间野菜?谁信? 景容正色,严肃的看着她,说:“大临王朝下有南疆、上有北梁,本王由下而上,总共去过一百零八个地方,有深山小村,也有远沟独户,若哪哪都有山珍海味,我们大临的子民岂不是人人都不用挨饿受冻了?” 纪云舒拿筷子的手一顿,略带好奇的看他:“原来王爷去过这么多地方?” “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景容瞪了她一眼:“本王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本王不挑食!” 汗颜! 不吃就不吃,纪云舒可真饿了,端着饭菜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隐约听到景容说了一句:“没心没肺,竟然还吃得下。” 是啊!试问有谁摸了尸体后不到一个时辰,还有心情吃饭的? 偏偏纪云舒有心情。 吃饱后,纪云舒休息了一会,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王爷不是想帮忙吗?走吧。” 纪云舒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景容纳闷,但还是跟了上去。 没多久,两人就到了周家小姐出事的阁楼上,隅角上还挂着好几盏红灯笼,印得周遭十分透亮、旖旎。 纪云舒一向喜欢古代的灯笼,盯着看了一会朝出了神,景容用手碰了碰她。 “纪先生是来看灯的?” “查案的。” 她立刻将目光从灯笼上抽了回来。 景容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说:“你是不是怀疑当时周家小姐坠楼时,这阁楼上有人?” “看来王爷很聪明。” “当然。” 纪云舒没再搭理他,在阁楼里走了一圈。 阁楼就是一个耸高的亭子,不大,而且没有隔板,四面都是红木围栏,连着长椅,若有谁在阁楼里也一目了然。 而除了这些,别无其他。 任凭纪云舒如何瞧,就是看不出哪里能藏人。 思忖得有些出神,她一个转身,额头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磕得生疼! 纪云舒下意识的捂着额头,皱着眉,可还没说什么,就看景容捂着胸口,抱怨起来。 “你怎么突然回头也不出个声,本王的胸可不是枕头,让你这样一撞,非散架不可。” “那王爷站在我身上怎么也不出个声?” 景容拧着眉头:“照你这么说,本王是不是去哪儿也要告诉你?” “……” 那我转个身是不是也要提前告诉你? 这话,纪云舒自然没说出口,只是心里的火一阵阵的烧着,他是王爷,说什么都有理,她一个小小的画师,哪里敢回嘴啊! 索性…… “都是小的不好!” 懒得计较,纪云舒绕开他,准备往另一边走去。 哪知道刚走到景容背后,一双大手就揽上了自己的腰肢,用力一拉,她一个翻身回旋,直直的朝景容怀里扑去,因为脚底踉跄,身体没稳,往后倾倒时,又正好被景容那双揽在自己腰肢上的手掌紧紧扣住。 稳当的跌入他的怀中! 两个“大男人”就这样抱在了一块! 灯笼在微风中隐隐摇曳,抖颤的光线将一长一短的身影拖在木质板上,格外骤长。 颇有一番美景! 第019章 凶手可能不是一个人 第019章 凶手可能不是一个人 暧昧的姿势实在太撩人,四目交织,一个勾笑玩魅,一个震惊尴尬。 显然,纪云舒属于后者。 这小书生,真够俊俏的! 心底徒升起一股戏弄的蓄意来,景容道:“先生的腰真细,若是阁楼上这几盏灯笼灭了,本王还真以为是抱了个女人。” 一语惊醒纪云舒,她抬起双手,挥动两袖长袍,用尽全力将他推开,得以解开束缚。 “王爷请自重!” 一改方才的娇羞,纪云舒有些恼了! 景容却面不更色:“晚冬清凉,莫然……开个玩笑也不行?” 臭不要脸! “王爷开玩笑是不是也应该有个度?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被人看到,王爷不要脸,小的还要。”纪云舒语气不好。 眼看真是把她惹急了,景容蹙眉,却露出满意之色:“还以为先生当真是寡言清淡,冷若冻松,原来……”他低头凑到她面前,坏笑:“先生也会生气啊,妙!” 妙你妹啊妙! 纪云舒冷辙的目光狠狠瞪了他一眼,压制心火,沉肩平色:“容王,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我在这里斗嘴皮子,如何对得起还未下葬的周家小姐?” “那倒是,要事为主。”景容回神点头。 “容王说了要帮忙,那就麻烦容王待在这阁楼上,小的下去一趟,待会您想法设法的躲起来,只要不让我看见就行。” “你在为难本王?这阁楼可躲不了人。”景容辩驳。 这小书生该不会是报复自己吧。 纪云舒却已经转身准备下楼,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那是王爷的事,动动脑子吧。” 声音渐远,人已下楼。 纪云舒走到后方花园,离阁楼有一段距离,也正好是当时翘心所经过的地方。 选好位置,她眼皮子一抬,往阁楼看去,却空空如也,不见景容。 于是,她又走到花园另一端,依旧不见阁楼有人! 正纳闷那尊刁钻的佛是藏去了哪儿?就看到景容从阁楼顶上跃了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纪云舒只是磕了下眼皮,淡定的看着他,问:“王爷方才藏在哪?” “先生那么聪明,猜不到?” “猜不到。” 景容倍感无趣,伸手指了指屋顶:“这种三角形的屋顶,中间凸起的地方正好可以藏一个人,无论底下的人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见。” 纪云舒这才惊觉! 三角形的屋顶构架原本就是古代的建筑风格,没想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所以,凶手会武功。” 纪云舒的结论一下,自己也有些惊住了。 而她惊讶的反应却让景容有些意外,沉眸问去:“你在惊讶什么?” “我惊讶……凶手可能不是一个人。” “有何根据?”景容肃色。 纪云舒心里琢磨了一下,道:“周家小姐死后,有被人抬起手臂拖拽的痕迹,因此才会导致她肩骨上有一个隆起,而这种隆起形成的原因,必定是由一个力气小的人使劲全力拖拽才能形成,可是一个能翻越到屋顶上会武功的人,力气断然不会小,而且在拖拽周小姐的时候也不可能要用尽全力。” 景容微眯着狭长冷冽的双眼,也陷入了这团深雾中! 案子,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第020章 这是病 第020章 这是病 纪云舒也思索着,可她倒不觉得案件好玩,反而心中绕着一根长线,无止境的缠着她的心脏,闷闷的,惶惶的! 正在这时,两米开外的一棵榕树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树,足足有两三个人抱团一样粗大。 快步走了过去,纪云舒的目光落在了树的底端,树上布满了一条条交织的长痕,树皮更被一层层抽开,暴露出了里头锡黄的树肉。 而看上去,那些长痕新旧不一,应该是被人长时间抽打的缘故。 琢磨了一下,纪云舒猛的一个激灵,心底的疑惑似乎有些明了了。 点点头,嘴上嘀咕了一句:“原来如此。” 这话被身后的景容听到,走到她旁边,也打量起那棵树来,从底看到上,还是不明。 “原来如此?原来什么如此?” 纪云舒指着那一条条长痕,解释:“王爷觉得,这些痕迹是怎么造成的?” 景容眼皮紧蹙:“看似……像鞭子抽过一样。” “没错,就是鞭子,和那个女人撒火时,爱拿鞭子抽树是一模一样的。” 那个女人,指的当然是纪穆青! 景容没来得及问,纪云舒却有些兴奋起来,继续说:“看来,周家小姐不仅是强迫症,还是行为性的强迫症,恐怕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你都在说些什么?本王听不明白,捡重点说。” 古代人聪明起来简直像开了火箭,笨起来,真笨! 纪云舒问:“王爷,周家小姐的闺房你也看过,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倒的确奇怪,常人的房间岂会布置得如此红一块蓝一块。” 什么红一块蓝一块,这形容简直了! 纪云舒沉气,颇有耐心的说了起来:“房间的摆设是按照颜色来摆,看似是井条有序,实则却大有问题,而且那些被子和胭脂水粉周小姐也绝不用第二次,这并不是习惯,而是病,轻的叫洁癖,重的就叫强迫症。” “而在房间里,我发现墙上挂着一根鞭子,当我要取下来的时候,那个叫翘心的丫头眼底露出了骇意,而且我碰到她手腕时,她明显感觉很疼,所以我在把鞭子放回去的时候,假装没站稳扶了她一下,同时撩起她的衣袖看了一眼,可是她的手腕上并没有鞭伤,原来,周家小姐的鞭子挥的不是人,而是树。” “一个有强迫症的人经常拿鞭子抽打树,这就叫行为性强迫症,轻则影响自己,重则……杀人!” 周遭冷风嗖嗖,诡异深深。 被纪云舒这样一说,景容虽然听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词,但至少知道她所说的意思。 然而…… “先生竟然撩起那丫头的衣袖?男女肌肤不可碰触,这么简单的道理,先生竟然不明白!” 喂,王爷你醒醒! 你跑题跑偏了啊! “王爷,别闹了。” “本王没闹。” 纪云舒扶额,摇了摇头,道:“我想再去周小姐的屋子看一看,兴许还能找到些什么,毕竟那丫头的手腕的确有问题,说不定是被别的东西打的。” 她转身准备走,景容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问:“不是应该查凶手是谁吗?你一门心思的查这些做什么?” “如果想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被杀,就得查出这个人的性格以及和她相关的一切,利用这些找出凶手,事半功倍!” “原来是这样。” “那王爷现在是要去休息了?还跟我一块过去?”纪云舒。 景容一笑:“当然跟你在一起啊。” 其实这问题一问出来,纪云舒就后悔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再耽误时间,她挣脱被景容拉住的手,朝着周家小姐的院子去了…… 第021章 两朵桑悸花 第021章 两朵桑悸花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周家小姐的院子,外头并没有人守着,而除了外围隅角上的灯以外,整个院子显得十分阴森! 毕竟周小姐才死,尸体也还没下葬,这会,没人敢来。 “哐当~” 屋子里传来声响!还透着烛光,里头隐隐闪闪的身影正走动着。 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一眼,便推门进去,大概也吓到了里头的人,那人猛然回身,手上的帕子也吓得掉在了地上,身体微颤,愣住了。 只见那女子身型较瘦,柴骨之像,肩膀无力的往下塌着,看上去毫无生气,就连那张脸,也是一片惨白。 可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怎会如此病态? “你是……素云?”纪云舒的直觉性的问。 那女子眼神空洞,木讷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在这?” 素云巍巍颤颤,抖栗着身子,低头轻声道:“小姐说,她不喜欢屋子里黑黑的,一点要点盏灯才行,所以我才过来一趟,将屋子里的灯点上。” 那盏镶着水晶的烛台果然被点上了灯! 纪云舒点头,不再过问,道明自己的身份。 “素云姑娘,我姓纪,是特地来查你家小姐死因的。” “我知道,翘心已经与我说了。”素云的语气沧桑无力。 “那就好。” 纪云舒说话之际,看到地上从素云手里溜下的帕子正平躺在地上,便上前将其捡了起来。 白色的帕子上,绣着两朵十分好看的桑悸花,一红一蓝,而红色的那朵桑悸花有一个角抽了丝,断了根线头。 纪云舒眼底一紧:“这花真好看,你自己绣的吗?” “是。” “你手了真巧。” “谢……谢谢。” “来,好好拿着,别再丢了,弄脏了可就不好看了。” 她将帕子还给了素云,修长的指尖在碰到纪云舒的手时,抓过帕子,立刻紧缩了回去,至始至终也不敢抬头,反而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那不打扰先生办事了。”素云行了一个礼,准备离开。 偏偏纪云舒伸脚绊了她一下,素云的身体直直的往前扑去,幸好身后的景容快速将她扶住。 英雄救美! 待素云站稳后,景容松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朝纪云舒狠狠的看去,隐着怒火。 素云捂着胸口,也虚惊一场,抬眼小心的看了一眼景容。 “多谢公子。” 景容不答。 而素云也咬着泛白的唇,慌忙离开了! 景容脸色从怒转黑,斥声质问纪云舒:“荒唐,你就算要给本王送女人,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本王的意见?” 她却不以为然:“不明白王爷说什么。” “本王分明看到是你故意绊了她一脚。” “是,方才我是故意绊她,那又如何?”纪云舒说得轻描淡写,不轻不重。 却藏着深意! 景容不明,正打算问些什么,就见纪云舒已经开始在屋子里寻起什么东西来。 “你找什么?” 纪云舒翻箱倒柜,回了一句:“一样能让那些丫头们害怕的东西。” “害怕的东西?” 纪云舒没时间理会他的孤疑,在屋子里仔细寻找起来,最后找到周小姐的床上。 层层叠起的被褥看不出什么端倪,纪云舒伸手,将那些整齐的被褥一一扯开,直到露出被压在最底下的一个小而精致的盒子才罢休。 她把盒子捧了起来,打开,当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时,心底所有的疑团统统散去! 将盒子盖上,纪云舒的脸色凝重,转身走到景容身旁。 “王爷,明日天一亮,咱们就破案。” 这话挠得景容越发糊涂。 第022章 面相丑陋的老管家 第022章 面相丑陋的老管家 回到东苑,纪云舒沉默不语,神色紧拧,让人无从猜起。 景容随在她身后进了屋,见她手里拿着那个盒子不松开,问:“那盒子里装了什么?竟让人愁眉不展。” “不是愁眉不展,只是……”她摇摇头:“罢了,明日再说。” “你要是知道凶手是谁了,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王爷是不是忘了,小的说过,凶手很有可能,有两个人,若是现在办,会打草惊蛇。” “所以,你已经知道其中一个凶手是谁了?” 她犹豫半会才点头:“应该吧。” 景容笑了笑,双手往后一背,踏步进了右侧的那间房,头也不回的说:“那本王就等着明日的一出好戏。” 吱~咚 门被磕上了。 而他竟然都不过问一句,其中一个凶手是谁? 纪云舒坐在内厅,修长的素手紧扣在怀中的盒子上,轻轻敲了敲,伴随着盒子上的小锁链,发出了渗人的幽声…… 没多久,她起身再一次出去了,直接去了停放周小姐尸体的灵堂里。 灵堂里守着几个丫头,见纪云舒一来,抬了抬眼,行了个礼,继续乖乖守在外头。 里头停放的棺材摆在中间,棺材盖已经盖上,上面罩着一块黑布,黑布上又用一块翠玉压着! 古话说得好,越是翠绿的玉,越辟邪! 这时,周家的老管家从外头进来,佝偻着腰,一只手拿着一个点了灯的烛台,一只手压在腹前,缓缓走到纪云舒面前,询问。 “先生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纪云舒微微摇头:“没事,只是过来看看。” “若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老爷交代了,不能怠慢先生。” “老先生不必麻烦,在下一向清闲惯了,金玉雕琢的生活,不适合我。”纪云舒启唇笑笑。 老管家作了下头,门外忽进一阵冷风,掀开了老管家头上的丧服帽,那张苍老的面容顿时暴露在他手中的烛光下。 暗黄的肤色、紧皱的皮囊,加上那双深凹黝黑的眼窝,都透着凄凉二字,特别是左脸上那道从眼角延伸至嘴角的疤痕,应该是被人用刀划伤,而因为没有仔细处理,以至于伤痕的皮肉往外翻展,形成了一道极为狰狞的红色结痂。 猛然一眼,着实有些吓人! 纪云舒眼神微搐。 老管家立刻将头埋低,将帽子重新扯上头顶,躬腰向下:“老奴面相丑陋,怕是惊着了先生。” “老先生别误会了,在下绝对没有半点不敬,只是……见老先生脸上的伤,似乎有好些年之久吧。”纪云舒过问之时小心翼翼。 “是,几年前不小心划伤的,这疤就一直落在脸上了。”老管家语气平淡,听不出多大的感慨。 而纪云舒眼皮轻垂了几下,也不再过问,老管家咳了两声,道:“天色不早了,不如老奴提灯送先生回去休息吧?” 她摇头:“不用了,延路都有灯,我自己走就行,时辰不早了,老先生和这些丫头们还是早些休息吧。” “好的。” 迈步出了灵堂,纪云舒看似平静的面容上,却平添了几分顾虑和惋惜! 这种徒升而起的心思,却无人发觉。 当晚,天下起了小雨,临近丑时,竟渐渐下起了雪。 锦江位于北梁县的最北端,从入冬以来,隔日就会有一场小雪,白雪覆盖下的锦江城如裹了一层珍珠粉末,透着银白色的光晕。 却又被那蜿蜒曲折的青石路连绵措开,一一瓜分出了无数块。 第023章 臭脸皮 第023章 臭脸皮 纪云舒整晚未眠,站在屋檐底下,一直看着砖瓦上结冰的冰条。 真是晶莹剔透! 景容推开房门出来,正见她一席麻衣白袍,正髻束立披落至腰间,侧着如水墨般的眸子抬头凝望,白莹的大雪映照着她小巧的身形格外挺立,伴着栩栩冷风,两袖长袍拂动拍打,几丝青发屡次在精致的脸庞上跳动。 此等美景,难得一见! 恍悟之间,景容有些出了神,薄唇微勾,走到她身旁,望着漫天大雪,伸出掌心接了几粒雪花。 “先生该不会看了一晚的雪吧?” 纪云舒不语。 “冻伤了?哑巴了?”景容问道。 她摇摇头,目光从屋檐上抽离回来,淡淡一瞥,反问他:“周府的红木床,不知容王睡得可好?” “不好。” “哦?小的看您倒是睡得挺好。” 这一说,景容倒是兴致浓浓,长眉一挑:“那先生倒是说说,这寒冬腊月的夜,本王如何睡得好?” 纪云舒平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自信道:“小的记得,昨晚王爷腰间的玉佩,错戴在了腰间前一寸,现在却不偏不倚、正好戴在腰间前三寸处,而王爷衣着整齐,有刻意装扮的痕迹,这都足以说明王爷的神绪很清醒,睡得很好,再者,王爷颧骨微有抬起,导致眼骨上方有所浮肿,这也只有在人进入安好睡眠时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一一分析完。 “不知小的分析的可对?”她问。 景容微惊,天下的奇人他天南地北的见过不少,只是这个小书生,未免太聪明了点。 他忍不住感叹摇头:“真是可惜了。” “王爷为何这么说?” “小小的一个锦江城,恐怕要装不住先生了。” 语罢,景容嘴角藏着一抹神秘的笑。 纪云舒看了看他,罢了,没再问。 这个时候,周家丫头冒着雪花跑了进来,走近两人跟前,说:“纪先生,夫人让奴婢过来问问,可找到凶手了?” 自己女儿被人害死,作为母亲的有所着急也是必然。 纪云舒正了正色:“麻烦姑娘请你家老爷和夫人前去灵堂。” “现在吗?” “对,现在,另外,也请府中上下所有人都过去。” 丫头一脸困惑,但还是忍着瑟瑟的冷风,抱着双臂去通报了。 景容皱了皱眉:“不如吃了早膳再过去?” 纪云舒冷灼了他一眼,忍不住讽笑一声:“如果容王昨晚能好好吃饭,就不会在意今早的早膳了。” 让你昨晚不吃饭,活该! 不等景容反驳什么,她已经动身前往灵堂的方向去了。 这还是景容第一次被人呛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炯厉的眼神盯在纪云舒挺直的后背上,怒不动色。 最后,还是没出息的跟了上去! 男人的臭脸皮,该给纪云舒治治了! 灵堂 周家上下二十几口,皆已到齐。 周老爷神色凝重,眉目微垂,额头紧皱。 一旁的周夫人也不再哭哭啼啼,脸色也好了很多,只是看着自己女儿的棺材时,还是会稍稍红眼。 “纪先生,我女儿已经过了下葬的时辰,今日要是再不下葬,我担心我女儿的尸身……”周老爷话没完,叹了一声气。 一般的尸体放上几天就会有尸臭,何况周小姐的尸体被砸得稀巴烂,肉都炸开了,就算是在腊月天,也已经尸臭熏天了。 第024章 破案(一) 第024章 破案(一) 纪云舒淡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周夫人身子温温伏上前,双手颤颤,迫切的问:“先生,到底杀我女儿的凶手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夫人稍安勿躁,不如,先让在下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 “这?”周夫人不明。 一旁的景容也眉骨紧蹙,这小书生真有闲情逸致,这个时候讲故事,还在灵堂里? 怪哉怪哉! 纪云舒神色有锐,身板绰绰,朝周家上下所有人扫视一圈,这才细细道来。 “十多前,如现在一样的腊月天,一位年纪六七岁的女孩,因为家境贫困,不得已被家人卖进了一家大户人家做丫鬟,专门伺候府中的小姐,本以为可以三餐温饱,寻得住处,却不知那小姐自小便刁钻任性,时常有动手打骂下人的毛病,女孩便经常被无故打骂,浑身是伤。” “而随着年龄渐长,府中小姐的毛病非但没有改,反而变本加厉,女孩却不敢怒、不敢言,全身上下,都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她每每深夜之时,只能独自一人哭得撕心裂肺,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丫鬟,贱命一条,所以她只能一直忍、一直忍……” 说话的同时,纪云舒迈步出了灵堂,绕过外面围站的周家下人,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停在了始终低着头的素云面前。 和昨天一样,素云的脸色依旧苍白,面无四两肉! 明显感觉到有道身影朝自己压来,素云的身体发抖的更为厉害,将头埋得更深,只看到纪云舒那双落在自己面前的纺织鸾锦鞋。 众人纷纷散去两旁,带着诧异的目光盯着素云,面面相觑,不明深意。 而纪云舒的目光则落在素云的头顶盖上,继续说。 “而那个女孩她从来也想不到,不管她如何忍,府中的小姐依旧不把她当人看,就连自己脚骨被打断,她也只能咬着牙忍下去。” 素云下意识的缩了缩脚,身子抖得更为厉害! “素云姑娘,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轰~ 满堂哗然。 素云那双被发丝遮去的眼神恐慌万分,死死咬着唇,不敢吱声! 纪云舒伸手碰了碰她颤抖的手臂,眉头紧蹙:“周小姐秀外慧中,人前时,可谓是温婉可人,殊不知,对待自己身边的人,竟会如此凶残,将人折磨成这般。”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家小姐就连看到荷塘里的鱼死了,都难过得哭上三天三夜。 怎会和凶残二字沾上半点关系! 身后的周夫人疾步上前,一脸不愿相信的跟纪云舒说:“先生,你一定弄错了,我女儿不可能这么做,你一定弄错了……” 说完,周夫人一把拉过素云,全然不顾是在人前,直接将她的衣袖拉了上去查看,又一把扯下她的上裳,露出了肩膀和锁骨。 白皙如纸,哪里有半点伤痕啊! “先生说我女儿虐待她?怎么可能?你看看,素云身体上根本就没有伤痕。”周夫人底气十足。 纪云舒却不作解释,不紧不慢的从衣袖中取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数百根锋锐的银针暴露在了人前。 那一刻,素云捂着自己被扯下的衣裳往后缩了几步,就连一米开外的翘心也吓得唇角发白,哆哆嗦嗦起来。 原来丫头们怕的,是银针! 纪云舒伸出素指捏起一根银针。 “一个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傻到在丫头的身上留下伤痕,而这种细小的银针扎进皮肉内,不会留疤,也不会流血,却会深入骨囊之上,让人钻心的疼,如此聪明的人,在下都莫敢不服。” “不可能,我女儿不会这样的。” 周夫人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甚至有些激动起来。 周老爷见状,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不住的叹气,转而又朝纪云舒问:“先生,你可一定要查清楚了,我女儿断然不会这样做的,而且你说的这些,跟我女儿的死有什么关系?” “故事,还没讲完呢。” 纪云舒带着挠人心弦的语气。 她将银针放回盒子中,将盒子盖上,目光又再一次落在了素云身上。 “女孩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她本想寻了短见一了百了,却没想到就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一个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的男子,她们偷偷相爱,私定终身,不久,女孩怀孕了,她很高兴,本打算筹得银两为自己赎身,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被府中小姐得知,而她更加想不到,那个在外人看来谦谦有礼的小姐,竟然再次用银针一下下的扎着她的身体,几乎要了她的命,最后,她失去了她的孩子,而自己,也奄奄一息的差点死掉。” “终于,女孩忍不住了,她决心报复,要杀了府中小姐,于是她假借身体不舒服回了家,但是当天晚上她又偷偷回到府里,在小姐的汤药里下了毒,毒死了那个残害她孩子的恶魔。” 说道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惊愕得后背发麻。 纪云舒语调一提,继续说:“事后,她看到中毒倒下地上的小姐,于是拼劲全力将她抬到了床上,但是她很害怕,害怕有人会发觉,于是她告诉了自己的情郎,第二天早上便扛着小姐的尸体去了阁楼,制造了一出坠楼的假象!” 最后一个字落地,全堂寂静。 “不是我,不是我……”素云出了声,声音发颤,拼命摇头。 “你不用急于否认,我既说得出这个故事来,自然也拿得出证据来。” 纪云舒渐渐朝她逼近,手往素云的衣袖中一扯,一条手帕便稳稳当当的捏在了她的手指尖上。 一条绣着两朵桑悸花的手帕! “还给我。” 下一刻,素云猛然抬头,露出一脸狰狞之像,伸手欲夺回手帕,但纪云舒快她一步,侧身避开,让她扑了一个空。 “原来西域的女子,骨子里都藏着烈性。” 西域? 素云顿时一怔! 第025章 破案(二) 第025章 破案(二) “我不是,你胡说。” 素云急于否认,双手紧握。 纪云舒扯着手心里的帕子,神色笃定:“素云姑娘,相信你应该知道,桑悸花乃是西域所有,也只有西域的女子才会在手帕手绣上两朵桑悸花,一朵代表自己,一朵代表你倾慕之人。” “你弄错了,我不是西域人,我也只是随便绣一绣,根本不是你所说的这样,” “哦?那你昨晚为何会去周小姐的屋子找寻这块手帕呢?” “……”素云已然痴楞了! “你答不上来,我帮你答。”纪云舒不缓不急的勾唇笑笑:“因为你是西域人,自小便知道糜毒的要害,也以为仵作绝对不会验出此毒,所以你在毒杀周小姐之后,又偷偷的回到了她的屋子里,你担心会被翘心发现,所以将她拖到床上,就在这个过程中,你衣袖中的帕子勾到周小姐的指甲而遗留了下来,但是你浑然不知。在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情郎之后,你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周府,直到昨晚,你回到周小姐的屋内,就是为了找到这条帕子。” 说道这里,纪云舒将手帕举起,上面的两朵桑悸花,其中一朵抽了丝。 “而你万万想不到的是,因为手帕勾到周小姐的指甲,而导致她的手指甲断裂,而她的指甲上,还勾着你绣桑悸花的红线,试问一个连自己用过一次被子都要换的千金小姐,怎么会任由自己断裂的指甲上勾着绣线而不去处理呢?”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那就是周小姐当时,已经死了,而你一直称自己因病不在府中,周小姐去世这几天你也没回来过,那么她指甲上的绣线,是你的手帕自己长了腿缠上去的不成?” “如果这样的证据还不够让你认罪,那是不是需要再开一次棺,让你清清楚楚看一看,周小姐指甲上是不是缠着你这朵桑悸花上的线?” “不用了,我认。” 素云幽灵般的语气轻而无力。 大概纪云舒也没想到素云会认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她捏着手帕的手微微一嗔! 原本面色狰狞的女子,此时此刻,眼神已经没了半点锋芒,也没了之前的惊恐。 倒像是一块巨石落地,轻松了! “是,是我杀了小姐,是我做的。” 她沧桑的眉目抬起,发白的唇勾勒出了一抹笑,看了一眼纪云舒,又看向周老爷和周夫人,道。 “老爷,夫人,小姐是我杀了,你们把我送去见官吧,我愿意偿命。” 周夫人双眼瞪大,眼中充着血丝,伤心中带着无尽的怒火,上前,一巴掌挥了上去,打得极其凶狠。 素云整个人都伏到了地上,嘴角淌着血,她也不闹,无力的摊在地上,欣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你为什么要杀我女儿啊,我们周家到底欠了你什么,我女儿她不该死,她不该死啊,你为什么要杀她。”周夫人狂吼。 然而,地上的素云却笑得越发明艳。 她说:“纪先生所说的,全部都对了,我为什么要杀小姐,因为她杀了我的孩子。” “你撒谎,我女儿不可能这么对你。” “事到如今,我不需要撒谎。”说着,她指着纪云舒手里的那个盒子:“小姐每次都会用那盒子里面的银针来刺我,很痛,真是很痛,好几次我都撑过来了,可就是因为我一直忍着,小姐才害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收了笑,眼神中带着恨极了的怒火。 所有人都惊讶得大气不出,似乎在围着一场好戏似的! 周夫人眼神晃了晃,说什么也不信。 周老爷也开了口:“素云,我女儿已经死了,你还要胡说八道。” 大户人家的家丑,自然打死也不会认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哆嗦的翘心突然跪了下来,哭泣道:“老爷,夫人,纪先生和素云说的都是真的,小姐只要不顺心,就会拿我们出气,小姐又担心别人看出我们身上有伤,所以才用银针刺我们,我们不敢说,只好一直忍着。” “翘心,难道你也疯了吗?竟然帮着这个杀人凶手,我女儿自小就懂事,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了。” “夫人,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 “胡说,我不相信。” 纪云舒叹气,实在看不下去了,眉心蹙成一团:“周老爷,周夫人,你们的女儿的确乖巧可人,但不可否认,她有严重的病况,此种病症一旦发作,只会心痒难耐,坐立不安,甚至会伤人、杀人!” “病?我女儿如果有病,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周夫人又说。 “这种症状,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精神上,只要半点不顺心,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会被放大,会做出什么来她自己都无法控制,但是大多数的时候,又与常人无异,周小姐既然是个聪明人,掩饰的好,不足为奇。” 行为性强迫症,真是不好解释! 马马虎虎,她也不想再多说了! 周夫人依旧怒色上脸,狠狠的看着素云:“可就算这样,我女儿她也不该死啊!你杀了人,就要偿命。”转向家丁,吩咐道:“把她给我送去衙门,我要她给我女儿赔命。” 家丁们先是愣了愣,正准备上前,却被纪云舒拦下。 “稍等,我还有话要问问素云姑娘。” 说完,她蹲下身子,嘴贴近素云的耳畔,问:“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将你的情郎供出来吗?” “……” 素云脸色惊蛰! “眼看你要死了,他还隐在人群中不出来,你真是爱错了人。”说话间,纪云舒的目光朝着人群中快速扫视了一圈。 素云原本坦然的目光突然紧张起来。 而下一刻,纪云舒不知何时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语调响亮的喊了一声。 “不如,我帮你把他找出来!” 纪云舒手里的匕首高高扬起,朝着素云的心脏狠刺而去。 就在不过一根指头的距离,人群中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将纪云舒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那人又推出一掌,朝着纪云舒的胸口击去。 眼看掌风在即,一瞬间的功夫,纪云舒的腰肢突然被人用力一揽,身体往后拖去…… 第026章 破案(三) 第026章 破案(三) 只见,景容一手护住纪云舒,一手挡在了那人的掌风上,又一脚踹向那人的胸口。 那人被揣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灵堂前,一片混乱。 纪云舒被景容牢实的护在身后,地上,伏着素云和被景容踢倒在地的男人。 “林端。” 素云忽喊了一声,爬着到那个男人身旁,看到他吐血,素云一下就哭了。 男人胸口一阵剧痛,但是看到素云时,却温柔一笑,伸手摸着她的脸。 “云儿,我没事,你别担心。”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不要这么说,云儿,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林端,是我连累了你。” 一对苦命鸳鸯抱在一起,那画面,真够感人! 景容却一脸怒意,目光似火球一样滚到纪云舒的目光上,夹杂着克制性的语气质问道。 “这就是你引出第二个凶手的方法?” 纪云舒却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 “这方法,真该禁锢!”景容怒。 这尊佛怎么一脸动辄大怒的,她都不怕死,他在怕什么? 懒得再去猜测,纪云舒避开一步,和景容拉开了距离,毕竟,两个“大男人”贴得太近,难免会遭人话柄的! 再看看地上的那对苦命鸳鸯,纪云舒真是舍不得打散。 可是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 “看来你就是素云的情郎,帮着她制造周小姐坠楼的凶手,当时翘心之所以没看到阁楼上有人,是因为你藏在了阁楼的顶上,等翘心到了阁楼底下,你就把周小姐推了下去,神不知鬼不觉。” 事到如今,林端根本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反而一脸恨意,咬牙切齿。 “她该死,她已经把云儿折磨生不如死,可她还是不肯罢手,竟然对我们无辜的孩子下手,她就是该死,她是罪有应得。” “林端,不要再说了。”素云哭成了一个累人儿。 纪云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夫人几近晕了过来,看到地上双双两人,又恨得直捏拳心。 “好一对狗男女,我们周家待你们不薄,你们却合伙害死我女儿。” “夫人,竟然凶手已经知道,我会通知刘大人的,你照顾自己的身子,切莫再伤着了。”周老爷叹息,朝下人们招了招手:“把他们送去衙门,交给刘大人办。” “是。” 几个家丁上前,将两人从地上架了起来,但是他们依旧手握在一起,如何也不肯松开。 “云儿,你就应该听我的,昨晚我们就应该离开这里。”林端惋痛呐喊。 素云已然哭得满脸是泪。 “你以为你们昨晚走得了吗?”纪云舒出声。 林端冷笑:“为什么走不了,如果云儿昨晚愿意跟我离开,今天我们就不会落在你们手里。” 这般自信,真不知从何而来。 纪云舒淡淡说道:“如果昨晚,你们真的潜逃周府,那么,外面无数支利箭就将穿过你们的皮囊,射向你们的心脏。” “呃?” 这话才说完,一阵仓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十几名衙役悉悉率率快速的将周围给围了起来,县太爷随即而来,琅泊也一起来了。 琅泊不声不响的走到自家王爷身旁乖乖站着。 而县太爷一改往常的胆小鼠辈,拿出了县太爷的风范,一声令下。 “把人给抓起来,关进大牢,待本官上奏刑部,再论罪处置。” “是。” 衙役从周家下人的手里把素云和林端压了过来,双手套上了铁链。 林端冲着纪云舒惊讶的问:“你早就知道了?早就安排了人在外面了?” 纪云舒只说:“你弄错了,我让刘大人在周府外布置时,那会,我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不过,如果你昨晚带着素云匆忙离开,那么,也就不打自招了!” “我以为这一切绝对不会有疏漏,没想到,竟然栽在了你的手里。” 这话,竟带着几分佩服! 县太爷一挥手:“赶紧把人押走。” 衙役们压着人要离开,素云走到纪云舒面前时停了下来,看着她,问。 “你怎么知道我脚受了伤,还怀过孕?” 纪云舒神色严肃的回答她:“昨晚我故意绊了你一脚,自然就知道你脚骨断裂过,至于为何知道你怀孕,当然也是注意到你的盆骨,怀过孕而流产的人,盆骨明显内缩。” 素云惊叹。 “纪先生,你很聪明,不仅如此,你单单看了我的手帕一眼,就已经将我的故事说的明明白白,但是我不后悔,那天晚上,当我看到小姐中了毒躺在地上,周围黑漆漆的那一刻,我觉得我解脱了,再也不用受折磨了,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纪云舒被她的话搅得胸口十分不是滋味,她揉着手里的帕子,将它递还了素云。 “物归原主。” “谢谢。”素云拿着手帕,淡然的笑了。 最终,素云和林端被带关进了大牢,整个周家也再一次陷入了一场悲痛中。 周夫人最后没能扛住,还是晕了过去,周老爷也好像一瞬之间白了头似的,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自己的女儿有病,竟然对身边的丫头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传出去,整个周家怕是在锦江也无立足之地了。 纪云舒道:“周老爷,节哀顺变。” “纪先生,多谢你找出害我女儿的凶手,只是,我这个做爹的实在惭愧,连自己女儿有病都毫无察觉。” “此事不能怪任何人,在下方才也说了,这种病,察觉不出来,不奇怪。” 周老爷叹息连连…… 一晚上没回纪家,纪云舒也着实担心会被她那豺狼的爹发现,案件已破,索性也没再多留。 县太爷忙着回衙门起书上奏刑部,带着人就先回了。 天下大雪,纪云舒撑着一把伞,也随后离开了周家。 可是她刚出周府没几步,景容就追了上来,与她并排而行。 一深一浅的脚印陷在雪中,漫天大雪,两人各自撑伞而行,别有一番味道。 然而琅泊,只是远远的跟随在后。 景容看了一眼纪云舒,见她眉梢微垂,明明破了案,怎会是这番模样? “先生有心事。” 她点头:“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 纪云舒稍稍一顿,脚步一停,侧眸对上景容疑惑的目光。 “我在想,那盏镶满了水晶的烛台!” 第027章 义庄不见不散 第027章 义庄不见不散 水晶烛台?那盏周家小姐每晚必点的烛台? 景容嗔了嗔,锋锐的眉目闪现出一抹诧异。 “难道那盏烛台有问题?” 纪云舒思忖片刻,心里揣着一个诺大的疑惑,可是转而一想,凶手已经伏法了,不可能还有别的疏漏啊! 于是摇摇头:“没事,大概……是我想多了。” 她手里的油纸伞往下微微压低,迈步继续前行。 这个书生,说的话让人左右难猜,整个人都似乎神神秘秘的! 景容大步跟上,同时绕着眼珠子朝她问去:“本王心中还有一丝疑惑,不知先生能不能解?” “王爷是想问,小的为何让刘大人带人守在周府外的事?” “真是聪明!” 哎呦,他还没开口问,这就猜不出来! 景容十分满意的点点头:“本王只是不明白,你如何判断凶手就是周家的人?而且还留在周家等着被抓呢?本王若是凶手,早就逃之夭夭了!” 纪云舒笑笑,却神秘极了,不慌不忙的解释起来。 “王爷想想看,凶手能在周小姐的汤药中下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抬到阁楼上而不被人发现,此人,必定十分熟悉周家家宅的布局,可见并不是外人,排除周老爷和周夫人,就只能是周府的下人,而凶手制造出周小姐坠楼的假象,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自然也就没有逃走的必要了,而且周府下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一旦不见,自然就会报官到衙门,可是衙门从周小姐死后这几天都没有接到过周府报案,所以我才敢肯定,凶手一定还是在周府。” “然后呢?” “可是凶手万万想不到,他精心布局的这一切竟然会被戳穿,所以他心里一定很害怕,那么,他就一定想逃走,所以昨日刘大人离开时,我让他暗中带人将周府围起来,万一凶手真的起了逃离之心,那么外面的官差就能将其抓获,而且准抓不误。” “所以说,在你交代刘大人布置这一切之前,你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景容双眸一紧。 纪云舒点点头:“如果知道,就不用在周府住一晚了,更不会发现,原来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大概是周小姐死不瞑目,竟然让素云送上门来,又凑巧让我看到了她的手帕,说是天意,其实也不为过!” 此时,景容心中竟对她有几分佩服! 可转眼之间,他又面色紧蹙,带着几分责备之意:“先生既然这么聪明,可是在引出第二个凶手时,所用的方法未免太拙劣了,若不是本王在场,恐怕先生现在已经被人抬起医馆了。” 就知道他小鸡肚肠,心里还惦记这茬! 不就是让你出手帮了一把吗! 可明明是斥责,为何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关切? 纪云舒不愿深想。 “若是这样就能引出凶手,冒险一试,又有何妨?” “真是牙尖嘴利!” “既然小的已经解了容王心中的困惑,那容王是不是也该停一停了,莫不然,还要跟着小的回家不成?” 景容原本怒斥的面容,突然展眉一笑,转眸盯看着纪云舒那张曲线温和的侧脸。 “若是先生家中的大床能装得下本王,跟你回家,又有何妨?” 难道帝王家的崽,都这么臭不要脸? 纪云舒心里白了他无数眼。 “小的家陋,装不下王爷,还请王爷留步。” 撒下话,她的脚步加快了些。 偏偏景容像块牛皮糖,突步朝前,顿时转身,衣袍炔炔之下顺带着一股疾风,挺拔的身板也已经直直的挡在了纪云舒的面前。 一高一矮的身形,对立而站。 若不是头顶上同样一高一矮的两把伞撞在一块,纪云舒的额头怕是又磕上了景容结实的胸膛。 纪云舒抬头之际,两人四目交织。 视线碰撞之下,竟让两人不约而同的心紧了一下! 倒是景容先开了口:“先生就想这样撇下本王?” “嗯?”这话搅得纪云舒心颤,耳根子一红,幸好有青发遮挡。 “先生该不会忘了,等这桩案件结束后,你就该给本王查案了,怎么转眼之间,似乎忘了此事?” 景容勾着眉骨,语气却有些戏虐的味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 可是无缘无故,提什么撇下本王的字眼,真够让人胡思乱想的! 纪云舒松了一口气。 启唇道:“王爷,一个人上吊也要喘口气,您是不是也让小的休息一晚,明日再查呢?” “谁让你昨晚不好好休息的?” 她竟无言以对! 喂,王爷,我是为了思查案件才一晚没休息! 总比你昨晚不好好吃饭的强! 见纪云舒结了梗,景容却像占了上风似的,露出一脸大度之像:“罢了,本王也不是不通人情,你要休息,本王便让你休息一天,今晚酉时,本王在义庄等候先生,毕竟那五具尸体一旦腐烂,先生查起来,也得费工夫。” 这人脑子真的有泡! 白骨她都能查! 而且没人性,天寒地冻的夜,她通了一个宵,休息一天怎够? 可是…… “王爷的命令,小的不敢不从,那今晚酉时,义庄不见不散!” 听到去,虽然乖巧懂事,可是怎么如此别扭呢? 景容拧眉思量她的这句话,纪云舒已经撑着伞绕过他挺拔的身板,迈步离开…… 转身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小巧身形,景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如陈年烈酒般的笑意。 而远处的琅泊见两人分开,这才快步走到自家王爷面前。 “王爷,你与纪先生……可提到御国公一事?” 景容当即面色悬凝,冷澈着冰眸。 “不急,此案背后恐怕牵连甚广,纪先生虽然聪明,但也不能轻信,若出差池,连本王都担当不起。” “属下明白。” 景容又疑惑了一下,立即吩咐道:“你暗中彻查一下这位纪先生的来头,本王要的人,必须背景干净。” 琅泊俯首:“是。” 景容深灼了一口冷气,目光依旧停留在纪云舒背影渐远的方向。 为了御国公一案,他从京城离开已有半年之久。 若是纪云舒可信,回京之期,想必也不远了! 第028章 卫府提亲 第028章 卫府提亲 纪云舒从西厢的后门进了府,刚回到院子,就看到鸾儿站在外面急的快哭了。 一看自家小姐回来了,眼睛一瞬倍大。 “小姐,你可回来了。”鸾儿神情紧张。 纪云舒不紧不慢,朝她眯了一眼:“怎么了?老是风风火火的,我昨晚不是让刘大人派人带话给你,说我不回来了吗?” 这丫头,每次火急火燎,搅得人心惶惶! 鸾儿却使劲摇头:“不是,是……是卫府的人来了,现在……现在就在前厅呢,刚刚老爷派人过来,说是让小姐你赶紧过去。” 卫府? 看来,是提亲来了! 那豺狼的手脚还真快,定是恨不得赶紧将她嫁出去。 沉了一口气,这觉估计也没法睡了,真倒霉! 进了屋,纪云舒快速的换下了身上的男儿装,简单的挽了个发髻,抹了点淡妆,便去了前厅。 前厅内,围坐着一大堆的人。 而纪云舒一眼瞧见的,便是摆放在一旁桌上大大小小的锦绣盒子,应该就是卫府的提亲礼品吧。 正堂之上的纪书翰看到她一来,那张每次见她都凶悍的模样,这会却慈祥了很多。 “云舒,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啊?你卫伯父和卫伯母可等了你很久。” 纪云舒朝卫家人看去,欠了欠身:“卫伯父、卫伯母,云舒起晚了,望二位见谅。” 卫家的人都还没说什么,一旁端庄大方的纪慕青就针眼一戳,怪声怪气的说:“妹妹真是娇惯,这都已经巳时了,怎么才起来啊?” “慕青,不得无礼。” 说话的,正是纪家的老夫人,纪云舒的祖母。 一身暗紫色的紫罗碧云锦,袍上绣着精致的凤鸟牡丹,纺织的线正是出自锦绣苏州,发髻鬓白,却梳得十分端庄雅气,顶戴的玉珠金钗也是件件精品,脖子上的白玉珍珠九十九珠,戴了一小一大两串,而特别的,则是她左右手腕上的一对凤白银镯,听闻,还是当年先祖皇帝所赐,极其珍贵。 如此华丽服饰,纪云舒刚来那会,简直震惊。 若是考古时有幸挖出这幅骸骨,那真是考古界的大新闻。 所以纪云舒好几次都在想,若是真能回去,她定要记下这老夫人下葬的地点。 不过说来也奇怪,纪家后代香火旺盛,可纪书翰娶回来的四个老婆,却相继因病离世,如今纪家主事的,就是这位年纪六十的纪老夫人。 在纪老夫人训斥完纪慕青后,便朝纪云舒说:“云舒啊,你的婚姻大事,我与你父亲已经帮你做主,应下了卫府的这门亲事,往后你嫁去卫府,定要安生些,切莫闹出笑话来。” 纪云舒不答。 她心里明白极了,纪家最聪明的人,不是纪书翰,而是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年轻时,怕也是个厉害的主! 不然,这纪府老夫人的位置岂会坐得如此稳当。 而在纪老夫人说话的空隙间,卫夫人已经将纪云舒打量完毕,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满意。 起身,亲切的挽上了纪云舒的手臂,温柔一笑:“这孩子长得可真标志,我听你祖母和父亲一直说起你,果真,亭亭玉立的,跟咱们奕儿十分般配。” 转身,朝内厅扫了一眼,奇怪:“奕儿方才还在呢,怎么转眼人就不在了。” 卫老爷开口:“定是刚刚跑出去了。” “这孩子,今日是带他来提亲的,怎么连自己媳妇的面都不瞧一眼,就跑出去了呢。”卫夫人嘴上埋怨,又立刻“安慰”起纪云舒:“云舒,你别见怪,奕儿这孩子性子比较野,但心底不坏,想必云舒你也是心地善良、懂事的孩子,可别介意了,往后你们成了亲,也要多多包容,好好相处,切莫嫌弃我家奕儿。” 她还没过门呢,这马屁拍的也太不实在了! “卫伯母说笑,云舒怎会嫌弃卫公子,女儿家的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舒嫁到贵府,是云舒的福气。”说话间,她抬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果然,那匹豺狼对她的话真是满意极了! 卫夫人也满意极了,点点头,满目春风。 自己的那傻儿子有老婆了! 纪书翰抹了把胡腮,与一旁的卫老爷说道:“卫老爷,你也知道,我的几个女儿可都是我心头上的肉。” “明白明白,日后有任何事情,纪老爷你只管交代一声就是。”卫老爷点头。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那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至于礼金和娶嫁的吉时,我们再慢慢商讨。” 卫老爷一笑,露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我和我夫人就只有奕儿一个孩子,在礼金方面,我们卫家绝对有多无少。” 这么一说,正中纪书翰的下怀。 嫁女儿无非只为了两点,金钱和地位! 纪云舒乖乖站在内厅中央,不多言,不多看,两家人热火朝天的开始讨论起她的婚事,她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 直到纪老夫人唤了她一声。 “云舒,不如你去院子里找找卫公子,你们年轻人有话聊,至于你的婚事,我与你父亲会一一安排的。” 卫夫人也赶紧说:“对啊,不如你去找找奕儿,你们先见上一面。” 刚好,纪云舒本就不想多呆了,索性行了礼,十分听话的退了出去。 而一直眼尖的纪慕青勾着丹凤眼,没会儿也跟着出去了。 从水深火热的地方出来,纪云舒深吸了一口冷气,拍了拍自己被卫夫人挽过的地方。 衣袖都起褶子了! 那是多怕她这位儿媳妇跑了呀! 打了一个哈欠,她已经累得不行,也根本没打算去找卫奕,而是朝自己院子去了。 准备睡上一觉,毕竟晚上,还要去义庄呢! 她刚到后院的长廊处,就听到一阵取闹声。 “一个傻子也懂得写字?真是天下奇闻。” 这声音,不正是她那顽固下作的三哥纪元职吗? “三哥三哥,这个傻子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在我们家?” 这次出声的,便是纪灵芝,纪云舒年仅八岁的四妹。 “他是卫府的那个傻子,你未来的三姐夫。” “我才不要这样的傻姐夫呢,我不要……” 纪灵芝那尖尖细细的声音,十分的刺耳。 第029章 丢进鱼塘喂鱼 第029章 丢进鱼塘喂鱼 走出长廊,纪云舒这才看到那番让人作呕的景象。 只见身着淡蓝色长袍的卫奕蹲在地上,手里挑着一支小而短的竹棒,原本正在地上写着什么,但因为纪元职和纪灵芝的嘲讽而停了下来。 身子蹲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低着头,咬着自己的衣袖,巍巍颤颤的,不敢抬头。 纪元职将矮小的纪灵芝抱了起来,直接杠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坐着,又伸出脚故意朝卫奕踢了一下。 “傻子,赶紧滚回你自己家,小心本少爷一个不高兴,就把你丢进鱼塘喂鱼。” 一听到这里,卫奕赶紧摇手,害怕的恳求道:“不要啊,不要把我喂鱼,我不想喂鱼啊!” 换来的,却是纪元职更加放肆的讽刺。 “傻子就是傻子,一个傻子配一个野种,简直绝配。” 所谓的野种,说的当然是纪云舒。 她母亲出身青楼,而且从未有过名分,不是野种,是什么? 而纪元职脖子上的纪灵芝也因为这番话,露出了她那个年纪里毫不相称的嘲笑。 八岁年纪,不应该是天真烂漫吗? 这纪府,当真像个地狱牢笼,扼杀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良知! “这傻子真好玩,三哥,还是别把他喂鱼了。” “好,三哥听你的。” 纪元职抬起脚,将脚底的污垢往卫奕干净的衣袍上蹭去,直到擦干净为止。 “傻子,待会你就说你是自己摔了一跤,要是敢说本少爷欺负你,我非要你好看。” 说完,心满意足的带着纪灵芝走了。 不是亲兄妹,不进一家门啊! 卫奕被吓得不敢再出声,张开五指使劲的擦着自己被弄脏的衣裳,憋着嘴,难受极了。 而原本纪云舒不想理会这,但还是走了过去。 发现一道身影落在自己面前,卫奕抬头看了看,眼眸不由一缩,也停止了拍打自己衣裳的动作。 纪云舒注意到他的目光,闪闪缩缩的,应该是经常受到欺负的缘故。 而她也注意到地上卫奕写的那两个字。 是他自己的名字。 字迹歪歪扭扭,而且奕字还少了一撇。 “这是你的名字?”纪云舒语气很轻,尽量不想吓到他。 卫奕木讷的点点头。 索性,纪云舒蹲下身来,接过他手上的那支竹棒,一遍说:“这个奕字你少划了一撇。” 说罢,她便在那个歪歪扭扭的奕上的加了大字的另外一撇。 “你看,奕字是这样写的。” 大概是纪云舒语气亲和,而且没有做出伤害他的动作,卫奕也对她放下了戒备之心,歪着脑袋看着地上的字很久。 “为什么和先生教我的不一样呢?”他嘴上轻声嘀咕。 但还是被纪云舒给听到了。 想必不是教的不一样,而是那教书先生根本就没怎么教! 真是拿钱不办事的混账! 撇下这些,纪云舒说:“那以后你一定要记得,不能少了这一撇,不然别人会笑话你的。” “哦。” 他突然笑了起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纪云舒:“姐姐你真好。” 姐姐?孩子,你似乎比我还大些。 不过纪云舒也没计较,露出大姐姐般的笑容,把竹棒又递还给了他。 “那你现在再写一次。” “好。” 卫奕十分爽快的答应,开始在地上写起了自己的名字,小心翼翼,生怕错了一点。 但是纪云舒却突然注意到他的手。 “你是左撇子?” “什么是左撇子?”卫奕看着她。 纪云舒摇摇头:“没事,你继续写。” “哦。”他认认真真,又开始写了起来。 纪云舒也顺势打量起他,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整张脸干干净净,轮廓清晰,鼻梁高挺,是个俊朗的俏男儿。 清朗之气,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蒲扇一般轻闪。 只是可惜,是个痴傻呆儿! “姐姐,你看,我写完了。”卫奕高兴的喊了一声。 从他那张俊俏的脸上抽出目光,纪云舒看着地上的字,笑了笑:“对,这才是你的名字。” 说完,她起了身。 卫奕丢下手中的竹棒,也跟着起来,但是一双手却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后。 见他这般,纪云舒好奇:“你把手背在身后做什么?” 他鼓着嘴,认真的说:“因为我手脏,我怕碰到姐姐干净的衣服,所以把手背在身后。” 那一刻,纪云舒有些惊讶! 一个痴儿,都比纪家人素质高,真真是浪费了他们的脑子! 她笑了笑,双手往前一摊,说:“你看,我的手也不是很干净啊,而且我不嫌弃你脏,所以你不用将手背在身后。”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卫奕这才将手伸了出来。 纪云舒见他衣袖上被纪元职弄脏的地上,不禁皱眉,取出手帕,为他擦了起来。 “卫奕,你要记住,没人可以欺负你,如果有人敢这样做,你一定不能忍,明白吗?”她一边为他擦衣服,一边说。 可是卫奕不懂! “娘说了,因为我脑子不好,所以不能和别人吵架,不然这样我会吃亏的。” “那你现在难道就不吃亏吗?” “……”卫奕回答不上来。 纪云舒继续说:“你不跟别人吵,别人同样会欺负你,那为什么不跟他吵呢?兴许这样,别人就会怕了你。” 知道卫奕脑子肯定不够用,定然想不明白她的这番话,索性叹了一声气。 又说:“罢了,说这么多你也不会明白。” 是的,卫奕的确不明白。 可他却突然转移话锋,问道:“姐姐,我娘今天是带我来提亲的,我要娶娘子了,你知道吗?” 纪云舒正在帮他擦衣服的手突然一顿。 她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而且那娘子,就是她! 把手帕往卫奕的手里用力一塞,纪云舒问他:“你很想成亲吗?” 卫奕点头:“想,娘说了,成亲以后,就会有很多小卫奕,这样他们就都会跟我玩。” 小卫奕? 纪云舒额头顿时冒出了黑线! 你娘真会说! “卫奕,你娘说错了,如果你成了亲,你娘子会天天欺负你,不让你睡觉,不让你吃饭,也不让你玩,而且她不一高兴了,还会把你丢进鱼塘喂鱼。” 第030章 乖巧的小猫 第030章 乖巧的小猫 又听到要把自己给喂鱼了,卫奕又吓得一怔! 往后退了几步,狂摇头:“不要啊,不要把我喂鱼,我的肉不好吃。” 纪云舒却朝他硬生生的迈近一步,神色阴肃,继续吓唬他。 “你的娘子不仅会将你丢进鱼塘里喂鱼,还会将你关进黑屋里,里面有蛇虫鼠蚁,它们窜到你的身上,会钻进你的衣服里,还会咬你的手指头。” 最后一个字落地,卫奕就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嘴里大喊:“我不要被关进小黑屋啊,我不喜欢蛇虫鼠蚁啊,不要把我关进去啊……” 纪云舒于心不忍,但还是一咬牙。 “卫奕,如果你不想被丢进鱼塘喂鱼,不想被关进小黑屋,那么,你就要跟你娘说,你不想娶娘子了。” 卫奕这才支起脑袋,一双黑色的墨眸充满了疑惑。 “不娶娘子……我就不会被丢进鱼塘喂鱼了?” “是。” “那我不娶娘子了,不娶娘子了。” 卫奕窜起身来,一遍遍的说着。 而纪云舒的妙计算是奏效了! 可是用这样的方法吓他,她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一改方才阴肃的神情,再次露出大姐姐般的微笑。 “你娘现在就在前厅,如果你现在再不去说,那就可晚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纪云舒人格分裂! 一会像披着一张狼皮似的,一会又温柔似水,烫得他人浑身发烫。 卫奕也楞着点头,在原地慌了几下,这才拔腿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要把自己喂鱼的娘子,娶不得,娶不得! 身后的纪云舒忍不住捂嘴一笑。 这卫奕,逗起来,还真是好玩! “真是个傻子,这样也会相信。” 一个尖锐到呛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转身一看,纪慕青踩着鸾云锦绣的花鞋像散步似的走了过来。 “纪云舒,那傻子怎么说也是你未来相公,你以为你这样吓唬他,就不用嫁给他了吗?” “姐姐不是在内厅吗?怎么突然跑这来了?还闲情逸致的偷听他人讲话。”纪云舒语气平淡。 “我不是偷听。”纪慕青挑起那尖尖的下巴,冷笑一声:“我是大大方方的听。” 纪云舒穿越到这里,最佩服的人,不是什么英雄伟人,更不是什么千古名人。 而是患有严重自大症的纪慕青! “姐姐既然都听到了,若是想去告诉爹,妹妹也不会拦着。”纪云舒道。 似乎戳中了纪慕青的算盘,她有些恼怒:“你真不怕我告诉爹?要是让他知道你诱导那傻子退婚,爹非打死你不可。” “妹妹皮糙肉厚,挨几鞭子还是挨得了。” “你简直……”纪慕青气得一甩衣袖,脸上端庄的妆容也有些散架了,气焰怒怒的说:“三弟说的没错,像你这样的野种,就活该被傻子糟蹋。” 倏地,纪云舒面色一沉。 “姐姐说的话,总是像把机关枪一样乱扫,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姐姐明白意思吧。” 机关枪?那是个什么东西? 纪慕青没时间思量那玩意,当下就恼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是纪家的长女,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你一个风尘女人生的野种,也配与我说教?” 现下,纪云舒伸手一把捏起她白嫩的手腕,双眸似二八月的竹,锋芒如针,狠狠的朝纪慕青刺去。 吓得纪慕青抖三抖! “你想做什么?” “往日里你如何说我也好,抢我东西也罢,可你若是说我娘就不行,再有下一次,妹妹就不保证姐姐这只手还能不能弹琴画画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啊! “呃……” 这是纪慕青头一回见纪云舒如此恼怒,心底一虚,喉咙堵塞,说不出来了。 看出纪慕青眼底的惊措,纪云舒手腕的力度这才渐渐松缓下来。 她继续说:“妹妹反正贱命一条,比不上姐姐尊贵,那阎王殿的软座,妹妹也不介意拉上姐姐一同去坐坐。” 这是要死一起死啊! 纪慕青这会是真怕了,使劲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开纪云舒的束缚,偏偏力气小了那么一丢丢。 直到纪云舒一把将她甩开。 “纪云舒,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可是太子妃。” 纪慕青抱着手腕高亢大喊,但是双脚还是非常识趣的往后挪去,生怕纪云舒再扯她的手。 “那就等姐姐当上太子妃,再来论妹妹的罪名吧。” 说罢,纪云舒甩了她一个冷眼,转身,高调离开。 剩下纪慕青在原地跺脚,这无疑就是甩了她一个耳光,颜面尽失! 而就在不远处的回廊上,一双如春桃般水沐的双眼将那一幕尽收眼底。 女子披着一件橙色锦帛,竖着流云髻,清秀的面庞就像她的眼神一样清丽。 在仔细一看,女子额间中央长了一颗红痣,有黛玉之色,美若西子之态。 偏偏,是个病秧子! 都说纪府有位天仙美人,生来带着美人红,像出水的芙蓉般清秀动人,单单一个眼神,都有褒姒、骊姬之魂。 此人,正是纪府的二小姐纪婉欣。 她捏着手里白色手帕,遮住淡白的薄唇,轻咳起来。 身旁的丫头担心道:“小姐,没事吧。” “整日在屋子里待着,身子都有些乏了,竟然不知,外头都下了厚厚的一层雪了。”纪婉欣叹气。 “小姐身子骨弱,不如还是先回去吧。奴婢担心……” “无碍。” 话语间,纪婉欣看着远处的纪慕青,她那傲慢的大姐,因为心里有气,正一脚一脚往雪地上踢去。 “姐姐今日吃了云舒的亏,想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真是可怜了云舒。”纪婉欣本就温温弱弱的面容,此刻带着对纪云舒的心疼,反倒有种病态的美感。 整个纪府,大概也只有纪婉欣待纪云舒是最好的。 丫头也瞧了一眼纪慕青,哼了一声:“大小姐仗着自己是嫡女,向来喜欢欺负人,活该刚才被三小姐教训。” 纪婉欣嘴角浮上一抹深笑,微微喘着气,道。 “再如何乖巧的小猫,时间久了,也是会长出利爪的!” 第031章 你来晚了 第031章 你来晚了 回到院子的纪云舒,拆了头上的几支珠钗,把脸上粉末一一抹去。 鸾儿站在一旁看着,问:“小姐,卫府的人走了吗?” “不知道。”她对着铜镜,将那对琉璃耳环取了下来。 “那小姐现在是要换装出去吗?” “不是。”纪云舒回。 “那这是?” “睡觉。” 困觉十足,她眼皮子都要打架了,把那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从身上卸下,走到内屋,倒头就窝进了被窝里,翻身睡去。 恐怕雷也打不动了! 鸾儿被惊了一下,呆站了一会,反应过来,赶紧将暖炉子移到了床边,又往里头掷了两块碳,生怕自家小姐冷着。 而纪云舒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晚上。 睁开眼,外头的天都已经暗了,从床上起来,取了一件干净的男装换下,将自己一头乌黑的秀发又挽上了髻冠。 鸾儿从外头进来,手里抱着一大推的锦绣盒子,满头大汗的。 “小姐你醒了。” “这些都是什么?”纪云舒问。 “是老爷送过来的,说是卫府送来的礼品,就给小姐留了些。” 纪云舒不免一笑,真是够大方的! 鸾儿把那些东西一一放好,转而像得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一脸神秘的朝纪云舒说。 “小姐,你猜猜看,我刚才听到什么了?” “不想猜,你直接说吧。”纪云舒饶有兴致的拆起那些锦盒来,不是瓷器就是药材。 鸾儿说:“小姐,我刚刚从前院过来,听到宝玉她们在说,卫家公子不想要娶娘子了,还说什么娘子会把他丢进池塘喂鱼,说了一大通奇奇怪怪的话,硬要拉着卫夫人回去呢。” “哦?是吗?” 纪云舒装傻充愣!继续拆锦盒。 鸾儿也继续说:“宝玉她们还说,当时卫老爷和卫夫人脸色都青了,好像还出手打了卫公子一巴掌呢,这才没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也就是说,这门亲事,不是卫奕想不想娶,而是卫府要定了这个媳妇。 毕竟,传宗接代,还是很重要的。 “我看那卫公子,根本就配不上小姐你,怎么说,他……还是个傻子。”声音越来越细,捏着拳头往空气里一捶。 那气愤的小模样看在纪云舒的眼里实在滑稽好笑。 还带着点可爱。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纪云舒眯了鸾儿一眼。 “奴婢是为小姐可惜,凭什么老爷让嫁给卫家的痴儿,而大小姐却是……”太子妃三个字没说出来。 “行了,别多嘴了。” 纪云舒反正是不可能嫁的。 现下,她竟然在一个锦盒中翻到了一种药材。 天葵子。 这要是搁在现代,可是上千万的货色。 纪云舒也是偶尔看过一回。 “没想到会有这个。”她惊喜,将天葵子拿出来,对着烛光看了看。 外圈淡橙,内部红橙,嗯,上等货。 “小姐,这是什么?”鸾儿凑了过来。 “这叫天葵子,捣碎以后,加上白酒和红糖,贴在被刀伤过的地方,能祛疤。” “这么灵。”鸾儿惊呼。 纪云舒将天葵子重新放回盒中,盖上,递给了鸾儿:“你将天葵子浸泡在水中一个晚上,效果会更好,明日我要去趟周府。” “小姐去周府干什么?” “周家的管家脸上受了伤,这天葵子给他送去,正好。” 一听,鸾儿有些急了,“这么好的药材,小姐这就打算送人了?” 纪云舒瞪了她一眼,“怎么?你很想挨上一刀?还是你希望我挨上一刀?然后把这药用在咱们身上?” “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药材如此奇效,奴婢就是觉得可惜。” “小丫头,别可惜了。”她伸出手指在鸾儿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又说,“我现在出去一趟,兴许会晚点回来。” 鸾儿这才惊觉自家小姐已经换上了男装,挠了挠脑袋,“难道衙门里又有事了?” “嗯。”纪云舒闷声。 收拾好东西,提了一盏灯,便悄悄离开纪府,朝义庄去了。 锦江的义庄设在城内,却偏在西城,从纪府过去,纪云舒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冬日酉时,天黑得极快。 如同破庙似的义庄,在寒风冷澈的夜里,透着阴森诡异的气息,摇坠的破门窗发出了一阵阵“吱嘎”的声响,挠得人心毛毛的,再加上周围树叶的嗖嗖声,就显得更为恐怕万分了。 义庄的门外点着一盏红灯笼,那扇大门被印照得格外陈旧破败。 好在,纪云舒不是头一回这么晚来义庄了,又幸好,她偏偏不怕。 这胆子,还是在考古棚练就的! 推门进去,到了大院里,纪云舒将手里的灯笼挂在一旁低矮的隅角上,拍了拍衣袍上的灰。 守义庄的福伯正好拿着一大把点着的香从里面出来,佝偻着腰,一身满是补丁的粗质麻衣,戴着一个泛黄的布帽。 见到纪云舒这会过来,并不惊讶。 “纪先生,里头那位公子等你很久了。” 该! 谁让他早到的,现在明明才到酉时。 她点点头,走到福伯身旁,接过他手里的几支香,便周围拜了拜,然后将香插进了旁边一副棺材的缝隙中。 “福伯,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不急,还有好几位老朋友没吃饭呢。” 所谓的老朋友,不过是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罢了,放在义庄里,福伯早中晚三炷香,绝不马虎。 “那我不打扰你了。”纪云舒低了低头,便进屋里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景容立在那些供奉的排位前,目光铮铮的盯着那些排位,脸色凝重,道不出的味道。 因为过于专注,以至于纪云舒走到他身旁时也毫无察觉。 “这牌位上的人,莫非王爷认识其中一个?” 声音打断了景容的思绪,他皱眉,朝纪云舒侧眸看去。 “路上发生什么事了?” 嗯? 纪云舒摇头。 “你腿有问题?” 纪云舒看了看自己的腿,除了沾了点泥巴以外,别无其他异常。 所以还是摇头。 “你来晚了。”景容果断下了结论。 混蛋! 大混蛋! 第032章 酱香肉丸 第032章 酱香肉丸 她怎么记得,小说里的王爷,都是冷傲孤持、生人勿近、惜字如金的完美设定呢? 可这个……不会是盗版的吧! 纪云舒已经对他频频所说的段子弄得哑口无言,只能认栽。 “小的腿短,自然来迟了,望王爷赎罪。” “本王就喜欢知错就认的人,不过记住了,下不为例,本王不喜欢等人。” 那挑起的眉梢,真够显眼的。 纪云舒不再争论,步入正题:“那就不耽误时间了,小的还是先看看尸体吧。” “就摆在那边。” 景容用下颌点了点不远处,用白布罩着的五具尸体。 纪云舒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景容,道:“还请王爷张嘴。” “什么?” “张嘴。” “为何?” 罗哩吧嗦! 纪云舒索性伸出五根纤纤细指,踮起脚尖,捏住他的两腮,一只手在自己腰间上取了一小块东西,迅速的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松手。 动作一气呵成,堪称完美! 景容嘴里突然被塞了东西,一脸懵住,直到舌头上传来一阵阵酥麻火辣的感觉时,才惊觉。 “你……你给本王吃了什么?”他异常紧张。 该不会是毒吧? 毕竟这个小书生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纪云舒淡瞥了他一眼:“别紧张,只是一片姜。” “姜?你当本王没吃过姜?姜岂会是麻的?” “姜上沾了麻油。”说话间,她已经朝那五具尸体走了去,又不轻不重的说:“王爷不是闻不得尸味吗?沾了麻油的姜片能让您好受些,或者,王爷可以出去。” “你把本王看成胆小鼠辈?” “小的不敢。” 她已经将尸体上的白布稍稍掀开,又转眸看了景容一眼,嘴角染着玩味。 “这几具尸体腐烂的味道可比周家小姐的尸体还严重,还带着一股血腥味、烤焦味和熟肉味,就像……王爷刚刚吃的酱香肉丸。” 景容当即便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恶心的感觉从腹部处延伸至喉咙,让他不由得整张脸都变了形。 他敢断定,这小书生,就是故意的! “你……你怎么知道本王吃过酱香肉丸?” 纪云舒眼皮子一抬:“只有广福楼的酱香肉丸会用碳火先烤半个时辰,因而肉筋才会软而不松,再与白骨汤一起熬制,加上介草、香茴,所以汤汁鲜而不腻,呈现出来的色泽偏向红色,如果沾在上等的锦缎上,酱汁不仅不会颜色散开,还会起上一层层薄薄的厚度,就好像王爷衣领上的那一粒。” “呃?” 忍着反胃的难受,景容下意识的低头往自己衣领上看去,再用手一摸,果然,那粒酱汁没散,还有厚度。 “你是厨子?” “不是。” “那你知道这么多?” “听路口的乞丐说的。”她回答的没心没肺。 你逗我玩呢?吃得起广福楼的酱香肉丸,还用当乞丐? 景容感觉自己的脑容量是彻底蹭盘了,在遇到纪云舒后,他整个人都需要关机重启。 那还未必修的好! 可这是真的啊,纪云舒是真的听路边的乞丐说的。 大概是崩盘的缘故,景容突然蹦出一句:“那待你替本王查出案件来,本王带你去吃。” 门外忽然吹进一股冷风,似乎把那棺材盖都吹得摇摇晃晃。 啊喂,两位,这里是义庄啊,周围不是尸体就是牌位烛香,你们大晚上聊酱香肉丸,对得起饿死鬼吗? “那小的先谢过王爷了。” 纪云舒回了他一句,将白布彻底扯开,焦尸的皮肉已经由肿胀变得紧缩,紧紧的贴在骨头上,露出了明显的骨架。 周围还有一摊血水,仔细一看,是从尸体的身体里流出来的。 最渗人的地方,还是死者袒露的肚皮,因为仵作验尸,开膛破肚,尸体被刨开,又用粗糙的鱼线将其缝制,可明明缝得太糙,肚脐眼的位置还露出了半截小肠。 景容走到她身旁,拧了拧鼻,果然闻不到尸味,于是严肃的问:“如何,查的出来吗?” “难。” “怎么说?” 纪云舒斟酌一二,答:“如果王爷想知道凶手是谁,那么小的无能为力,小的只可以根据尸体的症状来判断死因,和杀他的人有何特点。” 景容眉头皱的老高。 她又继续说:“五具尸体先是与人有过激烈的打动,而后中毒身亡,可想而知,凶手就是要置他们于死地,若是小的猜的没错,最后的目的,应该是冲王爷来的。” 景容不惊,心里早就有了底,眼角紧眯成了一条线,诡谲的心思让人难以猜测。 看他这样,纪云舒也明白了。 “看来王爷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吧,那为何还要小的来验尸呢?” “本王不知道。”他笃定回答,道:“只是隐约觉得,有人在刻意阻止本王回京,但是是何人?本王便无从而知。” 如此严肃的景容,在思索沉默间,那张被打磨得十分俊郎的面孔,散发着男人骨子里的成稳,像雕刻精良的玉石。 竟让纪云舒一时间挪不开眼了! 直到这道目光被景容捕捉,他滚了滚眸子:“本王脸上有脏东西吗?” 晃了晃眼神,纪云舒被自己吓到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尖酸刻薄的混蛋,自己再不济,也看不上他! 赶紧挪开目光,她说:“王爷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您。” “真是牙尖嘴利。” 景容固持一气,依旧愁眉不展:“先生不是说,能帮我找出凶手的特点吗?那还不做事?” 无奈! 纪云舒熟练的从不远处的案台上取来一包东西,展开在尸体旁,原来是个小包,里头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刀。 “东西是你的?” “嗯,有时候遇到难缠的主事人,他们深更半夜会突然叫你来义庄,没办法,只好把东西留在这里,免得来时匆忙而忘记带了。” 景容打了一个颤,难缠的主事人,他也在其中! 而纪云舒在说话间,已经挑了一把宽刀,将尸体的下颌抬起,刀往脖子上切去。 由于尸体已经被烧焦,脖子被切开的时候,血液不多,只听见脆皮炸开的声音。 第033章 煮排骨汤 第033章 煮排骨汤 尸体的喉咙被切开,焦皮和血水融为一体,散发出阵阵恶心的味道。 景容皱眉不语。 纪云舒则淡定的将刀子放到一边,两手伸进尸体被切开的喉咙里,五指用力,喉骨被她生生折断了一节。 从皮肉里取出来时,还沾着血丝,淌着粘稠的血水。 因为没戴手套,纪云舒的双手此刻沾满了鲜血,而她像是把玩着一件玩物似的,将那节喉骨来回翻看。 丝毫不觉得恶心! 旁边的景容,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了。 他上过战场、杀过人,手底下的亡魂没有上万也有上千,死尸遍地,他连眼睛也不眨。 可是,他还是头一回见一个人把尸体的零件拆下来,赤手空空的拿在手里。 那画面,真够补脑的! “看出什么来了吗?”景容蹙了蹙鼻。 “死者中毒而死,就得知道是中了哪种毒。” “什么毒?” “暂时不知道。” 纪云舒用手敲了敲那节喉骨,思忖片刻,拿着血淋淋的喉骨出去了。 外头的福伯这会刚把香插完,就见纪云舒出了门。 “福伯,白醋水烧了吗?”她问。 福伯点点头,抬手指了指院子里的一间小屋子:“知道你要用,早就烧好了,用完记得换水进去。” “知道了。” 她干干脆脆的应下,捧着喉骨往那间屋子里去。 景容也像个跟屁虫似的跟了上去! 刚到那间屋子里,景容却惊住了,脚步定在门框内,如同沾了胶水似的,一步一步往里头挪。 昏暗的屋子内,只点了一支摇摇晃晃的蜡烛,周遭的四面大墙全是高矮不低的架子。 而架子上,堆着无数的骨灰坛! 纪云舒走到大锅前,里头正煮着热腾腾的白醋水,她将那节喉骨丢了进去。 瞥了景容一眼,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便说:“王爷不必惊怕,这些骨灰坛里,装的都是些无名无姓的异乡客,福伯不忍将他们的尸体抛尸荒野,就把尸体焚烧,将骨灰装在坛子里。” “小书生,本王何时惊怕过?”景容反驳。 纪云舒嘴角往下一压。 死鸭子,嘴硬! 话语间,景容已经走到她身旁,见她把喉骨丢在滚烫的白醋中,心生疑惑。 “你这是做什么?” “煮排骨汤。”纪云舒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一刻,景容感觉后脑勺被人掀开,一股冷风钻了进去! 他正“冷”得猝不及防时,纪云舒惊呼了一句,指着那锅白醋水。 “王爷快看。” 景容一嗔,看了过去,就见原本白白净净的一锅白醋水缓缓便黑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诧异。 “小的不是说了嘛,五具尸体的喉骨都是中间软,上下硬,此种迹象,乃是中毒而死,那么死者喉骨的骨髓中,也一定有毒,小的用滚烫的白醋水煮骨,能将喉骨里的骨髓和毒液分离出来,流出来的黑液,自然就毒。”纪云舒解释。 景容又学到了! 下一瞬,纪云舒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白色帕子,在淡黑色的白醋里沾了沾,帕子的一角一下就被染黑了。 “这毒的毒性一定很烈,不然小小的喉骨里不可能流出这么多的黑液来。” 纪云舒细细看着帕子上的那团黑色,疑惑。 “先生知道这是什么毒?” “小的既不是大夫,又不是制毒的人,看一眼,怎么会知道。” “是不是查到中了什么毒,就能查到凶手了?” “不能。”纪云舒笃定的回答。 景容的眉色扭成一块:“那你浪费时间查这个?本王没心思跟你闹腾。” “谁说小的闹腾了?” “那你查这些没用的。” “小的好奇心泛滥不行吗?想知道死者中了什么毒不行吗?王爷若是嫌浪费时间,何必抓小的过来查案,天冷的夜,着实适合在屋子里睡觉。” 纪云舒字字珠玑,说的哪哪都是理! 而景容不过说了一句,这小书生就说了这么多句。 景容的眉间中央露出了一个“川”字,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本王即是有求于你,自然没有催促你的资格,只是那五人皆是本王的下属,奉本王之令回京复命,却不曾想会惨遭毒手。” 这般愁眉不展的景容,褪去了轻佻的姿态和邪魅狡猾的性子,带着那微疼紧拧的眼神,真真是破有魅力! 男人,就该这样! 纪云舒将帕子塞进腰间,而那帕子因为沾了她血淋淋的手印,显得格外渗人。 她转身迈步:“王爷,不是要查吗?那就快点吧。” “……” 景容依旧乖乖跟了上去。 他们前脚出去,福伯就进去了。 每次纪云舒一来,他总是会煮上一大锅的白醋水给她煮骨! 可看着锅子里泛黑的白醋水,又忍不住摇摇头。 “这孩子,每次都忘记换水。” 最后,又是福伯自己换了水。 重新回到五具尸体旁,纪云舒沉眸,一脸认真,不顾双手是血,将自己的衣袖卷了上去,一双纤纤玉手将尸体的头部微侧。 十指与中指并用,用力按了按尸体的后颈,片刻下,再次拿起那把宽刀,切进了尸体的后颈,一路往上切,直到露出后脑骨。 又一边分析道:“死者竟然和凶手有过打动的痕迹,那么死者的身上,必然会留下凶手的痕迹,若能找到些伤痕,就能找到凶手的习性特点。” “例如呢?”景容问。 “例如凶手是高是矮,是男是女,打死凶手时是惯用左手?还是右手?是从前面行凶?还是从后面行凶?等等诸如此类。” 听上去,未免太玄乎了! 虽然纪云舒根据周家小姐的尸体状态,最后找到了凶手,可景容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一具尸体,能找到这么多?” “如果死者想告诉我们,那就一定能。” 片刻,景容又疑惑起来:“先生不是衙门里的画师吗?怎么还会做仵作的活?而且还做起了提刑官该做的事!” 是啊,他怎么记得,她任职衙门,当的是画师呢! 纪云舒也多次问过自己,她明明是人像重建师,明明做的是画师那份雅致的工作,偏偏误入“歧途”。 怪谁?怪她有个当法医的老爸呗! 第034章 七十二具尸体 第034章 七十二具尸体 说起那个在21世纪的老爸,纪云舒能用到的形容词,就只有“无语”和“无奈”! 若不是当初自己上大学时,坚持报考人像重建的专业,说不定,她已经被自己那位高级法医的老爸“培养”成了一名优秀、而又变态的法医了。 因为从她记事以来,家里最多的,不是玩具和儿童书,而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刀子工具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实验品。 因此,纪云舒实为排斥这些,所以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法医专业,而选择了人像重建,但因为自小就跟着自己老爸进出各大实验室,次数多了,尔墨染,就算没有法医证,她也绝对比得上一名专业的法医! 可没想到穿越到这里,她竟然做起了自己最不喜欢的职业! 怪谁? 还得怪他那变态老爸! 谁让他有事没事带她去实验室,顺便还把家里也改成了小型的实验室,导致她吸入过量的有毒气体。 结果进行手术时,死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回道:“可能是因为我价格公道,衙门一人多用吧。” 真是可怜! 拿着画师的月俸,干着三份活! “你放心,稍后本王会让刘大人给你加钱。”景容十分大方,又紧接了一句:“目前,你把本王的案子处理完。” 听到可以加钱,纪云舒心底可乐开了花,要知道,她早就看上墨宝斋一套新的墨笔了,价格老高了,一向精打细算的她哪里舍得买啊! “那王爷,加多少?”小眼珠子圆润润的转。 景容面部一僵,这人掉钱眼里了? 小样! “都说了,先把本王的案子办了,至于加多少,就得看本王的心情。” “好嘞!” 纪云舒一下精神了,更卖力的往尸体上的脑骨上摸,又在尸体上开始查了起来,认真极了! 一旁的景容心中深思起来,似是有所犹豫,喉结上下滚动一翻,才终于问。 “纪先生,倘若……给你一堆白骨,你可画得出相貌来?” 纪云舒一边认真查看死者,一边看似不经心的问:“保存完好的?” 他点头。 “多久的?” “十多年前的” “如何死的?”纪云舒又问,目光却没从尸体上挪开。 景容不解:“有关系吗?” “当然有。” 纪云舒索性支起身体,两只手血淋淋的吊在身前不动,转眸看他。 解释起来:“若是自然死亡,骨骼会比原先的形貌有一定比例的缩小,五官也会稍稍有些偏离,所以绘画时就要注意这一点,若是淹死,骨骼浸水,那么颧骨以下就会有一定程度的往上弯曲,进而导致唇鼻骨之间的差异,若是上吊或者被人掐死的,那……” 话还没说完,景容打断了她。 “烧死的。” 纪云舒若有所思,不答。 “不能?”景容试探性的问。 “没说不能,只是需要时间。” “多久?” 纪云舒察觉景容话语间显得十分紧张,无缘无故问这些,应该大有文章! 她反问他:“一共有多少具?” 景容沉眸,嘴里缓缓吐出:“七十二具。” “呃……” 纪云舒微微一怔! 这还是纪云舒头一回听到如此耸人听闻的案件。 景容眼神迫急,想知道答案。 最后,纪云舒在一阵思索后,说了个时间。 “不出意外,可能需要一年之久。” “这么久?”景容惊。 喂喂喂!你当我是鉴定师呢,随便拿个仪器扫一扫就知道真伪了呀? 那可是十多年前被烧死的尸体啊!还有七十二具之多! 额头一皱,纪云舒说:“王爷,我只有一双手,一双眼,就算不吃不喝不拉不睡,我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把那些人像画出来。” 景容知道自己有些急了,沉了一口气,不说话。 “怎么,王爷突然说这些,莫不是……” 话未完,景容摇头:“此事再说,你认真看尸体吧,加多少钱,就看你自己的了。” 明明是王爷你招我说话的。 这反驳的话,纪云舒当然没有说出来,还是趁这具“热”着,先把案子办了要紧。 在尸体上左右上下查看,纪云舒索性将尸体翻了一个身,露出了尸体焦黑的后背和黑不溜秋的屁股。 只是一眼,纪云舒便发现了尸体后背下端、距离臀部上端一寸的位置。 这个地方,有些奇怪! 周围都被烧焦成黑炭,可这块呈圆形、中间还有一些细小纹路的皮肉,颜色却没有那么黑。 为什么? 景容注意到她的神色,问去:“发现什么了?” 她指了指那块圆形的地方:“王爷你看,为何这块皮肉的颜色不及周围皮肉黑呢?” 圆形形状不大,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这形状……很奇怪。”景容眯着眼。 纪云舒细细推敲,眼珠子突然一亮:“就好像死者在死的时候,背部压着什么东西,而那样东西,必定能防火,所以尸体被焚烧时,只有这一块没被烧彻底,而且还留了印迹。” 景容点点头,认同她的看法。 可是…… “既然是死在屋舍中,身体底下压着什么东西似乎不足为奇。”景容分析。 这一点,当然不可否认,可纪云舒的直觉却告诉她,那东西,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一声巨响,像是东西倒地的声音。 纪云舒与景容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外走。 只见福伯倒在地上,旁边是砸到地上的大锅,里面新换上的一锅白醋水全部撒掉了! “福伯。” 纪云舒紧张的跑到福伯身旁,蹲身查看。 也不顾自己那双沾染鲜血的手,直接将福伯扶了起来,却见福伯手臂上都是血,衣服也破了。 这……是剑刺伤的! 景容也注意到了福伯手臂上的剑伤,顿时察觉出了什么。 而转眼之际,几个黑衣人从房梁顶上跃了下来,各个蒙着面,手里握着剑,朝景容不留余地的刺去。 纪云舒双眸瞪大,惊愕万分! 那王爷,不会被刺死吧? 然而事实却证明她小瞧了那尊佛。 只见景容双袍带风,随意一挥,将七八把长剑用衣袖擒住,再猛然一扯,回身时,稳稳当当的避开了! 第035章 本王没事 第035章 本王没事 纪云舒不仅是小瞧了景容,竟然还想不到,那王爷的武功,竟会如此了得! 她奋力将福伯拖到了一边。 好仔细围观! 景容赤手空拳,与那几名黑衣人打得十分火热,看似挺拔坚硬的身姿,却灵巧得不得了。 在一阵躲闪之后,他从一个黑衣人的手中夺了一把剑。 可让纪云舒万万没想到的是,景容手里的剑,不是用来救自己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那张端着高贵气质的面容,似是被人扒了皮,活生生的换上了一张凶狠而冷面的阴皮。 手里的剑招招致命,两三个黑衣人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 刀光剑影的画面,晃得人眼直颤。 纪云舒绷着心,双手紧紧的拽在福伯的衣服上,从原本围观群众的淡然心情变得有些波涛汹涌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衣人注意到蹲在墙角的她,变转剑锋,朝着纪云舒直直的刺了过来。 利剑近在咫尺,纪云舒眼神倍大。 她貌美的年纪里,就这样死了,不是可惜吗? 那一瞬,她思量了太多太多。 比如,她藏在床底下的银子还没有告诉鸾儿呢! 墨宝斋的那套笔墨她也还没有买呢! 欠北斜街李大婶的鞋垫钱她也还没有还呢! 她也忘了告诉纪家的人,她下葬的时候不想用檀木,因为味道太刺鼻了,她想用松木的,躺着舒服! …… 一通乱想,稍纵即逝,就在那把剑离自己不过几公分的距离时,突然被挑开。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 而救她的那尊佛,正是用泥巴塑的那尊。 景容。 只见在挑开那把剑之后,景容手速之快,手里的剑,已经朝那名黑衣人的脖子上刺去。 鲜血崩开,溅在了景容干净的衣袍上,也溅在了纪云舒那张白皙的嫩脸上! 存活的三名黑衣人知道要败仗了。 领头一人,高喊:“撤。” 三人避开景容的剑,跃上房梁,逃之夭夭…… 穷寇莫追。 景容那双阴鸷如冰碴的目光,落在他们消失的方向。 转头,看到纪云舒脸上的血,眉目露出了剧烈的担心,快步走在纪云舒面前,一把抓住她精瘦的手臂,问去:“怎么样?受伤了吗?” 她摇摇头,目光显得浑散! 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然后淡淡的看着景容,说:“王爷杀人,能不能走远一点,这血若是有毒,我此刻恐怕已经死了。” “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景容严肃。 “小的说的很认真。”她眸子里闪着光,试图告诉他,真是很认真! 景容无奈,朝她身旁的福伯看去,伸手往他的鼻尖上探去。 却不料,却纪云舒一把打掉:“福伯还没死呢。” “本王只是证实一下,你激动什么。” 是的,她太激动了,大概是被刚才吓到了,以至于大惊小怪的。 “福伯应该吓晕了,还请王爷搭把手,帮忙把他扶到屋子里去。” 景容“嗯”了一声,却独自一人将福伯扶了起来,纪云舒想帮忙,却被他推开,轻描淡写了一句:“你去把脸洗干净。” 听上去是命令的口吻,却总是带着一种别扭的感觉。 纪云舒点了点头,还没说哪里有药呢,景容就已经杠着福伯进去了。 看着地上的四五具黑衣人的尸体,纪云舒不知道该忧还是该喜。 待会可能还要把尸体抬去烧了,这晚上的,真是不该出门。 等她将脸洗干净,准备进屋看福伯的时候,景容从里面出来,面露严肃:“福伯已经休息了,你不要进去打扰他。” “那伤口……” “已经替他包扎了。” 纪云舒点点头,又看了看他,说了一声:“王爷,方才多谢。” “不必,救人乃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你还没给本王把案件查清楚,现在就死了,本王短时间内找谁接手?”景容那双桀骜的眼神挑起。 纪云舒习以为常了,心底还是不住的白了他几眼。 哪里知道这个时候,地上一名黑衣人突然起身,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举剑砍来。 纪云舒离得最近,又是背对着身子,以至于未能察觉。 “小心。” 景容在猝不及防之下,一把将纪云舒拉至自己的怀中,一个转身,再毫无时间思考的情况下,竟抬起自己的手臂为纪云舒挡了那一剑,手臂被划开了一道骤长的口子。 来不及去顾及身上的伤,景容将地上的一把剑用脚挑起,用力一踢,狠狠的刺向了那名黑衣人的胸口。 倒地而死! 而此时的纪云舒正被景容牢牢的护在身前,那道突如而来的身影近在咫尺,鼻尖处,萦绕着男人身体上固有的味道,让人心底一暖。 她抬起目光小心翼翼的看了景容一眼,目光从他的下巴处一路延伸都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处,微风轻轻吹动,好看极了! 那双揽在自己腰间上的大手,也非明带着一股暗劲。 那一刻,她也有些心慌了! 待回过神来,纪云舒往后退了几步,双眸低垂,极力收拾好心情,一抬眸,就看到景容身子摇摇晃晃,眼神无力,双唇发白。 “王爷,你怎么样?” 她上前去扶他,才发现他受伤的手臂,惊忽:“你受伤了?” “本王没事。”景容硬撑着,还不停的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本王上阵杀敌时,你还没出生呢。” 喂,你逻辑错了!那会我已经会打酱油了。 纪云舒并没有反驳他,看了看他手臂上的受伤,被剑刺伤,人流出来的血,不应该是鲜红吗? 怎么是黑的? “王爷,刚才那把剑上有毒。”纪云舒一嗔。 所以,福伯不是晕倒,应该也是挨了一剑,中毒了。 这话不过才说完,景容的身体已经朝着她压了上去,瘦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哪里撑得了这具笨重的身体啊。 两人的身体也在当下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景容的头垂在纪云舒的肩膀上,鼻尖上温温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脖颈处,酥酥的,麻麻的。 让纪云舒浑身上下颤了几下。 生平,第一次被同一个人男人,抱了好几回。 景容微微张嘴,在她的耳边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 “本王……本王没事。” 第036章 奴性作怪 第036章 奴性作怪 耳边回荡着景容虚弱的声音。 明明整个人都软了,言语上还在逞强。 纪云舒的双手像炸开似的抬在两侧,十个手指头不知所措的绷紧着。 身上的重量压得她双膝渐渐弯曲,最后,一咬牙,双手抵向了景容的腰上,将他即将滑落的身体扶住。 两人之间不过一个纸片般的距离,纪云舒的耳畔正好贴在景容结实的胸膛上,他心脏起起伏伏跳动声,此刻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一声一声的落在了纪云舒的耳膜上。 可是,现在不是她该脸红的时候。 “你……撑住,我抱不动你。” 她万分吃力的扶着他,脚步却挪不动半分。 要不松手得了,任由他摔个“稀巴烂”。 这个念头在纪云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太邪恶了。 不行! “王爷。” 仿佛天籁之音一般,由远而近。 琅泊先是被一地的尸体惊到,随后跑了过来,见到自家王爷整个人都搭在纪云舒身上,楞了一下。 “发什么呆,把你家王爷拉开。”纪云舒语气加重。 琅泊是糙汉子,自然没有女孩子家的轻手轻脚,将景容从她的拉开时,直接是用杠的,准备抱着他家王爷回家了! 纪云舒扭着自己压得泛酸的肩膀,一把将琅泊拉住。 “去哪?把他放下。”声音很急,脸色凝重。 琅泊赶紧乖乖的将已经昏倒的景容,放在了冰冷的地上。 下一刻,纪云舒蹲下身来,抓住自己长袍的一角,奋力一扯,撕下一块长布。 后一刻,又捏住景容被刺开的衣袖缺口上,再次奋力一扯,露出了被剑刺伤的伤口。 手臂,都被染上了黑色的血液! “王爷受伤了?”琅泊惊呼。 汉子,你眼瞎吗?你家王爷都晕倒了,不是受伤,难道是睡着了? 现下,纪云舒也顾不上“教训”他。 她将撕下来的长布绑在了景容伤口上三寸的位置,以防毒液蔓延全身。 做完这些,纪云舒仰头与琅泊说。 “屋子里供奉的牌位旁有一坛白酒,快点拿过来。” “是。”奴性作怪! 琅泊拔腿往屋里跑去,准确无误的找到了白酒,蹲身下来,递给了纪云舒。 接过酒坛子,纪云舒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喷洒在了景容的伤口上,伤口的位置,瞬间爆出了白色的气泡。 就像雪碧兑红牛! 滋滋作响。 不明所以的琅泊急得干瞪眼,而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纪云舒双手压住自家王爷的手臂,伏下身,嘴巴朝伤口凑去。 将黑色的血液吸了出来,吐掉,再吸,再吐。 来来回回十几次,作罢! 纪云舒此刻,满嘴是黑血。 明明大冬天的,她却满头大汗。 “先生,我家王爷这是?”琅泊紧张的问。 “他中了石斑毒,药性很烈,但幸好还没有入骨,死不了。”纪云舒回了一句,抱着酒坛子从地上起来,又赶忙加上一句:“赶紧带着你家王爷进来。” “是。”又是奴性作怪。 顺着纪云舒所指的方向,琅泊杠着自家王爷进了一间休憩的小屋,将其放在床上。 这时间里,纪云舒抱着那坛酒跑进了福伯的小屋,用方才同样的方法给福伯处理了伤口。 紧接着,轻车熟路的在义庄里找到了几样药材,赶忙捣碎,分别敷在了景容和福伯的伤口上,再一一包扎好。 伤口处理得再晚一些,恐怕会必死无疑。 一通忙活,她累得双脚发软,扭了扭脖子,深吸了好几口气。 终于大功告成! 琅泊不明:“先生,你给王爷上的是什么药?” 会不会医死啊? 这个琅泊,真是和他家王爷一个德行,生怕她毒死他们。 皱了皱眉,纪云舒说:“那些只是普通的药材,生姜、宝香尐和紫花地丁,放在一块捣碎了,敷在伤口上,能止血驱毒,毒不死人的。” “王爷怎么会中毒呢?” 其实纪云舒也不大明白这些古代的人头脑构架,怎么总爱毒毒毒的! 不下毒,用暗器也行啊! 傻! “你要是想知道,就出去看看那些黑衣人吧,剑剑都要你家王爷的命。” 纪云舒这一说,琅泊就冲了出去,该不会要将那些尸体碎尸万段,以报他家王爷中毒之仇吧? 一扭头,纪云舒看着一眼床上脸色发白的景容。 此刻少了几分锐气的面容,多了几分温顺柔和,那深凸完美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而那张紧抿时不怒自威的唇,也收敛了锋芒。 真真是一张堪称完美的皮。 大概是惊觉自己看得如此“痴迷”,纪云舒的眼神突然一慌,还带着一种莫名的紧张。 脑海里,又徒升起景容将自己护在怀中的那一幕,现下想起来,虽然很感激,可隐隐约约,又有些面红耳赤。 尽管引起今晚事件的罪魁祸首是他。 可毕竟,是他替自己挨了那一剑,她还是应该感激这尊佛的。 越想越多,纪云舒的心底乱窜乱慌,搅得她坐立不安。 索性,出去了。 外头,琅泊正在一一打量这些黑衣人,眼神凝重,眉头紧锁。 纪云舒也随口说了一句:“这些杀手不仅剑剑要人性命,竟然还在剑上抹毒,而且是冲着容王来的,可见,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你家王爷死。” 喂喂喂,你说实话,你家王爷是不是欠了人家的钱不还,逼得人家,买凶杀人! 琅泊不语。 纪云舒拧了拧鼻,整个院子里除了原本弥漫的尸骨味,此刻,还多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她心底突然起了一股好奇的欲望。 走到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身旁正准备蹲下,琅泊叫住了她:“先生,你这是?” “好奇。”她吐出两个字,将琅泊的话搪塞了回去。 随即,便将其中一个黑衣人脸上的面罩扯下,黝黑的肤色,粗糙的五官,蓄着胡渣。 普通人一个,作死不罢休,纪云舒又将另外几名黑衣人的面罩一一扯了下来。 都是普通人的面容,没什么奇怪的。 她刚刚起身,脚上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哐当”一响。 低头一看,一块水蓝色的玉佩就落在她的脚边,她弯腰捡起,拿在手里仔细看了起来。 圆形的玉佩上还雕刻着几朵簇拥的梨花。 算不上精致,但实为好看。 只是,有几分眼熟! 第037章 不再有牵扯了 第037章 不再有牵扯了 仔细一琢磨,她眯了眯眼,顿时一惊!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开始在另外几个黑衣人的尸体上找寻起来。 如她所料,那几人的身上,都有同样的玉佩。 “这是什么?”琅泊问。 “我想,这案子已经有眉目了。” “什么?” 琅泊还来不及深究,就见纪云舒拿着玉佩进去了,他也立马跟了上去。 回到那具焦尸旁,纪云舒对准尸体臀部之上、那个圆形印记的位置,将玉佩放了上去。 果然,完全吻合! 就连圆形形状内的那些纹路也是完全吻合的! 随即,她又将自己腰间那块手帕取了出来,上面沾着从喉骨里煮出来的黑液,而这块淡黑色的印记,若是颜色再浓一些,就跟景容和福伯伤口上血的颜色,一模一样。 她早该想到才是。 那五人,就是中的石斑毒! 那也就是说,毒杀这五人的凶手,就是今晚的那些黑衣人? 那么,那些黑衣人又是谁? 剑剑都要景容的命,当真是仇家? 不足为奇,景容那称王称霸的性子,又是王爷,江湖上多几个仇人,应该是正常的。 可她完全没想到,一旁的糙汉子琅泊,看得那是一愣一愣的。 “先生,你……你到底在做什么?这些玉佩是?” 她把玉佩从焦尸上取下,拿在手里问琅泊:“这玉佩你认得吗?” 摇头。 “那些黑衣人,身上都有一块玉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若是能找到这玉佩的来源,那么,真正要杀你家王爷的人,大概就能找出来了。” “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琅泊说。 “为什么这么说?”纪云舒问。 “先生可能不明白这江湖上的事,若是这些人真的要来杀王爷,身上岂会戴着玉佩?留着这么明显的证据。” 一本正经! 不得不说,这一点,纪云舒还真的忽略了。 “可是现在唯一能找到的线索,就是这几块玉佩,不管是刻意留下来误导也好,但还是将玉佩的来源查清楚。” 说完,她将那几块玉佩塞进了琅泊的手里,继续说。 “你还要记得告诉你家王爷,石斑毒的毒性十分的烈,是用北句子树的花叶研制而成,而北句子生长在极寒之地,其实早早就已经绝种了,但是没想到还有人在种这种树,所以,如果能查到谁还在种北句子,就能查到毒的来源,再根据这块玉佩去查,应该能查到凶手。” 一番话下来,琅泊有些瞠目结舌。 先前在衙门里,县太爷将纪云舒夸上了天,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有些怀疑,但是经过周家的事,和刚才她的这番推论。 简直神了! 不等琅泊回过神,纪云舒又说:“我看容王估计也得明日才能醒来了,今晚就将就着在义庄住上一晚,至于外面的尸体……” 这几具尸体要如何处置? 说到底,这也是一桩命案,发生在锦江境内,县太爷自然得管。 可是,她又担心景容不想将此事声张! 琅泊接上她的话:“先生,此时事关重大,还清先生将今晚之事保密,外面的尸体,我会一一焚烧。” 她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方才我与你说的话,一定要全数转告给你家王爷。” “是。” 该查都查了,算是跟这个王爷,不再有牵扯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亥时,她将手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又拍了拍衣袍上早早就干涸的血迹。 浪费了一件好衣服。 提上自己挂在隅角上的灯,离开了。 回到纪家,她把染血的衣服换下,丢进火盆中烧了! 今晚的事,依旧让她胆战心惊,若再有那么一两回,她心脏恐怕吃不消了。 自己也着实累得一塌糊涂,倒在床上,抵着那种心态惶惶的状态,渐渐入睡。 第二日一早,外头,下起了大雪,白茫茫一片。 纪云舒一早便起了。 这时,鸾儿打着哈欠进了屋,将一壶刚刚泡好的茶放到桌上,然后朝自家小姐弱弱的问:“小姐,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晚。”纪云舒答。 鸾儿又问:“衙门的事忙完了吗?这段时间,小姐你就没停过,奴婢担心你的身子……” 古时候的丫鬟,不是凶巴巴的,就是像鸾儿这种,苦巴巴的。 纪云舒斟了一杯热茶,往嘴里送来一口,侧眸问鸾儿:“对了,昨天让你把天葵子浸泡在水里一个晚上,泡了吗?” 鸾儿点头,小跑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捧着装天葵子的锦盒,放到纪云舒面前。 “小姐当真要送去给周家的那位管家吗?” 这会,鸾儿还心疼着呢,这么奇特的药材,送人了,她当然觉得可惜。 纪云舒却已经将那个锦盒抱了起来,起身,“我去躺周家。” “外头正在下雪呢,小姐,还是我去替你送吧。” “我自己去,还有东西落在周府呢。” 说话间,她已经拿上门梁边的一把伞,撑开,走了。 鸾儿皱了皱眉,小眼神可怜汪汪的,带着心疼和叹息。 说到底,纪云舒是不想在纪家待着,每每想起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被丢弃在那院子里,活活饿死的,她就越想越不顺气。 十三岁的年纪,不应该正值花样华年吗? 却挨饿受冻,该是如何的可怜啊! 若是当时她没有进入这具身体,恐怕当时只有十岁的鸾儿,也会相继活活饿死了。 …… 从纪家到了周家,她在门口抖了抖伞上的白雪,收了起来。 周家小姐昨日已经下葬,门外的白布条也已经一一扯下了,昔日原本气派的府邸,此刻却阴阴沉沉的。 门外的小厮见到她,迎了上来。 “纪先生,这会你怎么来了?我去通报老爷。” “不必了,我是来你们管家的。” 小厮纳闷,转了转脑袋,“那先生你里面请,我去叫井叔。” 那小厮将纪云舒引去了偏厅小坐,然后拔腿就去找老管家了。 不过一会,老管家佝偻着腰,双手紧措着放在腹前。 说句难听的话,的确是一副奴才之像! 第038章 你想不想救自己 第038章 你想不想救自己 老管家甚至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低着头走了过来。 “不知道先生找老奴有何事?”声音苍凉。 纪云舒嘴角揉着淡淡的笑,将自己带来的那个锦盒捧在手上,朝老管家递了过去。 “老先生,这是在下从家中取来的一味药材,你将其捣碎,加白酒和红糖,贴在刀伤的地方,能让您脸上的伤好一些。” 大概是没想到纪云舒竟然是来给自己送药的,老管家身子一怵,眼皮子一抬,对上了纪云舒那双温柔细腻的目光。 赶紧推辞:“老奴与先生素无来往,如此名贵的药材,老奴不能收。” “老先生收下吧,药无贵贱,用在需要的人身上,就是救命的良药,用在不需要的人身上,就是一味普通的药材,这药予我没用,但是对老先生你却有用,既然在下冒雪送来,岂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这……” 不由分说,纪云舒直接将锦盒往老管家的怀中塞去。 “你就不必客气了。” 这药若是好好存放,若干年后,在市场的要价,可是上千万的价格! 不过,急人所需,她纪云舒再如何爱财,也不会痴迷钱财。 倘若回不去现代,她也终究只是一堆生生白骨。 老管家最后将药收下了,道:“那老奴就多谢先生。” 说完,竟还弯腰准备行起礼来,按照辈分,纪云舒是受不起的。 于是双手一揽,赶紧握住老管家的手肘往上一抬。 “老先生万万使不得,你是长辈,可千万不能朝我行礼,会折寿我的。” “先生真是个好人,但老奴无以回谢。” “那就请老先生好好利用这份药材,治好脸上的伤。” “多谢先生。” 纪云舒笑笑,却突然感觉自己握在老管家手肘上的手指,沾了什么东西? 转眸一瞥,老管家的衣袖上,有一团淡黑色的印记,像是被火苗熏过似的。 而上面原本粘住的一样东西,就粘在了纪云舒的大拇指上。 她收回目光,将手从老管家的手肘上撒开。 淡淡的说:“老先生,之前在府中拉下了一个檀木盒,里面装着一些小刀,不知道可还在府上?” “在的在的,老奴这就给你取过来。” 她点点头。 老管家带着锦盒出去给她取檀木盒了。 那一瞬,纪云舒脸色凝住,抬起手,看着自己大拇指上沾到的东西,竟然是一块薄薄的蜡。 她放在鼻尖闻了闻,蜡油的味道十分的独特,带着春归和宝莲的味道。 一般的蜡油岂会是这样的? 又想到方才老管家衣服上的那团淡黑色,加上蜡油,想必,就是被蜡烛的火苗熏到的。 而蜡油的香味,她怎么在哪里闻过呢? 心里泛着一阵疑惑,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时,老管家捧着那个檀木盒进来了,双手奉上:“先生,这盒子老奴给你收拾干净了。” 抛开方才的思索,纪云舒将盒子接了过来。 同时,看了一眼老管家脸上的伤疤,心里,已经有了七七八八。 “那在下就先走了。” “老奴送你。” “不必了,路上见滑,老先生留步。” 出了周府,纪云舒并没有回纪家,而是去了一趟关押犯人的天牢。 按照程序,她应该先去请示县太爷,再拿特令才能进去。 偏偏县太爷把纪云舒看成了珍宝,下了令,见了她就如见到县太爷。 以至于她刚到天牢门口,看守的衙差就乖乖的将门打开了,弯着腰,一脸奉承的迎了上来。 毕竟,这可是县太爷跟前的小红人,得伺候好。 “纪先生怎么有空来这里啊?哎哟,您小心点,这里头黑,您可小心脚下。” 就差说一句“要不小的搀着您”。 不去皇宫里做公公,真是浪费人才! 纪云舒冲他看了一眼:“昨天送来的两个犯人呢?周府的。” “在里面呢。” “带我去见那个女的。” “好的,我带你过去。” 衙差领着路,纪云舒跟在后面,牢房的确很黑,而且很潮湿,怪不得长久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都喊腿疼。 搁在现在,那叫风湿。 到了左边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衙差说:“先生,就在这。” 借着外面的那盏油灯,纪云舒才勉强瞧清楚了里面的人。 素云缩在墙角,抱着手臂,浑身都在发抖。 阴暗的牢房里自然窜着一股阴风,若是穿得不严实,被活活冻死,也是有可能的。 “把门打开。”纪云舒说。 “这个……里面关的是犯人。”衙差特意说。 “我当然知道是犯人,用你着你提醒?” 衙差尴尬极了,掏出钥匙,把锁链打开了。 纪云舒将挂在外面墙上的那盏油灯取了下来,顺手将抱着的檀木盒塞进了衙差的手里。 “好生抱着,外面等我。” “嗯,好勒。” 她端步进去,走到素云身旁,蹲下,随着那盏油灯渐渐逼近,纪云舒看清了素云那张洁白如纸的脸。 相比昨天,这张脸,已经无法用惨白来形容! “素云。”她唤了她一声。 素云身子抖的十分厉害,良久才反应过来,支起脑袋,那深凹进去的眼神中,带着濒临死亡之际的淡漠和冷漠,丝毫没有了恐惧。 “素云,你想不想帮自己,帮林端?” 纪云舒的声音回荡在这狭窄的牢笼里,带着一种迫人心窝的绪味。 素云张了张嘴,因为身体体能渐渐削弱的缘故,说话也十分的艰难:“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想不想救自己,救林端?” 纪云舒又问了一遍,换来的,却是素云一声平平的笑:“我杀了人,就得偿命,怎么救?救不了,救不了……” “救得了。” “什么意思?” 纪云舒将手里的油灯往素云的面前凑得更近了些。 希望这道单薄的光线,能让她发冷的身子暖一暖。 “素云,你好好听着,我所问你的每一个问题都至关重要,你必须想得很清楚之后,再回答我。”纪云舒十分的严肃。 半会,素云点头。 她问:“我问你,当晚,你进到你小姐房间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而屋子里的灯,是不是已经灭了?” 第039章 二两 第039章 二两 那盏油灯的光微微一颤。 听到纪云舒这样一问,素云的黑眸惊怵。 “纪先生,你为什么……问这些?” “你现在只要好好回答我就行,想清楚,很重要。”纪云舒镇定的面容,严肃而庄重。 此刻,她手里捏的,不单单是一桩命案这么简单。 而是两条鲜活的人命! 素云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角,低了低眸子,在脑海里翻阅起当晚的情景来。 “那天,我偷偷回府,在厨房给小姐的汤药里下了毒,亲眼看到那碗药端进了小姐的屋子里,我知道小姐一般喝完药就会睡下,所以那段时间里,就算是翘心也不会进去,当时我很害怕,也很担心。” 说道这里,她的手更为用力的攥着,指尖泛白。 “所以我就一直躲着不敢出去,直到大家都渐渐睡了,我才偷偷潜进小姐的屋子里,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很清楚的记得,屋子里没有点灯。小姐躺在地上,身边……是打翻的汤药,我当时看到了的就只有这些。” 素云极力的回忆着,面无血丝的脸部在油灯的照映下,倒显得有些泛红。 纪云舒紧绷着神态:“所以你敢肯定,当时屋子里没灯?” “我敢确定。”她使劲的点头,生怕错过那一点儿生机。 “那好,你再想一想,当时你家小姐,身上可有伤痕?” 仔细一想,摇头。 “当真没有?” “应该没有,如果有伤口,我在将小姐拖到床上时,不可能没有发现。” 纪云舒神色犯愁,虽然心里七七八八,已经有了答案,但若是没有十成把握,她还是不敢断然上报衙门,重新翻案。 下一刻。 素云激动的抓住纪云舒的手,身子也从地上微微伏起。 “纪先生,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说你可以救我,可以救林端,是不是真的?” 那双原本绝望的眼神,死灰复燃似的充满了希望! 手臂被一股力气抓得很紧,纪云舒必须得承认。 有点儿疼! 拧着作疼的眉,纪云舒说:“素云,我既然能来这里见你,心底自然是有主意了,但是案件有些复杂,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你杀了人,而你自己也已经承认,要翻案,就要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凶手另有其人?难道……小姐不是中了糜毒死的吗?” “我不敢肯定。”纪云舒回。 一句不敢肯定,绕得素云心慌意乱,紧抿着唇,小声的哽咽。 纪云舒想了下,又问她:“那晚,你家小姐喝的是什么药?” “小姐经常会头疼,所以,喝的是安神的汤药。” “加了哪些药材?” “有酸枣仁、柏子仁、远志、合欢皮、对了,还有春归,因为小姐怕苦,所以会在汤药里加两片春归。”她每一字都说的极为清楚。 春归! 在那薄薄的蜡油上,纪云舒的确闻到了春归的味道! 她端着紧悬的心,细细琢磨起来。 素云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此刻绝对不能断了。 而纪云舒,正是她的救命稻草! 见纪云舒迟迟不答,素云红着眼,着急的说:“先生,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定要帮帮林端,是我害了他,他不该死的,所有的罪,我一个人来担,跟他没有关系,他也是为了帮我。” 哭得稀里哗啦。 纪云舒生平最怕的,就是看到女人哭,现下,真想拿帕子给她擦擦眼泪。 可她毕竟是个“男人”,这样不妥不妥。 打消了这个念头,纪云舒带着似有安慰的语气,道:“你心里有个林端,林端心里有个素云,上天向来眷顾深情之人,你们失去了一个孩子,上天也会再赐给你们一个,所以,抱着希望,这案件,一定会水落石出。” 这话,纪云舒大概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但是对素云来说,却十分受用! 那双深洞的双眼渐渐埋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 从大牢里出来,纪云舒面色平平淡淡,肉眼很难看穿她此时的心情。 衙差捧着他的檀木盒再次迎了上来。 “纪先生,要走了?” 不走干嘛?留下来跟你聊人生啊! 纪云舒冷板冷眼的瞧了那衙差一眼,将自己的檀木盒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一层灰。 一边问:“你每个月多少俸禄?” “啊?” 衙差诧异,抓了抓脑袋,尴尬的笑了笑,缩了肩,措了措手,比出一个剪刀手。 “二两。” 纪云舒“嗯”了一声,从腰间取了三两银子出来,塞给了他。 揣着手心里沉甸甸的三两银子,衙差乐的露出了满口的黄牙。 没想到纪先生会给自己打赏银子,还足足三两! 岂料,纪云舒一盆冷水泼向他:“你去买些厚实的衣裳和一些治伤寒的药,给方才的那位姑娘、和一个叫林端的男子送去,好吃的好喝的,一样也不能少。” 哐当~ 心碎的声音! 感情不是给自己的啊! 可是碎归碎,衙差脸也皱成了一团,弯了弯腰,显得十分为难:“先生,关在牢里的可都是犯人,这样做,不合规矩。” “那我问你,是不是有规定,只要刑部的文书还没下来,就算是死囚也不能死?” “是。” “周家的案子,刘大人已经上书刑部,可文案判决还没下来,倘若犯人死在天牢里,这罪责你可担得起?” 说好听点他是个衙差,说不好听,他就是个小小的狱卒,这罪,当然担不起。 可是…… “纪先生,我也是按照规定办事。” 这人,怎么这么愚笨,说也说不通呢!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规定是让你看守犯人,没让你不给他们送衣裳和药材,你要是再纨绔不化,剩下的一两就不给你了。” 什么? 三两里头他可以分一两! 眉开眼笑。 捧着银子,舔了舔嘴唇,呵呵道:“是是是,先生说的是,我马上就去办,绝对办得妥妥的!” 打了个响指。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点儿也没有错。 懒得跟他磨嘴皮子,纪云舒抱着自己的檀木盒,走了。 第040章 送手帕的傻小子 第040章 送手帕的傻小子 天寒地冻,大雪虽已经停了,但冷风嗖嗖,灌进身体里,肆意啃咬,搅得浑身辣疼! 卫奕一身厚实的淡色蓝长袍,脖子上裹着一根灰白条的围脖,呆呆板板的身子在雪地里来来回回的跺着。 偶尔还带着玩味似的往空气里哈着白雾。 极其的可爱! 却又时不时的观望着纪家的大门。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那张白净的俊脸也被冻得发红。 纪云舒远远的就瞧见了他,见他躲在纪家门口那座石狮后面,脑袋不住的往里瞧。 那可爱的小傻子跑这来做什么? 莫非皮子痒了,想找纪元职给他松松筋骨? 大概是好奇心作怪的缘故,纪云舒朝他走了过去。 “卫奕,你怎么在这?” 背后突然响起了声音,让卫奕一惊,吓得双脚差点离地! 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你吓到我了。” 小小的埋怨了一声,无辜的小眼神转了转,两只手还压在胸口上。 那模样,把纪云舒活活逗笑了。 “谁吓你了,你若不是做贼心虚,岂会被吓到?” 他慌忙摇头,急促促的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贼,我真的不是贼,老师说,不能偷别人的东西,这样不好,娘也说了,做人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别人的东西是别人的,自己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而且我爹还说……” “打住!”纪云舒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要是这样说下去,恐怕天黑也说不完。 “我就问你,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家待着,跑这来做什么?”纪云舒正色。 他缩了缩眼神,抿着唇,把头埋低。 要是纪云舒没看错,那小子,他在害羞! 这可把纪云舒心里的好奇欲勾了起来,朝他迈近一步,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问他:“卫奕,你与我说实话,好端端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偷偷摸摸的。” “我……” “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半天,他才诺诺的吐出几个字来:“我在等姐姐。” 姐姐? 小子,你是独子,你没有姐姐,你顶多能让你娘给你生个妹妹或者弟弟。 莫非…… “卫奕,你爹还有别的老婆?是同父异母的姐姐吗?” “没有。”他支起脑袋来,看着纪云舒,突然眉峰一蹙,从嘴里滚出一句话:“哥哥,你跟姐姐很像!” 呃! 纪云舒顿时明白过来。 傻小子,你是在等我? 不等纪云舒回过神来,卫奕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一脸希望的看着她,说:“哥哥,你认识姐姐吗?我来给她还手帕的,上次她塞在我手里的,但是脏了,不过我洗干净了,你看。” 说完,他将那个盒子打开,里头那块白色的手帕折得整整齐齐,上面,还撒了几片小花瓣。 好生惬意! 臭小子,谁告诉你这种撩妹技巧的! 纪云舒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一只僵硬抽搐的手伸到盒子上,缓缓往下一压,把盒子给盖上了。 “卫奕,这手帕,你姐姐不要了,她也不喜欢这些花,她花粉过敏。”纪云舒蹙了蹙鼻尖。 “可这手帕是姐姐的,我一定要还给她,而且阿米也说了,女孩子都喜欢花。” 那小样,委屈极了。 “阿米是谁啊?” “是我养的一条小黄狗。”天真烂漫! 噗…… 纪云舒捂着胸口,吐了血。 不行了,她不能再跟傻子说话了,不然多少脑容量都不够用。 “罢了罢了,你自己等吧。” 撒了撒手,纪云舒转身就走了。 只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正好对上卫奕那双清冽的眼神,带着一些希冀,又带着楚楚动人的可怜。 这会,天又下起了雪,一粒比一粒厚! 落在那少年的身上,带着朦胧的安世感,竟牵得人心,隐隐作疼! 纪云舒的心也似乎随着那落在肩上的雪花,融成了一块。 透过那一层层的白雪,纪云舒冲着卫奕喊了一声:“跟我走,带你去找姐姐。” 听到这一说,卫奕整张脸就像树獭似的缓缓绽开,脚步一跺一跺的跟在了纪云舒的屁股后面。 她领着他进了西苑,屋子里,暖暖的。 这还是纪云舒头一回带男子进自己的屋,好在,卫奕和别人不同! 卫奕站在屋子内厅的中央,转了好几圈,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充满了新颖感。 “哥哥,你的屋子真好看,还好香哦!” “你赶紧坐下,这样往别人屋子里瞅,很不礼貌。” “哦。”他闷声应下,乖乖在旁边坐了下来,眼睛也不再到处乱看了。 这个时候,鸾儿正好端着一大盆的碳进来,看到屋子里坐着一个男人,吓了一大跳,又看自家小姐在旁边,这才没大叫起来。 小步子挪到自家小姐身旁,小声问:“小姐,这人是谁啊?” “卫奕。” “卫家的那个傻子?”鸾儿张嘴。 纪云舒往她脑门上敲了敲:“不准无礼,你好生看着他,我进去换衣服。” 揉了揉生疼的脑门,鸾儿点点头。 纪云舒把手里的檀木盒放在桌上,进了内屋,将身上的男装换了下来,前后不过一丁儿的功夫。 大概换的太勤了,以至于十分熟练。 从里面出来,就看到卫奕端着茶像喝白开水似的往嘴里灌。 不烫吗? 兴许是他冻僵了! 抬眸之际,看到纪云舒走到自己面前,卫奕放下茶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笑得极为灿烂。 惊呼:“姐姐,你来了?” “嗯,我来了!” 其实,我一直都在! 卫奕朝她身后看了看,挠着脑袋瓜子:“哥哥呢?” 纪云舒往旁边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你哥哥走了。” “哦。”他也乖乖的坐了下来,眼睛直直的看着纪云舒,身子往下缩了缩,启唇:“姐姐,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吗?” “知道,你送手帕来了。” 这一说,卫奕惊讶极了,他还没说呢,姐姐怎么就知道了呢? 傻孩子,你哥哥告诉她的呗! 第041章 豆腐脑 第041章 豆腐脑 自己的惊喜被那位“哥哥”都告诉了姐姐,卫奕的心里有些失落! 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纪云舒则淡淡的往嘴里送了一口茶,朝他眯了一眼。 “卫奕,那手帕我不要了,等你身子坐得稍微暖和了,我让鸾儿送你出去。” 偏偏卫奕不干,那手帕,他可是洗了很久很久! 把手里的小盒子拿到桌上,他用食指小心翼翼的戳在盒子上,推到纪云舒面前。 “姐姐,不脏,一点也不脏了,上面沾的泥巴都洗干净了,真的,你看看。” 这番热情,实在让人不好推脱! 纪云舒做做样子,将盒子打开,又故意露出惊喜的模样来。 “洗得真白。” “我洗了很久的,姐姐喜欢吗?” “喜欢喜欢。” “那上面的花呢?” “喜欢喜欢!”她只好频频点头。 卫奕很兴奋,傻愣傻愣的看着她笑。 那洁白的牙齿,像一颗颗银白珍珠似的,镶得整整齐齐! 把盒子盖上,纪云舒推到了一边,问他:“身子坐暖和了吗?” 他摇头:“脚还有点冷。” 该不会是坐上瘾了,不想走了吧。 纪云舒看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明明一双清冽的眸子,却带着热火朝天的炙热感。 女人的自觉告诉她,卫奕看上她了! 这怎么行,不行不行! 心底倏地泛着一股邪恶,纪云舒将自己的檀木盒挪了过来,正正方方的摆在了两人中间,摸了摸上面的雕花文案。 一脸神秘的朝他问:“卫奕,你想知道我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想!”声音爽朗极了。 她暗地里笑了笑,打开盒子,里面的七八把小刀锋锐十足,闪现着银光,刺到眼睛里,有些辣! 卫奕皮毛险些炸开,他自幼就被保护得很好,加上是独子,家里人哪里受得了他受半点伤啊,那些尖锐的物件,更是不让他碰。 现在看到这么多把小刀,一瞬就惊怕了! 身子往后倾去,鼻梁骨都涨开了,却大气不敢出! 很好,这就是纪云舒要的反应。 后一刻,她像在菜市场买菜似的在盒子挑了挑,拣起一把小宽刀,指尖挪了挪,小刀转了两圈。 “知道这把刀干什么的吗?” 他摇头。 “这种宽扁形的刀是用来切人喉骨的,一刀下去,皮肉绽开,非常的适用!” 她又挑了一把勾刀:“知道这把刀又是干什么的吗?” 又摇头。 “这种是用来切腹的,使劲一勾,肚皮就开了,里面的小肠大肠清晰可见,所以用这把刀,很方便的!” 随即,又挑了一把如竹叶形状的刀:“这个呢?” 依旧摇头。 “这种是用来开脑的,因为人体的脑骨非常的脆弱,所以用的刀不能太宽,又不能太尖,所以只能用这种的,切进去,里面的脑髓还能完完整整看到的呢,说到这脑髓那就大有研究了,热气腾腾,就像一碗豆腐脑。” 砰…… 椅子砸地的声音,伴随着“豆腐脑”三个字而十分响亮! 卫奕坐倒在地上,被吓得脸色泛白,睁大了眼睛恐惧的看着纪云舒,颧骨和眉骨都快挤到一起了! 一双撑在地上的手,不停的抖! 谁让你看上我的!该! 纪云舒并不打算收手,在那个檀木盒里翻了翻,挑起一把尖刀,眼皮子往下一压,露出一脸邪气,朝着地上的卫奕伸了过去。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他双脚蹬在地上,往后慌乱挪去。 “卫奕,你想不想知道,这把尖刀是用来切哪里的?”纪云舒嘴角微扬,语气诡异。 卫奕拼了命的摇头:“我不想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随着纪云舒渐渐逼近,卫奕挪到身后的柱子旁,抓着柱子爬了起来,发疯似的往外跑去。 “救命啊……” 声音震耳欲聋,越来越远。 纪云舒举着手里的尖刀,笑得腹部作疼,朝鸾儿使了一个眼神:“赶紧跟上去,把他送回卫府,免得乱窜,窜进池塘里就糟了。” “是。” 其实,鸾儿也因为她说的那番话而一阵反胃,强忍着,撒腿去追卫奕了。 总算送走了那个麻烦精,纪云舒笑完,麻利的收拾起桌上的小刀,一一装进檀木盒中,当手背碰到卫奕带来的那个盒子时,动作一嗔。 将那个盒子打开,里面的手帕躺在几片红红黄黄的花瓣下,好看极了。 不得不说,其实她也挺喜欢的! 把手帕取了出来,端在手里细细看着,帕子的确很干净,不见半点污泥,还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 那傻小子当真是洗了很久不成? 竟还用如此漂亮的盒子装着,上面还散着花瓣。 真是够浪漫! 蓦地,纪云舒的嘴角朝两侧勾起,眸升暖意…… 将东西收拾好之后,她又陷入了一阵沉思中。 托着腮帮子想了许久,素云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如果一个人不是中毒死的话,而身上又没有任何伤痕,那是怎么死的?”她嘴里嘀咕着,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如果能把这个想痛彻,大概案件就能了了! 鸾儿把卫奕送回家在折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刚进屋,就见自家小姐愁眉不展的坐在那儿,便凑了过去,小声的说:“小姐,奴婢把卫公子送回去了。” 纪云舒却像是没听到似的。 “小姐?” 依旧不答,还在揣摩着自己心里的疑惑。 鸾儿楞楞的,刚才小姐耍卫奕时还兴致高亢呢,怎么一转身就不应人了呢? 等鸾儿挠着脑袋想不明白的时候。 纪云舒突然伸手抓去茶壶,往茶杯里斟茶,嘴里又嘀咕了一声:“到底是什么东西会造成一个人死后、身上没有淤痕呢?” 这话滚进了鸾儿的耳边。 她像是在做抢答题一样,高喊了一声:“棉被枕头!” 哐当…… 纪云舒手里的茶壶一下脱落,砸在了桌上,茶壶盖滚到地上,碎了! 她猛地回身看着鸾儿,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臂,急忙问:“你刚才说什么?” 鸾儿一哆嗦,手臂被一抓,肩膀也就不由的往上耸了起来。 小声的回答:“奴婢说……说棉被枕头!” 第042章 滚你的球 第042章 滚你的球 棉被枕头! 这四个字,让纪云舒心里的云团似乎慢慢被剥开了。 身上没有痕迹,定然是被什么松软的东西将其致死的才对。 她早就应该想到! 松开一脸怔住的鸾儿,她低眉而下,那双炯神的目光中,带着如雾般的层层思索。 “小姐,你没事吧?难道奴婢刚才说错了吗?”鸾儿问。 “不是你说错了,而是你提醒了我。” “提醒?” 她点点头,琢磨起来,嘴上又嘀咕着:“一个人如果是自然死亡,身体的肌肉两三天之后就会变得僵硬,就算是中毒死亡也一样,但是……” 猛然惊觉!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全都串起来了! 一拍手,喜呼:“果然,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逃不掉的,注定逃不掉!” 都没等鸾儿反应过来,纪云舒迈步出门,打算去衙门翻案,走了几步,这才反应自己的衣着还是女装。 一天换几次,真是麻烦! 这会要是搁在现代,她还真想去一趟泰国! 正准备折回屋时,一个小小的蹴鞠滚到了她的脚边。 “别碰我的球。” 尖尖细细的嗓音响了起来。 好好好,你的球,是你的球,滚你的球! 纪云舒抬脚一踢,蹴鞠飞起来滚了好几圈,落在了远处的花坛边。 只见纪灵芝的小身板一下就窜了进来,看自己的蹴鞠被踢飞了出去,狠狠的瞪了一眼纪云舒,然后将其从地上捡起来。 甩起了嘴脸,指着纪云舒:“你为什么踢我的球?这是三哥给我做的,踢坏了你赔得起吗?” 皱眉:“东西落到我院子里,就是我院子里的,难道自己的东西踢不得!” 小东西,你要是再嚷嚷,我把你也踢出去信不信? 纪灵芝燃着一股小气焰,狠狠的说:“臭不要脸,这明明就是三哥给我做的,何时是你的东西了?” 小小的模样水灵灵的,偏偏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合的狠厉。 难看极了! “懒得跟你瞎扯,你的球都捡着了,还不赶紧走。” 还不赶紧滚! 说罢,纪云舒就朝屋子走去,前去衙门翻案最要紧。 可是纪灵芝这个难缠的主,哪那么容易罢休。 小身板挺直的往纪云舒的面前一拦,仰着头,露出凶狠的模样,说:“你刚刚踢了我的球,我要你跟我道歉。” “让开,我没空跟你闹。” “你道歉我就让。” 纪云舒索性去推她,但是又生怕给她弄伤了,以至于手腕上的力度没使上来,反而被她推了一把,脚步踉跄,加上脚底有积雪。 身子不稳,往后坠去。 本以为要落得一个满堂彩,不料肩膀和腰部被人用力一抵,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再次撑了起来。 “云舒,你没事吧?” 声音像一股清泉似的落在了纪云舒的耳畔。 纪婉欣的声色一如既往的好听! 待双脚站稳,她侧眸看去,纪婉欣那张精致的面容,近在咫尺。 这女人,真像是雕琢出来的。 好几次,她都想扒开那张皮,仔细研究一番。 这会,听到外头有动静的鸾儿,出来一看,惊到了。 又见自家小姐一副快倒地的姿势、抵在纪婉欣身上,便赶紧跑了过去,扶住了纪云舒的手。 “小姐,你没事吧?” 纪云舒摇摇头。 “二姐姐,你干嘛护着她?这个野种就应该摔死。”纪灵芝见状,一脸怨言。 纪婉欣将纤纤玉指从纪云舒的肩膀上收回,神色平淡的朝纪灵芝走去。 纪灵芝本以为自己最爱的二姐姐、要来摸摸自己的头,好安慰她一番。 岂料……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纪灵芝嫩稚的脸上。 “谁教你这般作怪的?云舒是你的姐姐,亦是你的长辈,岂能说出如此话语来?教书先生没教过你,待人待事不能无礼吗?” 训斥的声音,伴随着巴掌的声音接踵而来! 一向好脾气的纪婉欣,竟也有如此狠厉的一面,着实吓坏了众人。 纪灵芝捂着发烫的脸颊,瞪大了眼睛。 从自己记事以来,二姐姐是最疼她的,从不打她骂她,今日,是吃了哪门子的火药? “二姐姐?你打我?”她不解,又带着恼怒。 纪婉欣双手压在腹前,依旧神态端庄:“你自小娇生惯养,性子也越发的刁怪,你娘自你出生便死了,爹不教你也罢,祖母不管你也罢,送你出书斋读书你也不去,整日里跟你三哥闹腾,学了一肚子的坏水!” 哇! 这话从一向寡言少语的纪婉欣嘴里说出来,真真是雷得纪云舒外焦里嫩! 她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有一个能说会道、才貌皆备的姐姐呢! 纪灵芝气得小身板一抖一抖,十分的不服气,瘪了瘪嘴,直接将怒气演变成了尖锐的眼神,绕开纪婉欣,直直的刺向了纪云舒。 “都是你,我要打死你。” 说罢,小碎步腾了过来,朝纪云舒扑了去。 偏偏纪云舒动作快,拉着鸾儿往旁边一个躲闪,让那小丫头扑了一个空。 大概石板上有雪,加上纪灵芝那双紫金棉绣的鞋底平滑,以至于收不住脚,稳不住身子,竟然朝着花坛扑了去。 砰— 瓷器花盆倒地,小小的身子整个人都趴在上面。 “灵芝。” 纪云舒善心大发,一个健步,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背后的纪婉欣也吓楞住了! 双手因为按在打破的瓷器花盆上,纪灵芝的手掌被扎开了两道口子,鲜血顺着掌心流到了地上。 “啊呜啊呜”的哭了起来! 却也不忘一把将纪云舒推开。 “我讨厌你,我恨你,我不准你碰我,我的手……” “鸾儿。”纪云舒焦急的唤了一声:“快,把四小姐带进屋里去上药。” “是。” 鸾儿刚上前,纪灵芝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去,正好踢在鸾儿的小腿上。 “滚开。” 小小家伙,力气挺大! 纪云舒终是正了正色,肃斥一声:“如果你想手废了,那就继续闹吧。” 她不管,一边哭一边骂:“我要告诉爹,说你们欺负我,我要爹把你们都杀了,我恨你们。” 说完,摊着那双血淋淋的手,撒腿就往院子外一边跑着、一边哭喊。 喂喂喂,你的蹴鞠不要了? 第043章 状告纪云舒 第043章 状告纪云舒 这场风波着实来的太快,以至于纪云舒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自己的院子已经清净了好些年,若是她和鸾儿哪天死了,怕是也无人发现。 今天是吹了什么风,纪灵芝来了,纪婉欣也来了! 看着那道小身影再次窜了出去,纪云舒心里自然也知道,若是纪灵芝当真去告状,估计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 纪婉欣拧着一张脸,脚步不安的挪了过来。 尽管心里担心纪灵芝,却还不忘说:“云舒,方才见你似乎要出去,你别担心,灵芝那边有我,你办你的事。” “二姐,刚才谢谢你。”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她眉眼底下的真诚一览无余。 纪云舒点点头:“整个纪家,恐怕也只有二姐你才会拿我当亲人。” 这话,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纪婉欣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自小受了许多的苦,换作是谁,恐怕也熬不住,而你骨子里的韧性,反倒让我羡慕不已。” 她淡淡一笑,不答。 “那就不多说了,我去看看灵芝,那丫头嘴上生风,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来,你尽管去办事,我先给你挡挡!” “嗯。” 作头应下。 纪婉欣小步离开后,远远还听得见她轻咳的声音。 好端端的秀女子,偏偏病怏怏的! 这会,鸾儿满脸忧愁,咬了咬唇:“小姐,四小姐不会去告状了吧。” 当然! 现下纪云舒可顾不上这些,折回屋中,换了男装,匆忙赶去县衙了。 到了衙门门口,外面的两名衙役瞧见她一来,眉开眼笑。 “纪先生来了!” 就像街坊邻居出来散步一样。 纪云舒连眼皮子都不瞥一眼,身子骨挺得直直的,那一袭淡青色长袍被冬风瑟瑟卷起,宽大的双袖一阵阵拂着。 紧拧而不失淡雅的眉目,深沉而不失涓细的面容,简直堪称美娇郎! 梁齐子生子慕子玉郎 端州皆过皆霄皆薄俊 用这两句诗来形容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两个衙役互看了一眼,今天的纪先生,怎么奇奇怪怪的。 未料到…… 纪云舒走到衙门口的登闻鼓前,拿起棒槌,高高举起,用力击打。 轰咚…… 一声一声,击了整整七下。 衙役哆嗦着,双双愣住。 将棒槌放回原处,纪云舒侧身对向两人,严肃道:“有人击鼓,难道没人去通报刘大人开堂吗?” 一缓神,衙役也搞不懂状况了,往后挪了几步,一脸懵,狂点头:“哦哦哦……” 然后赶紧窜进衙门后院通报去了。 纪云舒后脚也进了衙门。 这会,县太爷正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品茶,明明悠闲自在,偏偏神态紧张,嘴角上虽然揉着奉承的笑,但是手却抖得一发不可收拾! 原因,还得从坐在他对面的景容身上找! 对面的景容,绷带挂在脖子上、连吊着手臂,另一只手端着茶杯喝茶,真真有些滑稽! 就在一个时辰前,这尊大佛再次驾临寒舍,说是想找他县太爷喝喝茶,聊聊大好未来什么的。 岂料这一坐,景容说的,都是自己这大半年来走南闯北的奇闻异事。 什么老和尚还俗成亲啊!什么猪狗打架啊!什么女子偷夫浸猪笼啊…… 哎哎哎,你这不是什么奇闻异事,我还见过石头开花!老柳树流血呢! 县太爷心里想! 可景容说话时,县太爷又不敢错漏一个字,竖着耳朵听了好久好久,困意渐渐也泛了起来。 “大人……”衙役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有救了有救了! 县太爷眼睛放光,指望着赶紧去开堂,摆脱这尊佛。 衙役气喘吁吁的进到亭子里,赶紧说:“大人,纪……纪……” “什么鸡啊?” “不是鸡。”衙役摆摆手,喘上一口气:“是纪先生,她在衙门外击鼓,击了七下!” 击鼓击七下,说明案件极其严重! 县太爷蹭的一下起来,双目瞪大:“纪先生击鼓,为什么?” “不知道啊,说是让你赶紧过去开堂。” “这……”县太爷朝景容看了一眼,还要等他的指令。 景容好看的眉眼微蹙,捏着茶杯的手不由一紧。 小家伙,送上门来了! 昨晚把本王丢在义庄睡了一晚,竟还让琅泊从中带话,真就那么想逃离本王的手掌心不可? 他点点了下颌:“去吧,本王在后头看着,不准说本王在。” “是是是……” 连连应道。 赶紧提着自己的官服去开堂了。 高堂之下,纪云舒直直的站着。 县太爷刚坐下,习惯性的准备拿惊堂木来拍,突然手一顿,击鼓的可是云舒,拍屁啊! 朝纪云舒看去,一脸困惑:“云舒,你击什么鼓?谁欺负你了?” 下一刻,纪云舒掀袍而跪。 “大人,草民是来击鼓鸣冤的。” 吓坏了整个高堂内的人。 都是老熟人了,跪什么跪啊! 县太爷伏起身子,赶紧说:“云舒啊,你赶紧起来,地上凉!” 她不起,十分严肃,强调了一句:“大人,草民是来击鼓鸣冤的。” “那……那你击的什么鼓?鸣的什么冤啊?”县太爷小心翼翼的问。 “草民要状告一人。” “谁?” “此人姓纪,名云舒。” 疯了!疯了!疯了! 县太爷一个抖擞,用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而高堂后面的景容也微微眯起了眸子,心升疑惑,这小书生,闹得是哪一出啊? 但是看来,应该有一场好戏。 真该拿点瓜子来嗑一嗑! 只见县太爷抖颤的手一抬,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纪云舒,道:“你……你再说一遍。” 纪云舒双眸一勾:“草民要状告衙门画师纪云舒,断案不详,疏漏百般,断错了案,冤枉了人,草民恳求重新开堂,查明周家命案。” 呃…… 衙门里,上上下下皆已哗然! 周家的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凶手不是已经承认了? 上奏的案件书文也已经递送给了刑部,不过几日,判决就该下来了。 这会……又是什么个情况? 县太爷吞了吞唾沫,“云舒,咱们……咱们别闹了。” “谁跟你闹了?” 第044章 为何不自己猜一猜? 第044章 为何不自己猜一猜? 县太爷嘴角微微犯怵,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是……凶手已经认罪了,本官一没审她,二没打她,她自己认了,还画了押,哪有人会这么笨,明明自己不是凶手,竟还承认的?”勾骨下的眼神里,不明,还是不明。 “那是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凶手另其人!”纪云舒道。 啥? “这是什么意思?” 县太爷已经彻底坐不稳那把梨花椅了,索性绕过案台,提着自己的官服,走下高堂。 又一边说:“你先起来,你跪在地上,本官跟你说话总觉得别扭。” “那你同意开堂了?”她抬眸问他。 县太爷双手一摊:“你得有证据啊?按照程序,凶手画了押,如果要翻案,没证据,本官没法重新开堂的,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当然有证据。” “当真?” 纪云舒从地上支起身子,拍了拍袍子上的灰,面肃:“还请大人即刻下令,将周家的老管家带来问话。” 老管家? 周家有个老管家吗?怎么当时他没注意? 见县太爷还在斟酌,纪云舒窜火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大人,莫不是,还要草民去衙门外击鼓?” “不用了不用了,你也别草民草民的……”连连摆手,他是信得过纪云舒的,转头吩咐衙役:“去,将周府的管家带来。” “是。” 衙役刚准备去,就被纪云舒给拉住了。 “纪先生还有什么吩咐?”衙役眨巴着眼问。 她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衙役明白的点点头,这才带着几名衙役往周家去了。 县太爷心里疑团重重,小步靠近纪云舒,嘴巴抿了抿,皱眉:“凶手另有其人,跟那个老管家有什么关系?难道……凶手是他?” “大人这么想知道?” “当然啊!”带着一丝猥琐渴求的面容又朝纪云舒靠了去:“你与本官说说,那凶手不是你找出来的吗?那两人也都承认了?怎么现在要翻案,你倒是赶紧与本官说说。” “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好奇害死猫!” 被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此刻,一双冷眼透过那狭小的细缝、死死的盯着两人,像凝聚了一团火苗,就差朝两人丢过来。 没事挨这么近做什么?悉悉率率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景容就差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了,但手被吊着,又有些不方便。 可是心底甚是不爽。 刘清平,你胆子很大啊,本王的小书生你也敢靠。 大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衙役带着周府的老管家来了。 那老管家双手架在背后,身姿依旧佝偻着,因为双脚不着力,被衙役拖拽进来时,总有种往前扑去的下坠感。 被押了公堂里,跪在了地上。 老管家也不挣不闹,乖顺极了! 只是那张因为带有刀疤而狰狞的脸,依旧埋得很低很低。 而跟在后头一起进来的,还有周老爷和周夫人。 无端端的进府带人,岂会不惊动主人?而且带的还是在府中干了多年的老管家井叔。 现下,人已带到,县太爷也赶紧上了高堂,往梨花椅上一坐。 啪— 惊堂木一拍。 堂下,老管家跪着,纪云舒站着,周老爷和周夫人在旁边站着。 县太爷端着面色:“纪云舒,本官听你击鼓鸣冤,你再款款到来,究竟所谓何事?” 纪云舒双手附上,微微一抬:“大人,在下断案有误,周小姐之死,凶手另有其人,恳请大人重审此案。” “那你说说看,本官听着,若当真如你所说,凶手另有其人,本官自然重审判案。” 听到凶手另有其人,周老爷和周夫人身子一颤。 周老爷道:“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凶手难道不是素云吗?” “这……待云舒说明吧,本官……本官也不知详情。” 目光投向纪云舒。 纪云舒端着步子,低头看了一眼老管家,淡问:“老先生,你可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带到这里?” 半响,不见回答。 她笑了笑,嘴角勾起一丝诡谲,道:“老先生身子不好,监牢里阴暗潮湿,鼠疫成群,也不知道老先生可否受得了?” 依旧不答。 旁人不明,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些做什么? 后堂的景容,也好奇的不得了,挪了挪椅子,往前靠了靠。 但还是嫌县太爷那道微胖的身影挡着自己,索性悄悄挪到了侧面。 视野宽阔! 可以好好欣赏了! 纪云舒并没有注意到、隐在侧面的景容。 她绕着步子走到老管家的身后,嘴角再次一勾。 “人可以不说话,但是东西可以说话,老先生,你何不大大方方的承认,周小姐……是你杀的。” 哗~ 今日公堂之上,真是哗了一阵又一阵! 这热闹,错过可惜。 跪在地上的老管家,身子往上一怵,一双手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角。 小小的动作,落在纪云舒眼中,自然成了心虚。 而率先打破此番震惊的,乃是周夫人,肿着眼圈,晕晕道:“先生,你说什么啊?不可能是阿井,他不会这样做的,他是看着我女儿长大的,绝对不会的。” 十分坚定! 周老爷也附和:“凶手已经认罪了,先生怎么现在说凶手是阿井?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周老爷,周夫人,在下断错了案,自然要受罚,只是当务之急,在下有责任将真凶找出来。” “但是……”周老爷梗塞。 纪云舒再次走到了老管家的面前,变转眉峰,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架势。 “我再问你一遍,周小姐是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她?” 明明是质问的语气,却带着一股戾气。 促使得那老管家不由自主的将头抬了起来,面容虽然狰狞,可眼神温和,嘴角轻轻一瞥,带着十分低沉的语气,道。 “先生这么聪明,应该已经有了答案,那为何,不自己猜一猜?” “呃!” 纪云舒竟然嗔了一下,那样的语气,分明不带半点恐惧,反而带着释然的味道。 而老管家的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周小姐,果然是他杀的! 第045章 浮出水面的真相 第045章 浮出水面的真相 知道凶手是谁后,反应最厉害的,却不是周老爷和周夫人。 而是坐在高堂上那位愤愤不平的县太爷。 抄起案台上的惊堂木指着地上的老管家,直起身子,激愤道:“你你你,人家周小姐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杀她?说,你说啊!” 话语中,貌似还带着一点亢奋。 哎哎哎!他还没说有没有仇呢,你瞎起什么劲啊! 那老管家不回答,他又问:“你要是再不承认,本官就先打你五十大板,看你嘴还硬不硬,快把你的罪行从实招来,免得受刑。” 实在看不惯了,纪云舒朝他伸手,往下压了压。 坐下! 接到纪云舒的信号,县太爷好不尴尬啊,两腮微缠,坐了下来。 这会,也就轮到周老爷和周夫人了。 在双双楞了小一会之后,才渐渐反应过来。 “是你杀了我女儿?阿井,是真的吗?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周夫人质问。 可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并不是很激动。 眼神中,仅仅只是带着痛恨性的失望罢了! 不寻常,一点儿也不寻常。 至于那周老爷,竟然单单叹了一声气,不了了之! 纪云舒心里被再次笼罩了一团迷雾,模模糊糊的,奇奇怪怪的。 而那老管家竟然毫不理会周夫人的质问,再次将目光顺到纪云舒的眼神上。 笑了笑:“先生,你不是说,人可以不说话,但是东西可以吗?你心里既然有了大答案,又何必再来质问我。” “你该不是在考我吧?” “我只是不明白,先生是如何知道,凶手是我?我藏得如此严密,你不可能发现。” 真够自信! “严密?”这回,就该是纪云舒笑了。 她挺直的身板、唯独目光微微垂下,落在老管家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上。 一语指出:“若是在下没有猜错,你脸上的伤,应该是被周小姐伤的吧!” 老管家也不惊:“如何看出来了?” “你说让我猜,那我当然是猜出来的,不过听老先生的口气,大概我也猜对了。” 老管家沉默,一双眼神,还是困惑。 索性,纪云舒勾唇:“你定然又想问我,单单凭这些,岂能断定出你就是凶手?” 说完,她从腰间取出一包折叠好的小黄纸,层层解开,露出了里头薄薄的一块白蜡油,蹭在上面,十分明显。 该不会是毒吧? 隐在侧面的景容脸部犯搐。 大庭广众之下,这小家伙又准备下毒不成? 就见纪云舒将黄纸往老管家面前一伸,问:“认得吗?” 一脸疑惑!不认得! 将黄纸端起来,纪云舒大有长谈的架势,嘴角带着耐人寻问的肃意,解释道:“我手里的东西,是一块蜡油,是我从这位老先生的衣服上沾下来了。” 凑巧的是,这老管家浑然不知,此刻还穿着那件粗布麻衣。 古代人就是这样,一件衣服一月换一次! 这会等老管家反应过来,看了自己衣袖一眼,已经为时已晚。 纪云舒继续:“一般的蜡油只带着植物树脂的味道,可是这块蜡油,却带着上等宝莲汁的味道,想必就算是在皇宫里也未必会有这样一盏烛台,偏偏,周府就有。” 语落,她朝一旁的衙役看了一眼,衙役点头,从自己身后拿出一样用白布抱着的东西,递送到了纪云舒的手里。 她一把扯开,露在众人眼里的。 正是周小姐屋里的那盏水晶烛台。 大家面生疑惑,不明白! 县太爷也不懂,好奇的指着那个东西:“这跟杀周小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她举着烛台,侧身对着老管家,眉尖紧蹙,款款道来。 “你让我猜,我便继续猜,那晚,周小姐如往常一样,点了这盏她每晚都必须要点的烛台,准备喝了汤药就去休息,她刚刚端起那碗有毒的药,就看到你出现在院子里,她当时很不高兴,通常那个时候,她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去打扰她,这一点,想必素云和翘心都是知道的,而一个原本患有重度行为性强迫症的人,一旦打破了她立的规矩,她还如何做一个端端有礼的大小姐?” “所以,她当时犯了病,定然是恼凶成怒,骂了你,也打了你,而你想起自己脸上那道多年前被周小姐划的伤,最终,忍无可忍,你进到内屋,拿着床上的枕头,将其捂死在地。” 众人又是一身哗然…… 话语未完,纪云舒继续说:“就在那过程中,你碰到了房间里的那盏烛台,衣服上被熏出了一块淡黑色的斑,而烛台倒地时,上面的蜡油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你的衣服上,你更加没想到的是,就在周小姐挣扎的同时,原本被她放在桌上的那碗汤药也打翻在地,渐到了她的嘴里,也渐到了你衣服上的那块蜡油上,所以,那块蜡油不仅有宝莲的味道,还有汤药中春归的味道。” “周小姐死后,你将那盏烛台放回了原处,将屋子里收拾了一遍,就在那个时候,你正好看到素云偷偷的进了院子,慌忙之下,你连周小姐的尸身都来不及处理,就匆匆离开,但是你隐在暗处,发现素云看到尸体时竟然不叫也不闹,还将周小姐的尸体,抬到了床上,你很奇怪,但是也很安心,因为有人替你善后。” “所以,你就继续做你的好管家,而素云,就当了你的替死鬼!” 纪云舒说完,众人目瞪口呆! 这案件,竟然如此复杂。 一件衣服,一滴蜡油,竟将这个案件全盘托出。 看来,应该每天洗澡,每天换衣服! 可,老管家的眼神依旧平淡温和,尽管此刻,他已如被扒了皮似的,曝光在了人前。 还是没有任何恐惧! 纪云舒质问他:“现在,你是认,还是不认?” “先生……真的很聪明!” 是的,他认了! 说话的同时,他终于将那张脸毫不掩藏的抬了起来,那道暗红的疤,似乎淌着血水一般、铮铮的看着纪云舒!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大人,不好了,犯人……犯人死了。”狱卒慌忙跑了进来。 县太爷皱眉:“哪个犯人?” “就是……就是周家的那个素云,自杀死了,用托油灯的那个盘子割腕死了!” 油灯? 纪云舒留给她、用来取暖的那盏油灯! 第046章 谁的女儿? 第046章 谁的女儿? 素云自杀了! 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狱卒将一块血淋淋的手帕拿了出来,朝纪云舒递送过去…… 那条真丝柔滑的手帕上,扭扭歪歪的几行血字,将一红一蓝的两朵桑悸花、衬得格外出挑! 纪云舒微微一僵,这才将手帕捏在了指尖上端看起来! 本该清秀的字迹,用血写出来,却十分浑厚有力。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三行字:愿以命相求,保林端安好!予纪先生。 双手猛得一颤! 那两个桑悸花的绣线磨在她指尖的纹路上,像无数把细小的刀子似的,割得她隐隐作痛! 她应该快一点破案、快一点,再快一点! 心底的惋惜,如洋葱一般,被层层剥开,红了她的眼眶。 她看向老管家,万分痛斥,“你可知道,你害死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两条。” 老管家垂着眉眼,终是露出了一丝悔意和愧疚。 “我……我不想这么做的。”他摇头。 “可你终究杀了人,也终究害了人。”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 下一刻,他猛得抬起头来,一改之前的无谓淡然,激动的冲着纪云舒吼了一声。 “我杀了自己的女儿,你以为我很开心吗?如果不是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不会杀她的。” “不要说了。” 两道声音是一前一后发出来的,沉默的周老爷激动的往前迈步,那双震惊而惶恐的目光铮铮的瞪着老管家,赤红着脸,指着他。 “你曾答应过我,此事就算是你死了,你也绝不会说出来。” 周小姐,不应该是周老爷的女儿吗? 何时,成了老管家的女儿了? 这让在场所有人,包括纪云舒都震撼不已。 真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默默隐着的景容,勾着唇角,明眸微挑。 一只手轻轻的拍着自己翘起来的膝盖,带着十足的兴致。 快快快,本王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桩案件的来龙去脉了。 由于周老爷的出声阻止,老管家果然将话咽了回去,只是,身子隐隐颤抖,深凹的双眼里,淌着泪水,嘴里也发出了一声声悔恨的哭声。 县太爷挠了挠脑门,一脸茫然。 索性,再次抄起那块惊堂木。 啪的一声! 纪云舒暗地里白了他一眼,这人脑子里有泡吧,这个时候拍什么拍啊! 就听县太爷提起嗓门,问去,“说清楚说清楚,那样的事情,是哪样的事情?桩桩件件都给本官说清楚,公堂之上,不允隐瞒,不然,本官板子伺候。” 伺你妹伺! 这时,周夫人偻了偻身子,叹着气,上前,“让我来说吧。” 声音太沉,沉得有些安静。 周老爷上前拉住他,惊怕道,“夫人,不要说。” “都已经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眼神中,似乎看淡了一切。 她的目光,从县太爷的身上、顺到了地上抖颤抽泣的老管家身上,又再一次顺到了周老爷的身上。 眼神充满了回忆,“二十年前,我嫁给老爷后,一直没能为周家生儿育女,不管如何调养身子都无济于事,后来多番诊治,这才得知,不是我不能生,而是老爷他的身体……不行,那段时间,老爷天天愁眉不展,每日都喝得伶仃大醉,所以,我才……” 说道这里,周夫人哽咽起来,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支起头来,继续说,“我当时也是糊涂了,才会想到跟阿井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我只是想怀个孩子,替老爷了了心愿,老爷知道后,也没有怪我,而是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我们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不会再去提起。” 目光落在老管家身上。 “但是几年前,阿井的女儿进府里来看他,因为不小心弄脏了凝儿的衣服,就被凝儿给关了起来,结果活活折磨死了,阿井脸上的伤,也是在救她女儿的时候、被凝儿划伤的,阿井痛失自己女儿,可是说到底,凝儿也是他的女儿,所以那件事情他没有报官,也没有说出去,就只有我、老爷和他三个人知道。” 此时此刻,周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周老爷更是整张脸都拧成了一团,伸手抱着自己的夫人,难受极了。 大概的意思,纪云舒也听明白了。 周老爷性无能!周夫人借精生子! 老管家两个亲生女儿,一个女儿杀了另外一个,而他,杀了剩下的那一个! 真是复杂的很! 难怪得知老管家是真凶的时候,周夫人不激动,周老爷不怒气。 案件此时,已经清晰明了。 可大家的心情,越发沉闷。 就连原本带着看热闹的心情的景容,也缓缓沉着脸,心里有些堵。 县太爷舔了舔干巴巴的唇,按照流程,他必须再问一遍,“老管家,你因为自己女儿被周小姐所杀,所以当晚在被周小姐打骂时,才起了杀心,杀了她,是不是?” 半响,老管家缩着身子,那张狰狞的脸埋得很深很深,再也看不见他那双温和、而充满了悔意的双眸! 只听见一个字,“是。” 县太爷满意的点点头,朝师爷看了一眼,师爷便拿起一张刚刚写好罪状的纸,走到老管家面前,放在了地上,直接将他的大拇指往红色泥印里一按,再往罪状上按去。 周姐小姐的命案,总算完结了。 可每个人,似乎兴奋不起来。 尤其是纪云舒。 老管家被押进了监牢,周老爷和周夫人双双抱头痛哭,心如死灰般,也离开了! 衙门的公堂上,纪云舒还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高堂上的那块牌匾。 明镜高悬! 不由的,她叹了一声气。 手里捏着的,还是那块绣有桑悸花的手帕。 她真恨自己,恨自己为何不快一点将案件查出来,若不是纪灵芝闹了那一番,说不定,能赶在素云起了自杀念头之前救她! 更恨自己,为何要将那盏油灯留给她。 县太爷看她呆站了许久,伸手挥了挥,“散了散了,都散了。” 两旁的衙役们,得令退下。 景容也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公堂,不见人影了。 第047章 本王受伤了 第047章 本王受伤了 县太爷走下高堂,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 明镜高悬! 这四个字,有哪里不对劲吗? 他伸手在纪云舒的眼前晃了晃。 纪云舒没有反应,大大的眼睛依旧盯着那块牌匾! 县太爷忍不住问,“云舒,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 “莫非这几个字有哪里错了?”县太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端着眉目仔细瞧看,轻声嘀咕了一句,“没有错啊!” 纪云舒听到他的嘀咕,收回目光,面色嫌弃的丁了他一眼,“你别怪里怪气了。” “……” “周家案子结了,我得写一份行案给你。” “是是是。” “那就借大人的书房一用,写完,我再回去了。” 奇怪了,平日里,纪云舒不都是在家里写好,再递送到衙门吗?怎么这会要留在衙门里写了。 他哪里知道,因为今早纪灵芝一闹,现在回去,指不定连坐椅子的机会都没有。 那冰冷冷的地板,正等着她呢。 这话,纪云舒也懒得说了。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县太爷领着她到了后院,进了书房。 “你出去吧,我写行案时不喜欢被人打扰。”纪云舒语气清冷。 县太爷一副哈巴狗的姿态,笑了笑,“好好好,笔墨纸砚都在桌上摆着,你好生写,本官不打扰你。” 说完,他就挪着小碎步,慌忙的退了出去。 这小小的一间书房,东西倒是齐全,周围框满了书架,上面的书被挤得满满当当。 纪云舒这五年来,还是头一回进县太爷的书房,书香味浓重,布置得也十分精致雅气。 县太爷那闷骚猴,竟也有这番欣赏水平。 不错不错! 出于好奇,她在几个书架下转悠了起来,抬着眸子一本本的寻看着。 摆在书架上,一本写着《临京案》的案卷、吸引了她的注意。 索性,伸手将其取了下来。 翻阅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写着“御国公之案宗件”的字眼。 御国公? 有几分熟悉,脑海里搜罗了一遍,却只有一团影子。 而门外,就在县太爷刚刚退出去的时候,后背撞上了一个挺拔的胸膛,刚想破口大骂。 哪个不长眼的! 一回头,正正的对上了景容那道犀利的目光。 当即便缩成了小猫,嘴里哆嗦着,“容……” 话没说完,景容轻声制止,“闭嘴。” 一慌张,县太爷捂着自己的嘴巴,大气都不敢说。 刘清平,本王的书生,你方才靠得可舒服? 景容摆摆手,眉心拧着眉尖,“这里不需要你了,走远些,没事,就别来打扰了。” 不敢出声,县太爷捂着嘴巴,频频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急忙走了。 景容微微摇头。 罢了,本王也不是小气之人。 于是抬着步子,进了书房。 一进去,就看到了纪云舒背对着自己,正在端看着什么书来着。 “刚刚破完案子,不是应该休息休息吗?先生倒是勤奋的很啊!” 那悠悠的声音响起,着实将纪云舒吓了一跳,手上的案卷也一下合了起来。 转身看去,就看到景容那张轻佻的模样,和那只吊着的手。 真是莫名的喜感啊! 纪云舒出声,“王爷怎么会在这?”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现在这个时候,王爷不是应该在养伤,亦或是,追查毒死你下属的凶手吗?” 一边说,纪云舒放在案卷,走到那张书案前坐下,在桌上铺了一张宣纸,一只手拿起砚柄,一只手揪住长而宽大的衣袍,在砚台里碾起了墨。 若是不说那凶手一事还好,现下一提起来,景容有些不悦。 几步上前,立在纪云舒的对面。 不满道,“你可知道义庄是什么地方?” 纪云舒呵呵一笑,“王爷这个问题从何而来?” “你可知道,本王被你丢在义庄,睡了一晚。”声音满是怨恨。 他就算吃得惯山间野味,睡得了潮湿的红木板,可在义庄睡了一晚,那还是前所未有。 试问,哪朝的王爷,睡过义庄的? 纪云舒抬眸看他,感情是为了这事来找她理论来了! 她微微耸了耸肩,语气依旧平淡,“王爷若是因为此事而来问罪小的,那不如这样,小的也去义庄睡一晚,如何?” “就这样作罢?” “不然王爷还想怎么样?” 她刚刚说完,景容突然抓住她碾墨的手,拉住胸前。 若不是中间隔着一个桌案,这会,纪云舒又扑进他怀中了! 难道皇帝生的崽,当真如此霸道? 手腕被一股力量抓着,弄得纪云舒眉心好生疼痛。 “还请王爷松手!” 哪里知道,景容面容严肃,盯着她的目光,“本王可不是要你去睡义庄,而是本王不满你的处事方法。” “什么?” “你是替本王办案,案件最终如何,你理当与本王当面交代清楚,岂有找人从中带话之说?自己却逃之夭夭,本王的案子,你就是这样办的?” 明显不悦! 纪云舒一时之间,竟然有几分梗塞起来! 下一刻,景容又道,“你如此就逃之夭夭了,当真不想再面对本王?” 弄得纪云舒浑身一颤。 “王爷,你先松开我。” 手腕当真是疼的要命啊! 偏偏他不但不松,反而力度加重,再次一扯,纪云舒的身子一半都伏在了桌上。 那画面,真真有些难看! “本王为了你,受了伤,你瞧见没。” 他胳膊一动,将受伤的手微微一抬。 这团团的气,究竟从何而来啊?搅得纪云舒有些云里雾里,却又胸口惶惶。 尤其是对上那双明明愤怒、却带着炙热的目光时,心里似乎有一团火,燃得越来越凶悍! 半响,纪云舒绯红的唇,淡淡启:“那王爷,想让小的如何?是让小的去义庄睡上一晚,还是让小的将案件重新禀明一次,亦或者,将小的胳膊也折断,陪着王爷一起疼?” “本王都不稀罕,小书生,本王现在只有一只手,不方便,今日起,你就陪在本王身边,一边一字不漏的将本王的案件禀明与我,一边照顾本王的衣食起居,直到本王的伤好为止!” 第048章 临京案 第048章 临京案 疯了!疯了!疯了! 哪有“男人”照顾男人的? 纪云舒明眸睁开,扭了扭自己的手腕,表情微蹙。 “王爷,小的笨拙,连自己的衣食起居都难以照顾,王爷又何必为难我?” “你觉得本王是在为难你?”眉峰轻佻! “是。” 稍一顿,他便干脆利索,道:“那就是。” 届时,松开了她。 手腕得到自由,纪云舒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将手腕收进衣袖中,藏得严严实实。 岂料,景容绕过面前的桌案,直接朝她走来,步子渐渐逼近,使得纪云舒绷着神经,直接挑起衣袖,将两只手往身后背去。 那小样!落在景容眼中,还挺可爱的! 步子停在离她不过三个拳头的距离,景容勾唇道:“本王生来最爱的,是为难人,最感兴趣做的,便是威胁人,纪先生,二选一,你选哪个?” 她有得选吗? 你受了伤,怪我咯? 你衣食起居无能,也怪我咯? 纪云舒脸色一青一白,身子往后倾去,如星墨般的两汪眸子甚是不满的盯着他。 “容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哦,本王忘记了一条,本王最欢喜的,就是欺负人。”眉眼揉着强烈的得意。 “……” 额头上此时冒了多少根黑线,纪云舒也懒得去数了。 嘴角颤颤,无言以对! 景容对她的反应,满意极了,眼神中染着玩味,眼皮子微眯,双脚不动,身子却朝纪云舒有意无意的“压”了过去。 “就当是本王为难你也好,威胁你也好,亦或是欺负你也罢,本王的手就全权交给你了,日后若是落下病根,那你就永远也别想逃,只能一辈子做本王的手。” 呃! 纪云舒必须承认,那分明就是让人想揍他的语气,可是落在她的耳畔时,竟会带着一种酥麻的感觉,从耳膜上一路延伸到她的胸口。 剧烈的心跳声,让她不由的惊怕起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倏地,她的眼神从那四目交织的碰撞中挪开,点点微垂。 娇羞之样,全然落在了景容的目光中。 他开心极了,得意极了! 勾着那冰薄的唇,修长的指节从衣袖中缓缓伸出,朝着纪云舒挽在头顶的髻冠而去,似是要将别在髻冠中的簪扣拧下来。 而纪云舒低着头,却浑然不知! 指节渐渐逼近,景容目光匆匆一瞥,恰巧,竟猛然落在了纪云舒身后、摆放在桌案上的那本书上。 那本《临京案》! 手一顿,目光从原先的桃色轻佻,顿时转变得狙疾如光,脸色一怔。 当即便绕开纪云舒,走过去,将《临京案》拿了起来,举在手里,问她:“你看了?” 纪云舒已经转身看向他,道:“翻了几页。” “那你可知这《临京案》讲的是什么?” “御国公府的案件。” “知道内容吗?” “才刚刚看,不知。” 一问一答,从善如流! 景容面色端凝,轻声“嗯”了一声,将手里的《临京案》朝纪云舒递了过去。 “那么,本王给你三日时间,好好熟读这《临京案》上的一字一句,两日后,本王在城西的广渠院等你。” 这是纪云舒第一次见到景容如此凝重的面庞,眼神带着神秘和焦灼,竟让人的心,也揪成了一团! 她伸手将《临京案》接了过来。 嘴里轻声发出了一句:“为何?” 景容肃目:“你熟读之后,本王自会告诉你。” 偏偏纪云舒的聪明,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揣着一颗孤疑的心,又道,“可与王爷所说的……七十二具焦尸案有关?” 神色顿晃! 他必须承认,纪云舒太聪明了! 却又证明自己,找对人了! 可…… “此事事关重大,本王现下也无法与你说明,但是本王可以告知你的是,本王离京半年,为的正是此事。” 大临历代皇子受封,只赐予封号,不封土地,所设的府邸,也只局限在京城之内,一来方便他们的老子对他们进行管辖,二来也是阻断他们养兵蓄锐的念头。 而皇子离京更是一桩大事,一来怕他们离京后招兵买马,二来是怕他们投奔番邦之地,起兵谋反! 自古帝皇多猜忌,这是历代君主的通病。 所以当今大临的祁桢帝,曾下达一旨龙文书,任何皇子离京,需每三日派人回京通报行踪,一旦延误,将论其谋反之意! 而那五具焦尸,正是景容下令派其回京通报的,岂料途中,竟被人害死! 景容离京,一离便是半年,更是让人觉得意外。 可见这《临京案》的重大! 纪云舒点点头,不再过问,“是,小的必定将书中一字一句看得清楚明白。” 这般乖顺,对景容很受用。 收起面容上的严肃,温柔一笑,“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了,好好端看,两日后的辰时,不准再晚。” 说完,拂着那宽广的衣袍,离开了! 书房里,也顿时安静下来。 纪云舒抱着那本沉甸甸的《临京案》,书面上的纹路像水波似的,一涟一涟的荡起,波动得人心,也有些紧张! 将书轻轻放下,她还是赶紧将周家的行案写完,抱着书回家再啃吧! 约莫够了一盏茶的功夫,行案已经拟好,平铺在桌上,上面的字迹十分清秀整齐。 那可是她穿越来时,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练好的古文字。 废了不少功夫的! 她也不等县太爷进来签收,抱着那本书,离开了衙门。 一路上,她的心思却有些跑偏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素云。 好端端的一个女子,为了自己的情郎,连死都不怕! 那份爱,是她不明白了。 至少现在,她还没有遇到一个,能让她愿意舍弃生命去救的人。 连绵不断的思绪蜂拥在脑海中,直到回到纪家时被统统打断。 推开院子里的门,就听到里头“噼里啪啦”的响声! 四五个家丁拿着棒子,往她院子里的花坛不留余地的砸着,满地的碎瓷器,满地的泥土,满地被糟蹋的树枝和花枝。 “别砸了,三少爷,求求你别砸了,这些都是小姐辛辛苦苦养大的,求你的三少爷,别砸了!” 鸾儿哭喊恳求的声音传到了纪云舒的耳边。 第049章 满地狼藉 第049章 满地狼藉 见到这一幕,纪云舒不意外,纪灵芝双手被扎伤,肯定要去告状的! 而一向与她为伍的纪元职自然要替她出口气。 只是心疼了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 纪云舒淡淡然走了过去,眯了一眼,面无表情。 鸾儿跪在地上,满脸是泪,见到自家小姐回来,便哭得更加伤心了,大哭的喊了一声:“小姐。” 纪云舒走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道:“谁让你动不动就下跪的,如此没出息。” 鸾儿一哽一哽的,拿着衣袖狂擦眼泪。 她还不是心疼这些花花草草啊! 纪元职双手背在身后,挺着胸膛,趾高气扬的用鼻孔对着纪云舒,见她一身男装打扮,天都已经渐黑了才回府,打心底的就觉得不舒服。 哼了一声! 朝几个家丁大吼:“还不赶紧给我砸,一点儿不剩,全都砸了。” 家丁得令,拿着棒子更加卖力的砸了起来,满院子就像在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 果然,三天一小事,一月一大事! 如大姨妈一样准时。 纪云舒沉眸,看着纪元职,只说:“砸吧,统统都砸了,若是觉得不解气,屋子里还有些,不如端出来,也给砸了?” “你还敢顶嘴?”纪元职气焰嚣张! “三哥,你不是喜欢砸东西吗?既然如此,将屋子里的东西一并砸了,不是更好?” “你以为我不敢吗?”纪元职身板往前一挺,十分生气:“你把灵芝推倒,害得她的双手受伤,别说砸了你院子里的东西,就算是烧了你这个院子也不为过,你一个野种,根本就不配做我纪家人。” 野种! 又是一句野种! 纪云舒面无表情的神色,突变得有些凌厉起来,眼神如滚烫的黑油一般,泼在了纪元职那双嚣张跋扈的眼神上。 一个激灵,纪元职竟觉得双腿一软,眉目微晃。 纪云舒朝他迈近一步,那凉如冰薄的唇,启:“这些年来,我一不往纪家大门走,二不外称自己乃是纪家人,三不用纪家一丁银子,今日,你口口声声,一口一个野种的唤我,我纪云舒一不欠你,二不招你,我娘也不欠纪家半分半毫,你凭什么三番四次侮辱我?” “你……” 纪元职抬手,张开五指,正要挥掌而下。 “有本事你就打!” 伴随的,是纪云舒丝毫不畏惧的声音,她更是将脸高高抬起,一双寒澈的水眸里,像钻了一根根尖锐的冰条似的! “你应该知道,我手里的刀是切在死人身上的,你今日若是在我脸上留下一道伤,我倒不介意让你也尝尝那番滋味!” “呃!” 纪元职是个彪汉子,生性十分的下作,什么恶毒事情没做过,偏偏此时此刻,在对上纪云舒那道目光时,竟然有些巍巍颤颤了。 举过头顶的手,僵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在纪云舒的脸上。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纪云舒这么凶悍的一面。 凶悍?她何止是凶悍? 这巴掌若真是打下来,她今日非剖了他的尸,验验他皮囊底下的那颗心,究竟是红还是黑! “三小姐,老夫人和老爷让你去前厅一趟。” 恰好时宜,一道声音从院外传了进来。 丫头跑了进来,先是看了院子里的景象一眼,一嗔,这才又与纪云舒说:“三小姐,赶紧去吧,老夫人和老爷都等着呢。” 纪元职几分尴尬,终于找到台阶将自己没出息的手放了下来,还不忘往地上“呸”了一口。 “我这边算是替灵芝教训够了,爹那边,你就等着被教训吧。” 手一挥,带着那些满头大汗的家丁走了…… 满院子里打碎的瓷盆、泥土,混合着大雪融化的脏水,真是满地狼藉、杂乱不堪。 总之,能砸的,统统都砸了,能弄坏的,也统统都弄坏了。 就连她养着好几年的小紫檀树、也被连根拔起,倒在院子中央,枝残叶败! 纪云舒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眉端上,不动声色,一双抱书的手紧攥,蹙得指尖微压时渐渐泛白。 一旁的鸾儿,此时还在小声哭泣,揉了揉眼睛,上前。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应该守着院子,不让三少爷进来,你要怪就怪奴婢吧。” “与你无干!” 前来通报的小丫头唯恐耽误了事,挪步上前:“三小姐,你还是赶紧去前厅吧。” 她淡淡的点了下头,将手里的《临京案》塞进了鸾儿的手中:“收进屋里去。” “是。”哭腔回应。 待书收好,纪云舒也懒得去换女装,不让鸾儿跟去,自己独自去了前厅。 果不其然,大厅内,纪老夫人和纪书翰都在,纪灵芝小小的身子蜷在纪老夫人的怀中,缩着头,满眼是泪,那双被碎瓷片扎伤的手已经缠上了绷带,吊在胸前。 而旁边,则是一脸看好戏的纪慕青,以及面露忧色的纪婉欣。 若不是她大哥和二哥都在京城当差,而刚刚纪元职也已经教训完毕、满意回去了,现下,应该整个纪家的人都到齐了! 瞧着纪云舒一身男装,纪老夫人那双皱巴巴的眼皮一抬,眸子里火冒三丈。 纪书翰更是气得胸前此起彼伏,鼻孔里出着气,捏着拳头,用力往手边的桌台上一砸。 茶杯颤得“哐哐”作响! “今日,你是如何推的灵芝?”纪书翰质问。 推?从何说起啊! 明明就是她自己扑空时摔倒,与她何干? 纪云舒朝纪灵芝冷不丁的怵了一眼,小小年纪,竟学会告状不说,还喜欢夸大其词,搬弄是非! 被纪云舒的眼神一看,纪灵芝瘪了瘪嘴,往纪老夫人的怀中蹭了蹭。 “祖母,你看三姐姐。” 恶人先告状! 纪老夫人朝纪云舒瞪去,动了动嘴皮子:“怎么,你还不服气了?灵芝不过才八岁,你就狠毒到要拿她的命,跟你那死去的娘简直一模一样,都是狠毒胚子!” 她不语! 千言万语的解释,恐怕也无济于事。 众人看到的,皆是纪灵芝那双血淋淋的手! 第050章 家法? 第050章 家法? 大厅里似乎滚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几把枪,都对着纪云舒。 一旁的纪婉欣满脸忧色,拿手帕捂着嘴轻咳了几声,开口说:“祖母,爹,你们不要误会云舒,当时,我也在院子里,是灵芝这小丫头自己摔倒的。” 这话一出,纪慕青就不干了。 丹凤眼一瞄。 “婉欣,我们都知道你跟云舒的关系很好,但也不用这样护着她吧,今天她是把灵芝的手弄伤了,万一哪一天弄断了可怎么办?到那时你还要护着她不成?” 那语态,依旧阴阳怪气! “我句句属实。”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灵芝撒谎?” 纪慕青挑着眉,这话一出,纪灵芝赶紧接了嘴。 “我没撒谎,明明就是三姐姐推我的,二姐姐,你明明看到的,你为什么不帮我帮她?” 纪灵芝提着高嗓、冲着纪婉欣反驳道。 转而,又抬着自己那两只像包粽子的手,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哭喊着:“爹,你一定要帮我教训三姐姐,就是她推我的,我的手好疼。” 纪书翰闷声一哼,手一抬,又往桌台上一拍,对纪云舒问道:“灵芝好歹是你妹妹,就算你心里怨恨我将你嫁去卫家,也不该拿她撒气。” 她只是一笑:“爹和祖母既然认定了是我推的灵芝,我说什么也没用。” “你还嘴硬。” “女儿只是无心辩驳。” 气得纪书翰头冒青筋,指着她:“真是作孽,生你这么个歹毒的畜生,你看看你,成天里一副男装,简直败坏我纪家门风,你如此纨绔不化,也休怪我这个做爹的狠心,来人,给我家法伺候。” 加法! 不是不将她当纪家人吗?现在,怎么用起家法了! 纪云舒笑了笑,眸子沉着一股倔气,对上自己父亲的视线。 那样的眼神,是不带半点求饶的,刺激着纪书翰的敏感神经,让他更加“亢奋”了。 朝一旁的家丁狠斥:“还不快去把我的鞭子拿来。” 家丁面部一抽,风风火火的将那条金色缎玉鼎的腾马鞭取了过来。 那鞭子,据说是皇上赏赐的,纪书翰当宝贝供着,称其为家法! 纪云舒听鸾儿说过,原主生前,只是不小心打碎了纪书翰书房中、一个普通的通玉壶,就挨了三鞭,躺在床上,昏迷了几天几夜! 这会再次拿出来,也不知是三鞭,还是十鞭! 纪婉欣见状,赶紧上前:“爹,使不得啊,这鞭子打在人身上,是会死人的。” “今天谁要敢劝,我连她一块打。” 纪书翰是狠下了决心! 纪婉欣哀求不得,只好去拉纪云舒,劝说道:“云舒,你赶紧跟爹认个错,那鞭子不能挨。” 换来的,只是她不屑一笑,原主都挨了三鞭撑了过去,她怕什么? “既然非要打我几鞭,这件事才能过去,那好,这家法,我受。” 说话,她掀袍而跪! 一身淡蓝色长袍,挺直着身子,竟透着一股男儿的铮铮之气! 纪书翰已经举起了鞭子,咬着牙,不带半点留情。 啪— 一鞭下去! 肩膀连带着后背,疼得钻心。 耳膜连带着脑袋,嗡嗡作响。 纪云舒依旧挺着身子,傲骨犹存! 又是一鞭! 她身子不由的往前伏起,一双手摁在了地上、握成拳,眼眶充血,却还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疼痛的声音来。 一鞭接着一鞭的抽打在她的身上,那皮开肉绽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纪家。 最后,纪云舒的身子,已经完完全全的伏在了地上,后背处,是一条条是被鞭子抽出来的血印。 十分恐怖! 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她,还是不愿意求饶,咬着嘴唇裂出了血,也不愿意叫一声疼。 最终杠不住,晕倒过去。 是如何被抬回院子里的,她也不记得了,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哭声,想必,是鸾儿!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趴在床上,她稍稍一动,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鸾儿正好端着汤药进屋,见她要起来,赶紧过去。 “小姐,你别起来了,还是趴着吧。”眼泪汪汪! 她也不动了,继续趴在床上:“我死不了。” “小姐,都怪我没用,我不能保护小姐,害得小姐受了这么多的苦。” “傻丫头,你瞧,我真的没事。” 明明脸色苍白,明明双眼无力。 鸾儿哭了好一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 纪云舒喝了药,又继续睡了过去。 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期间,也只有纪婉欣过来问候了一趟,其余的纪家人,真是巴不得她死。 而这两天里,纪云舒就一直躺在床上看那本《临京案》。 第三天,她已经好了许多,不顾鸾儿的劝阻,下了床,换了男装,梳了髻冠。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没有了那些花花草草,整个院子,空荡荡的! 离开纪府,她往城西的广渠院去了。 因为身上有伤,步子也缓慢了许多。 经过一间玉石铺,看到了里面围满了人,悉悉率率的指着里面正在说些什么。 她本不想理会,却突然听到了卫奕的声音。 “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打碎你的玉佩,不是我啊!”声音十分慌张。 纪云舒停下步子,扒开人群,就见卫奕那傻小子站在里面,使劲的摆手。 玉石铺的掌柜一把抓住他的手,另外一只手举着一块碎成两半的玉佩。 “你打烂了我的玉佩,就得赔钱,一百两,一个子也不能少。”掌柜极其的凶悍,甚至出手打起了卫奕。 卫奕一边拿手挡着,一边狂说:“我没有碰你的玉佩,真的不是我。” “刚刚你说想看看,然后拿在手里就掉了下去了。” “不是我……” 纪云舒眉心一蹙,微微摇头,走了进去。 “可否让我看看这块玉佩。” 卫奕一转头,看到是她,有些兴奋,唤了一声:“哥哥。” 纪云舒不理他,伸手直接将掌柜手里的玉佩拿了过来,细细端看了一会。 面向掌柜,问:“我问你,这玉佩可是刚刚打碎的?” 掌柜点头:“当然。” “那我再问你,这玉佩可是一直放在铺子里,用盒子装着?” “当然,这都是新货,很名贵,被这傻子打烂了。”掌柜依旧火冒三丈。 纪云舒面色一沉,痛斥一声。 “你在撒谎。” 第051章 是不是弄疼你了? 第051章 是不是弄疼你了? 掌柜眼神闪缩了一下,消纵即逝,又一脸焰气。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撒谎,就是这小子打碎了我的玉佩。” 说时,捏住卫奕的手更加用力。 卫奕吃痛,眉头紧皱,可怜兮兮的看着纪云舒。 纪云舒沉着眸子,将碎掉的两半玉佩微举,淡道:“你说这玉佩是刚刚打碎,明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论玉石,亦或是一块顽石,若是刚刚被打碎,那裂口处,不平不展,一定很锋利,咯在手上也会有些疼,可是这块玉佩打碎的裂口处,平平展展,还很光滑,似乎是因长久摩擦而变得有些圆钝。” 这话一出,就见掌柜的脸一下懵了。 那是严以掩饰的慌张! 偏偏垂死挣扎,不甘心:“这可是上等的玉,就算是打碎了,裂口处也很光滑,这很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强词夺理! 好,看你还能怎么编。 纪云舒的目光滚在那势利的掌柜手上,继续道:“掌柜的,要是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刚刚吃过灌汤包!手上还沾着未擦干净的油渍。” 呃! 掌柜的满脸诧异,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往衣服上猛擦,竟显得一脸尴尬。 “难道我吃包子也有罪?” “当然没罪,”纪云舒往前迈近一步:“可正是因为你的手上沾了油渍,所以这块玉佩上,同样也沾了这种油渍,而我拿在手里,手上自然也沾到了。” 说话的同时,纪云舒突然将卫奕的手举了起来,五指张开。 解释到:“如果这块玉佩、当真是从这傻小子的手里被砸碎的,那么他的手上也一定会沾有油渍,但巧的是,他手上却一点没有,这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有碰过这块玉佩,而这玉佩,分明就是你自己很早之前就已经砸碎,见他人傻,所以才赖在他头上,打算坑他一笔。” “我……你……” “你若是再不承认,那只好报官了,让县太爷来断一断,如何?” 掌柜的心虚了,松开卫奕,双手紧搓成一块,收进了衣袖中! 众人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掌柜的咽了咽唾沫,眼神晃了晃,声音哆嗦:“算了算了,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算了? 那可不行! 纪云舒侧身,看向卫奕,这会,他正扭着手臂一脸作疼,大概刚才掌柜打他时,的确用了蛮力! 好看的眉心一挑,她问:“卫奕,他说你打碎了他的玉佩时,你生气吗?” 卫奕鼓着嘴,朝掌柜的看了一眼,很认真的点了几下头。 “那他打你时,你疼吗?” 又点头! “好,那你把手伸出来。” 乖乖伸手! “捏紧拳头。” 捏紧! “朝他的胳膊上,用力打去。”纪云舒一声令下! 卫奕像只小乌龟似的,一下就把手缩回来了,步子更是挪到了纪云舒的身后,摇摇头。 见他这样,其实纪云舒有些想笑,但还是绷着一张脸,严肃正色。 “为什么不打呢?他骂了你,也打了你。” 他缩在纪云舒身后,高出她一个脑袋,一双如猫爪似的手、却弱弱的搭在她的肩上,支支吾吾的说道。 “不行啊,娘说过,不能随便打人的,他虽然骂了我,也打了我,但是我不能骂他,也不能打他,不然这样,娘会不高兴的,我也会不高兴的,哥哥,我不打了,我不打了……” “当真?”侧眸问他。 他拼命点头,那双压低的眉眼,依旧可怜兮兮的。 纪云舒也不再逼他,转而与那奸诈的掌柜说:“你好生听着,若是你再冤枉他人,我就请你去衙门里坐一坐,那打人板子的红木板可是很久都没开封了。” “是是是,公子教训的是,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掌柜着躬着腰,好声好语! 有些人,大概就是这样,不给点教训,岂会知错? 想到这里,她又不免苦笑一声。 笑的是她自己! 若不是因为两年前的约守,她又何必忍气吞声,不卑不亢的待在纪家,遭受白眼和毒打呢! 而她担心的,倒不是这些,而是那人,究竟,来?还是不来了? 纪裴,两年了,你到底在哪? 思绪渐渐有些偏离,她立即回神过来。 看那掌柜的认错态度良好,便出了玉石铺,继续前行。 而身后,卫奕那呆呆板板的身影却一直尾随在她身后。 她快一步! 他也快一步! 她慢一步! 他也慢一步! 最后,纪云舒停了下来,转身,见他头微微低着,目光却丝毫不掩饰的朝纪云舒碰了上去,十指措开,在胸前来来回回的交织着。 小样,还挺可爱的! “你跟着我做什么?”纪云舒问。 他唇抿一线,不答。 “我问你,你为什么跟着我?” 他往前小心翼翼的挪了一步,开口:“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无辜的很啊! “你可以回家啊。” “我不想回家。” 纪云舒脑仁一疼,你不想回家,也别跟着我啊! “我现在有事,没时间跟你玩,你自己找个地方坐一坐,等你累了,再回家。” 说罢,正打算继续走,卫奕跑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明朗的笑缓缓绽开,眸子里带着渴求:“哥哥,你要去哪儿?你带上我吧,我喜欢跟你一起玩,好不好?” “不好。”一口否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绕开他,纪云舒继续走。 哪知,卫奕一把拉住她的手,大概是分不清轻重的缘故,纪云舒胳膊一拉,扯得后背胫骨一疼,当下就皱起了眉,嘴里轻轻的“啊”了一声。 卫奕反倒吓了一大跳,双手狂摆。 “我……我不是故意,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不关你的事。” 纪云舒抱着自己的手臂,待后背的疼痛好了一些,这才沉了一口气,看着被吓到了卫奕。 最后,她还是于心不忍,唇启:“你不是想跟着我吗?走吧。” 抱着手臂,纪云舒往前走去,卫奕跟上。 “哥哥,刚刚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疼?” “因为……” 一高一矮的身影,渐行渐远,一深一浅的脚印,一路延伸到了城西的广渠院! 第052章 朋友? 第052章 朋友? 两人荡着步子,终于到了广渠院的门口。 门外,两名侍卫庄严肃重的站在两旁,身佩长剑,这广渠院,纪云舒倒是经过几次,每每都是大门紧闭,现在开了门,接了里面那位爷入住。 卫奕仰着头,歪了歪脖子,拉着纪云舒的宽袖。 “哥哥,这里是哪里啊?” 她伸手指着大门上方的那块牌匾:“那字,可认得?” “认得,叫广……”痴痴的看着,一只手指头挠了挠下巴,读不下去了。 眯了他一眼,纪云舒耐心的告诉他:“广渠院,那个字叫渠,记住了吗?” “记住了,叫渠。” 兴奋极了! 此刻,纪云舒的嘴角微勾,笑艳明媚,带着一丝宠溺! 抬脚上了台阶,迈步到了广渠院的门口。 两门侍卫将她拦下。 “什么人?” “在下是来找容王的。” 侍卫互看一眼,问:“可是纪先生?” 哟,那厮竟然都交代好了! 她淡淡点头。 两名侍卫这才退开,一名说:“请先生跟我进来吧,王爷已经等了你很久。” 很久?不是说好是辰时吗? 这会,才刚到辰时啊! 纪云舒带着卫奕,跟着那名侍卫进去了。 广渠院原是大户人家的府邸,后因全家迁移京城,而空了许久,早就听说这广渠院十分宽广豪气,里头无论是摆设还是用品,都是上乘!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就连单单一个前院门厅,都走了好一会。 卫奕时不时的扯了下纪云舒的衣袖,身子扭来扭去,四处张望,充满了好奇感。 一会指着荷塘里的冬莲,惊呼:“我家也有。” 一会指着一棵大柏树,惊呼:“我家也有。” 一会指着一座貔貅石像:“我家也有。” 好好好,你家有,你家什么都有。 我家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带着一个拖油瓶。 当然,景容就是这样认为的! 当侍卫领着纪云舒到了后院的凉亭,景容便一眼看到贴在她身后,并且一双手拉着她衣袖的卫奕。 不是拖油瓶,是什么? 脸色不爽,怎么还带了个人,还是男的。 景容坐在里头,斟了一杯茶,茶香四溢,弥漫在整个凉亭中! 纪云舒双手一拱:“小的见过容王。” 同时,因为卫奕原本就抓着纪云舒的衣袖,以至于当她双手抬起一拱时,卫奕不由的往前一蹭,那挺直的身板反而站在了纪云舒的前头。 景容品着茶,上下瞄了一眼卫奕,不满,冷眼朝纪云舒丢了过去:“这是你的情郎?” 未等纪云舒开口,傻小子就楞楞一笑。 “情郎是什么?跟包子一样,可以吃吗?” 噗— 景容刚往嘴里送了一口茶、差点就喷了出来,眉头皱得老高,一脸困惑。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 纪云舒上前,拉了卫奕一把,解释:“王爷,这是我朋友,只是脑子不灵光,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你别介意。” “你朋友?脑子不灵光?”景容重复着她的话,思忖一下,似乎明白了,点点头:“他叫什么名字?” 卫奕抢答:“我叫卫奕,座位的位,一个人的一。” 哎呀! 大哥,你能别说话吗? 纪云舒脸色一僵,眼神抽抽,心里叹了一声气,好歹你还是我“朋友”,这不是丢脸丢到我头上了吗? 而卫奕却不以为然,还一脸小得意。 恩,自己说的没错啊! 纪云舒赶紧解释:“王爷,是捍卫的卫,神采奕奕的奕。” 本以为景容会满目鄙夷,偏偏他好奇的很,那双似是镀了一层银光的眼神,上下打探了一遍卫奕,勾唇一笑,带着玩味。 “纪先生这么聪明,怎么也糊里糊涂的,本王倒觉得,就是座位的位,一个人的一。” “是啊是啊。”卫奕狂点头。 景容站起身来,走到卫奕面前,笑意更浓:“卫奕,那你可知道,什么叫非君子之夺,礼让敬三分?” “是什么?” “你猜猜!” “先生没教过,娘也没教过,爹也没有。”他嘴里嘀咕起来,一脸思索,转头问纪云舒:“哥哥,你知道吗?” 知道,她当然知道! 总结一句,君子不夺人所爱! 只是,这话从景容嘴里问出来,何种意思? 纪云舒头冒黑线,懒得去思索,眼神一沉:“王爷,小的还要向你禀明那五具焦尸案,先办正事要紧。” “原来先生还记得有正事要办啊,本王还以为,你是带着你的朋友,过来找本王喝茶的呢!”从他嘴里说出的“朋友”二字,格外清晰。 “王爷恕罪,若是王爷嫌他吵闹,小的就让他离开。” 他抬手:“不必了,进门就是客,本王岂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语落,唤了一声:“琅泊。” 顿时,一道人影窜进了亭子里,就立在景容身旁。 “王爷有何吩咐?”琅泊俯首问。 哇塞,哥们,你一直都躲在哪儿?怎么突然窜出来,也不打声招呼! 景容说:“将纪先生这位朋友带去别院休息,他想玩什么给他玩,想吃什么给他吃,想要什么,也统统给他,一句话,不准怠慢了。” “是。” 琅泊上前,立在卫奕身旁,低了低头:“公子这边请。” 卫奕可不干,身子往纪云舒身后一缩,摇头:“不要,我要跟着哥哥,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琅泊语塞。 纪云舒侧眸,看着身后的卫奕,语气亲和,道:“卫奕,你若还想跟着我,就乖乖听话,先去别院等我,等我忙完了,自会去找你。” “哥哥。” “去。”一字甩去,分量十足。 卫奕委屈极了,那双干净的手、扯在纪云舒的衣袖上,良久,才一点点的松开。 “那哥哥,你一定要来找我啊,不然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放心,我会去找你的。” 得到回应,卫奕这才挪动着步子,依依不舍的离开,跟着琅泊出了凉亭,一步三回头。 仿佛生死决别! 只是卫奕和纪云舒都未曾看到,景容的脸,已经很黑了! 不仅黑! 还揉着浓浓的醋意! 第053章 阴阳尸 第053章 阴阳尸 凉亭中 再次恢复了清净,可原本弥漫的浓浓茶香味,此刻却有些沉淡,似乎连鼻尖都能闻到苦味! 景容俯身坐下,抬手,指节勾起,在桌上敲了敲。 是示意让她坐下吗? 罢了,她还是站着舒服。 “小的站着就行。” “本王又没让你坐。”那股架势,似乎要将纪云舒活吞了一样,指节再次往桌上轻轻一敲:“本王的意思是,这杯茶凉了,重新为本王斟一杯。” 哎哎哎,你手断了?自己不会倒? “本王的手受伤了,抬起来会疼,先生不会忘了吧。”似乎看穿她的想法似的。 “……” 是,她还真的忘了。 谁让他将脖子上的绷带拆下来了? 见纪云舒愣住,景容面色不悦! 她对着卫奕的时候,怎么好像很热情的样子,对着本王,怎么冰冰冷冷的? 这样一想,他就更加不爽的。 “本王口渴了,先生动作怎么这么不麻利。” 纪云舒心里已经白了他无数眼,但还是乖乖地上前,提起茶壶,捏起一个空茶杯。 正准备注茶时。 茶杯口被景容的大手掌牢牢盖住。 “罢了,本王又不想喝了。” “那王爷……” “本王肩膀有些痛,先生对骨架如此了解,应该知道按肩膀的那个位置最舒服吧?” 真是得寸进尺! 纪云舒将茶壶和茶杯放下,道:“王爷,小的这双手,是用来伺候死人的,没伺候过活人,怕有所不周。” 景容皱眉,背骨一凉! 纪云舒心里得意,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哪知…… “本王不在乎,动作麻利些,本王肩膀可酸得厉害了!” 好,她忍! 她绕到景容身后,抬手,竟又不小心扯到了自己后背的痛处,咬了咬唇,忍了下来。 素白的十指伸出衣袖,刚刚放到景容的肩膀上。 正准备用力。 右手突然被景容反手拉住,掌心用力,将她拉扯到了身前,而景容也猛然起身,一只手紧握在纪云舒的素白五指上,另一只手,稳当的揽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 “呃!” 纪云舒几乎是在动作进行的同时,疼叫了一声! 后背原本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里衣上,似乎是染了血,湿湿的。 大概是没想到纪云舒的反应如此之大,景容稍稍楞住,片刻,将她松开。 纪云舒反手摸着自己的后背,唇角发白。 景容眸子聚光,眉心蹙得十分疾厉:“你后背怎么了?” “没事。” “让本王看看。”景容担忧无比。 “不必了。”纪云舒往后退去,伸手将额间冒出的冷汗拭去,低着眉:“今日小的是来给王爷禀报那五具焦尸案的。” “不用禀报了,琅泊都说了,本王已经知道,你让本王看看你的后背。”面色凝重焦急,正要出手去拉她。 岂料,纪云舒又往后退了一步,险些退出凉亭之外! “既然五具焦尸案不用禀报了,那不如说说《临京案》。” 提到《临京案》,景容虽稍稍又一顿。 但…… “不急,此时再说,还是先让本王看看你的背要紧。” 这王爷,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呢? 纪云舒抬起目光,撞上他焦急担忧的眼神,笃定道:“王爷,小的真的没事,后背只是擦伤,无碍。” “擦伤?”他不信:“若是擦伤,这般轻轻一碰,岂会让你疼得这么厉害?” “都说是擦伤了,何况……”纪云舒停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气:“何况小的身子卑贱,怕会污了王爷的贵眼。” 男女授受不清,王爷请自重! 就在景容准备说些什么时候的,琅泊突然跑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 人到跟前,琅泊脸色沉重。 景容问:“什么事?” 琅泊俯首:“王爷,卫公子从树上摔了下来,然后……” 听到卫奕从树上摔了下来,纪云舒忘却了背后的疼痛,抓紧问:“你怎么让他爬到树上去了?可摔到哪里没有?有没有事?” 景容面色不好。 琅泊慌张摇头:“卫公子没有摔到,只是……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树下……露出一具骸骨。” 骸骨? 纪云舒敏锐神经在听到骸骨二字时,总是一绷。 “快带我去看看。” 琅泊朝自家看了一眼,还得请示。 景容瞥了纪云舒后背一眼,心底虽然担忧,但还是点了下头:“过去看看。” 琅泊在前,三人去了偏院。 远远的,纪云舒便见到卫奕手里抱着什么东西,缩着脖子,躲在一名侍卫身后,眼神恐惧的看着面前那颗参天大树。 大树底下,土被翻新出来,露出了一具骸骨。 几名侍卫围着,没让人靠近。 待纪云舒走近,卫奕赶紧碎步过来,还有一丝惊魂未定。 “哥哥,那里有一个死人,刚刚……我从树上掉下来,压在了上面。”手指着那具骸骨。 纪云舒没时间搭理她,下一刻,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裹在手上,走到那具骸骨前蹲下查看。 查看一会,面色凝聚,轻声道:“这具骸骨,应该有两年之久。” 背后的景容不语,想继续听她说下去。 “根据颅骨来看,死者颅骨粗大,颅底也大而粗糙,骨面凹凸,骨质较重。”再看,道:“肌脊也十分明显,前额骨倾斜度较大,眉间、眉弓突出明显,眼眶较深,眶上缘较厚,颞骨乳突显著,后缘较长,围径较大,颧骨高大,颧弓粗大。” “死者,是个男的。” 一连串的词,听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可…… “为何会有乳骨?男性的尸体,不应该有乳骨啊!” 纪云舒的目光移到骨盆。 一惊:“骨盆光滑,较薄、较轻,骨盆上口呈圆形或椭圆形,宽而浅,呈圆桶状,骨盆下口宽大,耻骨宽短而低,富有弹性,耻骨弓角度较大,髋臼较小。” “是个女的?” 到底是男是女? 景容和旁人不明,那些专业性的名词,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你看出什么了?”景容问。 纪云舒心思一沉,眉眼低垂,细细端详了一会,已经有了答案。 “这是一具……阴阳尸。” 阴阳尸? 第054章 验骨 第054章 验骨 阴阳尸? 何为阴阳尸? 众人不解。 景容是个好奇的孩子,一边顾虑着纪云舒的后背是否受伤?一边上前问道:“阴阳尸?那是个什么东西?这大树底下,怎么会埋了一具尸体呢?” 纪云舒蹲在地上,解释道:“大树底下为何会有一具尸体,小的无法下定论,不过所谓的阴阳尸,就是俗称的不男不女,死者,既有男人的器官……也有女人的器官!” 呃— 这是个什么东西? 怪物? 大伙脸色诈青,还是头一回听说。 景容往那堆白骨看了看,心生困惑。 单单看了一番,摸了几下,就能断定死者乃是阴阳人。 纪先生,你未免太厉害了些! “那死者是如何死的?”景容再次问。 纪云舒暂时不答,裹着手帕的手,在白骨上翻了翻,胸骨上,还黏着未全部腐烂的绢绸布料。 轻轻扯开,露出了二十四根完整的肋骨。 再轻轻拂去上面的细土,纪云舒在那些骨架上发现了一道道细微的口子,心里大概有了定论。 “死者大约四十多岁,是被人用刀或者剑之类的尖锐利器刺死。” “肯定?”景容眸子一眯。 她指着骸骨,道:“肩骨和肋骨上都有不下二十处的划伤,是利器穿透皮囊刺到骨上造成,而这些划伤的痕迹都是由上而下逐渐变浅,初步判断,凶手应该比死者高出一个脑袋,而且,死者身上挨了二十多刀,刀刀刺到骨上,一般这种情况,四五刀就会让人毙命,凶手何故刺了这么多刀?可以猜测,凶手应该跟死者有仇,以至于疯狂之下才会刺了这么多刀。” 景容听明白了,大伙也听明白了。 纪云舒将手帕扯去,转过头来,正色看景容:“王爷是否应该派人去通知刘大人?” 命案,不通知衙门,还杵在哪做什么? 景容倒也听话,吩咐属下立刻去了衙门。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县太爷就带着衙役来了。 县太爷正准备朝景容拱手行礼,就被他制止:“不必了行虚礼了,赶紧办案子要紧。” “是是是……” 连声应道,县太爷退到纪云舒身边,看着树底下的骸骨,问:“云舒,这骸骨可查出究竟了?” 她面容平静:“还是先将这具骸骨带回衙门的验尸房吧,具体详情,还要进一步验证。” “那这骸骨的画像几日能出来?本官张贴出去,好让人来认尸?” “白骨画像,需要时间,你找人将骸骨带回去,千万不要遗漏一点,最好,将周围的泥土也一并带回,明天我再去衙门。” 后背的伤,越来越疼,她强忍着! “好的好的。” 县太爷乖巧的很,招了招手,让几个衙役拿了一块大白布,开始在骸骨旁一点点的挪,生怕将这具骸骨弄损坏了。 这一通忙活,就忙到了下午。 待县太爷将骸骨一一收拾好,急匆匆的回衙门后,纪云舒也正打算回去。 走到景容面前:“王爷,这棵大树怕是要围起来,若有任何需要,小的还会过来一趟。” “你放心,本王会命人将这这个地方都用东西围起来,不让人靠近。” 答得十分爽快。 “多谢王爷。”纪云舒的唇已经渐渐发白。 大概是日落西山,黄昏正好打在她通透的脸蛋上,掩去了那发白的薄唇! “天色渐晚,先生不如留下来用完晚膳,如何?”景容开口。 是在邀请吗? 纪云舒勾唇一笑:“小的刚刚摸过那具白骨,留下来用食,怕是会扰了王爷的食欲,何况……” 目光落到不远处、正坐在石阶上把玩物件的卫奕身上,那小子,之前还被吓得三魂没了六魄,这会却悠哉自如。 傻子的世界,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折回目光,她道:“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小的还要带卫奕回去,免得他家中的人担心。” “先生的借口真多。” “小的句句属实,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纪云舒微微低头。 景容面色骤沉,双手往后一背:“好,本王不为难你,但是先生别忘了,有关《临京案》一事,本王随时等着先生的见解。” 不再咄咄逼人,真像是换了一张皮! 索性,也免得纪云舒再番推辞。 双手一拱,她唤了卫奕一声。 卫奕捧着他手里的物件,嘻嘻笑笑的跑了过来,问:“哥哥,可以回去了?这里不好玩。” “恩,回去了。” 依旧温柔! 纪云舒带着卫奕,从景容那双仅紧扣的视线中,渐渐远离。 直到那道身影最终模糊不见,景容如星辰般的眸子、才缓缓蒙上了一层让人难以看透的情绪。 许久,他唤了一声“琅泊”。 琅泊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纪先生说的阴阳尸,你明白多少?” 琅泊挠了挠脑袋,糙汉子,哪知道这么多啊? 索性说:“应该就是患有龙阳之癖的人吧。” 哎哎哎,不知道别乱说,纪先生明明解释过,你怎么没听明白呢? 不过,龙阳之癖! 四个字砸在景容身上,似乎恰到好处。 景容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 自己,该不会也患有龙阳之癖吧? 不可能,顿时肃色:“琅泊,本王不是让你去查那纪先生的背景吗?查得如何了?” “回王爷,查是查到了,但是……” “但是什么?”眼神犀利。 “这纪先生进的……乃是纪老爷的府邸,应该是纪府的人,小的已经再派人查实了,相信马上会有消息。” “纪老爷?”景容细琢,顿时皱眉:“是纪书翰那老家伙?” 琅泊脸抽抽:“是。” 景容一脸好奇,眼皮子压低,嘴里开始小声念了起来:“纪云舒,纪云舒,纪……整个锦江城,就只有他纪书翰一家姓氏,本王早该想到才是。” 自家王爷对纪云舒这么感兴趣,琅泊也着实意外。 不等他反应过来。 景容启唇:“你再去替本王查一件事。” “是。” “去查查,纪先生的后背可是受过伤?如何受的伤?又是谁打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本王要全部知道。” 声音里,带着一股戾气,生气极了! 本王,可不是喝水长大的! 第055章 背她回家 第055章 背她回家 从广渠院离开,一路上,纪云舒只子不语! 她的脚步越来越沉,身子骨却越来越软,眼皮子也如同要打架了一般,正张张合合的努力撑着。 伤口鲜血渗出,将她后背处、那一小块蓝色衣裳染成了暗蓝色,辨别不出,是血,还是汗! 尽管眼前模糊不清,脚步不稳,可她不喊痛,一直往前走着。 走得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一旁的卫奕,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孔明灯,是用白色的糊纸粘着,大概是由于他把玩得太厉害的缘故,以至于那孔明灯上破了好几个洞。 他兴奋不已,举着那个小小的孔明灯,蹦蹦跳跳的。 “哥哥,你看,这个是我在那个院子里找到的,是不是很好看啊?“ 都破成那样了,好看个屁啊! 纪云舒不理会他。 “我听老师说过,这叫孔明灯,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娘把这个点了火,放在天空上去了,好多好多的,可好看了,哥哥,你看过吗?” 没有! 死尸倒是看了不少,有干尸、有腐尸、还有白骨,放在一块,也好看。 但是纪云舒实在没有力气回答她,双唇发白,脚步更是慢了许多,但身子骨依旧挺得直直的! 卫奕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虽然蹦蹦跳跳的一直往前挪,但走三步,还是会停下来等她。 走了一段,索性反过身来,对着纪云舒,十分调皮的开始倒走着。 “哥哥,我这样走着就能看到你。” “恩。” “哥哥,你走的很慢。” “恩。” “哥哥,你脚疼吗?” “恩。” 往前再迈了两步,纪云舒双脚突然一软,眼前倏地一黑,身子猛的蹲到了地上,单脚撑着。 卫奕见状,顾不得手中高举的孔明灯,往旁边一丢,跑了过来,双脚跪到了地上,满脸惊急。 “哥哥,你怎么了?” 声音带着害怕! 纪云舒咬着唇,发出了轻微的喘气声,额头上,也冒着冷汗,眸子用力抬起,看着卫奕。 “卫奕,你背过别人吗?”声音虚弱无力。 他摇头! 没有! “那今日,你就背我,好吗?” 她依旧不愿提及自己后背受伤的事。 卫奕狂点头! “好。”声音虽然爽朗,却还带着担忧。 他已经将背伏到了纪云舒的面前,说:“哥哥,你上来吧,我背你。” 那结实的后背就挺在自己眼前,尽管是在冰凉的夜里,却似乎淌着一股暖气。 那一刻,纪云舒险些眼眶泛红。 从没有人,愿意为她这样做! 咬着牙,她撑起身体,趴在了卫奕的后背上。 卫奕勾着她的双腿,毫不费力的从地上起来。 “哥哥,你好轻。” 是啊,她太轻了,轻的有些不像话。 她脑袋靠在卫奕的肩膀上,嘴微微凑在他的耳边,问:“卫奕,你认得路吗?” “这里不认得。” “好,我告诉,你现在直走。” “好。” 他背着纪云舒,一步步的朝前走着,走得不快也不慢。 “哥哥,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以前我娘背我的时候,也会唱歌的。” 纪云舒双眼已经渐渐眯了下去,听到他的声音,还是“恩”了一声。 得到回复,卫奕展眉一笑,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以若往昔,风徐徐,赵郎回家,满濮阳风光,小小书儿,郎丁去,风霜歌……” 粗粗的音色,唱着歌儿,却十分温柔动听。 纪云舒都不知道,原来卫奕唱起歌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她勾着唇瓣微微一笑,虚弱的问:“这是什么歌?” “娘说叫《儿郎》,小时候,娘背着我的时候,就会唱这首歌,但是现在,娘都不背我了,她说我长大了,该娶娘子了,以后,我有了小卫奕,就要我背小卫奕,然后给他唱这首歌。” 傻小子,你娘待你真好,真是什么都告诉你。 他又加了一句:“哥哥,那我现在背着你,你是不是就是小卫奕啊!” 噗—— 你才是小卫奕,你全家都是小卫奕。 我才不做你的娘子,才不跟你生小卫奕呢。 若不是后背有伤,疼得纪云舒实在难受,这会,她一定会勾着自己指关节,用力往他头上敲去。 这会,卫奕已经走到了分叉口,她抬手指了指后边:“往这边走。” “好。”卫奕应下。 一边听着纪云舒的指示往前走,又再一次兴致浓浓的哼起了歌! 冷风细细的夜,高挺的身子背着一个瘦小的身子,漫漫在悠长的长道上。 竟别有一番美景美味! 而一路上,纪云舒在他的歌声中,好几次都险些睡着了。 终于到了纪家西苑门口。 “放我下来吧。”纪云舒道。 卫奕将她小心翼翼的放下,天真烂漫的问了一句:“哥哥,我唱的好吗?” 她点点头,将西苑的门用力推开,此刻,脸上也更加苍白了。 卫奕突然皱了下眉,问她:“哥哥,你是不是病了?” “卫奕,你可记得回去的路?” “这里记得。”十分坚定。 纪云舒双手撑在门框上,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那你回去小心些,若是你娘问你去了哪儿,不可提广渠院的事,知道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哦。”他唇抿一线,用力点头。 突然,他眼神往门内瞧了瞧,似乎在寻些什么,嘴上也不由自主的嘀咕的一句:“姐姐肯定睡了。” 有些失望! 你姐姐没睡,就在你面前呢! 她听到了他小声的嘀咕声,这小子,果真是看上自己了。 “卫奕,你看,天都很晚了,赶紧回去。” “哦,那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找你玩,我每次都一个人,没人跟我玩。” 你好可怜! 至少,我还有一些尸体白骨可以玩。 于心不忍,纪云舒只好说:“以后你想找我,就去衙门。” 顿时开心的不得了:“好,那哥哥,我走了。” 摆摆手,送给纪云舒一个大大的微笑,蹦蹦跳跳,离开了! 纪云舒直不起身子,当下就软了下去,膝盖磕在门框上,疼得要死。 好在,鸾儿正好出了院子,见西苑的门大开着,就看到自家小姐伏在地上。 吓得她脸色苍白! 急速的跑了过去,蹲了下去:“小姐,你……你怎么样?” 鸾儿手碰到纪云舒的后背时,湿湿的,抬起来一看,竟满手是血! 第056章 纪裴 第056章 纪裴 满手的血,显然让鸾儿惊慌知错! 纪云舒今日出门时,她就应该极力阻止才是,自家小姐明明受了伤,她如何都应该拦住不让她出门才对啊。 看到自家小姐后背的衣裳都被血染湿了,她心里既焦急,又十分害怕。 纪云舒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抬起苍白的面孔。 “扶我进去吧。” 鸾儿因为太慌张,一时间有些愣住,听到纪云舒的声音,这才双手颤颤,赶紧将她扶进屋子里。 赶忙打来一盆热水,将纪云舒身上染血的衣服脱去,露出了只穿着肚兜的后背。 不看还好,这一看,果真是将鸾儿吓坏了。 后背那几道原本渐渐愈合的口子,已经裂开,渗出了血。 “小姐,我去找大夫。”鸾儿抹着眼泪。 正准备要去,被纪云舒拉住。 “别去了,柜子里有药,帮我上了药就行。” “可是……” “快去。” 鸾儿拗不过她,擦干眼泪,跑去将药拿来,还有一卷绷带。 小心翼翼将伤口用温水清理后,上了药,缠了绷带。 又给自家小姐换了衣裳,悉悉率率,弄了大半天了。 纪云舒趴在床上,后背的疼痛因为药物的缘故,似乎也不怎么疼了。 鸾儿正端着那盆血水出门,正巧就撞上一人。 “二小姐?” 纪婉欣站在门口,看到鸾儿手里那盆血水,当即也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鸾儿。 鸾儿的眼神往屋子里瞄了一下,尽是心疼。 纪婉欣赶忙进了屋,就见纪云舒趴在床上。 急忙走过去:“云舒,你怎么了?”说话的同时将被子轻轻掀开,就看到她缠着绷带的后背,大概也明白了。 “伤口定是裂开了?怎么也不请大夫过来看看。”说罢,纪婉欣正准备吩咐自己的丫头去请大夫过来。 “姐姐,不用了,小伤,已经上了药,不用麻烦。”纪云舒道。 “怎么说是麻烦呢?后背上的伤可大可小,要是病根……”说到这里,纪婉欣叹了一声气,十分心疼的握住了纪云舒放在被子外的手。 冰凉凉的! 纪婉欣朝自己丫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待那丫头出去后…… “你也真是倔,向爹认个错,不就没事了吗?那鞭子岂是你能挨的?你可还记得,上回你挨了鞭子,可是昏迷了好些天,若不是熬着最后一口气,恐怕……”早死了! 纪婉欣十分疼惜自己这个妹妹,那好看的杏仁眼,注着两汪泉水! 这番疼惜人的话,换来的,却是纪云舒惨白无力的一声笑。 “灵芝手受了伤,三哥就跑来我院子砸了一趟,祖母这般疼爱她,又岂会善罢甘休,恐怕就连灵芝自己也会终日来找我闹腾,寻我麻烦,你知道的,我最怕小孩子,而我若是不挨那几鞭子,又如何能安生?”语气清淡,更多的,则是虚弱。 “这里没有旁人,你何不与我说实话。” “妹妹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你还在等纪裴,对吗?” 纪婉欣蹙了蹙眉。 纪裴,这两个字,两年来,纪云舒从未提过一回。 今日从纪婉欣的嘴里听到,她的心似发痒一般,却如何也挠不上。 将脸贴在枕头上,她侧眸,有一丝逃避。 偏偏纪婉欣像是完完全全看穿了她,带着劝说的语气说:“纪裴已经离开两年了,你还苦苦的等着他做什么?兴许他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们之间的承诺,他也早早就忘了,云舒,你何苦让自己这么难受?” “二姐,你别说了。” “我只是见不得你这样,守着一个口头承诺,守着这座空荡荡的院子,值得吗?”似乎说的不尽兴,又说:“你明明就不想嫁去卫府,却还忍着,我若是你,断然不会再等着纪裴,离开纪家,离开锦江。” 义愤填膺! 这份情绪从何而来,纪云舒却摸不着头脑! 纪婉欣终究不懂纪云舒。 她不是清汤寡水,不是什么都不在乎,更不是为难自己。 而是她答应了要等,就一定要等。 “离开纪家容易,离开锦江也容易,但……我若离开了,纪裴回来,他又如何找到我?”那样的声音,像是从深深幽谷里传出。 “可这般忍让,最后受伤的,是你自己。” “我清楚。” 语气肯定! 是的,这样的纪云舒,太固执的! 固执的有些偏执! 她答应要等,一定会等,两年期约,还没到呢! 摇摇头,纪婉欣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下去了,千言万语的劝说,最后,就成了一声叹息。 她为她掩了掩被角。 “你好生休息,我待会让冬儿送些药材和补品过来,你将身子养好,旁的事,暂且就搁置一边吧。” 她的交代,纪云舒都应下了。 纪婉欣离开前,眼神中的心疼一览无余。 那晚,纪云舒疼得咬牙未眠,那般疼,倒不是全部来源于后背的鞭伤。 还有纪裴那个名字。 关于纪裴,纪云舒从不与人说起过。 而这个人,更是整个纪家人口中的禁忌! 不能提,不能说。 就连只有八岁的纪灵芝,也从来不敢提起! 就好像那样一个人,只是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 但是纪云舒很明白,纪裴,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之间,也真实存在过一段美好而刻骨铭心的回忆! 那年冬天,梅花开得正艳。 梅花树下的纪裴,眉目端端,面容清秀,风度翩翩,似乎所有美好的词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他折了一朵梅枝,放在了纪云舒的手中。 温柔备至! “舒儿,答应我,一定要等我,两年后,我必定骋甲归来,娶你为妻!” 那样散发着书香气质的纪裴,真真是美好的。 那样的眼神,像七八月黑夜的星空,闪烁着点点星光,似乎燃着人心,暖暖的。 就是那样一个少年,那样一个约守,纪云舒守了快两年。 …… 夜终究过去,疼痛难耐的滋味,折磨了纪云舒一个晚上。 大概是天快亮时,才渐渐睡了一会,醒来时,枕头上,却湿了一大片。 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第057章 烧了吧 第057章 烧了吧 背后的伤已经不再作疼,纪云舒揉了揉眉间,从床上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 生怕扯得伤口又裂开。 “鸾儿!” 唤了两声,没有回应。 这丫头,一大清早跑哪里去了? 她下了床,从屏架上取了件宽大的蓝色披风披上,出了屋,还是不见鸾儿。 正准备折回屋中,就听到清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落在了她的身后。 一转头,鸾儿气喘吁吁,手里抱着一个长盒子,盒子上面包着一层条纹锦布,显得十分大气高雅!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背上的伤还疼吗?”鸾儿一脸担忧。 “这手里的东西,哪来的?” 纪云舒目光注视在她手里的锦盒上。 鸾儿将手里的盒锦盒抬了抬,说:“上次那位京城里的贵客带来的,说是府上小姐少爷人人一份,这会,还在前厅跟老爷说话呢。” “贵客?京城里的?” “是。”鸾儿点头。 莫不然,是景容? 心升疑惑,纪云舒将她手里的锦盒接了过来,吩咐道:“你去前厅探探,看看那位贵客,都给爹说些什么?” 啊?偷窥!偷听! 鸾儿不明:“小姐,这……” “快去。” “哦哦哦……” 鸾儿踱了几步,便风风火火去前厅偷窥了! 纪云舒抱着盒子进了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白云长。 白云长,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药材,只是极其的贵。 这种药材,对治疗鞭伤有奇效! 隐隐约约,她心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那京城的贵客,雪中送炭,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晃了晃脑袋,还是趁背伤现在不疼,办正事要紧。 走到桌案后的架子上,将自己的檀木盒取了下来,打开,又在桌上铺了一张白纸。 脑海中细细雕琢片刻,便从盒中取出一支金銮笔,沾了一点砚台里的墨,在纸上勾了起来。 半会,纸面上,便出现了用黑墨勾出的一块块人骨,再仔细一看,整个颅骨的分解图! 正是那具阴阳尸颅骨的分解图! 颅骨分为二十三块形状和大小不同的扁骨和不规则的骨组成! 而每一小块,都被她细细划分出来。 一般重建白骨人像,纪云舒的习惯便是将颅骨分解开来,在一一根据大小和形状,用陶泥先捏出小模型,再画出白骨的相貌来。 这与那些有皮肉的腐尸作画方式不同! 而就算是在现代,利用高科技的电脑合成技术,她也要花费不少的功夫。 何况这个地方,连电都没有! 所以,只能利用这种办法。 放下手中的金銮笔,她素白的手指轻轻的敲打在纸张的边缘。 阴阳人? 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 想了一会,她似乎又想到了别的。 神色微微一顿,将这幅颅骨的分解图卷起来,放置在了一边,又重新铺了一张。 将檀木盒中的颜料一一摆好,取了一丁水,勾着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而另一边,鸾儿听从了她的吩咐,刚刚到了前厅。 蹑手蹑脚,不敢靠近,就在几个丫头的身后听着。 厅中,纪书翰站着,身子骨却微微往下伏着,原本凶神恶煞的模样,转变得十分奉承,堆满了恭敬的笑意。 坐在正位上的景容,嘴角勾着一道淡笑,却渗得人心惶惶! 加上糙汉子琅泊站在一旁,像是一个屏障似的,在景容周围围成了一个圈。 生人勿进! 景容那道犀利而冷淡的眸子,上下瞄了纪书翰一眼。 哼道:“纪大人,你还是坐着吧,本王实在不喜欢仰视他人。” 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股狠劲。 叫他纪大人,着实不为过,他纪书翰年轻时,可是礼部侍郎呢! 可纪书翰仅仅只是面容抽抽,低了低头:“下官还是站着吧。” “本王让你坐,你就坐。” “是。” 他只好提着自己的衣袍,往旁边坐了下来。 “容王今日前来,还带了一些珍贵的物品给下官的家属,不知道……所谓何事?” 怎么?你以为他景容有事相求啊? 他堂堂一个王爷,还真不用来求你。 笑了笑,微眯着眸子,端起茶杯,景容悠悠道:“本王听说,当年纪大人在朝为官时,我父皇曾赐了你一条金色缎玉鼎的滕马鞭,可是真的?” 提到这里,纪书翰面升得意。 “那都是下官三生有幸,才得到皇上赏赐。” “哦?本王还听说,那根滕马鞭可是波斯进贡之物,上等的皮质金雕,也不知本王可有荣幸瞧上一瞧?”眉骨紧皱! 听到此处,纪书翰赶紧说:“容王想看,下官自当取来。” 扭头朝家丁吩咐:“去将那根滕马鞭取来。” 家丁拔腿而去,马上将那根鞭子取来过来。 还用一个黄色的锦盒装着,真是讲究! 纪书翰从盒中取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递送上去:“容王,这就是那根皇上赏赐的滕马鞭。” 知道是赏赐的,不用再重新提一遍! 景容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挑着眉,那道笑意,变得有些诡谲。 接过那根鞭子,端在手里看了看,皱了皱鼻头,说:“这鞭子的确很精致,可是,怎么有一股血腥味呢?” “这……”纪书翰有些慌张。 这鞭子,打完纪云舒后,明明已经清理干净,不见半点血丝,又用檀香熏过,怎么会有血腥味呢? 容王,你该不会是属狗的吧? 见纪书翰梗塞失言,景容抬着下颌,继续说:“不仅有一股血腥味,这鞭子的把手上,似乎还带着一股畜生味。” 畜生? 握那鞭子把手的人,不就是纪书翰嘛! 指桑骂槐的本领,景容站第二,没人敢站第一。 此时此刻,纪书翰的脸色,简直青到了极致,咽了咽唾沫,颤颤朝前:“王爷,这鞭子岂会有味道呢?下官每日都拿檀木熏过。” “纪大人,那你可得去看看大夫,好好治治你这鼻子了。”明明是一脸笑意,可话却变了味。 觉得不尽兴,景容直接举着鞭子问琅泊:“琅泊,你闻一闻,看看是不是本王的鼻子不灵光。” “是。” 琅泊接过鞭子,往鼻子上闻了闻,点头:“王爷,的确有一股血腥味,这鞭子的把手上,也确实有一股畜生味。” “恩。”景容很满意,眼神突然暗沉下来,收敛了笑,正色。 “把这鞭子,烧了吧!” 第058章 谁请来的这尊佛? 第058章 谁请来的这尊佛? 什么? 把鞭子烧了? 那可是皇上赏赐了啊! 不行不行,万万不行啊! 纪书翰蹭起身来,赶紧弯腰,面色青拧:“容王,这鞭子可是皇上赐的,烧不得啊!” “那本王倒是想问问,这鞭子赐给你,是让你做什么的?” “这……” 皇上没说啊! 神色紧张,纪书翰继续道:“还请容王高抬贵手,若是容王嫌这根鞭子上有血腥味,下官必定好好打理,但求容王不要烧了这根鞭子啊。” 小样,就喜欢你求我的样子! 可现下,景容怒火中烧,那双冷澈的眸子勾在纪书翰的身上,十分的狠厉。 抬起手,言辞决断:“还不赶紧烧了!” 不带半点犹豫和同情! 琅泊很听话,拿着鞭子到了厅外,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吹了吹,朝鞭子点了去。 不知道是不是琅泊这糙汉子想逗逗纪书翰,火折子放在鞭子下端,迟迟没有点。 似乎还在等景容最后一声令下! 只听到“咚”的一声。 纪书翰跪了下来。 双手撑在地上,整个人都趴了下来,狂求:“使不得啊容王,下官求求你了,可千万不能将鞭子烧了啊,下官求求您了,这鞭子乃是皇上赏赐的,若是烧了,下官担当不起啊,求求你容王,真的烧不得啊!” 不是豺狼吗? 怎么也学起了县太爷,有了给人下跪的臭毛病。 景容唇角微扬,不紧不慢端着那杯茶,小小的抿了一口,看着地上跪着的纪书翰:“纪大人,为了一根鞭子,你就给本王下跪,实在不值当,还是起来吧。” 可他身子却趴得更低了,苦苦哀求:“还请容王不要烧了这根鞭子,不然,下官长跪不起。” 长跪不起? 恩! “好,那你就跪着吧。”景容冲琅泊打了一个响指:“还不动手?” “是。”琅泊应下。 火折子移到鞭子下端,先是冒了几丝青烟,散发出了一股刺鼻的烧焦味,然后,起了火。 琅泊将鞭子随手就丢掷在了地上,那根鞭子缩成一团,被火苗子围住。 纪书翰一闻到味到,就支起脑袋回头看去,自己那根宝贝鞭子着了火,从原本的金色,变得暗黑暗黑。 随即,一脸痛苦的捏着拳头,往地上狠命一锤。 我的宝贝啊! 看那老家伙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景容似乎还不解气。 站起身来,绕过地上的纪书翰,走到屋檐下,背身对着,叫了“纪大人”一声。 纪书翰垂着头,一脸丧气,叹了一声气,还是应了:“下官在。” “本王听说,锦江城有一座庙,里面供奉的菩萨十分的灵验,好像叫卿安寺,对吗?” “是。” “既然纪大人对我父王赏赐的物件如此在意,想必也是忠心我父皇的,对吗?” “对。”叹了一声气。 景容再次深笑:“很好,本王听人说,若是徒步上了卿安寺,一步一叩,诚心诚意,上了寺庙,求得庇佑,自然灵验,可对?” “对。”又叹了一声气。 景容缓缓转过身来,低头看他:“好,我父皇寿辰在即,那就要劳烦纪大人,一步一叩,上了那卿安寺,为我父皇祈福,想必,纪大人,应该不会拒绝吧。” 九千九百九十九层石梯,一步一叩! 就算是走上去,也要走上一天,何况是叩着上去。 景容,你确定你不是猴子请来的妖孽吗? 纪书翰是真的吓坏了,还没从鞭子被烧中回过神来,这会来了一个更大的打击,气不上来,眼睛瞪大。 险些晕过来了。 一脸煞白! 景容见他迟迟不答,眸中升火,语气稍重:“怎么?你不愿?” “不是,不是,下官……下官愿意!” 下官不愿意啊! 景容点点头,朝他送上一个温柔的笑:“很好,本王也会派人跟着纪大人你,免得漏掉一梯一叩,那就不好了。” “谢……谢容王。” 纪书翰哆嗦的厉害! 这变相的监视,真是变态。 景容心满意足,心底的火气稍稍减了半截。 让你欺负本王的小书生,让你打本王的小云舒,真该治治你! 最后,景容带着琅泊,满意离开。 留着依旧跪在地上,脸色难看至极的纪书翰。 那尊佛,到底是谁请来的? 将全部过程都目睹入眼的鸾儿,心里莫名一阵爽快。 那京城里的贵客,竟然是容王! 而且,将老爷教训成这样,真是给自家小姐出了一口恶气。 于是,开开心心的回到了西苑,将这好消息告诉了纪云舒。 纪云舒正在画画,听着鸾儿的喜报,说的那是绘声绘色! “小姐,你都没看到,老爷那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的,那容王可真厉害,说的话,做的事,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鸾儿露出了一脸花痴的模样,真真是可爱极了。 纪云舒依旧画着画,神态自若,不受鸾儿半点影响。 直到最后一笔勾完,提着那支金銮笔往水里洗了洗,装进了檀木盒中。 这才抬起眼来,看了鸾儿一眼:“他走了啊?” 语气清淡! “走了,刚走。” “恩。” 纪云舒淡淡的将自己刚刚画完的画卷了起来,用一根红绳绑住。 鸾儿不解:“小姐,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啊?那可是容王,刚刚把老爷给教训了。” 她听到了,都听到了,不勇重复说第二遍的! “行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她绕过桌案,进了里屋,出来时,已经换了男装。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鸾儿紧张极了,自家小姐背上的伤还没有好,她一定要拦住。 “去趟监牢。”语落,又加了一句:“你也跟着吧。” 不由鸾儿再说些什么,纪云舒拿上那副画,出了门,鸾儿也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监牢外,之前收了纪云舒三两银子的狱卒,迎了上来,“纪先生,你怎么又来了?” “带我去见见林端。” “好勒。” 狱卒应下,不多问,带着她进去了。 这监牢里,依旧阴暗沉沉的,潮湿得不了的。 鸾儿用手捂着自己的鼻子,皱着眉,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 可纪云舒却神色清淡,不见半点嫌弃之意。 第059章 当作念想 第059章 当作念想 从监牢的门口一路走到了最里面。 扑鼻而来的湿气和臭味越发浓重,似乎还带着铁链的绣味。 “到了。”狱卒说了一声,停在了一间牢房外。 纪云舒透过木桩,看到了里头的林端,大概是因为自己给狱卒塞过银子,林端在的牢房,异常干净,还有一床被子。 而那个男人,就坐在床上,垂着头,披头散发的,眼神中,却是难以掩盖的绝望。 素云死了,林端的心恐怕也已经死了。 “将门打开吧。”纪云舒道。 狱卒却显得十分为难。 “纪先生,这回可不能再给你开门进来了,上次素云的事……” 是啊,若不是她进去看素云,给她留了一盏油灯,素云也不会用托油灯的盘子自杀死了。 她也不想为难他。 索性…… “罢了,那你先出去吧。” “好的。” 狱卒乖乖的出去了。 纪云舒在木桩上敲了敲,唤了一声:“林端。” 林端依旧没有反应。 “这桩案件已经查明了,你和素云虽然没有杀人,但你应该知道,毁尸灭迹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刑部的文书下来,你也终究会定罪。” 这番话说完,可林端依旧没有反应。 一旁的鸾儿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的问:“小姐,他是不是傻了?” “他不是傻了,大概是心死了吧。” 这话,纪云舒其实是冲着林端说的。 大概是起了作用吧,林端的身子动了动,支起脑袋,朝纪云舒看了过来,那眼神中,既带着绝望,又带着满满的恨意。 “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语气很沉,沉得如冰块一般! “对不起。”纪云舒道了一声歉。 “云儿已经死了,你道歉有什么用?”说罢,腾起身子,突然冲了过来,整个人是直接撞在木桩上的,面露凶狠,大声朝纪云舒吼着:“都是你,你们这些人都应该去死,你们全部都要去死,给我云儿陪葬。” 就在林端撞过来的同时,幸好鸾儿眼疾手快,将纪云舒往后拉了两步。 不然这会,她那细腻的脖颈,恐怕已经禁锢在了林端的手掌里。 “林端,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但如果不是老管家的出现,周小姐也一定会喝了那碗毒药,你们的确想要杀人,而素云的死,我承认,是我的过失,可你知道吗?她会自杀,却是为了你。” “你胡说,就是你们逼死她的。” 那怒吼的声音,在整个牢房里回荡! 狱卒听到声音,自然也进来了,看到纪云舒无碍,也就没过去。 此时的林端,这般狰狞! 爱,当真是可以许了生死,毁了心智。 她不知道,当纪裴也生死一悬时,她会不会也这般? 回神过来,纪云舒从腰间掏出了一块手帕,朝他递了过去。 “这块手帕你应该不陌生吧?素云的字,你应该也不陌生吧?” 林端紧急之下,一把抓了过去,手里那块帕子,他是再熟悉不过的。 那两朵桑悸花,一红一蓝,着实刺眼的很。 然后那几行用血写的字,印在白色的手帕上,更是夺目。 林端看完后,身体瘫坐到了地上,捧着那块手帕抽泣起来。 一边自责:“云儿,我应该早早带你离开的,都是我不好,我没能好好照顾你,害得我们的孩子没了,现在连你也离开了我,云儿……” 这一句一句,敲得纪云舒的心,也沉重万分。 最后,她将自己带来的那卷画递给了他。 “当作思念吧。” 画到手中,他缓缓拆开,画卷上,画着一个清秀的绿衣女子,面容清秀,眼神灵巧,绯红的薄唇,细腻的眉端。 真是栩栩如生! 仿佛素云,就在他的面前一样。 脱去方才的戾气,林端看着这幅画,出了神。 纪云舒不再打搅,带着鸾儿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背后的林端说了一声:“谢谢。” 她脚步一停,不作应答,侧眸看了林端一眼,便离开了。 出了监牢,天突然下起了雪,薄薄的一粒一粒,顺着冷风吹到脸上,瑟瑟的疼! 鸾儿抬起眼,抱怨:“方才出门就应该带把伞,小姐,不如等会再走?” “小雪,无碍,你在这等着,等雪停了再走吧,我去趟衙门,离这不远,顺便向刘大人借把伞。” “啊?奴婢还是跟你一块过去吧。” “我是去验尸的,那一堆堆的白骨摆着,你不害怕吗?” 害怕,当然害怕,简直害怕极了。 光这样一说,鸾儿就缩起了脖子,眼神惊怕。 纪云舒继续说:“何况你在,总是碍手碍脚的。” 这话,真是直接! 也不怕鸾儿伤心。 纪云舒不理会她,已经迈步进了雪中,那一粒粒的白雪拂到发髻上、肩上,很快就化了! 冬月的天,实在让人太难捉摸! 到了衙门,县太爷早早就等候了,说好了今天要来验尸了,他当然要等。 “云舒,可用过早饭了?”县太爷好生好气。 还真没。 摸了摸肚子,她问:“什么菜?” “排骨炖土豆,芹菜炒肉,然后酱爆茄子,你要是一起吃饭,我再加一道清蒸猪蹄。” “你有病啊,大早上吃这些油腻腻的。” “……” 县太爷脸色僵硬,一下被搪塞的哑口无言,牙齿里好像灌进了一股冷风似的! 纪云舒却已经坐下,敲了敲桌子:“只要一道清炒竹笋和肉末汤就行,最好,加点白菜进去,动作快点,不要耽误了验尸的时辰。” “好勒阿勒,这就吩咐下去。” 县太爷赶忙招人过来,说了这几道菜名。 随后,也一屁股坐在了纪云舒对面,脸上堆着笑,痴痴的看着她。 有病啊你! “咚咚……” 突然,衙门口传来一阵登闻鼓的声音。 有人击鼓! 县太爷神色紧张,没一会,衙役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指着大门口,说:“大人,有人击鼓。” “谁啊?” “是个傻子!” 傻子?卫奕吗? 县太爷问:“哪个傻子?” 衙役回答:“就是卫家那个,说是来找哥哥的,在门口,不肯走。” 一脸无奈! 第060章 这里叫验尸房 第060章 这里叫验尸房 来衙门里找哥哥? 县太爷一头雾水! 挠了挠头,他嘴上嘀咕着:“那卫家的傻子,不是独子吗?哪里来的哥哥啊!” 旁人不知道,纪云舒当然知道。 昨晚,她不过说了一句上衙门找她就行,没想到那傻小子,竟然真的来了! 衙役问:“大人,那傻子不肯走,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轰走啊!” “好好好……” 衙役正准备去轰人,纪云舒叫住了他:“不用了,我去看看吧。” “云舒,饭菜马上就来了!”县太爷赶紧说。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已经起身朝衙门口去了。 这可把县太爷给弄糊涂了,纪云舒不是性子寡淡吗?怎么对一个傻子上了心? 衙门口,卫奕抱着登闻鼓的棒槌,又打算往登闻鼓上敲去。 一名衙役赶紧抓住了他的手。 “卫公子,你可赶紧把这东西放下吧,这鼓,可不是乱敲的。” 卫奕不干:“哥哥说了,让我来衙门找她。” “这里没有你的哥哥,你哥哥也不在这,你看,这天下了大雪,你要是再不回去,待会就回不去了。”说罢,衙役正打算将他手里的棒槌夺过来。 他身子一扭,瞪了衙役一眼,气呼呼的鼓着嘴。 不开心的说:“我有哥哥,她说了,让我来这里找她,你不要骗我,我知道她在。” “好好好,卫公子,卫大公子,你要找哥哥,我让你去找,但是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啊,这东西不能乱碰的!” “不给。” 卫奕直接将棒槌藏在了身后。 衙役一脸无奈,额头上冒了黑线! 身子一挺,卫奕说:“东西还给你,你就不带我去找哥哥了,我不相信你,你会骗我。” “上天作证,我可绝对不会骗你啊。” “不行,我还是不相信你。” 说完,卫奕又准备去敲鼓! “住手。” 纪云舒的声音伴随着他抬手的动作。 在看到纪云舒从里面出来,卫奕一脸兴奋,双手一松,棒槌从他手里掉了下去。 好巧不巧的砸在了衙役的脚上。 “啊!” 衙役抬起腿,疼得眉头紧皱。 卫奕才不管这么多,冲着纪云舒就跑了过去:“哥哥。” 开心极了!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纪云舒看他。 “哥哥不是说了吗?要是想找你,就来衙门啊!” “你来找我就找我,干什么敲那个鼓啊?”她目光往登闻鼓点了点。 卫奕挑着眉眼,十分自信的回答:“因为我看到好多人来衙门,都要先敲鼓的,哥哥,所以我也敲鼓了,你看,我敲了之后,你就出现了。” 恩,也不算傻嘛! 可是…… “卫奕,那鼓你不能随便敲。”纪云舒很细心的告诉他。 然而卫奕不明白,指着那个还在抱着腿大疼的衙役,说:“他也不让我敲,为什么啊?” 这个…… 纪云舒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拉了他一把,折进了衙门。 她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 第一次见衙门,卫奕当然好奇极了。 左看看右看看,不是不下心踩了一脚雪摔了一跤,就是被小石子绊到,身子歪歪扭扭,看上去,显得十分淘气! 进了内屋,纪云舒拂了拂肩上的雪。 即刻,转过身,抬手伸向卫奕的肩膀,又十分细心的将他肩膀上的雪也拂了去。 嘴上一边说:“下次身上落了雪,记得用手拍去,要是雪水融进了衣裳里,可是会着凉的。” “谢谢哥哥。” 他更加挺直了身板,勾着那抹得意的小样,十分享受纪云舒的“服务”。 瞧他那样,纪云舒白了他一眼。 小子,我想打你,你知道吗! 尽管这样,她依旧细细的为他拂雪。 两人置若旁人,男的俊,女的俏,简直羡煞旁人! 可……看得身后坐在饭桌边上的县太爷、一愣一愣的! 这是个啥情况? 那卫家的傻子,何时得了纪云舒这般厚待了? 县太爷心里可不甘心了,起身走了过去,那微微宽胖的身形,直接往两人中间插了进去。 接过纪云舒的“活”,在卫奕的身上开始拂雪。 “还是我来吧,云舒,饭菜快凉了,你赶紧去吃。”催促着。 突然插进来的县太爷,将纪云舒挤到了一边。 喂喂喂,你这么大的体型,还往中间挤,要不要点脸! 卫奕看那双油腻腻的手伸在自己肩膀上,当下就不乐意了,往后退了好几步,又赶紧跑到纪云舒身后,不满意的瞪着县太爷。 “你碰我干嘛?” “我在帮你啊。” “我不要,我要哥哥帮。” “你……”县太爷哑口无言。 纪云舒扶了扶额,摇头,问卫奕:“你可吃过东西了?” 他摇头:“没有。” 于是,纪云舒便拉着他在饭桌上坐了下来。 桌子上,除了纪云舒点了那几道菜,还有县太爷那几道油腻腻的菜。 “吃吧,吃完带你去个地方。”纪云舒说。 “好。” 他拿起碗筷,快快乐乐的吃了起来。 县太爷走了过来,眼里差点冒出了火星子。 傻子,你把我的碗筷拿去了!我吃什么? 县太爷撞了撞纪云舒,问:“云舒,这是什么情况?” “你猜!” “本官猜不到。” “那就别猜了。”纪云舒怼了回去。 一大清早,县太爷的脸色青了好几回! 没一会,桌上的饭菜,大部分都被卫奕给解决了,纪云舒只吃了一点,县太爷全程坐着,瞪大了那双眼睛看着卫奕。 “吃饱了吗?”纪云舒朝卫奕问。 摸了摸肚皮:“吃饱了。” “好,跟我过来吧。” 起身,不再拖拖拉拉,出去了。 卫奕跟上她的步子,还以为带他去玩呢,高兴得不得了! 最后,在衙门的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 推开而进,一股浓浓的血腥和腐烂的味道冲进鼻中。 而正对门处的高桌上,放着一堆东西,上面用一块白布遮着。 “哥哥,这里是哪里?”卫奕捂着鼻子:“这里好臭。” “这里啊,都是一些好玩的。”语气带着一小丝的戏谑。 “可是哥哥……”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纪云舒一把拉了进去。 “这里呢,叫验尸房。” 第061章 卫奕聪明吗? 第061章 卫奕聪明吗? 卫奕哪里知道什么叫验尸房啊! 只管自己捂着鼻子,被纪云舒给扯了进去。 “哥哥,这里不好玩。” 卫奕拧着眉头,嘟着嘴巴,刚刚吃进肚子里的,差点就吐出来了! “你乖乖站在一边,不准动。”纪云舒道。 “哦。” 尽管万般不愿,卫奕还是挺听话的,身体直接退到了房角处,捂着鼻子。 纪云舒暗地里偷偷笑了笑,叫你吃这么多。 片刻后,她又正色起来。 将一旁放着的白色手套戴上,然后将桌上的白布一把掀开。 露出了那具阴阳尸的骸骨! 衙役们办事倒也认真,连地皮都给挖来了,白骨躺在上面,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会,县太爷和几个衙役也进来了。 县太爷朝房角处的卫奕瞅了一眼,还在计较他吃了自己的早饭! 县太爷走到纪云舒身边,问:“这案子,可棘手?” “还不确定,毕竟,这具白骨两年了。”她套着手套的双手吊在胸前,又问:“可查过了?两年前锦江,有没有失踪人口?” “师爷正在查户谱,本官也派人去查问了,应该会有结果,不过云舒,还得等你的画像出来。” “白骨画像需要时间,后天大概能出来。” “那就好,本官也先派人查一查,也免得你太累了。” 哎哟,这县太爷,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再耽误正事,她在那堆白骨上查看起来。 边道:“这阴阳尸的致命伤,应该就是肋骨上和肩膀上的那二十几刀,刀的口子是从上而下的,是凶手反握刀柄刺进死者身上的,所以肩骨和肋骨的伤痕是一样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一定是比死者高,而死者并没有中毒的迹象,手腕上也没有骨折,死之前,一定会反抗,如果是这样,对方极有可能是一个男性。” 说了一通,旁人听得十分认真。 纪云舒的目光从白骨上身延伸到了下身,手最后按在了腿骨的脚踝上,眉心微蹙:“死者的脚受过伤?” 为了确定,她在白骨的脚踝上敲了敲,转而吩咐衙役:“去拿些樟木汁和醋过来。” “好的。” 衙役匆匆忙忙将她需要的东西取了过来,摆在一边。 纪云舒端着那碗樟木汁就往白骨的脚踝上倒去,又找来一张白纸,沾了白醋,抱在了白骨的脚踝上。 大概等了一会,那张白纸竟然渐渐变红了。 大伙不解。 “纪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衙役问。 她倒是不着急,将白纸取了下来,拎在手里,突然唤了一声:“卫奕。” 躲在房角处的卫奕一听,浑身抖了一下,在纪云舒掀开那堆白骨的时候,他就已经吓得瞠目结舌了,双腿抖得厉害。 恨不得身后有一个洞,好让他赶紧钻出去! 迟迟没有等到卫奕的回应,纪云舒扭头看他,面色严肃极了:“卫奕,过来!” “哥哥,我怕。”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你该怕的,是活人才对!” 呃…… 周围的人,眼角抽抽! 卫奕低着头,在纪云舒的威慑之下,挪动着步子,走了过去,但是侧着身,不敢看那堆白骨。 “卫奕,你知道一个人如果扭伤了脚,那会怎么样?” 无缘无故,问这些做什么? 卫奕依旧低着头,小声小语的回答:“会疼啊!” “还有呢?” “然后……”眼眸子突然一亮,抬起头对上纪云舒的眼神:“然后脚上就会红,红了之后,就会变青,然后就好了。” “没错,卫奕,你很聪明。” “谢谢哥哥。” 全然忘记了那堆白骨的事。 纪云舒将手里的纸微微一抬,继续跟他说:“那么,我现在说的话,你也好好记住,不管一堆白骨过了多久,只要在骨头上,先撒上樟木汁,在用沾了白醋的纸将骨头包上,如果纸变红了,那就说明,死者是死前刚刚受过伤,如果是变青了,那就说明,伤口造成的时间一定有一段时间了,这个方法,是用来判断死者在死前、是否有跟人发生过争斗的痕迹。” “卫奕,明白了吗?” 卫奕反射弧有些长,最后,还是点点头,指着她手上拎的那张纸,惊呼:“我明白了哥哥,他一定刚刚受过伤。” “不是刚刚,是死前刚刚受过伤!”她严厉的纠正了他。 “哦,我明白了。” 确定他是真的明白了,纪云舒这才看向县太爷和几个衙役,问:“那么,你们明白了吗?” 大伙点头。 她将纸放下的同时,卫奕又往后退去,继续回到了房角处。 纪云舒则开始查看起白骨上残留着的衣物。 绢绸布料,难怪能存两年! “一般人家的衣裳,基本都是麻质,而这种绢绸布料,应该是大户人家,看来,这堆白骨,应该是个有钱人。” 再翻翻看,衣物上,有好几道口子。 “衣服上有几道破口,应该就是尖刀刺穿的。” 一边查一边说,县太爷却微微眯了眯眸子,小声低问她。 “云舒,你刚刚与那傻子说这些做什么?” 哎哎哎,我正说着正事呢! 县太爷,你脑子一定有颗泡! 但是,纪云舒也不恼,反倒唇角一勾,冷眸朝县太爷丢了过去。 “大人觉得,卫奕聪明吗?” “聪明?他?”不可思议:“他是个傻子。” 声音极低! “但我可不这样认为,若是好好调教,说不明,他也是个好的仵作。” “啊?” 县太爷瞪大了眼睛,更加不可置信了,朝卫奕看了一眼,你小子缩在那里,胆心如鼠的,哪一点像仵作啊? “云舒,你该不会……想收他做徒弟吧?” “正在考虑。”纪云舒好看的眉眼轻轻一挑。 将手套脱了下来,拍了拍,也不顾县太爷那张傻掉的模样,交代着:“目前这具白骨告诉我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你让师爷先记录下来,待查明这具白骨到底是谁,再进一步根本我给的信息去查凶手!” 木讷的点点头! 纪云舒已经走到卫奕身边,问:“喜欢这里吗?” 摇头:“不喜欢。” “那走吧。” 她折身出去,卫奕赶紧跟上! 背后,县太爷脸色一僵一僵的。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纪云舒,打算收卫奕做徒弟。 是不是搞错了啊! 第062章 凶手是谁? 第062章 凶手是谁? 拉着卫奕出了验尸房,纪云舒借了把伞,从衙门离开。 将伞撑开,纪云舒将其塞进了卫奕的手里。 “你人高,你撑着。” “好。” 他可乐意了,将伞顶在两人头上,步入雪中。 “卫奕,我问你,你喜欢什么?读书?写字?”纪云舒边走边问他。 想了想,他晃了晃脑袋:“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方才的那堆生生白骨吗?” “白骨?”卫奕脸色一沉,赶紧晃手:“不不不,我也不喜欢。” 因为晃手,头顶上的伞也歪歪斜斜的,纪云舒立刻握住他的手,眸生肃色:“不准晃了。”目光顺势落到自己肩上:“你瞧,雪都落到我肩上了。” 而卫奕的注意力,似乎不在纪云舒肩膀的雪上,而是那双紧握自己的手。 十指素白,纤纤细长,扣在他宽大的拳掌上,暖而舒柔。 一时间,卫奕头脑歪歪,呆呆的看出了神。 有所意识的纪云舒,当下便将双手收回袖中,侧过身:“你这小子,哪有盯着别人手看的怪癖。” “哥哥,你的手跟姐姐的手很像!” “哪里像了?” 卫奕展开笑颜,说:“上次姐姐拿刀吓我的时候,我看到她手背上有一颗小黑点,跟哥哥手背上的那颗一样。” 恩? 纪云舒抬手一看,手背上贴近大拇指的狭缝处,果真有一粒黑点。 很小,小到这五年来,连纪云舒自己都从未注意到。 这小子,真是心细如尘! 将手重收袖中,她继续前行,一边说:“行了,我先将你送回卫府。” “啊?”卫奕有些不情愿:“哥哥,你带我去找姐姐好不好?我有东西给她。” “什么东西?” “不能给哥哥看,我要亲手给姐姐。” 这可将纪云舒的兴致勾了起来,停下脚步,带着一丝威胁的口吻道:“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就不带你去找她,今后也不会。” 卫奕急了,赶紧说:“好好好,我说。” 说罢,手往腰间上伸去,掏出一个小袋子,摊在手心里。 “就是这个,我想送给姐姐。” 纪云舒接过他手里的小袋子,打开一看,里头,装着一块橙血色的玉佩,十分通透。 有所不解:“这玉佩哪来的?你为何……要将玉佩送给你姐姐?” “这块玉是爹送我的,说是可以保平安,我想送给姐姐。” “可你姐姐,未必会喜欢!” “娘说,女孩子都喜欢贵重的东西,这块玉对我很重要,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傻小子,这么贵重的物件,竟也舍得送人! 你姐姐吓唬你多次,你怎么就喜欢热脸往冷屁股上贴呢? 将玉佩塞了回去,她道:“你将玉佩好好收着,你爹送给你的,不能再拿去送人,明白吗?” 他不明白啊! “没关系的,哥哥,你带我去找姐姐吧,我怕自己去,姐姐不会见我。” 委屈极了! 纪云舒面色微顿,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卫奕似是巧舌如簧般,继续道:“哥哥,你就答应我吧,我是真的想将这块玉佩给姐姐,我喜欢姐姐,我想将玉佩给她,哥哥,带我去找姐姐吧,好不好?” 怎么还耍起无赖了! 这傻小子,真让人头疼! 无奈之下,纪云舒只好将那块玉佩再次取了过来:“你姐姐近日身体不好,你不能去见她,这玉佩我替她收下了,一定交给你姐姐。” “这……” “怎么,你还担心我把这玉佩给贪了?” “不是的不是的。”使劲摇头:“好,那哥哥将玉佩给姐姐好了。” “乖。”纪云舒微微一笑,将玉佩放回自己的衣袖中。 不再耽误时辰,两人继续前行,纪云舒将卫奕送到卫府门口。 卫奕有些不舍,眼珠子转了转,嘴角一扯:“哥哥,不如你跟我一起进去吧,我屋子里有好多好吃的。” 她从卫奕手里将伞取了过来,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 “不用了,我还有事。” 不再停留,她已转身从卫府门口离开。 一路上,从卫家到纪家,倒也有段路程,经过繁华市集,在绕过大道,这才稍稍清净了不少。 只是一路上,纪云舒的步子却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出来吧,不用跟着我了。” 看似没有异常的身后,竟突然走出一人。 那人看似也有五六十岁,一身粗布麻衣,鬓毛发白,低着腰,看上去,十分紧张害怕! “你从衙门一直跟我到这里,到底所谓何事?”纪云舒问。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朝周围警惕性的看了看,抬起眼,这才说:“纪先生,我跟着你,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老人家,你实话说来吧,这里没有旁人。” “是关于……关于那具阴阳尸的。” 什么? 纪云舒神色一紧,追问:“你知道些什么?” 那老人家身子怵怵,将头低得更深了些:“我知道……知道那具尸体是谁的。” “谁的?” “是……江老爷的,那广渠院,就是江老爷的宅邸。”声音抖颤。 纪云舒心里更是疑惑了:“你怎么会知道?那白骨已经两年之久,而且,画像还未出来。” 那人赶紧解释:“因为我知道,阴阳人,就是江老爷啊。” “那老人家,你到底是谁?” “我是江家的一个下人,江老爷是阴阳身,此事,鲜有人知道。”说到这里,老人家身子一抖。 不正常,一点儿不正常! 纪云舒皱眉:“你竟然知道那具白骨是江老爷的,那为何,不去衙门告诉刘大人,反而从衙门口一直跟我到这里,将此事告诉了我呢?” “这……”犹豫不决。 “老人家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在衙门说,那就直接跟我吧。” 老人家对上了纪云舒的目光,身子骨颤了一下,好一会,才终于开了口。 “因为,我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我不敢去衙门说,要是让江夫人知道,我怕……怕给自己招来杀生之祸啊。” 这话语一出,倒着实将纪云舒给惊着了。 “凶手是谁?”她问。 第063章 江夫人 第063章 江夫人 “是……是江夫人的弟弟。” 声音抖得十分厉害。 虽说两年前,广渠院的江家迁移京城,可江家的老爷之死,又岂会没上报衙门呢? 这其中不是很古怪吗? 纪云舒的心底甚是不明,步子往前探了两步,眉目之间更加凝重。 问去:“你说那具白骨是江老爷的,那为何一家之主惨死,衙门却没有接到过报案?倘若如你所说,凶手乃是江夫人的弟弟,就算是江夫人护弟心切,不想张扬此事,因此才会举家迁移京城,可鲜活的一条人命,难道江家上下都蒙蔽了双眼不成?亦或是,像你方才所说,担心泄露一字半句,而招来江夫人的灭口,这……未免有些托辞了!” 他冤啊,所说之言句句属实! 老人家双手紧搓,语气带有一丝惶恐:“纪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瞒你说,老爷因为是阴阳身,夫人也是嫁过来之后才知道的,所以此事,夫人对老爷实为苛刻,老爷他……他做人做事更是抬不起头啊!府上的下人对老爷也向来不关心,而且江家做主的,乃是夫人。” “与案件有何关联?” “纪先生,我知道老爷是被杀害的,就在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夫人的弟弟跟老爷起了争执,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所以我也没在意,便走了,可等我折回来的时候,却见夫人和她弟弟正在挖坑埋尸,整个过程,我都看到了,可我不敢说啊,老爷失踪后,没人报官,夫人只说,老爷是因为失心疯失踪了,所以不准人张扬,没过多久,夫人就遣散了一部分的下人,带着亲信迁到京城去了。” 真是一件奇闻啊! 纪云舒听得仔仔细细。 眉尖轻轻一挑,纪云舒道:“老人家,你所说的话,我都一一记下了,不过究竟如何,还是要等画像出来,毕竟,死者究竟是谁,不是你的一面之词,再者,你虽说目睹了行凶那一幕,但你只是看见,若是没有实证,就算是刘大人也不可能去抓人,你要知道,一切,都是要有证据的。” 老人家点了点头:“一直听说纪先生有断案的本领,相信你一定会还老爷一个公道的。” “你放心,案子既然过了我的手,势必要找出真凶为止。”她语落一顿,再说:“老人家,我知道你有所顾及,但事关人命,我希望等我将画像画出来之后,倘若那人真的是江老爷,你能去趟衙门吗?” “这……”一慌! 那江夫人是何许人也,竟让江家上下这般害怕她? 搁在现代,恐怕不是女强人,而是魔鬼! 纪云舒严肃表露,跟他说:“杀人偿命,若你能出堂作证,也算是还你家老爷一个公道。” 老人家脸色慌张,眼珠子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回,这才一咬牙。 “好,我……我会出堂作证。” “相信江老爷在天有灵,也会十分感激。”她道。 老人家点头,身子却抖得更加厉害,不再多留,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纪云舒在原地小站了一会,心里思量着,倘若真的如那老人家所说,凶手,就是江夫人的弟弟,待画像一出来,那这案件,不就算破了吗? 如此简单? 心里似是有一把秤,搅得她左右摇摆! 回到纪家后,她也顾不上给后背的伤口换药,让鸾儿找来一些陶泥,开始捏起颅骨的大概来。 这一忙活,直接到了深夜。 鸾儿端了一碗热粥进来,放在旁边。 心疼道:“小姐,还是先喝点粥吧,你一回来就在忙着,晚饭也没吃,奴婢担心你饿坏了身子,还有,也到了时辰换药了,你进内屋躺着,奴婢给你将药换上。” 一工作起来,纪云舒总是这样,没了半点时间观念,甚至连东西都不记得吃了! 扭了扭脖子,倒着实有些累了,将手里捏得差不多的陶泥放下,洗了手,端着那碗热粥喝了起来。 鸾儿在旁又说:“对了小姐,今天那位容王带来的药材,奴婢已经捏碎了,待会敷在你的后背上,相信不用多久小姐就没事了。” 提起景容,纪云舒的神情稍微有些轻晃。 “鸾儿,你不是说,容王将爹那根鞭子烧了吗?” “是啊!” “还让他上卿安寺,一步一叩上去?” “是啊,老爷现在已经去卿安寺了,这会,可能还在山脚呢。”鸾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活该! 她双眸微微一垂,轻声嘀咕起来:“这么巧送来治疗鞭伤的白云长,还烧了爹的鞭子,又再番刁难教训,难道,自己的身份,他已经知道了?” 看自家小姐嘴里说着什么,鸾儿凑上来,问:“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 放下碗,她将思绪摆正回来,进了内屋,让鸾儿给自己换药。 衣裳刚刚脱去,里头掉下一样东西来,鸾儿捡起,打开一看,惊:“小姐,这玉佩哪来的?真好看。” 纪云舒伸手拿了过来,一把塞到了枕头底下。 “没什么,赶紧给我换药吧。” “哦!” 鸾儿也不再多问,给她将药换上。 换好后,纪云舒就继续去捏那些陶泥了。 因为时间紧迫,这两天,她便一直待在屋子里,直到最后将画像画了出来,这才出了门,将其送去给了衙门。 当天,画像中人被确定,就是江老爷! 纪云舒本想着那位老人家定会来衙门作证,哪里知道,等来的却不是那位老人家。 而是一个四十多岁,身着锦衣华服的高贵妇人。 妇人的身边,还跟着两个丫头以及一个稍微年轻的男人。 四个人进了衙门公堂,完全一副屈尊降贵的傲娇样,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嫌弃! 他县太爷在这衙门待了几十年都不嫌弃,你们嫌弃什么啊! 县太爷自然认得这位妇人,上前:“是江夫人吧?本官正打算派人去京城通报你们,你们怎么就突然来了呢?” 江夫人扫了县太爷一眼:“近日,我也是凑巧回乡祭祖,刚进城,就听说找到了我夫君的骸骨,刘大人,我是来领我夫君的骸骨下葬的,还请大人叫出来。” 说话直奔主题! 第064章 骸骨相争 第064章 骸骨相争 这江夫人,衣着上下,都是上等的锦绣绸缎,配饰玉镯,金钗银耳,件件都是珍品。 装饰打扮,真堪比纪家的纪慕青和那位纪老夫人。 将来下葬,纪云舒真该好好记下墓穴地! 万一有幸,能挖出来,那也算是一件幸事啊。 偏偏此等装扮的人,脑门上似乎都凿了一个“傲”字,端着身姿,神态冷淡,说话间,也总是带着命令的口吻! 若不是她自报姓名,纪云舒还以为,她也是纪家一员呢! 不过这样的女人,向来都是不好对付的。 听到要将骸骨带回去,县太爷当然不准。 “江夫人,事关人命,得查实了,才能把骸骨交给你。” “什么人命不人命,我只知道,那是我夫君的骸骨,我要将其立刻下葬。”江夫人的语气偏重,眼神戾气十足。 “本官现在不允许,这是一桩命案,到了衙门,就要查得水落石出,不管是谁,都不能罔顾法纪,桩桩件件,都要按照大临律法一一来办,江夫人,你也不能例外。” 艾玛,县太爷,你真长脸。 一旁的纪云舒都快成你的迷妹了! 江夫人眼神似利剑一般,刺向县太爷:“刘大人,你跟我谈律法?好,那我就跟你好好谈一谈。”小移两步,抬着下颌:“大临律法哪条哪例规定,不准家眷带亲人的骸骨下葬了?又哪条哪例规定,衙门可以扣留一具白骨的?那具白骨乃是我的夫君,难道带自己夫君的骸骨去下葬,也需要征得衙门的同意不成?” “……” 大临律法,还真的没有这两条规定! 县太爷被堵得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纪云舒微微摇头,方才的气焰呢?这会就蔫了? 无奈,拂了拂衣袖,纪云舒上前。 “江夫人,那具骸骨,你目前还不能带回。” 声音相克,将江夫人的话给顶了回来。 江夫人这才注意到她,眉清目秀,看似清风徐徐,可那双墨水般的眸子,分明端着一股冷凛的气质。 “你又是什么人?” “在下只是衙门里的画师,希望江夫人能明白轻重缓急,江老爷惨死,真凶还未找到,所以骸骨,是绝对不会让你带回的。” 江夫人一向叱咤惯了,这会有人顶嘴,那还了得? 语声尖起:“我夫君当年患有失心疯而失踪,如今能找回,我只是要将我夫君的骸骨带回,其余之事,我一概不论,至于惨死之说,更是从何说起?简直一派胡言。” 细细的柳眉虽不见任何波动,可那股气势却直逼人心。 纪云舒将她的话接去:“江夫人,命案就是命案,既然发生了命案,理当交由衙门办理,江老爷的骸骨上,有二十几处被尖刀所刺的痕迹,在他的脚踝骨上,也有淤伤,证明他死前与人争斗过,种种迹象都足以表明,江老爷是被人杀死的。” “够了。” 江夫人长袖一挥,眼神充满了火苗星子,看着纪云舒。 十分不悦:“你小小一个画师,随便胡说几句,我就要相信吗?我告诉你,今日无论如何,总之这件事,我不允许再查下去,说到底,这是我江家的事,要查与否,在我一句话。” “你这样分明就是包庇。” “包庇?你胡说什么?”江夫人更加动怒。 纪云舒直言:“江老爷之死,江家有位老人家亲眼目睹,她已将全部实情都告诉了我,他也答应,画像一出,自然会上堂作证指出真凶!” 县太爷一听,赶紧凑上去,问道:“云舒,当真?那凶手是谁?” 纪云舒的目光笃定十足,碰在江夫人的眼神上。 她道:“他亲口告诉我,凶手,就是江夫人你的弟弟。” “我怎么会杀了我姐夫?”说话的,正是江夫人身旁的那个男子,面色焦急,上前反驳,指着纪云舒,继续道:“你别血口喷人,我没有做过,我姐夫失踪那天,我根本就不在家。” 纪云舒这才仔细注意到这个人,第一感觉,八个字,吊儿郎当,玩世不恭! 纪云舒坚定道:“这话,就是那位老人家说的,他亲眼所见。” “简直笑话。”江夫人冷哼一声,将他的弟弟拉到身后,这才上下打量了纪云舒一番,道:“小公子,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何他偷偷告诉你凶手是谁,却不来衙门报案呢?公子可不要随便冤枉了人,空口无凭,就说谁是凶手,这不是滑稽之谈吗?” “我所说……” 纪云舒话还没说完,江夫人又截了她的话。 “想必你口中说的那位老人家,应该是七叔吧?偏偏不巧,就在今天早上,七叔病发,已经去世了。” 呃! “死了?”纪云舒愣了一下,有些回不过神来。 杀人灭口不成? 江夫人更是咄咄逼人,顿时将矛柄对向了县太爷:“刘大人,多余的话,我不想再说,还请立刻将我夫君的骸骨交还给我,我好将我夫君及早下葬。” 县太爷道:“可那骸骨上,的确有刀伤的痕迹。” “刘大人有多不知,我夫君生前本就患有失心疯,经常会拿匕首刺伤自己,那些伤,定是多年累积留下的,绝对不会是什么人将其残害而死。” “那……江老爷失踪后,江夫人你迁去京城,可为何江老爷的骸骨又会在府上的大树底下找到?”县太爷心生疑惑! 江夫人神情依旧不见半点慌张,看了纪云舒一眼,语气镇定:“刚才这位小公子不是说了吗?我夫君生前脚踝扭伤,兴许是我迁去京城之后没多久,我夫君又回来了,不幸扭伤了脚,头部撞击到树上而死,这是有可能的。” 强词夺理! 县太爷小声问了纪云舒一句:“颅骨上,有撞击?” 她点了下头:“有是有,但撞击力度很小,绝对不会是致命伤,顶多算是磕过。” “既然我夫君的头上的确有过撞击,不管力度如何,总归我说的没错。”江夫人依旧气焰嚣张。 而在没有任何新证据的前提下,此刻,都无力反驳。 何况,七叔已经死了! 现下,若拿不出证据,这白骨,可能真要让江夫人带回去了。 “难道现在,还不愿意交出来吗?若是我状告到大理寺,刘大人你的乌纱帽,恐怕也不保。”十足的威胁。 可这话刚落…… “若是本王不允许呢?” 公堂外,景容的声音响起! 第065章 本王只信纪先生 第065章 本王只信纪先生 景容依旧衣袍翩翩,剑眉星目,步履之中,仿佛带着扣人心弦的紧张感。 而那张原本桃色轻佻的模样,此刻,面目肃立。 从外头进来,目光对上了纪云舒的视线,他的双眸中,似乎带着一种温和的气息,只是碰在纪云舒的目光时,似是被她冻得结成了冰。 小书生,你待本王如冻霜,本王却待你如夏炎。 目光挪开,他已走到江夫人身边。 眉端一挑,与江夫人说:“如果本王下令,不允许你将骸骨带回,不知道你是否,也要将本王状告到大理寺呢?” 语气中,带着不苟言笑的肃重。 江夫人一愣,没能反应过来? 只见县太爷像个哈巴狗似的,立刻拱手迎了上去。 “参见容王。” “容王?”江夫人嘴上轻语。 她在京城待了两年,自然知道有这样一位人物,只是那容王,不是半年前离京了吗?怎么在这? 于是…… “民妇不知容王在此,还望恕罪。” 刚要行大礼,被景容制止:“本王在外,就无需拘礼了。” “谢……容王!” 江夫人和她弟弟,互看了一眼。 恩,遇到了棘手的人物了! 景容勾着薄冷的唇,正色:“江夫人,你外家乃是李老将军一族,李老将军更是我大临三朝元老,上得先帝册封长青将军,下得我父王三兼之礼,李家世代,都是我朝贤臣,怎么江夫人,却如此专横?倒着实让本王开了眼。” 语气暗讽! 难怪这般嚣张,原本有娘家坐镇! 江夫人脸色一僵,自己的本家,竟被这个王爷拿捏得这般准确。 “民妇方才失礼,只是因我夫君一事……” “本王明白,你夫君之死,本王也倍感遗憾,但此次骸骨一事,本王也算是目睹其中,事情未明,岂有将骸骨交由你的道理?既然说了是命案,那就必须得查,不仅查,还得一步一查,查得清清楚楚才行。” “王爷,我夫君如今只剩下一堆白骨,我只是想早点将其安葬,还望王爷能开恩。” 江夫人语气明显削弱,眼眸中,竟还挤出了一丝眼泪。 装,你就使劲装! “本王说了,这是一桩命案,所以那具骸骨,不能由你带回。”景容不吃她那一套,语气十分坚决。 “王爷,你切莫听信他人一派胡言,我夫君不可能是被人杀害的,他身上的伤,的确是他患有失心疯,自己所刺,王爷……” 景容突然抬手,制止了她的喋喋不休! 随即,他冷而一笑:“你所说之言,本王在外头的时候,都已经一一听到,就不必再重复一遍了,何况……”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转身,朝纪云舒迈近一步,看着她,认真说:“本王相信的,只有纪先生一人。” 呃! 纪云舒的心微微一颤。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说是命案,本王便信,她说有人告诉过她凶手是谁,本王也信,只要出自纪先生之口的,本王统统都信。” 那一刻,那样的话,那样的目光,似乎都将她灼伤得外焦里嫩! 她曾经听人说过,这世上浪漫的话,不是一句我爱你。 而是我信你! 景容的唇角缓缓浮上一抹温柔的笑,如春日里的旭阳,投掷在纪云舒的身上,暖而舒适。 两人四目相对,置若旁骛! 却搅得纪云舒的心七上八下! 偏偏…… “王爷,你既然这么说,也就是不让江夫人将骸骨带回了?” 县太爷凑了过来。 打破了两人四目中的融合之气。 哎哎哎,你怎么那么不识相,那么没有眼力见呢? 刘糊涂,本王真该好好治治你! 纪云舒瞬间抽回神来,身子往旁边一侧,避开了景容那道目光。 拉回正题,景容转身,与那江夫人说:“本王下令,骸骨一事将由衙门彻查,找出真凶,而江夫人以及你的亲信,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锦江,倘若最后,当真此事与你家弟有关,自当案律法处置。” 这话,倒没有把江夫人吓到,反而吓到了他的弟弟,李兆。 李兆眼神微缩,双手拢在袖子里。 “我都说了,不是我,我姐夫死的那天,我……我不在家中!”李兆语气不足。 江夫人也道:“是啊,我家弟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位小公子说,是我江家一位老人告诉她的,那人定然就是七叔,可其中明明错漏百出,加上现在死无对证,绝对不能随便冤枉了人。” 依旧端着语气,傲慢稍减。 纪云舒正打算说些什么,结果被景容抢先一步。 “是与不是,等事情查明之后再说,总之,若江老爷真是被人杀害的,我相信,纪先生一定会将真凶找出来,到那时,本王也绝不会念在李家三代元老,而心慈手软、网开一面。” 声音震震,震得江夫人和李兆面面相觑。 半会,江夫人才收了一口气,声音微抖:“既然容王已经下令,民妇自然不敢再多言,那就请刘大人尽快了结此事。” 县太爷上前:“那是一定的。” 江夫人还不忘狠狠的瞪了纪云舒一眼,心有火气。 最后,十分不甘心的带着李兆,和那两个丫头离开了。 那妇人,真是难缠! 不得不说,届时,这个王爷,还是很有用的! 倘若不是他的出现,这会,骸骨已经被江夫人带走了。 县太爷抬手擦了一把汗,双手又无力往下一挥,叹气:“早就听闻这江夫人专横霸道,今日真是体会到了,仗着自己娘家势力,连本官都耐她不了。” “那是你没用。” 景容甩了他一句。 县太爷两腮抽抽! 景容看向纪云舒,语气温沉:“纪先生,本王既然下令彻查此事,这案子也算是挂在本王头下,那就劳烦纪先生尽快找出真凶。” 她低了低头:“是,小的一定尽快。” 他正正的盯着她,却见她若有所思,心里似乎正端量着什么事。 “你怎么了?”他问。 “小的在想,那位七叔的事,前两日,他的确来找过我,也说他看到了江夫人和他弟弟在埋尸。” “可是……人已经死了。”景容道。 第066章 烧了烧了 第066章 烧了烧了 人死了,死无对证! 可是纪云舒心有不甘,纪云舒思忖着,突然跟县太爷说:“刘大人,今日之内,能查到那位被唤七叔的住所吗?” 县太爷眼珠子一转:“锦江叫七叔的人很多,不过在江家做过事的七叔,应该可以查到,本官现在就命人去查户谱地址。” 说完,县太爷便赶紧招来几个衙役,交代了几句。 而纪云舒心思微沉,疑惑重重。 七叔突然死了,莫非,真的是江夫人杀人灭口? 景容知道她心里正在端详着案件,所以乖乖坐在梨花椅上,端着新茶喝了起来。 而纪云舒也没有闲着,找人拿了一些笔墨纸砚,在纸上画好了一张人像,然后仔细折好,收进衣袖中! 没多久,县太爷便带着一张写着地址的纸过来,交到纪云舒手中。 “应该是这里,云舒,你打算……” “我想去一趟。” “本官跟你一起……” 话没说完,纪云舒就打断了他:“大人还在待在衙门吧,这一趟去,也未必会有线索。” 细细一想,倒也是! 坐在一旁品茶的景容却开口:“不如本王陪你走一趟?” 纪云舒将手上的地址收好,看向景容,道:“不劳烦王爷了,小的自己去一趟就行。” 话落,景容起身,走到她面前,那张轮廓清晰的脸带着一点不悦。 “怎么?本王方才说信任你,你倒反过来,不信任本王了?要推本王与千里之外吗?” “小的身份卑贱,不值得王爷如此信任!” “本王说值得,那就值得。” 此刻,他真是恨不得捏住纪云舒的下颌,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看看他一字一句,说的有多认真! 偏偏他下不手,舍不得去捏她那张精致的脸蛋。 纪云舒眼神低垂,似乎有些不大敢看他。 见她不语,景容继续:“纪先生,此案拖不得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再说,是本王下令彻查此事,否则,那骸骨已经被江夫人带走,若你查不出来,本王脸面也会尽失,所以这件事,不止是衙门和你的事,还是本王的事。” 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跟着吗? 绕来绕去,绕得脑仁疼! 纪云舒只好点了头:“既然王爷愿意,小的也不能拒绝,你就请王爷跟上吧。” 说完,已经抬着步子,出了公堂! 背后的景容嘴角一勾,眉色一展,跟了上去。 出了衙门,两人便赶往七叔的所在之地。 好在锦江不大,周边的村落也距离不远,大概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一路上,纪云舒只顾着走,并不搭理他。 可是景容却总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看着她小小的身子挺直着,脚步不缓不慢的朝前走着。 看在他眼中,竟十分可爱。 脑海中,似乎还回荡着琅泊那晚汇报的话。 “王爷,已经查到了,原来纪先生……不,应该……应该说是纪姑娘,她是纪府的三小姐。” 听到那番话的时候,景容楞了许久,终于一拍桌案。 “本王就说,本王没有龙阳之癖!” 大喜,大喜。 琅泊紧接着,又汇报了纪云舒背后鞭伤的来源。 大怒,大怒。 于是第二天,他送了白云长的药材,又痛痛快快的教训了纪书翰。 可是…… 这小云舒有没有察觉到呢? 想到这里,他的步子竟缓缓的慢了下来。 直到纪云舒回身说道:“王爷若是累了,小的自己去。” 一抬眸,不过四米开外的距离,纪云舒站在那,一身素衣长袍,风起袍炔,侧身回眸,立在雪中,真真是美极了! 那一刻,景容竟看得有些出了神。 纪云舒抿着唇,那样炙热的目光,她不敢看,于是低头隐去双眸,再次道了一句。 “王爷到底……去还是不去?” 回过神来,他坚定回答:“去,当然去。” 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纪云舒始终低着眉,脚步也始终比他快上几步,生怕再次碰撞上那道目光。 看得自己心里惶惶的! 总算到了七叔家中,整个院子却冷冷清清的,不见人。 正纳闷着,屋子里就走出一个老妇,面容憔悴,头花也有些花白。 见到自己院子里出现两个陌生人,顿时有些警觉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老妇问去。 纪云舒上前,声音轻细:“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不是七叔的家?” 听到这一问,老妇叹了一声气:“我老伴今天早上已经死了,你们找他做什么?” 纪云舒从衣袖中掏出自己刚才在衙门画的人像,递给了老妇。 “这是七叔吗?” 再见到自己老伴,那老妇眼眶泛红,拿着那张画像双手发颤。 “是,这是我的老伴!”声音哽咽。 看来,江夫人说的那位七叔,真的就是跟着自己的那位老人家了。 纪云舒看到老妇伤心的样子,也有些心痛,但还是问道:“老人家,还请节哀顺变,我想问问,七叔的尸体可还在?” “烧了烧了,死了就立马烧了。” 老妇叹息连连! 烧了? 纪云舒不解:“才刚刚去世,怎么就……” 话还没问完,老妇抬起头来,回答:“这是我们村的习俗,人死了,就要立马烧了,不能尸身下葬。” “那七叔去世之前,可见过什么人?或者遇到过什么事?” 老妇细细一想,摇头:“没有,我老伴这两日身体不好,都在家中,岂料今天一早……便走了。” 说到这里,老妇的眼里夹带着泪光! 唯一的证人死了,而且尸体烧了。 现下,着实让纪云舒没了头绪。 不忍见老妇继续伤心,纪云舒也没有再多问下去,便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 景容见她皱眉不展,便说:“先生真是心细。” 恩? 她问:“王爷为何这么说?” “你懂得先画一张画像,再去求证去世的七叔到底是不是你见到的那位,想必也是担心自己见的那人,跟江夫人所说的七叔不是同一个人。” 是啊,她之所以画了一张画像,的确是想求证这一点。 而事实证明,那人,真的就是自己见到的老人家。 “王爷既然能知道,心细的,应该是你才对。” 两人并排而行! 第067章 爆炒小鱼 第067章 爆炒小鱼 “你说本王心细,算是在夸本王吗?” 心里揣着一丝小高兴! 他侧目看她,那张精巧的脸蛋,透着让人无法自拔的吸引力。 纪云舒却加快了脚步,将他撇在身后。 景容追问…… “你倒是说啊,方才是不是在夸本王?” 赶上她的步子,景容一脸死缠烂打的无赖相。 “纪先生,你说啊!” 就差扭着身子去扯纪云舒的衣袖了! 纪云舒低眉之间,白了他无数眼。 现在办案都没时间,这尊佛倒好,竟然还有心情追问这些。 以免他再继续无赖下去。 纪云舒索性…… “是,小的是在夸王爷,现在行了吗?” “不行。” 一语将她堵了回去! 纪云舒脚步一停,十分诧异,侧身,那双透亮的瞳眸正正的看着他,不明:“王爷到底想做什么?” 他唇角一扬,带着浓浓的戏谑:“本王嫌先生夸得还不够。” “你……” “本王不仅心细,还懂得什么叫良人之材,惜美之貌。” 纪云舒肩膀一抖,立刻撇开目光,再次朝前走去,甩了一句:“王爷的心思,真是迥异,小的不明。” 她明白,当然明白! 人材是她,美貌是她! 景容无端对她说起这样的话,定然……是已经发现了她的女儿身。 可偏偏又不道破! 纪云舒心紧成一团,步子不敢稍慢半步,生怕再与他并排而行,又听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从村落走到城内,天色已经渐黑了! 小道上的人倒是不少,路边的小贩吆喝着,热气腾腾的面摊也一一摆着。 人来人往! 灯笼角挂! 妇孺静好! 生态安详! 整条锦江长道,被簇拥得热闹非凡。 纪云舒在人群中走着,景容在她身后跟着。 她想着绕过整条街,就与他分道扬镳。 岂料,她的右手突然被人一抓,脚步停泄,手腕上的那股力量有些大,将她扯得踉跄几步,直到肩膀被人用手抵住,才稳当的站住了。 侧眸看去,正好对上了景容的视线。 他微微一笑:“有些饿了,也有些累了,不如坐下来吃碗面,歇一歇?” 她本能的立刻弹开,无奈,手腕被禁锢在景容的手掌内,力气不敌,挣脱不了! “王爷松手。” “冬月夜景,先生该不会要回去躺在被窝里睡觉吧?” “是。” “可本王倒觉得,实在浪费。” 浪费你个头,寒冬里的夜,不睡觉,打雪仗啊? 不等纪云舒反驳他的话,身子已经被他拖到了一旁的面摊边,在空位上坐了下来。 景容招了招手:“老板,来两碗打卤面,一碗不要葱花。” “好勒!” 老板将毛巾往肩上一搭,开始忙活起来。 景容又道:“老板,面下锅时,用筷子慢慢搅几下,出锅时,也记得用冷水过一遍,这样吃起来比较香。” “好勒!” 娴熟的很啊! 哎哎哎,景容,你是不是从小就在路边长大的,对路边摊下面的流程这么熟悉! 但…… 纪云舒问他:“王爷觉得……我不吃葱花?” 景容抬手朝筷篓里伸去,挑起一根筷子,在面前的茶壶上敲了一下,回道:“上次在周家,先生吃菜前,总要将葱花一一挑出来,明眼人,一看就懂。” 恩,你是明眼人。 “不过王爷弄错了,我不是不喜欢葱花。” “恩?错了?哪里错了?” 景容好奇,怎么会错,你明明就将葱花一一挑了出来啊! 这会,纪云舒笑了笑,也从筷子篓里挑出一支筷子来,也往面前的茶壶上敲了一下。 “王爷可还记得,我挑出葱花时,挑的是那盘菜?” 景容微眯着眸子想了想,眼珠子一亮:“爆炒小鱼。” “记性真好,那王爷知不知道,爆炒小鱼如果加了葱花,里头的鱼腥味就全部都在葱花里了,我虽闻惯了人的血腥味,但是鱼腥味和血腥味却截然不同,鱼腥味,刺鼻,甚至扰人心神,可血腥味入鼻,却浓而不腻,若是闻惯了,还带着清味。” 哐当…… 纪云舒的话才说完,背后,响起了汤勺落地的声音。 只见老板面容抽搐,被刚才纪云舒这番话,惊得不轻,也吓得不轻。 老板立刻扯着嘴皮子笑了笑,将两碗面端了上来:“两位……两位慢用。” 声音发颤! 今天遇到的客人,好奇怪,品味也好独特! 老板放下面就立刻走开了。 纪云舒忍不住笑出了声,全然忘记自己被景容强行拉到这里时的不悦。 低眉拂笑,都落在了景容的眼中! 他很好奇,这个女人换上女装、披发至肩时,该是如何的美! 意识到自己出了神,他立刻收紧神色。 说了一句:“赶紧吃吧,不然冷了。” 挑着筷子,景容已经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也动了筷。 只是吃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 反倒是景容的那碗面,扒了几筷子,一碗面就没了,一抬头,看了眼纪云舒那碗几乎没动的面,问:“不吃了?” “吃不下。” “那就不要浪费了。” 话一说完,景容已经将她面前的那碗面端了过去。 “别……”纪云舒一脸震惊。 来不及阻止,景容将筷子伸进了她的那碗面里,再次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那一刻,纪云舒被他的行为给雷得外焦里嫩。 嘴巴微微张开,良久不闭。 景容将她那碗面也吃完后,痛快极了,见她那受惊的小模样,唇角一笑,伸出修长的指节,勾在了她的下巴处,微微一抬。 将她微张的嘴合上了! “先生那么惊讶做什么?本王都不嫌弃你。” “……” “好了,吃饱了,走吧。” 景容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再次拉上纪云舒的手。 离开了面摊,步入人群中! 看着自己被景容抓在手掌的手,纪云舒总觉得万分别扭。 只手一挥,长袖在空中一划,纪云舒已将自己的手抽回,双手紧攥,以防景容再向自己伸出魔爪。 “天色已经不早了,小的先回去了。” 纪云舒面色冷淡,说完,已经绕过景容,疾步离开。 景容在原地小站了一会,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方才的温存,点点消失。 片刻,他转身追去…… 第068章 取二人首级复命 第068章 取二人首级复命 从热闹的长道上绕到安静的小道上,纪云舒的脚步依旧没有半点减慢的意思。 周围小楼耸立,各户各家的隅角上,都挂着红灯笼,整个小道虽不热闹,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再转两条街,就到纪府了。 天寒地冻,纪云舒加快了脚步。 大概是因为周遭过于安静,小楼瓦砖碎裂的声音一阵阵响起,从后方,一路延伸到了她的两侧。 纪云舒的步子渐缓下来,直到停下,双眸往周围的小楼房顶上扫视一圈。 黑夜之下,不见异常。 可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敢断定,两边的房顶上,一定有人,而且不止一人。 她心里正揣测着,倏地,一支长箭似乎是从黑夜中穿来,箭尾的白羽透着一道冷凛的锋芒,朝着她如流星般射来! 那一瞬,纪云舒根本来不及闪躲,如墨的双眸中,那支利箭正渐渐逼近,骤然放大。 大好的年华,还没有挥霍,难道就要死了? 她万般不甘! 可是这一刻,她知道,如果没有奇迹,那支利箭必定会穿过她的皮囊,射向她的心脏。 哪知…… 一只大手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起,身子被甩到侧边,双眸中,那支要射向自己的利箭脱去了视线。 射来的箭,也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景容徒手接住! 他一只手抱着纪云舒的腰,一只手握着那支箭,目光落在箭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寒光! 怒了! 而周围,依旧静得让人发慌。 纪云舒还在方才的震惊中洋洋喘气,景容已将唇由后附向她的耳畔,轻声道。 “看到那边的巷子吗?” 纪云舒看了过去,五米开外。 她点头! “我数三声,你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明白吗?” 她点头! “一、二、三、跑。” 景容松开了她的腰,也在纪云舒抬腿拼命跑进那个巷子的同时,原本安静的小楼屋顶,突然跃下十几名黑衣人,拿着长剑刺了过来。 甚至有几名黑衣人,已经朝着纪云舒追了上去。 景容身子一跃,几脚便踢在了那几名黑衣的胸膛上,然后堵在了巷子的出口。 “你们到底是谁人的?”景容戾声问去。 十几名黑衣人围在小巷外面,尽管带着黑面罩,但依旧看得出来,那凶狠的眉眼,分明就是带着杀意而来。 领头的黑衣人,上前两步:“奉上头指令,取二人首级复命。” 语落,黑衣人再次举剑而来,剑剑不留情,剑剑要命。 景容也不是吃素了,功夫了得,夺了一把剑,开始与那些黑衣人厮杀起来。 纪云舒已经身在巷子中,按着起伏不平的胸口,有些气喘吁吁,看着外面打斗的场景,更是焦急万分。 景容虽未败下阵来,可她依旧担心得不行。 所谓,双手难敌四拳! 十多个人围攻他一人,而他,还要护自己的安全,形势也就更为险峻了。 而在担心之余,纪云舒又着实想不明白,那些黑衣人,为何说要“取二人首级复命”? 她何时何地,竟牵扯到了这桩案件中? 若是这些人和之前在义庄行刺的那些黑衣人是一伙,按理说,他们要刺杀的,应该是景容啊! 怎么这会,将她也算进去了。 该不会,是多管闲事惹的祸吧? 纪云舒紧攥着胸前的衣裳,咬着唇,侧身贴在墙上,看着外头。 战况凶残,景容敏捷的身子在十几名黑衣人中周旋,他手里的长剑已经刺死了几个人,剑上,沾满了血淋淋的血。 蓦地,一名黑衣人已经冲出景容的防线,朝着纪云舒奔来。 “受死吧。” 纪云舒瞠目,脚步连连退后,直到后背重重撞到一堵墙,便难以再往后挪动分毫。 胸前的衣裳被她攥成一团。 就在长剑离她不过三公分的距离,景容用脚挑起一颗石子,朝那人的手腕踢去。 黑衣人一吃痛,手一松,剑便自然而然的掉落到了地上。 见此,纪云舒也立马伸手,在那黑衣人肩膀的关节处用力一按,黑衣人痛的大叫一声,抱着手臂倒在了地上。 “过来。” 景容唤了她一声,站在巷子口朝她伸出了手。 她也立刻朝他跑去,冥冥中,将手放在了他宽大的手掌上,任由他用力握住,带着她,一路跑去。 身后的黑衣人,更是穷追不舍! 原本安静的冬夜,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息! 纪云舒被景容牵着跑,耳边是嗖嗖不停的风声。 无奈,纪云舒根本就跑不动了。 “王爷别管我了,你赶紧走吧,我会连累你的。” 景容如鹰而栗的眼神十分笃定,紧握着她的手。 道:“本王绝不会撇下你,生则生,死则死!” 呃! 纪云舒微楞,双脚像是失去了重量,被他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对于身后的重重危机感,似乎也随这冷风飘然而去。 就连纪裴,也从未与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跑了二十几米的距离,两人最终,还是被黑衣人围了上来。 景容将她护在身后,侧眸问她:“纪先生,你怕吗?” “怕。” 她无须说假话,纵使见惯了死人,可要成为那一具具尸体中的其中一具,她是真的怕。 万一县太爷哪根筋不对,找来仵作将她开膛破肚,那岂不是更加遭罪? 明明周围危机四伏,景容被她这一个“怕”字逗得笑了起来。 他说:“放心吧,就算是下了阎王殿,还有本王与你作伴,你要赏花也好,饮酒也罢,本王定会相陪。” 哎哎哎,你想太多了,人死了,下了阎王殿,穿得是白衣素服,走到的是奈何桥,喝的是孟婆汤,一闭眼,就转世投胎了。 还赏花?还饮酒? 真真是想得太美好! 纪云舒站在他身后,一只手被景容攥着,一只手拉着他的宽袖。 吸了吸鼻尖上凉气,说:“我不要赏花,我也不要饮酒,我若真的死了,希望鸾儿能为我烧一件干净的衣裳,最好还能有一双鞋,还有,一定要将我的檀木盒也烧给我,因为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的宝贝,也不要给我烧银票,因为我担心地府太潮湿,那些银票会烂,最好烧一箱金银财宝,对了,还有……” 景容头一回知道,原来,纪云舒的话,还是挺多的。 她自顾自的说着,眼圈泛红。 景容却皱眉问她:“鸾儿是谁?” 第069章 只伤人不杀人 第069章 只伤人不杀人 “鸾儿是谁?” 这不是重点啊! 纪云舒抿着唇,看着周围的黑衣人,道:“鸾儿是我的相好,我若死了,她定然也会随我去的。” 相好? 景容面色一沉。 周围的黑衣人,见两人一言一语,领头的一脸凶狠,举着剑,上前两步。 “主子说了,拿下二人首级者,重重有赏。” “杀!” 黑衣人围杀上来,各个赤目凶疾,两颗人头,他们势在必得。 在那些黑衣人逼近过来时,景容拉着纪云舒在原地转了一圈,顺带着用自己手里挑着的长剑,将黑衣人的剑锋擒扣在一块,形成了一个“花苞”的形状。 就在景容正要挑开这些剑时,纪云舒将腰间挂着的一个绣花荷包扯了下来。 “闭上眼睛。”她立刻跟景容说。 景容虽不明白,但还是将眼睛闭上了。 下一刻,纪云舒将荷包里白色的粉末撒了出去。 黑衣人的眼睛碰到那些粉末时,当即便辣得生疼,手里的剑全部松落,捂着眼睛往后退去,甚至有几个人打滚到了地上。 一阵哀声惨叫! 景容睁开眼睛就看到这般惨相。 纪云舒立刻拉着他的衣袖。 “赶紧走了,那东西很久没用了,我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景容点头,拉上她的手,赶紧离开。 绕了两条街,确定那些人黑衣人不会再追过来,才停下。 纪云舒气喘吁吁,回头看了好几眼,这才放心。 “你撒的是什么?”景容正色问她。 “是石灰粉加礁汁,碰到眼睛里,不瞎也得废。” “没想到,你还挺狠的。” 狠吗? 她看了景容手中那把剑一眼,说:“我只伤人不杀人,王爷的剑,可是沾了鲜血的。” 此刻,景容的手上,依旧捏着那把本要刺向自己的长剑,他的目光中,也顿时闪过了一道极冷的寒光。 “我若不杀人,这把剑,刺的就是我和你。” “……” 纪云舒无言以对,这一刻,她竟然觉得他说的对极了。 杀人!未必是罪念。 就像素云和老管家要杀周家小姐一样,没有隐忍和痛苦,她们也不会走上那一步。 纪云舒神情渐淡,拧着眉,头微微低下,往前走了起来。 景容看出了她的神色,立即用衣袍将剑上的血擦去,丢到一堆杂物上,朝纪云舒追了上去。 “被吓到了?”他问她。 她摇摇头:“不是。” 脚步突然一停,她侧身对着景容,抬起自己手,摊开,手掌内,躺着一块圆形玉佩。 “这是我刚刚顺手、从一个黑衣人身上拿来的,是不是很眼熟?”纪云舒问他。 景容将玉拿起,眉峰顿时一皱:“这……” “这玉佩,跟上次在义庄行刺的那些黑衣人身上戴的一样,可既然是同一伙人,她们要行刺的,应该是王爷你,可今日,却连我的首级也要取,难道,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景容指尖一边细细摩擦着那些玉,心里又端琢起来。 见他不语,纪云舒继续说:“这块玉佩和石斑毒的事,琅泊一定告诉了王爷,若是能查到玉佩的出处、石斑毒的出处,应该能知道背后指挥的人是谁,可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何……连我也要杀?若是因为上次行刺中我也在场,所以才想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可如此做,太冒险,太声张,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又会是什么?” 她分析得越发精准,景容心里的答案此刻越清楚! 他握紧着那块玉佩,眸子中,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看着纪云舒,他说:“此事背后,本王自然会一一解决。” “所以王爷……知道是谁了?”女人的直觉! 他蹙了下眉,又恢复了不动声色的面容,道:“纪先生,方才的事,切莫与别人提起,总之,本王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嗯。”她点头。 景容的话,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幕后指使的人是谁,他还在判断中! “好了,本王还是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转个弯就到了,现在那些黑衣人应该不会追来,王爷还是赶紧回广渠院吧,你若出了事,小的才真的担当不起。” 听着她的话,景容原本收敛的桃花样,突然泛滥涌起。 朝纪云舒有意无意的凑了过去,低压声音问:“你在担心本王?” “……” “是不是?”语气温柔! 他的身体也往纪云舒凑得越来越近! 男人身上的气息袭来,纪云舒冷凉的鼻尖一暖,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将头埋得更低。 “小的明天还要去查那具阴阳尸的案子,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不等景容追上自己。 看着那道身影,景容戏谑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担心。 倘若,五具焦尸和这两次的行刺,都与《临京案》有关,那么,是谁在阻止自己回京?阻止自己……带纪云舒回京查案? 莫非,当真是他? …… 回到纪家,纪云舒的心思有些恍悟。 生则生,死则死! 这六个字,不停的在她脑海中回荡。 进了屋坐下,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但是,当鸾儿看到她时,却吓了一大跳。 纪云舒的衣服上,有血迹,还有白色的粉末。 “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是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吗?你不要吓奴婢啊,让我奴婢看看。” 说着,鸾儿便准备上手来查看她的情况。 纪云舒却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只说:“我没事,这些血是从衙门的尸体上沾来的。” “真的吗?”鸾儿摸着眼泪。 “我骗你做什么?你现在赶紧打点水进来让我洗洗吧。” 鸾儿点头,鼻子一抽一抽,就赶紧出去打水了。 那晚,纪云舒却是如何也安睡不了,在床上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一声声的叹着气。 想着被刺客追杀的事情,又想着景容的那番话。 搅得她的心神,十分不平。 直到天亮,顶着黑眼圈起了床,收拾了一会,吃了点糕点,又急急忙忙的赶去了衙门。 一到衙门,她便与县太爷说:“刘大人,我去再验验那具白骨,但是我也需要你去帮我查个人。” 县太爷问:“谁?” “就是江夫人的弟弟,越详细越好。” “好,本官这就派人去查。” 第070章 煮酒分离法 第070章 煮酒分离法 县太爷去派人查江夫人弟弟一事,而纪云舒则去了验尸房。 那堆白骨依旧摆放在原处,没有动过分毫。 她将白布掀开,布上沾的泥土飞溅出来,差点儿蹭到她嘴里。 衙门里的两个衙役也跟着进来了,其中一种叫魏武的衙门开口问:“纪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吩咐。” 她点点头:“你先站在一边吧,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而一个叫王三的衙役却奇怪的问她:“纪先生,这白骨你不是已经验了吗?怎么还要再看一遍?” “有时候就像你会忘记东西一样,验尸的时候,你也会疏漏一些东西,所以,多看几次,兴许会有新的证据。” 她倒是耐心极了! 魏武和王三互看了一眼。 “纪先生说的话有时候真的很深奥。” “对啊,纪先生还那么聪明,肯定能找到真凶的。” “是啊是啊!” …… 两人一言一语,说的不亦乐乎! 而这会,纪云舒已经戴上了白色的手套,眉头紧皱,露出不苟言笑的模样来。 低着头,开始在那堆阴阳尸的白骨上细细检查起来。 她总是相信,人的尸体会说谎,但是骨一定不会。 她更坚信,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她没有察觉到的。 在白骨上一一检查一通,和那天验的差不多,没有出入。 她有些愁眉不展了! 魏武上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纪先生,可查到些什么新的东西没。” 纪云舒还没有说话,王三就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说:“肯定能查到的,你问这个问题不是废话吗?” “我问问怎么了?我也是着急啊。” “你跟我急什么。” “我没有急啊!” “你有!” 两人大眼瞪小眼,较起劲来。 胳膊贴在一块,若不是纪云舒在此,估计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就得掐起来了! 搞得纪云舒脑仁都被吵疼了,叹了一声气,跟魏武说:“你把舌头伸出来。” 舌头? 好端端的伸舌头做什么? 魏武伸手挠了挠脑袋,不解:“伸舌头做什么?” 纪云舒直起身子,双手吊在胸前,冲他一笑:“帮你免费看看病。” 哎呀! 那感情好啊,不花钱看病,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魏武便将舌头伸了出来,冲着纪云舒。 王三就不开心了。 凭什么给魏武看病,不给自己看病啊。 迈步上前,扯着嘴皮子,扭扭捏捏的说:“纪先生,你不能只给魏武看,不给我看啊。” “哦,那好,你把舌头也伸出来。” “好好好。” 于是,两只哈巴狗一排站着,那画面,真是滑稽的很啊! 纪云舒手一挥:“你两个站在门口去,背对着我,我不让你们将舌头收回去,就不准收。” 什么意思? 魏武和王三面面相觑,无奈,舌头伸了出来,说不了话。 纪先生的命令又不敢不听,只好乖乖的站到门口去了。 身后的纪云舒忍不住笑了起来,嘴上念了一句:“这方法奏效,耳根子也清净。” 将目光重新移回那堆白骨上,她却突然被那件破烂的衣裳所吸引。 下一刻,便从一旁的工具箱里,挑出了一把尖锐的小刀,小心翼翼得将那件衣裳、从肋骨处缓缓剥离下来。 衣服腐化的程度有些严重,但好在是绢绸布料,还剩了些没腐化。 用小刀挑了一会后,她却惊奇的发现,这件衣裳有两层。 而更加奇怪的是…… “怎么两种布料不一样?外面是绢绸,里面却是粗布?” 心里揣着疑惑,她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许多,直到将那件衣服完全从白骨上剥离下来。 她唤了一声:“你两个,把舌头伸进去,过来。” 魏武和王三这会哈喇子都掉一地了,听到命令声,赶紧把舌头伸了进去,又双双用衣袖擦起了嘴巴。 哈喇子挺多的! 两人躬着腰进来,魏武咽了咽唾沫,笑脸问:“纪先生有什么吩咐?” “你两个,去给我找一块铁皮和一瓶白酒过来,对了,还有一个火炉子。” “先生……是要烤东西吃吗?” 馋嘴的哈喇子险些就要从魏武的嘴里流出来的,又是铁皮,又是白酒,又是火炉子,不是烤东西吃,是干嘛? 纪云舒沉沉的呼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生气。 “快去,我马上就要。”声音沉闷,发怒的前兆。 魏武和王三不敢再多问了,以防让自己再伸舌头,于是风风火火,迅速的找来了纪云舒要的东西。 按照纪云舒的安排,两人将铁皮架在了炉子上方五寸的位置,将白酒洒在了铁皮上。 滋滋作响! 那声音,酸爽! 纪云舒将那件衣服放在了铁皮上,用白酒将其全部浸泡。 魏武凑到王三面前,小声翼翼的问他:“你说,纪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你管这么多干嘛,总之,一定是验尸的方法,咱们记下来,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对对对。”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又和好了? 纪云舒也一边解释起来:“这叫白酒分离法,一般埋在地底下的文物……咳咳,就是衣服,要将其分离时而不损坏布料的结构,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衣服遇到白酒里的酒精,布料就会有一定程度的收缩,这个过程,是比较轻缓的,加上高温膨胀,一缩一涨,用物理的原理就能将衣物很好的分离开来。” 这番解释,听得魏武和王三,那是一愣一愣的! 都什么跟什么啊! 纪云舒也不再多做解释,等到那件衣服冒出了浓浓的热气,便将其从铁皮上挑起,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然后用自己方才的那把小刀,将那两块不同的布料挑开了。 没有半点损坏! 而且里面那件粗布的衣服还十分完整,但是却很小一块。 “你们过来看看,这块布料,像什么?”纪云舒将他两个叫了过来。 魏武和王三睁大眼睛,凑上来一看,琢磨半点,双双摇头。 “看不出来?”纪云舒再问。 王三却突然炸毛似的,一喜,指着那块粗布:“这应该是小孩子的肚兜。” 肚兜? 第071章 凶手就是你 第071章 凶手就是你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胡说八道,王三还特意说:“我女儿就有一块,跟这个形状大小一模一样,你看,还都是红色的。” 王三这样一说。 还真是。 连魏武都接过他的话说了起来:“对对对,就是肚兜,我家三婶的表姐的堂弟跟他表妹生的孩子,就有一块这样的,没错,一定是肚兜。” 哎哎哎,你说相声呢! 两人都说是肚兜,弄得纪云舒一脸疑惑。 肚兜? “江老爷的身上,怎么会有一块小孩子的肚兜呢?” 江老爷和江夫人不是没有孩子的吗? “威武王三,你们现在马上去查查看,江夫人到底有没有生过孩子,还有,江家府中又有没有过小孩?一一查清楚,明白吗?” “是。” 难得的严肃! 两人立刻去彻查了。 纪云舒留在验尸房,端详着那件肚兜,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上却带着一件孩童的肚兜,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难道当真是因为失心疯? 摇了摇脑袋,她没再继续猜测下去,将那块自己扯开的白布取来,用力一展,准备盖在那堆白骨上。 叮— 似乎有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她低头寻了一遍,就看到桌角处有一枚黑黑的小东西,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枚纽扣,上面还沾着泥土,应该就是白骨周围那堆泥土里带过来的。 她将纽扣擦干净,才发现这枚纽扣的面貌。 面质光滑,纽扣的外圈并不平整,是呈现螺旋状,看这种货色,应该是青州锦缎所产的服饰上所有的,他们衣服上,都会用这种纽扣,因此显得大气高雅。 而一般这样的纽扣,是绣在衣领处的。 至于纪云舒为何知道这些,根本不足为奇。 因为纪家有位小人物,哪里的锦缎都不用,偏偏只用青州的锦缎。 此人,就是纪灵芝了! 可让纪云舒觉得奇怪的,一般的纽扣,中间穿线的是四口,可这枚纽扣,中间穿线的,却只有三口。 而这种纽扣,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云舒,查到了。” 县太爷的声音从外响了起来。 一侧眸,就看到县太爷提着他的官服进来了。 “云舒,查到了查到了。” “查到就查到了,嚷嚷什么?” 县太爷脸色一僵,但也不忘将查到的事情告诉纪云舒。 认真仔细的说:“那个江夫人的弟弟,叫李兆,这李家虽然是世家,但是不住在京城,之前,一直都是住在青州的,这个李兆啊,两年前突然来到锦江,住进了江府,这江夫人呢,对这个弟弟,其实十分严苛的,但是又很疼这个弟弟,而且……” “说重点。” “重点就是呢,李兆这个人,好赌,他就是在青州到处赌钱,欠了很多钱,被李家知道后,就把他给赶到锦江来了,让江夫人好好看着他,但是哪里管得住啊,死性不改,还是好赌成瘾,也欠了很多钱,锦江的各大赌坊曾经都不让他进去了,不过这个人的性格,却很胆小懦弱。” 纪云舒眯了眯眸子:“只有这些?” 县太爷又说:“那倒不是,他家里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大姐就是江夫人了,二姐是……” “行了,抓人吧。” “啊?” “我说,可以抓人了。”纪云舒面色严肃。 县太爷楞了一下,才猛地露出大喜之色,一拍手:“凶手就是李兆,对不对?” 纪云舒的额头冒出了黑线:“那你是去抓人,还是不抓呢?” “抓抓抓,马上抓!” 案件就要破了,县太爷当然开心的不得了,跑出去,赶紧下令,让人将李兆带回衙门问话。 纪云舒将那枚纽扣收紧在掌心,将白骨用白布盖上,也出去了。 没过多久,李兆就被衙役给抓上了公堂,强行让他跪了下来。 纪云舒小声问那个衙役:“在哪里抓到他的。” 回道:“赌坊里。” 怪不得江夫人没跟来,这样更好,省得吵吵闹闹的!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知不知道我爹是谁?知不知道我爷爷是谁?”李兆大吼。 知道,你爷爷就是李老将军嘛! 坐在上面的县太爷怒意升起,一拍惊堂木:“吼什么吼?是本官找人抓你来的,你可有怨言。” “有。” “你说来听听。” “我没犯法,你凭什么抓我来衙门?难道赌钱也犯法啊!” 李兆气得直捏拳头。 昨天江夫人在的时候,明明像个小猫似的缩在后面,现在却底气十足了。 这赌钱在那时还真不犯法,县太爷朝纪云舒看了一眼,示意她赶紧救场。 纪云舒倒是不急不慢,走了几步,停在李兆身边,低头问他:“李兆,我问你的,你当真不是杀害江老爷的凶手?” 李兆的眼神明显一晃,吞了吞唾沫,说:“我都说了,不是我,我没有杀我姐夫,他是我姐夫啊,我怎么可能会杀他呢?” “我再问你一遍,凶手,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姐夫死的那天,我根本就不在家。” “你还在撒谎。”纪云舒一声斥下。 李兆身体猛然一抖,抬着那双闪闪缩缩的眼神看着纪云舒:“我……我没有撒谎。” 纪云舒面色冷灼,带着一种迫人的气势。 说:“你说你姐夫死的那一天,你不在家?” “是……是的。” “谎话连篇,你怎么知道他是哪天死的?你又怎么断定,江老爷死的那一天,你不在家中,还有,江夫人说了,江老爷是失踪后,你们才迁去了京城,试问江老爷如果是之后才死在广渠院的,你又怎么会说不在家中这样的话。” “我……”李兆脸色惊惶。 “而事实则是,江老爷是在你们迁去京城之前就已经死了,你为了推脱责任,才说你根本不在家,但正是因为你的这句话,却恰巧了暴露你就是在撒谎,杀江老爷的凶手,就是你。”纪云舒声声严震! 扣得公堂里每一位人都心弦一紧。 李兆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人,真的是我,真的是我啊……”声音抖颤,眼神惊乱之下没有焦距。 纪云舒也不急,拿出了那枚纽扣。 “李兆,这个纽扣,你应该很熟悉吧!” 第072章 三口纽扣 第072章 三口纽扣 纪云舒将纽扣捏在指尖上,朝李兆伸了过去。 在看到那枚纽扣的同时,李兆的眼神闪现过一丝疑惑,却又带着浓浓的惊惶。 “我……我怎么知道啊。”他回答的时候,突然用手捂住了自己腰间的那条腰带。 不巧,被纪云舒看得一清二楚。 她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昨天穿的那件衣服和今天穿的这件一样,都是青州的锦缎做的,也只有青州锦缎的衣服上,才会绣这种纽扣。” “那……那又怎么样?那也不能说,就是我的杀了我姐夫啊,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冤枉了好人。” “你说巧不巧,正好的这枚纽扣,在是从那堆骸骨里掉出来的,加上骸骨的脚踝在死前刚刚受过伤,那么也就是说,江老爷生前必定与人发生过争执,而在争执的过程中,正巧将凶手衣物上得纽扣扯了下来。” 李兆越听越慌,但也不忘矢口否认:“就算那枚纽扣是凶手的,但……但是跟我没有关系啊!” 他的眼神有些不敢看纪云舒。 如此这般,还在拼死抵赖,纪云舒也不着急,薄唇只是微微一勾。 “李兆,难道你连自己衣服上的纽扣都不认得了吗?” 咦? 这话从何说起。 县太爷也一脸不明,从梨花椅上稍稍直起了身子,问:“只是一枚纽扣,有何奇怪之处?如何断定是李兆的?” 这个问题,不仅县太爷想知道,在场的师爷和衙役们也迫切的想知道。 抓住县太爷的这个问题,李兆也立即反驳:“青州的锦缎到处都是,这种纽扣更是普遍,你凭什么说是我的?” “你那么急做什么?可否安静下来,让我把话说完呢?”纪云舒面色沉了下来,迈着步子往李兆的左侧走去,一边说:“据我所知,一般的纽扣,中间是四个穿线的小口,而青州锦缎的衣服,上面的纽扣也都是四口,但是,这一枚却不同。” 她将纽扣再次举在手中,详细解释起来:“大家可以看看,我手里的这一枚纽扣,穿线口,不是四个,而是三个,绣在青州锦缎衣物上的三口纽扣,一般,都是订做的,大家可能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四口不用,却要做三口的?因为……这是赌徒的信仰!” 恩? 大伙面面相碰,又摇头不明。 怎么好端端的纽扣,又跟这个三口的纽扣牵扯上了? 在大家都疑惑的时候,李兆却一点也惊讶,一点也不困惑,反倒像是被人剥了皮似的,浑身冷澈! 纪云舒的目光在众人的神色中滚了一圈,再放回到了自己手里的纽扣上。 “我相信,在场一定有人去赌坊赌过钱,你们知道什么叫手气,也知道什么叫散财,却一定不知道,什么叫通吃!” “我知道啊!”一名衙役举手,像在做抢答题似的,说:“通吃就是全吃嘛!做庄者,一人赢。” “错。” 那衙役脸部抽抽,抓了抓脸颊,错了吗?没错啊?在赌坊里,就是这个意思。 衙役哆哆着声音,好语问去:“那纪先生,这代表什么?” 纪云舒莞尔一笑,却笑得渗人心神:“所谓通吃,普通赌徒叫全吃,可对于一个病态赌徒来说,代表的,就是三面通财的意思,李兆,我说的对吗?” 目光再次落到李兆的身上! 李兆低着头,依旧不敢看她,舔了舔唇:“我……” 吱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说,好,我来代你说,你自小就是穿着青州锦缎做的衣裳长大的,这个习惯,你如今也没有改,而你更喜欢的,却是衣服上的纽扣,一般这种纽扣,是绣在人的衣领上,但是你不同,你是绣在腰间的腰带上,足以证明你对这种纽扣很喜欢,喜欢到,别人是四口的,你却要独领风骚,订做三口的。” “当然,你之所以喜欢这种三口的纽扣,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你好赌,一个病态赌徒,不仅相信手气,还十分信风水,他们坚信,腰间挂扣,三口为佳,一来八方,财通三面。”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李兆已经浑身哆嗦起来,胆小如鼠,名不虚传! 纪云舒继续趁热打铁,指着被他用手捂住的腰带:“如果你还不承认这枚纽扣是你的,那你将手拿开,让大家好好看看,我说的,是对是错。”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敢将拿开啊,真是恨不得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活吞了。 见他久久没有将手挪开,县太爷急了,朝衙役使了个眼神。 两名衙役心领神会,上前动粗,直接将李兆的往两旁一拉。 “你们……你们放开我!”李兆大喊。 可是,他腰间上的那枚纽扣已经暴露在人前。 果然,就是三口的纽扣。 和纪云舒手里拿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县太爷瞪大了眼睛一看,怒啊,举起惊堂木。 啪— 整个公堂响彻一通。 “李兆,如今证据确凿,你说谎在先,如今又有纽扣为证,你还不承认你杀了江老爷?莫要本官动刑。”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 你干嘛,要屈打成招啊! 李兆被两名衙役架着,此刻脸色发白,虽慌张的不行,不过,脑子突然灵光了。 朝着纪云舒就反驳起来:“就凭一个纽扣,你就断定我是凶手,根本就是你自己胡编乱造的,是你自己一面之词,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我没有啊!” 对于纪云舒来说,他现在无非就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罢了。 她肃色上脸,一双阴冷迫人的双眸看着他,逼问道:“如今你还在强词夺理?好,那我就将那晚的事情全数说给你听,你因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被债主追上门来,你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可你又不敢跟你姐姐开口要钱,所以那几天,你一面躲着追上门来的债主,又一面喝得伶仃大醉……” “不是,不是的……” “直到有一天的晚上,你看到了江老爷,你虽然知道江老爷在江家是没有地位的,但好歹门面上也是一家之主,所以,你想找他救济你,找他借钱。” 第073章 后台? 第073章 后台? “我……” “可是江老头不同意,甚至训斥了你几句,还说要将此事告诉你姐姐,你很害怕,求他不要说出去,但是江老爷不听,你本身胆小怕事,但是烈酒上头,导致你神志不清,恼凶成怒之下,拿出匕首,一刀刀的捅向他。” “不是啊,我没有杀他,我没有!” “你在捅向江老爷的同时,他双手无意间抓到了你的腰带,将那枚三口的纽扣扯了下来,往后倒下时,脚踝扭到,头部撞到树上,当场死亡!” 纪云舒在说的同时,一步步逼近李兆。 而李兆,一脸苍白,浑身抽搐,拼了命的摇头,终于带着发抖的嗓音说了一句。 “我真的没有杀他,我没有!” “就是你,就是你用匕首捅死他的,然后就将他埋尸。” “没有,是别人杀了他,是别人杀的,我只是推了他一下,只是推了他一下,我不知道他是被谁杀的,我只是埋了他的尸。” 李兆的声音十分广阔。 恩! 很好。 承认了就好。 李兆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大伙都十分震惊。 不用严刑逼供,李兆已经招出来了。 江老爷死的时候,他在场! 纪云舒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唇角微微轻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说:“总算把你的话给逼出来了,李兆,你说的很对,你撒谎也好,纽扣是你的也好,这都不足以证明,你就是杀人凶手,但是这些却足以让你感到害怕,一个人在害怕的时候,又同时被强行逼问,那么,在出于本能的情况下,他就一定会说出别人想要的答案来。” 这话一出,李兆这才恍然。 可现在,已经轮不到他后悔了。 整个人都像是泄怠似的,双手从两个衙役的手里、软塌塌的砸到了地上,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悲哀。 县太爷身子都快要伏到桌案上了,指着李兆问:“李兆,你如今已经招认了,那本官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不是如纪先生所说,你跟江老爷发生争执,于是杀了他?” 李兆魂丢了三魂,痴痴呆呆的坐在地上。 嘴上平缓的念着:“我没有,我没有,是,我是欠了很多钱,我是不想被我姐姐知道,所以才会找我姐夫借钱,可是那个老东西,说什么也不肯给,还威胁我,要告诉我姐姐,告诉我爹,我当时是很生气,可是,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我看到他摔倒在地上,然后我就走了。” “既然你只是推了他一下,他身上的刀伤又从何而来,而你又为什么要给他埋尸,分明就是担心罪行暴露。” 他摇头,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了:“我真的只是推了他一下,然后我就走了,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发现他已经死了,身上……都是血,我很害怕,所以……所以就把他埋了。” 漏洞百出! 没等县太爷再追问,纪云舒就说:“你既然没有杀人,为何要将尸体埋了?而不是来衙门来报官呢?还有,埋尸的人,还有江夫人吧,她知道你杀了江老爷,可是又不忍心将你送去见官,所以,便和你一起,将尸体给埋了,然后匆匆,迁去了京城。” “我都说了没有,我没有杀人,埋尸的,也只有我一个,我就是恨那个老家伙不给我钱,所以我觉得他死了也好,我还要感谢替我杀了他的那个人,既然有人替我杀人,我就替那个人埋尸,原因就是这样,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理由,简直荒唐! 李兆咬着牙,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之前的惊恐和胆小,一扫而去。 他那种的语气,那种的态度,分明,就是在掩饰着什么! 纪云舒心里琢磨着,如果当初七叔说的是对的,那么,埋尸的人,应该是李兆和江夫人两个才对。 可现下,李兆不承认杀人,只承认了自己推人和埋尸,也就是不想将江夫人也供出来。 最要命的是,目击证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李兆看到纪云舒一脸思索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对她说:“纪先生是吧?我告诉你,人根本就不是我杀的,所以,就凭那个纽扣,你证明不了我是杀人凶手,你也不会找到证据来证明我是,还有,我也懂律法的,你们顶多也就判我一个埋尸罪和欺瞒罪,而我爷爷和我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疏通,我顶多坐几天牢也就出来了。” 如此堂而皇之的搬出后台,真的好吗? 这跟我爸是李刚简直异曲同工啊! 县太爷也无可奈何,朝纪云舒看了一眼,回应他的,则是一双同样无奈的眼神。 证据,她还真的没有了! 索性…… 县太爷冲着李兆说:“既然你嘴硬,本官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说罢,朝衙役吩咐:“将他押进监牢,好好审问。” “是。” 衙役将地上的李兆架了起来。 他拖着身子,依旧大笑:“你们要是敢对我用刑,我李家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声音越来越远! 县太爷从高堂上下来,走到纪云舒身旁,小声问:“怎么样?真的没有新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没有。”回答得十分干脆。 的确没有找到。 县太爷抬着衣袖摸了一把汗,双手一拍,嘴上嘀咕着:“这李家怎么说也是满门贤臣,要是真的问不出一个究竟来,说不定……李家的人找上衙门,会逼着本官放人的。” “难道连王法都不顾了吗?” 县太爷叹了一声气:“这里不是京城,天高皇帝远。” 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小小一个芝麻绿豆的县太爷,要是上头真的有人逼他放人,最后,他还真的会不得不放! 纪云舒也有些愁眉不展,遇到过的案件没有二三十桩,也有十七八件,但,都没有遇到过如此有背景的凶手! 可转而一想,这次彻查一事,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儿子下的令啊! 背景再大,大得过他景容吗? 当然,大不过! 景容的上头,是皇帝! 第074章 舒儿 第074章 舒儿 纪云舒知道,李兆被抓,相信不久就会传到江夫人的耳边。 那个女人,满嘴的道理和托辞,现下景容又不在,也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思索片刻,她与县太爷说:“大人,我想,待会江夫人应该会来衙门,一定会逼着你将李兆放出来,你一定咬紧牙关,不能松口,还有,李兆已经承认了埋尸和隐瞒,抓他坐牢是理所应当的,在还没有新证据之前,最好,别让他离开监牢。” “这个本官明白,到时候,一定会咬紧牙关的。” 他的眼神十分的笃定。 但是纪云舒却十分担心,就怕你咬得太紧,最后连牙齿都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 “小……公子。”差点就叫成了小姐。 一个女声徒然响起,由远而近。 一回头,就看到鸾儿大汗淋漓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纪云舒皱眉困惑,问:“你怎么过来了?” 鸾儿赶紧说:“家里……家里有事,让公子你赶紧回去。” 有事?好事还是坏事? 一般也只有坏事,好事,哪里还轮得到她啊! 看鸾儿这般着急,纪云舒也只好转头跟县太爷交代:“方才我说的话,大人可千万不要忘记了,还有,我让威武和王三查的事情若是有结果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你找他两个查什么?” “先别问了,总是查到了再说。” 县太爷点头,纪云舒也跟鸾儿离开了衙门。 刚出去,纪云舒就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还跑来衙门?” “是卫府的人来了,卫老爷和卫夫人,带着卫公子来了,说是……说是让你跟卫公子见一面。” 所谓,该她面对的,早晚都躲不过啊! 而从衙门回到纪府,一路上,纪云舒却总觉得有谁跟着自己似的,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又在作祟吧。 等到她从纪府的西苑后门进去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琅泊才支出身来。 纪云舒安全回到纪家,他也放心了。 昨晚行刺的事情,景容自然提高了警惕,来人说了,要取二人首级复命,自然,他得派人暗中保护纪云舒才是。 可琅泊嘴上还不忘嘀咕了两句:“王爷待纪姑娘真好,担心她出事,还让我暗中保护着,哎,看来,咱王爷,是对纪姑娘动真情了。” 怎么感觉,一股醋味呢? …… 纪云舒回了屋也立即换上了女装,梳了头,抹了粉。 去了前厅。 好在这一回,纪慕青不在、纪灵芝不在,纪婉欣也不在,那个作死的三哥更指不定在那个窑子逛着呢。 这样也好! 她端端有礼的进去,看到了自己父亲那张僵持着温柔笑意的笑脸。 目光又顺到纪书翰的左手边,是一根拐杖! 看来去卿安寺一步一叩,让他叩出了内伤,走路时,也要拐杖帮忙了。 而一旁的纪老夫人,真真是和蔼极了,全然没有她挨鞭子那晚时的凶狠模样。 “爹,祖母。”纪云舒行了个礼,又看向卫老爷和卫夫人:“卫伯父,卫伯母。” “乖。”卫夫人对这个儿媳妇挺满意的。 一直坐在位置上的卫奕,从纪云舒进来的那一刻,目光就像胶水一样,粘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那傻小子,脸上带着苹果般的透透红! 小声的凑到自己娘亲耳边,问:“娘啊,你说的娘子,是她啊?” 卫夫人点点头,拍了拍他的大腿:“是啊,怎么样,云舒是不是很漂亮?” 那一刻,卫奕像得了一份天大的好礼物,一脸惊喜兴奋,张大了嘴巴,眼睛像是放大了很多倍似的,直直的盯着纪云舒! 哎呀,原来,姐姐就是自己的娘子。 真好!真好! 他那双放在大腿上的手,不停的绕来绕去,抿着唇,带着一股娇羞,甚至,在偷笑。 哎哎哎,至于这样吗? 看自己儿子这么开心,卫夫人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这时,纪书翰手往卫奕的方向抬了抬,说:“云舒,你看看,卫公子可是仪表堂堂,与你也是般配。” 纪老夫人也不忘附和:“是啊,你嫁去卫府,也是你的福分,你爹跟我,可是为你找了一门好亲事,你虽是庶出,但也不能亏待了你。” 啊呸! 披着羊皮的狼! 纪云舒不答。 她收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嘴角暗地里勾了一抹冷笑! 待会有你们哭的。 这时,卫夫人突然将卫奕拉了起来,走到纪云舒身旁,十分兴奋的说:“奕儿,来,好生看看,这就是你娘子,上回你嚷嚷着不娶娘子,这回娘再带你来一趟,让你见见,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啊!” 你以为是在市场上挑货呢! 纪云舒的脸色一青一青的! 卫奕狂点头:“喜欢,我喜欢姐姐,我要姐姐做我的娘子,将来,生好多好多小卫奕。” “……” 卫夫人突然拍了他一下,纠正他:“什么姐姐啊!云舒将来就是你娘子了,你应该要叫娘子才对。” “哦,娘子姐姐!” 汗颜! 卫老爷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说:“夫人,你别吓坏了云舒,这还没过门呢,不能让奕儿乱叫。” “是是是,你看,我都糊涂了。”卫夫人却并不觉得尴尬,又跟卫奕说:“奕儿,现在还不能叫娘子,你就叫云舒,知道吗?” 卫奕依旧乖乖点头,十分爽快的应下:“知道了。” 于是,他又朝纪云舒唤了一声:“云舒。” 那声音,竟让人觉得,好听极了! 总比县太爷叫出来的时候,好听!至少不油腻就对了。 纪云舒冲他温柔一笑,眸中如水一般清澈,将卫奕融化得一阵酥麻。 下一刻,他主动拉上了纪云舒的衣袖,说:“我娘跟我爹都叫我奕儿,云舒,我叫你舒儿好不好?” 不好! “好,卫公子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纪云舒眼神温柔,语气却有些冷清! “好,那我就叫你舒儿,舒儿,舒儿……” 叫了好几声,叫得不亦乐乎! 纪云舒听到似乎也不觉得别扭,反而看着卫奕那副傻呆呆的样子,心里不时便乐了! 第075章 鞭伤裂开? 第075章 鞭伤裂开? 卫奕那一声声的“舒儿”,却叫得卫夫人眉开眼笑。 自己的儿子,还从没有见过一个姑娘时会这么矫情。 对,就是矫情! 卫老爷出声制止了:“好了好了,奕儿,不要吓坏了云舒。” 卫奕不听,继续拉着纪云舒的衣袖,开始晃了起来,一边说:“舒儿,舒儿,名字真是好听,我就爱叫你舒儿。” 这一晃,纪云舒突然抬手按住自己的肩膀,眉心一皱。 有些作疼。 瞧她突然这样,卫奕一脸惊讶:“舒儿,你怎么了?” 一旁的卫夫人也忧色窜起,赶紧问:“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奕儿给你弄疼了?”说罢,严肃斥责起卫奕来:“你小子,刚刚是不是拉着云舒的手,用力过猛,弄疼她了?” 卫奕十分无辜,连忙摆手:“不是啊,我很轻的,真的。” “与卫公子无关,是云舒自己身子不好,大概是天气太冷,又犯病痛了吧。”纪云舒说。 纪云舒低垂着眉眼,咬着唇,一脸作痛的模样,身子也微微摇晃起来,双脚无力小小的挪退了两步。 这可把众人惊住了! “云舒,你怎么了?”纪老夫人问。 “祖母,云舒……没事。”纪云舒回答得十分小心,身子更是往后缩了缩。 纪老夫人又道:“天气冷,你可要多多注意,衣裳也多穿几件,也好好将身子养好了,切莫生病,我跟你爹,已经和你卫伯父、卫伯母商量好了,等正月一过完,三月初七,正是个好日子。” 言外之意,三月初七,婚嫁日! 眼看着她都站不稳了,而纪老夫人在乎的,竟然还是她的婚事。 纪云舒点头:“是,一切都听祖母和爹的。” 纪老夫人和纪书翰不在乎她的病痛,但是卫夫人却不一样! 这可是她的儿媳妇啊! 担忧之色越浓,上前握住纪云舒的手:“云舒啊,身子可一定要养好才行,待会我回府后,就让人送些补品和布料过来,你好好补补身子,也多做几身衣裳,旁的事别多想。” “谢卫伯母。” 纪云舒低头,屈膝行礼。 正是纪云舒这个动作,让卫夫人猛然瞧见了她后背那一块血迹。 “这……”卫夫人惊讶,赶紧绕到纪云舒的身后,惊呼:“云舒,你的后背怎么……怎么流血了?” 纪云舒的后背处,鲜血染红了衣裳,因为穿着一身清雅的淡黄装,血色淌在上面,十分醒目刺眼! 莫非,又是鞭伤裂开了? 可是,用了白云长的药材,纪云舒后背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啊。 怎么这会,又流血了? 卫奕一看到,眼角抖颤,眉头都皱成了一团,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在原地跺了跺脚,担忧:“舒儿……是不是我刚刚……刚刚真的把你弄疼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你还疼不疼?你打我吧,是我不好。” 有些哭了的感觉! 纪云舒摇摇头:“不是卫公子你的错,云舒后背只是受了一点伤,没什么大碍的。” “受了点伤?”卫老爷眉头一勾,起身走了过去,面色严峻。 “你且说说看,后背是怎么伤的?怎么会那么严重的?是谁将你弄成这样的吗?你说出来,我自会为你的讨回公道。” “卫伯父,我……” “你不必害怕,只管说来,你虽还未进我卫家大门,但我已当你是自己的儿媳妇和半个女儿了。” 真是叫人感动啊! 可卫老爷说这番话的同时,纪书翰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一只手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 纪云舒抬着双眸,正好对上了纪书翰的眼神,抿了抿唇,小声的回答卫老爷,说。 “是云舒自己不懂事,惹怒了爹,家规森严,既然犯了错,爹用鞭子教训我,也是应该的。” 语气轻柔小声,听上去是在袒护,可暗地里,却是在告状啊! 聪明! 一瞬之间,几双目光便齐刷刷的落到了纪书翰的身上。 卫夫人和卫老爷眼中生火,强压着。 “纪老爷,这可是真的?”卫老爷语气微重,不再客客气气。 连我的儿媳妇你都敢打,可把我的脸搁在哪里? 纪书翰脸色不好,瞪了纪云舒一眼,转而尴尬一笑:“小女不懂事,在府中伤了人,我这才……” 话没说完,卫奕就挺直了身杆,上前理论:“你胡说,舒儿才不会伤人呢!她还教我写字,送我手帕呢,她虽然吓唬了我,可是她没有杀我,你胡说,舒儿不会伤人的。” 拼命摇头,以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大实话! 这话,旁人听得都不大明白,什么写字?什么手帕?什么杀人不杀人啊? 都什么跟什么! 卫夫人拉了卫奕一把,说:“你别添乱了,你看看云舒,都快站不稳了,你赶紧送她回院子里去,好好照顾他。” 儿子,为娘的先暂时帮你到这里,后续,自己努力! “哦。”卫奕点头,走到纪云舒身旁,小心翼翼的扶住她的手:“舒儿,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去床上休息休息,再喝点药,就好了,我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纪云舒“恩”了一声,手搭在卫奕的手腕上,艰难的行了一礼,这才由卫奕搀扶着自己,缓缓离开了前厅! 等人一走,卫老爷都叹了一声闷气,额头上,镶刻着一个躺着的“川”字。 他看着纪书翰,道:“纪老爷,你也未免太严苛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云舒伤了人,你也不能用鞭子把她打成那样啊!好歹,她也是个女儿家,哪里受得了鞭打啊。” 纪书翰嘴角抽抽,不知如何回答。 卫夫人心里也揣着火,哼了一声:“是啊,纪老爷,你可别忘了,云舒早晚都是我卫府的人,你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啊,虽说云舒是庶出,可我们卫家一点也不介意,倒是纪老爷和纪老夫人,可得多多担待了。” 怎么说出来,纪云舒反倒是卫家的亲女儿了。 卫夫人说话,含义深深,甚是高超。 纪书翰也只好赶紧解释:“云舒也是我的女儿啊,打在孩身,痛在我心啊,各中缘由,一时道不明白。” 怎么道不明? 分明就是词穷,不知如何解释! 第076章 鱼上钩了 第076章 鱼上钩了 纪老夫人怎么说也是个主事人,于是说。 “两位,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天下有律法,家也有家法,云舒将灵芝那丫头推了一把,险些废了她的手,她父亲这才用鞭子打了她,也算是教教她,以免嫁去卫府,给你们惹来麻烦。” 哎哟,真是个好祖母啊! 卫夫人再怎么说,也懂得尊重长辈,朝自家老爷看了一眼,抿唇间,只是轻笑了一下。 带着听似客气的语气说:“纪老夫人,云舒这般懂事乖巧,就算她犯了错,我又岂会忍心教训她?不过……” 挑了一个长音,不动声色的再次冷笑了一下。 继续说:“不过您刚才说云舒推了灵芝那丫头?我还真不信,毕竟,灵芝那丫头的性格如何,我也是知道一二的。” 纪灵芝年纪虽小,但是跟着纪元职那个三哥哥,可是坏事做尽。 因为,自己的宝贝儿子,可是经常被那两个下作的人欺负。 纪书翰和纪老夫人也没话再去搪塞了,双双陷入了比较尴尬的地步。 而另一边,卫奕和纪云舒刚刚从前厅出来,准备回西苑。 “舒儿,我背你吧,我走的快,我带你赶紧回去休息,好不好?” 卫奕此刻,还紧张得不得了。 纪云舒回头看了一眼,点头:“好啊。” 于是,卫奕躬下身子,将坚实的后背凑到了纪云舒的面前,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舒儿,上来吧。” 声音十分洪亮! 看到这一幕,纪云舒忍不住偷偷一笑,心里又觉得十分舒暖。 纪云舒爬在他的背上,卫奕勾着她的双腿,在她的指示和带路下,朝着西苑的方向去了。 “舒儿,你和哥哥一样,好轻。”卫奕说。 “是吗?” “恩。” 纪云舒思忖了一下,问他:“卫奕,你很喜欢我吗?” 他使劲的点头:“喜欢,卫奕很喜欢舒儿,以后舒儿就是我的娘子了,要跟我生好多好多小卫奕。” 又是小卫奕,真是被你娘洗脑了! “那如果……我不喜欢你呢?” 她的话很轻,但是附在卫奕的耳畔时,却足够让他听到了。 卫奕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脚步也慢了下来,嘴巴鼓鼓,问:“是因为我笨吗?” “不是。”纪云舒笃定的回答他,眸中带着一丝心疼之意,启唇:“卫奕,你一点也不笨,你知道吗?你比很多人都聪明、细心,而且你的身上,有别人没有的单纯和真诚,你是独一无二的知道吗?” “那为什么,姐姐不喜欢我?” 是啊,既然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因为……”我心里有一个人! 这话,纪云舒没有说出来,只道:“罢了,你不会明白的。” 这会,已经绕过一个回廊。 纪云舒确保身后没有“眼睛”跟着,便拍了拍卫奕的肩:“你将我放下来。” “不行啊,舒儿你现在受了伤,不能走。” “我没受伤,你先放我下来。” 卫奕听得一愣,这才将纪云舒慢慢放了下来,奇怪的盯着她,又绕到她背后,指着说:“可是舒儿,你的手背真是有血。” 她笑了笑,反手用指尖沾了沾后背的“血”,迅速在卫奕的唇上抹了去。 问他:“你尝尝看,是不是血?” 卫奕伸出舌头,在唇上舔了舔,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小声的说:“我尝不出来。” “傻子,这是颜料,不是什么血。” 解释完,纪云舒就转身朝前走了。 卫奕跟了上去,缠着她问什么是颜料?纪云舒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随便敷衍了几句。 两人经过后院花园,突然被人叫住。 “你们两个站住。” 声音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是她纪慕青,又是谁呢! 纪云舒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就在不远处的水中亭子里,纪慕青正端而有礼的坐在那,身子侧着,一只手搭在靠柱上,另一只手捏着一个精巧的盒子,正往水中撒着鱼饵。 那画面,本该唯美得不得了。 偏偏纪云舒却觉得,恶心极了! 而亭子中,纪灵芝也在,正在石桌上用笔画着什么。 不是手差点废了吗?才过了几天啊,这都能拿笔了呀。 而这会,纪灵芝也朝纪云舒看了过来,小小的模样上,写满了嫌弃。 纪云舒本不想理会,带着卫奕继续走,可纪慕青却冷嘲热讽了一句:“傻子,今天是来看你未来娘子的吧?你可千万不要看得太清楚了,毕竟啊,野种就是野种,看多了,会瞎眼的。” 那你还看! 卫奕听不懂她的意思,朝纪云舒看了一眼,小声的问:“舒儿,那个姐姐说什么?” 哪里知道,纪云舒却侧眸问了他一句:“你会游泳吗?” 卫奕摇头。 “恩,那就好。” 恩?什么意思?绕得卫奕不大明白。 纪云舒脸上瞬刻间揉了一抹深意的笑,迈着步子,顺着一个水上搭建的长廊,走进了亭子里。 她说:“姐姐方才叫我,可是有事?” “没事啊,就是随口叫一声,我喜欢。” 傲娇脸,纪慕青还不忘往水中再撒了一点鱼饵,却倏地注意到纪云舒后背的血迹,皱了下鼻:“你这后背?” 纪云舒笑了笑:“只是沾了一些红水,姐姐无需惊讶。” 纪慕青勾着尖酸的唇冷哼了一声! 纪云舒也继续说:“刚好,卫公子来府上看我,这亭子里,正好可以欣赏花园的美景。”纪云舒转身冲跟自己一块过来的卫奕说:“卫奕,你喜欢这吗?” 他仰着头,转了一个圈看了看,点头:“喜欢。” “谁允许你们进来了,出去,这里是我和大姐姐的地方。”纪灵芝噘着嘴,嚷嚷起来,用手中的笔,愤恨的指着纪云舒和卫奕。 “灵芝,不许胡闹,你三姐姐既然要带这个傻子来这个看美景,那就让他们看,免得卫府的人,说我们不懂礼数。”纪慕青说。 纪灵芝显然不开心,眼睛瞪着。 小样,待会有你哭的时候。 “那上面是什么?”纪云舒突然指着水面处惊呼了一声。 几个人的目光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没有异常啊! 大概是抓住了纪慕青好奇的心,纪云舒又继续说:“姐姐难道看不到吗?就在那里啊。” “哪里啊!” 鱼上钩了! 第077章 谁推得谁? 第077章 谁推得谁? 被纪云舒勾起了浓浓的欲望,纪慕青朝她凑了过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被纪云舒带到了亭子边缘。 刚好这个八角亭,四面围,四面敞,两人所站的位置正好就是敞的那一面,没有东西做掩护,稍微一个不留神,就得栽水里去! “到底在哪呢?你好好指给我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真好看,若是把它捞上来,相信姐姐一定喜欢。” “我看不到啊!” 纪慕青有些着急,使劲张望,就连脚尖都跌踮了起来。 这一点,打小她就没变! 但凡哪里有新鲜的事,八卦的话,她就喜欢钻研得彻彻底底! 现代版的第一狗仔头衔,卓伟也得为她让位! 正是因为纪慕青“钻研”的太认真了,根本没瞧见纪云舒嘴角处、那抹渐渐勾起的诡谲笑意。 纪云舒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回头看着纪灵芝,那小样,也正往水面上使劲瞅呢! 瞅吧,瞅吧,多瞅两眼。 待会让你瞅得更仔细些! “灵芝,我将你抱起来,高一些,你就能看到了。”纪云舒温柔的很。 纪灵芝眼珠子转了转,其实她也好奇,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应了。 “那你小心点抱我,要是把我摔了,我一定告诉祖母。” “恩。” 纪灵芝举起双手,朝她伸去,脑袋歪着,一脸主子像! 眼看着纪云舒弯下腰准备抱她了,哪里知道,纪云舒的手抱的却不是她的小蛮腰,而是朝她瘦小的肩膀上、用力一按。 伴随着这个动作的同时,纪云舒快速挪动双脚,朝旁边侧身。 而纪灵芝在被她按住肩膀的同时,也被用力一扯,小小的身子,正朝着纪慕青的后背扑了过去,那双高高举过头顶的手,好巧不巧的,就撞在了纪慕青的后背处。 “啊!” 噗通— 只见纪慕青整个人身子,都跌进了水中,身上的锦绣蓝衫袍,轻然翩翩的还浮在水面上。 那画面,其实还挺美的! “救命啊!救……”纪慕青在水中挣扎着,高贵的气质,都没了。 纪灵芝吓坏了,双手还搭在空气里,慌张得不知所措。 而一直在身后不语的卫奕也赶紧上前,看着水里起起伏伏的人,也慌张了,无奈,他是个旱鸭子! “舒儿,那个姐姐掉水里了,怎么办啊?”卫奕很慌。 怎么办?凉拌! 纪云舒不答,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刻,其实她巴不得纪慕青淹死! 但此次,她不只是为了教训纪慕青,最主要的,还是纪灵芝。 “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大姐姐,快来人……”纪灵芝在原地焦急跺脚,还不让忘狠狠的瞪着一脸淡定的纪云舒,捏着小拳头准备砸向她,嘴上嚷嚷着:“都是你,你为什么……” 岂料,拳头被纪云舒抓在了掌心里,下一刻,另一只手扬起,狠狠的打在了纪灵芝的小脸蛋上。 “你为什么推你大姐姐下水?没人管你,你简直越来越难管教了。” 艾玛,这招反擒法,用得真好。 脸上挨了一巴掌,纪灵芝被打懵了! 那双无辜的眼睛骤然放大,都忘记自己亲爱的大姐姐,此时还在水里喝了鱼饵泡的水呢。 卫奕也被纪云舒刚才的举动吓坏了,不敢吱声。 “救命,救……我,救……”纪慕青还在水里挣扎。 眼看着就要往下沉了,而纪家在附近的下人也都看到了,正往这边跑过来。 见状,纪云舒松开纪灵芝,一个转身,跳入了水中。 可是,她也是一个旱鸭子! 栽到水中,也浮不起来。 此时的水中,纪云舒和纪慕青,双双挣扎。 卫奕不管三七二十一,在看到纪云舒溺水,大呼一声:“舒儿别怕,我来救你。” 噗通— 紧接着纪云舒之后,他也跳进水里了。 三个旱鸭子,这不是作死吗? 而纪慕青这会,已经沉了下去,只看到一双手舞在水面上。 幸好,纪家的下人已经赶了过来,七八个人赶紧下水救人。 三下五除二,终于将三个人捞了上来。 卫奕没有大碍! 纪云舒脸色发白,后背处的伤口,在被冬日里的冷水泡过后,似乎真的裂开了,疼得她浑身发抖! 至于纪慕青,捞上来就已经晕了! “大小姐?大小姐你醒醒。”下人们在唤。 “让开。”纪云舒扒开那几个人,忍着后背的痛处,跪坐在纪慕青的身旁,双手按在她的双肋间,给她紧急施救。 总算,纪慕青呛了口水,醒了过来。 没死就好! 这件事,自然传到了纪书翰和纪老夫人的耳边。 纪慕青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而纪家上下的人也都过来了,还包括卫老爷、卫夫人和卫奕。 大夫给纪慕青诊治了一遍,没有大碍,开了一副驱寒的药方子就走了。 纪书翰看女儿没事了,松了一口气,问:“慕青,你怎么突然掉水里了?” “我……” 话没说完,纪灵芝跳了出来,指着此刻还湿漉漉的纪云舒:“爹,是三姐姐推的大姐姐,是她。” 纪云舒脸色苍白,声音无力,苦苦的说道:“灵芝,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方才,明明就是你推的姐姐啊。” “是你的推了我,我才撞上大姐姐的,是你,你还打了我一巴掌。” 说完,纪灵芝又往纪老夫人的怀里钻了去:“祖母,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会,卫奕说话了,愤愤不平的指着纪灵芝:“不是舒儿推的,我看见了,是你推的,舒儿这才打了你,而且舒儿还下水救人呢,我都看见了。” 卫夫人见自己儿子衣裳湿漉漉的,担心之余,又严肃的问他:“奕儿,你当真看到是灵芝推的她吗?” “恩,是亲眼看到的,娘,我不撒谎。” 好孩子! 纪灵芝简直委屈极了,窝在纪老夫人的怀中,都快哭了。 纪书翰眉头一皱,又问纪慕青:“慕青,真的是灵芝推的你吗?” “爹,我……我没看到。”纪慕青的语气有些轻,实则,是在袒护纪灵芝。 转身,纪书翰又问那几个下人:“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一个家丁说:“没看到是谁推的,当时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三小姐跳进水里救人,紧接着,卫公子也跳下去了。” 不会游泳还跳水救人,真是国民好妹妹! 就在这个时候,纪云舒终于站不住了,整个人软了下去,幸好被卫奕一把搂进怀中。 “舒儿。”卫奕唤她。 卫夫人也大惊:“云舒后背还有伤呢,这会还跳水救人,伤口一定更严重了。” 儿媳妇,你可不能有事啊! 第078章 颜面尽失 第078章 颜面尽失 纪云舒这一倒,让大伙都惊着了! 卫奕将她抱在怀中,紧张的面部抽搐:“舒儿,舒儿……” 怀里的纪云舒,双目无力垂下,双唇颤了颤,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靠在了卫奕的胸膛上。 “这后背的伤一定又严重了,明知道这样,还跳水救什么人,这孩子,就是太心善了。”卫夫人心疼极了,眼泛泪光,又着急的吩咐那几个下人:“还杵在哪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几个下人楞了片刻,这才风风火火的去找大夫了! 纪书翰也有些呆了,双手招来两个婢女:“赶紧扶三小姐回去。” 婢女从卫奕手里将纪云舒接了过去,卫奕嘱咐:“你们一定要小心点啊,不要弄疼了舒儿。” 蓦地,就听到纪灵芝挑起嗓音,喊了一声:“住手,把她放下。” 这丫头,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啊? 只见她从纪老夫人的怀里支出身子,直直的朝纪云舒走了过去,指着她的后背,哼了一声。 “她后背的鞭伤早就好了,方才,她明明就跟大姐姐说,衣服上,根本就是红水染的,我听见了。” “灵芝,别闹了。”纪书翰喊了一声。 “女儿没闹,她根本就是在骗人。”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下一刻,一双小手迅速扯在了纪云舒的衣领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往下一拉。 纪云舒的衣裳被扯下,露出了瘦小的肩膀、和后脖颈往下的三公分后背。 而本该细腻白皙的皮肤上,竟是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而这几道伤口,原本已经结痂,此刻,却已裂开,鲜红的血液缓缓淌出,格外醒目! 衣裳,也在后一刻,被身旁的婢女拉了上去。 纪云舒冰冷的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小声抽泣。 “灵芝,你……你怎么能这样?”纪云舒语气虚弱,却又委屈极了。 当众扒拉她的衣服,这在古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 卫夫人扬着手,一挥袖,不再半点留情。 啪— 纪灵芝的小脸蛋上,又挨了一巴掌。 “小小年纪,竟如此荒唐,不知礼数,当众拉扯女子衣裳,简直无法无天,没人教训你,那就我来替你爹好好教训你。” 好歹,纪云舒是她未来媳妇啊! 这般羞辱她,不也是将卫家的脸面踩在脚底了吗? 这巴掌,打得满屋子的人惊呆了! 纪灵芝捂着脸,自己也作了一把死,可还是委屈的大哭起来,转头就往纪老夫人身边奔去,扑进怀中。 “祖母,你一定要为灵芝做主啊!” 岂料,纪老夫人一把将她推开,斥责:“你这丫头,岂能做出刚才那样的事情来?” 气死了!气死了! 而更气的,还是卫夫人竟然越界教训她纪家人。 可是,自己的孙女错就是错,她还能朝卫夫人扇回去不成?当然不成! 纪书翰这会脸都青了,嘴角哆嗦了一下,拄着手里的拐杖,叹了一声气,冲扶住纪云舒那两个婢女吩咐:“你们先将小姐送回去。” “是。” “慢着。”卫夫人抬手制止:“我看这里不适合治伤,也不适合养病,云舒也算是我卫府的人了,这伤,还是去我卫府治,这病,也去我卫府养,免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这话说的,真是大实话! 纪云舒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个婆婆,真好! 纪老夫人可不干了,上前说:“卫夫人,灵芝不懂事,才闹出这种荒唐事来,稍后,我们自会好好教训她,而云舒还未过门到你们卫家,这接去你们府上,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说的过去,就这么定了。”说话的,是卫老爷,他面色赤红,显然是在强忍着怒火,转而与卫奕说:“奕儿,你将云舒抱上马车,回府。” “恩。”卫奕用力点头。 他从两个婢女的手里接过纪云舒,一边说:“舒儿,我带你回家。” 一把将她抱起,离开了屋子。 这弄得纪老夫人和纪书翰、脸色更加难看了。 卫老爷鼻子里一哼,也走了。 只是卫夫人却不罢休,依旧怒火上头,对纪书翰说:“纪老爷,你不是说云舒推了灵芝,害得这丫头手都废了,所以你用鞭子惩戒了云舒,那今天这事,你也得公平点才行,灵芝不仅推了人,还大庭广众之下拉扯女子的衣服,我希望,你也做个交代,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规矩,不能坏了。” “卫夫人说的是,我会好好教训小女。”纪书翰叹气说道。 而卫夫人离开时,还不忘朝依旧哽咽的纪灵芝看一眼,看得那小丫头,浑身一个哆嗦。 这场风波虽然已经结束,但碍于面子,纪书翰不得不罚纪灵芝。 可毕竟年纪尚小,打不得! 于是…… “今晚你就去佛堂前,跪一晚,再将《三荀》抄写五十遍。” 这一听,纪灵芝着急了,她哪里受过这等罪啊! “爹,你要相信我,我没推大姐姐,也是三姐姐自己说衣服上的是红水,你不信问大姐姐,爹……” “够了,别再说了,今天的事,不准再提,你如此顽劣,将来若是再惹出祸端,爹也保不了你。” 纪书翰气怒的离开了。 纪老夫人今日也算是彻底丢尽了脸面,也恼怒而去。 床上一直病态的纪慕青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底,她将还在擦眼泪的纪灵芝唤到床边。 小声问:“灵芝,当真不是你推的我?” “大姐姐,真的不是我,是那个死野种,是她拉扯我一把,这才撞上你的,她还打了我一巴掌。” 纪灵芝捂着脸,被纪云舒和卫夫人打了两巴掌,这会都肿了起来。 听她这样一说,纪慕青心里细细一想,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了。 无缘无故,指着水面让她瞧东西,还无缘无故,要伸手抱纪灵芝,看来,早早就谋划好了。 “灵芝,今日这个仇,我一定替咱两报。” 她眯着眸子,揉着一丝危险的深意! 第079章 因为你很好 第079章 因为你很好 纪云舒被带到卫府,直接安置在主人院里。 大夫来看过,给她伤口包扎好后,又开了几副药。 纪云舒喝了药,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加上床边加了好几个暖炉,她哪里还疼啊,连心窝子都是暖的。 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她看着围在床边的卫夫人、卫老爷和卫奕。 微微低了低头:“卫伯父,卫伯母,你们待我这般好,云舒真是无以回报。” “你这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你也放心,不会有人再来欺负你。”卫夫人道。 “嗯。” 一旁的卫老爷说道:“夫人,还是让云舒好好休息吧,我们不要打扰她了。” “是是是。”卫夫人笑了笑,在纪云舒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丫头们去办,就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不用客气。” “云舒知道了。” 没再打扰她,卫老爷和卫夫人就离开了。 但是卫奕不肯,硬是倔着脾气不肯走,要守在纪云舒身边。 “舒儿,你的背还疼不疼啊?”卫奕心疼死了。 摇摇头,她说:“已经不疼了,其实,只是一点儿小伤。” “可是舒儿你流了好多血。” 纪云舒捂着嘴,笑了起来:“傻小子,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衣服上的,是颜料。” “不是的不是的。”卫奕摆手:“我看到舒儿你的肩膀上和后背,都在流血。” 哎哎哎,谁让你看了! 会长针眼的知不知道! 纪云舒朝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这才跟他说:“衣服上的确实是颜料,后背的伤口,是我跳进水里的时候,自己用力扯裂的,不过不是很疼,我之所以站不住,也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我如果不这样做,又岂能好端端的在这与你说话?” 听得卫奕抓着脑袋,一脸不明。 “我不懂。” “不懂就算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告诉别人。” “嗯嗯嗯,我一定不说。”卫奕可真诚了。 纪云舒看着他那双眼睛,在长睫毛的扑闪下,墨黑色的眸,异常好看,若是看久了,也会将人陷进去。 “卫奕。”她唤了他一声。 “嗯?” “谢谢你。” 他歪着脑袋:“为什么要谢我啊?” “因为……”纪云舒语气微微一沉:“因为你很好。” 是的,卫奕很好! 他展开笑颜,傻乎乎的冲着纪云舒乐,那张俊俏的脸蛋,的确是姑娘家目光上的焦点。 卫奕,你若是不傻,那么你的未来,应该是另一番风景。 那晚,纪云舒就在卫府住下了。 而卫奕也陪着她聊天说话,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了纪云舒听,说得绘声绘色,还时不时双手加双脚一起演绎。 逗得纪云舒开怀大笑! 第二日,天下起了大雨,冷风呼呼的直往心窝子里钻。 纪云舒一起来,就看到卫奕那傻小子趴在桌上睡着。 她不忍叫醒他,拿了一件披风给他盖上,出了房门。 院子里有几个家丁,披在雨衣,戴着斗笠,正一盆盆的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往避雨台上搬。 不得不说,卫家的人,真是有爱心。 “纪姑娘,外头冷,你还是进去吧。” 一个小丫头正好端了一碗药过来。 “纪姑娘,这药刚刚熬好,你回屋喝吧。” 纪云舒笑了笑,将那碗药端了过来,说:“不必进去了,你们家公子正在里头睡觉呢,别吵着他。” 那碗苦苦的药,纪云舒拧着好看的秀眉喝完了。 刚把空碗递给这个小丫头,就看到院子外跑进来一个人。 “鸾儿?” “小姐。” 鸾儿冒着雨跑到她跟前,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小姐,昨天听说小姐跳进水里救大小姐,后背的伤又裂开了,奴婢吓坏了。” 能有这样一个忠心的丫鬟担心自己,她还是挺欣慰的。 她别过头,与那送药的丫头说:“你先下去吧。” “是。” 等那丫头退下后,纪云舒抬起衣袖,替鸾儿被打湿的头发上擦了擦。 一边说:“我身上的伤只是小伤,根本没有大碍,倒是你这丫头,贸贸然的过来,要是让爹和祖母知道,一定会罚你的。” “鸾儿担心小姐,想过来照顾你,才不怕那些呢。” “傻丫头!” “对了小姐。”鸾儿看了一眼周围,小声的说:“今天一大早,衙门就来人了,说是小姐让查的事,已经查到了,让你去一趟,可是小姐你不在府中,我便打发衙门的人走了。” 所查之事,应该就是吩咐魏武和王三查的事! 一遇案件,纪云舒像中毒似的,总是无暇顾及旁骛,可眼看天下着大雨,自己这会又在卫府,卫老爷和卫夫人指不定什么时候过来。 若现在是去衙门,自然不妥。 沉思了一小会,她与鸾儿说:“鸾儿,你现在去一趟衙门,让他们将查到的事情告诉你,一一交代清楚后,你再来告诉我。” “好。” “还有,你顺便问问刘大人,江夫人,昨天有没有去闹过。” “好。”鸾儿虽然不知道江夫人的事,但都一一应下了,又不明:“小姐的伤既然没有大碍了,不如回府吧。” 她轻轻一笑:“就这样回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爹和祖母脸面尽失,我现在回去,岂不是又给他们挣回脸面了?所以,要过几天才行。” 鸾儿一听:“小姐真是聪明。” “行了,你赶紧去趟衙门吧。” “嗯。” 不再耽误时间,鸾儿便立马去衙门了。 这会,卫奕也醒了,伸了个大懒腰,双手被自己枕了一个晚上,自然有些发麻,用力甩了几下,这才舒服。 往床上一看,不见纪云舒,立马出了房门,正好看到纪云舒站在屋檐底下,微微抬着目光,看着隅角上潺潺的水珠往下流。 那杏仁弯弯的眼睛,清秀的眉心,精致得如三月桃花般透红的脸蛋,这样的女子,柔美淡雅,透着一股仙气。 美极了! 纪云舒一转眸,就看到卫奕杵在门口盯着自己,她问:“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舒儿,你真美。” 发自内心! 纪云舒笑了笑,这傻小子,夸起人来,还真是不含糊。 卫奕迈着小碎步,走到纪云舒身旁,也学着她的模样,微微仰着头,看着远处的隅角。 自顾自的说:“要是以后舒儿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我身边,有娘,有爹,还有舒儿,真好。” 那一刻,纪云舒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080章 前去赵家村 第080章 前去赵家村 用过早饭后,卫夫人便过来了,见纪云舒脸色好了许多,也就放心了。 寒暄了好一会。 卫夫人道:“云舒,待会我跟你的卫伯父要出门一趟,可能要几天后才能回来,这几天里,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等伤养好了再说,也一定要等我和你卫伯父回来,好吗?” “是,云舒听卫伯母的。” “以后啊,你别再这样客气,说到底,你早晚也是我的儿媳妇,虽然……”说完,朝卫奕看了一眼,微微沉了一口气:“虽然我们奕儿不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他心底善良,一定会待你好的。” 这一点,无需置疑。 纪云舒笑而不语。 “云舒,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卫夫人继续说。 “卫伯母请说,只要云舒能办到,一定会尽全力。” 顿了顿,道:“这辈子,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奕儿了,我希望,你能替我们照顾奕儿,倘若将来,我们百年归老,我也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照顾他。” 眼含眼泪! 卫奕听了,拉着自己娘的衣裳:“娘,你不会离开奕儿的,奕儿也不要娘离开。” “傻孩子,人都有生老病死,能跟你走一辈子,不是爹跟娘,而是你的娘子啊,不过,你也要记住,你是个男子汉,也一定要好好云舒,知道吗?” “娘放心,奕儿一定好好照顾舒儿,不让她被人欺负。”语气坚定。 纪云舒微微红了眼! 她伸手,握住卫夫人的双手,说:“卫伯母,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卫奕,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都会好好照顾他的,就算……”不做你的儿媳妇。 最后几个字,纪云舒没说出来! 只说:“总之我答应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卫夫人含泪而笑,看着纪云舒,那也是越看越喜欢。 因为要出门办事,卫夫人没多留,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走了。 卫奕也跟着一块离开了,说是送完他爹娘出门,再过来看纪云舒。 这样也好,卫老爷和卫夫人不在,若是阴阳尸的案件有进展,她也能悄悄出去。 没多久,鸾儿就从衙门过来了,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 “小姐,刘大人说了,江夫人昨天的确去了衙门,还大闹了一场,嚷嚷着要刘大人放人,但是被他给堵回去了。” 哎哟,不错,咬牙咬住! “然后呢?” “刘大人还说,江老爷和江夫人根本就没有孩子,可是府上,曾有过一个小孩,是一个叫玉嫂生的女儿,小女孩只有六岁,江夫人迁去京城之后,玉嫂和她女儿没有跟去,现在住在赵家村里。”鸾儿口齿伶俐,说的倒也清楚。 “刘大人还说了什么?” “没了,就这些,奴婢一个字不漏的说给了你。” 纪云舒细细一想,却越发不觉得不对劲,江老爷的身上,怎么会有肚兜呢? 难道,那个肚兜,是玉嫂女儿的? 她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有了一个小小的猜测,但是,不敢下结论。 转而,纪云舒将卫府的一个丫头叫了进来,吩咐:“姑娘,可否为我取一套干净的男子衣裳来?要小一些的。” 那丫头眨巴着眼睛不明白,但还是乖乖给她找来了一套干净的。 换上衣服,纪云舒将长发绾起,别了一个高高的发髻。 鸾儿拉着她:“小姐,这会你要去衙门吗?” “不是,我去赵家村。” “小姐,外面下着大雨呢!你若是想查什么事,不如让刘大人他们去查吧,你现在身体不好,我担心……” “此事事关重大,衙门那帮人去查,必定会有所惊扰,那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恐怕就很难查到了,所以,我得自己亲自去一趟,去解开……我心里的一个疑惑。” 纪云舒说的话,对于鸾儿来说,很深奥,她钻破脑袋,可能也想不明白。 而在说话的同时,纪云舒已经整装好了。 “鸾儿,卫老爷和卫夫人已经离开了府中,待会,卫公子会过来,你就与他说,我出去办点事,让他不要找我,你就留在这等我,明白吗?” “小姐,我跟你一块去吧。” “不行,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来,这里毕竟是卫府,说不定,爹待会就派人过来接我了,若是有什么事,你还能在这里替我挡一挡。” 真是顾虑周全! 鸾儿虽然担忧,也只好答应了。 避开卫家的下人,纪云舒偷偷的离开了卫府,朝着赵家村去了。 可去往赵家村的路,不是山路,而是水路。 雨越下越大,纪云舒也走得越来越慢了。 到了码头,刚好有一只船停靠了过来。 船夫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在狂风暴雨中拉着绳子往石墩上绑,有些吃力。 纪云舒撑着伞走了过,问:“船家,去不去赵家村?” 船夫抬起头,大概是雨声太大的缘故,张了张耳朵:“你说什么?” “去不去赵家村?” 这下船夫听清楚了,摆摆手:“大雨呢,不去了。” “帮帮忙吧船家,我赶着回去给我爹送丧啊!” 这理由! 那船夫绑好绳子,思量了一下,再看看河面,大雨滂沱,密密麻麻的砸在水面上。 “公子,你别为难我啊,现在这么大的雨,河面上都起浪了,船要是翻了,会出人命的。” “可是……” 纪云舒的话还没说完,倏地,一双手捏着一锭银子朝船家伸了过去。 “够了吗?”声音浑厚,带着一定的威慑力。 纪云舒侧眸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景容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真是神出鬼没! “你?”纪云舒惊讶。 景容没理她,看着那个船家,道:“这银子要是不够,等你将我们送到赵家村,我再给你一锭。” 我们? 感情你要跟着去啊! 真是哪哪都有你! 船家看到那锭银子时,眼睛都发光了,双手颤颤的捧着,咧嘴而笑,狂点头:“好好好,去,这就去。” 要钱不要命的典型人物! 将银子收好,船家将绳索又从石墩上解了下来。 纪云舒还没回过神来,却已经被景容拉着自己的手,上了摇摇晃晃的船。 收了伞,坐下! “是不是很惊讶?”景容挑着嘴角。 “你怎么……” “你是想问,本王怎么知道你在这?又怎么知道你要去赵家村?” 是啊,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第081章 小船内 第081章 小船内 此时的船只已经摇摇晃晃的驶向河中央,一路延下,朝赵家村去了! 船内,纪云舒看着景容,带着一丝疑惑。 而景容似乎是想要买个关子,勾唇一笑,那阴鸷的双瞳带着轻佻般的玩味,但是落在纪云舒的目光上时,似铁血汉子般柔情。 像是一团火,正一点一点蔓延纪云舒的全身! 被这道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的挪开目光。 道:“王爷既能猜到我想问什么,又何必与我卖关子?” “纪先生,看来你真的很不怕死啊。” “这跟王爷知道我在这,又知道我要去赵家村有关系吗?” “当然有。”景容回答得很坚定,眼神聚光:“那晚我们被黑衣人追杀,他们既然下了杀心,又岂会善罢甘休?本王身边已经安插了隐卫,何况本王还能保住自己,可纪先生,你却只身一人。” 言外之意,也就是担心黑衣人会对她再次下手! 纪云舒神色一拧:“若是小的没猜错,王爷,应该暗中派人在监视我吧。” “不是监视,是保护。” 他声音深沉,认真极了。 从衙门回到纪家的路上,纪云舒就察觉着有人跟着她了,果不其然,是景容的人。 “王爷的用心,小的很感激。”她说。 景容却带着一丝自责感:“若不是本王,你也不会牵扯进来,保护你,是本王应该做的。” “但尽管如此,王爷也不必跟我一起去赵家村。” “以防万一,不得不防,你一不会武功,二不懂得逃命,万一真的遇到那日的黑衣人而丧了命,本王这一辈子,都要欠你的。” 这番话,搅得纪云舒总觉得那里不对劲,眼眉垂下,不再作答。 景容又问了一句:“不过,你去赵家村做什么?这么大的雨,还如此急匆匆的。” 纪云舒答:“我在江老爷的衣物上,发现了一个小孩子的肚兜。” 肚兜? 听到这两个字,景容眉心一皱,若有所思,微微摇头:“江老爷和江夫人没有孩子。” “可是,府上曾有过一个小女孩,是一个叫玉嫂的女儿,现在,她们就住在赵家村,阴阳尸的案件未结,当然要尽快查清楚才行。” “非要你自己去不可?衙门里的人,手脚都断了吗?” 哎哎哎,你能不能留点口德啊! 刚刚还觉得这厮正常了一点,一句话,又给暴露了。 纪云舒抿了下唇,藏着嫌弃的意思,道:“衙门的人办事,总是大张旗鼓的查,闹得人尽皆知,可此次案件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 纪云舒被他问倒了,这个,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摇摇头,只说:“等去了之后,王爷自然就知道了。” 景容这个好奇的宝宝,这才收了音,不再继续问了。 外头下着滂沱大雨,拍打在船只的雨棚上,声音也越来越大。 震聋欲耳! 船夫站在船尾处,用力划桨。 摇摇晃晃的船只,看上去危险极了。 越往下游,浪也越大,船只在河面上形影单只,也被浪花搅得跌宕起伏,摇摇欲坠。 若不是有经验的船夫,这会,船已经沉了。 船内,纪云舒一只手护着扶手,神情也越发紧张。 坐在她对面的景容却毫无紧张感,反而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 “你爹死了?” “……” 骗人的话,也信? 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头脑简单。 纪云舒不答。 景容拧着担忧的眉头,又问:“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啊—” 就在景容问出那句话的同时,船突然用力一晃,纪云舒的手从把手上脱离,整个身子不由控制的朝景容扑了过去。 就在一瞬之间,没有了撑力的左手被景容的大手,一把抓住,腰肢,也瞬间禁锢在了景容的手臂间。 她的脸,也在自己身体被景容接住的那一刻,撞在了他结实的胸膛上。 上等的缎子,贴在脸颊上,加上雨水侵湿的冰凉感,混合着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萦绕在纪云舒的鼻尖处,让她猛地一个激灵。 身子也像腊月天的霜冻一样。 隐隐抖颤! 抱着怀中瘦小的纪云舒,景容竟有些贪婪了。 他的手冥冥中用了一股暗劲,将纪云舒,搂得更严实了些。 待船只不再摇晃,他低着头,将唇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问道。 “若是本王不在你身边,你该如何是好?” “……” 五年前魂穿过来,你不在,我不一样过来了吗? 这话,纪云舒自然梗塞在喉咙中,没说出来。 她一抬眸,就对上了景容低眉而下的双瞳。 四目交织,像一团线似的,越裹越紧,却裹得人心,一阵忐忑。 她不得不承认,景容是个极其俊俏的美男子! 虽没有卫奕那样的清风徐徐、安世美好。 也没有纪裴那样的书香气息和善感的眼神。 可是,景容的面貌,似是官刀雕刻般俊美,散发出一种威严之气,邪恶的眉目中,此时噙着一抹淡淡的深笑。 这样的男子,让人很有安全感! 纪云舒立即避开他的目光,没被禁锢的右手抵向他的胸前,用力,将身子从他的怀中挣开。 “多谢王爷,船只摇晃,小的没抓稳。” “那你就坐在本王身边,本王扶着你。” “……” 不等纪云舒反驳一二,他已经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手臂被他拉着,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纪云舒扭了扭手腕,有些不大敢看身旁的景容,只说:“小的没事,还请王爷松手。” “不松。” “王……” “你要是摔死在船内,本王还要替你收尸,太麻烦了。” “……” 无言以对! 只好妥协了! 外头正在划船的船夫,朝里面看了过来,提着嗓音嚷嚷着。 “两位公子没事吧?坐稳些,过了前面几个浪就好了,这赵家村虽然不远,但是今天大雨,水面上也不平静,你们……” 船夫在外头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大雨也渐渐的盖去了他的声音。 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赵家村的村口。 好在安全到达! 景容扶着纪云舒下了船,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第082章 玉嫂 第082章 玉嫂 讲信用的景容,又给了船家一锭银子。 捧着银子,船家乐开了花,哈着腰,连连道了好几声“大爷慢走”。 从村口进入赵家村,由于大雨的缘故,村子里没什么人,偶尔几人,也是脚上生风,狂奔不停。 景容与纪云舒打着伞,衣袍和鞋子已经湿了一大截,凉意从脚底蔓延全身,着实冷! 两人最后在一家破旧的茅屋前停了下来。 纪云舒敲了敲门,过了半响,那扇破旧的木门才“吱嘎”了一声,从外往里拉开。 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探出脑袋,看了看纪云舒和景容。 “你们是?” “老人家,打扰了,想请问一下,玉嫂住在哪?” “你说阿玉啊。”老人家手抬起,指了一个方向:“你往这里过去,再绕进一片树林,就看到一栋屋子了,阿玉就住在那里。” 住在树林里? 得知了方位,纪云舒点头示谢:“谢谢你老人家。” 老妇和蔼的看着她,笑了笑:“你两个是外地人吧,是阿玉的亲戚吗?” “算是。” 纪云舒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谎。 老妇点点头,又叹了一声气:“阿玉也真是可怜啊,丈夫死的早,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几年也是命苦,你们做亲戚的,能帮衬些,还是帮一下。” 老妇心善,说的话,也让人感触良多。 纪云舒应下,从身上拿出一些碎银子给了她,这才离开。 全程,景容都没说话,乖乖的扮演着一个“随从”。 两道身形在雨中并排而行,一高一矮,撑着油纸伞,倒别有一番美景。 景容转了转眸,神经搭错似的又问了一句。 “你不是来给你爹送丧的吗?” “……” 喂!咱能跳过这个话题,别再问了吗? 这一刻,纪云舒特想堵上他的嘴。 而她假借着雨声太大的原因,没回答他。 走了一会,终于见到了一片树林! 说是树林,不如说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外头,熙熙攘攘的种着几棵树,却被大雨、大风刮得几乎连根拔起! 而沿路,都是松软塌陷的泥巴路,稍微一个不留神,就得摔得四仰八叉! 纵使再穷苦的人家,也不应该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啊! 纪云舒朝景容看了一眼:“王爷身子尊贵,还是别进去了,上等的缎子若是沾了黄土,是清洗不掉的。” “把这话咽回去,本王不爱听。”景容不动声色的回了她一句。 “可是……” “你不是要查案吗?罗嗦这几句话的时间,我们都已经进去了。” 汗颜! 景容已经掀起衣袍,打了头阵,踩上那些肮脏的黄石泥土,伟岸挺拔的身姿,进到了废墟荒芜的小林中。 纪云舒跟在身后,步子踩在景容宽大的脚印上,似乎也没有那么滑了。 一前一后,步子相同! 大概走了一段路,终于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立在眼前的,却是一栋在大雨中几乎要倒塌的屋舍,破败不堪。 说是用来挡风避雨都牵强的很! 屋舍外,也是一片狼藉,东西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沾了泥巴水,简直脏得不行。 “这地方,当真有人住?”景容嘴上碎念了一句。 “进去看看。”纪云舒朝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景容说:“王爷,你我二人是过来走亲戚的,岂料亲戚已经搬走,一时之间,没有落脚地,所以进去讨碗水喝。” “什么?” 景容双眸倍大! “王爷记住小的说的话就行。” 不多说,纪云舒已经走到屋舍门前,那扇门,用木板钉的,几块木板之间熙熙攘攘,隐隐约约还能看得见里头。 只是屋内比较昏暗,一盏油灯抖着光线,不算亮。 她卷着手指头敲了几下。 好一会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景容哼了一声:“你让开,这门不牢实,本王踢得开。” 踢你个大头鬼! 咱能有点素质不?别这么暴力行不? 纪云舒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穷人家的门,你一脚踢上去,大冬天的,让他们活活冻死不成?再说……” 教训的话还没说话,那扇门突然开了! 率先看到的,是一双十分沧澜的眼珠子,隐在凌乱的头发下,带着十足的阴暗感。 直到那张脸渐渐探了出来,纪云舒和景容这才惊觉。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看上去,皮肉松弛,满脸皱纹,带着一副久经沧桑的面貌,却偏偏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警惕性。 渗得人心一慌! “找谁?”声音无力、淡然。 纪云舒轻声说:“大娘,打扰您了,我与我兄长本是过来探亲的,但谁知亲人都已经搬走,一时之间,没有落脚之地,想借舍下小坐一会,讨碗水喝。” 大概是因为纪云舒语气轻和,而且面相清秀,那女人也稍稍放下了戒备心。 朝两人两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将半掩的门拉开。 “进来吧。”女人转身进去。 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了一眼,跟着进了屋。 屋内,虽然昏暗窄小,不过,很干净! 桌椅板凳放置规整,周围也都是些寻常人家所用的家具物品,虽然破烂,可上面都用干净的布罩着,不觉得脏。 里头,还有一间小屋,用布当门挂着,看不到里面。 两人在桌边坐下,景容端坐得挺拔,眉眼之中,倒是不见嫌弃之意。 看来这尊佛,并没有娇生惯养! 女人端了两碗水过来,说:“两人公子慢慢喝,不够,我再给你们添置一些。” “谢谢大娘。”景容客气的很。 他端着那个瓷碗,将那碗水一口气给闷完了! 看来他是真的渴了! “大娘,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住吗?”纪云舒试探性的问起。 “是,只有我一个人。” 不应该还有一个女儿吗? 纪云舒心生疑惑:“您住在这里多久了?” “好几年了。”女人的语气还是平平的,听不出什么端倪。 “不知大娘唤什么?”纪云舒又问。 那女人倏地抬起双眸,朝纪云舒看了一眼,又匆匆避开她的目光,吐出一句话来:“大家都叫我玉嫂。” 没找错人! 只是,她那如今应该已经八岁的女儿,在哪里呢? 第083章 阿语 第083章 阿语 就在纪云舒奇怪的同时,屋内,突然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正是从那间、用布帘遮住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只见玉嫂身子微有一颤,目光惊慌的往那间屋子看了去。 “里面有什么东西?”景容问。 玉嫂赶紧解释:“没什么,可能……可能是东西掉了。” 可是这话才说完…… “啊!” 里头传来了一声尖叫! 女子的尖叫! 玉嫂后一刻,撒腿直接奔了进去。 纪云舒后脚跟上! 狭小的小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扑鼻而来的,则是一阵潮湿、腐朽的味道,甚至,还带着一股恶臭味! “啊!” 黑暗的空间里,又尖叫了一声。 蓦地,景容将外面那盏油灯拿了进来。 光线缓缓照亮了这间屋子,而这也让纪云舒和景容惊诧不已。 屋子里,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凌乱的衣物,和一些破碎的瓶瓶罐罐,地上,还有一些黑色的泥浆物,十分恶心。 随着光线渐渐往内移,这才看清了此时的玉嫂。 她坐在床上,双手用力的抱着一个小人儿。 那小人儿蜷缩成一团,头发蓬松披散,遮住了小巧的脸蛋,娇小的身子窝在玉嫂的怀中,不停的发抖,嘴里的含含糊糊的念着什么? 可最让人惊骇的,还是拷在小人儿双手和双脚处的铁链! “阿语别怕,娘在这,娘在这……” 玉嫂抱着阿语,安慰之下,她自己也哽咽了。 哽咽中,似乎还带着浓浓的内疚! 这女孩,就是玉嫂的女儿! 纪云舒看了一眼景容:“把油灯给我。” 从他手里接过那盏油灯,纪云舒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光线移到玉嫂的脸上,再移到阿语的头顶上。 “玉嫂,我能帮些什么?” “你走开。” 说话的同时,玉嫂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支尖竹签,挥动手臂朝纪云舒划了过来。 幸好景容眼疾手快,一把将纪云舒往后拉去,一只手拦在她身前,将她护住。 否则这会,那尖锐的竹签,恐怕已经将她那张精致的脸蛋划破了! “你永远都要把自己置身到危险中才罢休吗?”景容侧眸,斥责她。 实则,是关心! “我……” 她虚惊一场,也无话可说。 而玉嫂已经起身,十分激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出去,出去啊!” “玉嫂,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我只是关心你的女儿,她现在病得很严重。”纪云舒面色担忧。 “你才病了,我女儿好好的,她根本没病,她没病。” 自我催眠! “如果你继续用铁链拷着她,她会死的。” “你胡说。”玉嫂吼了一声,转过身又紧紧抱着自己发抖的女儿,摸着她的头:“阿语乖,娘在这里,娘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怀中的阿语还在发抖,似乎在怕些什么,低着头,嘴里一直在念着什么。 这时,纪云舒拉了拉景容的手,小声说:“还劳烦王爷出去一下。” “你想做什么?” “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疑惑? 景容皱眉:“万一她再用竹签刺你,本王不在,谁保护你。” 这话弄得纪云舒耳根子一红,此刻顾不上这些,她索性推着景容,将他往外推去。 “我自己会小心,你若在里头,不方便。” 不方便?他在里头,为何不方便? 你给本王说清楚! 还来不及开口,他已经被推到了外面。 纪云舒拿着油灯再次凑近,也多了一丝提防之心。 “玉嫂,不瞒你说,我是一个大夫,你若真是为了你的女儿好,便让我瞧瞧。兴许能想到法子给你女儿治病。” 细细的语音,让人听了很安心。 玉嫂这才缓和了一下,抬头看她,摇头:“我都说了,我女儿没病,你们赶紧走。” “难道你真的不在乎你女儿的命吗?” “我……”玉嫂动摇了,看了看怀中的阿语,哭得更为伤心:“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的女儿,是我的错。” 看到这一幕,纪云舒心里十分难受,上前两步,道:“玉嫂,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见你女儿手脚发青,指节微微有所蜷缩,经脉也爆在皮囊底下,此种症状,皆是精神衰竭而致,若再不治,你就真的会失去你的女儿,也就真的对不起她了。” 她说的这些,玉嫂也未必明白,但…… “你真的是大夫?” “是。” “那你……你真的能治好我女儿?”玉嫂的眼中充满了希望。 “自会尽力。” 这一刻,纪云舒其实撒了谎! 此刻,玉嫂的戒备心、慢慢放了下来,在犹豫片刻后,才缓缓松开了阿语,站起来,退到了旁边。 纪云舒将手中的油灯递给了她,坐到阿语身边。 意识到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阿语突然往后缩了缩,手脚上的铁链也一阵乱响。 “你叫阿语?名字真好听!”纪云舒声音很轻。 阿语抱着自己的膝盖,后背贴在墙上,使劲挪。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纪云舒纤细的手指从衣袖中伸出,朝着阿语缓缓伸了过去,摸到她细软却打结的头发。 阿语身子一缩! 纪云舒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拨开她的头发,在微光底下,终于露出了那张小脸蛋。 消瘦的脸颊显得有些粗糙,但五官却十分的精致,饱满挺立的鼻子,蝴蝶状的唇,还有那双隐在睫毛底下的眸。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 也在双眸从发丝底下露出的那一刻,阿语看到了纪云舒。 “啊—” 伴随着尖叫声,阿语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双手使劲的抓着身上的衣物! 玉嫂一下冲了上来,用力抱着自己的女儿:“娘在这里,别怕,阿语别怕。” 纪云舒对上阿语那双极具恐惧的眼神,那一刻,她明白了。 就算不用脱下阿语的裤子检查,她要的答案,其实已经有了。 不必再往下查了! 默默起身,她退出了这间凌乱、恶臭的屋子。 一出去,景容走了上来。 没等他问什么,纪云舒说:“王爷,咱们该走了。” 不再多做解释,她已经出去了,撑着伞,正准备离开。 猛地,视线落在了屋舍外,挂着门墙上一把生锈、钝了的小刀上! 第084章 同伞而遮 第084章 同伞而遮 大概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吧,纪云舒走了过去。 看到那把刀的铁锈都已经黏在了门墙上,斑驳不堪! 而刀锋上也有明显生钝的痕迹,坑坑不平,如齿轮一般! 景容走到她身后,问:“这刀很奇怪吗?” “恩!”她点头回应。 下一刻,她抽出自己腰间的一块手帕,贴在手上,将那把小刀拿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了衣袖中。 这娘们,连农妇家生锈的刀都要偷! 景容心想!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去赶船吧,若是晚了,王爷再多的银子,船家恐怕也不敢接。” 说完,她撑着伞,抵着大风,顺着原先的路返回。 景容跟在她身后,看她小心翼翼走路的模样,脚底几次打滑,导致身子歪歪扭扭,而他那双你本该蜷在衣袖中取暖的手,却暗地里微微抬起,护在纪云舒的身侧,以免她一个不小心而摔倒。 出了那片荒芜的废墟地,两人也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赵家村的码头。 起浪的河面上,一览无余,别说是船了,就算是漂浮物都没有。 “天都快黑了,今天是不会有船的。” 景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语气中,还带一丝暗喜。 “早知道,就应该让之前那个船家等一等了。”纪云舒轻声碎念。 “今天,我们是走不了了。” “王爷有别的法子吗?” “有是有!”景容挑眉。 纪云舒立刻追问:“什么办法?” 景容手指了指背后的一座山,道:“绕山路!” 开玩笑的吧! “山路要走一天,还不如留下来等船只。”纪云舒说。 景容嘴角偷偷抹上一丝笑意,却又作出一副发愁的模样来,皱眉:“船只恐怕不会再有了,今晚,你我估计得留下来,不过这赵家村家家贫寒,屋舍小而简陋,怕是容不下你我二人,不过……” “不过什么?” “本王方才经过一家庙堂,兴许,能借宿一晚。” “庙堂?” 她没看到啊! 也不知要不要相信他,纪云舒那双好看的双眸转了转,最终还是点头:“只好这样了。” 从码头离开,纪云舒跟在景容身后,朝他所说的庙堂方向去了。 天色越来越黑,泥泞的路面也有些不大好走,再加上大雨的缘故,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又哪里知道,大风猛地一刮而来! 纪云舒手腕力气不敌,伞柄活脱脱的从她手中脱离,刮到不远处的草丛中,被杂乱的树枝戳得稀巴烂! 雨水也在伞柄脱离的那一刹那,朝着她毫不留情的灌来。 从发丝到脸颊,再顺到她细腻的脖颈,一瞬,便让她淋了一个遍。 可那股透凉的感觉,还未蔓延到脚根,头顶上,赫然落上了一把伞,为她遮去了滂沱的大雨和些许的狂风。 一抬眸,纪云舒就看到站在雨中、伸手将伞举在自己头顶上的景容。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有两步远。 “王爷。”纪云舒唤了一声,握住那把伞柄,立刻推向他:“小的身子卑贱,王爷还是将伞遮自己吧。” “本王没有那么娇贵,你将伞好生拿着。” 此刻,他已经将伞柄塞进了纪云舒的手中,淋着雨,朝前走去。 真是潇洒的很! 而后一刻,纪云舒小跑了两步,追了上去,伸手抓住了景容的衣袖,也顺手将手中的伞撑在了他的头上。 一高一矮的身子之间,只隔了两根手指头的距离,双双落在伞下。 只是伞不够大,双人的肩膀都置在雨中! 景容似乎是被她的举动小小一惊,深勾的双眉低垂看她,带着浓浓的深情! 有些感动! 那一刻,纪云舒多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慌忙避开目光。 道:“希望王爷不会介意与小的同撑一把伞。” “当然不介意!” 乐意的很。 勾着满目春光的眸,带着雕刻般欢喜的笑,他将伞从纪云舒的手中接了过来,高高一抬,另一只手,顺带着拉住了纪云舒的手腕,赴雨而行! 纪云舒任由他牵着,没有挣脱,毕竟同伞而遮。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总算到了景容口中所说的庙堂。 说是庙堂,倒也是庙! 只是……破了些,荒凉了些。 不过也算是个避雨的地方。 进去后,纪云舒才仔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座许久失修的庙堂,门上挂着的牌匾,掉了一角,歪歪扭扭,几近要砸下来似的,牌匾上,也落满了灰烬,还覆着一层层的蜘蛛网,但还是看得清牌匾上“赵家祠堂”四个字。 而庙内,稻草一堆一堆,东西倒地,摆的到处都是,也结满了蜘蛛网! 但所幸的是,那尊高大的佛像还立在庙堂内。 只是佛像身上的金铜片似乎是被人一片片刮去,留下了十分醒目的刀刮痕迹。 “地方虽乱,幸好能避雨,就将就一晚吧,明天本王自会想法子回城。”景容将伞收好,放在一旁,进庙四处打量,道:“先生上一堆火,将我们的衣服烤干。” 不等纪云舒说些什么,景容已经熟练的将庙中里的杂物移到了一边,空出了一块地方,又将庙中断裂的木桩抱到了一块,用身上未湿的火折子,点了稻草,将木桩引燃! 一系列动作,完成得干净利落!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王爷,当真是在山间野地长大的! 外头已经黑了,庙中星星燃起的火苗显得十分通透,映照在风雨交加的庙堂中,倒显得十分温暖舒适。 而景容也已经不知不觉中搭好了一个架子。 “纪先生,还是将衣服脱了,挂在这里烤干,你一个文弱书生,可不要着凉了。” “……” 就在景容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开始解衣了! 纪云舒一看,抱着发冷的手臂,背过身去。 “快过来啊!”景容唤了她一声。 纪云舒不动,抓住衣物,有些许的惊慌。 见她无动于衷,景容索性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其拽到了火边。 “小的没关系,王爷自己烤干衣服就行。”她低垂着头,不敢看。 “叫你脱衣服,你那么害羞做什么?难道还要本王帮你脱?”景容语气故意带着疑惑,可眼眸中的玩味却点点升起。 纪云舒往后挪了几步,嘴角抽抽:“王爷身材魁梧,小的身躯精瘦,实在不好脱下来与王爷相比,还是算了算了。” “罗里罗嗦。” 景容斥了一声,向她逼近两步,一双魔爪也同时朝她伸了过去。 嘴角微微一勾:“两个大男人,怕什么,你若是不肯脱,本王替你的脱。” “不用了。” “用的用的。” 纪云舒的手臂已经被他禁锢在手掌中,挣扎无果,只能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衣领。 禽兽! 此刻就算她叫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她深埋着头,呼吸声也变得十分忐忑,近在咫尺的景容更是双目柔了一团火苗似的,正低头盯着她那弯而长的睫毛! 他紧握着她瘦小手臂,手掌内,是纪云舒冰冷湿透的衣裳。 冰冷的感觉延着他掌心上的纹路,冷得血液怵然一停。 此刻,他多想将这个女人抱进怀中。 可理智,还是打消了他此刻邪恶的念头。 “先生的衣裳都已经湿透了,你若是不想当着本王的面将衣裳脱去,那就以衣为帘,搭在架上,你我各自一头。” 你人真好! 景容将她松开,收敛了方才眼眸中的那股玩味,将架子移到两人中间。 一边道:“本王不会看你,赶紧将衣服脱下来,不要再扭扭捏捏。” 景容已经将两件湿透的外衫脱下,搭在了架子上,一屁股坐在稻草上,将那双金雕银线镶边的靴子也脱了下来,倒扣着放在火堆边。 纪云舒见他这么“乖”,忐忑的心,这才稍稍落了地。 却依旧带着一丝警惕之心,慢慢解开腰带,将外衣脱去,挂在了架子上,也蹲身坐在稻草堆上,将自己那双粗布缝制的鞋子脱下,放到了一边。 两人现在,分坐在架子两边,火堆在架子和两人之前、与架子并排。 外头,天已经黑了,大雨狂风依旧不停。 里头,却暖意浓升! “纪先生。”景容突然唤了她一声。 “恩?” “你可曾……去过京城?” 景容说话时,已经挑起一根小竹棒,在面前的那堆火苗上随手戳了起来。 纪云舒侧眸看去,只看到一只手从架子后伸出,捏着竹棒,将那堆火挑得“噼里啪啦”的响,火星子飞溅。 却好看极了! 她一只手抱着自己蜷缩的膝盖,另一只手,也捡起了一支小竹棒,朝那堆火苗戳了去。 一边回答景容的问题:“没去过。” “那你想去吗?” “空气质量达标吗?” “恩?” “就是雾霾。” “雾霾?”景容眉头皱的老高,手上挑火苗的动作乍然停止! 纪云舒笑了笑,说:“没什么!” 这会,纪云舒脑海中想到的,就是北京! 景容反倒被她问得糊涂了,真想将两人之间遮挡的架子移开,好好问问。 什么叫空气质量? 什么叫雾霾? 摇摇头,罢了,他只好转移话题:“若是本王要你随我回京,你可愿意?” 第085章 小小金丝雀 第085章 小小金丝雀 “若是本王要你随我回京,你可愿意?” “不愿意。”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带半点思考的余地。 景容问:“为何?” 为何? 纪云舒的眼神顿时沉落下来,紧紧的扣在那堆燃得越来越熊的火苗上。 半响,才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我不能离开。” 有时候,景容实在不明白纪云舒的话,一时深奥,一时却又简单得让人难以明白! 那清汤寡水的性子,也让人无法与她较真起来! 景容想了想,最终,没有再问她。 大概是纪云舒心思沉落、眼眸微垂之际,手中的小竹棒无意间挑上了一块火红的木桩,火星子像爆竹一样炸开,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啊—” 疼得她小声叫了起来。 小竹棒掉落,她捂着自己的手,一阵作疼。 也就在她叫出那一声的刹那,景容窜起身来,猛的扒开隔在两人之间的衣物,十分紧张的朝纪云舒走了过去,蹲身下,将她被火星子溅到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手背上,已经被炸了好几个小红点。 景容细心的吹了吹,一边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后一刻,纪云舒立马将手抽回,双目惊诧。 现在,他们都只穿着内衫! 纪云舒抱着自己的手臂,从地上猛然坐起,立刻伸手去扯架子上搭着的衣服。 却不料,在起身之时,发冠上的珠子突然脱落,加上她起身的幅度较大。 被高高挽起的发髻,此时缓缓松落下来,如墨的长发,像高山之上的清流瀑布,伴随着一阵微风,披散而下,搭向她本就纤细的腰肢处! 此刻,纪云舒已经抓到了自己的衣服,捂在胸口处,这才反手抱在头上,压着自己已经披散的墨发。 慌忙之际,她回眸一看,翩然的发,微微拂起,拍动在她那张精致透红的脸蛋上,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水般的灵气! 而她的眼神,也正正的对上了景容那双痴呆的目光。 景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此刻摊开的手掌上,正接着从她发冠上脱落的那颗珠子! 没有惊讶,而是惊叹! 发髻及腰,那画面,景容幻想了许多次。 是他亲手摘下她的冠扣,亦或是她梳妆精美,站在自己面前。 偏偏,是现在这样! 美,很美! 不得不说,他心里万般激动,却无以言表。 这那样的情绪,那样的惊叹和心悦感,景容很好的藏了起来,以免自己的心思、被眼前这个缜密的女人全部窥探究竟! 纪云舒一阵寒颤过后,迅速将衣服披上,侧过目光,淡淡开口:“小的失礼,王爷恕罪。” “何来罪?” “欺瞒之罪。” “有何欺瞒?” “身份。” “所以呢?”他总是喋喋不休的问下去。 弄得纪云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可是,景容又突然说了一句,“无碍,这罪,本王不计。” 他语气温柔,勾唇微笑。 纪云舒不再说话,低着头,墨发拂在脸庞,只看见那挺立细腻的鼻梁。 景容小小上前两步,将手中的冠珠递给她。 纪云舒伸手欲拿过来,他却掌心紧捏,道:“这冠珠,尚且放在本王这里。” “一颗普通的冠珠,王爷何必抢夺?” “普通吗?本王却觉得,甚是珍贵。” 她身子一僵:“……” 景容细细把玩起手中的冠珠,蹲坐到地上,将冠珠凑到火苗旁照了照,嘴角微扬:“纪先……应该叫纪姑娘,本王很是好奇,你为何乔装打扮,出入在死人堆里?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应该深闺简出,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吗?在家中刺绣养花,过了年岁,便寻个好人家嫁了。” 对女子的事物真是了解够深! 纪云舒只答:“缺钱!” “缺钱?”景容诧异,抬头看她:“堂堂名门纪家,还会缺钱?” 果不其然,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他摸得很透彻! “看来,王爷当日送白云长,又烧了我爹的鞭子,是有意而为。” 他指尖转动着那颗冠珠,笑了笑:“举手之劳。” 这举手之劳,伸得也太长了。 景容又道:“纪姑娘已经穿戴好了,不妨坐下,本王实在不喜仰视他人。” 再次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纪云舒避开两步,才坐了下来。 “你很怕本王啊?”他那鹰眉甩去。 “不是。” “那你为什么坐这样远?”景容不悦,手拍了拍身旁:“坐过来一点,本王又不是没有穿衣服,你怕什么?再说,你坐这么远,漫漫长夜,如何取暖?” 这…… 这话听上去,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呢? 纪云舒也只好顺意,但只是微微挪了一下,离火堆进了些。 “既然王爷早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何不拆穿我?”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哎哎哎,你是在耍我吗? 这问题,却换来景容坏坏一笑,那张俊朗的面容,也分明揉着一团耐人寻味的感觉。 只道:“你既然有心隐瞒,本王何必拆穿你?” 这理由,让纪云舒无力反驳。 景容皱眉,侧目看她,将问题又绕了回去:“本王十分好奇,你不是纪家的三小姐吗?怎么会缺钱?又怎么会挨那老家伙的鞭子呢?” 老家伙? 纪云舒暗地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沉了口气,她只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爷身为皇室中人,自然也有苦涩难言,何况寻常百姓家,一滴油、一粒米,亦或是小到一根针,都会是矛盾的起因,挨骂,挨打,不都是平时之事吗?” 这话一出,景容却若有所思:“你待在这小小的锦江城,真的屈才。” “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你可知道,京城之大,容得下猛虎双龙,装的进雄军十万,内有金殿,外有城墙,大到皇上龙威,小到城门小尹,设规法严明,行制度之事,繁华闹街,十里红妆,如此境地,才应该是纪姑娘你待的地方。” 言辞认真! 她从来不知道,景容口才这般好。 不过…… “龙凤之地,自有龙凤待,小小金丝雀,小城小县,方是安生之处。” “为何?” “京城虽大,却危机四伏,制度严明,可法理不外无人情,繁华闹街,却不及锦江小道小路的清闲。” 听完纪云舒的话,景容不免道了一句:“伶牙俐齿!” 但不得不承认,纪云舒所说,句句属实啊! 景容再次挑起那支小竹棒,在火苗上再次扒拉起来。 而他的嘴角处,始终带着一抹深笑! 纪云舒抱着双膝,也不再说话。 冷夜长谈,到此为止! 两人就这样并排而坐,一一陷入了沉默中。 一个心思忐忑,一个心思惊悦! 各有千秋。 熬不住长夜漫漫,纪云舒将长发再次挽好发髻,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眯了眼。 你景容却心思斟酌不平。 他侧眸看她,在橙红的火光映照之下,纪云舒那张巴掌大的脸,如同一块上等的血玉,总能在不经意间,就夺去了旁人的目光,而那微卷的睫毛下,紧闭的双目,似乎带着一股忧虑,淡淡的,挠得人心一疼! 不再多做别想,景容将自己搭在架子上的衣物取了下来,盖在了纪云舒身上,而自己,又往火堆里加了几块木头,这才挨着火边,趟下休息了。 风雨交加的夜,在庙堂外呼啸了一晚上! 第二日,雨已经停了,纪云舒醒来,身上盖着景容的衣服,视线再一寻,却不见景容的人。 正纳闷着,景容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几个热腾腾的馒头。 “醒了?” 她点点头。 景容将馒头递给她:“趁热赶紧吃了。” 纪云舒将景容的衣袍递给他,一边接过那几个馒头,上下扫视了景容一眼,奇怪的问:“王爷,该不会就这样出去的吧?” 此刻,景容就只穿着内衫,套着一双靴子,虽没露体,但还是有些不合适吧? “是啊,反正没人看到。”他点头之际,穿戴好衣服。 “没人看到?”纪云舒纳闷:“那这馒头哪里来的?” “顺手顺手。” 汗颜! 偷就是偷! 这让纪云舒对这尊佛的有了新的认识了。 他哪里是偷啊,分明就是用一锭银子,换来的。 吃了一个馒头,收拾了一下,两人便离开了庙堂,去了码头。 因为风平浪静,码头上,已经多了好几艘船只,两人上了船,回到了城内。 景容不放心,说是要将她送回去。 “不了,去衙门吧。” “这个时候?”景容不明。 纪云舒点点头,朝着衙门的方向去了,一边解释:“若是不出意外,阴阳尸的案子,今日应该能破。” “这么断定?”景容跟在她身后。 “等做个小小的实验,应该就能知道了,不过……”她脚步一停,认真的看着景容:“还请王爷,不要将我女子的身份透露出去,免得麻烦。” 轻而一笑,他说:“其实,本王也看惯了你的男儿身。” “……” 无奈,她只好加快脚步往前走。 而景容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不到半会,便到了衙门里,县太爷见到两人一同前来,稍稍有些惊讶。 第086章 答案 第086章 答案 愣了一会,县太爷上前朝景容行礼:“下官参见王爷,不知王爷怎么这会儿……” 他抬手打断:“不用顾及本王了,你去看看纪先生可有需要。” “是是是。” 县太爷走到了纪云舒身边:“云舒啊,莫非,是找到什么证据了?” “刘大人,我现在需要一些酽醋和白酒,麻烦找一些来,我现在要去验尸房。” “好的好的。”爽快应下。 招来两个衙役,交代下来。 纪云舒去了验尸房,景容则坐在内屋品茶。 这锦江的茶叶,果然是极品中的极品! 到了验尸房,纪云舒便将衣袖中那把生锈的铁刀取出,酽醋和白酒是魏武和王三拿进来的。 “先生,你要这些做什么?” “验血。” “验血?” 魏武和王三互看了一眼,双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毛笔,将毛笔往口里沾了沾,做好了要记录的准备。 纪先生验尸,那是大有学问啊! 必须得记下来,说不定,我们也能成为仵作。 异想开天! 纪云舒也不管他们,只要闭嘴不说话,什么都好。 她戴着手套,将酽醋混合到白酒中,晃了一会,再用一块白布沾了混着白酒的酽醋,在那把生锈的小刀上擦了擦。 锈色渐渐脱去,都粘在了白布上,渐渐露出了银黑色光滑的刀锋。 再将整把小刀都放进了酽醋中,不到一会,刀锋上,出现了几片暗红的颜色。 “咦?为什么会变色啊?”王三惊呼。 “这不是色,是血。” “啊?”魏武和王三齐齐惊呼。 纪云舒将那把小刀拿了出来,神情异常紧绷。 她多希望,这刀锋上,没有血! “为什么会有血啊?”魏武问。 “因为这把刀,沾过人血。”纪云舒解释:“如果要知道刀上,或者衣服上是否曾经沾过人血,原本最好的办法,是鲁米诺实验,但是这个地方不可能进行这样的实验,但是用酽醋加白酒,同样是可以起到这样的作用。” “什么是鲁……什么诺实验?”魏武结结巴巴的问。 该怎么解释呢?她懒得解释,将那把刀放下,掀开那具阴阳尸上面的白布,取了一节断裂得手骨下来。 交代魏武和王三:“你们两个,像上次一样,找一些樟木汁过来。” “是。” 不多问,把东西找来就对了。 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东西架实了,而纪云舒也像上次一样,将樟木汁涂在骸骨的脚踝处,用白纸沾了白醋包着。 没一会,白纸就变红了。 随后,她将那张白纸包在了变色的小刀上。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再将白纸打开,原本小刀上显现出来的血迹,都沾到了那张白纸上。 答应,已经有了! “魏武,王三,你们立刻去一趟赵家村,将玉嫂带来。” “哦哦哦,是。”两人莫名有些小兴奋,赶紧撒腿去了。 可其实,纪云舒的脸色,很不好。 心里也越发的沉重! 盖好那堆骸骨,她带着那边小刀和那张纸,去了公堂后的内屋。 这会,魏武和王三刚刚请令,带着衙门里的人,赶往赵家村了。 而景容还在品茶,见那两人请领抓人,想必,纪云舒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他一转眼,就看到了纪云舒像丢了魂一样走了过来。 率先迎上去的,是县太爷,看似无意的靠到纪云舒身边,问:“有什么发现了?莫非真的跟赵家村的玉嫂有关?” “是。”回答笃定。 “人是她杀的?” “是。” 县太爷一惊,却又满脸慌张:“那……那本官不是抓错人了吗?那李兆还在大牢里关着呢,惨了惨了!” 纪云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就算人不是他杀的,他也有责任。” “这……” “这什么这!”出声的,是景容,他从那把梨花椅上起来,其实方才这段时间,县太爷已经将抓了李兆的事,全数讲给了他听。 县太爷退到一旁,主动腾出了位置,景容斥责一声,他哪里还敢多嘴啊。 踱着步子走到纪云舒身旁,景容道:“你若拿出证据,指出凶手,本王绝不会姑息,若是没有杀人,却毁尸灭迹者,本王也同样论罪。” 似乎猜中了纪云舒心中所想似的。 不过,有这样一座靠山,无疑对这件案件,也是有作用的。 纪云舒沉了沉眸,问他:“王爷觉得,杀了人,一定要偿命吗?” 县太爷抢答:“那是律法规定,杀人偿命。” “法网不外乎人情。”纪云舒神态严肃。 “云舒,杀了人,就得偿命,这也是规定。” “规定规定,何来这么多规定?律法本就是安定民心,保护百姓人身安全,可若是要杀一个迫于无奈而杀人的人,这样的律法,何来公正一说?” 此刻,纪云舒显得有些激动。 县太爷不敢答了,有些懵,今日的纪云舒,是咋了? 景容朝县太爷使了一个眼色:“你退到一边去。” “是。”不敢反抗,县太爷乖乖退到一边。 纪云舒眉目凝重,眼神带着一种惋惜和愤愤不平。 景容问她:“告诉本王,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你所有的情绪一一写在脸上,你我二人,昨日也算是患难与共,你有心思和想法,不妨与本王说说。” 他那么温柔! 那么贴心! 纪云舒却沉眸而下,微微摇头:“罢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该撇开法理严明的律法,而多愁善感,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自然要偿命的。” 她努力给自己催眠,好让心里不那么难受。 景容也不打扰她,让她坐在一旁,好好平复。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距离魏武和王三去赵家村已经有一个时辰了,来回时间算一算,这会,应该快到衙门口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衙役进来。 通报:“大人,江夫人来了。” “怎么又来了?”县太爷叹气。 现在,他见到江夫人,比见到景容还怕。 不等县太爷说些什么,景容便道:“本王去看看。” 有这尊佛在,不怕! 景容在前,纪云舒与县太爷在后,三人去了公堂。 江夫人依旧衣着华丽,高贵之气不减半丝,甚是还端着一股戾气。 昨天是被县太爷搪塞了回去,今天再来,势必要逼得县太爷放了她弟弟。 只是没想到,景容会在。 “民妇参加王爷。”似有不甘,火气十足。 景容冷唇轻启:“江夫人怎么突然来衙门了?本王听刘大人说,江夫人这两日里,来了好几趟。” 加上这一趟,明明只有两趟,不要乱加次数! 江夫人虽然蛮横霸道,可景容毕竟是王爷,她还是收敛了一些。 皮笑肉不笑,道:“想必王爷一定知道我弟弟被抓一事吧?” “听了点,听说,他杀了人。” 不不不,你错了。 县太爷凑了上去,小声提醒:“王爷,不是杀人,是埋尸,埋尸。” 你是真笨还是假傻? 景容真想撬开他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后一刻,景容一记犀利的眼神朝县太爷刺了过去。 县太爷浑身一哆嗦,退到了一边,闭上了嘴。 江夫人这会也反驳起来:“王爷,我弟弟是不会杀人的,他生性担小,连刀都不敢拿,莫说是杀人了,定是衙门弄错了。” “可他亲口承认,他有埋尸。” “那也一定是慌乱之下,随口说的。” 江夫人依旧辩驳! 景容最不喜欢的,就是跟这种女人说话。 索性…… “江夫人,本王最不喜欢的,就是妇道人家冥顽不灵,你若再吵着本王,本王用私权,也能将你关进牢中,你可信?” “呃!”江夫人一惊,她当然信。 “李兆是否杀人,有待查证,可他自己已经承认埋尸,你又何必篡改他的意思,威逼这刘大人放人呢?莫非你仗着李老将军的面,也想用用私权?” “民妇不是这样意思。”江夫人有些心慌了,但又面不改色。 景容正色,双袖往身后一挥:“既然如此,便不要再喋喋不休,真相如何,待会必定知道。” 待会? 江夫人在紧张之中,带着疑惑。 而她来不及再往下思索,公堂外,魏武和王三,已经带着玉嫂和阿语进来了。 玉嫂神色平静,眼神中也不带慌张,反而有一种看破生死般的决然,她怀中抱着衣着单薄的阿语,阿语也不哭也不闹,头靠在玉嫂肩膀上,像是睡着了。 可是她的手脚上,依旧锁着铁链! 叮叮当当的从公堂外响了进来。 一进来,玉嫂更是十分自觉的跪下了! 小心翼翼,生怕吵到了怀中的阿语。 而纪云舒的目光似乎并不在玉嫂和阿语的身上,而是在江夫人身上。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江夫人眼神,充满了惊愕和慌张! 就连江夫人的双脚,也倏地一曲,踉跄着似乎要栽倒在地。 看来,真相的确像纪云舒所想的那样。 魏武道:“大人,玉嫂已经带到。” “好,升堂。” 县太爷清了清嗓子,上了高堂,坐下! 第087章 阿语死了 第087章 阿语死了 县太爷开堂,两旁衙役一一站好。 而一旁的景容,也已经坐到一旁专门为他准备的椅子上,神色沉重,细细观看。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堂下名妇,报上姓名。” 玉嫂不答,始终低着头。 甚至…… 轻轻拍着阿语的后背,嘴上哼起了歌调。 这让在场的人,都倍感奇怪。 这女人,该不会是疯子吧? 县太爷不甘心,正准备再拍惊堂木,纪云舒出声制止:“大人,不如将李兆带上来。” 纪云舒的话,县太爷向来都听,于是吩咐衙役,去监牢将李兆带来。 而这一小段的时间里,纪云舒走到玉嫂身旁蹲下。 语气轻细,道:“玉嫂,阿语睡着了,不如,我带她去休息,好吗?” 玉嫂哼了歌调,那双隐在乱发下的眼睛一抬,也看清楚了站在她面前的人。 “是你?你昨天,来过我家。” 玉嫂一点儿也惊讶,反而带着笑,笑得十分凄惨。 “你把阿语交给我好吗?” 玉嫂也不吵,依旧抱着阿语,轻轻摇晃,在她耳边哼着调。 看玉嫂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纪云舒将目光放在阿语身上,心里有个一个大胆的猜测。 “玉嫂,让我看看阿语好不好,我保证,我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你不要碰我的阿语,我的阿语睡着了,她已经睡着了,你不要吵到她,不要吵她。” 说着,玉嫂还笑了笑。 这样子,分明就是疯了! 纪云舒小心翼翼的伸手,在玉嫂毫无察觉之下,摸了阿语光溜溜的脚丫子,心里猛得一颤。 “阿语死了?” 那一刻,纪云舒险些跌倒在地,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奔出了泪水。 纪云舒的这番话,让大家都特别惊讶。 特别是魏武和王三。 从赵家村一路过来,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个小女孩的异常啊。 怎么死了呢? 现下,纪云舒也终于明白,为何玉嫂会这般了。 有些痴痴呆呆的感觉! 阿语死了,大概,她的心也死了吧。 纪云舒还在震惊之中,她后悔极了,内疚极了,昨天,她就就应该将阿语从那间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带走的。 看着玉嫂始终抱着阿语的尸体,哼着调。 就仿佛朝纪云舒的胸口捅了无数把刀子。 县太爷在惊讶之中,却也不忘吩咐衙役:“去看看,那小女孩是不是真的死了?” “是。” 衙役正准备上前将玉嫂拉开,查看小女孩是否真的死了。 纪云舒起身,伸手将衙役拦下:“让她抱着她,在她心里,阿语还没死。” “纪先生?” “一个做母亲的,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可以做,就算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足以说明,她多爱自己的孩子啊,如今阿语死了,她大概也活不成了。” 纪云舒的话很容易懂,却很少有人会明白。 没人知道,纪云舒这般同情的情绪从何而来。 但是,景容明白。 他看到了纪云舒眼中的泪,看到了她神色上内疚和惋惜。 这一刻,他心疼的,不止是那个小女孩,还有纪云舒。 纪云舒死死的咬着发颤的唇,咬得似乎裂出了血,身子颤了几下,但还是将那股泪崩决堤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我没杀人,你们赶紧放了我。” 李兆的声音从外头响了起来,他是被衙役压进来的。 一进来就跪下了。 在监牢里被关了两天,李兆那公子哥的模样已经全部扫地,头发上还插着几根稻草,脸部脏兮兮的,下巴处都是胡渣,身上的衣服也十分凌乱。 才关了两天而已就这幅模样,若是再关久一点,岂不是吃喝拉撒都得在身上解决了? 李兆一进来,就看到了自己的姐姐,被压制着跪了下来后,就朝自己姐姐哀求。 “大姐,你一定要帮我啊,我不想再待在监牢里了,那里很黑,吃不好,睡不好,我还一直做噩梦,大姐,你快带我出去啊。” “……” 然后,江夫人的眼神,却一直带着惊慌,直直的落在玉嫂的身上,李兆还未察觉到自己大姐的异常,双膝移动,移到了江夫人的身边,仰着头,还是苦苦央求。 “大姐,你去求求爹,求求爷爷,让他们来帮帮,爹不会不救我的,大姐……” 吵死了吵死了! 纪云舒从那股内疚伤心中抽离出来。 转过头,与李兆说了一句:“凶手不是你,你不会死。” 这结论一下,李兆猛得惊过来,看着纪云舒,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要知道,这两天里,他可是一直做噩梦啊! “我真的不是凶手?” 李兆自己都不敢相信。 有这样一个弟弟,江夫人也是三生不幸。 而这个时候,李兆也突然注意到了自己身边,那个抱着女孩的女人。 他歪头一看,尽管玉嫂的脸被凌乱的头发遮挡,但是,李兆也在下一刻,就认出了她。 “玉……玉嫂?” 不敢相信,身子跌坐到地上。 这样的反应,甚至比江夫人还要大。 大家都所有不明,这玉嫂究竟是什么人物,弄得江夫人和李兆都这么惊讶,甚至,带着慌张。 纪云舒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她缓缓走向江夫人,一边说:“我终于明白,为何江夫人不愿将实情说出来,也终于明白,为何明明知道自己夫君死了,却不报官,还和自己的弟弟,将你夫君的尸体埋了。” 声音摄人心魂,让江夫人整个人都神经紧绷,青筋都爆出来了。 “你胡说什么?”江夫人猛地将目光转向纪云舒。 现在,她还是不愿意承认。 “江夫人,玉嫂现在就在这里,她就是杀江老爷的凶手,而你,也目睹她行凶的全部过程。” 一语而落。 满堂轰然! 这于情于理,实在说不过去啊,自己夫君被人杀害,自己全程目睹,既然不报官,还帮着埋尸。 说出去,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首当不相信的人,那就是县太爷了。 他问:“什么?江夫人看到自己江老爷被杀?这如何解释啊?” 纪云舒也不着急,她就这样看着盯着江夫人。 十分坚定的说:“我要是猜的没错,你看到玉嫂杀人,其实你心里很痛快,因为,你很早就希望江老爷死了。” “你……你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纪云舒冷冷一笑:“好,那晚的事情,就由我来替你说好了。” 江夫人眼神一怔! 纪云舒不急不慢,走到李兆面前,低头看到,道:“那天晚上,你喝得伶仃大醉,在院子里,遇到了只身一人江老爷,你抱着一试的心情,去向江老爷借钱,但是你没有想到,江老爷根本就不愿意借钱给你,还数落了你一顿,甚至还说,要告诉你姐姐,于是你生气的推了他一把,江老爷被你推到在地,扭伤了脚,头部撞到了树上,而你却愤怒的离开了。” 说道这里,纪云舒走到了玉嫂的身边,说:“江老爷扭伤了脚,所以坐在地上很久都起不来,我之前说过,江老爷骸骨上的刀伤是由上而下变浅,说明凶手要比江老爷高,但实则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江老爷坐在地上,凶手站着,一刀刀捅向他,而那个凶手,就是玉嫂。” 玉嫂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依旧抱着阿语,哼着调。 纪云舒随后,从自己的衣袖中,将那把小刀取了出来,举在手里,说:“就在李兆离开之后,玉嫂就拿着这把刀,从大树后绕到江老爷的面前,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杀死。” 县太爷问:“证据呢?” “证据就是我手里的这把小刀,我已经用酽醋擦在了这把小刀上,事实证明,这把刀上,的确是有血迹的。” “那会不会是她小心割伤手腕的?” “不可能。”纪云舒下了结论,又掏出那块染红的白纸出来,说:“这块白纸上,沾有从江老爷脚踝处的伤痕颜色,而那种颜色,其实也是人体生前身上血液凝结的颜色,附在骨上,只能用樟木汁加白醋才能显示出来,刚好,这样颜色,和这把刀上的血迹完全一样,甚至融成一团。” “所以,这足以表明,刀上的血,就是江老爷的,而杀了江老爷的人,就是玉嫂。” 大家也不再惊讶,倒是惊叹了几声。 而纪云舒也继续说下去:“就在玉嫂杀江老爷的同时,不远处的江夫人,将这一幕,全部都尽收眼底,等玉嫂离开后,李兆返回,他很害怕,但是江夫人却在这个时候出来,她让李兆帮着她,一起埋尸。” “不对不对……”县太爷伸出手,皱着眉头:“为什么呢?” 纪云舒看了一眼玉嫂怀中的阿语,在将眼神对上江夫人的视线。 “因为她知道,如果当时报官的话,那么,她的丈夫不仅是一个阴阳人,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这番话,像是朝江夫人狠狠砸过去的,她身子不稳,差点没倒在地上。 纪云舒朝她逼近两步,语气偏重:“江夫人是一个很爱的人,她世家乃是李家,在她的心里,面子,大过了人的性命。” “别说了。” 江夫人终于开口制止。 第088章 破案 第088章 破案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江夫人脸色越来越不好,那双睁大的瞳孔带着一种抵抗性的恐惧感。 不,应该是耻辱! 那高贵之气,此刻,显得十分癫狂! 纪云舒却薄唇微扬,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继续说:“你之所以没有报官,而与李兆将尸体掩埋,因为你很清楚,一旦报官,官府查明缘由,就会知道江老爷他……” 说到这里,纪云舒梗塞,那双蜷在双袖的手紧握着,指尖泛白,尖细的指甲也已经深入皮囊,似要捏出鲜红的血来才罢休。 她看了一眼玉嫂,喉咙里的话顿了很久。 说?还是不说? 挣扎了许久! 眼眶又一次红了,她将目光再次移到江夫人身上,缓缓道:“江夫人,你很早就已经知道,玉嫂的女儿阿语,小小年纪,早就已经……已经被江老爷玷污了。” 玷污? 呃? 大伙惊愕不已,纷纷评头论足起来,小声小语。 一旁的景容也总算明白,昨天,她为何将自己推出那间屋子。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的残忍不堪! 而那个小小的人儿,窝在她娘的怀中,一动不动,没了气息。 纪云舒含泪说道:“两年前,阿语不过才六岁,她的童年,本该充满了欢声笑语,本该去河边小钓,去林中摘野果,放风筝、做剪纸,那张模样清秀的脸蛋上,也本该时时刻刻,都带着沁人的微笑,可是这一切,都被一个带着欲望,连禽兽都不如的江老爷毁得一干二净!” 此刻的玉嫂,抱着阿语,嘴角荡着微笑,轻轻的拍着阿语的后背。 “我的好阿语,你乖乖听话,娘很快就能带你回家了,我们一起去看油菜花,一起去放风筝,娘给你买最爱吃的冰糖葫芦,你别怕,娘在身边,娘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阿语,你听见娘说话了吗?” 着实让人心疼安分! 纪云舒的胸口处,难受得似火一般灼烧。 避开那一幕,她转向瘫坐在地上的李兆,说:“你之所以说,埋尸的人,只有你一个,分明就是在袒护江夫人,你不能说,也不敢说,你和江夫人一样,你们都害怕李家蒙羞,面子大于天。” 李兆不语,脸色极其的难看,有些木讷。 江夫人却倏地,冷笑了好几声。 十足的癫狂症! 她看着纪云舒,那眼神中,带着挑衅:“纪先生,你真的很厉害,我藏了这么久的秘密,竟在短短的几天内,就全数被你一一解开。” 县太爷眸子一亮。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江夫人承认了? 县太爷身子伏前,指着江夫人:“江氏,你承认你看到了玉嫂杀人?而后,又和李兆埋尸了?” 江夫人却对县太爷的话置之不理。 她依旧看着纪云舒,而原本虚软的双腿,此刻稳力十足,竟朝着纪云舒走近两步,那阴暗的眉骨间,带着一股恨意。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看到了。”说话的同时,她用力指着玉嫂:“我亲眼看到她杀了那个畜生,我看到她不止捅了一刀,还捅了两刀、三刀、无数刀,我眼睁睁的看着却不去阻止,我甚至希望……希望那个畜生死无全尸,我当时不应该将他埋了,而是应该将他抛尸荒野,任由豺狼虎豹,将他咬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可我恨,恨自己为何不狠心一点。” 愤怒至极! 这样的江夫人,有些狰狞! 她口中的夫君,如今也成了畜生。 可何止是畜生呢? 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接着,江夫人又大笑了几声,走到玉嫂面前,缓缓蹲下身来,伸手朝玉嫂那张苍白的脸摸去。 一边说:“可怜的玉嫂,每每看到自己的女儿受尽凌侮,看到那小小的身躯,被压在那畜生的身下,明明听到自己女儿的惨叫声,可还是一次次的忍气吞声,就算到了最后,还要一直忍着,苦命的玉嫂,可怜的阿语啊。” 玉嫂像是看不见她似的,反而更加用力的抱紧阿语。 江夫人起身,朝满堂的人扫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县太爷的身上。 县太爷被那道目光看着猛然一惊。 江夫人恨意窜起,那双附在衣袖中的手,捏拳发颤! 她句句愤恨:“我李家是名门啊,是受先皇之恩的世家,可我嫁了一个阴阳人,男不男,女不女,我多年无子,已经是我李家的耻辱了,所以,我也只能一直忍,将那畜生是阴阳人的身份瞒了又瞒,但我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阿语她十岁未满,却被……” 语顿。 那不堪之语,她没说出来。 纪云舒问她:“你既然早就发现,为何不立即阻止?反而任由他一次次又一次、对阿语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阻止?如何阻止?那个男人,是畜生啊,你是阻止不了他的。”江夫人转眸,又看向玉嫂:“为了能在江家继续生活下去,连玉嫂自己都能忍,我还能说什么?” 纪云舒终于明白,玉嫂愧对阿语的那份内疚,为何会如此强烈! 一个女人的隐忍,带来的结果,是她自己永远都无法预料的! 就像素云一样,忍!忍!忍! 忍到最后,腹中孩子没了,连自己的命,也没了! 而玉嫂,不也一样吗! 如今案件,水落石出。 县太爷沉了一口气。 惊堂木用力一拍。 “来人,江氏知情不报,另与李兆合谋埋尸,暂且关押监牢,待本官上上奏刑部,再其定罪。” 一听,李兆慌了,从地上坐起来。 “不要啊,我没有杀人啊,你们不能关我。” “带下去。”县太爷一声呵斥。 几名衙役上前,将李兆和江夫人双双扣住,押往监牢。 “你们不能抓我。”江夫人斥了一声,神色十分阴狠,冲着县太爷说:“我们好歹是李家的人,就算是埋尸欺瞒又如何?你敢抓我,我就敢保证,我李家必定会让你乌纱不保。” “放肆!” 一直沉默不语的景容,抬手一拍,台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哐当作响。 大家的视线纷纷移了过去。 景容已经抬步,立在了江夫人面前,如鹰的眸,窜着一团冷霜,像寒针似的,让人胸口一颤。 “本王的令,你是不是也要反?” 声音震慑! 江夫人差点都忘了,容王原来还在。 “李家纵使将门之后,莫不然,你李家还想功高盖主?连本王的封号也要除去?” “……” “你可知道,这是谋逆之罪,重则,满门抄斩!” 江夫人双脚一软,瞳孔骤然放大。 现在,连自己的娘家都不能搬出来了,岂不是…… 她认了! 低下头,不再垂死挣扎。 衙役看她“乖巧”下来,押着她,准备去监牢。 但江夫人脚步在纪云舒面前停了下来。 她带着惨淡语气,说:“纪先生,弄成今天这样,我认了,但是有些事情,情非得已,杀人,亦或是隐瞒,都不一定是罪过,我相信,你也是性情中人,应该明白,有些人该死,有些人不该死的道理吧?” “你想说什么?” 她笑了笑:“你不是很聪明吗?那么,我便拭目以待,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聪明。” “……” 这话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纪云舒问她。 江夫人原本凄惨的模样上,再次带着十足的挑衅:“希望纪先生,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李兆和江夫人便被带出去了。 纪云舒心中小小咯噔了一下,脑海中,嗡嗡的一阵作响。 此时,县太爷看着地上的玉嫂,连连摇头叹气,索性别开眼神,挥了挥手。 道:“来人,将玉嫂也带入监牢,杀人偿命,不得姑息。” “是。” 衙役上前,却又犹豫了,问:“大人,那这小女孩……” “抱走抱走。”依旧挥手。 得令的衙役,一边将玉嫂从地上拉起来,一边抢夺她怀中的阿语。 “别抢我的阿语,别抢我的阿语,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全部走开,走开……” 玉嫂挣扎,双手死死抱着,就是不肯松手。 而随着动作的幅度,阿语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恶臭味,也更加浓烈了。 两个衙役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玉嫂不松手,加上那味道太浓了,着实让人无计可施。 县太爷瞧了一眼,只好说:“罢了罢了,一并带下去吧。” 玉嫂抱着阿语,还在她的耳边哼着调。 最终,像丢了魂似的,跟着衙役走了。 县太爷也道了一声:“退堂。” 几下,堂上的衙役们都撤退出去了。 可是纪云舒却若有所思,神色紧拧! 不知道是不是心细的缘故,她总觉得刚才江夫人的话,分明就端了什么意思? 莫非,只是在跟自己玩心理战而已! 毕竟,江夫人也是一个聪明人。 “纪先生。”在旁的景容,突然唤了她一声。 情绪抽离出来,她对上景容的眸:“王爷有话可说?” 景容正色:“本王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太感情用事。” 那一刻,纪云舒觉得他太可怕了。 那双眼睛,好想一瞬间就能看穿了自己,她的心思也好,情绪也罢,似乎都被他窥探了一个究竟! 是的,玉嫂的确杀了人,可是,法网不外乎人情啊! 她本能的避开目光,抿了抿:“小的明白。” 第089章 唤她云舒 第089章 唤她云舒 阴阳尸的案子一结,纪云舒也写了一份行案,将这案件给结了。 随之,县太爷取了一包银子,递给了纪云舒。 “这个月的俸禄,加上上次周家命案与这次案件,本官给你四十两。” 原来,在古代,也是有提成的。 纪云舒接过那包银子,从里头取出了自己的月奉十五两,将其余的,便推了回去。 “不必了,这两桩案件,不加钱。” 咦? 这云舒咋变性了? 往日出外活也罢,但凡时间久了些,都要加钱的呀,这会不加,不是让县太爷偷偷乐了一把嘛! 拿着那十五两,纪云舒就离开了衙门,景容与她同行。 她在前,他在后。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景容看着她小小的身板,总有一种想冲上去抱住她的冲动,但理智一次又一次将他的想法压制了下来。 走在前头的纪云舒有些恍然,眼神也有些放空。 大概就是太出神了,脚底踩到一颗小石子,一歪,身子也朝着左边猛地侧了过去。 倏地,景容的大手一把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臂。 待双脚站稳,纪云舒才回过神来。 本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抽离,无奈,被他禁锢得牢牢的。 “多谢王爷,还请……”松手二字没说出来。 景容墨色如冰的双眸深情一勾,唤了她一声“云舒”! “呃?”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尊佛,叫了自己一声“云舒”。 景容看到她的惊讶和错愕,而他却不动声色,继续说:“倘若,本王执意要你随我回京,即便是下令与你,你是否,愿意?” 不愿意! 她原本应该像昨天一样,干脆利落的回答他的。 但是,那种万般不愿的感觉,似乎在他深情的目光中,被点点击碎,犹豫不决。 “你现在不用急于回答,这段时间,本王依旧会在锦江,直到你给本王一个答复,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本王势必会争取你与我回京。” 她挪开目光,咬了咬唇,半响,道:“《临京案》,非我不可吗?” “是。”景容十分笃定的回答她。 她不答。 景容握住她手腕的力度加重:“御国公府本该七十三具尸体,大火焚烧府邸,却只有七十二具,其中一具不知去向,灭门惨案,关系七十二条人命,现下,也只有你能解开当年的疑团,本王离京半年,按照户部统计的御国公府的人员名单,一一寻找其亲信,却无从而知,究竟幸免于难的其中一人,到底是谁,若能找到,十四年前那场灭门案,便会有线索跟进。” 他说的很详细,加上纪云舒之前看了《临京案》的案宗,自然也听得明白。 她扭动了手腕,一边说:“王爷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仔细想想。” “那你答应本王,一定好好想清楚。” “是。” 现下,他才松开了她,握住自己被捏红的手腕,纪云舒沉了一口气,一抬眸,也端着十分严肃的面容。 道:“此事,我会端详清楚,但请王爷,不要这么粗鲁。” “本王是很认真的,并不是粗鲁。” “我手腕都被你捏红了,还不是粗鲁?”纪云舒瞪了他一眼。 景容眼眸一紧:“让我看看。” 说完,那双魔抓又准备朝她伸去,索性这会纪云舒反应快,往后退了两步,将手往衣袖中的一收,向身后背去。 “小的有些累了,就不和王爷你唠嗑了,也请王爷留步,小的告退。” 说完,脚上生风似的,步子加快,赶紧离开那块危险之地。 景容也没再追上去,站在原地,细细抿笑,唤了一声:“琅泊。” 只见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毕恭毕敬的立在景容身侧。 双手附上:“王爷。” 景容只是用下巴点了点纪云舒的方向:“跟上她,安全将她护送到卫府。” 看来,他已经知道纪云舒从纪家离开,现在在卫府上住着。 而纪云舒与卫奕有婚约一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不提,不代表没生气,亦或是,吃醋! 琅泊应道:“是。” “等等。”景容又吩咐:“你小心些,不要跟得太近了。” “……”琅泊汗颜,不敢反驳,道:“属下知道。” 于是一个窜身,又不知道去哪了? 景容下一刻,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那颗冠珠,水蓝色的珠,应该是女子发髻上的珠,被纪云舒拆下来,镶在冠扣上的。 他薄冷的唇微微轻扬,带着暖意。 唤了一声:“云舒。” …… 纪云舒一路到了卫府后院,敲了敲门。 门一开,鸾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她,想必是守门守了一晚上。 “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奴婢担心你出事,差点就要出去找你了。” 她哭哭啼啼的,纪云舒已经进去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哭什么。” “奴婢担心啊。” 纪云舒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往院子里去了,又一边问:“对了,可有什么事发生?” 鸾儿摇头:“老爷跟老夫人倒是没有派人来过,卫老爷和卫夫人又不在府上,倒是卫公子……” “他怎么了?”纪云舒脚步一停,刚好到院子门口。 鸾儿伸手朝里面指了指:“卫公子昨晚等了你一个晚上,还出去找过你一趟,现在,还在里头等你,一晚上也没合眼,就呆呆的坐着。” 纪云舒没说话,进了院子,刚到屋里,就看到卫奕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桌上,两只手不停的绕着桌布,一副担心要命的模样。 听到有人进门的动作,他侧目一看,就看到纪云舒站在门口,眼泪汪汪的冲了上来。 “哥哥,舒儿不见了,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哥哥,我等了她很久很久,舒儿就是不回来,哥哥,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帮我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哽咽的语气带着紧张,一把抓住纪云舒的手臂,一边摇晃。 鸾儿原本眼中还带着泪,看到这一幕,偷偷的笑了一下。 可纪云舒却不觉得好笑,她眼眶渐渐湿润,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以为,只有自己痴心等纪裴,却还有人,会痴心等着自己。 后一刻,她抬手,朝头上的冠扣伸去,捏住,稍微用力一扯,冠扣取下,如墨的长发松落下来,搭向她的肩膀,落在背后。 “哥哥?”卫奕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吓傻了! “卫奕,我既是你的哥哥,也是舒儿。” “我……”卫奕眼神惊慌了一下,双脚来回踱步,嘴上还细细碎碎的念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哥哥是哥哥啊,舒儿是舒儿,不对,不是这样的,哥哥是舒儿,那哥哥是谁啊?舒儿又到底是谁呢?” 傻子的世界,和他们的逻辑思维,是常人无法明白的! 纪云舒被他来来回回晃荡的身影晃得眼睛都花了,索性一把拉住他。 “不准再走了,卫奕,我就是舒儿,我女伴男装,明白吗?” 他摇头:“什么是女伴男装啊?” “就是我现在这样,穿男人的衣服,梳男人的头发,但其实,我是女的。” “哦。”他似懂非懂,眼睛突然放光:“那你就是舒儿了?” “恩。” 得到肯定的答案,卫奕突然一把抱住她,双手紧箍着纪云舒的肩膀,十分兴奋。 纪云舒被她抱得有些出不了气,幸好鸾儿将他拉开了。 一副护主心切的模样,鸾儿说:“卫公子,你这样会把我家小姐闷死的。” “不死不死,舒儿不死。”卫奕裂着嘴角,摆手。 纪云舒笑了笑:“卫奕,我想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好不好?” “可是我想跟你说说话。” “可是我累了。” “哦。”他鼓着嘴,有些失望,却又说:“那等舒儿休息好了,我再来找舒儿说说话,好不好。” 她点头:“好。” 卫奕冲她送了一抹微笑,这才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等纪云舒等了一晚上,他也要去休息了! 在庙堂睡了一晚,虽然有火堆,可还是吹了一晚上的风,案件已结束,精神也就没了,困意自然就来了。 换了衣服,纪云舒就躺上床睡大觉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晚上,她是被一阵冷风给冷醒的,背脊骨上一颤,她翻了一个身,微微睁开眼睛。 却突然发现身旁坐了一个男人,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血淋淋的脸。 那张脸,似乎是被人砍了无数刀,血肉模糊,甚至还露出了一半的颅骨,皮肉吊着,十分血腥。 而那双突出来的血丝眼球,隐晃在凌乱的头发底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啊—” 纪云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吓得满头大汗,往床角挪去,双手死死的抓着身上的被子。 “你是谁?”她冲他问。 男人不说话,坐在床边,依旧一动不动,左眼珠子,突然从眼窝中掉了下去,滚到了地上。 下一刻,男人身上的衣裳,出现了许多的小刀口,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服,也染红了床单。 “帮我……帮我……” 男人缓缓抬手,朝着纪云舒伸了过去…… 第090章 为博美人一笑 第090章 为博美人一笑 “啊—” 纪云舒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用力的喘着气,额头上,全都是冷汗。 原来是一场噩梦! 鸾儿听到声音后,跑了进来,看到自家小姐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 担心的问,“小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点点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鸾儿也赶紧给她找来一块热毛巾擦了擦汗。 看了看外头,纪云舒问,“我睡了多久?” “小姐从昨天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奴婢又不想打扰你,所以也就没叫你。” 睡了这么久啊! 怪不得神经虚弱,做了噩梦! 而她却心有余悸,那种感觉,很真实,虽然看不清那张脸,可是梦境中,那双眼睛,她看得清清楚楚。 带着哀求和绝望! 这样的梦,其实纪云舒很少做了。 上一回,还是一年前,是梁府一个小丫头悬梁自尽,那个晚上,她就梦到那个丫头坐在自己床边,同样说了一句“帮我”。 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有几分忐忑。 可缓了缓,兴许是自己太累的缘故吧。 摇了摇头,不再往下想! 从床上起来,穿戴好的衣服,纪云舒摸了摸干瘪的腹,这两天,好像就只吃了昨天早上一个馒头。 这会,还真的饿了! “鸾儿,有东西吃吗?” “有有有,知道小姐肯定饿了,早就让厨房做好了,我现在就端过来给你。” 说完,鸾儿莫名兴奋的跑了出去。 结果…… 端了一桌子的菜。 上菜的卫府丫头,一边说,“老爷和夫人离开的时候,特意交代了,让奴婢们做些好吃的给纪小姐,但是纪小姐身上有伤,不能吃太刺激的,所以准备了些比较清淡的菜系,还有一些参汤,纪小姐,你看看还需不需要什么?” 满桌子的菜,还需要什么?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纪云舒赶紧说,又招呼那几个端菜的丫头,“这么多菜,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的,你们坐下来一起吃。” “不行不行,咱们是下人,怎么能和主子同桌吃饭呢。” “没事的,你看,这么多的菜,我也吃不上几口,你们要是不坐下来一起吃,岂不是浪费了?”她循循诱导! 几个丫头还是摇头,不敢破坏了规矩。 索性慌慌张张,赶紧跑走了。 最后,纪云舒还是拉着鸾儿坐下来,一同吃了饭。 满桌的菜,撑死了也还剩得太多太多! 她叹了一声气。 “小姐,你叹什么气啊?” “叹有钱人太有钱,叹没钱人,越没钱。” 鸾儿鼓了鼓嘴,一脸惆怅起来,“奴婢还记得当时张嬷嬷去世后,小姐与奴婢二人,差点就饿死了。” 什么差点啊,你家小姐,本来就饿死了! 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身体是你家小姐,灵魂却不是。 纪云舒不打算理会她的自言自语,走到院子里头,吸了几口气,十分清爽! 下了雨之后,空气也变得很干净。 “鸾儿,你陪我去走走,这偌大的卫府,我还没逛过呢。” “好嘞。”鸾儿从里头小跑出来,很兴奋。 难得自家小姐有这番好心情。 主仆二人出了院子,在卫府走动了一圈,卫府的下人很有礼貌,见到她便唤“纪小姐”。 想来大家也都知道,这纪云舒是卫老爷和卫夫人肯定的儿媳妇,早晚也得是府上的主子,现在毕恭毕敬一下,准是没错的! 经过卫府花园,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嬉闹的声音。 貌似,卫奕的声音最大! 纪云舒好奇的走了过去,绕过一个假山,就看到卫府的下人围在一块,嘴上费力喊着,“吃吃吃吃……” 还手脚一起挥动,激动极了。 她虽然不爱凑热闹,可就是太好奇了。 于是走过去,扒开人群,大家似乎太专注,所以也没注意到她。 这会,她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在斗蛐蛐呢! 卫奕趴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稻草,面前放着一个小圆盘,里面有两只蛐蛐,正斗得热火朝天! 他嘴上大声喊着,“吃,快点吃,花儿,吃了它。” 原来蛐蛐也是有名字的。 纪云舒本是抱着好奇的心过来看看,这会被周围的气氛点燃了兴趣,也十分好奇,那两只蛐蛐,哪只会赢了。 趴在卫奕对面的卫府家丁,也情绪高涨,捏着拳头使劲往地下捶,指望着自己那只蛐蛐能赢。 纪云舒张大眼睛盯着,那两只蛐蛐,分明就是一模一样啊。 怎么分呢? “我赢了!”卫奕对面的家丁高呼了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还不忘朝卫奕伸手,“公子,我的蛐蛐赢了,给钱给钱。” 卫奕也从地上爬起来,失望极了! 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给了那个家丁。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赢啊?” “谢公子。” 那家丁笑了笑,捧着银子,往牙齿上咬了一口,笑眯眯的,这一抬头,倏地,就看到纪云舒站在人群里。 哆嗦了一下,哈着腰,嘴皮子一扯,“纪……纪姑娘。” 这会,众人才突然注意到,站在人群中唯一一个女子。 无奈,实在是因为纪云舒一身浅青色装,与那些下人衣服颜色,太相近了! 卫奕一转身,看到她,一下便眉开眼笑,“舒儿。” 大伙纷纷散了,一溜烟,不见踪迹。 “你在斗蛐蛐,好玩吗?”纪云舒问他。 “好玩,舒儿要不要玩?”说完,卫奕将地上的圆盘端了起来,有一只蛐蛐活着,一只死了! 他有些难过的说,“可是我的蛐蛐每次都输。” “因为你傻。” “我不傻,是这个蛐蛐傻,它每次都输,娘给我的银子,每次都被他们赢走了。” 纪云舒想笑他,又觉得他笨的可怜,叹了一生气,“卫奕,这两只一模一样,你知道哪只是你的吗?” “啊?”他挠了挠脑袋,看着盘子里两只一模一样的蛐蛐,翻看了半天,这才摇摇头,“到底花儿是死的这一只呢?还是活的这一只呢?” “你就是被骗了,每次跟他们斗蛐蛐,他们拿大小和体型一样的来跟你斗,反正赢了就是他们的,输了就是你的,你就是傻,才每次都会被骗。” “哦,原来是这样啊。” 卫奕一点也不生气,眨着好看的眼睛。 纪云舒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生气呢?” “不生气啊,其实,他们很可怜的,下雨的时候也在忙,下雪的时候也在忙,很可怜很可怜的,我经常看到爹和娘给他们银子,所以没事的,就是把银子送给他们,让他们买好吃的。” 那张干净面庞,揉着十分青涩而善良的笑容。 卫奕的善良,是干净的! 纪云舒伸手,抬高,在他脑袋上摸了摸,眼神中充满了宠溺的味道。 而他,似乎很享受,主动将头低下,乖乖的任由她抚摸。 “卫奕,你想不想出去玩?”纪云舒问他。 “想。” “那好,我带你出去。” “真的吗?”卫奕双眸一亮。 纪云舒当然不会骗他,回到院子里换了一身男装,便带着卫奕出了府。 而一路上,卫奕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哥哥,还是舒儿啊?” 纪云舒好几次都被他问烦了,索性不回答他了。 两人进了墨宝斋,纪云舒让掌柜的拿了一套笔墨出来。 “公子真识货,这可是咱们店里上等的一套笔墨,你看这支笔,是宝山木做的,不容易折断,这毛也是用上等的石獾毛做的,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余香,你再看看这支笔,以象牙为杆,香狸为毛,拿在手中,十分的称心,更显华贵,而且咱们选料、除脂、配料、顿押、拣齐、装头、干修、刻字、挂绳,一样也不含糊,” 掌柜的极力推荐,这大买卖,可不能放过! 纪云舒挑起一支笔瞧了瞧,露出一脸不是很满意的样子来。 可其实,她爱不释手了! 掌柜的赶紧说,“公子,你看看,咱们这里的笔,那可是整个锦江城最好的,什么虎毛笔、黄牛耳毫笔、石獾毫,只要你说得出名字,我这里都有!什么圆毫,尖毫,长锋,短锋,我这里都有。” “这一套多少银子?”纪云舒问。 掌柜的伸出了两跟手指头,笑了笑,“两百两!” 要命! 她出门,也就只带了二十两! 卫奕在店里闲逛,根本就没注意到纪云舒此时发愁的模样。 掌柜的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公子,买还是不买啊?” “买,当然买。”景容的声音响起。 纪云舒一转头,就看到他和琅泊进了店里。 景容面不改色,从腰间掏出一个金元宝,往桌上一放。 吩咐掌柜,“包起来吧。” 艾玛,那掌柜的眼睛都冒金光了,小心翼翼的捧着金元宝,舔了舔嘴巴,点头,“好的好的,这就给大爷包起来。” 纪云舒懵了,盯着他。 “当是本公子,为纪先生买一份心头爱,礼轻情意重!” 这礼,可不轻啊! “王……” “叫我公子就行。”景容打断她的话。 纪云舒尴尬一笑,“公子不用破费了,我只是看一看,没说要买。” “那当是我,为博美人一笑!” 第091章 左撇子? 第091章 左撇子? 为博美人一笑? 纪云舒脸色一僵! 这时,卫奕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景容,指着他。 “我见过你,上次在……在广……广渠院,我见过你。” 仿佛见到一个老朋友似的! 景容看他,淡淡一笑:“我也见过你。” 前方高能,这是情敌! 卫奕冲他笑了笑:“我叫卫奕。” “知道,座位的位,一个人的一。” “你真聪明。”卫奕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孩子! 景容虽在心里将他当做情敌,可毕竟,卫奕心底不坏,他自然不会针对于他。 这会,掌柜已经将那套笔墨包好了,小心翼翼的捧给景容。 景容接了过来,又朝纪云舒递去:“纪先生,好的东西,就要配懂得使用它的人,这套笔墨,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这番好意,纪云舒是真的不敢接! 无功不受禄,它还是明白的。 若是接了这份礼,说不定,就等同她答应他,跟他回京了! “纪先生,这份礼,没有别的意思,你无需顾虑太多。” “……” 下一刻,还没等纪云舒收下,一旁的卫奕,就把礼一下接了过去。 他还得意洋洋的与纪云舒说:“舒儿,这个哥哥给你的,你收下吧,我爹说了,求人的礼物不能收,心意的礼物可以收,舒儿,我帮你拿着,这个很重的。” 纪云舒甚至都来不及阻止,那套笔墨,已经被卫奕抱的牢牢的。 “卫奕,你怎么……”纪云舒稍微有些气。 “舒儿,这很重的,我帮你抱着。”他又强调了一遍。 无言以对! 可是,景容的脸色有些青! 他问卫奕:“你叫她什么?” 艾玛,感情你的重点在这里啊! 卫奕天真烂漫:“舒儿啊,她是舒儿当然要叫舒儿!” 这可比叫“云舒”还要亲密百倍啊! 景容盯着纪云舒,满眼都是醋意。 纪云舒被盯得一怔,脑仁有些疼,将那套笔墨从卫奕手里抢了过来,立马塞进了景容手里。 “多谢公子的好意,笔墨太金贵了,不适合我。”说完,拉着卫奕:“我们走。” 两人急匆匆的出了墨宝斋。 景容一脸气怒,手里的笔墨,甩给了身旁的琅泊,随后追了上去。 可就在纪云舒和卫奕出去的同时,正巧就撞上了衙门里的衙役。 “哎呀,纪先生你在这里正好。”衙役气喘吁吁,一脸焦急。 “怎么了?”纪云舒问。 “大人……大人让你去一趟监牢。” “去监牢做什么?” “就是那个玉嫂,她到现在还抱着她女儿的尸体,那尸体都臭了,我们劝了好几回,她就是不听,大人说,让我们来找你,说你法子多。” 她法子不多啊! 手里切尸体的刀倒是多! 可想了想,纪云舒还是点头了:“好,我现在过去。” 岂料卫奕拉着她:“舒儿,你要去哪里啊?” “卫奕,你可认得回去的路?” 他摇头:“不认得。” 无奈,她只好说:“那好,你跟我一块去。” “好,我跟舒儿一块去。” 这话才说完,追上来的景容,也说了一句:“我也一块去。” 哎哎哎,那是监牢,一起去凑热闹吗? 可最后,大伙都一块去了! 纪云舒因为担心卫奕进去以后会不适应,于是让门口两个狱卒帮忙照看他。 景容也将琅泊留在外头。 还特意叮嘱他,好好照顾卫奕。 语气里,怎么有股暗劲呢! 纪云舒没做多想,跟着狱卒进去了。 景容跟在他身后。 似乎是司空见惯一样,见到如此潮湿的监牢,景容并不觉得不舒服! 到了玉嫂的监牢外,那股恶臭更加难闻,刺鼻的同时又泛着浓浓的恶心味! 皱了皱鼻头,纪云舒拧着好看的眉,朝牢房里看去。 只见玉嫂对背着自己,手臂抱着阿语,还在轻轻的摇晃,嘴里哼着调,依旧没有停。 “把牢房打开吧。”她说。 狱卒顿了一下:“这……” “你若是不将牢房打开,我又如何将阿语抱出来?” 是啊! 狱卒尴尬一笑,将门上的锁链打开了。 纪云舒准备进去,被身后的景容拉住。 “我先进去。” 不是请求,是命令! 说到底,他担心这个女人的安危! 将纪云舒拉到自己身后,他先行进去。 牢房里,恶臭味密布,刺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 两人缓缓靠近玉嫂,不做过激的动作,以防那个女人发起疯来。 “玉嫂。”纪云舒轻轻的唤了一声。 没有反应。 纪云舒再往前靠近了一步,微微弯腰而下,伸手朝玉嫂的肩膀上碰去。 当那纤纤素指碰到玉嫂肩膀的一瞬,她突然回过头来。 那双充满了血丝的双眼狠狠的瞪着。 让人发毛。 而在那一刻,纪云舒已经被景容护在了身后。 两人都被玉嫂那双眼睛惊住了! “玉嫂?” “你们都是恶人,只有他,只有他对我最好!” 呃? 他? 他是谁? 纪云舒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团团的在心里搅动着。 她问了出来:“他是谁?” 玉嫂冷冷一笑,将双眸转了过去,落在自己女儿身上,又哭了起来。 “阿语,对不起,是娘不好,你原谅娘,你一定要原谅娘啊。” 纪云舒不罢休,她推开景容,直接蹲到了玉嫂面前,拉着她的手臂,继续问:“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说?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口里的他,是谁呢?” 玉嫂大笑起来,又一副癫痴的模样,不理会纪云舒,伸手把怀中的阿语抱得更紧。 嘴里碎碎的念着:“阿语,不疼的,一点也不疼,一下就过去了,我的好阿语,娘对不起你,你不要生气,娘给你唱家乡的童谣,唱完,你就不疼了。” “玉嫂,阿语她已经死了,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告诉我,玉嫂……” “不疼了,不疼了,我的阿语不疼了。” 玉嫂来来回回的念着这几句。 纪云舒一咬牙,伸手去抱阿语,扣住了她那精瘦的腰肢,手臂一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那股劲才偷偷使上来,玉嫂就有了警惕。 “你干什么?她是我的阿语,不要抢走我的阿语,不要……” 玉嫂激动的双目睁大,面目狰狞,牢牢的抱着阿语,将下巴低下她的头上,硬是不松。 纪云舒刚才,是在暗地里抢孩子啊。 看得一旁的景容都楞住了! 然而,抢人无果。 景容伸手欲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一边说:“你别这样,她不会听你的,免得伤了你自己。” 纪云舒扭了一下身,避开了他来拉自己手。 不行,还得试一试。 硬的不行,来软的! 她神色凝重,沉了一口气,缓缓说:“玉嫂,我不跟你抢阿语,我只是想带她去休息,你看,她都睡着了,这里很冷的,她会着凉,你把她给我好不好,我抱着她去休息,她就不会冷了。” “不要……不要,阿语是我的,是我的……” “你看,阿语她真的很冷,她在发抖,她不想待在这里,你如果为了她好,就把她交给我,好吗?” 玉嫂眼神轻晃,有些犹豫,抱着阿语的手也缓缓松了一点,摸着阿语的脸,她冷不丁一怵。 “是啊,我的阿语真的很冷,” “你让我抱着她好不好,等她醒过来,我就带着她来找你。” “真的吗?” 纪云舒点头:“真的,我保证,等她醒过来,我就带她过来。” 可阿语,再也醒不过来了啊! 玉嫂在一阵犹豫之后,终于松手了。 松手那一刻,纪云舒一把将阿语抱了过来,起身,退了好几步,生怕玉嫂反悔,跟她抢夺! 可玉嫂很安静,松开阿语后,就呆呆的坐着,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了。 安静极了! 好像此刻的阿语并不在她的世界里存在。 纪云舒退了几步之后,直接退出了牢房,等景容随后一出来,那狱卒就把牢房锁上了。 狱卒捏着鼻子,冲纪云舒给了一个大拇指:“纪先生,你真厉害,我们劝了半天,也没能把这孩子劝过来。” 纪云舒抱着轻飘飘的阿语,虽然那股恶臭味很重,她也不介意,反而十分心疼。 “给我。” 景容说着,从她手里,接过阿语。 丝毫没有嫌弃的感觉。 狱卒不认识景容,自然不觉得惊奇,反而指着监牢里、狱卒休息的地方,说:“那里放好了布,把人抱过去就行,待会送到义庄去。” 指挥王爷,你小子,活腻了! 偏偏景容不恼! 将阿语抱了过去,放在了那块白布上。 纪云舒虽然惊讶他的举动,却也有些感动,见他将阿语放在白布上之后,本想与他说声谢谢。 却无意之间,瞥见阿语摊开的手掌。 有些惊愕! 二话不说,将阿语双手拉起来,手掌展平。 左手手掌比较粗糙,且覆有一层层的茧,而且掌心的纹路十分显见。 可右手不一样,没有几个茧,而且掌心软实! “阿语是个左撇子!” 结论一下,纪云舒自己都惊了一嗔。 景容不明:“什么意思?” “你可记得,江老爷的骸骨上,那二十多刀的方位?” 细细一想:“多偏向骸骨右侧。”稍顿,他眉头一皱:“你不会以为……” 第092章 毫无人性的女人 第092章 毫无人性的女人 景容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猜测,但是不敢肯定! 纪云舒握着阿语那双小手,面色凝重。 出于对案件的敏感性,那种感觉告诉她,不简单,一定不简单! 再加上江夫人之前说的那番话,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将阿语的手放下后,纪云舒转头吩咐狱卒:“你现在立刻去趟衙门,通知刘大人过来,再将玉嫂行凶的那把小刀用布包着带过来,还有,取一瓶墨汁和一碟面粉过来。” 狱卒懵了一下:“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你快去就是了。” “可……这尸体怎么办?还得送义庄去呢!” 纪云舒厉眸瞪他:“让你赶紧去办事,如此罗嗦做什么?” 艾玛,狱卒被吓得一哆嗦,赶紧哈腰应下,拔腿去了。 纪云舒叹了一声气,看了一眼死去的阿语,心里沉重万分。 她的神色,一一落在景容眼中。 他问:“你觉得阿语是凶手?” 纪云舒摇头:“不敢确定,真希望自己猜错了。” 景容分析:“两年前,她才六岁而已,一个六岁的女孩,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呢?” 这个顾虑,不是不能有。 不过…… 纪云舒眼眸一眯:“王爷难道忘了?当时江老爷被李兆推了一把,脚踝扭伤,根本起不来,就算只有六岁的阿语,也有可能在江老爷毫不防备的情况下杀了他。” 可说完,她又紧接了一句:“一切都只是猜测,说不定。” 景容点头,没再多问。 不过多久,县太爷便过来了,提着官服风尘仆仆的样子,见着景容,一如既往的哆嗦行礼。 “王爷,此处乃是监牢,王爷金贵之躯,怕是……” 景容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案件要紧,不必顾及其它。” “是是是……” 县太爷支起身子,走到纪云舒旁,招了招手,身后的衙役将她要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莫非案件有新的情况?这把刀不是验过了吗?”县太爷不解。 纪云舒不搭理他! 套了一双手套,将那把小刀拿了过来,将木质的刀柄放在油灯的火芯上来回烧了会。 她又一边吩咐衙役:“将面粉加进墨汁里,搅拌均匀。” “是。” 衙役照办,待办妥后,将东西递给了她。 纪云舒把烧烫的刀柄伸进加了面粉的墨汁中,约莫等了半盏茶的工夫才拿出来。 木质的刀柄已经变黑,沾着黏糊糊的面粉。 她又再次将其放在油灯的火芯上烤了起来。 大伙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纪先生又在做些什么呢? 七八双眼睛都盯着她手里的那把刀。 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原本黑色粘稠的面粉在被烤焦后,脱皮掉落,最后,只在刀柄上,留下了几道不算清楚的印记。 旁人看了不明,但是纪云舒明白了! 随着那样的印记越发明显,她眸中溢出了让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县太爷上前,问:“怎么样?这刀……有异样?” “嗯。”她点头。 “哪里不对?” “哪哪都不对。” 这话可把县太爷难住了! 纪云舒将刀柄从火芯子移开,然后将阿语的左手掌心放在了那把刀柄上,随即捏着她的手背,让其握住刀柄,再拿开。 “十分吻合!”纪云舒语气笃定:“杀江老爷的人,是阿语!” 哗…… 大伙都瞠目结舌! 唯有景容十分淡定,问她:“怎么确定的?” 纪云舒举着手中的刀柄,解释:“这把刀柄上的印记,其实是几根手指印。” “手指印?”县太爷往前蹭了蹭,擦亮眼睛瞅着,问:“可是,这怎么会有几根手指印呢?” “因为阿语在握着刀柄杀人的时候,刀刀刺在人的骸骨上,而这把刀本就是短小,所以足以说明,整个刀锋一定都刺进了江老爷的身体里,那么血,也一定流在了她的手上和刀柄上,可是手指握住刀柄的地方,血迹就会很少。” 大家互相看了看,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纪云舒则继续解释:“我用面粉和墨汁涂抹在刀柄上面,再用火来烤,那么,这种木质的刀柄上,只要沾过血的地方,面粉和墨汁就会脱落,而没有沾血的地方,面粉和墨汁就会留下来,而留下来的这个印记,就是手指印。” “原来是这样啊!”县太爷点点头,可是想了想,又觉得十分奇怪:“可是这个手指印,也可能是玉嫂的。” “不可能。”纪云舒一声掷地。 “云舒,连江夫人都说,她亲眼看到是玉嫂杀的人,罪都认了,不会有错的。” “可是,玉嫂并没有承认。” “玉嫂癫痴成那样,她怎么承认啊!”县太爷一摊手。 景容实在看不下去了,冷眸带着一股寒光朝县太爷刺了过去。 斥了一声:“刘大人,你最好安静点。” “……”县太爷脸色一僵,尴尬一笑,连连点头,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县太爷还是很吃景容这一招! 而纪云舒也慢慢解释起来:“我所有的论证,都是有证据的,刀柄上的这几根手指印,跟阿语的手指大小、长度是一模一样,不仅如此,这个手印是一只左手印,因为,一个人用左手正握刀柄,小拇指在刀柄上方,四根指头的方向,是从右向左延伸,反握刀柄,小拇指在下方,四根指头的方向,是由左向右,可如果是右手握住刀柄,那么这两种情况下,四根指头的延伸方向,是相反的。” “而这个刀柄上,正是一只左手反握的手指印。”纪云舒将阿语的左手抬了起来,继续:“阿语的左手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而且纹路粗糙明显,可是她的右手却很软厚,也就是说,阿语是一个左撇子,是她用左手反握这个刀柄,杀死了江老爷。” 这的确有些不可置信,两年前,阿语才六岁啊! 那该是被逼到何种地步,才会让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下了杀心。 大家唏嘘不已! 倘若真的像纪云舒说的这样,那么,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 纪云舒的心里,此刻突然有了一种大胆的猜测。 而这种猜测,惊得她整个人猝不及防一颤! 景容观察到了她的神情,问她:“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我想再见见玉嫂。” “可是……” 纪云舒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进去,就在外面。” 似乎是看出了景容担心自己的心思。 景容点头:“好,那我陪你一块。” 纪云舒拒绝:“不要,你们在一边,最好不要出现,让我跟她单独聊一聊。” 不等景容再说些什么,纪云舒就已经拿上那把刀,朝玉嫂牢房的方向去了。 而大家跟在后头过去,只是隐在拐角处的侧面,没有靠近。 纪云舒站在牢房外,拿着手中的刀,朝着牢房的木桩上,一下下的敲打着。 敲打的声音很闷沉,却好像敲进了人的心魂中。 也似乎是故意的! 过了一会,原本背对着她的玉嫂,缓缓转过身来,那双眼睛,阴气十足,充斥了血丝,可怕极了! 纪云舒却诡异一笑,说:“默默的喜欢一个人,那种感觉,其实很刺激,为了他,做什么都觉得很值得,可自己不喜欢的人,就应该就去死,对吗?” 这话,她是对玉嫂说的。 然而…… 玉嫂却回了她一句:“对。” 很好! 纪云舒继续说:“可是,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人,却被别人抢走,那种感觉,一定更难受,对吗?” “对。” “那么玉嫂,你真的很恨阿语吗?”她突然问。 恩? 恨?从何而来? 岂料,玉嫂却笑了,看似癫狂,却笑得实为真切,双手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一边说:“她是我的阿语,我为什么要恨她呢?” “因为她抢走了你的男人。” 呃! 伴随着纪云舒这句话的同时,玉嫂突然从地上猛的站起来,收起了那抹癫狂的笑,一脸狰狞、愤恨的看着她。 吼了一声:“谁也不能抢走他,谁也不能。” 纪云舒则继续刺激:“可他根本就不爱你,他爱阿语,他抱着阿语,一次次的凌辱她,因为他爱她,想得到她,可他不爱你,不想得到你。” “闭嘴,你给我闭嘴。” 玉嫂突然冲了过来,狠狠地撞向木桩上,双手使劲伸了出来,试图抓住纪云舒的脖子。 可纪云舒却也在她冲过来的时候,已经往后退了好几步! 双手落空,这让玉嫂恼凶成怒! 发疯似的狂吼:“不准说,不准说了,他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 隐在侧面的众人脸色都变了。 那个他? 是江老爷! 玉嫂爱的人,是江老爷! 纪云舒想要知道的答案,也已经从玉嫂的口中逼了出来。 她心怵地一疼,眼眶渐渐湿润,看着面前这个毫无人性的女人,微微摇头。 带着沉痛的语气说:“她是你的女儿啊,你因为喜欢江老爷,所以一次次的忍受他折磨阿语,你甚至因为……她杀了江老爷而怨恨她,将她用铁链锁起来,丢在那间恶臭密布的屋子里,给她吃人的粪便,将她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下鬼,直到被你活活折磨死!这就是你的报复,你要为江老爷报仇,报复你自己的亲生女儿!” 第093章 并非池中物 第093章 并非池中物 真相总是让人唏嘘不已! 此时此刻,纪云舒在玉嫂的眼中,再也看不到那份内疚,而是充满了嫉妒的恨意! 嫉妒自己的女儿,嫉妒她得到了江老爷的“宠幸”,而自己却被冷落。 那种变态的心理,简直让人无言以表。 玉嫂听完她的话,放声大笑,露出了那一颗颗似豺狼般的齿牙。 那双原本抬在空气中的双手,一把抓住自己面前的木桩,长长的指甲陷进了木桩中,抵着她的甲肉,瞬间鲜血密布! “他其实是爱我的,他应该要爱我的,所有人都瞧不起他是阴阳人,只有我不嫌弃他,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要娶别人?又为什么喜欢我的阿语,不喜欢我呢?为什么,为什么……” 玉嫂在激动的同时,又笑得十分凄惨! 这一刻,纪云舒真希望这个女人去死,而且,死一百次,死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然而…… 玉嫂又说:“不仅老爷是这样,就连我的丈夫也一样,他明明说过爱我的,可是背地里,他又跟别的女人偷情,所以他也该死,他该五马分尸的。” 呃! 纪云舒顿时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背脊骨一凉,颤颤的问:“所以,你杀了你的丈夫?” “他该死,他和阿语一样,该死!所以我用刀,当着阿语的面,一刀刀的杀了他,我还把他的眼珠子掏出来,给阿语吃了,阿语说,很好吃,我也吃的,是啊,真的很好吃!” “你真的很狠心。” “有那些男人狠心吗?”她戾吼:“我以为老爷是真心待我的,他喜欢阿语,我就让他把阿语抱走,我看到我的阿语在老爷的身下不停的叫,其实我很难过,我难过老爷为什么不要我,我对他那么好,为什么……” 说完,玉嫂便疯狂的拍打木桩! 这样的玉嫂,已经不是一个变态了。 而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躯壳! 纪云舒极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赤红湿润的眼睛中,强忍着情绪。 问她:“你真的,没有一点悔意吗?” 玉嫂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那冰凉的墙上,傻笑了几声,缓缓蹲下,血淋淋的指甲,夹带着木屑,发疯的挠着自己的脸。 不再说话! 嘴里,开始哼起调调! 是的,她不后悔! 纪云舒往后退了几步,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那尖尖细细的指甲,也深陷到了皮囊中。 这个时候,县太爷等人走了出来,大家都面色凝重,心情郁闷的很! 县太爷看了玉嫂一眼,将目光转向纪云舒,叹了一声气:“云舒,本官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后续之事,就交给本官来办吧。” 她没有回应,侧身,离开了这块地方,拐角时,看到景容还站在那,带着一种心疼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她不语,神色沉默,绕过他的面前。 却不料,被他抓住了手腕。 景容说:“心里若是难受,不必藏着,说出来,会好受些。” “我没事。” 她淡淡开口,将手抽回,回到了阿语的尸体旁。 景容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看着阿语尸体,纪云舒在难受的同时,苦涩一笑:“大概,这才是阿语最好的归宿,死亡,兴许也是解脱吧。” 景容侧眸看她,那张原本看似冷淡,时常像戴了一张冰寒面具的模样,此刻带着人情内心最脆弱的善感,隐在那双清澈湿润的眸子中,叫人怜惜,却让人无可奈何! 这样的女人,是善良的! 当内心筑起的一堵墙被推翻,流露出来的,是像千年酒酿般的深绪! 景容说:“真相已经大白,就让阿语好好的去吧。” “恩。” 她点点头,将旁边一块白布,缓缓的盖在了阿语的尸体上。 转而,她又深锁眉心,与景容说:“还有一点没有弄明白。” “你是说江夫人的事。” “对,她为什么要撒谎呢?还有那个七叔的死,到底……跟江夫人有没有关系。” 景容沉气:“你既然想知道,何不现在去问问她。” 说的也对! 纪云舒唤来一个狱卒,让他带自己和景容去江夫人的牢房。 而江夫人被关的方向,与玉嫂被关的牢房相反,纪云舒正觉得奇怪,到了江夫人的牢房外,才明白过来。 这哪里是什么监牢啊,分明就是一间经过装修的内屋啊。 干干净净,还开了一扇窗! 床也有,被子也有,桌子椅子也有,甚至,还有茶壶茶杯,一应俱全。 江夫人正悠闲自在的在泡茶呢! 看到纪云舒和景容一来,她只是抿嘴一笑。 头都不抬一下,就说:“王爷,请恕民妇现在不能给你行礼了。” 景容冷唇一勾:“江夫人倒是挺悠闲的,还有心思喝茶。” “王爷错了,我可不是喝茶,这牢房里散发着一股恶臭味,只能用茶香来熏一熏,毕竟在这种地方,可没有心思喝茶。” “若非是极端恶毒、十恶不赦的人,又岂会被关在这种地方,江夫人,你埋尸不报,甚至还隐瞒真凶一事,此等地方,真该关上你几年。” 景容的话,虽夹杂着一股笑意,却分明冷澈心骨。 听完他的这番话,江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思。 她看向纪云舒:“看来纪先生,已经知道实情了。” 纪云舒收起了之前的难受,冷冷的问她。 “昨天,你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江夫人捏起茶壶,一边往茶杯中注茶,一边回答:“其实在昨天之前,我之所以不想将真相说出来,的确是碍于我李家的面子,可是昨天,当我看到玉嫂后,听到你说玉嫂是凶手的时候,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开心。” 纪云舒接过她的话:“你之所以开心,是因为你怜悯阿语,她已经死了,你不想再让她成为凶手,而且你想玉嫂死,两者都在,所以你不想为她澄清真相,对吗?” 说罢,她朝前走了两步,立在木桩前,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 江夫人不为她的话所动,将那杯注满茶的茶杯端了起来,朝地上撒去。 目光也落地上,道:“那天晚上,我撞到了阿语,我问她,你要去哪里,她告诉了我,她说,她要像她娘杀她爹一样,去杀了那个畜生,她才六岁,可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杀气,而我,没有阻拦她,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刀两刀,不停的捅在那个畜生身上,她离开之后,我走到那畜生面前,他那双眼睛,还睁大的看着我,我竟然一丝也不同情他,觉得他死有余辜!” 说道这里,她笑了笑。 纪云舒又问:“那么,七叔呢?” 江夫人放好茶杯,终于将目光转向了纪云舒,说:“纪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这世上的确有很巧的事情,七叔是真的得病死的,我没有杀他。” “我如今还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你怀疑我是应该的,但我没有必要再撒谎。”说完,江夫人起身,走了过来,那张雍容华贵的脸,端着一抹欣赏的笑意:“纪先生,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 纪云舒面不更色,问:“你想说什么?” “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与纪先生,在京城相见,到那时,希望能与你饮上一杯。” 纪云舒一嗔! 京城,又是京城! 她对京城不感兴趣啊! 景容突然插了一句话:“江夫人,你虽然没有杀人,可埋尸与欺瞒之罪,也不小,你能不能回京,还不一定。” 而却她不觉得,娘家还在,她顶多关上两天也就出去了。 她岔开了这个话题,与景容道:“王爷,像纪先生这样聪明的人,真是一点儿也不适合待在这小小的锦江城,王爷若是爱才,就应该将她留在身边,纳为己用,带去京城。” 而这番话,倒是对景容很受用。 景容看了纪云舒一眼,嘴角一勾:“不用你的提醒,本王也会费力说动纪先生,希望她能屈才在本王身边,与我回京。” 纪云舒无言,步子往后一退,与江夫人拉开了距离。 她说:“既然我想知道的,江夫人一字不漏的告知了我,那我也不多留了,也不耽误江夫人你继续泡茶,熏牢房里的恶臭味。” 说完,纪云舒已经转身,准备离开,迈脚不过三步,又被江夫人叫住。 “纪先生,锦江虽是一片干净的荷塘,有荷花作伴,清闲自在,冬有雪,夏有雾,但你,并非池中物。” “……” 哎哎哎,江夫人,景容究竟给了你多少的好处,让你一味的怂恿我去京城! 懒得回应,纪云舒迈步离开了。 景容看了江夫人一眼,折身离开。 两人出了监牢,外头,竟然下起了雪。 一直等在外面的卫奕,端在一边的墙角处,琅泊站在他面前看着。 看到纪云舒出来,卫奕蹭的起身,跑了过来。 “舒儿!” 高兴极了! 可是鼻子一皱,看着一旁的景容,略带嫌弃:“哥哥,你好臭啊!” 景容的脸,一下臭到了极点! 他在牢房待过,还抱过阿语的尸体,能不臭吗? 孩子,你太会说实话了! 第094章 金雀牢笼,非死即伤 第094章 金雀牢笼,非死即伤 你才臭,你全家都臭! 景容气色不悦,又忍了下来,随之一记冷眼朝琅泊丢去。 问:“方才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他吗?怎么让他蹲在墙角?你打他了?” 冤枉啊! 琅泊一脸紧张,解释:“王爷,属下真的没打卫公子啊,是卫公子自己说……说要蹲在墙角扮萝卜,等纪先生出来。” 扮萝卜? 景容的脑容量不够,嘴角抽抽。 傻子的世界,没人能懂。 卫奕也赶紧摆手:“哥哥,他没有打我,他就是盯着我,哪里也不让我去。” “我是担心你跑丢了。”琅泊辩驳。 “我才不会丢,我答应舒儿在外面等她,我才不会跑丢呢,你才会丢。” …… 两人一句一句,争得不亦乐乎! 纪云舒朝雪中看了一眼,下的不算大。 便侧身与景容说:“王爷,此案如今已经了结,小的,便先带卫奕回去了,毕竟出来的时间有些长。” 景容皱眉:“本王送你。” “不必了,王爷身上有一股味道,小的身上也有,还是别凑到一块了。” 那样味道会更重! 偏偏景容性子倔得很。 他说:“在监牢里待久了,本王刚好想吹吹风,走走路,顺便,与纪先生你说说话。” “什么话?”她几分警惕。 “边走边说。” 又卖起了关子。 无奈,拗不过他,只好四人同行了! 卫奕很喜欢雪,走在前头,一直蹦蹦跳跳的,琅泊抱着那套笔墨走在卫奕身后,听从吩咐,一直盯着他。 而在后,纪云舒与景容并排而行。 她脚步稍微快一步,他也快一步,绝不落后。 行了一段路,两人都未开口说话。 纪云舒目不斜视,神情也如同此刻的天气,冰冻如寒。 而身旁的景容,目光却时不时的打量她。 终是开口问去:“莫非,还在想方才的事?” “案件结了,不会再想。”她回答肯定。 “其实江夫人有句话,本王觉得说的最好。”带有深意。 纪云舒不语,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于是加快脚步,想与他拉开距离,自己走上两步,可景容一步就跟上了。 “锦江不适合你。” 六个字,自他口中缓缓溢出,带着十足坚定的判断力。 纪云舒腻了,不愿听了! 京城虽大,却不适合她这只小小的金丝雀啊! 她步子一停,附在身前的双手一紧。 侧着清冽的眸,看他:“王爷心系《临京案》,小的明白,也理解案件的复杂重要,王爷离京半年,只为奔波此案,恐怕整个京城中,已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桩案件了,可小的宁愿附在池中,与荷花为伴,雪为吟,雾为调,京城诡谲,龙虎之斗,甚至夺人性命,金雀牢笼,非死即伤,王爷顾虑案件,是否也该顾虑小的一番,何况,天下能人居士无处不在。” 不带半点梗塞拖拉,一字一句,说的那是清清楚楚。 景容原本平展的眉目因这一席话,微有紧怔! 他看着纪云舒那双认真的墨眸,心底竟厌恶起自己来。 究竟何时,他竟逼起人来了! “云舒。”他轻声一唤:“你欲做金丝雀,可本王不愿做牢笼,将你禁锢其中,困得你双翼折断,好,本王不再逼你。” 字字真诚! 纪云舒心中一嗔,却也落了踏实,红唇抿启。 “谢王爷。” 景容不语! 此刻,卫奕兴奋的跑了过来,拉着纪云舒的手臂。 指着不远处:“舒儿,你看。” 看?看什么? 纪云舒抬眸,与景容动作一致,朝着卫奕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远处的大道上,挂满了红灯笼,家家户户、商店栈外,都在忙着往隅角上挂灯笼。 红纸张开门前,架台子,摆物品。 整条锦江大道上,人来人往,都在为今晚的采灯节做准备。 小贩忙碌为生计! 商家忙碌为生意! 而妇孺小孩,富家普家,只为热闹。 “舒儿,今天是采灯节,我们晚上出来好不好?一起来看灯好不好?”卫奕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采灯节,正月尾,每年一次。 不等纪云舒回答,景容原本肃沉的冷眸,勾起一道蓄意的味道。 一笑:“冬月里能遇到一场采灯节,此灯美景,实在不容错过。”转而跟纪云舒说:“今晚本王在霜居阁设宴,邀约先生一同,就当是慰劳先生近日查案的辛劳,又可以欣赏美景,一举两得。” 都不等纪云舒回应,卫奕倒是急了。 “那我呢?哥哥,你为什么不邀请我呢?”有点儿小委屈。 你来做什么? 景容本想推辞他,想想,咱不能这么小气,到时候,多给他塞些吃的,应该不会影响自己与云舒。 索性…… “好,你也一起来。” “哥哥真好!”卫奕非常高兴,又拉着纪云舒:“舒儿,我们也做灯笼好不好?晚上我们一起去挂,好不好?” 纪云舒被吵的脑袋瓜子不舒服,只好点了头。 应下:“好。” 这会,雪越下越大,四人加快脚步,到了卫府门口。 景容从琅泊手中接过那套笔墨,硬是塞到纪云舒手中。 “本王送给你,就是你的,你是丢了也好,再次卖掉也罢,随你。” “……” “今晚霜居阁,不见不散。” “……” 景容带着琅泊,已经转身,潇洒离开,那道伟岸的身影,渐渐隐消在弥漫的大雪中! 而纪云舒抱着手中的笔墨,还有些楞。 后一刻,卫奕就把她手里的笔墨抱了过去,说:“这个重,舒儿,我帮你抱着。” 然后跑进卫府,将东西一路送到了纪云舒的院子里,好生放下! 嗯,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鸾儿瞧见两人回来,还抱回一个大大的笔墨盒,上前凑去。 十分惊奇:“小姐,这不是墨宝斋的那套名贵的笔墨吗?” “嗯。”她点头。 骤然,鸾儿鼻子一尖,又闻到什么味道,皱眉:“小姐,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当然闻到了!是自己身上的尸臭味啊! 偏偏卫奕嗓子一提:“是刚才那个哥哥的,他身上可臭了,把我跟舒儿身上也弄臭了。” 好的,景容,这个大黑锅,你就勉为其难的帮忙背一下吧。 纪云舒则抿着唇,冲着卫奕温柔一笑,拧了拧鼻。 道:“卫奕,你自己出去玩吧,找人斗蛐蛐也好,是去做灯笼也好。” “舒儿不跟我一块做灯笼吗?” 她双手往左右摊平:“你看,我现在这样怎么去采灯节?” 转了转眼睛,卫奕明白了:“哦,舒儿你要洗澡。” “……” 纪云舒笑而不语。 卫奕又挠头:“可是舒儿洗澡,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阿米洗澡的时候,还是我帮它洗的。” 哎哎哎!那是狗,我是人。 纪云舒气不过,勾着指头,往他额头上重重一敲。 “臭小子,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 他没说错啊,哪里错了? 歪了歪脑袋,卫奕问:“我没有胡说啊,阿米洗澡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啊,为什么舒儿你洗澡,我不能在旁边?” 这个……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 难道要说什么小卫奕之类的话不成? 罢了罢了。 言辞一正,她道:“卫奕,你晚上如果想出去看采灯节,那就赶紧出去,不然,我就不去了。” 一听,卫奕赶紧点头:“哦哦哦,我现在就出去。” 慌慌张张,赶紧跑出去了,只留下了一股清风。 一旁的鸾儿瞅了两眼,赶紧问自家小姐:“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得浑身……” 臭字不敢说出来! 纪云舒不在意她的话,只是吩咐:“赶紧去烧水来,里头加些水桔进去,能驱尸味。” “是。” 鸾儿应下,赶紧去烧水了。 纪云舒将自己收拾干净,也命鸾儿将那身粗布麻衣给烧毁了。 铜镜前,淡蓝色绸缎的襟泡,上衣为帛,裙装为袍,长发如瀑,上了簪,插了珠。 那张脸,淡妆粉饰。 清雅如冽! 那好看的眉眼,似是与生俱来般带着一股忧愁。 楚楚动人之中,让人心升怜悯! 这会,卫奕提着两个灯笼进了院子,却站在院子里不敢进去。 高声喊道:“舒儿,我做好灯笼了。” 听到声音,纪云舒眉心一动,让鸾儿将他叫进来。 卫奕提着灯笼跑了进来,手中两盏精致的灯笼往纪云舒面前一放。 “舒儿,你看,这灯笼是我做的,你一个,我一个。” 纪云舒接过一看,皆是两个八角灯,衔接之处用的是红木,虽说浆糊沾了到处都是,可灯角下的挂穗却做的十分好看! 她竟不知,卫奕的手艺这么好。 “这真是你做的?”她挑眉问他。 却对上卫奕一双痴呆的目光。 恩?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舒儿,你真漂亮。”他发自肺腑的夸了一句。 鸾儿听到,笑了笑,接过卫奕的话:“卫公子,没想到,你也分得出美丑,我们家小姐,那可是天仙下凡,当然美啊!” 他就是傻,又不是瞎,当然分得出美丑啊! 可鸾儿的话,却让纪云舒一阵尴尬,目光点了点那丫头:“什么天仙下凡啊!胡说八道。” “奴婢说的都是大实话,小姐本来就很美。” “对对对,我的舒儿很美。”卫奕附和。 等等,谁是你的舒儿? 第095章 壁咚? 第095章 壁咚? 纪云舒弯弯的杏仁,小眸生气似的瞅了卫奕一眼。 再一想,这小子好歹还做了两个灯笼。 算了,不予计较! 转而命鸾儿:“鸾儿,你去找些浆糊、纸和一些作画的工具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鸾儿风风火火出去了一趟,将她所需的东西一一找了过来。 卫奕拖着腮帮子,问纪云舒:“舒儿,你找这些做什么?” 她一边将纸铺平,一边拿着那几支精巧的笔,沾了水颜,开始在纸上细细的画了起来。 卫奕惊奇的盯着,也不做声了。 笔尖在那张净白的纸上,轻勾带墨,一撇一点,都十分的精细。 不到半会,纸上已经勾出一枝梅,枝干纤细,延伸花蕊,清秀脱俗。 提笔沾了红墨,慢慢雕琢,渐渐成型! 白纸上,栩栩如生的溢出一支梅花! 空气中,似乎带着一股清风,将那支梅花的花瓣缓缓吹下,弥漫着一股清香。 芳香四溢! 宛如妙手,不虚此名。 落笔,纪云舒拂动衣袖,轻轻扇了扇,墨汁干却。 “舒儿,你画的真好看。” 卫奕惊呼,凑上来,那张干净的脸仿佛都快贴上纸面了。 纪云舒将画递给他:“你跟鸾儿将这画裁成八块,一样大小,粘在灯笼的八个面上。” “为什么要裁开啊?” “这样才好看。” 好看吗? 他不懂,好好的一幅画,干嘛裁成八块啊? 可还是乖乖的跟着鸾儿去裁画了。 纪云舒紧接着,又画了一幅梅花,同样裁成了八块,粘在灯笼的八面处。 两个灯笼,这下便更为精巧了。 八面有花,围绕在一块,依旧是一枝梅的形状。 此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 在卫奕焦急的嚷嚷下,纪云舒这才带着鸾儿和他,出了卫府。 提着两盏灯笼,橙红色的拉蜡烛隐隐晃晃,将纸面上的梅花映照得十分生动美态。 大道上,黑夜如墨,红灯如星! 不同颜色、形状各异的灯笼,挂在一根根细长绳线上,一排排的延伸下去,挂在整条大道的上方。 就像热闹非凡的圣诞节! 而人眼所及之处,只看得见一个个脑袋瓜子! 望不见尽头! 人群闲逛,各自手中一盏灯,家家户户,男的装扮华实,女的着装青媚。 说是采灯节,倒不如说是一年一度的相亲大会! 纪云舒三人,行在人群中,朝着霜居阁的方向去。 “舒儿,你看。” 卫奕一路上都很兴奋,走到一个摊子前,将一面京剧面具取了下来,往面上一罩,摇晃着脑袋,有模有样的扮了起来。 “喜欢吗?” 纪云舒被他逗笑的同时,又问了他一句。 “喜欢。”他点头。 于是,她掏出银子,将那面具买下,送给了他。 可这个麻烦精,一刻也没消停,到处乱窜,好几次纪云舒都差点将他跟丢。 这跑来跑去,自然也买了不少的东西,玩的、吃的、戴的,买了一大堆。 走走停停的,总算到了霜居阁。 二楼的包间里,景容那双敏捷的双眸,早早便在人群中寻到了纪云舒。 人群中的她,如同她手中的那盏灯笼,出挑得十分醒目。 那样的女子,没有华衣锦服,没有金贵的珠钗银镯,亦或是妆容精修的面容。 可偏偏,夺走了他隐在冰山之下的热眸。 而周遭的一切,都成了隐形,目光中,就只有纪云舒一人。 缓时,他嘴角浮上一丝昧笑,轻语。 “庄女梦,磐石如坚。” 此刻,纪云舒已经进了霜居阁,随着小二的指引,上了二楼的包间。 一进去,就迎上了景容那道炙热的目光,蹙得她不防一颤。 卫奕倒是自来熟,手里一堆的玩物,甩到琅泊身上。 并嘱咐:“好好抱着,不要弄坏了,不然你赔。” “这……”琅泊抱着怀中那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头黑线,转头看自家王爷,带着哀求的眼神:“王爷,这……” 景容一乐:“既然卫公子让你抱着,你就好生抱着。” 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琅泊也唯有遵命,好生的抱着。 景容看着纪云舒,手往身旁的位置一指:“纪姑娘,请坐。” “我也要坐。”伴随着卫奕的声音,他一屁股就朝景容所指的位置坐下,看着满桌的佳肴,问景容:“哥哥,我可以吃了吗?” 景容面色难看,扯着嘴皮子:“吃吧。” 使劲吃,撑死你! 本该留给纪云舒的位置,就被这家伙坐了一个牢实。 这颗电灯泡,还挺亮堂的! 纪云舒低头一笑,默默在景容对面坐下。 而卫奕,已经吃了起来! “真好吃,比家里做的还好吃。”卫奕边吃边说。 “你要是爱吃,下次本王再单独请你过来吃,好吗?”景容挑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腿,往他碗里放去:“你慢慢吃,有的是鸡腿,你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可不能跟本王抢鸡心。” 这含沙射影的! 卫奕听不懂,纪云舒却听懂了。 而她立刻岔开话题,也挑起一只筷子来,指着满桌菜肴:“这么一大的菜,王爷真是豪气,就怕吃不完,浪费了。” 说完,转头与鸾儿说:“鸾儿,你也坐下,相信王爷应该不会介意的。” “这……”鸾儿胆怯,早知道要来见的人,是容王,她就不应该跟着出门。 景容面色轻和,朝鸾儿点头:“原来你就是鸾儿啊。” 鸾儿惊诧,王爷何时还认识自己了呀。 点头:“是,奴婢叫鸾儿。” “那就一并坐下吧,不用拘礼。”又与琅泊道:“你将手里的东西好生放到一边去,也坐下。” 于是,一桌子,坐了五个人! 这怎么跟原先的安排不一样呢! 失策啊失策! 一顿饭下来,景容吃的是醋,纪云舒吃的是尴尬! 卫奕倒是真吃饱了。 而鸾儿和琅泊,则吃的胆战心惊。 小二上了糕点,有梅花香饼、玫瑰酥、七巧点心、如意糕、吉祥果…… 景容夹了一块如意糕到纪云舒碗里。 “尝尝看,霜居阁的如意糕很好吃。”语气中,带着宠溺的味道。 “谢王爷。” 纪云舒夹起那块如意糕,又往卫奕的碗里送去,语气轻细:“你多吃点。” “好。” 卫奕不挑食,夹起来就往嘴里送。 吃的十分美味。 景容不甘心,夹起一个吉祥果,正准备给纪云舒,岂料半路,被卫奕截胡了! “谢谢哥哥。” 夹过去,一口吃了。 哎,那不是给你的,千年电灯泡! 纪云舒暗地里笑了笑,此刻真怀疑卫奕是不是故意的。 景容的脸,已经青到极致了,沉闷不乐,一直到离开霜居阁。 此时的锦江大道上,人群拥挤,各处高亢。 景容拧着面容,看着纪云舒与卫奕,一人提这一个一模一样的灯,他那把心情,简直到家了。 “舒儿,你说,待会我们的灯笼挂到哪里去呢?娘说,挂得越高,越好。” 卫奕拉着纪云舒,十分高兴。 纪云舒笑了笑:“随便吧。” “那我要好好看看了。”卫奕抬着头,开始寻找起适合挂灯笼的地方。 这会,七八个小孩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提着各色各样的灯笼,似是将整个拥挤的人群冲开两半,再次缓缓合上。 正是那些小孩乱撞的缘故,原本兴奋的走到前面的卫奕,一时之间就被冲散了。 “卫公子……” 鸾儿见状,立刻钻进人群中,跟了上去。 而景容微眯着狭长的双眼,唤了琅泊一声:“跟上去,不要将卫奕弄丢了。” “是。” 于是,琅泊本魁梧的身子,硬往人群中塞了去。 纪云舒也正准备扒开人群去找卫奕,手臂却被景容瞬时拉住。 “放心吧,有鸾儿和琅泊跟着,他不会丢的。” 丢了倒是好! “可是还是担……” 纪云舒满脸忧色,但话未说完,肩膀突如其来的被人一撞。 小巧的身子骨,猛的被撞进了景容的怀中。 她刚想支开,就被景容的双臂紧紧扣在怀中,牢牢护住。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先过去那边。” “卫奕他……” “都说了,别担心他,琅泊自会送他回去。” 声音微沉,不容反驳。 由于周围人太多,纪云舒贴在他的胸膛上,竟挪不开半步。 而那只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更为用力,不由得她使上劲来。 她跟他的步子,一点点的往人群外移动,不经意间,一抬眸,看到的,是景容那张如锋的面容,那双似小刀细琢的眉目,也分明噙着一股冷厉感。 景容护着她从人群中走出,也让她终是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只手用力,将他推到自己两步远。 低头:“谢王爷。” “你待本王,当真要如此生疏?”言语凛着一丝不悦。 “你是王爷,而我只是……” 话未说话,景容便擒住她的双臂,将她压向侧面那堵冰凉的墙上。 许是太用力的缘故,她手中那盏梅花灯,从手中松落,掉到了地上。 此刻,她后背紧贴着斑驳的墙面,景容将她双臂扣住,两人之间,一根指头的距离。 这…… 壁咚? 她眉心一拧,刚从后背的疼痛感中回过神来,就碰撞上了景容那双清冷的双眸。 眸中,燃着一丝怒火! 似乎要将她灼烧才罢休。 “王爷您这是……” “纪云舒,本王待你如何,你当真不知?” 是的,他有些急了,有些怒火中烧了! 第096章 心乱如麻的吻 第096章 心乱如麻的吻 周围太闹腾,似乎将景容这番话掩盖下去。 可纪云舒还是清楚的听明白了! 什么叫待你如何?什么叫你当真不知? 这两句话,像灌了滚烫的油似的,朝她浇来。 她眼神隐隐一颤,竟有些惊慌! 只好不语! 景容怒意的双眸,此刻又显得十分深情。 他道:“你可知道,本王第一次见到你,便猜测你是女子身,三番四次戏弄与你,却戏弄得本王心中,如线团般错乱迷惑,搅得我竟情牵梦绕、夜不能寐、食不出味,甚至好几回,都想摘了你头上的冠扣,以证本王的猜测,你又可知,当证实了本王的猜测后,那番心思,矢乱如麻,实在难痒,也只有你,才会令我这般!” 这下,纪云舒听明白。 这厮,是在跟自己表白呢! 哎哎哎,王爷,你醒醒,咱们不可能的! “王爷,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我。”她挣扎手臂,身子更是用力往侧边钻去。 偏偏景容将她堵得严严实实。 他更是再次强调:“你听不明白,好,本王再说一次,双鱼洑水而欢,单雏匍行而结,庄女梦,磐石如坚。” 怦— 语落的同时,漫天的烟花轰然炸开。 夜空中,五彩斑斓,星星点点的火焰,渗得人眼似光! 周围,人群一阵阵的欢呼起来! 而纪云舒,却看着景容那双毫无动摇的眼神,没了动作。 四目相对,黏得紧紧的! 她抿了抿唇,低眉。 带着婉拒的语气,道:“王爷,双鱼之欢,遇旱则亡,单雏而结,遇雨则分,王爷这份情,与我不合。” 烟花炸开的声音,将她轻细的语声,缓缓盖去。 可景容,还会听到的。 他深情侃侃的眉间,附着细长的双目,缓缓沉落,那双抓在纪云舒手臂上的手,也像衣针上的纽扣,松线脱离。 失望! 依旧是失望! “好,本王明白了!” 禁锢已解,纪云舒抱着手臂,神色匆慌中,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避开两步,离开了景容怀中。 两人背对着背,一个心思失落如尘,一个紧张得双手冒汗。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纪云舒一抬眼,就看到了纪慕青。 一身丹红装,肩上披着蓝白披风,梳着长发碧螺髻,金钗着发,银饰金镯,样样不少,手中提着一个四角灯,用的是镶金的线,挑边的,是上等的红竹木,挂角的,是银珠的同心挂穗。 身后,还跟着四个小丫头! 这行头,堪比娘娘出行! 眼看着要往这边走来了,纪云舒正纠结着是要“撞”上去?还是避开? 正巧,纪慕青的目光朝她的方向看来。 而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纪云舒的身子,被一双大手用力掰了过去。 留给远处纪慕青的,则是一道华丽转身的背影! 也在转身之际,纪云舒再一次被压在了墙上,尖尖细细的下颚,被景容修长的指尖用力捏住,轻轻挑起。 小小的身子,被他挺拔的身子遮挡着。 随着下巴被挑起的同时,她也被迫对上了景容那双嗜血般的目光,带着不甘,带着些许的愤怒! “还请王爷放开我。” “云舒。” 他轻声唤了她一声。 顷刻,低头俯身,再次将纪云舒的下颚微微一抬,一只手扣住她的腰间,掌心用力一压,那冷厉的双唇,朝着纪云舒小巧绯红的唇吻去。 唇间相碰,伴着漫天灿烂的烟火! 真是别有一番美景。 纪云舒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怔得全身僵麻,双目瞪大,连呼吸都渐渐骤停了一般。 就连纪裴,都从未与她如此亲近过! 那一刻,纪云舒当真是心乱如麻了! 乱得她不知如何是好,麻得她竟忘了反抗。 可景容,却吻得如火如荼。 纪云舒抬着素白的手指,贴在自己唇上,稍稍一擦,红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景容。 也在眼神怔住的后一刻,转身,慌忙而逃。 “云舒……” 景容唤她的同时,甚至来不及去拉她,她就已经冲进人群中。 来来往往的人群也瞬间掩盖了她的身影,景容唯有拼了命的扒开人群,极力去寻找那道身影。 可纪云舒像是消失匿迹似的,没了踪迹。 小样,跑的还挺快的! 他站在原地,任由着人群碰撞着自己的肩膀。 缓时,勾唇一笑,冰凉的指尖碰触到自己的唇。 那股淡淡的余香似乎还在! 而他,的确是有些贪婪了! 从景容身边逃离之后,纪云舒却像丢了魂一样,一路回到了卫府。 刚一进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卫奕提着那盏已经灭了的梅花灯,坐在屋外的石阶上,低垂着头,非常失落的样子。 听到动静,一抬头,看到纪云舒回来,他撒腿就奔了过去。 “舒儿。” “你是自己回来的吗?”她问他。 他摇头:“不是,是鸾儿姐姐和那个黑哥哥带我回来的。” 黑哥哥,说的是琅泊吧。 她点点头,不语。 卫奕见她脸色不对,歪着头,问:“舒儿,你不高兴吗?” 她不高兴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索性牵强的笑了笑,摇头:“我没有不高兴,卫奕,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可是……” “怎么了?” 他将手中的灯笼一抬:“舒儿,我的灯笼都还没有挂呢。” 采灯节,本就是灯笼挂得越高,越吉利。 看着卫奕那遗憾的眼神,纪云舒又于心不忍,可自己的那盏灯,又被景容那混蛋给弄掉了。 可她着实不想让卫奕不开心,扫了他的兴致。 于是想了想,突然眼眸一亮。 勾唇道:“卫奕,我们不挂灯笼了,我们放孔明灯好不好?” “孔明灯?” “对,就是孔明灯。” “好,放孔明灯了,放孔明灯了。” 卫奕高兴得不行。 随后,纪云舒便唤来了鸾儿,让她去府上找了两盏孔明灯来。 纪云舒又拿来一些笔砚,将孔明灯支在小桌上。 挑起一支笔,跟卫奕说:“卫奕,这个孔明灯,能放得很高很高,很多人都是用来许愿的,你有什么愿望的话,可以写在上面。” “真的吗?” “当然,那么,你有什么愿望?” 卫奕想了想,拿起一支笔,在自己那盏孔明灯上开始写了起来。 纪云舒不知道他在写什么,索性,自己也开始动起笔来。 那净白的孔明灯上,很快便写了一竖行清秀的字。 愿人心无尘,死者已矣! 纪云舒许的愿,就是和常人不同! 鸾儿看了一眼,不明,问:“小姐,平常人不都是写什么身体健康吗?您怎么写这个?” 放下笔,她解释:“活着没有算计,死了能安逸,这才是生死之间,最美好的一点东西,也是心灵上的健康。” “恩?哦。”鸾儿似懂非懂的。 这会,卫奕也写好了,握着那支笔,笑着说:“舒儿,你看,我写好了。” 等她过来一看,就看到卫奕那盏孔明灯上,歪歪妞妞的画着几个小人。 有高有低,有胖有瘦,一共四个人。 卫奕指着一个高高的:“这是我。” 又指着一个胖胖的:“这是爹。” 又指着一个微胖的:“这是娘。” 然后,指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这是舒儿你。” 卫奕那张干净的脸蛋上,揉得浓浓的幸福感,明艳极了! 纪云舒的心里一阵感动,又带着内疚,那份感觉,涌上心头,让她的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 收拾好心情,她温柔道:“好了卫奕,我们点上火,把孔明灯放上去。” “好。” 两盏孔明灯,点了火,缓缓升上了天…… 在墨黑色的夜空底下,闪现着夺人眼球的橙红色光晕,越来越远,越来越高…… 卫奕蹦蹦跳跳,仰着头,说了一大车的话。 可纪云舒却一句也没听进来,抬着淡沉的眸子看那两盏孔明灯,却心事重重!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人生同一回,被一个男人调戏了无数次。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心里打鼓一样,一缩一涨的,敲得她现在都还心颤着。 …… 此时的广渠院。 景容站在屋檐之下,双手背在身后,那身墨色的长袍被冷风缓缓掀起。 他抬着头,看着天空中远远飘起的那两盏孔明灯,唇角渐渐浮上了一抹浅浅的笑。 脑海中,浮现出了与纪云舒亲吻的画面。 当真是温存尚在,融进了他的心窝中。 这时,琅泊从远处走了过来,脚步匆匆。 走到景容身旁,道:“王爷,京城来信了。” 说完,他将信件递上。 景容也瞬时收起了那抹浅笑,神色凝重,将信接来,拆开一看。 信中的内容过目一遍后,那封信,被他紧揉在手,皱成一团。 眸中忽然寒光乍现:“看来景亦这步棋,早早便谋划了。” 景亦,大临三皇子,封号亦王! 第097章 案件(始) 第097章 案件(始) 这封信件一来,自然也落实了景容心中的猜忌。 景亦啊景亦,你当真为了大位之争,连手足之情都不放过! 琅泊道:“没想到亦王有心阻止王爷您回京,如今还下了杀手。” 分析的倒是不错! 只是景容寒眸微眯,盯着屋檐上的水珠。 细道:“十四年前御国公府的案件,是秦大人上奏翻案,圈出三项疑点,更是在南蛰门外,跪了三天三夜,才终得父皇下令彻查,而父皇又将案件交与我,虽说太子之位已属景华,可景亦忌惮太子之位也并非一朝一夕,若本王查出此案真相,自会功高受赏,而后,一旦太子倒台,那么,景亦要坐太子之位,本王便是他势必要拔的眼中钉。” “可亦王现在不仅连您都要杀,连纪姑娘都不放过,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带纪姑娘回京,毕竟在京城内,亦王还不敢造次,纪姑娘身边也能有王爷你保护。” 说到这里,景容却神情蹙起。 “景亦定是担心本王有意带云舒回京,借她之手查明此案,而斩草要除根,一向都是景亦的行事风范。” 琅泊深思片刻,献策道:“王爷,亦王三番四次阻止您回京,还阻止您彻查御国公府一案,不如告之皇上,让亦王尝尝甜头。” “告诉父皇?”景容抬起手中那一团纸,说:“就凭这个?” “王爷,路江在信中说的很清楚,亦王的确暗中派了一匹死士离京,而且制出石斑毒的北句子树,是一个叫严维夷的人种植的,此人跟亦王暗中来往勾结,这些证据,难道还不够吗?” 够? 景容冷笑。 “父皇本就多疑,若本王没有十足的证据,便去状告亦王,那时,父皇定会以为我言辞虚造,也有意争夺太子之位。” 祁桢帝多疑猜忌,半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他的警惕! 宁杀错,不放过,这也是自古帝王的通病! 这一点,在众多皇子中,大概也就三皇子景亦,最像他。 深夜渐凉,重雾迷迷。 今夜,似乎异常的冷灼,而人心,也各有千秋。 第二天。 卫老爷和卫夫人回府了。 卫奕一清早就去门口迎接,纪云舒也早早的去请安了。 大厅内。 纪云舒刚准备行礼,就被卫夫人扶住,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轻拍了几下她的手,说:“云舒,你身子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卫伯母关心,我已经好了很多。” “那就好,我跟你卫伯父一路上都担心着你,现在看你起色好了许多,也就放心了。” 纪云舒笑而不语。 这般关心,着实让她心里万分感动。 而卫老爷却转向卫奕,问他:“奕儿,这两日,你可有惹事啊?” 卫奕摆头加摇手:“爹,我没有惹事,我有听你的话,好好照顾舒儿。” “你听话就好了,将来你要对云舒更好,明白吗?” “爹,舒儿以后就是我娘子吗?” 天真一问。 这倒让卫老爷和卫夫人显得几分尴尬。 纪云舒哭笑不得,却深思起来。 看来,要赶紧找个机会,摊牌。 卫夫人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与纪云舒说:“对了,今晚,我们在卫府设宴,已经派人去了纪府,将你爹和老夫人他们都请过来,上次硬是将你带到这里,我和你卫伯父想了下,觉得做的着实欠妥,毕竟,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是得和和气气,所以今晚,就当是个家宴。” 家宴? 纪云舒赶紧说:“卫伯母,其实不用这样的,而且……” “已经定下了,也派人去了纪府,你今晚就安心入席,我看啊,你爹跟你祖母,这几日定是想着怎么迎你回府,可是碍于面子又不好来,今日,就当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你就跟他们回去。” 这个卫夫人,倒是一个聪明人! 纪云舒也只好应下了。 从厅内里出来后,纪云舒心事重重着。 卫奕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下蹦到了她眼前。 “云舒,你今天就要回去了吗?可以不回去吗?” 卫奕的手小心翼翼的扯着她的衣袖。 纪云舒想了想,心一横,将他的手推开。 言辞严肃道:“卫奕,我老实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我也不会是你的娘子。” “舒儿,你……你说什么?” “你一定听明白了对不对,卫奕,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你爹和你娘也对我很好,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想骗你,我不可能嫁给你的。” 听到这样的话,卫奕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着急问:“为什么?为什么舒儿你不能嫁给我?娘说了,你是我娘子。” “我不是。”纪云舒语气加重。 “舒儿……” 纪云舒抓住他的手臂,告诉他:“卫奕,我待你,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样,你明白吗?” 她努力的想要告诉他,希望他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可是卫奕十分难过,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渐渐溢出的泪水。 低着头,抿着唇,半响,问:“舒儿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 呃! 纪云舒的心瞬间一颤,像是被人剥开一般疼。 她摇头:“不是的,卫奕,不是这样的。” 卫奕却小声的抽泣起来,推开她,往后退了两步:“我知道了,舒儿就是嫌弃我傻。” 说完,他撒腿跑走了。 “卫奕。” 她唤了他好几声,追了几步,可卫奕脚上生风似的,一下就跑远了,消失了。 此刻,她忍不住红了眼,咬着唇,竟不知如何是好。 而当天晚上,纪家的人,除了纪灵芝以外,都来了。 宴席上,卫奕却没有出现,卫老爷让人去找了一趟,说是卫奕一个人在后院里坐着,不肯过来,叫了两次也没来,索性算了。 纪云舒从入席的那一刻,便如坐针毡,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纪婉欣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偏过身子,小声与她说:“云舒,这两日你在卫家可还好?” 她点头:“挺好的。” “穆青落水一事,爹罚灵芝那丫头罚跪了一晚上,还抄罚她抄写书经,此事,也算是过了,你今晚就回家吧,你都不知道,爹和祖母这两日可是一直气着呢。” 气得好,真该给气死才对! 纪云舒淡道:“二姐放心,今晚,我会回去的。” “那就好,终归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 “大姐说的是。”纪云舒都应下了,心思不在这上面,有些恍惚。 其实也是懒得争辩。 而纪婉欣的心性,有时让纪云舒也捉摸不透。 这个女人,柔柔弱弱,看似弱不禁风,可给她的感觉,总有点儿也不简单的味道。 而两人“接头接耳”,全都被对面的纪穆青看了去。 “哼,物以类聚。”她哼了一声,那张妆容精致的脸都拧着嫌弃。 这会,下人们上了餐具,又一一上了菜。 那下作的纪元职也在这个时候入了席,端起酒喝了起来,还不忘瞅上纪云舒一眼。 自己最爱的四妹妹被冤枉,还是被纪云舒冤枉的,甚至被她打了一巴掌,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自然也气大了。 对纪云舒,就更没有好脸色了。 宴席开始,卫老爷便举起酒杯,朝纪书翰示去。 “纪老爷,上次的事情,是我做的欠妥,希望你能见谅。” 纪书翰皮笑肉不笑:“哪里哪里,倒是麻烦你们帮我照顾云舒了。” 两家人寒暄了几句,把话题从纪穆青落水一事,又谈到了婚事上。 而从头到尾,纪云舒都没说过话。 宴席结束后,纪云舒本该与纪家人一同回府了,可她却说有事,稍后再回。 纪书翰和纪老夫人脸色一青,又不好拽她,只好应允了。 待纪家人上了马车离开,纪云舒便拉着卫老爷和卫夫人到了偏房。 一进去,她便倒了两杯茶,敬给了卫老爷和老夫人。 这是儿媳妇茶吗? 两位老人家也就欢快的喝下了。 岂料,纪云舒突然跪了下去。 这可将卫夫人吓到了。 “云舒,你这是做什么?” “卫伯父,卫伯母,对不起。” 这一说,让卫老爷和卫夫人心一紧,互看一眼,转而问她:“云舒,你说这些做什么?” 她眉目认真,道:“不瞒二位,虽说女儿家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云舒是庶女,更没有挑剔的资格,但是云舒不想瞒着二位,其实,在云舒心中,一直都有一个人,两年来,我也一直在等他,心里,也早就容不下别人了。” “……” 卫老爷和卫夫人大惊。 纪云舒俯身磕了一个头,眼神更加坚定:“对不起,云舒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两位待我的好,我也记在心中,可我,真的不能嫁给卫奕。” 卫夫人一脸难过失望:“你当真……不愿嫁给奕儿?” “是。” 卫老爷叹了一生气,问她:“如果奕儿不傻呢?” 纪云舒立即说:“卫伯父,我觉得没有嫌弃的意思,只是心有所属,实在没有办法再容纳他人,卫奕很好,我也不想骗他,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出现。” “你……” 噗— 卫夫人话没说完,突然一阵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 “卫伯母?”纪云舒惊诧。 而后一刻,卫老爷也吐了血,从椅子上突然扑到地上,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裳,脸色翛然发青,瞪着双目,张着嘴,说不上话。 同样的,卫夫人也随之倒在了地上。 第098章 有我在,别怕 第098章 有我在,别怕 两位老人双双倒地,脸色青拧,吐血不止。 纪云舒被吓到了,甚至有一瞬间楞了下,赶紧从地上起身,蹲跪到两位老人家中间。 “卫伯父,卫伯母?你们……” 她将卫夫人从地上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下意识的伸手捧着卫夫人的下颚,一遍遍的用衣袖为她擦着嘴里吐出来的血。 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卫夫人脸部发青,一双发抖的手朝着纪云舒伸去。 纪云舒则一把握住,唤了一声,“卫伯母。” “奕……奕儿,帮……帮我,照顾……好他。”卫夫人艰难张嘴道,那双眼睛夹带着泪光和哀求。 “卫伯母?” “答……应我。” 纪云舒红着眼,眼泪潸然而下,拼命点头,“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卫伯母,你们不会有事的。” 卫夫人用力抓住她的手,眼神焦急,道,“还……有,云舒,奕儿他……不……是……” “您说什么?” “奕儿,不是……我亲……” 什么? 纪云舒嗔了一下。 而话还没说完,卫夫人的身子抽了两下,再猛地一僵,双脚一蹬,突然断了气。 那双斥血的双目,却瞪得大大的。 死不瞑目! “卫伯母,卫伯母。” 纪云舒不可置信的轻摇着卫夫人的身体,却没了半点反应。 再转头看卫老爷,他也趴在地上没了气息,同样的,也是双目瞪大。 惊诧下,纪云舒冲着外面大喊,“来人,来人啊……” 这一叫,外面的鸾儿率先听到了,跑到门口,看到这一幕,吓得浑身一颤,双手捂着嘴,大叫了一声。 “快去请大夫,快去啊!”纪云舒大喊。 鸾儿回过神来,这才赶紧点头,双脚哆嗦了几下,赶紧去请大夫了。 这会,卫府的下人们也都过来了,看到两位倒地的主子,也是吓得魂快没了,这才赶紧冲了进来。 有人伸手在卫老爷和卫夫人的鼻尖处探了探气,猛地跌坐到地上。 吓道,“老爷和夫人……死了!”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惊的全部楞住。 反应过来,大伙这才高喊着“老爷”和“夫人”。 哭得昏天暗地。 纪云舒此刻还紧紧的握着卫夫人的手,她眼睛红得生疼,心似火烈般灼烧得体无完肤。 楞了! 不敢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这会,有人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人,心疼的喊了一声,“公子。” 只见,卫奕站在门外,双手吊在双侧,那双清冽好看的双眼,铮铮的盯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那样的卫奕,似乎有些不真实! 纪云舒抬起头,看向他,那挺直的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半响,才缓缓挪动着发抖的双脚,一步一步的往里挪,走到了自己爹娘身侧,双脚底下,踩到了那滩暗红色的血液。 他蹲下身来,一只手抓住自己娘的手,一只手抓住自己爹的手,却没有哭,带着让人沉痛的语气,道,“爹娘,奕儿听话,你们快点起来,快点起来好不好?” “公子,老爷和夫人……已经死了。” “没有,爹跟娘不会死的。”他摇头,抱住自己爹娘的身子,哭了出来,嘴上细碎的念着,“奕儿乖,奕儿再也不闯祸了,爹,娘,你们不要睡了,起来好不好?不要丢下奕儿。” 卫奕语气哽塞。 纪云舒看着他这样,自己的心也像被撕开一样。 疼! 而不管卫家的人说什么,他听不进去,也不肯松手。 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自己会乖乖听话! 没多久,鸾儿便带着大夫过来了。 经过诊断,卫老爷和卫夫人的确死了。 再经过查验,大夫说,“卫老爷和卫夫人,是中了鸩毒。” 鸩毒? 这是什么毒? 大家不明白,可纪云舒却知道。 她朝大夫问了一句,惊问,“大夫,你确定是鸩毒吗?” “没错的,就是鸩毒” 大夫说完,突然注意到桌上放着的两杯茶,伸手拿了一杯,放在鼻尖上闻了闻,又从自己随身的医药箱中取了一丁粉末出来,散了一点在茶中。 原本一杯淡橙色的茶,瞬间就黑了。 “这茶里就有鸩毒。”大夫说着,又往茶壶中撒了点粉末,却没有任何异常,于是下了结论,“应该是有人倒茶的时候下的毒。” “不可能。”纪云舒反驳,“这两杯茶中不可能有毒,因为……这两杯茶是我倒的。” 刚说完,也不知道是谁将她从卫夫人身边拉开,狠狠推了一把,脚步趔趄,她的身体便重重的撞到了门框上。 “是你的下毒,是你毒死了老爷和夫人,是你。”有人指着她。 她身子一怵,一双满是血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道,“不是我,不是我……” 卫奕哭着鼻子,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看向她,赤红的眼睛中,带着不可置信。 纪云舒微微摇头,对上了那双眼神,“卫奕,不是我。” “舒儿……” “相信我。”她认真极了。 卫奕吸了吸鼻子,哭着没说话。 “就是你下的毒,就是你杀的人,报官,报官。” 也不知道是谁高呼了一句,一屋子的人都激动起来。 哭的哭,喊的喊。 鸾儿拉住了纪云舒的手,也害怕的哭了起来,却也不忘护主,“小姐没有杀人,卫老爷和卫夫人不可能是小姐杀的,不是。” 卫家的人可不管这么多,跑去报了官。 没一会,县太爷带着衙役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卫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两条人命,怎能让县太爷还保持镇定。 吓到一跳,问,“这……这怎么回事?” 卫家人齐齐指着纪云舒,“是她下毒害死了老爷和夫人,证据确凿,她就是凶手!” 矛头都指向了纪云舒。 县太爷当然不相信啊,小心翼翼问纪云舒,“云舒,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没说话,目光,依旧放在哭得发抖的卫奕身上。 见她不语,可县太爷自然要为她说话,转而就跟卫家的人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两条人命,不能草草断案,必须得查明才行。” 卫家的一位长者略有些激动,“大人,她自己也承认有毒的茶是她倒的,定然就是她下的毒,我们老爷夫人死的这么惨,难道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吗?”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杀了人,就要偿命,请大人做主,为我家老爷和夫人做主啊!” 一屋子卫府的人,似乎“杀”红了眼,斥怒着纪云舒,非要她偿命不可! 县太爷叹了一声气,小步又朝纪云舒挪了过去,十分为难,“云舒,这……” 她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为难了,我明白。” 这可把县太爷愁死了,他是绝对相信纪云舒没有杀人的,可现在有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 也就只能…… “来人,将人押去大牢,待查明此事,再做判定。” 几个衙役互看了一眼,便准备上来押纪云舒。 鸾儿却挡在前面,眼泪汪汪,“不要抓我家小姐,刘大人,你知道我家绝对不会杀人的,你知道的。” “本官自然知道,可这个……”县太爷梗言。 “刘大人,你一定要相信小姐,她没有杀人。” 纪云舒及时的唤了鸾儿一声,说,“鸾儿,现在你说什么也没有用。” “小姐……” 她不再理会鸾儿,迈着脚步朝卫奕走了过去,蹲在他身旁,看着他那张哭得不像话的脸。 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轻声说,“卫奕,别怕。” 他抬着充满了血丝的眸子看她,一抽一抽的唤她,“舒儿……” “你放心,有我在,别怕。” 他用力点头,抱着自己爹娘的身体,又哭了起来。 纪云舒忍着泪,忍着疼,支起身来,走到县太爷身边,“刘大人,这屋子的东西,希望你能封起来,不要让人动。” “好,本官知道。” 最后,纪云舒再次看了一眼卫奕,便跟着衙役走了。 身后,那间灯火透亮的屋子里,卫家的人伏在卫老爷和卫夫人的尸体旁,唉声吟绝的哭喊着。 像是要将此刻的夜,炸得四分五裂才罢休。 纪云舒被带到了监牢,关进了一间比较干净的牢房。 虽没有江夫人牢房的“奢华”,但也不至于恶臭密布。 县太爷心都是颤的,将她关了进去后,手背贴掌心,一拍。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卫老爷和卫夫人怎么好端端的会死了呢?” 纪云舒蹲坐在干净的草席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云舒,现在卫府的人都说你是凶手,本官虽然相信你,但你也要说些什么才行。” 她依旧不语! 县太爷叹了一声气。 招来一个狱卒,吩咐道,“你们好好照看她,去拿床被子过来,再取个暖炉,这地方阴冷,别把她冻坏了。” “是。” 狱卒立刻照办去了! 纪云舒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呆呆的坐着,县太爷问些什么,她也不回答。 县太爷也无可奈何,只好暂时离开了。 那整个晚上,纪云舒坐在牢房中,纤细的手臂抱着蜷缩着的膝盖。 尽管身旁有一个暖炉,可周遭阴气冷冽,从皮囊底下冷进了血液中! 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冷意,那双沉眸,一直看着自己沾了血的衣裙。 那些血迹,是呈现暗红,甚至偏向黑色。 中毒的颜色,也的确如此。 缓时,她伸手捏着裙摆上有血的那一处,轻轻的搓了搓。 陷入了一阵沉思中! 第099章 需要验尸 第099章 需要验尸 卫家惨案,很快就传得整个锦江人人皆知了。 纪云舒入狱一事,当然也传开了。 纪书翰和纪老夫人知道后,差点晕厥了过去。 纪家出了一个杀人凶手,那可是奇耻大辱啊! 当然,此事,也被景容知道了。 天幕才刚刚亮起来,他就急匆匆的赶去了监牢。 门口的两个狱卒不认识他,自然将他拦了下来。 后一刻,琅泊便亮出了令牌,斥声:“容王在此,谁敢放肆?” 两个狱卒看到令牌之后,被吓傻了,赶紧跪到地上。 “参……见容王,小的不知道是容王,罪该万死。” 景容犀利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带本王去见纪云舒。” “是……” 狱卒慌忙从地上起来,弯着腰,低着头,赶紧带路。 进了阴暗潮湿的牢房,景容附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心情也随着那股恶臭味的加重,而心胸烦闷! 到了纪云舒的牢房外,看到里头倒也算干净,他即将演变凶怒的模样才渐渐收敛起来。 斥了一声:“开门。” 狱卒乖乖把门打开,站在一旁! 景容疾步进去,看到那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蜷缩的膝盖,埋着脑袋,身子似乎还在隐隐颤抖。 而旁边那个暖炉,黑碳燃尽,只冒着几缕白烟! “云舒……” 他轻声唤了她一声。 纪云舒将自己的脚往里缩了缩,好一会,才抬起头来。 入眼的,是一双金雕银线镶边的玉靴、和缎子做的袍尾,再缓缓往上挪动,便对上了景容深沉而心疼的目光! 而不过一天没见,纪云舒那张精致的脸蛋,此刻渐渐退去粉妆,似一张干净的白纸。 景容蹲下身来,修长的长指碰触到纪云舒冰凉的额间,将她零散的碎发挽向耳畔。 顺落而下,紧紧的握住了她冰冷的素手。 纪云舒也没有避开,那双深凹的墨瞳看着他,语气疲惫,问:“卫奕呢?他怎么样了?” 景容轻摇头:“他不会有事,本王向你保证。” “他不该承受这一切。” 纪云舒细细而心疼的声音,回荡在这狭小的牢房中,凉凉的! 景容再道:“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出事,纵使全部的证据都指向你,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你,但我信你。” 他说极为认真,那双抓着纪云舒的手使上了劲。 纪云舒神情冷清,若听若隐,而眉头,却深索起来。 就在这时,两个衙役过来了,见到景容在牢房里,先是一愣,再上前。 “王爷,小的们奉刘大人的命令,要带纪姑娘去公堂。” 说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字就得罪了这尊佛! 景容厉眸一瞥,吓得两个衙役往后退了两步。 他再转眸与纪云舒说:“本王跟你一起去。” 纪云舒不答不应。 于是,景容陪同着她,一起去了衙门公堂。 公堂内,县太爷坐在高堂的椅子上,底下,跪着好几个人。 跪在前面的,是卫府的管家卫傅。 后面,跪着卫府的两个下人和昨天那个大夫。 景容与纪云舒一同进来时,县太爷正打算下去行礼,被景容抬手制止。 “审案吧。”冷语。 县太爷扯着嘴皮子,“是是是,”弯着腰,朝旁边的椅子伸了伸手:“王爷请坐!” 景容担心的看着纪云舒一眼,才坐向旁边。 在衙役的扣押下,纪云舒则在卫傅身边跪了下来。 这会,县太爷拍了一下惊堂木。 打着官腔:“卫府命案,堂下之人,状告纪云舒,可有明确证据?” 底下的卫傅立刻急红了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纪云舒,再朝县太爷俯身一拱。 “大人,我家老爷夫人,是被她毒死的。” 指着纪云舒! 纪云舒却端端正正的跪着,并不反驳。 县太爷咽了口唾沫,问:“那,你可有证据。” “昨天我家老爷原本在府上设宴,设宴一结束,纪姑娘却没有回府,而是将我家老爷和夫人拉去了偏厅,倒了两杯茶,那茶中就有毒。” “毒从何来?” 后面跪着的大夫说话了:“回大人,小的在两杯茶中验出了鸩毒,可是在茶壶中的茶又没有,所以才判断,应该是倒茶的人趁此下的毒。” 县太爷皱眉:“可……这也不算证据啊!” 管家卫傅立马接过话来:“小的还在纪姑娘之前住过的院子里,找到了鸩鸟的羽毛。” 说完,身后的两个丫头,将几根用白布包着的鸩鸟羽毛呈了上去。 人人都知道,鸩鸟的羽毛有剧毒,泡在水中,连牲畜都不敢再碰那些水了。 卫傅振振有词的说:“大人,必定是纪姑娘用鸩鸟的羽毛泡在水里,在倒茶时,加到了茶中,这才将我家老爷夫人毒死的啊,大人明鉴,一定要为我家老爷和夫人做主啊!” 双手举过头,整个身体都朝地上伏去。 县太爷拍了拍额头,发愁啊! 眯了纪云舒一眼,却见她一脸淡然的模样。 试探性的问:“纪云舒,你……不辩解一二?” 可一定要辩解啊! 本官舍不得定你罪! 更舍不得杀你啊! 纪云舒虽然挺直着身躯跪着,却目光低垂,似乎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景容为她着急,他虽是王爷,却也不能枉顾法纪! 顷刻,站起身来,那威风凛凛的姿态,步子像踩着冰刀似的,寒澈冷灼的端步过来,走到纪云舒身旁,低头看了她一眼,再将目光转至县太爷身上。 言语严肃:“刘大人,此事本王也有听闻,单单凭茶中有毒,就断定是纪姑娘杀了人,未免太牵强了。” “对对对,太牵强,太牵强……” 县太爷十分认同。 卫傅看是王爷开了口,心里有些胆怵,可想着自家老爷夫人惨死,就哭喊着。 “王爷,大人,这鸩鸟的羽毛可是证据确凿啊!的确是从纪姑娘原先住过的屋子里搜出来的,而且当时,老爷和夫人身边只有她一人,那茶,也是她倒的,不会有错的,我家老爷夫人死的这么冤,求王爷和大人一定要明查啊!” 景容深思,说:“鸩鸟的羽毛不足以说明毒就是纪姑娘下的,若是栽赃陷害,在她屋子里放几根羽毛,有何奇怪?再者,并没有人看到她下毒,如此便认定她是凶手,不是太草率的吗!” 青袖一拂,带着疾风! 县太爷十分认同! 与卫傅说:“卫傅,王爷所说,说的很对,” 卫傅抬着头看景容,哭丧着脸:“王爷,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啊,纪姑娘杀了人,我们是不会冤枉她的。” “那好,本王问你,她为何要杀人?” 呃! 杀人得有理由吧! 那理由呢? 卫傅低着眼,收了泪水,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这……老爷跟夫人生前,对纪姑娘很好,至于纪姑娘为何要杀人,我……也不清楚。” 抓住这个点,景容趁热打铁。 “既然没有亲眼见她下毒,那鸩鸟的羽毛,也是在纪姑娘入狱后找出来的,是不是大做文章,还不得而知,加上没有动机,现在就定罪,不是荒唐吗?” 卫傅呛言,不知怎么回了! 于是县太爷赶紧说:“此案疑点重重,还需详查,本官绝不会错冤了人,也不会放过凶手,卫傅,你所说的,本官已经记下,自会尽快之内查出真相,还卫老爷和卫夫人一个公道。” 卫傅无话可说,只能磕头:“谢大人。” 县太爷又说:“疑犯纪云舒暂且关押牢中吧,直到此案水落石出。” 衙役便上前,小心翼翼的将纪云舒架了起来。 而她从始至终,一句话不说。 衙役正准备带她下去的时候,景容一把拉住她,面容隐着焦急,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也知道此事对你打击很大,人命关天,本王会极力为你找出证据证明你无罪,但是你听好了,你必须振作,因为只有你,最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纪云舒眉眼一动,似乎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她一直在想整个案件的经过。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毒,到底是怎么下进那杯茶中的? 如今又出现了什么鸩鸟的羽毛,简直滑稽之谈。 莫非,真的有人陷害自己? 可是……那人又怎么会知道,她当时会去倒茶呢? 对,这就是疑点! 她想了一晚上,心里端想的事,此刻渐渐有了苗头! 眼眸一抬,她对着景容的耳边,轻声了一句:“王爷,我需要验尸。” 验尸? 卫府的人将她视为杀人凶手,怎会将卫老爷和卫夫人给她验呢? 景容眉心一皱,下了决心。 点点头:“好,本王自有法子。” 纪云舒眼神示谢,没再说什么,被衙役带了下去。 后一刻,景容就去了卫府。 一夜之间,卫府大门到内院,都挂上了白缎子,红绸灯笼也换成了白色。 景容带着琅泊进去后,到了后院的灵堂,两副棺材并排放在里头,棺盖还没有盖上,前面,放着牌位,点着蜡烛。 卫奕穿着白色孝衣,跪在前面,目光盯着那两个排位,一动不动的。 因为哭了许久的缘故,那双眼睛红肿未散,还淌着泪水。 伤心欲绝! 第100章 偷尸? 第100章 偷尸? 灵堂外,有人注意到了景容。 卫府的人上前问:“你是?” “故友。” 单单两个字,便搪塞了回去。 故友来悼念,合情合理! 景容进了灵堂,在排位前鞠了一躬,才伸手碰了碰呆呆的卫奕。 卫奕抬起脑袋来看他,整张脸都拧着难受,带着微微的哭腔:“哥哥,我爹跟我娘死了。” “我知道。” “他们为什么会死?” “……” 他唇抿一线,强忍着泪水,抖了几下,说:“娘告诉我,如果有一天她离开我了,让我千万不要哭,可是我没有做到,我哭了好久好久,娘会不会生气了,再也不要我了?” 这样的卫奕,让人心疼怜悯。 他本该生活在一个温室中,无忧无虑的成长才对。 就像他说过的,有爹,有娘,有舒儿! 景容并不是一个容易善感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再坚硬的防护墙,也被这个傻小子给摧垮了。 他单膝曲下,与卫奕视线平衡,沉着眸,问他:“卫奕,你知道莞鸟吗?” 他摇头。 “每一只稚小的莞鸟,在它们还未羽翼丰满之前,一直都在大莞鸟的臂膀之下成长,直到它们破巢而出,飞向蓝天,而那个时候,小莞鸟必须离开大莞鸟,因为,只有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它们才能更好的成长,飞得越来越高,看得越来越远!” 卫奕就这样看着他,难受而皱起鼻头也渐渐被“熨”平。 突问一句:“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我爹娘了?” 景容虽不忍,却不想撒谎,于是点了头。 “可是我不想离开我爹娘,我想继续做小莞鸟,我想陪在爹娘身边。”卫奕难受。 景容本就不善于安慰人。 这着实是个脑力活! 他还没有想好下一句安慰的话,卫奕忙拉着他的衣袖:“哥哥,他们都说,是舒儿毒死我爹娘的,不是的,舒儿不会这样做,哥哥,你告诉我,舒儿不会这样对不对?” 卫奕有些急! “她当然不会。”景容忙问:“你相信云舒吗?” 卫奕点头,抹干了一把泪! 景容握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卫奕,你想不想救云舒?” “想。” “那我需要将你父母的遗体带去义庄。” 卫奕吸着鼻子,盯着他,不明白。 景容继续:“待会,你支开你府上的人,稍后我自有法子。” 卫奕问:“真的可以救舒儿吗?” 景容点头。 看着自己父母的牌位,卫奕憋着嘴,应下了。 等到天快黑了之后,卫奕按照景容的话,对着院子里的人说:“你们都出去吧,我不要你们在这里。” 卫府有个家丁问:“公子,我们还是留下来陪着你。” “不要,你们出去吧,我想跟这两个哥哥待在这儿。” 指着景容和琅泊。 卫府的人互看了几眼,毕竟是主子下令,所以,只好统统退出了院子。 人刚散出去,院子的房梁上,突然跃下五六个人来。 卫奕吓了一跳,往景容身后缩了缩。 跃下来的几个人,朝景容拱手。 “王爷。” 景容肃声:“做事。” “是!” 于是那几个人匆匆跑到两副棺材边,将卫老爷和卫夫人的尸体从棺材里抬了出来,动作十分利索! 艾玛,这是偷尸啊! 那几个人,就当着卫奕的面,将两具尸体,跃上房梁扛走了! 这已经不是偷尸了,是明目张胆扛尸! 看着尸体被带走之后,卫奕着急的追了几步。 景容拉住了他,说:“卫奕,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人进来,等我将你爹娘带回来,知道吗?” “哥哥,我不想离开我爹娘,我可不可以一起啊?”他哽咽起来。 “卫奕,你必须在这里。” 他眼眶泛红,却还是乖乖点头了。 景容示意琅泊:“你留在这里,以防有意外发生。” “是。” 随后,景容也跃身离开了。 而在景容的安排下,纪云舒被再次关进监牢后没多久,就换了一身狱卒的衣裳,被人悄悄带离,去了义庄等候! 福伯见她一身狱卒的衣裳,也不问,只是按照往常的习惯一样,烧了一锅的白醋水! 纪云舒正担心着景容到底能不能将那两具尸体带过来,这会,义庄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几个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扛着卫老爷和卫夫人的尸体,到了屋子里,放下! 而景容跟在身后,也是急匆匆的进来。 纪云舒一把拉住他:“你是怎么带来的?” “多亏了你的小卫奕帮忙!” “什么?” “别再耽误时间了,赶紧验尸。” 他一反手,将纪云舒的手拉住,进了屋。 的确,时间不多,她也没再细细想了,大概知道景容偷尸,估计会哭笑不得! 看着冰冷的板子上躺着的两具已经发黑得尸体,纪云舒没能忍住,红了眼。 深呼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心态,将旁边的手套戴上,走到卫夫人的尸体前。 双手吊在胸前,哽咽着,说:“卫伯母,如果你在天有灵,就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告诉我杀害你的人是谁。” 景容在旁边看着,也不出声! 纪云舒伸手,在卫夫人的喉咙处按了几下。 “的确是中毒!” 语落,她便挑起一把尖刀,朝着卫夫人的喉咙处切去! 纪云舒也一边说:“鸩毒其实就是鸩鸟羽毛上的毒,这种羽毛沾到手上虽不会要人性命,但是一旦沾到了水,在不小心被人饮去,就必死无疑!” 景容的几个属下站在门口,形不动!神不动!只是张着耳朵听。 景容站在一旁,问:“那你现在切开她的喉咙,想要验证什么?” 她手上的力度渐渐加快,拧着眉,说:“验证他们到底是在喝了那杯茶之后中的毒,还是之前。” “这也能查到?” “那就看卫伯母和卫伯母……想不想告诉我凶手是谁。” 这话,听上去着实有些诡异! 刀子渐渐深入,那些暗黑色的血块,也像浆糊似的一点点的溢了出来,十分粘稠! 深入!再深入! 总算将卫夫人喉咙外的皮囊切开,露出了黑色的喉咙。 福伯端了一盆热醋进来,问:“云舒,今晚还要不要用这个?” 她将刀抽了出来,放在一旁,点头:“当然要。” 说完,她拿了一块布,在热醋中沾湿,然后往卫夫人的喉骨处擦去。 渐渐,那节黑色的喉骨显白了,而且越来越白。 景容凑了上来,眉头一皱:“这代表什么?” 像个求学的学子! 纪云舒却神情凝重,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果然!” 果然什么? “一般的鸩毒,如果掺在茶中或者水里饮进喉咙,那么遇到热醋,中毒的黑喉骨是不会变成白色的,如果脱变成白色,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鸩毒和酒一起饮下,这样黑色的喉骨才会遇醋变白。” 景容似乎是明白了,细道:“所以,在喝那杯茶之前,他们两人就已经中毒了。” “是。”纪云舒笃定点头。 “那为什么那杯茶里会有毒?” “鸩毒原本就很烈,入了嘴后,唇上必定也会沾上,所以卫伯父和卫伯母喝茶的时候,会沾到茶水中,很正常。”她再细细一想:“昨晚卫府设宴,卫伯父和卫伯母都有饮过酒,所以说,他们应该是在设宴的时候中了毒。” 景容眉心微有舒展:“那此案,便与你无关了。” 无关? 她摇头苦笑:“难道王爷忘了,今日卫府的人在我之前住过的院子里,找到了鸩鸟的羽毛,他们已经认定我是凶手,根本就在不会在乎是在什么时候下的毒。” 说到这里,她从旁边拿着一根针线过来,开始给卫夫人缝合被自己切开的喉部。 景容沉眸,看着她,说:“不管如何,本王绝不会让你出事,” 她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眼神轻晃。 “多谢王爷。” “我不是要你谢我。”他朝她走近一步,继续:“因为我相信你。” 这样的话,搅得纪云舒心有些慌乱,她唯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卫夫人的喉咙缝合起来,又拿白布将旁边溢出了一些粘液擦干净,这才脱去手套。 道:“还要劳烦王爷,将两具尸体,送回卫府。” 是的,纪云舒就是不想接他的话。 而景容也点点头,知道此时不是深情的时候,只是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罢了,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门外的几个人便进来了。 “可以将尸体抬回去了。” “是。” 那几个人又将两具尸体扛了起来,快步离开。 纪云舒也不忘说了一句:“其实,王爷只要抬一具尸体来就行了。” 不是抬! 是偷! 他哪里知道只要验一具啊,总之,能抬来就不要拉下! 景容笑笑:“是,下次,只抬一具。” 还有下次? “本王也要去一趟卫府,卫奕还等着。” “王爷。”她神色担忧,看着景容,说:“卫奕是无辜的,他已经没了父母,我不希望这件事再带给他更多的伤害。” 景容表示明白:“你放心,本王确保他不会介入,让他好好为他父母送完丧。” 不得不说,景容似乎很懂她心里的想法。 仿佛她的心被完完全全的刨开,被他看得一干二净! 第101章 小小木屑 第101章 小小木屑 两具尸体抬出了义庄,而纪云舒也回了监牢里。 景容将卫老爷和卫夫人的尸体很快送回了卫府的灵堂里。 那些侍卫将尸体好生放回了棺材中后,又隐上了房梁中,神不知鬼不觉。 似乎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卫奕趴在棺材旁边,又小声的哭了起来,却一次次用长袖擦着眼泪,不想让自己的泪水掉下去。 景容看着他这样,实在心疼。 扭头与琅泊说,“你传本王的命令,告知卫府上下的人,特别是卫府的管家卫傅,不准再在卫奕面前,提起他父母被毒死一事,更不能提起纪姑娘的任何事情,让他安安心心,为他父母送丧,这段时间,你也不用跟在本王身边,照顾好卫奕就行。” 琅泊俯首,“是,属下得令。” 景容再次将目光放在了卫奕身上,走了过去,道,“卫奕,你不会说,你娘不想看到你哭吗?所以,你不能再哭了,让他们安安心心的离开吧。” 卫奕哭得抽搐了几下,吸了吸鼻子,转眸看他,“哥哥,你不是说,可以救舒儿吗?” “她已经没事了,你不要担心她。” “舒儿真的没事了吗?”卫奕眼眸一睁。 景容点头,“是,所以这几日,你就好好留在府上,为你父母办身后事。” 他很用力的点头,随即,又扯着身上的孝服,在灵堂前跪了起来。 擦了一把眼泪,看着两副棺材,说,“爹,娘,奕儿不哭了,奕儿答应你们,一定会乖乖听话,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也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那几根烛光,在微风中,微微抖颤着火芯子! 一旁的景容似乎想到了什么,命令琅泊留在灵堂里,自己则悄悄退了出去。 去了偏厅的那间屋子里。 毕竟这里是卫老爷和卫夫人出事的地方,加上县太爷下令将这里封了起来,所以卫府的人,也没有进来过。 推开门,景容进去了。 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他点了一盏烛,仔仔细细的观察起这间屋子来。 两旁的椅子和桌案东倒西歪,应该是将尸体抬出去的时候,卫家的人撞倒的,而地上,则是一片干涸的血迹,未清理,十分明显。 正位的桌案上,则摆着一个茶壶,和两杯茶! 里头的茶水因为被验过,所以水也是黑色的! 原原本本,没有人动过! 他将烛光凑到那两个茶杯上,细细的看了一会。 心想着,按照纪云舒验尸之后所说,这茶杯中的毒,应该是从两人的唇上沾到的。 那毒,应该也是昨晚设宴的时候,有人下在酒里的。 正想着要退出屋子,去找卫府的人问了究竟,问问昨晚那些酒,是否有人动过手脚。 烛台刚刚打算移开,他的目光,却倏地瞥见了其中一个茶杯内、贴在那茶杯口下一点点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木屑。 若是不仔仔细细的看,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大概是这段时间,景容看纪云舒处理案件,以至于他也有些敏感了。 于是从腰间拿出一块手绢,包在自己的食指上,伸进茶杯口,将那个小小的木屑沾了出来,然后,仔细包好,收了起来。 将烛光吹灭,离开了偏厅! 随后,便去了一趟卫府的厨房。 厨房里还乱糟糟的一片,想必是昨晚设宴后,卫老爷和卫夫人一死,这些东西也就没来得及收拾。 几个下人在里面忙活着,一看到有生面孔进来,便问,“你是哪位?” “卫老爷的故友。” 又是一句故友! 但是依旧有效,又将那几个下人搪塞了回去。 幸好卫傅不在,毕竟今日在公堂之上,他知道景容是王爷。 “这些,都是昨晚你们家主子设宴的食具吗?”景容问。 一个下人回答,“是的,一直没来得及收拾。” 他不再说完,在那一堆食具前看了看,深思片刻,又问,“昨日设宴的酒是谁负责的?那些酒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那些酒都是府上的,一壶壶斟好之后,送过去的。” “那昨日,你们老爷和夫人用过的食具在哪里?” 其中一个下人一指,“在这边。” 景容看了过去,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差不多十套食具,却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了! 那下人解释起来,“老爷之前交代了,设宴而来的都是贵客,所以食具都是一套一套安排好的。”说着,指着其中一套,“这一套就是老爷和夫人的。” 那一套食具上,有两双筷子、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还有两份精致的碗碟。 大户人家的餐具,本就是这般华实的! 他小声呢喃了一声,“都已经洗干净了,还验得出来吗?” 不管了,景容将那个酒壶,和两个酒杯拿了起来,一边说,“借用一下。” 不等那几个回过神来,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而原本当天晚上,他就应该将自己找到的这些东西带去给纪云舒,可想想,天色也不早了,还是让她休息一晚,明天再去。 真希望自己找到的这些,对纪云舒来说,是有用的! 而此时的牢房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景容偷偷塞过银子,纪云舒换了牢房,和之前江夫人的那间差不多,有床有被子,有桌椅板凳。 甚至多了两个暖炉! 而她才刚进去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急促的步子声由远而近的落在她的牢房外! 鸾儿提着一个简单的四方食盒,抱着一件蓝珀色的披风,当看到牢房里的布置还算可以的时候,担忧的心才安了一丝! 但还是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家小姐。 等狱卒将牢门一打开,鸾儿便迅速钻了进去。 东西往桌子一放,拉着纪云舒,心疼道,“小姐,你受苦了。” 言语哽咽! “鸾儿?你怎么过来了?” “奴婢在府中一直跪求老爷救小姐,老爷现在已经去衙门去找刘大人了,小姐,你一定会没事的。” 鸾儿语气微重,也努力让自己相信这番话! 然,纪云舒冷笑:“鸾儿,别傻了,这个时候,爹跟祖母是不可能救得了我的。” “不会的,老爷一定救得了小姐你,小姐,你没有杀人,就一定会没事的。” 看着那张布满泪水的眼睛,纪云舒也不忍摧毁她心中那点不现实的希望。 索性…… “好了好了,你别担心我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嗯。”鸾儿一抿唇,用力点头! 随即,将自己带来的披风抖开,为纪云舒披上,又把四方食盒打开,里面有好几碟糕点。 都是纪云舒爱吃的! “小姐,这里这么冷,你身子肯定受不了,还有,奴婢给您做了您平时爱吃的,你多少吃一点吧。” “行了,你别忙活了,我会照顾我自己,你别担心。” 纪云舒抓住她忙活的手。 忙道,“你不要在这个待着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不想再连累到你。” “小姐……” “我不是在吓你,说实话,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何况我现在身在牢中,办起事情来也不方便,鸾儿,你听我说,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幸,你就带着我留给你的银子,离开纪家,明白吗?” 她每一个字,都是看着鸾儿的眼睛说的。 生怕这丫头听不进去! 鸾儿夹带着泪水,摇头,一脸生死诀别的抗拒! 纪云舒更加用力的握紧她的手。 道,“我的话,你一定要听进去。” “小姐,鸾儿不要离开你,老爷和老夫人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 “鸾儿,总之我的话,你一定要听。” “小姐你一定会没事。” 傻丫头的这份天真,真的是很难得的! 纪云舒伸手为她拭去眼泪,后一刻,又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推。 神情果决:“你赶紧回去吧,答应我,这件事情,不准插手。” “小姐,你就让奴婢为你做点事情吧。” 鸾儿小步往她面前一移,纪云舒则后退了一小步。 “你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肃问。 “不是的。”赶紧摇头。“鸾儿答应小姐就是了,鸾儿听小姐的。” “那你就赶紧离开。” 鸾儿当然千般不愿,可还是拧着酸酸的鼻子,一抽一抽的点点头。 咬了咬唇,在原地踱了两步,看自家小姐态度如何坚决,她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待鸾儿离开后,纪云舒那张紧拧着果决的模样才缓缓松了下来,渐渐红了眼。 倘若自己真的出了事,她着实不想连累鸾儿! 不狠一点,那丫头,是不会听自己的! 轻沉了一口气,目光转至桌上的糕点。 素指捏了一块小糯米团了,放进嘴里小小的咬了一口,甜味入舌,似是将她心里的那点儿苦都给融化了! 如蝴翼的唇角渐渐溢出了一道弧度! …… 衙门后房。 县太爷神情凝重,看着面前桌上的一杯凉茶发了呆! 放在桌上的手也捏着拳头。 衙役进来通报,“大人,纪老爷来了。” 纪书翰来了! 也是,自己女儿被关进大牢,他这个做爹的,怎么能不来一趟呢! 第102章 贿赂 第102章 贿赂 县太爷刚站起来,那扇门一开,纪书翰就进来了。 只见他面色冷峻,眉头紧锁,鼻孔里似乎隐隐约约冒着一股白气,一只手附前,一只手背后。 整个看上去,都像是凝聚着一团火焰。 这让县太爷也隐隐约约察觉出了一丝骇意。 “纪老爷,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县太爷立刻迎了上去。 纪书翰闷哼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他当然得晚上来啊! 纪云舒被当成凶手抓进了大牢,他纪家脸面都给丢尽了,大白天可没脸过来。 “刘大人,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吧?” “知道知道。”县太爷叹了一声气,也在一旁坐下,捏着拳头,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一捶,道,“此事关系两条人命,卫府的人都指认是她杀了人,本官无计可施,只好将云舒先行关押牢中了。” 纪书翰瞪着眼睛,眉尾似乎都要冲进发冠上去了。 哼道,“刘大人,想必你应该知道,我纪家可是名门,你现在下令抓了我女儿,根本就是打我的脸。” “纪老爷,本官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总之人,你必须得放。”纪书翰言辞疾厉。 似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县太爷拧着十分为难的神色,无奈道,“纪老爷,本官也不想关押云舒啊,但是本官任职衙门县令一职,断然不能罔顾法纪啊,卫府的人,也呈交了证据,就算云舒是无辜的,也要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之后才能放人,这段时间,就只能委屈她在牢中了。” 语毕,纪书翰抬手,用力拍桌,狠狠的瞪着县太爷。 怒言,“你可知道,我女儿原本与卫家订了亲,而卫老爷和卫夫人一死,这门亲事也黄了,现下,我女儿又成了疑凶,你让我纪家今后如何在锦江立足?” 兜来兜去,还是绕不开“脸面”二字! 说是让县太爷放了纪云舒,可醉翁之意,终究不在酒! 县太爷抖了抖嘴皮子,搪塞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纪书翰再次施压,“我两个儿子在京城都身有官职的,刘大人,你不可能不清楚吧?再怎么说,我也任职过礼部侍郎,自有一些旧友,相信,应该足以让刘大人你卖个面子吧?” 如今,竟然连这些都搬了出来! 县太爷神情紧张,额头冒了汗。 不知所措! 就连景容都没有施压他放人,懂得律法为重! 这纪书翰,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 缓了一下,县太爷才面色苦烂。 说,“您还是别为难我了,本官实在是无可奈何啊!不过只要有证据证明云舒是清白的,本官必定会立刻放人,但现下,棘手,棘手的很啊!” 县太爷三番说辞,似乎恼得纪书翰没了耐心。 从衣袖中,掏了几张银票,放在了桌上,推到了县太爷的面前。 看到那几张银票的瞬间,县太爷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一万两! 他得工作一辈子啊! “这……纪老爷,你这是?”语气抖颤! 纪书翰往他面前微凑,压低声音,“刘大人,既然做了官,就要明白,什么叫给别人一次机会,也是为自己铺一条路。” “呃?” “此事关系到我纪家的声誉,刘大人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要太较真,你要知道,整个锦江城,只有你挥上一笔,就算是死囚,也能赦免!天高皇帝远,你比谁都清楚!” 这番话,着实让县太爷惊得双目瞪大。 整个人楞住了。 而纪书翰还不忘继续说,“卫老爷和卫夫人虽然是中毒死的,但只要你说一句,误食毒药,然后将我女儿放出来,澄清一切,保住了我纪家的名声,而刘大人你,也可以得到这一万两银票,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不得不说,纪书翰的这番话,的确很有吸引力。 县太爷也稍微有些动摇了,一双眼睛盯着那几张银票,心里又像是扯着一根线似的。 犹豫不决! 毕竟,他的确希望纪云舒没事。 大概是看出了县太爷斟酌不定的神情,纪书翰将那几张银票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刘大人,你可要思量清楚。” 县太爷一晃,似乎惊醒过来一般,一抬头,盯着纪书翰,心一横,食指和中指往银票上一压,然后,推给了纪书翰。 并且一脸严肃的说道,“纪老爷,本官无功不受禄,该是本官拿的,一个子也不能说,但是这一万两,还请你收好。” 纪书翰一惊,“你当真不收?” 不可置信。 “本官绝不会收。”又道,“云舒是你的女儿,你就应该相信她没有下毒杀人,而本官也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至于纪老爷你,为了你纪家的名声,既然怂恿本官草草结案,视律法而不顾,纪老爷你也做过官,却知法犯法,用钱财买通本官颠倒黑白,若是要论罪,岂不是罪加一等?” 哇! 县太爷的口才何时这么好了? 这话,也着实将纪书翰惊到了。 原先那副逼人的架势,也略微消散,先是一嗔,再一慌,最后,怒。 将银票收回,愤而起身,火眸不甘,道了一声,“既然刘大人如此坚决,要做一个好官,我也无话可说了。” 一拂袖,怒去! 县太爷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满头的汗珠,双手按在自己胸口上,似乎惊魂未定的模样。 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刚才的话,是出自自己的嘴里。 真是悬着心,忐忑不安啊! 从衙门回到纪府的纪书翰,那是摔杯子,拍桌子! 整个纪家大厅都“热热闹闹”起来! 纪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一旁,纪慕青、纪婉欣和纪元职坐在两侧。 等纪书翰撒完火之后,纪老夫人才问,“到底怎么样啊?你一回来就摔东西的,那刘大人到底怎么说?” 纪书翰没忍住,又拍了一把桌子。 “像块顽石一样,根本油盐不进。” “怎么会这样呢?” 他哼了一声,摇头,“不知道,他还将大临律法提了出来。” 纪元职十分焦急的插了一句,“爹,难道那一万两还不够?” 纪书翰不答,沉闷着怒气。 “不如咱们给他两万两,看他松不松口。”纪元职说。 “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难道这么多钱,他刘大人也不心软?不过就是让他拍个案,就说卫老爷和卫夫人自己误食了毒药,一句话的事,这不是很简单吗?”纪元职异常激动。 纪书翰摇头叹气,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一旁的纪慕青则哼了一声,扯着那小小的红唇,说,“我看啊,人八成就是她毒死的,就是不想自己嫁给那个傻子。” “慕青,云舒不会这样做的,她心地善良,绝对不会毒死人的,再说了,卫家的人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忍心呢?” 纪婉欣拧着担忧的眉梢,辩驳道。 “纪婉欣,我知道你跟她很要好,但是,你是不是要也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啊,之前她推了灵芝一把,后来,我掉下水里,说不定,也是她推的,然后赖在灵芝头上的,那种事情她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不可能,总之,我相信云舒不会的,就事论事,你不要混为一谈了。” “你何时混为一谈了?她纪云舒就是那么狠,若是说她下毒,我一定信,就应该将她问斩才行。” 啪— 伴随着纪婉欣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同时,纪书翰再次,用力拍桌。 一双怒火中烧的眼,看着纪慕青,“你知不知道,如果咱们纪家真的出了一个杀人凶手,那是多大的耻辱啊,我今后还如何立足,你大哥和二哥在京城的仕途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纪慕青有些委屈,低着头,“爹,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纪书翰给打断了,“还有你,你想想看,要是云舒真的杀了人,你还能做得成太子妃吗?” “呃!” 这可把纪慕青吓坏了! “要是我纪家出了一个杀人犯,传到皇上和皇后的耳边,你就别想做太子妃了,爹为你铺的路就都毁了。”纪书翰字字戳中要害。 纪慕青脸色一青,从小到大,她可都是照着太子妃的方向培养的。 眼看不久,就要进京入选太子妃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她不得一头朝墙上撞死啊! 脸色一慌,红了眼,赶紧说,“爹,女儿可是一定要当太子妃的,将来等太子做了皇帝,女儿可就是皇后了,可千万不能出岔子啊,不如,咱们多加点银子给刘大人送去,只买他一句话而已,应该不难。” 纪老夫人也说,“是啊,如果再给他一万两,反正,我们纪家也不缺那点钱,只要把这件事压下去,怎么做都行。” “都说了,不是钱的事。”纪书翰很无奈,连连摇头,实在是没了主意,道,“那刘大人似乎是铁了心,根本就不把我的话听进去,就算是给他再多的钱也没用的。” “那现在怎么办?” 纪老夫人也着急啊! 纪婉欣开了口,“祖母,爹,云舒一定不可能下毒杀人的,事情也一定会水落石出,到时候证明了她清白,一切不都没事了吗?” “你懂什么啊!”纪老夫人忙说,“咱们纪家,何时有人入过狱啊,怎么说,都是不吉利的,要是传去京城,对咱们纪家也都是有影响的。” “好了好了。”纪书翰抬手,叹气,“现在,也只能希望云舒不是凶手。” 第103章 这是你最后一次打我 第103章 这是你最后一次打我 纪云舒一夜未眠,坐在床上,双臂抱着膝盖,抬着头,盯着面前那扇小小的窗。 由黑渐亮! 直到第二日! 一整晚,她的心,总是莫名的忐忑不安。 甚至有不祥预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很轻,似乎怕吵到她似的。 小心翼翼的! 县太爷立在她的身后侧,眼珠子紧压在眼皮底下,呼出了一口气。 轻唤一声:“云舒啊……” 那语气,分明掺着惋惜! 纪云舒眼眸微动,似乎是被那扇窗户外的光闪动了一下。 抿着微白的唇,并不打算回应。 县太爷叹了一声气,一脸纠结之相,双手搓在官袖中,张了张嘴。 语气轻沉,道:“今日一早,本官接到……接到报案,说是,凶手已经找到了。” 嗯? 纪云舒已经隐隐感觉到县太爷语气里的欲言又止! 打算继续听她说下去。 “鸾儿她……她死了!畏罪自杀,上吊死的。” “……” 蓦地,纪云舒那双看不出任何波澜的眸子,徒升起一抹愕然。 侧眸问:“你说什么?” “鸾儿她……她上吊死了。” 她身子狠狠一颤,抱着双膝的手臂一紧,掌心握拳。 一整晚的不安,此刻由胸口涌上鼻尖、眼眶,微红发酸! 端着痛意! 良久…… “什么时候?”声音轻颤、哑沉! “昨晚子时。” “在哪?” “纪府西苑的屋子里。” 顷刻,眼泪淌在眼眶中,随着她双眸微闭之际,夺眶而出! 强忍着胸口的那股疼痛感,死死的咬着牙贝,尖细的指甲陷进皮肉里,血肉相挤,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在这样的怔惊中,纪云舒,看似平平静静。 可这副皮囊底下的心,千疮百孔! 她应该想到的,应该早早想到的啊! 侧在身后的县太爷巴了巴嘴,虽于心不忍,还是道。 “仵作已经验过,她的确是自杀,而且在旁边,还找到一张字条,是鸾儿留下的,她已经将罪行一一称述,云舒,你没事了。” 是啊,鸾儿认了罪,她没事了! 她自由了! 而语罢之时,县太爷已将那张纸条递到她面前。 纪云舒发红的双瞳看了一眼,接了过去,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的确是鸾儿的笔迹。 “她已经承认,是她下的毒,目的,是为了不让你嫁去卫府,给傻子做妻,所以那晚设宴时,就在酒里下了鸩毒。” 县太爷称述着那封信件上的内容。 信上的字不多,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揽了过去。 纪云舒粘了些许皮肉的指甲,轻轻的划在纸面上。 鸾儿的字,是她教她写的。 心痛的感觉,也如同这些密密麻麻的字,一笔一划,似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胸口处! 而当她指尖划到落款的最后一个字旁时。 顿停! 黑字下,印着一个模糊的指印! 她神情一凝,这个宽大的手指印,绝对不是鸾儿的。 而且指印压在字下,定然也是写这封信前印上去的。 她将那个位置凑近鼻尖闻了闻,除了墨汁的味道,竟还有一股水桔的味道! 这代表什么? 一抬眸,明白过来。 带着一丝惊愕! 嘴里轻声念了一句:“鸾儿不是自杀的。” 这话让县太爷听了去,惊:“不是自杀?难道是被人杀的?可仵作说了,她的确是自杀!” 莫非仵作验错了? 纪云舒双膝一动,从床上下来,眼带泪水,却一脸凝重。 “鸾儿的尸体呢?” “让纪府的人送去义庄了。” 她将那张纸条收好,什么也没说,快步出了牢房。 县太爷追了几步才停下,挠着脑袋想不明白! 好在,凶手已经承认了,纪云舒也没事了。 监牢外,纪府派了人过来接她。 是纪老夫人身边的一个老嬷嬷。 见纪云舒出来,上前:“三小姐,我奉老夫人的命令,过来接你回府。” 她面色冷清,绕过这个老嬷嬷,往前走。 “三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老嬷嬷追上来拦住了她。 “让开。” “这会,府上的人都等着您,您还是跟我先回府吧。” 似是在命令她。 纪云舒肃凛的眸子瞅了她一眼,让这老嬷嬷身子骨一颤。 那眼神,仿佛要将自己杀了似的。 纪云舒冷道:“你回去告诉我爹跟祖母,倘若鸾儿的死有蹊跷,我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人,杀人者,必须一命抵一命!” “呃!” 那老嬷嬷被吓得脸色一青。 那娇懦的三小姐,何时有过如此凶狠的眸子? 何时说过如此似刀子般的话啊! 而她还楞在原处,纪云舒已经匆步离开。 没多久,她便只身一人到了义庄。 这会,福伯正好扯了一块白布给鸾儿的尸体盖上,看到她来,又非常自觉的将白布扯开。 默默站在了一旁。 纪云舒站在门口,双眼泛红,一步步的走到鸾儿的尸体旁。 鸾儿躺在冰凉的木板上,脸色惨白,那双总是淌着泪水的眼睛已经紧紧扣上。 “鸾儿……” 纪云舒伸手,轻轻的触碰到了鸾儿冰凉的脸颊,赫然一个抖栗,指尖又缩回了衣袖中。 眼泪也哗之而落,想起这五年来,跟鸾儿相依为命,她早早就将她视为自己的亲人了。 她甚至想过,等自己存够了银子,就为鸾儿做嫁妆,将她嫁去一户好人家。 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山珍海味! 只望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偏偏没想到,她未享得大好年华,竟这样离开了! “我不是说过,让你听我的话,不要插手此事,你为何不听?如今,我怎能安心?” 难受至极! 福伯叹了一声气,佝偻着腰过来。 道:“人人都会死,有的,是死得安然,有的,死得冤惨,还有的,是死得其所,人,不过就是一具空壳,真正存活的,是灵魂,人死了,亦活着,人活着,亦死了,是死是活,何必在乎?” 纪云舒深了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水收了回去,看向身旁的福伯。 问他:“福伯,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福伯淡笑:“云舒,这五年来,你画骨验尸,不就是为世人申冤吗?如今,你也切莫感情用事,该查的,还是得查。” 说完,福伯转身,双手背在身后,躬着腰,嘴上一边说着:“看来这次,不用烧白醋水了。” 声音渐消…… 纪云舒抿着小而苍白的唇,努力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然后,戴上手套,给鸾儿验尸。 身体已经有些僵硬,手脚蹦直,而在腹部底处已经出现尸斑,再看喉咙处发紫的勒痕,由喉咙斜上到耳根后部。 掰开嘴,舌头也有微微朝上卷起的状态。 判断,的确是上吊而死。 她并不意外! 手套脱去,她静静看着鸾儿,说:“鸾儿,一命偿一命,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逼你自杀的人。” 她将白布扯了过来,缓缓的盖在了鸾儿身上。 从里头出去后,见福伯在外面烧香,她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从义庄返回纪府,已经是她出狱后一个时辰的事了。 此次,她并没有从西苑的侧门进去,而是走了正门。 堂堂正正的进去了! 这五年来,也是她魂穿过来后,第一次走正门! 天下着细细的毛雨,在她墨黑的长发上,似乎落了一层霜! 那扑闪灵动的双眸,也在微湿的睫毛底下毅然的睁着,随着脚步,慢慢延伸到了卫府大厅。 纪家的人在大厅里坐着,一双双犀利的目光放在她身上,简直要活剥了她的皮一样。 纪云舒也毫不避及的迎上那些目光。 发髻上的水粒渗进了她肩头的衣裳里,贴进她的皮肤,那股冷,似乎将她眸中的寒光添了一度! 竟让纪家的人,全体猝不及防一冷! 她抬着步子进了大厅,挺直着身板,面色冷淡,寒眸却厉气十足。 纪书翰动怒,斥声:“我不是让人去接你了吗?现在你已经没事了,还要闹什么?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闹?她是在闹吗? 丢脸?丢的什么脸? 鸾儿死了,对于这些人来说,难道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吗? 她薄唇冷笑,看着自己的父亲,问:“人命,是否等同草芥?” “你……” 纪书翰微惊。 纪老夫人闷声:“云舒,人已经死了,那丫头杀了人,畏罪自杀,你虽然是她的主子,也不要太感情用事,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她自己……” 话未说完,纪云舒打断了她。 “鸾儿没有杀人。” 那声音,坚定的如同冰碴,朝着周围人的耳膜扎去! 在坐的人,面面相觑。 啪— 纪书翰拍桌起身。 怒道:“此事已经了结,不准再提!” 不提? 她偏偏要提…… “鸾儿没有下毒杀人,她也是被人逼得自杀的。” “闭嘴!”纪书翰怒吼:“我不管她是怎么死的,总之,为了我纪家的将来,不能再有任何事端发生,你也已经安然无恙的出来了,就当是鸾儿替你死的也不足为惜。” “我不会就此作罢,我一定会找出真凶,为卫伯父和卫伯母,还有鸾儿讨还公道!” 语落的同时! 啪—— 重重的巴掌落在了她那张原本惨白的脸蛋上。 纪云舒侧着脸,脸上赤红一片,她缓缓转眸,正视着面前这个狠毒的男人。 冷眸渐沉,透着让人窒息的嗔骇! “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打我!” 第104章 缺失的指印 第104章 缺失的指印 那样的眼神,很陌生! 陌生到,纪书翰险些认不出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小怯。 双脚不知觉的往后挪了一小步。 纪云舒冰冷的墨眸里,溢出一抹毅气。 再次启唇:“鸾儿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绝对不会任由她枉死,我不仅要查,还会仔仔细细的查!” “……” 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 鸾儿是她唯一的亲人?那他们算什么? 而率先反应过来出声的,则是纪元职。 上前,略有斥驳的意思,道:“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说什么鸾儿是被人逼死的,都是没有证据的,你难道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那贱婢明明畏罪自杀,她替你洗脱了罪名,不然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吗?” 振振有辞! 就连纪穆青也加入进来,走了过来,眉眼一挑。 道:“三弟说的对,没有证据就说鸾儿没有下毒杀人,又说她是被人逼死的,莫不成,你还想回到监牢里去,把下毒杀人的罪名揽在自己头上不成?” “别再给我们纪家丢脸!”纪元职哼声。 一唱一和,真像两只耍把戏的猴子! 绝配! 纪婉欣咳了两声,当起了和事老。 弱弱的开口道:“大姐,三弟,你们别这样说,云舒她不是那个意思。” “你给我闭嘴。”纪穆青瞪着她:“你还是不是姓纪的?胳膊肘往外拐。” 往外拐? 果然,根本就从来没有当纪云舒是家人! 听着一番话,纪云舒薄唇倏地一勾,带着一丝讥笑。 此刻,她竟觉得有他们有几分可怜起来。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嘴角上那抹笑意,纪元职质问她。 “你笑什么?” 她冷眼看了所有人一眼,道:“我笑你们可怜,可怜活着,却只是一具躯壳,连死人都比不上!” “你敢说我们不是人?” 纪穆青怒了,扬手准备朝她打去,挥下去的那刹那,竟被纪云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同时,扬起自己的手。 啪—— 重重的打在了纪穆青那张粉饰过度的左脸上! 所有人都惊了! 而惊诧之间,纪元职恼凶成怒,没想到纪云舒都敢打人了! 于是一把将还未反应过来的纪穆青拉到自己身后,抬起那张大手掌。 眼看着要朝纪云舒脸上挥去。 后一刻,竟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再用力,将他的手腕活生生差点折断! “啊—” 随着手腕上的疼痛不断加重,纪元职屈膝而下,疼得满头冒汗。 景容那双嗜血阴冷的眸子,像是灌注着满满的汞,带着毒,盯着纪元职。 “混账东西,本王的人你也敢动!” 他指节用力,似要将纪元职的手骨生生捏碎了一般! 纪书翰看到是景容,一惊,当下便跪了下来,伏在地上。 “参……加容王。” 下一瞬,大厅里除了纪云舒以外,都跪在了地上。 景容狭长的眼扫了一眼,没让他们起来。 跪,好好跪着! 纪元职扭曲着疼痛的脸,单膝跪在地上,被景容紧捏的手举在头顶,都快变了形。 因为太疼,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自己儿子快要断了手,纪书翰面色焦急。 赶紧求道:“王爷,小儿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你高抬贵手,饶了小儿。” “她不是冲撞了本王,而是冲撞了云舒。” 当着众人的面唤她“云舒”,带着一种“她是我的”霸道味。 纪书翰面色一青。 “王爷,小儿只是……只是……” “罢了!” 景容一语打断。 手臂一甩,指节松开。 纪元职抱着快断了的手跪在地上,头抵在地上,疼得脸色都青了。 就差嚎啕大哭! 纪老夫人心疼自己的孙子,赶紧去查看他的伤势。 景容拍了拍手,依旧没有让他们起来。 冷眼再次一扫:“最近纪大人的府上真是热闹。” 纪书翰慌道:“王爷,都是下官家中的一些琐事,让……让王爷费心了。” “琐事?连人命也算进去了吗?”景容语调微高。 带着骇人的威慑感! 纪书翰不言,视线略有躲闪的意思。 景容冷笑一声,这才侧着目光,看着身旁的纪云舒。 严肃认真的说:“你不是想查鸾儿是被谁逼死的吗?好,本王跟你一起查,如果有人敢拦着,本王就宰了他。” 跪在地上人,都惊颤! 纪云舒面容依旧冷清,揉着不容动摇的坚韧,小步上前,看着地上的人。 “不管是谁逼死的鸾儿,我纪云舒起誓,绝不会心慈手软,哪怕是大义灭亲,也在所不惜。” 语气竟带着一丝狠厉! 呃! 这话,就像是断定鸾儿的死,与其中一人有关似的! 也对,这些人为了纪家的名声,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她也不再多留多说,转过身,离开了大厅,朝着自己居住的西苑去了。 景容看着她这样,心猛的一疼。 小步追了上去,始终没有开口叫地上的人起来。 待景容离开后,满屋子的人才起来。 纪元职还抱着自己的手“哎呀”喊疼,一旁的纪老夫人心疼不已! 纪穆青则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眼泪直冒。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扇耳光! 至于纪书翰,从地上艰难起来后,叹了一声气,即怒,又无奈! 可是有一道目光,却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情绪,一直盯着景容渐渐消失的背影。 那便是纪婉欣! 她那张病态模样的脸,泛白之际,似乎隐着一股暗劲。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 回西苑的路上,纪云舒一句话也没说,景容随在她身旁。 良久,景容才安慰道:“鸾儿的死,你不要太难过了。” 她不答,继续走。 景容突然两步上前,堵上了她的去路。 眉梢之间窜着心疼,低头看她:“你心里难受,不必藏着,本王说过不做牢笼困住你,却没说过不做你的屋顶檐,纵使狂风暴雨,大雪密布,只要本王有砖瓦,自会为你避去风难。” 他的话,总是温柔中,带着男儿的气概。 着实让人温暖了一把! 她避开那道目光,红了眼。 轻语:“谢王爷屡次出手相助,我自会记在心中,可是如今,我只想立刻找出真凶。” “从哪里查?” “鸾儿自杀的地方。” 她低着头,已经绕开了景容,大步前去。 景容跟上。 到了西苑的院子,推开屋门,入眼的,是悬在房梁上的一段白绫,白绫底下的凳子也是倒着的。 鸾儿被抬去义庄后,根本没人动过她屋子。 也好,希望她要的证据,都还在! 景容站在一旁,不打算打扰她。 纪云舒走到屋子的盆架旁,上面架着一盆水。 她将指尖伸了进去,沾了点水,再放进鼻尖一闻。 果然,是有水桔的味道。 随即,她将鸾儿留下的那张字条拿了出来,看了看上面的那个指印,心里思忖片刻,便立刻将自己放在屋子里檀木盒打开。 取出一支笔,沾了墨,在纸上细细的画了起来。 很快,印在字条上的那个指印更为清楚的出现了纸上。 景容走了过去,奇怪的问她。 “这是一个手指印?” 她端详着那个指印,非常坚定的说:“这就是逼死鸾儿的那个人留下的。” “这么肯定?” “这个手印,是印在字下面的,足以说明,在鸾儿写这张字条时,是有人将这张字条递到她面前的,这才留下了这个比较宽大、而近似于男人的指印。”纪云舒分析。 景容想了想:“那会不会可能,是很久之前有人碰过这张纸,留下的呢!” “不可能。”纪云舒语气更为笃定,继续说:“这个手指印,有一股水桔的味道,大概这世上,也只有我屋子里的水盆中才会加水桔,因为水桔可以驱尸味,所以鸾儿每次换水,都会按照我的要求,在水里加一点,所以那个人,一定是在屋子里的水盆里洗了手之后,再拿这张字条给鸾儿,所以才留下了这个手指印,而且沾了水桔印下的印记,只会出现六个时辰,六个时辰一过,水桔的精分就会干,这个指印就会消失,所以根据时间来算,绝对不会有错。” 这一解释,景容点点头:“那么,可以看出这个指印是谁的吗?” 纪云舒拿着那张纸:“大概是上天也在帮我吧。” 说着,将自己刚刚画的画递到景容面前,问:“王爷看看,这个指印有什么不同?” 景容细细一看,嘴上道,“常人的指印若是印在纸上,应该中间的位置会比较深、比较明显,可是这个指印,中间却缺了一部分,只有外面比较细的指纹印。” 是的,画面上,的确是一个指印,但是指印中间的部分,却缺失了,甚至没有一点指纹。 难道那个人手指中间缺了一块肉不成? 纪云舒点点头:“这是一个大拇指的指印,那个逼死鸾儿的人,大拇指中间的位置没有指纹,要么就是此人手指中间的位置深凹,要么,就是中间的位置受过伤,结了痂,所以中间的指纹也不会印在上面。” “等等……”景容突然神色凝重,脑子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眼眸突然一亮,道:“若是本王方才没有看错的话……” “王爷知道是谁?”纪云舒有些激动。 景容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纪元职!” 第105章 一时糊涂? 第105章 一时糊涂? 纪元职? “为什么是他?” “方才本王看到他的右手大拇指上,的确有一个痂。”景容肯定。 结论这才下完。 果决的恨意,覆在纪云舒那张精致的脸蛋上,立马拿起自己画的指纹印、和一个的砚台,冲出了房门。 身后的景容也大步跟了上去! 两人步子不断加紧,再次去了大厅。 满大厅的纪家人,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下人正在给纪元职的手腕上药,而他更是一脸不甘的闷着气。 而纪慕青,则捂着被打红的脸,还在吹胡子瞪眼睛的抹着泪。 十分生气! 这会,见到景容和纪云舒再次返回,纪家的人,顿时心一紧。 纪书翰从梨花椅上快速起身,生怕这尊佛再剑眉一挑,拿他们开刀。 外头的毛毛雨依旧下着,纪云舒和景容的发又落了一层白“霜”。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 纪书翰不明,微微躬下身子,眼珠子一转。 “王爷这是?” 景容没搭理他,侧眸看了纪云舒一眼,见她的目光,像冰刀一样狠狠的刺向纪元职。 他心领神会! 于是后一刻,他从纪云舒手中将画纸和砚台取了过来,走向纪元职。 看到景容朝着自己走来时,纪元职一脸惊怕,而那双被捏得变形的手,更的抖颤得厉害。 也不等他躲闪,景容将砚台往他手旁的桌案上重重放下,修长的指节一下捏住他左右的大拇指,再用力朝着砚台的墨水里一按。 沾了墨水后,在将他整个手臂一抬。 啊—— 伴随着纪元职一声惨叫! “王……王爷,我的手……” “你的手,早就该废了。”景容冷厉而斥。 语落,便将他的大拇指,用力按在了那张画纸上! 一个指纹印,稳稳当当的印在了上面。 纪云舒立刻走了过来,接过那张画纸。 看着上面两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指纹印,再看了一眼纪元职被景容捏住的大拇指。 果然,指头中间,有一个痂。 她顷刻便赤红了眼,含泪怒视着纪元职。 “是你,是你逼死的鸾儿,是你杀了她。” 那声音,似是要震聋了每个人的耳朵! 结论一下,除了景容,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纪元职拧着发疼的面目,看着自己被景容擒住的手,痛苦的摇头。 “不是我,你……你胡说什么?我没有逼死那个贱婢。” 听到“贱婢”两个字,景容捏住他的大拇指,用力往手背后掰去。 “王爷……王爷饶命。” 纪元职从椅子上跌了下去,又是单膝跪地,疼得咬牙切齿! 景容狠厉的目光瞪着他,斥声:“连一个手无我缚鸡之力的女子都要逼死,看来本王不宰了你都不行。” “不是我,不是我……” 这会,纪老夫人可红了眼,上前,雍容华贵的面容拧着一丝哭意,与景容道。 “王爷,元职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那丫头是自己上吊自杀的,罪状也写的清清楚楚,断然是不会有错的。” 说罢,一双凶狠的眼神看向纪云舒,灼着气。 “你入狱一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我纪家的脸你还嫌丢的不够吗?你可知道,鸾儿那丫头若不是承认了罪状,你现在,还在监牢里关着。” 艾玛,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们全家? 纪元职啊,纪元职! 你有这样一个好祖母,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她为了你,颠倒黑白,无所不能! 倘若你有命活着,定要好好报答啊! 纪云舒冷笑,将手中的画纸微微举起。 “这个指纹,跟鸾儿留下的那张字条上的指纹,是一模一样,中间的指纹印是空白的,因为大拇指上有一个痂,所以这个指纹印才残缺不全,而且沾了水桔之后印下的手指印,只会在纸上出现六个时辰。” 说完,她将鸾儿留下的那张字条拿了出来,上面的指纹印现在已经不见了。 所以,她更加确定,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纪元职。 “六个时辰刚刚已经过了,所以字条上的质问印现在也没了,但是那股水桔的味道还在,根据时间来算,鸾儿死的时候,你就在她的身边,昨晚子时,你在我屋子里用水桔泡的水洗完手,再将纸条递给了鸾儿,让她写下子虚乌有的证据,逼迫她自杀的。” 证据已经一一列了出来。 “我……我没有……”纪元职眼神闪躲,依旧拼命狡辩。 此刻,景容一挥手臂,松了手,纪元职的手则重重的撞在桌角处。 砰的一声! 疼得他眼冒泪水。 纪云舒则继续盯着纪元职,质问他:“你为何要逼死鸾儿?为何?那是一条人命,你怎么能如此残忍,要将她逼死才罢休。” “我……” “你看着她在你面前上吊而死,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噩梦缠身啊?” 纪元职瞳孔骤然放大,满是惊恐。 发颤的唇角一抖一抖:“我不想逼死她的,我只是……糊涂了,我是一时糊涂,为了我纪家的名声,我才会这样做的,但我真的不想逼死她啊!” 承认了! 承认了就好! 纪云舒强忍着眼泪,心痛的感觉,竟是如此的钻心! “这不是真的。”纪老夫人扑到了纪元职的身边,哭诉起来:“元职,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纪慕青也懵了,似乎忘了刚才脸上被打的那一巴掌。 一脸惊讶,道:“三弟,你……” “我不想的,我就是一时糊涂才会这样做,我真的不想的。”纪元职激动起来。 景容冷眼瞧着,不容所动。 “来人。” 他唤了一声。 房梁上,突然跃下五六名侍卫,站在大厅外,双手一拱。 “方才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 “回王爷,听到了。” “好,将纪元职带去衙门,让刘大人,好好的审一审。” “是。” 几个侍卫进来,将地上的纪元职架了起来往外拖! “爹,祖母,救我。”纪元职大喊,害怕的声音都在发抖。 “元职。”纪老夫人伸手去抓他,却抓了一把空气。 终于,纪书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跪了下来。 求饶:“求王爷手下留情啊,小儿纵使犯了过错,也是一时糊涂,求王爷高抬贵手,绕了他吧。” “一时糊涂?饶了他?”景容重复着他的话,面色严肃:“人命关天,竟然口口声声的说着糊涂二字。” 荒唐! 第106章 人足亲,血不浓 第106章 人足亲,血不浓 纪书翰不死心。 “王爷,求你看在下官为官多年的份上,就网开一面吧。” “纪书翰啊纪书翰,本王真的小看了你,连这种话你都说的出来,看来你们纪府的门风,该是让本王来治治了。” 语罢,冲着自己的下属:“还不将人带去衙门。” 侍卫拖着不断挣扎的纪元职,冒着细细的雨,将人带去了衙门。 纪家此时一片混乱。 哭的哭! 跪的跪! 惊的惊! 纪书翰捶地恼怒啊! 气自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又恼着王爷不留情!女儿无情! 终于,纪慕青忍不住了,倔着含泪的双眸,吸着鼻子,微抬着下巴。 哽咽的瞪着纪云舒,道:“鸾儿不过是一个贱婢,死了就死了,她本就是卖身到我纪府的,要她生还是死,也是我们做主,三弟虽不懂事,却也没有亲手杀了她,是她自己上吊自杀的,与人无关。” 有一种人,是没事找事,自己找存在感,并且以为自己的表现良好。 可所有人都厌恶极了这种人。 而这个人,就是纪慕青。 此刻像极了一个跳梁小丑,不出来蹦跶一圈,似乎心痒难耐。 而这番话,只换来纪云舒轻鄙的一记眼神。 道:“莫非要拿着刀子亲手杀了人,才算是人命吗?” “可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如果不是这样,你现在还是杀人犯。” “他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们,为了纪家的名声,也为了你能安安稳稳的当太子妃。” “……” 纪慕青无言以对! 随即,纪婉欣轻轻的拉了她一把,自小唇中溢出一句话来。 “大姐,此事,确实是三弟做错了。” “……你!” 纪慕青恼怒了,侧身,抬手准备打纪婉欣。 手刚刚扬起,就被一旁的景容抓住,用力一甩,身子伏到了身后的梨花椅上。 “大姐。” 纪婉欣面色担忧,上前关心,手刚刚碰到纪慕青的衣袖,就被她挥袖一扫,斥声:“走开。” 大概是身子本就虚弱的缘故,这一挥,纪婉欣一退,脚一软,撞进了景容的怀中。 被他护住! 一抬头,对上景容的冰眸。 她咬着唇,脸部一红! 待后背那双大手正缓缓用力将她推开时,她才识趣的弹开,低了低眉。 不语! 这一小插曲,似乎也没人在意。 纪云舒心里那团暗火,也在纪元职被送去衙门后,终是燃了起来。 痛痛快快的。 鸾儿,我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此时捶胸而哭的祖母。 口口声声对纪云舒喊着:“元职是你三哥啊,你怎么能那么忍心啊?” 忍心? 她为什么要忍心? 那双难过的眼神一扫,淡白的唇轻启:“当我看到鸾儿尸体的时候,我比你们现在还要难过,五年前,我活活饿死在西苑里,无人过问,无人知晓,醒来后,我身旁就只有鸾儿,她当时不过才十一岁,那时,寒冬腊月,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却将所有取暖的东西都给了我,这些年,也只有鸾儿与我相依为命,我早就视她为我的亲妹妹,而跟我身上流着同样血液的你们,却将我视为野种,让我自生自灭,这就是你们的亲情,果真如同腊八天,冷酷至极!” 一字一句,都深深的凿在了纪家人的胸口上。 景容更是一阵心疼! 他竟不知,纪云舒过往的日子,如此艰辛! 纪书翰怒中无奈,摇摇头:“原来你心里一直有恨。” “是,我记恨着你们对我所做的全部。” 她无需掩藏! 看着自己的父亲,眉峰突然似尖刀一般。 她问他:“当年,纪裴被你打了三十鞭,你可还记得,当时他倒在血泊中,说过的那番句话?” 纪书翰整个人怔住了,而这话一出,所有人也瞬间顿住。 那个名字,两年来,从未有人在众人面前提起过! 不能提,不敢提啊! “住嘴!不准说了!”纪书翰斥了一声。 纪云舒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他说,人足亲,血不浓,今为父,后为奴。” “住嘴!”这次,是纪老夫人大声叱喝:“他已经死了,死了。” 一双手,用力拍着桌子! 死了? 是啊,那晚,纪裴死了。 尸体从她的眼前被抬出了纪府,是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死的! 被整整三十鞭,抽得体无完肤! 她展唇一笑,带着一丝苦涩:“他没死,他一定没死,我在乱葬岗,翻遍了所有的尸体,都没能找到他,他曾经说过,让我等他两年,他一定会回来。” 语气十分坚定,那股坚定,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而纪云舒的眉间,却缓缓恢复了冷清之色。 转过身,不再回头看一眼,迈着步子,一步步的离开了。 那抹消瘦的身影,在毛毛的细雨中,异常的坚毅! 这一回,她依旧是从纪府的大门而出。 不知何时,景容已经追上了她的步子,手里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伞,默默的打在她的头顶上,陪着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问。 尽管他心里十分好奇,纪裴?纪裴是谁? 而这一走,纪云舒又去了义庄。 福伯将鸾儿的尸体放进了一口破旧的棺材中,说是找了一个好的风水地,准备将她葬了。 纪云舒眼神有些无神,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 她将自己头上一个簪子取了下来,放进了棺材中。 “鸾儿,你好生走吧,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再受苦了。” 最终,棺材被盖上,她上了一炷香,算是将鸾儿送走了! 站在义庄门外的屋檐下,她微微抬着头,看着远处隅角上的雨水,像时间漏斗一样。 景容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渐渐舒展的眉头,他心里的担忧似乎也缓缓松了下来。 可此刻,他真是舍不得去打扰她。 这样的纪云舒,安静的应该像一幅画,像还没落地的雨水一样清澈干净。 他甚至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不是在帝王之家,而是生在寻常百姓家。 不用参与王权纷争,不用身入尔虞我诈的周旋里。 与自己喜欢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良久,纪云舒的目光从隅角处,移到了远处蒙蒙的细雨中。 带着郁郁微沉的语气,说:“他叫纪裴,是五年前,我二哥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遗孤!” 第107章 验毒 第107章 验毒 自那淡白的唇中流出一句话来。 景容胸口一震,抛开脑中的一阵乱想,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着她,打算继续听下去! 纪云舒衣袖中的手紧握,语气微轻,面带回忆。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纪裴的时候,他站在我二哥身后,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襟袍,低着头,谁也不敢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二哥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纪裴,三月分裴的裴,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成了纪府的义子。” 说时,她唇角处,如一抹轻丝似的,微微挑起。 “不知道为何,他总是喜欢跟在我身边,而我,也慢慢的习惯了他的存在,他很聪明,好像什么都会,他教我作诗,教我写字,而且只要我想要的,他拼了命都会为我取来,三年的时光也总是过得很快,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年的冬天,他站在梅花树下,手中折着一支梅,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我,温柔的笑着,那样的纪裴,仿佛轻轻一碰,就要融了,他说,等他驰甲归来,便会娶我为妻。” 这两年来,她从来没有与人谈过纪裴。 那个男人,是活在她心里的。 而她似乎和纪家人一样。 那个名字,她不能提!也不敢提! 景容微微变幻的表情,似乎随着她唇角上的弧度越强烈,而越发失落。 此刻,纪云舒将目光从细雨中收回,再次落在了隅角上。 双眸徒升起一道恨意,“可就在那天的晚上,我爹,用他那根滕马鞭,狠狠的抽了纪裴三十鞭,说他败坏门风,竟想娶自己的妹妹为妻,那三十鞭,一鞭不落的抽在他的背上,他倒在血泊中,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充满了歉疚,他害怕自己承诺无法实现,他害怕丢下我一个人,可直到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抬出去,我拼了命的挣扎,却被无数双手拉得牢牢实实。” “直到第二天,我去了乱葬岗,翻开了所有的尸体,终究没能找到纪裴,我坚信,他一定还活着,他会实现他对我的承诺,一定会驰甲归来,娶我为妻。” 在纪家的人眼里,纪裴已经死了。 可是纪云舒不信,她坚信他会回来,两年之约,她不守到最后一刻,决不罢休! 景容不语,依旧看着她。 看着她的双眼渐渐泛红,紧着脖子,死死的咬着唇,再回过头,看着躺在破旧棺材里的鸾儿。 语气内疚,“是我害死鸾儿的,如果我没有苦守那个约定,我便已经带着鸾儿离开了纪府,今时今日,她也不会躺在那副冰冷的棺材里。” 眼泪自眼眶中溢出,伤心自责。 “不是你的错。”景容开口。 他朝她走近两步,伸出双臂,将她抖颤的身子揽进怀中,轻轻抚着她精瘦的后背。 她没有推开他,那怀中点点的温度,似乎也将她冰冷的身子,暖了一个彻底。 “万事,若是早早就能预料得到,岂还有分离之痛?” 景容的话,在她耳边缓缓萦绕。 这个男人,正经起来,说的话,都带着哲学的味道! 良久…… 纪云舒将眼泪生生收了回去,从景容的怀中支开,低垂着头,眉间带着一抹坚毅。 深吸了一口气,“如今最重要的,是查出毒死卫伯父与卫伯母的真凶。” 景容点头,“鸾儿若是清白的,那么,你就还是疑犯,这个案件,的确要尽快查明才行。” 这番话,无疑是一记警钟! 纪云舒面色凝重,“我现在要马上去一趟卫府,兴许,能找到些什么,可是又担心,卫府的人根本不会让我进去。” 景容双眉一压。 忙道,“本王已经去过了,你可能需要的东西,也为你找到了。” “什么?” “你跟我来。” 他已经拉上她的手,快步离开义庄,将她带去了广渠院。 取出一块手帕、一个酒壶,两个杯子! 一一解释,“手帕中包着一个细小的木屑,是在那杯有毒的茶中找到的,这个茶壶和两个杯子,则是设宴当晚,卫家二老所用,但是已经洗干净了,不知道能不能用?” 纪云舒已将手帕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到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的小木屑。 “可有麟粉?”她问。 景容当即便朝门外唤了一声,侍卫进来,他吩咐,“立马取些麟粉过来。” 侍卫得令,小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东西取来。 纪云舒指尖揉着一丁点的麟粉,撒在了木屑上。 顿时,木屑变成了黑色。 “这个木屑有毒。”她下了结论,又深思起来,“不过这个木屑,是什么东西?” 她将手帕抬起,对向鼻尖,闻了闻味道,木屑虽小,可纪云舒还是闻到了、由木屑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酒味。 景容问她,“如何?” 她将手帕放下,眉头深锁,道,“这个木屑上不仅有鸩毒,还有酒味,可是……这是什么东西?” 想不明白? 转而,她便拿起了手边的酒壶,准备将麟粉撒进去。 景容问她,“这东西都已经干净了,能验得出来吗?” “只要是鸩毒沾过的地方,如果不用白糖水清洗的话,是不会清洗干净的。” 说话间,被撒了麟粉的酒壶,并不见异常。 再如法炮制,在两个酒杯中也撒了麟粉,被子的内侧,竟然变黑了。 这下,可将纪云舒彻底弄糊涂了。 她嘴中轻道,“这么会这样?” 景容也觉得奇怪,“酒壶中没有毒,单单两个酒杯有毒,难道,是有人在倒酒的时候,在杯中下了毒?” 分析的不是没有可能! 纪云舒点点头,细细琢磨,“那么当时,为他们二人倒酒的,是谁呢?” “想知道,现在就去卫府。” “现在?” 卫家的人,会让她进去吗? 大概知道了纪云舒的顾虑,景容直接说,“你别担心,你我大大方方的进去,自然不会有人敢拦你。” 是啊,他是王爷! 是一尊佛! 还是一尊上等的佛。 命令一下,死人都能让他救活了,一个卫府,他横着都能进去。 第108章 不会离开你 第108章 不会离开你 两人到了卫府,刚好卫傅在门口。 一看到是王爷,正准备下跪行礼,被景容拦住。 “本王是来办案的,卫傅,现在立刻将府中的人,全部叫到大厅中来。” 命令一下,卫傅不敢说不,朝纪云舒有意无意的狠看了一眼,便赶紧叫人过来了。 纪云舒看着挂满白条的卫府,心情也随之悲痛起来。 那股情绪被她又猛地深藏起来! 侧眸朝景容问,“卫奕如何?” 景容只说,“他没事,琅泊陪着他,旁的事,本王也吩咐了卫府上下,不准在卫奕面前提起,等明日他安心为他父母送完丧!” 考虑的,倒的确是比旁人要周全些。 她点头,不再过问,以免牵动自己心里的敏感神经,又红了眼。 这会,卫傅已经将府上的家丁都叫到了大厅。 大伙这才知道来人是王爷,还有几个小声翼翼的议论了起来,那几个,便是厨房干活的人。 “他是王爷?那晚我还跟他说过话呢。”带有一丝炫耀的味道。 旁边比较粗壮的男人,则白了他一眼,“我也跟王爷说过话,两句呢。” “呸。” “你才呸。” “你臭不要脸。” “你才臭不要脸!” 两人一言一句,低着头,小声争论,肩膀已经碰到一块儿去了,就差要打上一架才罢休。 前头的卫傅听到声音,走了下来,朝着两人的头上,一个一巴掌。 “王爷在此,岂容你们这么放肆。” 两人赶紧哈腰,“是是是……” 脸色尴尬! 卫傅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这才上前,拱手,“王爷,府上的下人都在这里了。” 景容“恩”了一声,将目光转向纪云舒。 似乎纪云舒才是主子! 顺着景容的目光,卫傅看向纪云舒,心底当然是不痛快的。 要知道,他可是认定了纪云舒是凶手,偏偏死了一个丫头,将罪揽了过去。 而这会,鸾儿被逼死一事,还没传到卫府,不然,卫傅肯定又要跪到地上,哭天喊地求刘大人和王爷做主了。 可是这厮弄错了。 县太爷和景容,都是站在纪云舒这边的好吧! 纪云舒不再耽误时间,目光扫视一圈。 问,“设宴那晚,是谁为你们老爷和夫人在旁边斟酒?” 此话一出,大伙互相看去。 人群中,这才慢慢走出一人,双手紧紧的搓着放在腹部上,低着头。 小声回道,“是奴婢,那晚,是奴婢为老爷和夫人斟的酒。” 那姑娘说话的同时,纪云舒已经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十七八的模样。 她问,“那天,你斟酒的时候,可有异常?” 姑娘想了想,摇头,“没有。” “当真没有?” “应该没有。” “再想想。” 大概是纪云舒的语气微微有些加重的缘故,那姑娘的手一直都在发抖。 再细细一想,最终,还是摇着头,“真的没有。” “可是杯中有毒。”纪云舒说。 这一说,弄得大厅里的人一下躁动了。 那姑娘也不傻,纪云舒这样一说,她自然是明白的。 立刻跪了下来,慌张惊颤的说,“不是奴婢,奴婢不可能下毒害死老爷跟夫人的,老爷跟夫人待奴婢很好,奴婢不可能下毒的。” 带着哭腔! 不是鸾儿下的毒吗? 怎么这会,成了月儿? 卫傅也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朝着那个丫头,大声斥问,“月儿,难道是你下的毒?” “真的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啊。” “不是她。”纪云舒出声,上前,将月儿扶了起来,“我没说是你下的毒,你不必这么慌张。” 这可将大家难住了。 景容不明,“这么肯定?” 她点头,将月儿的左手轻轻抬了起来,一边说,“因为她的左手五指受过伤,应该……不能动吧?” “纪姑娘……你怎么知道?”月儿惊讶。 她研究骨,当然知道! 看一眼就知道了! “你不必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用一只手斟酒,还要下毒的话,风险太大,而且,根本就不可能。” 卫傅听完,朝着月儿问,“你的手……不能动?” 月儿收了眼泪,点点头,“是,夫人见我可怜,才将我带进府中的,奴婢也是一直照顾夫人的,夫人也没将我手有残疾的事情说出去。” 不得不说,卫夫人真好。 纪云舒也不想再多说,与卫傅说,“卫管家,麻烦你带着他们去忙吧。” 卫傅点头,又把人带下去了。 既然不是月儿,那么,那毒,是怎么下进去的? 纪云舒似乎没有再深思这个问题,看了一眼景容。 道,“我想去看看卫奕。” “好。” 他没有阻止。 于是,纪云舒便去了后院灵堂。 一进去,就看到卫奕跪在里面。 几天下来,卫奕就这样一直跪着,从前院到这里,纪云舒更是听说,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她记得,卫奕总是最不经饿。 满满一桌子的食物,总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卫奕身边,跪了下来,朝着前面的棺材牌位,鞠了三躬! 卫奕一双疲惫无神的侧眸,看到纪云舒的那一瞬,当下便红了眼。 哽咽的唤了一声,“舒儿……” 纪云舒对上那双深凹的眼睛,心猛的一疼。 这两日,卫奕究竟是如何度过来的? “舒儿……”卫奕一声声的唤她。 纪云舒伸出衣袖中的素指,摸着他冰冷的脸颊,那股冷意,似乎在她掌心的纹路上,发疯似的流窜。 深入她的皮囊内,幻化成一根根尖锐的冰条,刺向她的心脏。 疼得她紧皱眉梢。 卫奕握住她的手,扑进了她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如孩童一般! 纪云舒纤细的双臂紧紧的搂着他,在他的头上抚摸起来。 “卫奕,我不是说过,有我在,别怕。” 话在卫奕的耳边萦绕,他哭得更加厉害了,一边说,“可是舒儿不见了,舒儿也不要我了。” “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会一直照顾你,不会离开你的。” 他身体一颤一颤的,连带着纪云舒小小的身子骨、都被他带着抖颤起来。 他拧着难受的哭腔,“舒儿真的不会离开我吗?真的吗?” “是,我答应你,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舒儿……” 卫奕将她搂得更紧。 第109章 这筷子不是咱们府上的 第109章 这筷子不是咱们府上的 灵堂里,卫奕抱着纪云舒不撒手! 灵堂外,景容面无表情,任谁也猜不透。 琅泊站在他的身旁,目光也看着里头的纪云舒和卫奕。 这两日,他奉命照顾卫奕,眼不眨的盯着他,眼眶边都黑了一圈,可谓是寸步不离。 自然,卫奕没吃饭,他也空了两日的肚子。 轻叹一声,自语起来:“纪姑娘遇到这么多的事,心里还惦记着卫公子。” 此话中,尽带着几分羡慕! 景容一记冷眼,顿时将他皮肉冻得僵硬。 只好低了低头,闭嘴了! 琅泊心里可纳闷了,自家王爷不仅不吃醋,还平静的有些不像话。 不寻常,太不寻常了! 可他哪里知道,景容的心,早已如冬月的枯枝般撕裂疼痛。 纪云舒心里有个纪裴,那个人,仿佛在她心里扎了根,是他拼尽全力,都无法将其比下去的。 尽管,纪裴可能真的死了。 而他,却连一个死人都比不上! 想到此处,景容轻勾薄唇,泛着苦涩的笑。 这会,纪云舒已将卫奕轻轻推开,用衣袖为他拭去了脸上的泪。 “他们说,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如此下去怎么行?”有些心疼。 “可是……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你若是饿坏了身体,明天你爹娘出殡,你怎还有力气去送他们?” 提到这里,卫奕紧抿着干巴巴的嘴,不作反驳。 卫府的下人们也立刻去厨房将饭菜端了来,卫奕含着泪,使劲咽了几口,腮帮子被塞得满满的。 打了一个哭嗝,身子一抖,连带着手中的筷子也抖到了桌上。 哐哐—— 几声! 纪云舒将筷子挑起来,正准备塞回他的手中,手一顿,深眉一锁。 恩? 正当卫奕准备将筷子夹过去时,纪云舒已将两支筷子拿到自己面前、细细端看起来。 “舒儿,你把筷子拿走了,我怎么吃饭啊?”含着一嘴的饭。 纪云舒神色紧绷,指尖挪动着两只筷子,心里似乎有了一个大概。 “舒儿……” 卫奕将嘴里的饭使劲咽了下去,唤了她一声! 回过神来,纪云舒微微一笑,将筷子塞给他,起身。 说:“你好好吃饭,我出去一会儿。” “你要去哪儿?舒儿,你不要丢下我。” 卫奕拉扯着她的衣裳,不让她走。 纪云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带着肯定:“卫奕,我说了,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乖乖的吃饭,等你吃完了,我就回来,好吗?” “哦!” 点头,闷声应下! 一出去,纪云舒便撞上了景容。 见她面色焦急,担心问道:“怎么了?” “我想我知道那个木屑是什么东西了。” “什么?” “筷子!” 结论一下,纪云舒便朝着卫府的厨房去了。 景容未来得及思考,留下琅泊,也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厨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醋味! 里面的下人和丫头们也正忙活着,见他们一来,手中的活也统统放下了。 纪云舒冲着一个小丫头问:“设宴那晚,你们老爷和夫人用的食具可还在?” 小丫头先是木讷了一下,这才连连点头:“在的。” “拿来给我。” “是。” 小丫头忙不迭地将那套食具拿了来。 除了被景容“抢”去的酒壶和两个杯子,现下,剩下在那托盘中的,有两个精致的水纹瓷碗、两把汗瓷白玉勺、和放在象牙支架上的两双宝木筷。 食具刚放下,纪云舒便拿起其中一支筷子细细查看。 摇头:“不是!” 拿起另外一支,摇头:“不是!” 再拿起一支,猛地一惊:“是的,就是这支筷子。” 大伙看着纪云舒,瞧着她似乎在唱独角戏似的,纷纷不明。 景容也不慌不忙,似乎知道她的意思了,朝着一个家丁吩咐一声:“取些麟粉过来。” 这厮竟变得聪明了! 不过,纪云舒可没时间夸赞他。 待那家丁将麟粉取了来,她便拾了一些,洒在了筷子上,一眨眼的功夫,一整根筷子都变黑了! “有毒。”语气微轻,不免有些惊讶。 再如法炮制,将其余三根筷子都撒上了麟粉,其中一根,也变黑了。 离得最近的小丫头,满眼困惑:“纪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这筷子上,怎么会有毒呢?” 她也想知道! 心里琢磨半响,看向景容,开口道:“从头到尾,我们的方向就错了,根本不是酒中有毒,而是这双筷子有毒,筷子入了口,再加上饮酒入喉,这才中了毒,而茶杯中留下的小木屑,就是从这双木筷上沾到嘴里的,然后喝茶时,才留在了茶杯中。” 这一说,大家似乎明白了。 可是景容似又疑惑:“既然只有一双筷子有毒,怎么两个人都中毒了?” “我想,应该是卫伯父和卫伯母、各自持有一支有毒的筷子。” 合情合理! 景容正色,朝厨房里的人问:“设宴当晚,安排食具的,是谁?” 语气似是捏着一团火苗,却让人冷不丁的一寒。 远处的两个小丫头冒出了头,双双走了过来,惊慌极了。 “是……是奴婢二人。” “筷子上,为何会有毒?你们作何解释?”景容质问。 两个丫头吓得连连摇头:“王爷,我们没有下毒啊,这些主人筷,平日里都是在使用的,都没有问题啊,奴婢二人绝对没有害老爷和夫人之心啊,求王爷明察。” 倒也不像是在撒谎! “那设宴当晚,可有什么人碰过这些筷子?” 摇头:“没有,这些食具都是我二人亲手摆放的,老爷和夫人的食具,也是我们亲手端过去的,没有其他人碰过。” 说的斩钉截铁,一丝不漏! 景容无从问起了。 只见纪云舒的眼神,再次放在那双有毒的筷子上,问了一句:“这双筷子……是你们府上的吗?”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双双脑袋一抬,睁大了眼睛往那双筷子上一瞧。 惊呼:“不是,这筷子不是咱们府上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其中一个丫头,指着那双筷子朝上的一头,忙道。 “咱们府上的筷子,都会在顶头上用小刀削去一个小小的角,可这双筷子,并没有削角啊,一定不是咱们府上的。” 第110章 该死的,本应是我 第110章 该死的,本应是我 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在食具上刻上府中的标记,有的用姓,有的用年代,还有的,是用十二生肖。 而卫府的瓷碗和酒杯,杯底都会刻上一个“卫”字。 这种宝木做的筷子,比较生脆,若是在上头刻字,容易整节都折断,索性,便在筷子朝上的一端,削去一角,也算是做了标记! 而那双有毒的筷子,没有削角。 “当晚,你们都确定,没有什么人进来过厨房?”纪云舒朝大家问去。 大伙面面相觑,又一致性的摇摇头。 “确定吗?” 顿时,其中一个小丫头,说了话:“厨房里,的确没人进来过,不过,奴婢端着食具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纪三公子。” 纪三公子? 纪元职? “他为何会厨房外?”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当时纪三公子他……” “他怎么样?”纪云舒追问。 小丫头的脸却微微泛红起来,咬着唇,将头低下,然后伸手,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根发簪。 巍巍颤颤的说:“这是当时,纪三公子送给奴婢的,奴婢见着簪子好瞧,也就收下了。” 真是犯贱多情的种! 连一个丫头都不放过。 纪云舒面色一沉:“那当时,你手里端的食具是送给谁的?” “是送给纪姑娘你的。” 肯定回答! 那也就是说,纪元职并没有碰过卫老爷和卫夫人的食具。 线索,似乎也在这里断了! 纪云舒沉看了景容一眼,似是有些无奈。 景容立刻安慰起她:“既然知道是筷子有毒,那就一定能查出来的。” 他相信她。 她点点头:“恩”了一声! 无意间,衣袖一挥,正好将那支有毒的筷子扫到了地上。 她拿出手帕弯腰捡起,却正好看到、筷子顶端处的黑色褪去,反而变得暗红起来,小小的一块,不仔细看,很难看得出来。 神色立马一紧,看着湿漉漉的地面,鼻尖一拧。 问:“这地上的,可是酽醋?” “是,平日里,咱们都是用酽醋掺水,用来清洗地面的。”丫头回答。 “原来如此!” 是的,她心里的迷雾似乎渐渐剥去! 转头,与景容说:“王爷,可能需要你帮个忙了!” 景容皱眉…… “你说。” 纪云舒用手帕将那手中的筷子包住,拉着景容出了厨房。 她面色凝重,对着他的耳边,轻声道:“我需要王爷,派人去一趟监牢……” …… 说完,景容便去交代手下的人去办事了! 此时的监牢里。 纪元职在拼了命的大喊,他自小,哪里受过这种罪啊。 阴暗潮湿的牢房,他待上一炷香的时间,仿佛都要过敏似的。 “来人,你们放我出去,你们知不知道我大哥是谁?他可是翼临军的左司尹,你们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他,快放我出去。” 双手一下下的拍打着木桩子,喉咙都喊得有些嘶哑了。 终于起了作用! 匆匆来了几个人,却不是狱卒。 各个面无表情,却带着几分冷厉。 打开牢门,取了一个碗,一把刀出来。 “你们干什么?”纪元职惊呼。 那些人可不管,上来就擒住了他,将他压倒在地上,把他手掌强行掰开。 “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放开我。” 啊—— 一声惨叫。 他的手掌,被刀子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流进了碗中。 疼得纪元职“咿呀”大叫! 脸色苍白! 直到流了半碗血,这才将他松开,丢了一瓶药膏,一卷绷带。 然后走了! 从头到尾,干净利落,不再半点只字片语。 纪元职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自己被无缘无故割了一刀的手掌,简直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只能自己包扎上药,死死咬着牙! 而那半碗血,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递送到了景容的面前,再转交给了纪云舒。 她真是哭笑不得! “我没让你弄他这么多血了。” “多多益善!”漫不经心道。 多多益善? 哎哎哎,这是血,不是水!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不再多做理会。 转而在那晚血液中,滴了樟木汁和白醋,在将那支筷子变成暗红色的一小块切了下来,放进碗中。 一会,才将那一小块捞起,而上面的暗红色,已经褪去,融进了那碗新鲜的血液中。 恩,答案,已经明了了。 “这双有毒的筷子,是纪元职带来的,这筷子上的血就是他的,看来他大拇指上的痂,应该就是被筷子划破而留下的。” 结论一下,其实纪云舒自己都吓到了。 而景容,总是一个很好的提问者。 他抛出疑问:“那他为何毒死卫家二老,还有,他并没有接近他们的食具,如何偷龙转凤?” “是啊,这双有毒的筷子,他是如何换上去的?他又为何,要毒死卫伯父和卫伯母?” 心中狐疑! 又很震惊! …… 纪云舒返回灵堂。 卫奕已经吃完了饭,放下筷子,端端正正的坐着,等纪云舒回来。 她走到他身旁,坐下。 “舒儿,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重重点头,歪了歪脑袋,似乎想起什么来,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一个挂穗。 递给她:“舒儿,这个是元职哥哥的,你帮我给他好不好?” 接过来一看,还真是纪元职的。 “你怎么会有这个?” “那天晚上,我不小心撞到了他,还撞到了两个拿着盘子的姐姐,然后他骂了我几句就走了,这东西就掉在了地上。” 说的认认真真! 而他丝毫没有注意到。 纪云舒在听到这番话后,整张脸,彻底沉了下去。 仿佛有一台机器伸进她的皮囊内,将五脏内服,搅得稀巴烂! 以防卫奕看到,她将眼中圈起的泪水咽了回去。 微微一笑:“好,我帮你交给他。” “谢谢舒儿!” 卫奕站起身来,提着孝服内的袍子,又在棺材前,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嘴上一直与他爹娘念叨着什么! 纪云舒却无心去听。 她站在他的身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的那个挂穗,紧着脖子,终是忍不住掉了泪。 卫奕,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该死的,本应是我啊! 第111章 谋反? 第111章 谋反? 二月天,毛毛的细雨,密密麻麻,淅淅沥沥。 入了深,便转变成了纷纷大雪,一粒一粒,层层叠起,不到多时,瓦顶路面,已经白茫茫一片。 屋檐梁下,那间透亮的屋子里,四角挂满了白绸缎子,被风吹得飘扬四起,连带着那几盏白灯笼,也隐隐闪闪,忽明忽暗! 却与白雪相应,显得格外凄凉。 整晚,卫奕都跪在灵堂里,那身板,依旧挺得直直的,手中拿着白色纸钱,时不时的往火盆中撒去。 似是哭了两日,眼泪也哭干了。 卫府的下人们,大多都是跪在外头的,孝衣披身,头绑白布,低着头,泣泣哀声。 天才蒙蒙亮,卫府送丧的队伍就已经出发了。 卫奕手里抱着两个牌位,在队伍的前头,白雪皑皑,落在他的视线上,融进了他浓密的睫毛里,如水珠一般晶莹剔透,化水而落。 脸颊上,也分不清是冰水,还是咸泪! 而他身后,则是用白布罩起来的两口棺材。 八人抬一口,两口同行! 前后两旁的人,举着白色灵幡,撒着纸钱,伴随着和尚的诵经超度声,一路到了安葬的风水宝地。 而这一路,纪云舒只送到一半就停下来了。 只是目送着送丧的队伍上了山。 景容则默默的随在她身旁。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景容询问:“当真不告诉他?毕竟,那是他的父母。” 她摇头:“不必了。” 说到底,她希望自己能保护卫奕,将他那份纯洁干净的心性,一直留着。 正当两人折回时,琅泊带着几个侍卫急步前来,神情微紧。 “王爷,不好了,纪老爷带着人,去闹了衙门,硬要逼着刘大人将纪元职放出来,现在,估计已经去了监牢。” 这老狐狸,真他娘大胆! 景容微怒:“他若敢将人带走,本王非挑了他的手脚筋不可。” 你自小吃火球长大的? 这么凶狠! 纪云舒脚步一动:“不能让我爹把他带出去。” 纪元职是凶手已经坐实,倘若这会他被救出去,指不定她那狡猾如豺狼的爹会把他藏去哪儿,那时,这案件不就成了悬案? 于是脚步加紧,一行人赶到了监牢。 此刻的监牢门口,纪书翰已经带着纪元职出来了! 县太爷与几个狱卒欲拦,却实在拦不住啊! 因为纪书翰挺在前头,狱卒虽拔出了刀,却不敢砍。 他们不敢动手,他景容敢。 距离监牢大门还有四十米的距离,他反手拔出了琅泊手里的剑,对准目标,狠命“扔”去。 剑柄脱了手,如离弦的箭,划着一道冷凛的白光,穿过纷纷白雪,准确无误的刺在了纪元职肩头的衣服上。 剑锋的力量十足,挑起他衣服的同时,将他整个人惯性的往后拖了几步。 然后,被剑钉了监牢的大木门上。 倘若景容的方向偏了一丝,这货,已经一命呜呼了! 所有人都被这把突然刺来的剑给震懵了。 “劫狱,劫狱,有人劫狱!” 县太爷大呼,身体往几个狱卒的身后钻去。 真是怕死! 狱卒拔刀,纷纷朝着利剑刺来的方向。 直到看见罪魁祸首乃是景容,立刻蔫了! 县太爷更是面露尴尬,扯着嘴皮子抽了抽。 待人走近,他迎上去,拱手:“原来是王爷,下官还以为……” 景容食指与中指相并,一抬,打断了县太爷的话。 他面色冷俊,看着纪书翰那双怯怯的眼神。 道:“看来纪大人,当真没将本王放在眼里,本王将纪元职才送来衙门一日,你就来闯门带人,果真是本王忽视了你的胆子。” 这话虽有些漫不经心,却分明端着王爷的架子,在暗地里施压。 纪书翰忙道:“王爷,下官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儿根本就没有杀人,是那个丫头自己上吊的死的,这罪名,绝对不能落在他头上啊,王爷英明,求明正此事。” 景容冷笑:“逼人至死,虽无须偿命,可活罪难逃。” “是啊,证据确凿,不容抵赖,”县太爷接声。 这会,底气也足了。 毕竟,景容是他的救命稻草啊! 之前有个江夫人,现在又有个纪老爷,他这官当的,真是倒霉! 纪书翰却一脸坚决,这人,他今天必须带走。 而被钉在门上的纪元职,面露虚汗。 求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爹,你一定要救我啊!” 听到儿子求救,纪书翰这才硬了几分眉梢,抬头对视景容。 带着略微迫人的语气,说:“王爷,你应该知道,下官的两个儿子都是朝廷重臣,一个是临翼军的左司尹,一个是皇上亲封的长林将军,深受朝廷重视,就算王爷不顾及此事,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朝政社稷……” “放肆!” 斥声如雷,灌耳则怕。 景容肃脸渐黑,那双冷眸,火焰窜起,似要将人活剥了一般! 至此,还从未有人这般威胁过他。 何况,还是拿朝政社稷来威胁他! 这是要谋反不成? 尽管纪云舒在他身后,也感觉到了他的怒意。 纪书翰隐怔,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不妥。 “王爷恕罪,下官只是实言而出,无心惹怒王爷。”声音微微发抖。 “纪书翰,你可知道,祸从口出,你出言不逊,连本王你都意欲威胁,就算你纪家人才辈出,莫不成,还想只手遮天?扣上一顶谋反之罪吗?” 谋反? 这顶高帽子,他纪书翰是绝对不敢戴的。 “下官……下官绝对不是这个意思,王爷明鉴啊,下官只是担心小儿,他未杀人,尽管那丫头死时,他在旁边,也不应当诛罪啊。” “那蓄意谋杀呢?” 淡淡的一句话,从纪云舒的口中溢出。 她抬着步子上前,冷淡的眼神,对上纪书翰诧异的视线。 “爹。” “……” 她唤了他一声,却冰冰冷冷的。 冷淡的眼神,也渐变得有些暗沉起来,嘴角微微一扯:“我深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本该一再隐忍,将你侍奉至天年,可我错了。” 最后四个字,极冷! 第112章 案件(终)一 第112章 案件(终)一 纪云舒那双眸子里的寒光,让纪书翰不防颤了几下。 她错了? 错在了哪儿? 纪云舒勾着唇:“纵使我一再忍让,也无法让你的狠心减少一分,正是因为如此,你才养出了一个嗜血如麻的好儿子。” “你说什么?”纪书翰蹙着眉头。 纪云舒冷面相对,看了一眼依旧被钉在门上的纪元职,随即便将目光转向县太爷。 “刘大人,请你开堂,审一桩……卫府命案” 卫府命案? 不是鸾儿被逼死一案吗? 衙门公堂 纪元职跪在堂中央,双手铐着铁链,其中一只手粗略的包扎着,衣服松散,肩头上还破着一个大洞,头发也乱糟糟的。 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狼狈。 景容立在一旁,鹰隼的眸子微睁着。 纪书翰困惑的站在另一边,心里打鼓,好端端的,怎么又扯上卫家命案了?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起来。 至于纪云舒,则在纪元职的左侧,挺直的站着。 少了几分男装时的清风徐徐、傲骨俊郎,却多了几分女子本该有的韧骨柔情。 只是双眸中的冷意,将她原本郁郁的神色一扫而去。 多一分嫌阴冷,少一分嫌温情! 县太爷抬手擦了擦眼睛,习惯性去摸手边的惊堂木。 抬起来正准备拍,就听到景容“咳咳”两声。 似梦惊醒一般,他立即将惊堂木放下,清了清嗓子,瞅了纪元职一眼,又温柔的看向纪云舒。 “云舒,卫府命案,与鸾儿被逼死一案,有关?” 纪云舒没回应县太爷的话,低垂的眉峰,看着纪元职。 那小子,眼神明显有些躲闪,铐着铁链的手,紧紧的握着拳头。 她问他:“你真的,很恨我吗?”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纪元职懵了一下,这才鄙夷一笑,抬头:“是。” “恨到,连杀了我,都可以吗?” “……” 纪元职双眉一勾,似乎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答了。 “为何?”纪云舒继续问他。 他依旧不答。 听得旁人似懂非懂。 县太爷很好奇,于是问:“云舒,这话,与此案有关吗?” “当然有关系。” “有何关系?” 纪云舒的冷眸,依旧看着纪元职,脚步挪动,绕到他身后,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一边说:“那晚,你是设宴开始时,才入席的,对吧?” 不给纪元职的机会,她再道:“因为在此之前,你去了一趟后院的厨房,你在外面停留了许久,想着该如何进去?可最终,你还是没有机会进去。” “你胡说什么?我……我为什么要进去?我也没有去过厨房。”纪元职反驳。 “你不用急着否认,可能有些事情,连你自己也困惑吧,困惑为何……死的是卫老爷和卫夫人,甚至困惑,我为何会没事。” “呃!” 听到上平静的语气,却无意中,戳中了纪元职的心骨。 他瞪大了眼睛,表情惊怕,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那种心虚和慌张,真是一览无余啊! 而就在大家不明的同时,纪云舒从腰间上,将一个挂穗取了出来,用食指勾着挂带,轻轻晃了晃。 “这个东西,你应该认得吧,卫奕说,是你掉下的,昨天,他还惦记着让我将这个还给你。” 那样的卫奕,的确很善良! 纪云舒手指一勾,指节上的挂穗,落到了纪元职肮脏的衣袍上。 发出一声闷响! 而那个挂穗,像一个滚烫的山芋一样,让纪元职用力一抖,将那个挂穗扔得远远的。 “这不是我的。” “哦?莫非我瞎了眼,连上面的字也不认得了?” 字?有字吗? 县太爷好奇的直起身体来,往那挂穗上一看,便指着纪元职:“是你的,这就是你的,上面,还绣着你的名字。” “我……”纪元职梗塞,眼神没有了焦点。 纪书翰终是忍不住了,冲着纪云舒,哼声道:“云舒,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先是说元职逼死了鸾儿,如今又随便几句,拿着一个破挂穗,就把元职和卫府命案扯到一块去,他是你三哥,你非要害死他不可吗?” 三哥? 他何时拿我当过妹妹? 纪云舒平静的神色,猛窜起一股厉气:“不是我要害死他,而是他要害死我。” “你胡说什么?”纪书翰怒吼。 她红唇勾起,转眸,看着此刻瘫软在地的纪元职。 “你心里的困惑,我来告诉你。” 她深呼一口气,忍着眼眶中的泪,道:“就在设宴当天,你做了一双与卫府主人筷一模一样的筷子,用鸩毒泡了不下一个时辰,当晚,你趁此去了卫府的厨房,等了好一会,便见一个丫头出来,你知道她手里端着的食具是为我准备的,所以,你借此给丫头送了一支簪子,趁着将簪子插进她头上的瞬间,调换了一双有毒的筷子给我。” 说到此处,周围异常安静,似乎是楞住了,惊住了。 又有些不可思议! 就连纪元职,也没有反驳。 她继续道:“而你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你准备离开时,卫奕不小心,狠狠的撞了你一下,也正是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丫头端着卫伯父和卫伯母的食具过来,这一撞,撞得那两个丫头手里的食具也贴到了一块,三双筷子,滚到了一起,因为筷子看上去一样,所以两个丫头也分不清,只好忙不迭的随便挑分开。” “而你原本换给我的那双筷子,则一支给了卫伯父,一支给了卫伯母。” “不是……不是的!不要说了!” 纪元职突然露出一脸狰狞的表情来,双手抬起,正准备朝纪云舒扑去。 后一刻,景容似一股风,迅速将纪云舒拉到自己身后,抬起脚,朝着纪元职的胸膛狠狠一揣,将他揣出一米开外。 这一脚,导致纪元职嘴角染了血。 纪书翰紧张得要去扶自己儿子,被琅泊和一个侍卫,将他拦住。 “你若敢伤她分毫,本王此刻就要了你的命!”景容对着纪元职低吼。 纪元职伏在地上,一双愤恨的目光盯着景容背后的纪云舒。 垂死挣扎道:“你冤枉我,我没有,没有。”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证据,是你留给我的。” “……” 纪云舒将衣袖中,那支用手帕包着的有毒的筷子,狠狠的丢在地上。 又道:“你再看看你自己的大拇指。” 第113章 案件(终)二 第113章 案件(终)二 纪元职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出大拇指,指头中间上的痂,此刻还在! 后一刻,他本能的将手往后缩了缩,再看到地上那支筷子,整个人都虚汗直冒。 “我……”语顿。 纪云舒则接过他的话:“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那双有毒的筷子是你带进来了?” “……” “纪元职,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万万没想到,卫府的筷子,都会在顶端上削去一个角,可是那双有毒的筷子却没有,而你在调换那双筷子时,上面的细毛竹将你大拇指插破,血正好沾在了筷子上,我也已经验过,上面的血,就是你的,所以,你也不必狡辩。”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纪元职低语,语气中,是不可思议! “当你知道死的是卫老爷和卫夫人,而我则成了杀人犯的时候,你就偷偷在我住过的院子里,放了鸩鸟的羽毛,以为这样,就能让所有人误以为我是凶手,而我必死无疑,可是那天在公堂上,我没有因此而被定罪,所以你便害怕起来,因为你怕我有机会为自己翻案,迟早会查到你头上。” “你就干脆逼死鸾儿,让她做你的替死鬼,以为案件了结,你就能安然无恙,可你没想到,你手指上的证据,全数将你的罪行抖了出来。” 言语不容纰漏,字字珠玑! 堂中人人瞠目结舌! 这纪元职,当真是嗜血如麻。 真相大白,有证有据,三条人命,都在他纪元职的手上血淋淋的沾着。 而他,则如一滩烂泥似的贴在地上。 明明计划天衣无缝,明明替罪羔羊已经死了啊! 纪书翰也像被雷劈到一样,双脚往后退去,差点也瘫软到地上了。 嘴角发抖,碎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儿子怎么会杀人呢? 县太爷傻眼了,愣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 砰—— 回荡在公堂内,像一震催命鼓般,将纪元职震得脸色苍白。 县太爷质问:“纪元职,如今有证有据,你欲下毒毒死云舒不成,却意外毒死了卫老爷和卫夫人,后又逼死鸾儿为你顶罪,你还有何话要说?” 当问及此处,纪元职那摊烂泥,竟突然冷笑起来。 恨意的双眸在下一瞬,便瞪向了纪云舒。 唇角裂开,似鱼尾一般,咬牙切齿的吼道:“纪云舒,你为什么不死?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 “你就那么恨我吗?”纪云舒问他。 “是,我真是恨不得你去死,如果不是你,我娘怎么会死!” 嗯? 大伙面面相觑,此话又是从何而来? 但是纪书翰知。 他那张早早被震住的模样,突然露出一脸沉痛。 拍着自己的大腿,狂喊了几声:“造孽,造孽啊!” 泪如雨下! 纪云舒渐渐冷淡下来的神色,又徒添了一抹内疚,她小唇轻启:“没人愿意发生那样的事。” “是你害死我娘的,要不是你落水,我娘也不会去救你,害得她染了疾才去世的,是你害死了她。” 声声斥责,若不是双手套着铁链,他真想活活掐死纪云舒。 其实此事,纪云舒也是知道的,这具身体的原主,十岁时不幸落水,刚好周旁,只有纪元职的母亲懂得水性,这才下水将她救了起来,却不幸风寒入体,没多久就去世了。 自此,纪元职简直恨死了纪云舒! 而这个锅,自然就由这个新的纪云舒来背了! 可要说她冤枉,似乎也谈不上。 毕竟,这具身体,的确是纪云舒的。 纪元职恼红了眼,继续吼:“你该死,你该死,你应该去给我娘陪葬的,我忍了你很久,如果不是这次你陷害灵芝推穆青落水,我也不会下了狠心想要毒死你。” 那模样,真是面目可憎! 纪云舒竟不知,原来她这个三哥,早早就想杀了自己! 她眼角泛着泪光,对上了那双眼睛,可她,何尝不恨? “可你知不知道,你害死的,是三条人命。” “她们是为你死的,是替你死的,就算变成厉鬼,他们要找的人,也是你。” 这话,竟让纪云舒整个人猛地一嗔! 纪元职捏着拳头,一拳捶向地面,“我真后悔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为我娘报仇!” 打着为娘报仇的幌子,杀了三个人,这样的男人,跟杀人狂魔,又有何区别? 纪云舒那双杏仁眼沉着,问他:“你问你,你在将有毒的筷子换给我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哪怕一丝的不忍?” “没有!” 他回答的干脆利落,咧着嘴大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不然,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像一只狂躁的狮子。 实在看不下去了,县太爷正准备下令时,景容抢先一步。 他微眯着眸子,带着不容反驳的摄力。 道:“杀人偿命,大临律法,立斩不赦,纪元职,你死定了。” “王爷……” 伴随着纪书翰的声音! 他冲了上来:“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抖颤的身子,求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景容面不动色,语气更是硬了几分:“饶命?纪元职杀了三个人,就算将他五马分尸都算是便宜了他。” “求王爷开恩啊,就算看在我纪家几代,为朝廷誓死效命的份上,饶了元职一命吧。” 那纪书翰,总算是蔫了一把,之前的焰气全然没了。 跪在地上,拼了命的求饶。 景容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会,看了一眼县太爷。 县太爷心领神会,点头:“来人,把纪元职关押牢中,待刑部文书下来,择日处斩。” 说话的同时,已经从桌案上的一个木筒中,取出一块令箭,手一甩,扔到了地上! 啪—— 清脆极了! 这下,纪书翰猛得一瞪眼,身体一僵,最后一口气缓不上来,晕倒在地。 被景容的两个侍卫架了起来。 而纪元职依旧带着笑,被衙役从地上拖起来,准备押往监牢。 纪元职一边被拖着,一边喊着:“纪云舒,你该死,你该死!” 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公堂内。 景容看了一眼晕倒的纪书翰,手一挥:“抬走。” “是。” 侍卫领命,将纪书翰抬去了纪府。 而公堂内,此刻却异常的安静。 案子明明了结了,可每个人的心,却没有半点豁然感,反而越来越沉,像沉进了一个深渊里,有些窒息! 县太爷提着官服下来,走到景容身旁,带着听从指示的语气,唤了一声:“王爷?” 景容抬手,示意县太爷闭嘴。 而他的眼神,则紧紧的看着纪云舒。 这个女人,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像话! 半响,纪云舒启唇。 “我要去趟监牢,在他死之前,问他一件事。” 嗯? 什么事? 第114章 人死了 第114章 人死了 半柱香后,纪元职被押进了监牢中! 而景容,则陪着纪云舒一同去了一趟监牢。 进去的时候,她却没让景容跟随。 纪元职的牢房中,不仅散发着一股恶臭难闻的味道,还有一股血腥味。 大概,是昨天景容派人来取他血的时候,留下的! 纪元职坐在地上,狼狈的模样冷笑着,那双狰狞的眼睛,在纪云舒出现的那一刻,便铮铮的盯在了她的视线上。 半响,纪云舒才与狱卒说:“将门打开。” “这……” “打开。” 语气冰冷,穿魂而栗! 狱卒小小的哆嗦了一下,这才将门打开了。 伴随着门上铁链的声音,门也“吱嘎”一声的开了。 纪云舒迈着步子进去,立在纪元职身前。 而这个男人,则大方的抬着头对视着她,嘴角渐渐泛着邪恶的味道,问:“怎么,你想为鸾儿报仇,亲手杀了我吗?” “我来,只是想在你死之前,问你一件事。” 声音如同在喉咙中闷了许久,这才缓缓淌了出来。 纪元职哼声,将头压低,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双上等的虎皮靴上。 后一刻,纪云舒却缓缓的蹲身下来,问他。 “那天,是你带着人将纪裴抬去了乱葬岗,可是在那里,我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我问你,他到底在哪儿?” 问题一问出来,纪元职像是抓到了纪云舒的软肋一般,眼神带着无尽的得意。 “你想知道啊?”语气诡异。 “他到底在哪儿?” “他死了,纪云舒,纪裴他死了,他是死在你面前的。” 他语气渐重,竟带着讥讽的笑意。 纪云舒不信,眼眶发红:“你撒谎,他根本没死,对不对?” 而回应她的,则是一阵大笑,纪元职此刻,仰着头,看着监牢的天花板,再缓缓碰上纪云舒的目光。 “纪云舒,我真的不明白,纪裴到底哪里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我告诉你,他真的死了,我的确没有让人将他抬去乱葬岗,而是将他抛尸荒野,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豺狼虎豹,将他撕咬得血肉模糊。” “不可能……不可能……” “不仅如此,在那些畜生咬完他身上的肉离开后,我还在他被撕烂的身体上,散了一层消尸粉,看着他尸骨无存之后,我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仿佛看到纪云舒那双绝望的眼神时,他想是得了全世界一般! 纪云舒撑着身体起身,双脚无力,身子抖颤的往后倾去,连连退了好几步。 那种的绝望,就像石灰渗入了心脏内,火烧一般,而身体外,却冷得发抖! 即使是她眼睁睁的看着纪裴倒在血泊中时,也从未有过如此感受。 不是疼! 而是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 措得她浑身发冷。 纪元职却并不罢休,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说:“你不是很爱他吗?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吗?我要是你,就绝不会苟活一世,而是跟着他一起去死,说不定,上天也会为你的这份感情感动,下辈子,让你们做一对畜生,永远在一起。” 啪—— 重重的巴掌,自纪云舒的掌心挥了下去。 手掌中带着来的疼麻感,似乎将她从伤感绝望之处拉了回来,此刻,那覆满泪水的眼睛,像是灌满了汞水似的。 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决和杀意! 她死死的咬着牙,在纪元职被这一巴掌打得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修长素白的指尖,便已像几根毒针似的,一把捏住了他的两腮。 带着十足的霸道! 也迫使着纪元职侧着的眼神对视自己。 在纪元职看到她的目光时,脸上的疼痛还未全消,身子骨猛地一怵。 不寒而栗! 纪云舒面露杀气,狠狠道。 “你放心,我会为你敬酒一杯,让你在黄泉路上,好安生!” 语落,手腕用力一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让纪元职不妨往后跌去,后背,撞上了结实冰冷的墙面。 她紧着脖子,依旧强忍着狂涌而上的泪水,挺直着身子,瘦小的肩膀却一抖一抖的,转身过,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往监牢外挪去。 “纪云舒。” 背后的纪元职突然叫住了她。 她脚步一停。 “你想不想知道,当初,是谁将你们在梅花树下说的那番话告诉爹的?” 一怔! 她倏地转身,瞳孔无限放大的盯在他的身上。 其实,她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当时纪裴跟自己说的话,为何会让纪书翰知道的? “是谁?” “好,我告诉你。”他纪元职朝她走近两步,沉着眸子,缓缓折射出一抹骇人的光芒。 就在两人之间,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时,也在纪云舒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一根泛着银白色光芒的物件,突然自纪元职的手中,猛的朝自己的脸蛋上划了过来。 她甚至来不及躲避,左脸上,一瞬间,堪堪被划开了一道从颧骨至下颌的口子。 鲜血溢出,将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映了一道细长的红川。 “纪姑娘。” 外面的狱卒冲了进来,正要将纪元职拉开。 哪里知道就在纪元职收回手中那根银簪的同时,竟朝自己的脖子,狠狠的插去。 直穿入骨! 再用力拔了出来。 鲜血流出,顿时染红了纪元职的衣裳,也溅到了纪云舒的身上。 纪元职口中流血,笑了笑,看着纪云舒:“你永远……都别想知道是谁!” 身体往后直直倒去! 纪云舒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脸上的疼痛感似乎被眼神这一幕消散而去。 地上的纪元职,双目瞪大,脖子上染红了一片。 “死了,人死了!”狱卒惊呼了一声! 而纪云舒,却显得异常冷静,整个人,完全陷入了一种失魂的状态。 她呆呆的转过身,出了牢房,眼神没有焦距,脚步一步步朝监牢外而去。 他的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双脚没了力气,直到监牢外泛白的光线,狠狠的刺在她模糊的视线上,才终于支撑不住了。 而一道身影也朝自己奔来,在她的身体摇坠而下时。 被一双大手牢牢接住,扣进怀中。 “云舒……” 她脸上那道伤口,鲜血依旧不停的往外流! 深入皮囊! 第115章 毁容 第115章 毁容 “舒儿……”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张俊郎的脸,就在自己一米开外的距离,那少爷,站在梅花树下,朝自己微微笑着。 “纪裴?” 不敢置信! 她脚步往前奔去,可自己和纪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舒儿,舒儿……” 纪裴一声声的唤她,脸上的笑,越演越烈。 而他们之间,却越来越远,纪云舒伸出手想去抓他,可回应给她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后一刻,身体也倏地坠进了一个深渊,眼前,被一片黑暗袭来! “厘安?厘安?” 她是被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叫醒的。 睁开眼,头顶上那盏巨大的透白光线刺得她双眼睁睁合合,缓缓才适应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五六个身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的人,围在自己身边,一双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而头顶上,则是一盏大型的圆形灯。 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在手术室中! “厘安。” 一个男人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肩。 她侧眸看去,那张熟悉的面庞,眉间上,带着满满的担忧,苍凉的眼神也正看着她。 “爸?” 她干涸的喉发出了微微的声音。 这是在做梦吗?她回来了? “厘安!厘安!” 那个男人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她想伸手去碰碰他的脸,可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来。 视线也在那一声声的“厘安”当中渐渐模糊。 “爸……爸……” 她嘴里不停的叫着,可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虚幻,渐渐成了一片透明的影子。 这一刻,她害怕极了,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爸!爸!” 她大声一喊,身体像脱缰似的野马,猛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额头上尽是虚汗,一双恐惧的眼神睁着,轻微的喘着气。 而视线,也从透白变得清晰。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宽敞透亮,红木家具摆设整洁,雕花木床的四角,挂着浅色的纱幔,轻轻吹起。 原来是一场梦! “舒儿?” 卫奕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响起。 他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身体也在纪云舒猛然坐起的瞬间,往后缩了缩。 纪云舒脸色苍白,小巧的唇也干涸泛白,缓缓侧过头,这才看到了卫奕。 “卫奕?” “舒儿,你怎么了?你是做噩梦了吗?” “这是哪儿?”她声音虚弱。 “这是哥哥的家,广渠院。” 她泛白的唇轻声念:“我怎么会在这?我……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 “三天?” “嗯。” 一问一答! 纪云舒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想起来,便问他:“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娘的事……” 还未说,卫奕便抢答过来。 脸色有些难过,忍着眼眶的泪:“爹娘已经下葬了,傅叔说,后面的事他去打点,我想来找舒儿你,哥哥就带我过来了,舒儿,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 “你不要生病啊,舒儿,你不能生病。”卫奕一脸紧张。 纪云舒伸手握住他抖颤的双臂,摇头“我没有生病,卫奕,你别害怕。” “嗯。”他点着头,皱了皱鼻子,又酸了起来。 纪云舒摸了摸他的脑袋,掀开被子,拖着有些疲惫沉重的身子下了床。 脚步如同沾了胶水一般,缓缓的朝着梳妆台走去,直到镜子里,印出自己瘦小的身子时才停了下来。 一席白色的绸缎对襟衫,两袖宽袍附在身侧,裙摆落在脚踝处,将她纤细有料的身材衬托得淋淋尽致。 而那面泛黄的铜镜里,却依旧印出了她那张苍白的脸,和左脸上,那道暗红色的长疤。 从颧骨延伸到下颌,清晰可见,尽管没有皮肉外翻,没有狰狞可憎,但还是将这张原本精致的脸蛋衬得有几分丑陋之色。 三天时间,这道疤,上了药,一点儿也不疼,而且还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 而她的反应,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毁了容,对她来说,像是一件很淡然的事情。 她抬着手,轻轻的摸着脸上这道疤,嘴角竟牵起了一丝笑意。 没了纪裴,相貌对她来说,算什么? 她的心,才是真正的死了。 半响,她转过身,指着自己脸上的疤。 “你怕吗?” 卫奕摇头:“不怕,舒儿也不别怕,哥哥说了,他会用尽一切办法治好你。” “治不好的。” “一定治得好。”卫奕稍急,上前:“就算舒儿脸上的疤祛不掉,我也不会嫌弃舒儿。” “谢谢你卫奕。” 他眨巴着眼睛,很认真的说:“舒儿不要谢谢我,我就是喜欢舒儿,想对你好。” 那样的话,是真心诚意的! 该是多么的幸运,才能得到这样干净而善良的人陪着。 纪云舒笑了笑,却将这张丑陋的脸徒添了几分惨白的美意。 她突然问他:“卫奕,你想去京城吗?” “京城?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淡淡的几个字,从她唇中溢出。 可她深知,那是一个虎穴之地,诡谲之所,没有锦江的安乐祥和,没有小户人家的粗茶淡饭。 可说到底,小小安世的锦江城,虽安逸,却也要人性命,与京城,又有何区别? 毕竟,人心无处不在! 可是这个道理,她似乎明白的有些晚了。 卫奕抿着唇,着急开口:“舒儿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要跟舒儿分开,你去京城,我也要去,好不好?” 眼神带着渴望! 卫夫人临死之前,她答应过她,一定会照顾好卫奕。 尽管自己一句千疮百孔,纪裴死了,她也心如死灰了。 可她不能抛弃卫奕,不能违背自己答应过卫夫人的话。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管将来我去哪,都一定会带着你。” “舒儿最好了。” 卫奕那双微肿,却依旧安静的眼睛看着她,嘴角上,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仿佛在他的眼中,根本就分不出纪云舒的美丑似的,亦或者,在他的眼里,不管纪云舒的相貌如何,她都是他的心中最美的女子。 是他认定的娘子! 第116章 貌美皮下,蛇蝎心肠 第116章 貌美皮下,蛇蝎心肠 不知道何时,景容已经站在了门口处。 那双满带着心疼的眼神,一直放在纪云舒的身上。 身旁的琅泊轻声问道,“王爷,不进去吗?” “不必了。” 他将目光收回,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当天,纪云舒得知,三天前纪元职死在监牢后,纪书翰修书,让人加紧送去了京城,将消息带去给了他另外两个儿子。 至于纪老夫人,当场便厥了过去,三天里,终日躺在床上。 如今的纪家,也已经白条缎子挂满屋檐隅角,白色灯笼盏盏悬挂。 纪元职也原本是今天下葬,但是纪老夫人硬是不同意,说什么也要等他另外两个孙子回来。 一来,是等着他们回来一块为纪元职送丧! 二来,则是要等纪云舒返回纪家,当众下跪磕头! 所以这三天里,纪府的人,来广渠院要了好几次人,统统都被景容轰走了! 当天晚上,纪云舒喝了药,几个婢女往炉子里,又添了一个黑炭。 “纪姑娘,不如早些休息吧?” “你们都出去,不用伺候我了。” “这……” 她侧眸一勾,淡淡道,“出去。” “是。” 两个婢女只好行了礼,双双退了出去。 待那扇门一关,她走到那面铜镜前,俯身坐下。 盯着自己那张映着修长疤痕的脸蛋,眼神依旧十分淡然,只是伸出手,在旁边勾起一块淡蓝色的薄纱,而另一只手,则伸进了一个锦绣盒中,挑了一支吊坠金钗。 倒腾了一会,便将那支金钗上的金勾绕了下来,勾在了那块淡蓝色的薄纱上。 然后戴在脸上,恰到好处的遮去了脸上那道疤痕。 又找了一支简单点的木簪,将一头直落而下的黑发,简单挽起! 随即,便扯了一件披风披上,准备出去。 那扇被关上的门刚刚被她拉开,门外的人,赫然的立在她的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景容看到轻纱遮面的纪云舒,露出那双好看的眸子,被门口的红灯笼映照得格外霞丽,却又透露着让人怜悯的心疼感。 他突然伸出自己细长的指节,伸向纪云舒的耳畔,扣住了缠在面纱上的那根金勾。 “王爷?”纪云舒侧过脸庞,欲躲开他的动作。 “……” “我如今相貌丑陋,王爷还是不要看了。” 她昏迷的这两日,他可谓是寸步不离的照看着他,所谓丑陋的相貌,他可是盯着看了两日。 今日不过走开一会,就被卫奕截了胡! 导致她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自己。 景容双眸带着深情和坚毅,道,“貌美皮下,亦有蛇蝎心肠,本王在意的,是你的心。” 语气很轻,仿佛是在纪云舒耳边说的一样。 也促使得纪云舒身子微微一颤,低着头,恰好避开了景容那道炙热的目光。 可当金勾上的冷意,在景容指尖上散开时,他欲挑起金勾的动作顿停了下来,捏紧拳头,将手放下。 另起话题! 问,“要去纪府?” 他准确的洞悉了她的动机。 她点头,将身子往旁边一挪,以防他又要来掀自己的面纱。 “还请王爷让开。” “你明明知道纪元职已经死了,纪府的人,如今恨不得你去陪葬。” “我知道,可我必须去。” 景容皱眉,“为何?” 她冷道,“非去不了。” 那如同要被冷风吹散的语气,带着凉意。 景容知道她的性子,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固执了。 只好道了一句,“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 她脚步急促,迈步朝前,经过景容的身边,还是被他拉住了。 他也做了退让,说,“我在纪府门外等你。” 似乎是认定了她不会留在纪家。 这一回,纪云舒没有回拒。 两人一同去了纪府,琅泊带着几名侍卫,远远的跟着。 纪云舒独自进了门,纪府的人看到她时,如同见到鬼一样,各个不敢上前,反而躲得远远的。 而让她诧异的是,纪元职的棺材,不是放在后院的灵堂内,竟然大大方方,放在了纪家的大厅里。 除了她,几乎人人都是麻衣孝服。 大厅里的那一双双眼睛,愤恨至极的看着戴着面纱的她。 啪—— 纪书翰一拍桌! “来人,把这逆女给我绑起来。” 现在,他真是恨不得将纪云舒五马分尸。 几个家丁上前,手上拿着绳子。 “你们敢?” 纪云舒冷眸一扫,语气威慑。 那几个家丁,还就真的不敢上前来了。 巍巍颤颤的,竟被她那双眼睛,看得身体由内而外的寒了起来。 纪书翰眼中充血,失去儿子的痛,和对纪云舒的愤怒,都交织的写在了脸上。 他厉声斥责,指着纪元职的棺材,“你好好看看,是你害死元职的。” 真是会颠倒黑白啊! 纪云舒面纱下的唇,清冷一笑,好看的眼睛弯起。 “他纵使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是应有的报应。” “你……” “我今日来,不是来给他下跪磕头的,也不是来为他送丧的。”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走到了那口棺材旁,棺材上盖着一块黑布,上面,点着一支蜡烛,还压着好几块上等的血玉。 “你要做什么?” 伴随着纪书翰出声的同时! 纪云舒捏住黑布的一角,奋力一扯! 上面的蜡烛和血玉散落到了地上,黑布从她手中滑落到地上,正好罩住了那支还未熄灭的蜡烛上。 顿时燃烧了那块黑布! 火苗窜起。 被风一掀,竟将周围一块悬挂着的白色缎子也烧着了,猛得窜上了屋梁。 啊—— 尖叫的,正是纪慕青,因为她就站在那块白色的缎子前,脚步踉跄几步,整个人重重的跌倒在地。 火势烧到了房梁上,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 整个大厅内,顿时乱了起来。 “快!快将棺材抬出去,抬出去……” 纪老夫人狂喊,一站起来,气不上来,竟晕厥过去,被两个丫头扶住,往大厅外拖去。 而家丁们一边忙着上前灭火,又要忙着一边抬棺材。 好生“热闹”。 纪云舒,却笑得实为灿烂。 在大伙慌乱的同时,她已经出了大厅,朝着西苑的方向去了。 而她并不知道,纪婉欣紧随在她身后,也去了西苑。 第117章 您是王,我是庶 第117章 您是王,我是庶 纪云舒从西苑里将自己的两个檀木盒拿了出来。 一个是装有墨笔和颜料。 一个是装有各种类型的小刀。 这是她这些年来吃饭的宝贝,断然不能丢了。 当然,还是卫奕送给她的那块橙血色的玉佩。 将玉佩揣进腰间,她一只手抱着两个檀木盒,一只手拿着一盏点着蜡油灯的烛台。 刚从屋子里出来,正好看到纪婉欣往院子里进。 一身白色孝衣,将那个病美人衬得更为怏怏动人,背着外面的光线走了进来,精致如画的脸蛋隐在孝衣帽下,唯有额间的那颗红痣,清晰可见。 她带着难以言喻的难过,特别是那双对视在纪云舒目光上的眼睛,淌着泪水,真是要将人的心都给融化了。 “非这样不可吗?” 纪婉欣走近她身旁,声音软而无力,带着感伤。 “纪裴死了!”四个字,从纪云舒的嘴里淡淡溢出。 听到这个消息,纪婉欣好看的眉梢狠狠一皱,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伸出手,碰了碰纪云舒冰冷的手。 心疼道:“你等了两年,不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吗?” “不,这两年来,我一直认定他活着。” “云舒……” “没有了纪裴,我的心也死了,你不用来劝我,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再忍下去。” 纪云舒很坚定,那双冰眸,不带任何情感,拿着烛台的手也微微用力。 纪婉欣话在喉里滚了滚,叹了一声气,想最后劝她一番。 “纵使你如今离开纪府,也无需将情况弄得这般糟糕啊,三弟刚死,爹跟祖母伤心欲绝,你方才这一闹,也会落得一个六亲不认的头衔,往后你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你在给我敲警钟吗?” “云舒,我是为了你好。” “不必了。”她轻语,后一刻,将自己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 那道细长暗红色的疤,在手中烛光的映照下,显露在了纪婉欣的眼中。 她知道纪云舒毁了容,却没想到,毁得未免太厉害了,将那张不逊自己的精致脸蛋,生生给撕开一道口子,显得丑陋。 “这……” 纪婉欣眼泪哗得流了下来,一脸心疼。 可纪云舒冷冷一笑:“这道疤,全当是我替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还给纪家多年养育之恩的,从今往后,以前那个纪云舒,全当是死了。” 不,那个纪云舒已经死了! 她只是替她活了五年,像傀儡一般活了五年。 现在,她累了,疲了,原本那个善于隐忍的纪云舒,在得知纪裴死的那一刻,也真正的消失了。 纪婉欣还在琢磨着她话中的意思。 什么是原来的主人? 什么死了? 她听得稀里糊涂。 而纪云舒已经将面纱重新带上,绕过她的身旁,走到了她的身后,脚步一停。 背对着她,纪云舒问:“你可知,当年,是谁将我和纪裴在梅花树下说的话,透漏出去的?” 纪婉欣身子隐隐一抖,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我不知道。” “你没有骗我?” “没有!” 得到回应,纪云舒没有再继续问,迈步出了落院。 待纪婉欣转过身,她看到的,只是纪云舒披着披风的背影,手中抬着一盏油灯,渐行渐远。 她咬着牙,心里莫名的不痛快,方才眼中的心疼一扫而去,揉在眼神中的,是浓浓的不解和嫉妒。 她现在也不明白,景容为何可以为了她,烧了那根皇上赐给自己父亲的腾马鞭,为了她,将纪元职送去监牢,即使如今她毁了容,那个男人,还不离不弃。 凭什么? 论出生,论相貌,她哪点不如纪云舒! 甚至先遇到景容的人,也是自己啊! 数前,从府上设宴款待京城来的贵客那一天,在见到景容进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隐隐牵动在他的身上。 如今,拔不掉,推不开! “为何,为何你总是要抢我喜欢的?” 阴狠的语气,异常诡谲…… 前院,整个厅内,已经被大火围绕,纪家上下忙不迭的提水灭火。 那口棺材从大厅里挪到了外头,火势蔓延开来,又将棺材往外挪了一些,就快贴近大门口了。 纪云舒回到前院,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似乎已将罪魁祸首的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冷漠的看一眼被大火包围的厅内,将视线转移到了纪元职的棺材上。 然后,将房梁上一块白布缎子用力扯了下来,丢在棺材上,手中的烛台也同时推倒上去。 白布缎子瞬间火苗窜起!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那口棺材,已经裹在了大火之中! 而纪云舒,挺直着身子,正从纪府大门,一步一步离开。 背后,是熊熊的火焰,她似是涅盘重生的凤凰一般,撇开所有的不忍和善心,欲用大火,将所有冷酷的一切,灼烧干净! 整个纪府,喊声,哭声,炸成一片! 琅泊在一旁的房梁上,将所有一切都窥探明白后,跃下房梁。 快步跑到纪府不远的暗处,禀报:“火是纪姑娘放的,还把纪元职的棺材给烧了!” 没想到那小妮子,竟然这么狠! 景容双手附在身后,眸中升起一股狠厉,唇角一勾:“既然已经失火,就不怕火势再大些。” “是,属下明白。” 于是,琅泊带着几个人,偷偷潜入了纪府后院,东南北三院,分别点了三把火! 整个纪府,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火焰中! 纪云舒出了府,没走多远,就看到景容远远的在等着自己。 他站在一盏破旧的灯笼下,身上,映着周旁斑驳的树梢影子,隐隐晃晃,仿佛将他都隐得有些虚幻不真实。 这样的景容,没有了那股痞气和轻佻的眼神,一瞬之间,他还是很吸引人的。 偏偏纪云舒,似乎有些不稀罕! 待她走近,景容问她:“做好决定了?” “是。” “那么,你有何要交代的?” “带上卫奕。” “好,本王答应你,可还有?” “您是王爷,我是庶人!” 你是王,我是庶! 无疑不是一道提示符,提示着他,哪怕纪裴死了,她心里,也容不下他。 那种如同被人撕开心脏的感觉,他终于体会了一把。 可最后,他深眉一点。 “好,本王记住了。” 第118章 回京之路 第118章 回京之路 翌日 纪府的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前院大厅和东苑被烧得所剩无几。 而纪元职的尸体,连带着棺材,被烧得一干二净! 今晨,又传来一个消息! 纪老夫人伤心过度,加上风寒入体,去世了! 紧接着,一纸断绝书,从纪府递到广渠院,送到了纪云舒的手中。 “今纪氏一族,其女纪云舒,刻云字辈,言行败坏,上不念亲,下无品性,今,逐出家门,永世不再入我纪氏族谱……” 白纸黑字,印着纪家府邸的印鉴! 拿着这张纸,她冷笑一声,眼中泛着滔天的笑意,四溢裂开。 伸手,将那张纸,丢进了火炉中,眼睁睁的看着烧成了灰烬。 她知道,现在的纪家上下,大概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丢进山野,让豺狼虎豹将她咬得尸骨无存! 纪元职死了,纪老夫人也死了。 今时今日,怪谁? 怪她咯? 这锅,她不背,这担子,她不挑! 景容吩咐下去,已经准备动身回京了,马车停在了外面,随时上路。 纪云舒去了一趟卫府,她将卫家的事物都交给了卫傅,并且交代他,要是实在不行,便将府中上下的人遣散得了。 毕竟,等办完了《临京案》,估计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还回不回来,她也说不定,兴许,她会带着卫奕,随便去一个小县城,做个小仵作也是有可能的。 卫奕收拾了许久,大大小小,好几包。 “娘在世的时候说,出门东西一定要带齐。” 指着一个黄色的包袱:“这里是衣物。” 又指着一个蓝色的包袱:“这里是鞋子。” 再指着一个小小的箱子:“这里面,是爹和娘给我买的东西,有风筝,有吊坠,还有……” “卫奕。”纪云舒打断了他。 “舒儿,你叫我啊。” 是啊,我叫你,不然,你就又要忘我了! 纪云舒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两卷画,递给了他,一边说:“你将这两卷画好生带着,其余的,只需收拾两身换洗的衣裳就行。” 卫奕看着手中的画,不明。 随即便一一打开,高兴极了。 “这是爹跟娘!” 两卷画,一副是卫老爷,一副是卫夫人。 是纪云舒连夜画好的。 卫奕抱着那两卷画,如何也不肯撒手了,那大大小小的包袱,也被他忘到了脑后跟。 从卫府到广渠院,几乎人人都在谈论着纪府的事。 有人说,这火是纪家的三小姐放的,也是她杀的纪老夫人,听说,是因为她得了癫狂症,还把自己脸给划花了。 她只承认放火,其余的,都是谣言,都是谣言! 幸好古时候没有网络微博什么的,不然,她岂不是要成为大义灭亲版本的马“荣”了吗? 怕是没命出锦江城,就已经被无数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广渠院外 景容已经上了马上,拉着缰绳,那双金雕玉靴,轻轻的抵着马腹,若是将那一身紫金色的长袍,换成铠甲银盔,现在的他,堪堪是铮铮铁骨,傲立风姿。 见纪云舒和卫奕已经来了,他那双狭长的双眼,轻轻一扫,朝着琅泊点了点头。 琅泊将马车拉了过去,与纪云舒说:“纪姑娘,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你跟卫公子上马车吧。” “好,可以坐马车了。” 卫奕二话不说,抱着两卷画,一下就跳上了马车。 纪云舒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景容,小声朝琅泊问了一句:“你家王爷不进马车吗?” “王爷说,他不与庶人同乘。” 哎呀! 看来自己说的话,他是真的记到心坎去了。 淡淡的点头,她便转身上了马车。 帘子刚刚放下,她还未坐稳,就听到外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云舒,本官来送送你。” 素指掀开窗帘,纪云舒就看到县太爷那张大汗淋漓的脸。 “刘大人?” 他一脸舍不得,苦着脸:“云舒啊,你说,你就这么走了,这往后衙门里的事,我忙不过来啊。” “你是在挽留我吗?” “这……”县太爷胆怯的看了一眼景容的方向,巍巍颤颤道:“容王要的人,本官可不敢抢。” 纪云舒想了想:“刘大人,你去一趟李家村,找一个叫李海的仵作,让他任职衙门吧。” “李海?” “一年前的抛尸案,他也经手过,此人,定会帮到你。” “是,一定。”刘大人连连应道,又叹了一声气:“纪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离开,其实也好,不过,你若是有一天回来了,一定要告诉本官。” 纪云舒虽然嫌弃这个糊涂县太爷,一嫌就嫌弃了五年,可不得不说,他待自己还是挺好的。 没钱了,他加钱,心情不好了,他也加钱。 只要是自己开口,他统统都应下! 也不知道这桩《临京案》,景容会给自己加多少钱呢? 摇摇头,又想歪了! 勾着唇,瞅了县太爷一眼。 “糊涂蛋,滚吧。” 她脑袋伸回马车里,捏着车帘的指尖在收回的那一刻,嘴角牵起了一抹微微的笑,笑中,带着对刘大人那个糊涂蛋的不舍。 “舒儿,谁是糊涂蛋啊?”卫奕睁着眼睛问她。 她摇摇头,没回答! 这会,马车也行了起来。 小一会,便出了锦江城。 这个地方,除了那片梅花林,和那个少年以外,一切都不值得她去怀念了。 一行队伍,从锦江小道上,入了山间行驶。 到了晚间,春雨也不期而至,淅淅沥沥,在马车的乌顶盖上轻拍着,随着冷风卷起帘子,雨丝也悉悉率率的飞进来几粒,落到纪云舒的面纱上,透进了皮肤上,凉飕飕的。 她假寐了一会,张开眼,就看到卫奕抱着两幅画,睡得正香。 因为不是官道,道路坎坷,一路摇摇晃晃的。 她伸手将帘子掀开,马车这会,大概还在山间,周遭,都是灌木丛林,她朝前看了一眼,前面的几个侍卫举着火把领路,将整个道路照得还算透亮。 目光,最后落在了景容身上。 毛毛的细雨,将景容的头上,和上等的锦缎服上滚得滑溜溜的,可他驾在马背上,丝毫不受影响。 “王爷,前面有一间破庙。” 有人喊了一声。 纪云舒也立即将脑袋缩回了车内里,竟显得有些心虚! 很快,队伍就在破庙外停了下来,纪云舒摇醒了卫奕,拉着他进了破庙。 景容的侍卫将一些不耐水的东西,全部都搬了进来,又生了两堆火。 景容带着琅泊,纪云舒带着卫奕,四人一堆火。 那十几名侍卫坐一堆! 屁股才刚刚坐下,破庙的门外又涌进来一行人,风风火火。 只见五六个人抬着一口笨重的棺材,从破庙的大门口进来,各个浑身都湿了一个彻底! “快快快,赶紧抬进去,可千万别将夫人的遗体打湿了。” 一个男人一边撑着雨伞顶在自家男主人的头上,一边招呼着那些小厮将棺材往破庙内抬。 第119章 胡邑人 第119章 胡邑人 雨声淅沥的山间,原本也算静宜,却被那一阵阵吃力抬棺材的声音、和男人焦急大喊的声音给炸开了。 大概是棺材比较重的缘故,那些人从大门口抬院里就花了好一会时间。 有两个人提前跑到了破庙里,抓紧时间清理了一处空地出来。 丝毫没有理会另一边的景容和纪云舒等人。 卫奕原本困意就犯了,外面的动静顿时将他的困意扫的一干二净,那双好奇的眼睛像沾了胶水似的,一直看着外面风雨中的那些人。 扯着纪云舒的衣袖,嘴上还时不时的问起问题来。 问:“舒儿,他们为什么要抬着棺材啊?” 纪云舒没回答他。 “傅叔说,棺材是要埋进地里的,他们为什么不埋啊?” “……” “舒儿……” “好了卫奕,别说了。” 纪云舒打断了他的话。 这小子,不管到哪,话都特别多。 卫奕抿着嘴巴,不说话了,单单看着。 纪云舒眉眼也朝庙外看了去,就见着那些人抬着棺材,各个力气差不多都殆尽了,将棺材抬进庙里,估计还得花费不少时间。 后一刻,她看了一眼景容,那家伙手里挑着一支木棒,漫不经心的往火堆里戳,眼珠子压根就不忘外头瞟一眼。 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想了想,纪云舒与他说:“这么大的雨,那棺材虽是樟木做的,却也不经雨这般淋,王爷不如去帮帮……” 话都还没说完,景容眼不抬的打断了她。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就想让本王去帮忙?” 恩? 什么人? 这话问得有些无厘头。 纪云舒再次看向外头,眉眼一垂,这才恍然—— 那些人,都是戴着羊角形的毡帽,袍服是开襟的款式,前襟向左掩,实为左衽,窄袖束腰,也都是贴身短衣、长裤和革靴。 人人腰间都缠着一块精美的羊皮,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嗤牙瑙。 这打扮,根本就不是中原人! “他们是胡邑人?” 纪云舒下了结论。 景容这才缓缓抬眼:“那你再猜猜看,他们是胡邑的什么人?” 像是考官在拷问她似的。 纪云舒倒也提了几分兴致,再仔细一看,目光落在了那个男主人的身上。 虽然袍服都是开襟的款式,但此人袍襟肩上,却绣着五根孔雀的毛尾。 “胡邑人原本是大临边境的游牧民族,直到百年前自立封王,拔地而起,他们一直信奉一切有羽毛的生物,认为那是上天赐予的神圣之物,所以后来,便将孔雀封为灵鸟,也是根据孔雀羽毛的数量,来分封地位的高低,胡邑王的爵袍上,刺的,是七根孔雀的毛尾,六根,是将侯,五根,则是贵族,一般来说,胡邑的贵族,都是王室的亲信,所以此人,应该是胡邑王的亲兄之类的。” 景容认真听她一一分析,嘴角时不时的往上一点。 表示赞同!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书里头!” 的确,县太爷那里,可是有不好的好书,大多都是朝廷下发的文书,县太爷看完后,也都会塞给她看一看。 平日里没事,便把那些书,当成小说看了一遍。 大部分的,都记在脑子里了。 景容薄唇一扯:“既然你能说得这么准,那也应该知道,大临和胡邑打了几十年的仗,近几年才休战,但关系一直紧张,本王身为大临皇子,你觉得本王是该帮?还是不帮?” 按理说,当然是不应该啊! “顽固不化!”纪云舒却白了他一眼,转而看向琅泊:“你一个大男人,你家王爷是皇子,可以不帮,难道,你也不伸一伸手?” 琅泊点点头:“纪姑娘说的是。” 于是,琅泊屁股抬了起来,准备吆喝几个侍卫去帮忙。 后一刻…… “你很闲吗?”景容鹰隼的双眸,冷灼了他一下。 琅泊浑身上下猛地一怵,咽了咽口水,为难的看了一眼纪云舒。 景容是他的主子,还是得听主子的。 于是又准备坐下。 后一刻,景容又出了声。 “去吧!” 琅泊嘴角抽抽,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王爷?帮?还是不帮?” 景容朝他一瞪:“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是。” 领了命,琅泊招呼着几个侍卫去帮忙。 纪云舒看着对面的景容,这人,就是死鸭子嘴硬! 砰—— 一声木桩落地声,猛地在外头响起。 卫奕被吓得往纪云舒身边缩了缩,纪云舒也下意识的拍着他的后背。 这举动,都被景容瞧进了眼里,真恨不得扒开那两个人,自己往中间坐去! 可外头发生的一幕,将他的念头给打消了。 琅泊带着人,都还没出破庙,那副棺材就脱了绳,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这才发出了那一声“砰”响。 棺材是倾斜着倒下去的,棺材盖也被翻开,里面的一具尸体当下就滚了出来,还伴随着好些陪葬品。 什么金银珠宝! 什么金钵首饰! 甚至,还有一些铜镜之类的。 怪不得会重到脱了绳,这陪葬品,也是够奢华的,想必将来大葬时,墓地也绝不会小气! “是个孕妇?” 纪云舒看到那具尸体滚出来时,惊诧了一句。 她的目光,也紧紧的盯在那个孕妇的肚子上,眉心不由的皱了起来。 而旁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神情上的思索。 “夫人。”男主人喊了一声,冒雨冲了上去,哀声哭泣。 “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还不赶紧将夫人的遗体抬进去,一帮没用的东西。”男主人的随从,用脚朝那些小厮的屁股后狂踢了几脚。 琅泊赶紧带着几个侍卫上前帮忙,冒着大雨,将尸体重新抬进棺材里,盖上棺盖。 幸好棺材是倾斜的,里面并没有进水,算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三两下,棺材被抬进了破庙内。 几个小厮还在外头收拾着满地的陪葬品! 这会,纪云舒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檀木盒,在里头,挑了一把宽扁形的小刀,放在火苗上,左右翻转的烤了起来。 转而又将刀递给卫奕。 交代道:“拿着放在火上烤一会。” 卫奕怵了一下,颤颤的接过那把刀,小声问了一句:“舒儿,你要杀了我吗?” 噗—— 孩子,你是有被害妄想症? 纪云舒摇头:“不是,咱们等会吃肉!” “好啊,有肉吃。” 于是,卫奕便规规矩矩的烤起了那把刀。 想着有肉吃,哈喇子都掉了一地。 而纪云舒,又从盒子里,取出一根大头针和一根线,仔细的穿起线来。 景容一脸困惑,这吃肉,怎么还用上线了? 便随口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剖腹取子!”语气不咸不淡。 第120章 剖腹取子 第120章 剖腹取子 剖腹取子? 景容手中的木棒“吱嘎”一声,折断成了两节!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皱眉紧巴巴一皱,说:“那棺材里的人,已经死了。” 似乎是在提醒她。 纪云舒点点头,表示明白。 景容稍顿,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意,问:“那……你想本王帮你什么?” 她忙着将针线缠在自己手指上,朝那边看了一眼,棺材已经安置好,对方也正在与琅泊道谢。 再转而对上景容的视线,说:“我想知道,那妇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景容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掀袍而起,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琅泊也赶紧与人介绍:“这是我家公子。” 那人浑身湿透,感激万分的点了点头:“多谢公子予以帮助,否则我夫人的遗体恐怕会有所损坏,不知公子贵姓?” “在下姓容。” “我姓克,原本是来中原经商的,却不料我夫人突然染了疾去世了,本是要连夜赶路,赶回家乡,不料遇上大雨。” 说话间,唉声叹气! 经商? 你个骗子! 那五根孔雀毛尾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还在装。 罢了,景容也不拆穿他,毕竟自己也隐了身份。 他道:“克老爷,你夫人是何时去世的?” “今晨。” “今晨去世?那真是遗憾。” 景容语气加重,故意要让纪云舒听到。 克察又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听到了景容刚才说的话,得知了死亡时间,纪云舒心里更加坚定。 于是起身走了过来,纤细的身材,素衣着装,发髻简而淡雅,虽是戴着面纱,却难以遮挡那好看的眉眼,如笼罩在一缕薄雾中,虚实交替。 在这破庙中,成了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她走到克察前,唇在淡蓝色的面纱下轻启:“克老爷,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看看你夫人的遗体?” 克察一脸不明。 “你是?” “我……” 话没说完,景容抢先一步。 “这是我的夫人。”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 克察客气的作了下头,又奇怪的问:“姑娘为何要看我夫人的遗体?” 她问:“令夫人怀孕也有八个月了吧?” “是。” “克老爷,我想,你的孩子还活着。” 此话一说,让大家都猛然一嗔。 活着? “这……怎么可能?我孩子还活着?这……” 她解释:“胎儿是通过胎盘从母体内摄取营养的,再通过脐带进行血液和营养的转换,虽然令夫人已经去世,但胎儿并不会立刻死亡。” “……” 这些现代才会出现的词,别人当然听不懂。 “若是克老爷信得过我,我可将你夫人腹中的胎儿安全取出来。” 纪云舒语气笃定。 克察诧异:“你,真的确定我孩子还活着?” 她点头,又道:“孩子再在腹中一刻,存活就越难,克老爷,还请你自己做主。” 克察双手搓着,犹豫了一会,虽有怀疑,但还是一咬牙。 “好,只要我孩子还活着,什么都行。” 转头,吩咐自己人:“你们,将棺材打开,把夫人抬出来。” “是。” 克察博了一把。 那几个小厮忙不迭的照办了,将尸体放在了棺材盖上。 “卫奕,将刀给我。”纪云舒唤了一声。 此时此刻,卫奕还以为要吃肉呢,开心的将刀递了过来。 还不忘问:“舒儿,是不是可以吃肉了。” 大伙汗毛都竖起来了! 纪云舒发誓,以后类型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骗卫奕了。 面纱下的脸一阵尴尬,伸手摸了摸卫奕的脑袋:“你乖乖去那边坐着,不准出声,也不准往这边看,知道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乖乖听话就是了,不然等到了京城,我就不给你吃肉了。” 不能吃肉,那还了得,卫奕捂着嘴巴,连连点头,乖乖的坐了回去,背对着这边,拿起景容丢在一旁的木棒,开始在火堆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了起来。 纪云舒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道:“你们都背过身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所有人也很听话,避开了目光,背对着棺材,围成了一个圈。 只有克察立在棺材旁,紧张的看着自己已死夫人,满眼是泪。 还好,胡邑人穿的都是短衣,不用解扣脱衣这么繁琐。 纪云舒将妇人的衣物撩了上去,露出了稍显青紫的大肚。 肚子隆起的形状,并不是圆润的,反而有些凹凸不平。 “姑娘,孩子,当真还活着?”克察还有些怀疑。 纪云舒点点头,眉梢拧紧。 她已经一只手按在了隆起的肚皮上,另一只手,拿着那把用火烤过一会的宽扁小刀,45度的倾斜方向,找准位置,往下一压,刀尖点点深陷到了皮肉内! 手腕稍稍用力,捏着刀柄,横向滑动,将那原本完好无损的肚皮,生生的划开了一道口子。 血液缓缓溢出,有些粘稠,立马就沾湿了她那双素白的十指。 她低垂着头,十分的专注,可面纱被清风吹起,晃在她的视线上,着实有些碍眼。 微微皱眉,她将面纱一把扯了下来,丢掷在了地上。 淡蓝色的面纱上,沾了五指上的血液,竟显得有几分锦上添花的味道。 当然,左脸上那道疤,也显露出来。 克察看到时,眼神不由的一颤,似有些可惜。 此时却也顾不上眼前女子的美丑了,只是眼不眨的看她将自己夫人的肚皮刨开。 口子开的已经差不多了,纪云舒往肚皮里看了一眼,摇摇头,不够,于是拿着刀子,又开了一点儿口,这才罢休。 后一刻,一双修长的双手伸进了肚子来,动作的幅度很轻,在里面掏了一会,左一掏,右一掏,确定了自己手已经准确的碰到了里面小巧的婴儿,这才缓缓用力,将一个不足月的婴儿从满是稠血的肚子里抱了出来。 看到那染着血的小小身子,在自己的血手躺在,纪云舒不由心一紧,更加小心翼翼了! 克察长大了嘴巴,却满含眼泪的看着那小小的一坨“肉”,双唇颤颤。 “孩子,我……我的孩子?” 纪云舒切尸的功夫十足,却从来没有接生过孩子,但依葫芦画瓢,还是会一点的。 将脐带用刀割开,她捏着婴儿双脚,倒立朝下,轻轻的拍打着婴儿的屁股。 一下两下…… “哇—” 孩子的气息很弱,哭声也有些无力,但至少,这孩子是活了。 大伙听到哭声,都转头来看,就看着纪云舒将那小孩拎在手里,像拎个小鸡似的。 可当看到躺在木板上,那个敞着肚子的妇人,好几个人脸色一变,捂着嘴,要吐了。 克察赶紧扯来一块干布,将孩子抱进了怀中。 热泪盈眶,哭得一塌糊涂! 第121章 取名阿末 第121章 取名阿末 此刻的破庙中,萦绕着孩子的哭啼声,却并不觉得吵闹,倒添了几分生气。 但有人惊讶不已! 惊讶这孩子还活着,惊讶那纪云舒既然就能将孩子从腹中剖出来。 简直神了! 克察身旁的随从大喜了一声:“是个男婴,老爷,是个公子啊,夫人生了个公子。” “是,是我的儿子,我有儿子,我有儿子了。” 克察激动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赶紧吩咐:“去取些羊奶来,快。” “是是是……” 那随从唤来小厮,赶紧去外头的马车内取了些羊奶,用火煮温后给那孩子喝下了。 别人都忙着迎接这个小生命的同时,纪云舒却忙得不得了。 她沾满血的双手吊在胸前,正将缠在手指上的线绕下来,开始给尸体破开的肚皮缝合。 低头专注,十分仔细。 像个正在刺绣的师傅一样!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手上的动作才结束。 破开的独自,缝合在了一起,只看出一条狭小的痕迹。并没有损坏遗体。 她扭了扭泛酸的脖子,朝那几个小厮吩咐道。 “赶紧将你们夫人的遗体抬进棺材里吧,免得遗体受潮,腐烂得会更快。” “是。” 她往后挪了几步,刻意腾出地来。 几个小厮赶紧过来搭手,先是瞥见了纪云舒脸上那道疤,楞了一下。 可惜啊可惜啊! 本是一张精致的美人脸,却被那道疤痕给毁了! 几人回神过来,赶紧将那具尸体抬进了棺材里。 伴随着动作的起伏,那股难闻的血腥味和烂肉的味道冲入鼻尖,着实让人反胃难受。 忍着那股味道,终是将尸体安置好,盖上了棺材盖! 纪云舒这才将地上被自己扯掉的面纱捡起,默默的出了破庙。 站在外头的屋檐底下,她将手伸进了雨中,那粘稠的血液,从纤细修长的手上被缓缓冲洗干净,她也不忘将沾了血的面纱清洗干净。 小小的一块蓝丝帕子,揉在手里,十分舒服。 看着雨水像花洒似的,在手上“炸”开,她嘴角竟牵起一抹微笑来。 像个在玩水的孩童! 却不知何时,景容已经走到她身旁,那双深情而失落发愁的眼神,正放在她有疤的侧脸上。 哪里丑? 分明一点也不丑啊! 尽管那道细长的疤在她脸颊上刻着,可那股气质,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了。 特别是此刻那微微牵起的唇,散发出来的淡笑,简直将人迷得神魂颠倒! “好玩吗?” 景容冒出一句话来。 纪云舒手一顿,侧眸看了他一眼,淡道:“好玩。” “不冷?” “不冷!”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干那活,以前……” 话没说完,纪云舒当机立断的打断了他。 “以前没有,第一次接生,不,第一次给人剖腹产!” “剖腹产?”景容皱眉。 她歪了歪脑袋,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解释道:“就是有些孕妇如果生不出来的话,就从肚子上割一个口,将孩子取出来,然后再将肚子缝上,等过些日子肉长紧了,再把线拆了。” 回答得很露骨! 也难得解释的耐心十足。 景容额头冒着黑线,在此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孩子还可以从肚子上取出来的。 也不怪纪云舒的解释让他云里雾里,毕竟,在此之前,还真没有人这么干过。 难过古代孕妇大部分死于难产,这都是没有剖腹产惹的祸啊! “原来是这样!” 景容,咱能别不懂装懂不! 算了,不拆穿你。 纪云舒双手从雨中收回,正要放下,左手就被景容握进手中,恰好时宜的抬在半空! 伴随着屋檐落下的雨水,两人四目交织。 他高出她一个头,她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心猛地一紧! 她觉得自己疯了! 五指尖尖在景容的大手掌中紧握,余温传来,伴随着她身体里的血液,竟将她全身上下都暖了一个遍。 一个激灵,手欲抽回。 偏偏景容不放! “放手!” 带着命令的口吻,而不是请求。 “我只想要你一句真心话,你心里,真的一点儿也没我?” “……” “回答我。” 景容手腕一用力,将她往自己面前拉来。 纪云舒脸色微沉,舌头打结,说不上话来。 自打自己说出那句“您是王爷,我的庶人”后,这位爷,从锦江到这里,一路都闷声不吭。 就算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也是站得远远的,眼睛都不往她这里看一眼。 一路上,她也与他说过几句话,可他都默默不答,像个受气包似的! 今晚这股闷气怕是藏不住了,这下都一咕噜的“倒”了出来! 而纪云舒也不在乎再说一遍,眼神笃定的看着他。 说:“我心里…… 话还没说完! “两位?”克察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瞬之间,景容松了手,纪云舒抽回了手。 方才的小插曲,似乎一消而散。 克察抱着手里的孩子,此刻,还眼泛泪光,十分感激的看着纪云舒。 走近道:“姑娘,若不是你,我孩儿恐怕也保不住的,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孩儿的恩人啊。” “克老爷,你别这样说,所谓一行一善,也是一个功德,再说,应该是令夫人在天有灵,保佑这个孩子平安无事。” “不管怎么说,你就是我克某的恩人。” 若不是抱着手中的孩子,克察真要跪下给她磕个头才罢休。 看着那个小人儿,纪云舒微微一笑,没忍住,道:“可否,让我抱抱他?” “当然可以。” 说着,克察就已经将手中的婴孩小心的朝她抱去。 纪云舒抱着孩子,心一紧,连呼吸都小心起来,看着襁褓中的孩儿,她竟微微红了眼。 “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为我孩儿,取一个小名?”克察问。 取名? 这事她可没干过。 轻轻摇着手中的小人儿,纪云舒思索一番,道:“这孩子能有幸活着,也是一个奇迹,绝处逢生,末上生机,也是一个好的兆头,不如,就叫阿末吧,希望将来,他能克坚伏难,末末自来。” “阿末?”克察嘴上轻声念着,展眉喜道:“好,就叫阿末。” 第122章 纪-云-舒 第122章 纪-云-舒 纪云舒将阿末抱还给了他。 “还是进去吧,孩子体弱,不宜吹风。” 克察点着头,将孩子接了过去,又突然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样物件来,朝纪云舒递了过去。 那是一块精致的小玉牌子,金色镶边,绕着一条银线包圈,中间的翠玉上,正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孔雀的眼睛上,镶着一颗上等的蓝宝石,而玉牌的背后,刻了一个“南”字! “此次,我无以回报,这牌子,还请姑娘收好,倘若有朝一日,姑娘前来胡邑,可用此牌找到我,我必重谢。” “这……” “姑娘收下吧,也让克某心里好受一些。” 然后,直接将玉牌塞到了纪云舒的手上。 那小玉牌子,质感倒是挺好的,揉在指尖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纪云舒也不作推辞了。 索性就收下了! 她想,胡邑她是不会去的,若是推辞,还要花费一番口舌呢! “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 克察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抱着阿末便进去了。 纪云舒抬脚也准备进去,似乎猜到了景容会拉自己手臂一样,她直接将手臂抱在了胸前,这才一路畅通的进去了。 景容的手抓了空! 小妮子,还挺厉害的。 进去后,纪云舒才坐下,景容也闷声坐下了,一双眼,雷打不动的盯着她。 仿佛要活生生吃了她一样! 纪云舒捏着手中的面纱放在火旁,待干了之后,又将其戴在了脸上。 卫奕眨巴着眼睛盯着她,嘴巴鼓着。 那小模样,正好被纪云舒瞧见,她朝他问:“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不是。”卫奕摇头。 “那是怎么了?” 卫奕顿了顿,小声道:“舒儿,是不是怕别人笑话你?” “恩?” 卫奕抿着唇,朝她坐近了些,将嘴巴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舒儿,你别怕,其实,你一点儿也不丑,你还是我的好舒儿。” 温温的气息,在她耳边渐渐淡开。 不得不说,卫奕的话,像一块透明的薄纱似的,抚在她的耳边,总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纪云舒唇角上的弧度,也点点溢开。 她看着他,说:“卫奕,谢谢你。” “爹娘不在了,我就只有你了,舒儿,我保证,我会成为男子汉的,将来,我一定会保护你,绝对不会再让人欺负你,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报仇。” 语气十分的坚定! 纪云舒笑着:“好,那我等着那一天,等着卫奕来保护我。” “恩。”他重重点头。 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景容那张臭脸。 他心里可不甘心了! 忍不住,朝着卫奕冒出一句话来:“卫奕,保护她的担子你挑不起,她这个惹祸精,只有我能扛得住。” 啊呸! 你才是惹祸精! 纪云舒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卫奕挠了挠脑袋,冲着景容瘪了一嘴:“你才是惹祸精。” “你……” “舒儿说,你是一个受气包,雷打不动,雨淋不进,黑着一张脸,是一块烂煤球,而且……唔!” 纪云舒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这一路上,纪云舒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卫奕说了点,大多都是自己随口念叨的,没想到,那臭小子,都给记下了。 记下也就记下吧,竟然还说了出来。 说也就说吧,干嘛当着景容的面说。 当着他面说就说吧,怎么还提自己的大名啊! 这会,她真的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她一边捂着卫奕的嘴,一边朝景容看去,那张如黑煤球的脸,窜着一团火苗,冰冷发怒的眸子,也狠狠的等着自己。 “纪—云—舒!”景容咬牙切齿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么难听! 纪云舒面纱下的唇角,抽抽不止。 朝他解释:“我……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真是随便啊。” “我只是……” “罢了!” 景容闷声一哼,起身,走到另一堆火苗处,将一个侍卫挤到了一边,背对着纪云舒,留给她一个愤怒的后背。 这会,纪云舒也将捂在卫奕嘴巴上的手放了下来。 卫奕像是憋了一口好长的气,大口大口的喘了起来,一边问:“舒儿,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说话了?” “你再说,我就惨了!” “为什么啊?是我……说错了吗?” “……” 纪云舒此刻,一个脑袋,两个大。 一路去京城,那货要是一直怄气,她恐怕也会一路吃苦吃到京城了! 可谁知,对面的琅泊却低着头打笑。 正好又被纪云舒给看到了。 “你笑什么?” 琅泊朝自家王爷那映着火苗的后背看了一眼,转头跟纪云舒轻声说:“纪姑娘,若是换做旁人这么说王爷,恐怕这会,已经被丢到外面去了,看来王爷对你,是真的好。” 哎哎哎! 怎么又绕到这上面来了! 纪云舒低了低眉,杏眼往那边一瞅。 罢了,还是让那厮好好冷静一个晚上吧。 破庙里的这一晚,卫奕就抱着那两幅画,靠在琅泊的肩膀上睡着了。 景容也在那边远远的靠着,依旧留给众人一个窜火的后背。 纪云舒却怎么也睡不着,盯着面前那团火苗,从盛旺到只剩下点点火星子为止! 翌日一早 破庙里两伙人马就分到扬鞭了! 克察离开之前,还跟纪云舒道了好几声谢,希望有机会她能去胡邑。 这才各自上了马车,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纪云舒和卫奕依旧坐在马车内,景容还是骑马。 这一路上,行了两三个时辰后,总算从山间小路上了官道。 没有山间那么颠簸,坐在马车上,总算舒服了些。 纪云舒看了看卫奕,他正掀开帘子往外拼命的瞅。 “你在看什么?” 卫奕头也不回,说:“外面真好看。” 好看? 纪云舒凑了过去,也往外面一瞅,虽然出了山间小林,可周围还是山峦和树木,也没觉得多好看。 大概,是卫奕从未出过远门,看到这些,自然也就新奇了! “驭—” 伴随着马声,马车倏地停了下来,仿佛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似的。 纪云舒坐稳后,这才掀开马车前的帘幔,单单露出一双好看的眉眼,朝前一看。 马车前方,迎面遇上一伙骑马的人! 当看清楚对方其中两个人的面孔时,纪云舒赶紧放下了帘幔,将身体缩了回来。 “舒儿,你怎么了?”卫奕问她。 她摇摇头! 卫奕好奇,正准备出去,被她一把拉住了。 “别出去!” 卫奕被她紧张的语气吓了一番,不说话了,乖乖的坐好了。 第123章 君是君 臣是臣 第123章 君是君 臣是臣 她早该想到,纪书翰那封信,从锦江已经递送到了京城,在官道上遇到自己那两位哥哥,也是必然! 可现下,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烧了纪府,还将自己的祖母给气得一命呜呼了,恐怕她脑袋从马车内才伸出去,自己二哥手中那把轩赤剑,便会将她削得骨渣都不剩。 倒不是怕死、怕疼,着实是不想死在纪家人的手上。 不然,那也太遭罪了! 她不干! 马车前方。 景容依旧骑在马上,一瞬间冷灼起来的双眸,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审视感。 纪黎和纪桓等人相继下马,单膝着地,拱着双手。 “参见容王!” 行军打仗的人就是不一样,声音都特别洪亮。 景容眼皮子一低。 “起来吧。” “谢容王。” 纪黎和纪恒这两个人物,景容在京城接触的并不多。 大多都是在自己父皇议事时,偶尔碰上几回。 而两人当中,老大纪黎,是临翼军的左司尹,半文半武,手里握着五万大军,而且为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就连当朝定北侯都管此人叫“叱狼”,意指他吃人不吐骨! 老二纪桓是皇上亲封的长林将军,实打实的武将,脾气自然也随了他那赫赫可表的战绩。 粗暴!粗暴!还是粗暴! 好在,为人不错,是个直性子,遇硬则硬,遇软则软。 “二位将军急匆匆,是要去哪儿?”景容明知故问。 纪黎天生面带阴气,身形虽不高大,可那双微眯的细眼,像是聚着万千电流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带着睿智! 他低了低头,道:“末将家中突遇丧故,这才快马加鞭赶回,未料途中遇到王爷,若有冲撞,还忘恕罪。” “既是如此,就不耽误两位将军回去送丧了,本王也要赶回京中。” 送丧? 尸体连棺材被烧得干干净净,景容你也真会开玩笑。 纪黎生性敏锐,抬头之际,朝景容身后那辆马车看去,阴沉着眸子,带着诡谲般的语气道。 “王爷,最近这一带有乱匪出没,还请王爷回京之路多加小心。” “乱匪?”景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朝身后的马车瞥了一眼,这才唇角往上轻点:“多谢纪黎将军的提醒,本王自会多多注意。” “不知……马车内是何人?” “本王的贵客。”不假思索的回答。 纪黎双眼一眯,大有心思。 而他的神色,都被一旁的纪桓看了一个彻底,他几步上前,提着那粗狂的嗓音,道:“不知马车内是何人,不妨掀开帘子让我等看个明白,以防乱匪作怪。” 景容面色严峻,语气斥冷:“纪桓将军的意思,是怀疑本王的马车之内藏有乱匪?” “末将只是猜测,不如,让末将替王爷查个清楚!” 说罢,拔出腰间的那把轩赤剑,猛得朝马车内的人刺去。 尽管是在马车内,纪云舒也明显感觉到、轩赤剑带来的杀气朝着自己逼近,似是要将面前的那块帘幔刺穿,直直的刺进她的心脏才罢休。 她双手不由的抓起自己的裙摆,屏着呼吸。 如墨的双瞳,也骤然放大! “舒儿……” 后一刻,卫奕扑进了她的怀中,将她纤细的腰肢紧紧的抱着,头靠在她的脖颈处。 纪云舒看着马车外那道身影越来越近,影子从帘幔底端正一点点的往上移动。 这一刻,她心想,自己是死定了。 倏地,帘幔被一股风挑起! 她看到了纪桓拿着那把轩赤剑刺了过来。 四目匆匆对视! 纪桓也看到马车内的女子,面纱遮貌,一席素装,裙摆被风吹动,长发如墨的披在肩上,只用一支木簪子卷了一撮的发,简答的挽在头顶。 怀中,还抱着一个男人! 而单单凭那双眼睛,他是辨别不出的。 何况那样的女子,怎么会是自己那杀千刀的三妹呢! 风罢,帘幔落下! 纪桓手中的剑锋突然被一支长剑挑开,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把剑。 何人的速度这般惊人? “放肆!” 景容斥声而来。 带着愤怒! 他手中的剑,将纪桓的脖子生生割开了一道口子,若是再加一分力,那粗壮有力的脖颈,怕是会被他一剑刺开。 “好大的胆子,连本王的贵客你都敢拔剑相对,眼里还有没有本王!” 纪桓眼神未动摇,多年行军打仗,练就了他一身不屈不挠的傲骨。 语气镇定,回答:“末将以为马车内藏有乱匪,这才拔剑,适才看清了里头的人,是末将鲁莽,还望王爷恕罪。” “恕罪?” 景容手中的剑往上一挑,生生抵在了纪桓的下颌处。 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本王现下就可将你就地正法。” 一听,几米开外的纪黎赶紧跪地。 求道:“请王爷手下留情,纪桓冲撞了王爷,却也是为了王爷的安危着想,求王爷看在此处,网开一面。” “你们纪家当真是人才辈出啊,桩桩件件,都让本王大开眼见。”景容狭长的双眼,揉着一团狠怒的气焰,直指被自己用剑架住的纪桓,说:“大临上下,还从未有哪一个臣子,敢当着本王的面拔剑,纪桓,本王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别忘了,君是君,臣是臣,你纵使丰功伟绩,也终究是臣。” 尽带着提醒! 纪桓虽是一个武夫,却也懂得君君臣臣的道理。 只好先软了:“是,末将明白。” 后一刻,景容将剑从他脖子上收回,甩给了琅泊。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纪黎,冷道:“起来吧,你们好歹一个是左司尹,一个是长林将军,本王也不会当真要了你们的命,不过方才一事,本王希望是最后一次,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就休怪本王以谋逆之罪论诛。” “多谢王爷!” 景容跃上马,眼不瞟,双脚轻轻抵了一下马腹。 “走!” 纪黎和纪桓的人退到两侧,让行! 马车也动了起来,纪云舒极力的保持冷静,方才的虚惊还萦绕在胸口,缓缓不去。 卫奕抱着她依旧不肯撒手,想必也是被吓到了。 她只好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小声安慰。 但,就在马车经过纪黎和纪桓的身侧时,好死不死,窗帘被风带动。 而她戴着的面纱,也被轻轻吹拂起来…… 第124章 这是大临 不是曲姜 第124章 这是大临 不是曲姜 隐隐现现的面容,晃在窗帘之内,正好被纪黎和纪桓看到,虽然不是很清楚,但纪桓握住手中的剑,又欲上前。 他似乎心中还有怀疑,想将马车内的人拉出来,掀开面纱,好生瞧瞧,看看是不是纪云舒。 脚步才刚挪动一步,瞬时就被纪黎拉住。 小声提醒:“容王在此,你我不能乱来。” 纪桓很不甘心,待马车离远了,一把甩开纪黎的手。 宣泄心中怒火:“马车内的人,要真是云舒,你我岂不是放走了她,还如何替三弟报仇?” 相比他,纪黎却冷静很多,沉着一张脸,道:“不管是不是,你方才这么一闹,你我也算是跟容王结下了梁子,日后行事,必然诸多不便,宁可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多一个敌人。” 纪黎是左司尹,既能文,也能武,算得上是一个军师,脑子自然转得比纪桓这个二愣子快。 纪桓也只好作罢,可鼻孔里似乎都炸出了白气! 而且还要赶回去为纪元职送丧。 可,要是等两人到了家,发现纪府被烧得所剩无几,自己的祖母还死了,恐怕会后悔现在没有追上去,将那辆马车劈成两半! …… 马车内,卫奕已经安抚下来,抱着那两幅画。 “舒儿,刚才那是什么人啊,他是要杀我们吗?为什么要杀我们啊?” “没事的,他们没有要杀我们,是弄错了。” “真的吗?” 纪云舒点头:“是。” 卫奕往她身边又挪了挪,不再说话。 纪云舒心思一沉,方才若不是景容拦着,她已经死了吧。 伸手撩开帘子,朝前面看去,正好也看到景容回头看自己。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纪云舒点了点头,示意感谢,又表示自己没事。 这才将脑袋缩了回去。 这一路上,景容就更加警惕了,命令几个侍卫,换到了马车后方,将马车夹在了中间,以防万一。 行了一段路,天色也渐黑了下来,好在官道的路比较平坦,赶在墨夜将降至之前,到达了一家客栈。 客栈虽是设在郊外,但也很大,周围,也还有来往的商人停坐休息住店。 下了马车,纪云舒双脚一着地,这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景容命人将马牵去喂草后,带着人进了客栈。 一行人,男的俊而冷酷,各个手中都带着长剑,女的穿着素雅不凡,还有面纱遮面。 这郊外之地,虽然商人和剑客居多,不足为奇,可这一行人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 好几个男人,甚至将目光直接落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垂涎三尺! 热情的小二弓着腰,赶紧迎了上来:“几位可是住店?” 景容面无表情! 给小二吃了一嘴的冰。 琅泊上前,掏出一锭银子,往那小二的手里一塞,吩咐:“替我们准备几间上房。” 捧着手里的银子,小二眼睛都放光了,将肩膀上的毛巾一扯,往前一扫。 “得嘞,几位客官楼上请。” 将人往楼上带。 纪云舒刚上了几节楼梯,楼上就跑下来一人,脚步生风似的,猛的朝她的肩膀撞了一下。 脚步踉跄,纪云舒的身子被撞得往后倒去。 幸好,被身后景容的手掌一把扣在腰上,稳了下来。 撞人的,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低着头,似有些惊慌。 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冲下了楼。 “没事吧?”景容对着她的耳边问。 她摇摇头。 “莫不是还心有余悸?你放心,有本王在,不会让纪家的人,再伤你分毫。” 似乎总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样! “多谢王爷。”她提着裙摆,继续上楼。 小二推开了一扇门:“姑娘,你住这间吧,宽敞。” “谢谢。” 她刚进去,卫奕后脚也准备跟进去,后衣领却被景容一把揪住。 “你在这边。” 说完,便将卫奕往另外一间房拖去。 纪云舒本想说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万一卫奕真的粘着自己,要跟自己一块睡,那她岂不是无语了。 所以,景容将他拖走,她心里还是感激了一把。 被拖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卫奕很是不高兴。 瞪着景容:“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舒儿。” “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娘说过。” 景容皱眉:“那你还跟进去?” 卫奕有板有眼的说:“可是舒儿是我的娘子啊!娘说过,我可以和娘子睡一起。” “……” 有那么一刻,景容真的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闷了一声气,朝琅泊吩咐:“今晚你和他睡一个房间,好好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是!” 听到要跟琅泊一块睡,卫奕嘴巴都快翘到鼻子上了,赶紧摇头:“我不要跟他一起睡,我要跟舒儿一块睡。” “由不得你!”景容甩了一句,出去了。 卫奕想追上去,却被琅泊拦住了。 琅泊是个粗汉子,话也不多,双手抱胸,把门都拦住了。 “你让开,我不要跟你睡。” “昨晚都一块睡了,今天为什么不行?”琅泊反驳他。 是啊,昨晚,你还靠在我肩膀上睡了一晚呢,今晚怎么就不行了! 琅泊想不明白,他身上又不臭。 凭什么不肯跟他睡啊! 讨厌! 卫奕吼他:“就是不。” 发了小脾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双手捏着拳头,轻捶了一下桌子,像个受气包。 琅泊得了令,自然就要领命,只好盯着他,不让他去找纪云舒。 然而,从这一行人进来客栈的那一刻,一双带着好奇玩味的眼神,便一直紧随着。 李时言坐在二楼的小包间内,正好可以看清客栈门口和上二楼的方向。 他一只脚搭在凳子上,手上抓着花生,往上一抛,接进了嘴里。 嘴角染着玩味:“有意思!” 旁边的随从,凑上来,问:“小世子,你还真对那女子感兴趣啊?” “怎么?不可以啊!” “那女子戴着面纱呢,是美是丑都还不知道,再说了,您看她身边那些人,各个戴着剑,咱们还是别闹了,要是让侯爷知道你闯祸,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李时言蹭了起身,一巴掌往自己随从的脑袋上拍去。 “小路子,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在外不能提侯爷不侯爷的,这是大临,不是曲姜!” 第125章 狡猾的狼外婆 第125章 狡猾的狼外婆 小路子吃痛的捂着脑袋。 “小的知道的,就是……一时改不过来,小世……公子,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李时言白了他一眼,又摸着自己的下巴开始琢磨起来。 都说大临出美人,好不容易来一趟,他不体会一把,那岂不是浪费了。 而这会,卫奕的房间内。 琅泊把门堵得严严实实,他根本就出不去,索性躺到床上去,背对着琅泊。 “卫公子,你肚子不饿吗?”琅泊问他。 他却不理会,还哼了一声。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要他跟一个大男人睡一起,他可不乐意,而且是不乐意极了! 过了好一会,琅泊见他好像是真的睡着了,还轻声的叫了两声“卫公子”,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索性悄悄的退了出去,那受气包不吃饭,他还饿了呢! 身后的门一开一关。 原本躺在床上睡着的卫奕,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摸了摸肚子,其实他早早就饿了。 趁着这会琅泊不在,他得去找舒儿一起吃饭才行! 推门出去,左右一看,却不记得方向了。 嘴里碎碎的念叨着:“舒儿住在哪里呢?” 客栈的二楼是一个围栏式的大圈,每间房又一一错开,而且一模一样,只有上面标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数字。 卫奕挠着脑袋,在二楼开始溜达起来,刚走到一间敞开的房门口,就被一只手猛地给拉了进去。 “救……” “命”字都还没有喊出来,就被人捂上了嘴。 “别喊。” 李时言将他拉着坐了下来,冲着他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害你。” 卫奕还有些惊魂未定,一双警惕而害怕的眼神看着他。 问:“你是谁?” “我?”李时言用食指对着自己,像大哥哥般笑了笑,却带着十足的狡猾,说:“我叫李时言,你呢?” “卫奕。” “你们是什么人啊?要去哪儿?” 卫奕低着头,抱着自己的手臂,往旁边缩了缩,抿着嘴不说话。 这幅模样,倒让李时言觉得奇怪,这大男人怎么一副小孩的感觉! 倒是身旁的小路子凑到他耳边轻声一句:“公子,他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傻子?”李时言眼睛一眯。 恩! 还真有点像。 他身体往前一靠,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卫兄,咱们同住一家客栈也算是有缘,要是同路,还能有个照应,对不?” “……” “卫兄?” 卫奕起身,一边说:“我不认识你们,娘说了,不能跟陌生人讲话的。” 正准备出去,李时言又把他给拉住了,脸上的笑,更加分明狡猾了些。 看来,这人真的是个傻子。 卫奕再次被强行押着坐了下来,更加紧张了:“你们要做什么?不要杀我啊!” “谁要杀你了啊!”李时言哭笑不得,微微皱眉。 他可是好人一枚! 平时杀只鸡,他都不敢的好吧。 当然,作为曲姜康定侯唯一的儿子,也轮不到他杀鸡! “卫奕,我是好人,怎么会杀你呢!”说着,李时言便将面前一盘糕点往他面前挪了过去,说:“你一定饿了吧?来,吃一点,咱们好好聊聊天,怎么样?” 一副狼外婆的样子。 不,是人贩子! 卫奕肚子早就饿了,看到糕点,嘴馋,自然忍不住,抓着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还乖乖的点点头。 含着一嘴的糕点,含含糊糊的问:“你想聊什么?聊多久?” 就聊一盘糕点的时间! 李时言示意小路子将门关上,这才问他:“我问你,你是要去哪儿?” “京城!” “去京城做什么?” “吃肉,舒儿说,等到了京城,就带我去吃肉。” “谁是舒儿?” “我娘子啊!” 李时言一楞,再问:“你说的舒儿,是刚才那个戴着蓝色面纱的女子吗?” 卫奕一边吃,一边狂点头。 啊— 李时言下巴都掉下来了,脸色抽抽。 完了!完了! 人家都嫁做人妇了,挖墙脚这事,他不干! 可是转而一想,这卫奕是个傻子啊,怎么还会有人愿意嫁给他? 不死心,李时言再问:“她当真是你娘子?你们拜堂成亲了?” 拜堂成亲是什么? 卫奕摇摇头,又抓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鼓着两个腮帮子。 说:“是娘说的,说舒儿早晚都是我娘子,将来会有好多好多小卫奕,不过现在爹跟娘都死了,我只有舒儿了。” “所以,你们还没成亲?” 卫奕不明白,只是摇摇头,继续吃! 这下,李时言又提起了兴致,窈窕淑人,唯美人最爱也。 眸子微勾,再往卫奕面前挪了一盘桂花糕,继续问:“那我问你,跟在你们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卫奕想了想,回答道:“舒儿说,他是受气包。” “受气包?”李时言奇怪:“那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各个戴着剑?” “不知道。” 卫奕回答得诚诚恳恳! 孩子,你爹娘要是在天有灵,非被你气死不可,你面前可是“人贩子”,一些糕点,就把你的话全部套出来了。 反过来,你是不是还得给人家数钱啊? 卫奕,你可长点心吧。 转而间,李时言又想到一个问题,拉着卫奕的手,很是期盼的问。 “那,舒儿美不美?” “美!舒儿最美!”声音十分响亮。 在卫奕的眼里,世间最美的,大概就是纪云舒了吧。 而他心里,也只有纪云舒一人了! 李时言这个花花公子,那双桃花眼,仿佛要溢出水似的, 该知道的,李时言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当下便将卫奕面前的两盘糕点取了过来。 “我还没吃饱呢。” “别吃了!”李时言对小路说:“把他带出去。” 小路子上前,将卫奕拉了起来,朝门外推去:“卫公子,不送了啊。” 砰— 门被关上了! 从房间里出去后,卫奕擦了擦嘴角处残留的糕点屑。 又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别说是找纪云舒的房间里,连自己房间都不记得了。 眼瞅着一间稍微熟悉的,用力点头了一下头:“恩,这一定就是我的房间。” 于是推门而进。 门一开的刹那间! “啊—” 卫奕被吓得坐到了地上,双手撑在地上,双脚不停的往外蹬。 一双惊恐的眼神,看着房间里那渗人的一幕! 第126章 挑胭脂水粉? 第126章 挑胭脂水粉? 宽敞的房间里。 一个男人,上吊了死了! 瞳孔瞪大,脸色苍白,十分狰狞可怖。 当然,卫奕震耳的叫声,引起了注意。 率先跑过来的,是客栈里的小二。 “公子,你怎么……”话还没说完,一看到房间里上吊的人,小二也吓得哆嗦了两下,手里的茶壶“砰”的一声。 掉到地上摔了一个稀巴烂! 顿时在客栈里炸开了锅! 纪云舒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坐下了喝了一口茶,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伸手将面纱重新戴上,推门出去。 就看到最左边的房间外围满了人,大伙指着里头,悉悉率率的在说些什么。 景容也被这股动静惊扰得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到纪云舒打算过来,快步上前,将她拦住。 叮嘱:“进去好好待着,这里人多。” “我……” “进去!” 不是通知,是命令。 纪云舒本想怼上一句,可说到底,景容也是为了自己好。 索性点点头,正准进去,却看到人群中坐在地上的卫奕。 “卫奕?他怎么会在那?”语气异常紧张。 景容也看到了,正好琅泊带着几个侍卫过来。 “王爷,怎么了?” “我不是让你看着卫奕,别让他乱跑吗?” “这……” 琅泊顺着景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人群里的卫奕,一楞,赶紧跑了过去。 卫奕还坐在地上,一脸惊恐,脸色也吓得苍白。 直到琅泊扒开人群,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的同时,也看了一眼客栈的房间里头。 原来是有人上吊了! 没有多惊讶恐慌,赶紧带着卫奕离开了。 回到房间,琅泊将卫奕扶到了床上。 纪云舒也赶紧进了房间,卫奕一看到她,一下就哭了。 “舒儿……” 搂着她不撒手。 “卫奕,你怎么了?” “我看到……”他梗塞两下,说不出话来了 景容进来时,就看到床上两人“搂”在一块。 他转头问琅泊:“发生什么事了?” “那间房里有人上吊自杀了。” “自杀?什么人?” “不清楚。” 纪云舒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一噔,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哪里死人也好,哪里有尸骨也好,她的心情,总是会被莫名的牵动。 大概,是职业的缘故吧。 而客栈里出了这么一桩事,要是传出来,客栈里的生意定然会大打折扣的。 掌柜赶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一拍大腿,招来几个伙计。 “快快快,赶紧将人弄下来。” 几个伙计愣了愣,这才上来搭手,废了好大的劲才将人弄了下来,放到了地上。 “让开让开!” 高亢的声音从人群外响了起来,就见几个带刀的男人走了进来。 领头的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蓄着胡子,人也比较粗壮,一进来就亮出了牌子。 “渝州衙门的。” 这一带,的确属于渝州一带。 掌柜认得此人,赶紧露出一脸发愁的模样来,躬着腰,解释:“张捕头,这事绝对跟我们没关系啊。” 张捕头只是眯了他一眼,不作回应,十分冷酷,眼睛一扫,身后几个人就上前去查看死者了。 掌柜嘴角抽抽,赶紧与围观的人解释起来:“不好意思各位客官,大家别慌。” “这都出了人命了,你们这客栈也太晦气了吧。” “不不不,各位客官,咱们店那可是老字号了,这人在我客栈里上吊,这……这也是意外啊,各位客官,不如这样,今日一切费用,都免了,不过还得麻烦各位嘴上留情,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好啊!” 掌柜的算是豁出去了! 这得多亏啊,可是没办法,百年老字号,还是得保住! 不过听说可以免了费用,大伙还是挺乐意的,也就都散了。 掌柜冒出一头冷汗,抬起手袖擦了擦。 一个小捕快查看了尸体之后,对张捕头说:“此人脖子上的勒痕有两条,一条是平行与脖颈处,还有一条是向上延伸到耳后的,应该是被人勒死后,将他制造出上吊的假象。” 张捕头“恩”了一声,将掌柜拉到自己面前,严肃的问:“谁第一个看到死者的?” “是……”掌柜想了想,又把一个小二拉了过来:“是谁先看到的?” 小二这会还哆嗦着,滚了滚喉咙,手指着一个方向:“是刚刚住店的一位公子。” “带我过去找他。”张捕头说。 “是是是,这就带你们过去。” 小二领在前头,张捕头带着几个捕快在后头。 这会,卫奕惊魂未定,缩坐在床上,抱着纪云舒。 纪云舒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小声安慰。 “卫奕,没事了,别怕。” “舒儿,那个人……是不是……是死了?” 她没回答他,眼神却沉了下来,回头看了景容一眼。 那家伙也正好看着自己,难得的眼神里没有嫉妒! “张捕头,就在这。” 门口传来小二的声音。 张捕头正举步进来,脚步都还没迈开,就被门口的琅泊拦下。 “什么人?” “渝州衙门办案。”张捕头抄着一口官腔。 常人听到是衙门办事,自然配合,琅泊却面不动色,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 “我家公子在里头,不容任何人打扰。” “你竟敢阻拦衙门办事!让开。” 两人怒眸对视。 谁也不做让步! 景容丛里面走了出来,峻眼一眯。 看到景容时,张捕头似乎被他的气场给惊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此人不一般啊。 琅泊让开,毕恭毕敬站在景容旁边。 “渝州?梁大人的管辖之地,没想到,那老家伙还在当官啊!”景容嘴角微扬。 老家伙? 张捕头面色一顿,反而朝小二问:“是他吗?” 小二摇头! 张捕头这才与景容说:“这位公子,我不管你是不是跟我们大人有交情,现在客栈里发生了一桩命案,客栈的小二说,是一位公子先发现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里面,还请他出来,我现在需要问他一些问题。” “不方便。”景容甩了他三个字。 “这可是人命,总之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事情,我也一定要问,莫不然,是里面那位公子杀了人?” 景容冷笑一声。 “我都说了不方便,你想问,可以,明日一早再问。” 现在这个时候,卫奕都吓成那样了,问什么问! 张捕头虽然是个冷静的人,但是他身后的捕快可就不冷静了。 “唆嗦嗦”的全体拔刀。 景容的人自然不是吃素的,也拔了剑,两伙人马在门口对峙。 “可否,让我看看那位死者?” 细腻的女声传了出来! 纪云舒缓步而出从,面纱遮面,却看得出,她神情微拧。 张捕头朝她看去,上下打量一番,似有不屑。 “姑娘,这是一桩命案,不是挑胭脂水粉,死人,可没什么好看的。” 第127章 客栈命案(一) 第127章 客栈命案(一) 胭脂水粉? 纪云舒表示,她并不知道怎么挑! 在现代,她工作之余,也是窝在图书馆里看书,整天素面朝天的,连眉都懒得画一笔,到了这,还是有了银子后,鸾儿给她置办些,只管往脸上涂抹,啥牌子她从来不管啊! 面纱在的唇轻启:“这胭脂水粉,我不会挑,死人,倒是会挑一挑。” 嗯? 张捕头打心眼的看不起女子,更何况是面前这个身材精瘦的纪云舒。 拉入正题:“姑娘,我劝你还是好好待在房间里,不要插手此事。” 纪云舒算是清楚了,这人,就是个大男子主义者。 瞬间觉得,景容简直太好了。 懒得再磨嘴皮子,她走到景容旁,小声问:“可拦得住?” “放心去吧。” “嗯!” 纪云舒跨门而出,朝着那间出事的房间去了。 张捕头看着她要进去,欲快步阻拦。 后一刻,景容出声命令:“把人给我拦下,谁也别想影响纪姑娘验尸。” “是!” 景容的人,各个都是高手,那几个捕快,当下就蔫了。 倒是张捕头,手上功夫还不错,可还是被琅泊擒住了。 “我劝你不要与我家公子作对,而且你想破案,没纪姑娘可不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琅泊不急不慢的腰间掏出一块牌子,亮在了他的面前。 待看清那块牌子上的字,张捕头那张严肃的脸,猛的惊诧一愣,再看了一眼景容,刚准备俯身。 景容手一抬,勾唇道:“不必声张,你们退开就行。” 这可是王爷! 比渝州知府的官还要大,张捕头自得听命,于是让自己的人全部退到了一边。 而景容,已经跟在纪云舒的身后过去了! 张捕头此刻还有所怀疑,一个女子,能查出命案? 于是朝琅泊问了一句:“你方才说那位纪姑娘能验尸,她是仵作?” 这个…… 琅泊也不好回答,毕竟当初听纪云舒说过,仵作验的是心肝脾肺肾,她只是一个画师! 想了想,回答:“不是!” 随即,琅泊便吩咐了两个人守在门口。好好看着卫奕,自己也跟了过去。 张捕头想不明白,既然不是仵作,那怎么还说验尸? 甩了甩头,也快步走了过去。 出事的房间内,纪云舒先是在四周看了一遍,东西都十分规整,并没有打动过的痕迹。 转而,双眸这才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 她蹲身下来,从自己腰间上取出一块帕子,缠在食指和中指上,将死者的头部侧扭,露出了脖子上的两条勒痕。 一条勒痕,的确是和脖颈相平,甚至方向有些往下,另外一条,则是往上延伸至耳畔处的。 死者的双脚,也并未僵硬朝下。 她再将死者的双手抬起,指甲内,有一些细碎的布屑和皮屑。 而死者的大拇指上,有一个显白的宽圈,应该是常年戴着扳指而致,但是,四周并不见扳指所在。 莫非,是劫杀? 纪云舒心思一寻,又注意到死者双手的手腕处,似乎沾有一些光滑之物。 她用指头擦了一点,放在鼻尖处一闻,是油! 起身,将手帕放置在一边,朝掌柜的问:“请问,此人是何时住的店?” 掌柜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姑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大概,正午的时候。” “一个人?” “对,一个人。” “死者已经死了大概半个时辰,在此之前,可有人进来过?或者,传出过什么打斗声?” 这可将掌柜的问哑了,他只管数钱啊! 转头,便将一个店小二推了上来,指着他:“你问他吧。” 小二脸色抽了几下,低了低头:“姑娘,这……客栈里人特别多,我也没多注意,不过这个人从进来就没出过房间,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说的倒是句句真诚! 景容迈步进来,走到她身旁,小声问:“怎么样?可查到些什么?” 她眉梢连带着鼻子一皱,看向他:“你可记得,之前上楼时,撞我的那个人?” “记得!” “死者的手腕处,有一层油,而这种油的味道,是一股芝麻的味道,在那个人的身上,我也闻到过。” 景容似乎明白了她意思,点点头,身板一转,抬着下颌,与那掌柜的说:“你们客栈,用的可是芝麻油?” “是。” 猛地一挥袖:“去,将你们客栈内在厨房忙活的人,都叫上来。” “啊?” 掌柜傻眼了,怎么好端端的叫厨房的人上来,转头看了一眼张捕头,似乎还要等他的指示。 见张捕头点点头,他这才将厨房里的人全都叫了上来。 厨房上下,加上洗碗端菜的,也就十个人。 纪云舒一眼便认得了撞他的那个人,见他眼神慌张,躲躲闪闪,双手还有意的藏在身后。 自然是有猫腻。 走到他面前,纪云舒问:“半个时辰前,我见你匆匆忙忙从楼上下去,那会,你可是进来过这里?” 那人一听,吓得直哆嗦,连连摇头:“我……我没进来过!” “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死者的手腕处有芝麻油,而且指甲内,还有一些皮屑,你敢不敢将你的手露出来,让我看看有没有被抓伤的痕迹。” “……” 那人的双手在身后紧紧的缩着,大概是胆子本就小的缘故,再被纪云舒声声斥问,整个人都慌了神,身体抖了抖,拔腿就准备冲出人群跑走。 这还没跑开两步,立马就被几个捕快逮住了。 张捕头是个急性子,也是一个易怒的人,将那人的衣袖撩起,果然,手背有被抓伤的痕迹。 后一刻,他便拿着刀柄,猛的往那人的肚子上怼了一下。 “杀了人想跑?还不从实招来,你是如何杀人的?” 那人躬着腰,一脸吃痛,苦求的说:“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啊,放了我吧。” “放了你?你若不是杀了人,你跑什么?” “我……” “把你带回衙门,看你嘴还硬不硬。”张捕头一脸火气,冲着两名捕快吩咐:“把他带回去,好好审问。” “慢!” 纪云舒及时出声制止。 张捕头回头看她,眼升疑惑:“姑娘,他手背上的确有抓伤的痕迹,证据确凿。” 这一刻,纪云舒着实有些头疼! 不是说古代的人性子都很慢吗?怎么各个都是急性子了呢? 她微微摇头。 “我何时说过,他是杀人凶手了?” 第128章 客栈命案(二)) 第128章 客栈命案(二)) 她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说过! 张捕头眉梢似要冲进发髻上去了,干涸的嘴,微微一抽。 莫非,自己太着急了? 而被小捕快擒住的那人,则可怜兮兮的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神。 无辜吗? 不,你可一点儿也不无辜啊! 待纪云舒走过来时,张捕头像沾了胶水的嘴总算张了张:“姑娘,死者生前与他接触过,手背上还被抓伤,一定是他与死者发生了争斗,杀死了他。” “渝州县衙,可出过冤案?” 她杏眼朝张捕头看去。 竟让人心头一颤! 怎么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张捕头不明:“这……” “若是渝州的县太爷也像你这般冲动糊涂,整个渝州上下,岂不是桩桩件件都是冤案了?” “……” 第一次,张捕头第一次被一个小丫头呛得说不出话来。 叫你瞧不起女子! 叫你瞧不起我! 这番还只是口头上的教训,若真是出了冤案,错杀了人,你几个脑袋都不够赔! 倒是掌柜的上前,往那人的脑袋上用力一拍:“小赵,人要真是你杀的,我第一个宰了你,我百年老字号,都被你给毁了。” 一听,小赵就开始叫苦了:“掌柜的,我在你店里做了快十年的工,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闭嘴,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他跑什么?”掌柜的咬牙切齿。 “我……” “他的确没有杀人!”纪云舒打断了他们的话,看着小赵:“他只是进房间偷了东西。” “偷东西?”掌柜微有一诧。 小赵低了低头,嘴上哆嗦着:“我没……” “你不必狡辩。”纪云舒当下便否决了他:“虽说,你没有杀人,但是死者的指甲内,的确存有皮屑,只要一验,就知道和你手背上的伤痕吻不吻合了,而这足以说明,你与死者的确接触过,因为你偷偷拿走他大拇指上的扳指,死者当时定然是抓伤了你的手,也是在那个时候,你手上的油留在了死者的手腕处,我想那枚扳指,应该还在你身上吧?只有一搜便能搜出来。” 说落,麻利的小捕快便在小赵的身上搜了起来,果不其然,还真就找到了一枚玉扳指! 接着,小捕快又赶忙将扳指拿去跟死者的大拇指做对比,然后兴奋的冲着张捕头说:“捕头,没错,这枚扳指,是死者的。” 张捕头手上的刀柄,顷刻间,就抵在了小赵的脖子上,逼问:“还不快说,你是如何杀死死者的。” “冤枉啊,我……我真的只是偷了东西,我没有杀人啊!” “你分明就是偷盗之时,被死者发现,这才杀了他。” “没有,我真的没有!”小赵吓得双腿哆嗦,眼眶含泪。 景容终是看不下去了,上前,端着冰冷冷的语气:“张捕头?纪姑娘方才说了,他不是凶手,那他就一定不是。” 哎哟,臭小子,看来跟我办案办的多了,也明白了我的套路! 张捕头心想,难道自己又冲动了? 眼角一阵抽搐,这才将刀柄从小赵的脖子上拿了下来,一双疑惑的眼神,看向面纱遮貌的女子。 纪云舒看了景容一眼,转身,走到尸体旁蹲下。 款款道来:“死者的指甲内,虽有一些皮屑,不过,还有一些布屑,这种细小的布屑,并不是粗布,而是丝绸,整个房间内我看过,并没有丝绸类的东西,而且如此昂贵之物,也绝非是小赵所有,死者脖子上其中一道勒痕,并不是上吊用的绳子所致,应该就是丝绸,因为布料勒出来的痕迹,是呈条形的松散状,并不均匀,想必死者指甲内的布屑,是凶手用一块丝绸布料勒死他的时候,他双手拼命挣扎,这才留下的。” “再者,这道勒痕,微有往下倾斜,而死者只有五尺高,那么凶手,定然不足五尺才对,所以才会导致勒痕偏下,可小赵,却有五尺三寸高。” “根据布料和身高判断,小赵皆不符合!”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中带着睿智,睿智中,又带着淡淡的自信! 大伙听了这番话,也安静极了! 不可思议的盯着她。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女子? 小赵挣扎着扭动双臂,嘴上一边喊着:“放开我,我都说了我没有杀人。” “老实点!”小捕快的脾气也不好。 纪云舒本打算起身,却发现死者嘴角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当即便将自己丢在一旁的手帕覆在手上,一边掰开死者的嘴,一边将东西扯了出来。 是一根头发! “凶手,是个女的?”她嘴上轻念了一声。 但旁人还是听去了。 张捕头问:“女的?怎么可能?死者好歹也是一个男人,怎么会被一个比自己矮的女人杀了?还被吊起来?” “不是不无道理。” 纪云舒起身,走到小赵面前。 正色问他:“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你进来偷东西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死者当时又是一个什么情况?” “呃!” 咚— 张捕头拿着刀柄又往小赵的肚子上怼了一下,斥声:“还不快说!” “我说我说。”小赵吃痛,脑子开始回想起来,一边说:“我当时就是进来送饭菜的,我一开始没看到他,哪里知道,原来他趴在地上,我探过他的气,他还活着,我以为……以为他就是晕倒了,当时看到他手上的玉扳指,一时之间就起了贪念,所以就将他的扳指取了下来,哪里知道,他突然又醒了,抓住我的手不放,我当时很害怕,就拼命推他啊,然后他又晕了,我就赶紧跑了出去,真的真的,就是这样,别的我什么也没干啊!” “你确定当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应该……是的吧。” “不对,在你进来之前,或者当你已经进去的时候,这房间里,包括死者,应该有三个人才对。”纪云舒道。 张捕头诧异:“三个?” 她抬着指着桌上:“这桌上,放着三杯茶,张捕头进来之时,难道没注意到吗?一个人,为何要倒三杯茶?” 这一看,还真是! 这一点,除了纪云舒,几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第129章 门咚 第129章 门咚 缓时,她眼神微垂,细细思量,突然举步走到床后方。 古代的床,基本上都是不贴墙的,后方是一个屏风,是用来搭衣服和换衣服的地。 她如放大镜似的眸,转了一圈,正好瞧见贴着床脚处的一些碎粒。 捡了起来,挪在指尖,放到鼻子上闻了闻。 是香料! 于是从床后方走出来,朝掌柜问:“客栈里这两日,有没有进来过一些卖香料的人?” 掌柜一想,重重点头:“有!是闽南一带的香料商,一行人,十几来个,不过半个时辰前,已经动身离开了。” 纪云舒脸色一变,赶紧与张捕头说:“张捕头,天色已经渐晚了,相信那些人走得也不是很快,既然是闽南一带的香料商,自然不会往南走,东西方向,又不是人群聚集之地,想要做生意的话,大概,是往北去了,你立刻带着人往北去追,应该能在他们出了渝州境地之前赶到。” “若是其中有一名身高不足五尺的女子,身上披有丝绸类的布料,你便将她带回衙门,按照我方才所说,进行一一盘问,自然能问出来,她若再三狡辩,你便将这根头发和这些细碎的香料作为证据,另外,再看看她身上的丝绸物,可有被抓伤过的痕迹,凶手,必定就是她。” 纪云舒将头发和香料包在手帕上,递给了他。 张捕头呆了一下,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将东西接了过来,随即高调的嗓音一起,吩咐小捕快:“你们几个将尸体抬去义庄,另外几个人,跟我走。” 然后,伴随着一股子的冷风,张捕头带着几个捕快,立刻冲了出去。 哎哎哎! 你都还没谢谢人家纪姑娘呢! 案件办妥,纪云舒心里也舒服了些,侧眸看向景容。 回应她的,是景容的淡淡一笑,辨别不出“味道”来。 待他朝自己走近两步,她又往后退了一步,低眉:“卫奕还等着我呢。” 语落,便迈步出了门。 景容稍微一愣,他有那么可怕吗? 心里有些不舒服,醋意泛滥,拦也拦不住。 双手背后,跟了上去。 这整个全程,也都被李时言看得清清楚楚。 他自小便认为,天下的美人,都是用来当花瓶看的,性子上,也都是温温柔柔、胆小儒雅的。 何尝见过像纪云舒这样的,敢摸尸体不说,还如此聪明睿智的女子? 到底是如何一个奇女子呢? 而尽管她面纱遮貌,可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质,却如一株脱俗的冬兰,挺立在水中央,只望闻花香,不见细巧枝。 也挠得人心堪比蚕丝盅,被蚕缠着严严实实,就是无法动弹一二,去触碰那女子面纱下的容貌。 简直就是抓耳挠腮啊! 李时言勾着好奇的笑:“这女子,本公子要定了!” 一旁的小路子却给他泼了冷水:“公子,你瞧,那姑娘身边都是高手,咱们近不了身的。” “谁说的,他们不是要去京城吗?好,那咱们也一同去京城。” 扬起那微微得意而自信的小眼神,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此刻,纪云舒回到卫奕房中,卫奕已经睡下了,缩在床上,将被子蒙在头上。 她将被子拉了下去,嘴角不禁往上轻轻一点。 “傻小子,也不怕闷出病来!” 又给他掩了掩被角,这才出了门,交代门口两个侍卫:“你们好好看着他,千万别让他乱跑了。” “纪姑娘放心,我们会好好看着的。” 她点头已作谢意! 后一刻,手腕被一股力气抓住,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被那股力量拉进了一间房。 景容手上的力度有些重,拧着纪云舒眉梢皱得生疼。 “你做什么?” 砰— 进来以后,门被关上。 而她的后背,也在门被关上的瞬间,重重的贴了上去,被景容来了一个“门咚”。 那张看似冷静却掺着火气的俊脸,就在自己面前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她看到他脸上细细的纹路,而那小小的毛孔,似乎要炸开了一般。 她做了什么?让这货突然火冒三丈? 轻轻侧过脸,避开景容的目光,她又问了一句:“王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呢?” “还请王爷自重。” “昨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恩?” 纪云舒稍显一楞,脑子一回想。 哦!他问她,心里有没有他,她还没回答,就被克察打断了。 “现在没人会打扰我们,本王现在要你一句实话,老老实实的回答,哪怕是一丝也好,也不准藏着掩着。” 是啊,哪怕是一丝,他也是有机会的对不对? 双眸燃着浓浓的期望,盯在纪云舒侧向一边的眉尖。 纪云舒双手紧紧的攥着拳头,呼吸骤然渐轻,喉咙微微一动,眉目上,顿时升起一股十足的坚定。 眸子迎上景容的视线,笃定的说:“我心里从来都没……唔!” 话没说完,隔着面纱的唇,被景容炙热的双唇,堵上了! 这已经不是景容第一次这么干了。 但,纪云舒还是惊住了。 面纱上冰冷的细线,似乎渐渐融进了她小唇上的细纹里,从而真真切切的贴上了景容的薄唇。 由冰渐暖! 一纱之隔,毫无作用! 等她反应过来,欲推开他之际,景容率先离开了她的唇。 他深沉的眼神,透着淡淡的忧郁。 缓缓道:“罢了,这个问题,以后再答。” “……” “这么惊讶做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他说的有些漫不经心,突唤了一声:“琅泊。” 门外的琅泊应了一声:“在。” “去将饭菜端进来。” “是。” 景容松开纪云舒,端端正正的坐到了桌边,指节分明,勾起,轻轻的敲了敲桌子,道:“洗完手,赶紧过来吃饭。” 喂喂喂!你怎么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纪云舒心慌慌乱跳,吃不下饭。 轻轻咬着自己的唇,她道:“不必了。” 说完,转身开了门,跑出去了。 看着那道慌张的背影,景容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可他心里,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纪云舒没说完的话,他似乎听了一个全部。 她心里,没有他,这是不争的事实! 第130章 让你与银河系肩并肩 第130章 让你与银河系肩并肩 回到房间内,纪云舒脑海中全是方才的一幕,唇上的余温,还浅留着。 她的心,此刻也隐隐抖颤着。 那种感觉,有些微妙,道不明,说不清。 她心里深知,自己对于景容,绝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有的,也只有感激,毕竟,这段时间以来,景容的确帮了自己很多,若不是她,自己恐怕也死了好几回。 而除了那份感激,别的,她不愿意去想,也不敢想! 待心情缓缓平复下来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日。 天才刚刚亮起来,张捕头就急匆匆的赶了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一楼,景容和琅泊坐在一桌吃饭,纪云舒和卫奕坐在一桌,中间还隔了一张桌子,仿佛水火不容似的。 而张捕头,则站在景容的旁边开始了“汇报”。 说起了这桩命案的大概! 纪云舒因为在房间已经吃过了,这会,正一边给卫奕的碗里夹菜,一边张着耳边听。 大概的意思,她也听明白了。 原来死者姓杨,也是一个香料商,与闽南一带的香料商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而凶手,正是闽南香料商的老板娘和她的相公,曾经因为生意上的事,两方早就暗地里生了一把熊火,死者因为欠了一大笔钱不肯还,甚至还动用武力威胁过闽南一带的香料商,不准他们往北售货,闹得不可开交。 昨天几人正好在客栈里碰到,原本是想坐下来好好谈谈此事,看看能不能各自退一步,结果口头上发生了冲突,一怒之下,凶手便用自己那块丝绸披巾将死者勒死,再连同她的丈夫,将死者制造出上吊的假象来。 最后,逃之夭夭! 而当时小赵进房间时,他们的确躲在床后面,身上的一些香料细碎便留了下来,而那根头发,也是凶手在勒死死者的时候留了下来的。 张捕头在那边说的绘声绘色。 卫奕却在这边吃的十分带劲,他似乎将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纪云舒也忙不迭的给他夹菜,并没有注意到张捕头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她。 好声好语道:“昨天真是多谢纪姑娘的帮忙,要不是你,这命案也不会这么快就破了。” 她抬起头头,淡淡一笑:“张捕头,日后若是再次命案发生,你最好请个仵作先过来验验,也不要由着你的急性子来处理案件,不然,冤案可就一桩接一桩了。” “姑娘教训的是,我这人,平时也是一个大老粗,办事都靠蛮力,又容易冲动,往日,必定改。” 真是乖巧的很! 这还是昨日那个急性子的张捕头吗? 纪云舒点了下头,不再回应。 张捕头转向景容,双手一拱:“王……公子,那我就不耽误你们了,还得赶回衙门办事,告辞。” 景容摆摆手。 衙门里的一伙人,又匆匆的离开了客栈! 看来,那张捕头是刻意过来一趟的,也是辛苦了。 这会,卫奕也已经吃饱了,捧着肚子,吸了一口气,看着纪云舒,说:“舒儿,我吃饱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我不喜欢这。” 还没等纪云舒开口,景容抢了她的话。 “我也不喜欢。” 然后一脸冷漠的站了起来,吩咐琅泊:“将东西备好,准备上路。” “是。” 景容一脸闷气,甩着衣袖准备出客栈。 卫奕突然出了一声:“舒儿,哥哥真是一个受气包。” 他有生气吗? 有吗? 这话传进景容的耳朵里,让他不由的紧捏起拳头,真想往卫奕的脑袋上狠命捶去,想了想,又忍了下来,出去了。 纪云舒自然看到景容小小的动作,心里滚着一股莫名的叹息。 晃了晃脑袋,起身:“卫奕,我们要赶路了,走吧。” “恩。” 卫奕抱着两幅画,屁颠屁颠的跟在纪云舒的身后。 可这还没出门,纪云舒后背就撞上一人。 “哎呀,原来是姑娘你啊!” 李时言惊诈,故露出一副十分相熟的表情来,手里的一把折扇挑来挑去。 纪云舒上下眯了他一眼,倒是一个俊秀的青年,可大冬天的,手里挥着一把折扇。 有病的吧! “你是?” 他双手礼貌性一拱:“在下李时言,昨天见姑娘断案,简直让人敬佩啊,而且……” “我认得你。”卫奕突然指着李时言。 李时言笑了笑,也不否认,迎上卫奕的目光,点点头:“对,是我,原来卫兄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你吓得卫奕差点以为你要杀了他。 东西没吃完,又将他推出房门外,怎么会不记得你? “记得,你还问了我……” 话还没说完,李时言手中的折扇挥开,刻意打断了卫奕的话。 转而一脸笑意的冲着纪云舒。道:“我听卫兄说,你们是去京城?可是巧了,在下也是去京城,不如,同路而去?而且在下对姑娘断案的手法十分欣赏,而且在下也颇有研究,要是同行的话,这一路,还能请教一二。” “李公子,你误会了,我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误打误撞罢了。” 李时言看着她脸上的面纱起起伏伏,双手发痒,真想掀开瞧瞧,一时,又给忍住了。 笑意更浓,道:“姑娘谦虚了,在下是真的欣赏你,若是有机会,真想与姑娘对酒与明月,畅谈一番。” 那模样,一副李白喝醉酒时的熏陶做作样! 纪云舒嘴角抽抽,此人衣着华服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腰间挂有两个刺绣不同的香囊,定是由两个女人所赠,虽然衣着发型都是中原人的打扮,可髻冠上的银扣,却是一只叱臧的形状,而且靴子前脚微翘,鞋底平坦偏薄,如何,都不像是中原人。 何况此人明明眼泛桃花,举止造作,语气虚假,偏偏还要口吐文墨,真真是够了。 信不信我现在一脚踹你上天,让你与银河系肩并肩! 不过,纪云舒是个文雅的人。 低眉微微一笑:“谢公子赏识,不过此时,我等还要赶路,就不方便多聊了,再会。” “不……” 李时言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纪云舒已经拉着卫奕出去了。 客栈门口,琅泊已经命人将马车备好,两人上了马车后,一行人便出发了。 若是景容知道,刚才纪云舒被李时言骚扰了,这会非得下马,将他鞭尸才罢休! 第131章 三月的京城还凉着 第131章 三月的京城还凉着 看着那行人一走,李时言站在门口,折扇往手心里用力一打,叹了一声气,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应该问些重点,失策失策啊!” 小路子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说:“我说公子,我看那姑娘根本对你没兴趣,你看到没有,前面骑马的那个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说不定,那姑娘喜欢的人,就是他。” 啪— 果不其然,小路子的脑袋上被他拍了一折扇。 还真痛。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还不赶紧把马车拉过来,再磨磨蹭蹭的,就跟不上他们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你着什么急啊。” 小路子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去将马车拉了过来。 一路上,景容的队伍在前,李时言的队伍则紧跟在后。 没多久,景容就早早注意到了。 冷眸问琅泊:“后面的,是什么人?” 琅泊摇头:“不清楚,不过只有两个人,昨天也住在客栈里。” “好生派人护着纪姑娘和卫奕,不要出了乱子。” “属下明白。” 于是,琅泊又安排了几个侍卫骑马跟在了马车后,以防万一。 渝州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按照这样的行程下去,大概还有两日就能到达京城! 从客栈出发,纪云舒在马车内坐了差不多半天,骨头也早早就酸得要命了。 若不是卫奕一路上不停的与自己说话,她真会活活闷死。 “有一次,傅叔给我做了两个泥人,一个好胖,一个好瘦,然后上课的时候,我就问先生,胖的是谁,先生说是我爹,我又问瘦的是谁,先生说是我娘,然后我就笑先生,说他说错了,胖的那个泥人,其实是先生,因为我爹没有那么矮,瘦的那个,是师母,因为我娘可没有那么高,结果,先生就打了我好几板子,当时,手掌都被打红了,先生第二天就不来了。” 活该! 谁让你笑先生矮,笑她妻子高。 纪云舒也没打断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次,娘带我去寺庙里上香,娘说要给我求姻缘,然后一个解签的老伯就说……”他脑袋转了转,眼珠子朝上,使劲回忆:“说我命泛桃花,涿鹿千里,上有郎,下有君,说完以后,娘就把那个老伯骂了一通,还把他的桌子给掀了,娘好凶的我,我当时好怕。” 纪云舒忍不住笑了起来,问他:“卫奕,你知道命泛桃花,涿鹿千里,上有郎,下有君,这四句是形容什么的吗?” 摇头! “那四句,是用来形容女子的。” 卫奕啊卫奕,当时的你,该长得有多么的清秀啊! 卫奕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咧嘴一笑,又开始说了起来。 天南地北,扯了一大堆。 纪云舒一边听着,一边扭了扭脖子,掀开帘子。 外头,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啊! 她回头一看,发现马车后多了好几个侍卫,后方不远,还紧跟着一辆马车。 看驾马的那人,不是李时言身边的小厮吗? 那跟屁虫,当真是同路去京城? “就在这里停下来休息一会吧。”前方,传来景容的声音。 队伍在一处小溪边停了下来,旁边有一块小草地,刚好可以席地而坐。 纪云舒拉着卫奕在小溪旁坐了下来,刚拿出水壶喝了一口,就被景容夺了过去。 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我的水喝完了。” 哎哎哎! 臭不要脸! 你的水喝完了,抢我的做什么? 之前吃我吃剩的面,现在又喝我喝过的水,咱能要点脸不? 纪云舒狠狠的白了他几眼,可是回应她的,却是一个挺直得意的后背。 见状,卫奕将自己水壶递给了她,笑嘻嘻的说:“舒儿,你喝我的吧。” “不用了,你不渴。” “哦。” 卫奕收了回去,跑到小溪边开始玩起了水,拿着小石子不停的往水面上打去。 真像个孩子! 景容站在不远处,偷偷看了纪云舒一眼,见她脸上洋溢着笑意,目光宠溺的盯着正在玩水的卫奕,醋坛子“咣当”一声,又打翻了一坛。 琅泊注意到了,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王爷?” “上路。” 愤怒极了! 他将从纪云舒手里夺过来的水壶、往琅泊胸口狠狠一甩,脚一蹬,上了马。 这才坐下来,怎么就走了? 侍卫吆喝了一声,纪云舒才将准备脱鞋子下水的卫奕拉了回来,赶紧上了马车。 而后面的马车上,小路子冲了马车里喊了一声:“公子,他们走了。” 马车内伸出一只脚,往小路子的后背上一揣。 “那你还不赶紧跟上!” “是,公子。” 小路子拉着缰绳,朝马背上挥了一鞭子,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景容的醋坛子,没少打翻过,而且还郁郁不欢了两日。 终于,是到了京城的城门口。 而景容还未入城门的那一刻,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亦王府中。 屋中,景亦盘坐在席上,往杯樽中注了一丁茶,悠闲清宁。 相貌上,倒与景容有几分相似。 发髻直直束在头上,一席青蓝色的长袍,两袖如风,可谓是风姿堂堂,清风俊朗,透着一股儒雅之气,可眉目之间,又分明窜着一个狠劲。 身旁的心腹斗泉俯身,道。 “王爷,如今容王已经回京,恐怕这御国公府的案件……” 景亦只是细细品着茶,不浮不躁。 “那姑娘,也一同来了?” “是。” 景亦温而一笑:“他景容以为,查出了当年御国公府的案件,就能在父皇面前邀功受封,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捏着茶杯的指节分明、修长有力。 斗泉低头:“王爷,不如属下……” 瞬时,景亦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放下茶杯,缓缓起身,轻步走到屋外的廊下。 新年才过,三月的京城还凉着。 廊下的禺角挂着一个鸟笼,里头的一只金丝雀扑闪着翅膀,如惊弓之鸟。 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他将笼子打开,金丝雀窜飞了出去,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王爷,这可是皇上赏赐给你的,你为何要将它放了?”斗鹊不明。 景亦冷唇一勾:“金雀牢笼,非死即伤。” 金雀牢笼,非死即伤。 这话,纪云舒也说过一回。 第132章 入城 第132章 入城 马车入了京城,先是在城门口停了一下。 纪云舒坐在马车内,听到外头传来人声,素指稍稍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因为队伍就停在城门外,出城进城的百姓尤其的多。 有挑着担子进城买卖的小户,有外地过往的商家和过客,也有不少剑客侠士,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锦衣华服的贵家子弟。 京城城门,自然也是壮观的很,大有长城之气势。 而且门分三扇,中间一道,由城卒看守,左右两旁的大门,则是紧闭的,除非京城发生兵变,亦或者重大事件,才会由城尹下令开门。 平时,进出城门都不会太严,但是今日,景容一行人却被拦了下来。 纪云舒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目光顺到了前方。 此时城门口的城卒,单膝着地。 拱手:“参见容王。” 景容没有下马,眉头一皱,才半年未回京城,怎么这城门口多了这么多的兵? 敏感的神经一动,冷眼一扫:“近日京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王爷,因为这两个月里,京城内有十几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无端失踪,所以城内城外都加大了巡逻和守卫,无论是出城还是进城,按照规矩,都要一一盘查。” “失踪?可清楚原因?” “还没有。” 还没有? 景容脸色一沉,愤斥道:“都两个月了,他京兆尹是如何办事的?” 城卒被他的语气吓到了,身体躬得更低,赶紧说:“此事的确毫无头绪,这两个月内,京兆尹和大理寺卿都……” “罢了!”景容摆摆手,脸色而并不大好:“赶紧让开吧。” “是。” 城卒纷纷让行,这尊佛在京城里,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万一得罪了他,那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啊呸! 都是谣言,都是谣言,他景容绝对不承认。 他不过就是语气重了点,眼神犀利了点,办事的手段偏激了点!为人处事果决了些。 除了这些,明明就是完美啊! 一行人进了城,便朝着容王府的方向去了。 马车内,纪云舒将景容与城卒的话都听进了耳边,嘴上轻声说了一句:“失踪案?两个月都毫无头绪?” 好看的眉微微一皱,寻思了起来。 怎么可能两个月的时间都未查清楚? 那京兆尹和大理寺办事,未免太拖拉了,还没她刘清平办事利索呢。 不过此刻,她的眼神和心思,都被繁华的京城大道给吸引了。 都说京城繁华,堪比十里红妆,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那古风式的建筑,小楼人家,雕砖红瓦,十分精致且大气。 整个宽敞的大道上,足足可以容得下三四辆马车同行。 京城里的人,穿着自然也比锦江百姓华实的多,但样式上又十分的简单,绝对不走“非主流”的路线。 不像纪慕青那一身行头,不是金灿灿,就是银闪闪,不将自己用那些锦绣金银裹着,就仿佛要过敏似的,而且只要她在,就算是被人群挤在最中间,也一定如一颗廉价的夜明珠,定能让人一眼瞧见。 因为太另类了! 另类得让人视觉疲劳! 当然,京城的大道,自然也是人来人往,而且人还特别多,各个脚步都十分匆忙。 如此快节奏,大有现代北京和香港的味道! 而锦江,似乎形同于静怡的苏州。 大道的街边,亦有扯着嗓子吆喝的小贩,摆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物件,纪云舒认得一些,也不认得一些,大多都是叫不出名字的,一时看出了神,嘴角也渐渐泛起了一抹笑意来。 看样子,京城还是挺好玩的! 卫奕这会也睡醒了,一看到外头,立马将脑袋伸了出去,整个身体也似乎都要冲出去了。 “舒儿,你看,那是什么?还有那个,那个是面具,那是泥人,舒儿你快看……” “卫奕,你赶紧进来,这样多危险啊。” 纪云舒将他伸出去的半个身子又给拉了回来。 他脑袋还放在外头,咋咋呼呼的,可高兴了。 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挑开,递进来两串糖葫芦。 驾马的侍卫说:“王爷说卫公子喜欢。” 一见到糖葫芦,卫奕眼睛都放亮了,一把拿了过来,笑着狂点头:“我喜欢,我喜欢,哥哥真好。” 说着,还不忘朝纪云舒递过来一串。 她摇摇头:“你吃,你吃,多吃点。” “舒儿你真的不吃吗?这个可好吃了,但是娘在世的时候,不让我吃,我就是偷偷的吃过一串,真的好好吃。” 她还是摇头,“我真的不吃,你自己吃吧。” “好吧,那我自己吃了,哥哥真好,竟然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 两串糖葫芦,景容在你心里,就成了好哥哥? 卫奕,长点心吧。 很快,穿过这条大街,再转了几条街,便到了容王府。 牌匾上“容王府”三个大字,很是醒目,是用金漆撰写后,再缓缓雕琢,精细的印在那块牌匾之上。 宽敞的大门口外,也早早就候了人,乍一看,竟然都是容王府中的侍卫。 听说容王身边的侍卫,都曾是军营中出类拔萃的将士,如今归顺在景容麾下。 “人缘”真好! 而那群侍卫的中间,站着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蓄着细碎的胡子,面容祥和,看上去倒是有几分长者的风范。 此人名唤路江,可谓是景容身旁的谋士。 景亦派人刺杀一事,也是他在京城暗查消息后,一封信件送去了锦江。 景容下了马,众人齐喊了一声“容王”。 吓得马车内的卫奕都浑身哆嗦了一下,立马就抓住了纪云舒的手,身体也贴了上去。 “别怕,我们下去。” “恩。”他木讷般的点点头。 两人下了马车,路江的目光自然也撞了上来,略带惊奇。 自家王爷明明在信中说了,是带了那位纪姑娘回京,但此刻,明明就是两个男子一同下的马车啊。 一个样貌俊朗,眉眼却微怯着,一席淡紫色的长袍在身,倒是一个端端清风的男子样,却双手使劲的拽着身旁另外一个“男子”的衣袖。 第133章 萧妃 第133章 萧妃 的确,此刻的纪云舒,一身男儿装! 淡灰色的长袍,衬得她精巧的身子十分挺立,风阙飘飘之下,那纤细的身材也觉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半分。 而最夺目的地方,则是她脸上那半张面具,金面玉镶边,简单却十分精致。 虽遮去了半张脸,可那双清冽好看的双眸,似是带着一汪泪水,楚楚动人,在加上露出来的半张精致白皙的脸蛋,可用男儿清秀的词来形容,却又无半点男子之气。 其实穿男装,戴面具,着实是因为纪云舒觉得这样方便些。 终归是来京城办案的,女子之身,毕竟有些不方便,加上自己脸上的伤疤,戴着面纱也不好吃东西,有些麻烦。 如今这身打扮,轻便! 路江掠了一把精短的胡须,微微眯了眯眼。 此人应该,就是那位破案了得的纪姑娘了吧? 景容转眸看向纪云舒,道:“纪先生,往后你与卫公子,便住在本王的府中,一切事物,会有人为你们打点。” 她点点头,以作回应。 路江迎上,鞠了一躬,语气和蔼,道:“王爷多次提及纪先生,纪先生聪明过人,让人敬佩。” 纪云舒也拱了拱手:“老先生抬举,在下只是运气好一些,破了几桩案子罢了。” “王爷看中的人,自然不容小觑。” “客气了。” 两人礼貌的推辞一二,景容轻咳了一声:“一路前来,也都舟车劳累了,路江,你安排纪先生和卫公子先去休息,旁的事,明日再说。” 路江应道:“是。” 景容举步走到纪云舒旁,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本王要立马进宫一趟,晚些再来找你,案子的事,等你休息好了,再商讨。” 她点点头。 皇子回京,的确是要先行进宫一趟,去“汇报”自己的消息。 以防那多疑的祁桢帝又搬出那纸红文书,论他的罪。 景容不耽误时间,也未进府换装,直接上了马,带着几个侍卫,朝宫门的方向去了。 不得不说,他很精明,便服进宫,一来,彰显他对皇帝权威的服从,二来,也算是给皇帝吃了一颗定心丸,告诉他,自己这半年,真的是在查《临京案》,绝非养精蓄锐,等着他日造反! 随后,纪云舒与卫奕,则被领到了东苑,安置在了一处宽敞的院子里。 里头,种满了梅花,院子中央,还有一座假山,假山的前面,是一个转动的水车,清水顺着那一个个小木桶缓缓倾泻而下,十分漂亮。 这落院建得还真是精致! 这才刚进了屋,卫奕就喊着:“舒儿,你不是说,到了京城,就带我去吃肉吗?” “现在就想吃了吗?”纪云舒问她。 他摇摇头:“不是。” 尴尬一笑,他只是心里惦记罢了。 路江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云里雾里。 来京城吃肉?这是什么梗啊! 他笑了笑,与卫奕说:“想必是卫公子饿了吧,我这就让人准备饭菜,二位也好早点休息。” 不说还好,这一说,还真的饿了。 纪云舒点头:“那就麻烦先生了。” “我姓路,纪先生要是不介意,可以管我叫路叔。” 不等纪云舒说话,卫奕自来熟,裂开嘴,十分亲切的喊了他一声:“路叔。” 喊得路江心花怒放,赶紧命人备了饭菜过来,又挑了几个懂事的丫头过来招呼。 不仅如此,还备好了几身干净的衣裳。 安排的,的确十分周到。 而另一边,京城的大道上。 李时言正不亦乐乎的逛着街,中原的这些玩意,他都没有见过,自然也十分好奇。 而这一逛,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倒是身旁的小路子提醒了一句:“公子,咱们……咱们跟丢了!” “什么跟丢了?”他拿着关公的面具往自己脸上戴。 “就是那个舒儿姑娘啊,咱们跟丢了,他们的马车不见了。“ 呃! 猛地反应过来,李时言瞳孔骤然放大,赶紧朝四周寻看起来,果然,整个大道,根本就不见景容一行人的踪影了。 气不打一处来,往小路子的脑袋上用力一拍。 斥声:“你怎么现在才提醒我啊!没用的东西。“ 小路子冤枉死了,捂着脑地:“小的……小的也是刚刚才想起来,可要不是公子你自己到处看,也不会跟丢啊。” “你还敢怪本公子?” “不敢不敢!” 李时言气呼呼的,不过,他也算是一个乐观的人,沉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赶紧找客栈住下吧,反正人在京城,跑不了就对了。” 说完,眼神露出一抹得意的自信来! 相比于热闹的京城大道,此事的皇宫内,却显得平静许多。 璋郅殿。 花园中,冬日的季节里,整个院子,满是鲜艳夺目的花。 几个宫女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虽面色清冷,却依旧瞧得眼神有几分胆怯和谨慎。 在皇宫里,这也是必然的! 不小心行事,随时有可能就掉了脑袋。 萧妃立在一盆红玉冠华前,长发及腰,头顶金饰银簪,耳旁的发髻上,垂着一支碧玉吊坠,与耳垂上的绿宝石有几分相称。 发髻上的装饰虽没有过于华丽,可穿着却让人一惊! 一席对襟紫纹衫,外袍暗红偏沉,上面却绣着颜色青绿的兰竹,襟内胸前,是几支错落有致的柳条,颜色渐淡延伸至腰,袍尾是以花瓣点缀而落地轻拖,宽袖拂在两旁,各自有一只凤凰尾毛的样式,隐隐现现,说是凤凰,可又只有毛尾,说不是凤凰,但毛尾又的确是凤凰。 可见,这萧妃真是大胆! 不过大胆之下,又小心翼翼! 纤纤细指,涂着大红色的蔻丹,印在百花丛中,也十分耀眼。 她挑起一把剪刀,在花草上修修剪剪起来,十分惬意。 红唇微微轻扬,问:“近日,亦儿怎么都不进宫了?” 一旁的随身宫女回:“娘娘的生辰快到了,亦王应该是在为娘娘准备厚礼。” “这孩子,总是这般孝顺。” 谈及自己的儿子,萧妃总是脸上带着甜笑。 萧妃转而又问:“近日京城内,可有什么趣事?” 宫女低了低身子,又回:“听闻这两个月内,京城有不少名门家的小姐失踪,至今还未有什么消息。” “哦?那可真是一件趣事!” 她手中的剪刀,轻轻落在一株花枝上,一剪刀下去,好端端的花,就掉到了地上。 第134章 白子 黑子 第134章 白子 黑子 萧妃虽在深宫,可前朝与宫外之事,也知道许多。 有时,是景亦进宫与她说了些,有时,是身边的宫女与她说了些。 这样一个女人,看似柔柔弱弱,温柔备至,可那股眼神里,带着后宫女人本质的阴暗。 她盈盈一笑:“那京城里失踪了人,现如今还查不到消息,那京兆尹还真是拿钱不办事的主。” 语落,便将手中的剪刀收了起来,狠狠的往花盆里一丢,压倒了几株花。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这会,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进来,立在一旁,双手乖乖的吊在两旁,道:“娘娘,容王进宫了。” 一听“容王”这两个字,萧妃那双原本温柔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眯,眉角压下。 朝那小太监瞅了一眼,冷声问:“刚刚回京?” “是,穿着便服进的宫,正赶去阜阳殿了,皇上与太子正在里头议事,估计这会,容王应该到了。” “连朝服都不穿就进宫了?有意思。”萧妃笑了笑,神色上却颇为诡谲。 都说容王精明,小算盘也打得不错,这小小的一个行为,足够皇帝受用了。 萧妃只见捏着一株花心,轻轻用力,花心断了! 此刻的阜阳殿。 外头的小太监在景容过来时,就已经进去通报了,却迟迟没有出来。 景容站在门口,面色冷峻,挺直的身板一动不动,目不斜视,颇有铮骨男儿的气概。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开始下起了雨,屋檐上流下来的雨,落到地上,溅到了景容的衣袍上,很快便湿了一片。 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嘎— 面前的雕花大门突然被两个太监从里头拉开,刚刚进去通报的太监站在门中央。 低头道:“容王,皇上宣您进殿。” 他冷峻的面容端着严肃,提着的袍服,跨门而入。 进了后,随着领路的太监,到了偏殿。 此时,偏殿内,皇帝与太子正在悠闲下棋。 祁祯帝已有六十,面容上自有些纹皱,蓄着花白的胡子,倒有几分亲和感,可若是仔细一看,他眉目间,分明散发着一道威慑力,甚至,还带着对统治天下的权威欲/望! 那身褚黄色的龙袍上绣有九条龙,中间乃是五色云彩,领前后各有正龙一条,膝部左、右、前、后和交襟处,则各有行龙一条,袖端正龙各一条。 龙袍下摆,绣着许多弯曲的水脚,水脚之上,还有许多波浪翻滚的水浪,水浪之上,又立有“海水江涯”。 棋盘对面的太子,身着明蓝色的袍服,袍上绣着五条龙,衮衣乃是青衣朱裳,五章在衣,四章在裳。 景容站在偏殿中央,双手拱起,唤了一声:“父皇!” 偏偏,祁祯帝置若罔闻! 他手中,掷着一颗白子,捏在食指与中指尖上,将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上。 掷地有声! 太子景华手中的黑子无从落下,最后,放回了棋盅中。 “儿臣棋艺不精,又输了。” 祁祯帝沉声,道:“景华,输不输,为时尚早,这盘棋,就如同整片天下,不到最后一步,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这话一说完,祁祯帝便拿起太子棋盅的白子,往棋盘上一掷。 原本被黑子包围的白子,重见光明! 如此一转折,倒成了太子的白子赢了满盘。 景华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来,点头:“父皇说的是,儿臣略才,该学的还有许多。” “在棋盘之上,一子一步,都需要思量谨慎,错漏一步,便会输了整个天下。” “是,儿臣多谢父皇承教,自会牢牢记住。” 景华的马屁拍的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偏偏祁祯帝像中了毒似的,只接受景华如同蜜饯似的“解药”! 棋盘一收,两人这才顾上一直立在殿中的景容。 景华起身,站到一旁,眼神朝景容上下看了一遍。 半年不见,这小子身上那股冷意丝毫未减啊。 祁桢帝端起小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那双苍劲的眼神看向景容。 道:“怎么连朝服都不换就进宫了?” “儿臣刚刚回京,未进府,便先行进宫来觐见父皇,呈报《临京案》一事,此案……” 话没说完,祁桢帝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轻咳一声:“虽是御国公的案件,但此案朕早就交由你来办,你与秦爱卿去商讨详情就行,不必如此匆忙进宫与朕呈报。” “是。” 御国公的案件,说到底,终究是秦士予秦大人上的诉,在南蛰门外跪上三天三夜,才得了祁桢帝下令彻查。 可是,御国公毕竟是祁桢帝的胞兄,皇家的案子要查,当然不能小查,何况还是一桩十四年前的灭门案。 再者,当年还是祁桢帝亲自结的案,现在秦士予以舆论之力,迫使他推翻自己的结的案子,再重新彻查,怎能让他心中没有芥蒂! 祁桢帝抬着眉眼,又看了景容一眼,道了一声:“不过你匆忙进宫来见朕,也是朕的欣慰,这半年在外,你也辛苦了,御国公的案件不简单,你要多费些心。” 景容在他的面前,终究一张不咸不淡的模样,在旁人看来是儿对父的敬重,但只有祁桢帝自己知道,在景容心中,只有君臣之道,没有父子之情。 低眉点头,景容道:“父皇放心,儿臣接了这桩案,自然会彻查清楚。” “此案你已经查了半年,那可有进展?” “儿臣去了不少的地方,并无太多进展,不过,儿臣带回一人,此人,必定能帮助儿臣查明此案。” 恩? 这倒是勾起了祁桢帝的兴致。 而一旁的景华也端着好奇的神色,往前走了两步,似带着几分不信,问:“何人这么厉害?就连大理寺都受不了的案件,那人能破?” 显然,景华根本就不相信,这桩案件都这么久了,景容破不了,大理寺破不了,难道有一个奇人能破? 不信,说什么也不信。 景华脸上露出的那道不屑的表情,简直彰显无疑! 第135章 草包景华 第135章 草包景华 对于景华的话,景容却目不斜视。 淡道:“既然我将此人带回京城,她必定是有过人之处。”转向祁桢帝:“儿臣相信她,御国公的案件必然能破。” 祁桢帝点点头,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既然景容你对那人如此有信心,朕倒是有几分好奇了。”细细一思量:“正好后日,乃是萧妃生辰,在宫中设宴,你那日进宫之时,将她带来,朕倒是要看看,何人为何能让景容你如此信任。” 话及此处,其实景容有些犹豫。 他虽然想过带纪云舒回京,必定会牵进皇宫,却没想到会这般快! 无从推辞,景容只能应下。 “是,儿臣遵命。” 祁桢帝“恩”了一声,抬手小小一挥:“你先回府去吧,刚刚回京,也该多休息,你有一颗忠孝之心,朕心里自然明白的。” “是。” 从头到尾,景容说的最多的一个字,大概就是“是”了。 他刚刚出了阜阳殿,后脚,景华就跟了出来。 “景容!”叫了他一声。 脚步一停,景容站在屋檐下,回身,看着一脸笑意的景华。 “太子有何事?” “叫我景华就行了,你我也是亲兄弟,何必如此生疏?” “你是储君,我是臣,这其中,自然有别。” 对于景容那一句“储君”,景华很是受用。 他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景容的肩,道:“父皇说的没错,你是一个忠孝之人,众多兄弟中,也只有你不争不抢,他日,我若为君,希望景容你,能成为我最得力的臣子。” 皇帝还没死,你就想着要当君了? 憨包! 景容心想,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别到处乱说,免得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特别不要在景亦面前说,他虽然现在不扳倒你,难保以后不会抓住你的错漏,让你来个人仰马翻。 淡淡一笑,景容说:“太子若有朝一日能登高峰,我自然会竭尽全力的辅助与你。” “不愧本太子这般器重你。” “……” 景华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行了,我还要回东宫去钻研文书,近日父皇命人搬来许多书进东宫。” 知道了知道了! 你不就是想说,皇上看重你嘛! 屁! 他祁桢帝不过是嫌弃你脑子里的文墨少,想给你灌点墨罢了。 景华双手背后,洋洋得意的走了,身后跟了六个随身太监。 而身后的景容,忍不住冷笑一声:“草包!” 这个景华,自小便是在皇帝身边长大,虽说是个二流子,办事也无能,可说话却圆滑的很。 但说到底,终究是个草包,只是生的好,有个疼他的老子,这才摘得了太子的头衔。 要是常人,死了多少回都不知道! 而在景容心里,一直都将景华归在蠢钝那一类,以为自己是储君,将来必定坐稳龙椅,殊不知,只要其他皇子稍稍用点计策,就能把这个草包拉下台。 想必景亦一直留着这个草包不办他,也是因为他的威胁力和战斗力太小,甚至是零,所以只等着干掉其他几个皇子,再除掉景华,他景亦自然就能稳坐太子之位了。 这皇室内的勾心斗角,就算如意算盘,真是打得响彻! 偏偏,景容无心进入这场党争,但有些事情,真是不如自己所愿。 从皇宫回来后,景容换了一身暗蓝色的衣袍,东西也没来得及吃,便赶紧去了东苑。 此时的东苑里。 卫奕早早就已经去休息了,捂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赶了这么久的马车,其实纪云舒也累了,但睡意全无。 她站在屋檐下,仰着头,看着屋檐上落下来的水,双眸清冽,却带着淡淡的忧伤感。 手里,紧紧的握着一个挂穗,吊着一颗剔透的蓝色圆润的珠子,在灯笼的映照下,格外透亮。 指尖轻轻挑着挂穗的红线,荡在手上,被冷风吹得轻轻摇晃。 景容进了落院,正好看到她,尽管她穿着男装,戴着半张面具,可依旧牵动得他的心微微一颤。 这个女子,出淤泥而不染,让人无法将“世俗”二字套在她的身上。 她应该属于安静的江南水乡,生长在水庭边上,安静无忧的过完一生才对。 这一刻,景容真的怀疑,自己带她回京,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心中一沉,他举步轻轻走了过去。 “这个挂穗很漂亮!”他道了一声。 闻声看去,纪云舒将指尖上的挂穗握进了手心里,嘴角也缓缓牵起一抹弧度。 “这是纪裴送给我的,他说,这是他失忆后,一直戴在身边的。” 提及那个人,纪云舒嘴角如丝而扯,却带着疼意。 景容知道,纪裴在她心里,无人代替。 “你真的觉得他死了?”景容突然问她。 这一问,倒让纪云舒心头一嗔,眸子里带着一道惊诧,问他:“王爷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她摇摇头:“我已经不敢再奢求了,大概是不敢再抱希望了,这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希望着纪裴还活着,那种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的感觉,真真会磨干了人的心智。” 说到这里,她苦涩一笑! 景容一直看着她,看到她谈及纪裴的时,神色上的微微变化。 “云舒。”他突然唤了她一声。 “恩?” “罢了。”他轻摇了一下头,拉入正题:“后天,你要随我进宫一趟。”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进宫? “不是来查《临京案》的吗?怎么还要进宫?” 景容解释:“你知道,御国公终于是皇室,此案的重要你应该明白,你放心,后日只是萧妃娘娘的生辰,在皇宫设宴,你只需露个面,我与父皇推举你之后,你若想出宫,我便命人立刻送你出宫。” “非去不可?” “我已应下了。” 哎哎哎,我才是当事人,怎么也得征得我的同意吧? 可是纪云舒想了想,皇上下的旨意,景容不能拒绝。 景容又赶紧说:“你若是想带卫奕进宫,也可以。” “不用了。”她一口否决,“现如今,已经带着他入了京城,就不必再牵扯进皇宫了。” “你放心,进宫那天,我会你命人好好照顾他,他不是喜欢吃肉吗?我让人带他去吃京城最好吃的肉。” 这保障,纪云舒可不感动。 要是卫奕睡得半醒,这会肯定爬起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136章 秦士予 第136章 秦士予 景容说起卫奕吃肉一事,纪云舒也只淡淡一笑了之。 也不知道何时起,景容待卫奕,似乎有那么一丢丢好! 不,是讨好! 而关于《临京案》一事,纪云舒的心里此时却有些疑惑,将那个挂穗收回衣袖中,抬眸问景容。 “《临京案》要查,自然就要开棺,七十二具骸骨,每一具都需要画出生前像,才能确定失踪的一人到底是谁,可……” 未说完顾虑,景容接过她的话。 “你是想说,此案毕竟不是小案,御国公乃是皇室宗亲,开棺画骨,必定牵连甚广,所以,你担心起棺一事,根本行不通。” 她心里的全部,都被他说了出来。 点点头,抿了下干涸的唇,说:“倘若只是开一副棺,尚可商量,但七十二副,王爷可有把握?皇上会同意下旨开棺吗?” “本王没有把握。”他回答得很利索,眉头一皱:“而且,不是开七十二副,只开67副就行。” “嗯?” “其中五具,是御国公和他的妻儿,已经入了陵墓,根本不可能起棺,所以失踪的那个人,只是府中办事的下人,只需让父皇下旨开另外67副棺材就可。” “原来如此!” “而且一开始查此案时,没人想过有一日需要开棺,毕竟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本王也并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画出一堆白骨的生前像来。” 这算是在夸她吗? 可又无疑是丢给她一个难题,若是皇帝不下旨开棺,她就算画功再了得,也只能是一支空笔! “那,王爷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开棺一事孰轻孰重,绝非儿戏。” 景容蹙眉:“今日不谈了,明日,我去见一见秦大人,与他商讨一下,再做定夺,总之那棺,一定要开。” 十分坚定! 费了如此大的功夫,将纪云舒从锦江带来这里,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那67副棺材挖上来。 翌日 景容去了一趟秦府。 秦士予年五十,早年,也是一员大将,现如今,任兵隶司尹一职,从武官转成了文官。 与御国公,乃是挚友,自御国公一家灭门后,这十四年来,他一直在彻查此事,直至半年多以前,终是找出三个疑点,上诉翻案。 上奏的三项疑点如下: 一,御国公府大火当日,府兵接到御国公的命令,全数被调离至兵隶司,按道理,主人要下令将府兵调到兵隶司,只有两种原因,一是京城发生异常,二是皇上下令,但两者,都没有,所以御国公下令有所异常。 二,当年持御国公令牌、调离兵隶司的将军在事后不久,突然暴毙死亡,肯定事有蹊跷。 三,御国公府73人,却少了一具尸体,根据仵作验尸得知,再查御国公府的人口记录,得知少的一具尸体,可能是府中的小厮逃了出去,若能找到失踪的那人,兴许就能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种种原因,在秦士予极力上诉后,皇帝终于同意下令彻查了。 这会,景容刚到秦府门口,秦士予便将他迎了进去。 “容王何必亲自过来一趟,只须命人通报一声,下官前往容王府就行。” “不碍事,而且秦大人你行动不方便。” 秦士予因为出征时,脚部受过伤,行动起来也有些不方便,再加上之前在南蛰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后,脚伤便更加严重了,站得久了些,就疼得不行。 两人盘膝而坐,一旁的小厮上了两杯热茶。 “容王,你在信中所说,带回来一个人,此人,当真能破了这桩案子?”秦士予问。 景容微叹了一声气,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 见他如此,秦士予思索不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容王心思微沉,难道此案,有其他变故?” “不瞒秦大人,这半年间,本王根据户部登记的御国公府人员名单,走访了不少地方,无非就是为了找到遗漏的一人,但却是大海捞针,无从查起。” “所以王爷的意思?” “当年大火烧了御国公府一天一夜,七十二具尸体都成了焦尸,无从辨别,根据一些配饰判断,倒是能辨别出御国公和他妻儿5人,将其葬于陵墓,而剩余的67人,则全部葬在了临山,想得知失踪的一人是谁?唯有一种办法,就是开棺。” “开棺?” “本王带来的这个奇人,能画骨为像,无论是腐尸,亦或是一堆生生白骨,都能画出此人的生前像来,只有开棺,将人像一一画出,自然就能得知失踪的一人到底是谁?” 景容字字璇玑,掷地有声! 而听到“开棺”二字时,秦大人的神色已经一顿,微有惊诧! 身子附前,语气轻抖:“王爷应该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若是得不到皇上的首肯,开棺一事,根本不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要他祁祯帝推翻自己结的案,已经让他心有芥蒂了,如今还要开棺画骨? 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了? 简直就是让他打自己的脸,一巴掌不够,还打了两巴掌! 其中道理,景容自然明白! 他道:“正是因为如此,本王才来与秦大人你商讨。” “这……”秦士予着实难住了。 要不,自己再去南蛰门外跪个三天三夜? 这想法才萌生出来,景容就让它胎死腹中了! 道:“父皇向来忌讳悬权(以舆论之力压迫某人做某事)之人,御国公府的案件,秦大人你已经做了第一人,请求父皇开棺一事,你就不必再出面了。” “那容王可有把握?” 他摇头:“暂且,还等明日萧妃娘娘的生辰之后,再论吧。” 秦士予一听,萧妃娘娘的生辰?当即便落声问:“莫非是皇上的意思?想见见那位奇人?” 不得不说,秦士予是个聪明人。 景容的指关节,轻轻嗑在桌上,眼神中,落着无人猜测的绪味。 缓缓道:“毕竟牵扯皇室,父皇想见见她,也是必然。” 秦士予捋了一把胡子,眉目露出思忖好奇来。 “其实下官也有几分好奇,这天下,当真有如此奇人?能画出一堆白骨的生前像来?” 若说她纪云舒是干考古的,上知五千年,会不会吓死他? 第137章 李家失踪案 第137章 李家失踪案 两人在屋内,谈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小厮再进去过,哪怕茶放到凉了,也没再进去送茶。 过后,景容只身出来,面色灼沉,浑身透着一股寒气,让人敬而远之。 外头淅淅沥沥的雨点,依旧下个不停,天气也十分阴沉,空气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风。 整个京城,似乎都笼罩在了一团诡异的迷雾中。 让人心觉得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景容回到府中,衣袍和发髻上,已经被细细的毛雨打湿了一片。 白白的一层“霜”! 他直接奔去了东苑,可是刚刚进门,就被几个丫头告知,纪云舒出了门。 “带着卫公子?”他语气冰寒。 丫头缩了缩脚步,摇头:“没有,卫公子在屋子里,纪先生独自出去的。” “去了哪?” “不知!” “你们怎么办事的?”景容斥了一声。 吓得几个丫头低着头不敢对视他,张了张嘴,赶紧说:“王爷出府不久,就有人朝纪先生送来一样东西,随后,纪先生便匆忙出去了,只是交代,好好看着卫公子,旁的,什么的也没说,奴婢们拦不住啊。” 这可把景容的心揪了一番! 纪云舒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出去见谁呢?纪家人,不可能啊,这会,纪家估计连丧事都办不完! 会是谁? 他手袖用力一挥,唤来琅泊,面色染急,高声命令:“立刻带人搜遍整个京城,掘地三尺,也要将纪云舒给本王找到,本王不准她有半点损伤。” “遵命!” 琅泊也着急啊,赶紧带着容王府的侍卫去找纪云舒了。 这会,卫奕听到声音,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桂花糕,嘴里也塞满了。 含含糊糊的冲着景容问:“哥哥,你吵什么?舒儿告诉我,吃东西的时候,不能说话,你为什么要吵我?” “……” 见他不答,卫奕走上来,微微抬着下颌,又问:“你是不是饿了?” “不饿!” “那你吵什么?” 天真极了! 景容额头冒着黑线,他现在急死了,这傻小子还变着法“逗”自己笑,能不能严肃点? 转过身,他便朝几个丫头吩咐:“好好看着卫公子,再出岔子,本王非办了你们。” “是!”丫头们齐声应道。 随即,景容便疾步离开,冲出府中,去寻纪云舒。 背后,卫奕嘀咕了一句:“哥哥是发疯了吗?” 丫头们见景容走了,心也松了下来,却依旧面面相觑,略带余颤。 卫奕走到那几个丫头面前,带着安慰的语气,说:“姐姐,你们不要怕哥哥,哥哥虽然是受气包,但是他人很好的,你们不要怕他,也不要生他的气。” “卫公子,我们……” “别怕别怕,哥哥最怕的,是舒儿,他要是欺负你们了,我就告诉舒儿。”一副很嚣张的样子。 丫头们心里一直打鼓,明明纪先生是男的,偏偏卫公子唤她舒儿,这称呼,未免太亲切了些,而且,有些怪怪的。 撇开这些不说,小丫头们便都点了点头。 要知道,卫奕可是一个“说道”高手,虽然他们才接触了一天,但卫奕身上这点“优点”很是明显。 而她们若是不点一下头,怕是卫奕会拉着她们说上几个时辰才罢休。 卫奕呵呵一笑,嚼完了嘴里的糕点,又将手中的塞了进去,这才心满意足的进了屋,继续吃东西! 另一边。 纪云舒从容王府离开后,去了一家酒楼。 刚刚进去,就被小二领了上了二楼的包间。 推门而进,就看到一人端端正正的坐着,尽显雍容华贵的姿态,面色虽带着容和之气,可眼神中那股倨傲感,并未削减半分。 身后的门被磕上! 纪云舒并不意外,攥着手中的一封简短的信件,拍了拍肩头上雨水,走到过去,嘴角往上轻点。 道:“没想到,江夫人这么快就知道我来京城了?” 坐在她面前的,正是那位张扬跋扈的江夫人。 当初纪云舒入狱时,就已经得知江夫人和李兆被放了出去,而且是李老将军请来了一道黄文书,命人送到了衙门,县太爷唯有听令,将两人放了。 李家的面子,还真是大! 江夫人眼升笑意,更多的,是惊叹,双手往旁边的椅子一拂:“纪先生请坐,我已命人备下了佳肴,当是为先生你接风。” 纪云舒也不客气,轻挑着衣袍坐在了下来。 面前,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系,每一样都十分精致好看。 她客气一笑:“江夫人不必如此铺张浪费。” “怎能说是浪费,我说过,纪先生你并非池中之物,如今你总算来了京城,我自然要与先生饮酒三杯才行,如此设宴,倒显得有些怠慢了。”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她转眸对上江夫人的视线,正色:“既然江夫人与我也不是第一回见了,倘若江夫人若是有事,不妨直说,美味佳肴,不是在下的爱好。” 轻轻摇头。 “先生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既然先生已经猜到了我的用意,我便直说了。” 哟! 还真有事啊! 也对,她在锦江揭了她的“伤疤”,她心里应该恨死了自己才对,岂会真的与她佳肴饮酒三杯醉啊! 江夫人叹了一声气,缓缓道来:“不瞒先生,我府上有一位刚刚及笄不久的妹妹,名唤水箐,但是不久前,也正是我从锦江回京的前一天,水箐竟无端失踪,我派人四处打听,都毫无消息。” 开门见山! “少女失踪案?”纪云舒轻道。 “没错,想必先生一进京就有所耳闻了吧?这两个月内,京城接连发生多桩女子失踪案,查了许久也查不出头绪,着实让人心慌,只是没想到,凶手的手,竟会伸到了我李家。” 说道此处,江夫人那双绣手紧捏拳头! 大概的意思,纪云舒也明白了,眼神低垂,只问了一句:“所以,江夫人想让我帮你?” “纪先生的能力如何,我是知道的,” “江夫人……” 江夫人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先生不愿插手此事,但现下,我只有纪先生你,才能查清楚这桩案件啊。” 第138章 景萱? 第138章 景萱? 江夫人太信得过她了! 而且似乎认定了纪云舒一定会帮她。 纪云舒拿着手中那封信件,放置在桌上,朝江夫人推了过去。 那上面,简短的只写了几句话,而这家酒楼的地址就占了一半的字数。 她目光从信件上,顺到了江夫人的视线上,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江夫人却一副条件性的面容:“如果纪先生能帮我查出水箐的下落,破了这桩案件,我就告诉你。” “你算是交易吗?” “那就看你是怎么理解的了。” 是啊,像江夫人如此精打细算的人,自然会留一手。 不过,的确让纪云舒的心微微一动。 见她稍显犹豫,江夫人则继续说:“我知道纪先生不喜欢京城,更不想深入京城的漩涡中,可你如此聪明的人,难道不想有一番作为吗?真的甘心,只做池中的一条金鲤鱼?” 金鲤鱼? 不,她只想做池中的一株荷! 夏有霜,冬有雪! 轻启唇莞尔一笑,她伸出素指,挑起酒壶,斟了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对向江夫人。 清道:“在下还是敬江夫人一杯吧。” 语罢,一饮而尽,酒杯放下,起身,轻轻拂了拂自己的衣袍。 “告辞。” 准备离开! 后一瞬,江夫人叫住了她:“难道先生真的不想知道《临京案》的事?” 她脚步一停,侧眸,嘴角淡淡一撇:“如果你想说,便说吧,如果不愿意,在下也不会逼你说。” “你来京城,本就是为了帮容王查《临京案》,既然如此,也不在乎多查一桩案子,只要你帮我找到水箐,我就告诉你十四年前我看到和听到的一切,我保证,会对纪先生你查《临京案》有很大的帮助。” “我凭什么相信你?” 纪云舒转身,直直的看着她。 却见江夫人冷眸窜着一股揣摩人心的自信,几步逼近纪云舒,说:“纪先生若是不相信,也不会看到我给你的信件后,前来赴约了。” 那封信件,就仿佛是江夫人抛出去的一个诱饵,用来钓纪云舒这条大鱼的。 结果很显然,纪云舒的确出现在了这里。 不过…… “江夫人,有一点你说对了,在下着实不喜欢京城,这次的失踪案,我帮不了你。” 这话才从纪云舒的口中说出来,江夫人忙不迭道:“我怎么记得,那个在锦江的纪先生,会在得知阿语死的那一刻红了眼,哪怕艰难险阻,也会用尽全力去查明一桩与她毫无干系的案子?” 这顶高帽子,纪云舒戴起来,似乎有些大了! 江夫人逼人的本事,从强硬,变得有些煽情了。 纪云舒只是苦涩一笑,道:“这里是京城,不是锦江。” “纪先生……” “我做不到去管天下的事,天下的事,也轮不到我来管,在下不过一个小小的画师出身,这桩案子,也轮不到我插手。” 的是,她有什么资格插手? 想想都是不可能的啊! 江夫人的脸上,有些失落,轻叹了一声气。 “既然纪先生的态度如此坚决,好,我也不再逼你,不过,我所知道关于《临京案》的事,恐怕先生也不会知道了。” “随便。” 淡淡的两个字,自那红唇中缓缓溢出。 纪云舒已经打开了门,迈出了一只脚。 身后…… “纪先生的脸?”江夫人憋在心里的疑问,终究是问了出来。 纪云舒手放在门上,目光直落前方,嘴角牵着一丝淡然到几乎察觉不到的笑意。 她道:“常人都说,面生八回,回回有异,在下的相貌有变,有何奇怪?” 砰— 门被磕上! 房内的江夫人,气得脸色微青,没想到这个纪先生,当真不吃她这一套。 左手捏着拳头,轻轻的在桌上捶了一拳,这才将那信封拿了起来。 上面,只写着。 若想知道《临京案》,便来恒平酒楼相见,落款,江夫人! 一张纸,在她的指尖上渐渐被揉成了一团,狠狠丢掷在了地上。 “纪先生,你应该信我。” …… 纪云舒出下了一楼,就被匆匆上楼的两个人撞了一个正着。 幸好是抓住了手边的木桩,不然,还真的会来一个人仰马翻。 “怎么走路的?长不长眼?” 撞人的倒是涨了气势。 李时言一脸怒气,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原来是那条跟屁虫。 懒得搭理,目光一垂,正准备离开,肩膀却突然被李时言抓住。 “你是哑巴吗?撞了人想走?” “松手。” “原来不是哑巴啊,松手?本公子被你这样一撞,你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这样走了?” 碰瓷? 纪云舒转过身来,那双阴冷的目光带着寒光。 “若是在下方才没有记错,撞人的,应该是这位公子你吧?” “我……” 李时言梗塞,看上那双有些熟悉的目光,一肚子的怒火,一瞬间便消散不见了。 纪云舒抬手,将李时言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掉,正准备离开,李时言又朝着她伸出了魔爪。 不过这次,没碰到纪云舒的肩膀,一根鞭子,就挥了上来。 幸好李时言躲避及时,不然手臂上,就会被这一鞭子抽的爆出血条来。 “真是什么耍无赖的混蛋都有,明明是自己撞了人,还拉着别人不放,简直就是一个混蛋。” 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女子、手里拿着一根红色的鞭子。 黑发如墨,半挽半披,小巧脸蛋生得十分清秀,配上精致的梅花妆,更如出水的青莲一般。 那小唇挺鼻,加上那双水灵的大眼睛,简直天生与那张脸相配。 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只是,那天真似的眼眸中,却带着一股傲慢的味道,轻轻抬着下颌,迈步走来。 李时言气急败坏,敢用鞭子挥他的人,这女子还是第一人。 “你是什么人?” 斥声问。 “我?” 女子修长的食指指向自己,嘴角傲娇得意的笑了一下。 李时言也是一个傲娇公子哥,这下可是对上了。 哼声走近两步,盯着她手中的鞭子,李时言说:“问的就是你。” 女子将手里的鞭子一节一节的缠起,倨傲的抬起下巴。 “我怕我说出我的名字后,你会吓得跪到地上,唤我一声姑奶奶!” “大言不惭!”李时言很是不屑。 女子有些不爽,指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就你这样,还能让我叫你一声姑奶奶,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竟然敢小瞧我?我非抽得嗷嗷哭不可。” 说完,手里的鞭子猛然朝李时言挥了过去。 李时言也做好了接她鞭子的准备,不过不巧的是,鞭子才挥道半空中,就被一只手里的手掌接住了。 顺着那只手而上,就看到景容那张冷厉的面容,正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子。 重声而斥:“景萱,不准胡闹。” 景萱? 第139章 谈判条件 第139章 谈判条件 被唤景萱的女子立马鼓起嘴,哼了一声,将鞭子抽了回来,十分小脾气的模样,跺了跺脚。 “皇……哥,你怎么老是帮着别人啊。” 哥?看来,这位名为景萱的女子,是公主! 景容顾不上景萱,看向纪云舒,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跟我回去。” 说着,就将纪云舒拉出了酒楼。 景萱在身后嚷嚷了几声,气急败坏的样子,转头看着一脸蒙圈的李时言,还不忘摆出自己公主的架住。 冲他说:“小子,你听着,今天我就放过你,下次你再敢耍无奈,我就把你手扭下来,听到没有。” “……” 然后,赶紧跟了出去。 她一把拽住景容,将他拉到了一边,小声的问:“皇兄,这人是谁啊?怎么还戴个面具?”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我……我就随口问问你,半年不见,你怎么还这么凶啊!” 景容对这个妹妹向来头疼,眉头一皱,压低语气:“你赶紧回宫,下次再敢偷偷溜出宫,我就告诉你母妃。” “皇兄,我这是出宫来看你的。” “我还有事,没时间管你,我让人送你回宫。” “我……” 不等景萱再胡闹下去,景容已经拉着纪云舒离开了。 景萱气得双眼直瞪,心里却好奇的很,那人是谁?怎么看自己的皇兄,好像很在乎的样子。 刚才还说,回去? 回哪个去? 而酒楼里头,李时言还蒙着,刚刚那人,不就是跟在舒儿身边的男子吗? 那戴面具的那个…… “她不会就是舒儿吧?” 十分惊讶! …… 回到容王府,景容也没有问什么,纪云舒也没说自己去见了江夫人。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去谈。 大概,是因为景容已经知道了吧! “明日萧妃的生辰,你好好准备一下吧。”景容说。 纪云舒乖乖点头。 而景容脸色又一沉:“下次出府,必须告诉我你去了哪儿?免得我调动全京师的兵马去找你一人。” 这是在跟自己怄气了吗? 可语气中,分明带着关切。 最后,纪云舒眨巴着眼睛,依旧乖乖点头。 第二天。 纪云舒便跟着景容进了宫。 萧妃的生辰宴,设在同治殿。 她才刚刚入座,景容便在她耳旁开始一一介绍起来。 她一边听着,一边顺着景容目光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到场的,有祁桢帝,前来祝贺的妃子却没有一人,只有萧妃坐在祁桢帝身旁,端庄华贵,占尽了风头。 两旁延伸而下,左右分别是亦王景亦和太子景华,再顺下,则是几位大臣和景容。 “皇帝不是有七个儿子吗?”纪云舒不明。 “死了三个。” “太子,亦王,还有容王你,那还有一个?” “景贤,从小身子不好,很好出来走动,在旁人眼里,形如透明。” 一问一答! 纪云舒点头表示明白,不再过问。 大概是因为她戴着面具的缘故,刚刚入座时,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尤其是亦王,那双眼神,偷偷的打量着她,嘴角泛着一道神秘的笑。 此时的同治殿中。 可谓是歌舞升平! 萧妃的生辰宴,好生热闹。 只见萧妃凑在祁桢帝耳旁说了些什么,目光更是时不时的看向纪云舒。 待歌舞停下后,所有人便端起酒杯,道了一声:“皇上万岁,萧妃福寿安康。” 当然, 萧妃也说了几句客气的话。 祁桢帝嘴上染着笑,看了一眼纪云舒,再问景容:“这位就是你说的奇人?” 景容起身,俯首:“是,此人姓纪。” “纪先生?”祁桢帝笑笑,看向纪云舒,问:“你有本事,来查《临京案》?” 纪云舒起了身,俯首,“草民只是一个小小的画师,容王器重罢了,也并非奇人。” “倒是一个会说话的。” 这会,萧妃突然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瞧着一眼纪云舒,淡淡开口。 “近日本宫听说,京城内有不少名家小姐失踪,京兆尹连同大理寺查了很久也没查出个究竟,既然容王极力推举纪先生你来查《临京案》,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的,不如这桩案件,就交由纪先生来查吧。“ 说完,黏糊糊的侧身,挽上祁桢帝的手臂,声音细软的说:“皇上,臣妾的建议,也算是考一考这位纪先生,毕竟御国公的案子牵扯皇室,总不能听容王的一番推举,就把案子交给这位纪先生吧?皇上觉得呢?” 不得不说,萧妃能在后宫活到现在,不仅靠手段,智商也占了一部分。 祁桢听言,细细一想,点了点头。 便道:“萧妃说的对。”转而与景容说:“景容,朕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就让纪先生查出这桩失踪案,若是她能查出来,朕便相信她的能力,让她查《临京案》。” 景容面色有些为难,看了一眼纪云舒,他知道,她跟自己来京城,只是来查《临京案》的,现在让她查失踪案,是在计划之外。 以这女子孤傲的性子,怕是不会答应吧? 岂料,纪云舒绕过面前的桌案,走到大殿中央,提着袍子,跪了下来。 双手附在胸前,拱身,目光如目,坚而冷冽。 “既然皇上和萧妃娘娘让草民查失踪案,草民便接下这桩案件,不过草民,想附带一个条件。” 条件? 众人瞠目结舌! 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谈条件的。 看来是个不想活的种啊! 景亦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重,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想仔细看个明白。 而对面的太子,却没心没肺,就好像看着一场戏似的,嘴角带着十分鄙视的笑。 心想,这人怕是要惹怒父皇了,得斩了不可,最好,把景容也斩了。 草包! 而此时的景容,则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父皇的神色。 祁桢帝那张几分沧桑的面孔先是一沉,再而舒展一笑,带着几分好奇,问纪云舒:“你想跟朕说条件?有意思,你说说看,什么条件。” 纪云舒抬起头,冷淡道。 “倘若,草民能查出京城内的这桩失踪案,请皇上下旨,恩准御国公府一案,开棺验尸。” 第140章 悬权之人 第140章 悬权之人 悬权! 又是悬权! 若说他秦士予是第一人,那么现在,纪云舒便做了第二人。 这也无疑,是让祁祯帝又扇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与他谈条件,谈的,还是御国公府开棺一事。 简直放肆! 不过,这毕竟是他祁祯帝自己挖的坑,此刻若是不答应纪云舒,他岂不是成了霸权帝王? 失踪案压给她,不准她提御国公府开棺一事? 那就真真成了只准他祁桢帝放火,不准纪云舒点灯了! “你说,让朕答应御国公府一案,开棺验尸?”祁桢帝再问了一遍。 “是。” 祁桢帝的脸色暗沉,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一拍,声肃:“看来,秦士予开了一个好头啊。” 纪云舒并未正视龙位上的祁桢帝,语气淡道:“倘若皇上觉得草民的这个条件不妥,那便当草民没有提过。” …… 有趣! 明显就是以进为退,祁桢帝也不傻。 咦咦一笑,他说:“好,朕答应你,如果你能查出这桩失踪案,朕可以下旨开棺,不过御国公一家五口,已经葬入陵墓,不能动土,要开,也只能开临山的墓。” 真是爽快! “多谢皇上。”纪云舒俯首鞠躬。 随即,祁桢帝摆摆手:“好了,今日毕竟是萧妃生辰,此事,今天就不再议了。” 起身,纪云舒回到了席位上。 舞姬出场,大殿里再次热闹了起来。 而从头到尾,纪云舒清冷极了! 景容朝她稍稍靠了过去,轻声:“你当真不怕皇上下旨宰了你?” 她也不怕承认:“怕!” “那你刚才……” “不冒险一试,怎知行不行得通?再者,若是方才皇上真宰了我,昏君的头衔,自然也非他莫属。” 景容眉心徒然一皱:“这两个字,不准随便提。” “哪两个字?” “昏君二字。” 噗! 纪云舒低眉一笑,唇角牵上,不做应答了。 但景容的脸部却一抽,这女人,竟把自己套了进去,沉了一口气,端正笔直的坐回原位。 远处的景亦,暗暗感叹摇头! 纪云舒? “此人,真是有意思!” 而这会,景萱从外头进来,不动声色的坐到了纪云舒的身旁。 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蛋凑到她面前,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崇拜感。 问:“哎,你到底是谁啊?” 纪云舒只是朝她眯了一眼,这丫头,怎么过来了? “公主还是坐远些吧,毕竟男女有别。”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她若是不知道,那岂不是傻瓜了? 抿了抿唇,索性不说话了。 偏偏景萱是一个喜欢磨性子的人,她又扯了一下纪云舒的衣袖,像一块牛皮糖似的。 继续说:“刚才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你真的能查出《临京案》?小的时候,我听人说过几回,可是都十四年了,别人都查不出来,你当真能?还有,这次的失踪案,我也听身边的几个宫女议论过,查了很久都没有线索,你不会是夸下海口吧?小心父皇到时候砍了你脑袋。” “……” “哎,本公主在跟你说话呢。” “草民听着呢。”淡淡回了几个字。 景萱咬了咬红唇,托着腮帮子仔细打量她,忍不住伸手想去掀她的面具,手还没碰到,就被景容制止了。 手腕被及时抓住,景容依旧冷眸对她:“入你自己席位上去。“ “皇兄。” “快去!” 一脸小生气的模样,再好好看了一眼纪云舒,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开了,回到了自己席位上,目光却一直盯着纪云舒。 带着十足的好奇感! 歌舞作罢后,众人便纷纷献了礼。 尤其是亦王的礼最金贵,是一株八仙,生五年,养五年,听说,他是耗费了半年的时间寻得,这份礼,自然让萧妃娘娘十分开心。 皇上也赏赐了不少金银,萧妃的生辰宴,算是圆满了 出宫回到容王府后,景容拉住了纪云舒的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想了想…… “罢了。”说完,松开她,又道了一声:“你替本王解决了一个难题,本王欠你一回。” “事关《临京案》,既是为王爷解决难题,不也是为我解决了一个难题吗?” “你的话,总是让本王难以往下接。”轻叹了一声气:“明日,京兆尹会将失踪案的资料,统统送来给你,你今晚,好好休息。” “恩!” “你放心,本王会帮你。” “恩!” 景容看了看她,随即,头也不回的走了。 纪云舒回到院子里,卫奕已经睡了,她也洗漱了一番,上床休息了。 第二日 失踪案的全部资料,由京兆尹亲自送来了容王府。 要知道,查了两个月都没有查到任何线索,现在这个烫手的山芋有人接手,他真是恨不得好好的鞠三个躬。 一大堆资料都堆到了纪云舒屋子里的桌案上。 京兆尹双手附上,朝纪云舒很是客气的拜了一礼。 “听闻纪先生是个奇人,连容王都对你敬佩三分,必定是有过人之处,昨日先生在宫里所为所说,也让本官十分佩服啊。” “京兆尹言重了,在下一个小民,这顶高帽子,实在戴不上。” “戴得上戴得上,先生能让容王如此赏识,还能得到皇上首肯,将御国公府一案,开棺验尸,可见纪先生,自然不是范范小辈,本官极少佩服人,纪先生你是一个。” “不敢当!” 是在不知如何推辞啊! 唯有干干一笑了。 继而快速转入正题,纪云舒问:“这桩案件,可有什么进展?” 京兆尹尴尬一笑,摇头! 罢了,纪云舒也没问了。 京兆尹事物繁忙,并没有多留,提着袍子便又匆匆离开了。 纪云舒翻了翻那些资料,很详细。 哪家那户失踪了谁,失踪者的年龄和各项资料,一应俱全。 将资料合上,随手丢在了一边。 “都是被文墨水养大的! 这话,尽是讽刺。 不办实事,只做文纸上的事,也是让人头疼,要是在现代,遇到这样的官,估计全国上下都要造反了。 顿时,她有些想县太爷了,至少,他为了百姓,的确操碎了心。 卫奕这会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支折断的梅花。 “舒儿。” 细细的喊了一声。 纪云舒坐在桌案前,抬眼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吃肉的吗?这里的肉不好吃,你带我出去吃好不好?” “现在?” “嗯嗯。”重重点头。 她朝外头看了一眼,没有下雨,天气也还算好。 原本就答应了要带卫奕来京城吃肉,不能言而无信! “好。” 第141章 扒了脸皮的死尸 第141章 扒了脸皮的死尸 纪云舒让路江跟景容说了一声后,便带着卫奕出了容王府。 找了一家好点的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系。 卫奕高兴得不得了,菜一上齐,就立马吃了起来,津津有味,还不忘往纪云舒的手里塞了一双筷子。 连连招呼着:“舒儿,你也吃。” “恩。” 她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味道在舌尖上缓缓淌开,她眉头却顿时一蹙,将肉赶紧吐了出来。 “这肉的味道……怎么有些不大一样?”轻声碎念。 筷子重新挑起一块肉,好好看了一番,倒也没啥异样。 莫非,是肉的时间放久了?变质了? 卫奕正要夹那盘肉,下一刻就被纪云舒制止了。 “你吃别的菜。” “舒儿,这是肉!” “我知道是肉。” “可是……” 卫奕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手拉着那盘肉不肯松手,眼神里带着渴求。 偏偏纪云舒不吃他这一套,硬是将那盘肉挪到了一边,还叫来了酒楼里的小二。 小二以为还要点菜呢,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躬着腰,问:“两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纪云舒挑起一只筷子,在那盘肉上敲了一下:“你们酒楼的字号多久了?” “啊?” “小哥耳朵不好使?” 小二尴尬一笑,摆摆手:“不不不,耳朵好使,不过客官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也不拐弯抹角了,抬眸,犀锐冷厉的眼神看得小二浑身一抖。 “这盘肉,可是新鲜的?” 小二看了那盘肉一眼,忐忑的心一怔,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赶紧慌忙解释。 “当……当然是新鲜的,客官,咱们这店在京城那可是老字号,所有的菜系都是当天的,十分新鲜。” “那你尝尝。” 敢说他家的肉不新鲜?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小二想了想,索性便尝了一口。 可是这肉才咬了下去,就满脸扭曲,夹杂着尴尬,嘴角抽了抽,支支吾吾的说。 “客官,这……绝对是意外,这样吧,我赶紧给你换,马上给你换。” 纪云舒也不喜欢为难人。 于是点点头:“行,快点吧。” “好勒,客官稍等,马上给你换。” 小二端起那盘肉,正忙不迭的出去,却被纪云舒叫住了:“罢了,这盘菜不用再上了。” “不上了?” “恩!” 指不定肉都是不新鲜的,还是不吃了。 小二琢磨了一下,挠着脑袋,出去了。 幸好遇到的是纪云舒这样的好客人,换做别人,非要酒楼赔偿不可,要是换成更刁难的客人,恐怕会将这家酒楼给掀了。 就像李时言和景萱! 卫奕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盯着她,还带着点泪光。 纪云舒瞧了他一眼,问:“很想吃肉啊?” 点头! “要是不给你肉吃,你会生我的气吗?” 摇头! “那就好,这满桌子的佳肴也挺合胃口的,你多吃一些,别浪费了。” 再点头! 大概是因为别的菜吃起来还不错,卫奕也没再惦记肉的事了,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才罢休。 吃饱喝足后,结了账下了楼,还没出去,卫奕就拉了拉她的衣袖,手指着一个方向,小声的说:“舒儿你看,他们多可怜啊!” 顺着卫奕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酒楼一楼设了一个表演台,上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抱着二胡的老者,身旁,则站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年纪大概也有十五六岁了,一席蓝色轻衫着身,莞尔之目,十分漂亮。 一个拉着二胡,一个唱着小曲。 悠悠乐耳! 纪云舒掏出一些银子,放到卫奕手上。 “去给那位姑娘吧,与她说一声,点首《樊姬调》。” “好。” 揣着银子,卫奕走了过去,那高高大大的身板往那女子面前一站,当下便将那女子纤细的身子挡住了。 办完纪云舒交代的事,卫奕折回她身旁,小声说:“舒儿,我问了那个姐姐,她说她叫魅香儿,这名字真好听,不过还是舒儿的最好听。” 什么时候起,卫奕也开始油嘴滑舌了! 只见那女子手里捧着那些碎银子,眼里带着感激的泪水,朝纪云舒看了过来。 莫名的,竟还带着一丝娇羞。 也难怪,纪云舒一身男装,皮肤还嫩出了水,连景萱那丫头都抗拒不了她,这小小的一个歌女哪里还抵抗得了她的“魅力”? 纪云舒带着卫奕离开了酒楼,身后,则传来了魅香儿吟唱的《樊姬调》。 并没有立刻回容王府,纪云舒带着卫奕在街上逛了起来。 京城里的物件还真是精巧的很,好些也都是锦江没有的。 甚至有很多东西,连纪云舒考古的时候都没挖到过。 一路逛,卫奕就一路嚷嚷着喜欢,所以,便买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只要卫奕喜欢,纪云舒都给他买了。 结果,抱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物件回了容王府。 换来的,则是景容十分嫌弃的一记眼神。 旁边的琅泊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以免那小子再将那一堆古怪的玩意、往自己手里塞,所以,还是离得远远的吧。 景容将纪云舒拉到了一边,神色严峻,问:“京兆尹送来的关于失踪案的资料,可看完了?” “没有!” “那你还有时间带那小子出门?” 纪云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莫非这容王府是监牢不成?还要将我手脚铐上,不准我出门了?” 景容严峻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案子比较棘手,我担心……” 话没说完,便被纪云舒打断。 “既然接了,就没有棘手的事,王爷不是应该相信我吗?” “当然,本王信你!” 回答得太快,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啊。 顿时让纪云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来人,神色匆匆的跑了进来,看穿得服饰,应该是京兆尹的人。 喘着气,躬身在景容面前,说:“王爷,京……兆尹说,找到的一具尸体,但是……” 咽了一口气。 尸体? 景容和纪云舒的脸色立马一沉。 “什么尸体?” “是……是一具女尸,裸……着的,而且……”说到这里,那人捂着嘴,脸部都扭到一块去了,似乎是要吐了一样。 景容最厌支支吾吾的人,重语:“赶紧说,而且什么?” 那人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声音压低了些。 “而且那具女尸,双手被砍断了,脸上的皮也……被扒了,辨别不出模样来,那样子,实在恶心。” 光是形容一下,就让人浑身发毛了。 纪云舒眉梢一动,扒了脸皮、断了双手的女尸? 如此奇怪? 第142章 前去义庄 第142章 前去义庄 一具裸尸? 一具被扒了脸皮的裸尸? 光是想象一下,整个人的胃里就开始不停的返翻涌起来。 京城虽大,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有无数桩,但是这种案件?就真是前所未有了。 景容虽有一惊,却也没有乱了阵脚,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啊! 眼神淡淡一沉,开口道,“京兆尹遣你过来,将事情告知与我,此案,莫非是与失踪案有关?” 那人连连点头,应声,“正是,不过京兆尹目前也只是怀疑,便命小的过来通知王爷一声。”说完,看了纪云舒一眼,“还交代通知纪先生一声,说是皇上已将此案全权交给这位纪先生,让王爷与纪先生过去一趟。” 反正京兆尹是觉得,滚烫的山芋能丢多远就丢多远! 不过,纪云舒却在想,若真是与失踪案有关,那来得也太快了些。 景容侧眸看了她一眼,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只见她点了点头。 于是,景容朝那人问,“尸体现在何处?” “此刻已经送去了义庄。” “恩,你告诉京兆尹一声,本王稍后就与纪先生一同过去。” “是。” 那人哈着腰,便撒腿跑走了。 大概是胃里憋了很久,这会,恐怕是想着赶紧出去吐一番。 “你是不是要带些什么东西去?”景容问她。 这男人,现在都将她的套路摸得如此溜了。 纪云舒点头,“那就请王爷稍等我片刻。” “没事,你慢慢来。” 慢慢来?难道等尸体腐烂了再去? 纪云舒暗地里白了他一眼,这才看了不远处正抱着一堆物件的卫奕,拉着他回到了东苑。 她利索的取了一个檀木盒,又卷了一张纸,顺带着,还拿了一双手套。 卫奕把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全部都好生的放在了桌案上,插着腰,一遍遍的数着,十分的开心。 “舒儿,这些我可不可都带回家?” “为什么要带回家?” “因为家里没有这些。” 是啊,这些奇怪的物件,在锦江是没有的。 见纪云舒不说话,卫奕又赶紧说,“我想给小米带礼物回去,还有阿华、小豆、傅叔、月儿,还是奶娘,对了,还有铁柱、小丹、阿包和厨房的竟哥哥,他们对我可好了,我答应他们了,到了京城,就给他们带礼物回去,娘说过,不能说话不算话,舒儿,我把这些都带回去,好不好?” 其实纪云舒心里知道,锦江那个地方,大概,只是卫奕的回忆了。 他有爹,有娘。 可是她呢? 什么都没有! 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思绪从乌云密布的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 “卫奕,我们可能不会回……”去了。 这话都还没有说完,卫奕就立马打断了她。 “对了,我也有东西给舒儿。” 说着,就十分兴奋的从自己衣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来。 双手捧着,朝纪云舒递了过去。 扬着一抹十分纯洁的笑意。 “这里面是什么?” “是……” “卫奕,我现在要立马出去一趟,你好生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 这一听,卫奕捧着盒子的手当即无力的捶了下去,有一些失望,嘴上轻声念着,“难道舒儿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当然不是,不管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只是,我想回来再看。” 卫奕赶紧拉住了她。 “舒儿,你要哪儿?不要丢下我。” “我没有要丢下你。” “可是昨天你跟哥哥出去了,都没有管我,我等了你很久,最后实在困得不行才去睡觉的,现在你一定一定不能丢下我,你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拽着纪云舒手臂的手十分用力! 可她不是去玩,是去看那具尸体,自然不能带着卫奕去。 于是正了正色,“卫奕,你听我的话吗?” 点头! “那好,你现在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摇头! “卫奕!”她严肃的喊了他一声。 他低了低头,似乎知道纪云舒生气了,那双手,才渐渐离开了她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声音低沉的说,“那好吧,但是舒儿答应我,不能丢下我。”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嘴角微笑着,笃定的点了一下头。 从东苑离开后,景容已经在外头备好了马车等她。 义庄设在城南,这里过去,的确有些距离,骑马,她不会,看来景容,还算是比较“照顾”她的。 景容已经骑在了马上,朝琅泊看了一眼,琅泊便拉开了帘子。 “纪先生上马车吧。” 按照她以前的习惯,她都是走路去义庄的,现在乘马车过去,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于是定了定色,眼神朝景容投了过去。 哎哎哎,咱们又不是出巡,你弄得如此阵仗,真的好吗? 景容明白她心中所想后,踢了踢马过来了两步。 道,“京城比上百个锦江还要大,你若是想走路过去,本王也不介意。” “我何时过我想走路过去了。” “那还不上去。” “我……” 好吧,她认输。 低了低眸子,上去了。 先是瞪了景容一眼,她这才将帘子放下,她的意思,景容还是没懂。 这马车,稍微有点过于华丽了。 她实在不习惯这种待遇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容王妃。 也不知道景容是不是故意的? 再者说了,这豪华的马车去的方向,还是城南的义庄。 摇摇头,罢了,不想了。 马车正动起来,帘子突然被人掀开,快速的钻进来一个人,不等纪云舒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坐在了她的身旁。 “我跟你们一块去!” 声音尖尖细细! 景萱抬着下颌,眼睛似乎都带着笑意,对着纪云舒时,稍微有一丝小小的霸道。 “公主?你怎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我……是来找皇兄的,不是来找你,只是听说,你们是要去查失踪案,我就跟你们一块去啊。” 纪云舒淡道,“还是请公主下去吧,查案不是玩。” 这一说,景萱十分的不乐意。 反驳道,“谁说是玩了?”露出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来,“我也很重视这桩失踪案的,也想知道真相,再说了,这事,怎么说也是我母妃给父皇的建议,我就当……是给母妃盯着你,看看你是不是真有本事,查出来。” 第143章 难缠的公主 第143章 难缠的公主 萧妃真是八字好,生了一个善于勾心的骄傲儿子,又生了一个口才这么好的女儿,自己还深受皇上的宠爱。 大概是前辈子,拯救了整个银河系吧! 景萱毕竟是公主,想要跟去,纪云舒也拒绝不了,只好端正的坐着,不语不应。 马车里溜进来一个人,还是公主,外头的景容自然不会放过她。 果不其然,帘子被拉开,景容的手伸了进来,抓住了景萱的胳膊。 “下来!” 声音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景萱被抓着往外拽的同时,下意识的抓了纪云舒一把,导致纪云舒的身子也朝马车外的方向倾来。 见状,景容手上的力度松了一点。 “皇兄,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保证。”真诚的很。 “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下来,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丢出来。” “你又这样!” 景萱眼里揉着泪光,下意识将双腿往后缩了缩,身子也朝后使劲靠去。 其实这事,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七年前,景萱才十岁,因为偷偷溜进了容王府,缠着景容不放,景容推了她一上午都没能将这个鼻涕虫撵出去。 于是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景容便拿着屋内屏架上的一把剑,用剑柄狠狠的朝她的腿打去。 结果也很明显,景萱在床上躺着整整一个月,萧妃在皇上面前哭了两天,皇上最后实在抵不住美人骄泣,加上那会,正好是楦枢皇后宾丧,皇上便将景容罚去了陵墓,守了一年的灵。 “皇兄,我不会给你们贴麻烦的,我保证还不行吗?我就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站着,我不说话,真的。” “一,二……” 最后一个三还没有数出来,纪云舒开口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赶紧过去吧。” 言外之意,就是答应让景萱留下来了。 景萱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当然开心得不得了,朝纪云舒扬着一抹十分感激的笑。 景容想想,斟酌一二,拉着景萱的手,最终收回。 哼了一声,放下帘子,上了马,下令出发了。 马车内,景萱扭了扭自己被抓得生疼的手臂,嘴里抱怨起来,“这个皇兄,动不动就与我发脾气,都在外头待了半年,原本以为那性子能改改,没想到,还是如此粗鲁暴躁。” “你可是得罪过他?”纪云舒问。 “哪有哪有?”她连忙否认,“众多兄弟姐妹中,我喜欢的就是景容皇兄了,他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我知道,他其实是待我好的。” 待你好? 那还打断你的腿? 难道,这就是大家说的那句,不作不会死? 就在纪云舒心里疑惑时,景萱双眸抬起,一脸感动的回忆了起来。 她说,“七年前的时候,那会,我才十岁,远族来了一帮人,说是要与皇室联姻,父皇便与母妃商讨着,等我及笄后,便将我和亲过去,母妃也赞同了,我当时知道后,央求了母妃许久,但是母妃根本就不理会我的感受,我就偷偷出了宫,去找皇兄,让他帮我出出主意,可是皇兄却不搭理我,我磨了他许久,最后,他竟然怒得将我的腿给打断了。” 话顿在此处事,她竟然小幸运似的笑了笑。 继续,“正是因为皇兄将我的腿打断了,远族那帮人知道后,硬是与父皇说要取消那门婚事,改成了八姐姐去和亲,虽然皇兄明面上是将我腿打断了,不过我知道,他是在帮我,只是,害得他去守了一年的灵。” 内疚感升起! 照这样说,景容的方法虽然太不正道了,手段也过激了,但不得不说,奏效了。 纪云舒心里对他,着实又有了另外一番见解。 她双目微垂,心思有些浑浊起来。 景萱的双手朝她眼前晃了晃。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 “你怎么和我那同出一母的三皇兄一样,喜欢发呆,不过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纪云舒背脊骨一凉,嘴角一顿, 后一刻,景萱的身子突然朝她逼近,好看的眼睛弯着,咬了咬唇,带着阴阳怪气的语声说,“我看先生你细皮嫩肉的,的确是我喜欢的。” “公主请自重。” “我为什么要自重?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昨日你跪在大殿内,逼着父皇答应开棺,你可知道,以往,若是有人敢越权逼迫父皇,那个人,必死无疑的,而你的那种气魄,连父皇都没辙,是我在众多朝臣身上都没瞧见过的,所以本公主对你……” 说着,竟伸出食指,轻轻的勾起了纪云舒的下颌。 “一见倾心!” 呃! 纪云舒的肝,狠狠的颤了一下。 先是楞住,便立刻抓住景萱的手,从自己下颌处拿开。 再次道了一声,“公主请自重!” “我偏不,不仅如此,我还想看看,你这张面具下的脸,到底是何模样?” 她伸手便要去摘纪云舒的面具。 纪云舒侧过身,面色一冷,“你若再是这般,我便让马车停下来,让王爷将你丢下去。” 手一顿,景萱一下就安分了,抿着唇,乖乖坐好。 “我只是与你开开玩笑,何必当真呢?” “玩笑也好,真的也罢,公主若是真想知道失踪案的真相,就安分一些,不要挑战他人的耐心。” “知道了知道了,大不了,不闹腾你了。” 脑袋一扭,掀开窗帘。 因是城南,一路上人都极少,她看了几眼,没意思,便又好生的端坐着,却时不时的打量着纪云舒。 而纪云舒,自然是“怕”了她,稍微挪远了一些,将脸上的面具扣得更紧了一些。 到了义庄,两人前后下了马车! 义庄外,都是京兆尹的人,瞧着景容一来,纷纷行礼,完全没瞧见安分下来的景萱。 纪云舒跟着景容身后进去,院子里,倒是站满了人,各个脸色都不好。 有的,还捂着嘴,涨红了脸。 有的,甚至闭着眼睛,背对着屋内! 可见那具尸体,该是多么的恶心啊! 纪云舒狠狠的鄙视了这些人一眼! 第144章 验尸(一) 第144章 验尸(一)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 诺大的一个京城何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京兆尹搓着手朝着紧容走了过来,脸色青柠,咽了咽口水。 京兆尹正打算行李,被景容拦住。 “不必了,查案要紧。” 京兆尹点点头,目光往屋内看了一眼,依旧一幅反胃的模样。 抓紧说道,“王爷,已经请了仵作来看了,说被人砍断双手,失血过多死的。” “嗯!” “死者的脸皮也被扒了,正在里头。”手指了一下! 景容看这京兆尹的表情,心底叹了一声,果然,朝廷的税,都拿来养闲人了。 纪云舒走了上来,瞧了景容一眼,这便看向京兆尹。 “我可否进去看看尸体?” “纪先生,那尸体可……” 话还没有说完,纪云舒就已经夹着自己带来的那个檀木盒,淡定的走了进去。 京兆尹本想阻止一下,偏偏手速不够快,纪云舒已经进去了。 那尸体都这样了,纪云舒还能淡定自若的往里面走,这人,难道是没有胃吗? 真的不吐吗? 景容表情也十分的淡然,跟着纪云舒的步子走了进去。 外头的人都一脸诧异,也都开始肝颤起来,因为景容是主子啊,他进去了,大伙自然也要跟着进去的啊! 可是…… 几个人眼色一对,脚步反而朝着院子外头挪了去,生怕进去看到那具尸体,以防自己吃不下饭。 可是京兆尹逃不掉啊,只能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抬着宽袖,擦了一把虚汗,然后抬脚进去了。 景萱早早就自己将这些人的神色打量了一番,又听到那京兆尹形容死尸的惨状,心底却越发好奇了。 好奇害死猫,这孩子,真是脑袋被门夹了! 后脚,也跟了进去。 里头,仵作正好用白布将尸体盖了起来,甚至拧着鼻头,十分的嫌弃,甚至恨不得挑起一只兰花手去捏那块白布。 纪云舒瞧他这样,暗地里叹了一口气,这人能做仵作?怪不得都说京城养闲人,名副其实啊! “此人了验完了?”纪云舒问。 仵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精瘦的身材,白皙的肤色,根本就是一个小书生啊。 于是露出一副十分鄙视的脸。 “当然,都验完了,怎么,你有意见?” “嗯!”非常老实的回答。 仵作脸一僵,又上下瞅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赶紧走吧。” “我不懂?”纪云舒语气轻声的问了一句,嘴角轻轻一点,“那好,我问你,死者,死了多久?” “一天!” “如何死的?” “失血过多死的!” “死之前,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被人强暴了,这不是很明显的?”仵作有些不耐烦了,他做了二十几年的仵作,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问自己的话。 怎么这么奇怪? 纪云舒冷淡着模样,将檀木盒放在了一边,伸手,掀开了一块白布,似乎还抖着一些肉末。 尸体的面皮被扒得干干净净,有些像被大火灼烧过的红皮似的,还清楚的连着一些血丝,上面,甚至还沾着一些稀碎的草粒,和死者的头发丝。 若是只看脸,还真会以为这是一具干尸! 因为死者原本身体赤裸的缘故,被人用简单的布料做了一些遮挡。 可是那双被砍断的手,还是清晰可见。 十分狰狞可怖! 这样一具尸体,纪云舒抿着唇,眼神中,带着一丝心疼。 虽然脸皮被扒了,可她知道,这女子,相貌很是漂亮! 可是,纪云舒又有些无语,因为死者的腹部上,竟然被开膛了,也只是用十分粗糙的鱼线缝合着。 “其实……”纪云舒看了仵作一眼,“有些尸体,未必要开膛。” 仵作冷笑,“不开膛怎么查?” “不怪你,毕竟,技术有限。” 仵作还没反应过来,这话,听上去,怎么有些怪怪的? 而这会,就在纪云舒的身后,就在尸体被掀开的一刹那,京兆尹当下就低着头,捂着自己的嘴巴。 而景萱,眼睛瞪得硕大,一张嘴巴,猛然张开,在表情惊讶的定格几秒后,突然捂着嘴,粉的脸,当下就青了。 干呕几下,狂奔了出去! 隐约,还能听到景萱吐的声音,一阵一阵,十分有节奏。 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不是想跟着过来吗? 这点定力都没有! 当然,纪云舒却管不了这么多。 麻利的戴上了手套,虽说死者被拔了皮,不过五官建在。 她掰开死者的眼睛,眼球并没有浑浊的现象,而且死者胸前出现了一些尸斑。 “根据眼球的浑浊程度和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并不是一天,而是三个时辰不到。”纪云舒说。 仵作脸色不大好,伸长脑袋看了看,好像是的,于是,不作声了。 继而,纪云舒抬起死者断了的手臂,看了看。 一边说,“手臂被切断的地方,十分平整,应该是被一把十分锋锐的刀一刀砍下,而且外圈的切口,也比较光滑,可见这把刀,定然也是很平整的。” 说完,她的手指在死者的伤口处擦了一下,放到鼻尖上闻了一下。 眉头一皱,继续说,“伤口上的肉已经腐烂,而且散发着十分刺鼻的腐烂味,伤口处的血也呈现紫黑色,而且凝固不化,可见,死者双手被砍下时,应该有三日之久了,而其实,她并不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不是失血过多死的?”仵作反驳。 双手明明被人砍断了,脸皮也被人撕了,怎么能说不是失血过多死的呢? 纪云舒也不急于解释,在尸体上又十分仔细的查看起来。 先是在她的头部查看,扒开头发一看,她脸色一怔! 随即,便走到尸体的脚部处,将盖在尸体上仅剩的白布再次掀开。 露出了一双小玉足! 脚上,还沾着一些稀碎的草粒。 她又捏了捏死者的小脚处,虽然身体已经有一定程度的僵硬,可是小脚上…… 她脸色一拧,看得更加仔细起来。 大概的事情如何,她的心里也有了一个方向…… 第145章 验尸(二) 第145章 验尸(二) “死者的脚底很脏,有淤泥,也有草粒,而且从这些淤泥干却得程度来看,再加上,死者小脚的肌肉要比身体更加硬化,所以显而易见,死者是在死前时,有拼命奔跑的痕迹,当时,她必定是被什么追着,或者……她想努力逃离某个地方。” “不巧的是,当时路面一定很滑,她因为只顾着逃命,不小心,竟然被东西绊倒在地,整个身体朝后倒去,头部,撞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当场毙命。” 不带半点的拖拉,说的一字一句,都很清楚! 京兆尹虽然听了她的话,可是却不想开口说话,因为担心自己吐了。 而景容,则站得笔直,对于她的话,没有半点的怀疑,并且,想继续听下去。 可,仵作却觉得她是随口胡说的,并且,更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带着一口挑错的语气说,“我说这位先生,你是仵作吗?不是就别乱说了,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测,我可是做了十几年的仵作,不会错的,不会错吧。” “哦?好,那我便让你心服口服。”纪云舒眼神一定,指着死者的脚部,严肃道,“首先,死者的脚底虽有淤泥,但是,却有一道被圆形东西滚过的痕迹,可断定,她当时一定踩了木桩,身体往后倒去。”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走到了死者的头部处,将那头乱糟糟的头发缓缓掀开。 露出了一个被利器刺穿的伤口,伤口很深,直入脑骨,可见,的确是当场毙命。 “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纪云舒问那仵作。 仵作脸色都青了,双手搓在一块,低着头,虽然被打脸了,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抖着身子,扭了过去,偷偷的眯了纪云舒几眼。 完全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纪云舒正色与他,斥声严厉,“你根本就没有仔细的验,你不过想草草了事罢了,这是一桩命案,不是儿戏,你的本职工作就是为死者找出她生前留下的证据,为她沉冤得雪,身为仵作,如果只是偷懒减工,我劝你,早早另转他行,以免地府的冤魂又多上一具。” 呃! 仵作未曾料到,纪云舒会说这番话。 尽管他脸皮再厚,此刻,还是有些涨红起来! 原本那不甘心的小模样,有些躲闪、不好意思起来。 支支吾吾,“我……不会了!” “希望真是如此。” 当然,教训完这个仵作,纪云舒还不忘身后的京兆尹,转身问他,“京兆尹,发现尸体的位置时,周围没有可疑的物件吗?导致死者当场死亡的那块尖锐石头,可带来了?” 京兆尹想了想,摇头! “那,是谁发现的?” “一个樵夫,上山砍柴的时候发现的,我便立马带着人,将尸体带到了这里。” “那,那个樵夫呢?” “大概回去了。” 回答得很是利索! 纪云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景容看得清清楚楚,当下便冷眼朝着京兆尹丢去,“还不赶紧命人,将那位樵夫带来?” 京兆尹大概是忙过了头,又或者,是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已经恶心得脑子糊涂了,现在景容这样一说,他还真想起来了。 赶紧哈腰,冲着外头喊了一声,“你们几个,赶紧将那位樵夫带过来,快快快。” “是!”回答得很响亮。 而这个时候,纪云舒自己将自己那双手套脱了下来,将自己的檀木盒打开,随即,便展开了自己带来的画纸,摊开在桌上。 这举动,让京兆尹和那个仵作看得傻了眼。 这是要干嘛? 只见纪云舒挑起笔,沾了水,又沾了颜料,开始在画上画了起来。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白色的画纸上,便出现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子画像。 的确很漂亮,让一旁的仵作都看得傻眼了。 问了一句,“先生,这……是什么?” “这是画!” 这当然是画,可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嘴角抽抽! 纪云舒待墨汁干了后,卷起来递给了京兆尹。 一边说,“这是死者的画像,你拿出去问问,看看有没有认识。” 京兆尹惊讶极了,一边接过来,一边问,“这真的是死者?脚部都成了这样,先生竟然能画出死者的画像来?果然是个奇人,不亲眼看一次,真是不敢相信。” 京兆尹万分的崇拜起她来,这两天,倒是一直听说了这位奇人的本事,可都是耳闻,没有见过。 此刻,真所谓是大开眼界啊! “赶紧去吧!” “好的。” 于是,京兆尹便拿着那张画,让人挨家挨户的去问了,又让画师赶紧临摹了两幅,张贴了出去。 这会功夫,纪云舒已经将尸体用白布再次盖了起来,出了内屋。 景容立在她的身旁,小声道了一句,“看到那样的尸体,当真一点儿也没关系?” “当然不是!”笃定的回答他,侧眸,“说实话,这绝对是我见过最糟心的尸体,但是,只要你的心里想着要为死者申冤,看到时,自然就不会有任何恶心的反应。” “你真的给了本王很多惊喜。” “其实,王爷也给了我很多惊喜。” 这么一说,景容倒是好奇起来,嘴角突然朝上一勾,“那你倒是说说,本王给了你什么惊喜?” “公主说,当年她本是要去和亲的,若不是王爷打断了她的腿,说不定,她已经嫁了过去,虽然王爷嘴上不说,办法也有些惊人,可是,终归是好的。” 感觉像是被人奖励了一颗糖果似的,景容咧嘴笑了起来。 这……全是纪云舒第一次夸赞自己吗? 他自己乐开了花。 而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吐完的景萱突然跑了过来,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拉着景容,说,“皇兄,我后悔了,我想回去了。” 景容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打死也要跟着来吗?现在要回去,不可能,不过,你可以走回去。” 走回去? 她娇滴滴的一个公主,从这里走回去,确定不是在逗她吗? 景萱正打算开口反驳时,义庄的门口,突然冲进来几个人。 一看,竟然是江夫人,她是被几个丫头搀扶着走了进来的。 身旁,还站着李兆。 那一刻,纪云舒大概也明白了。 死者不是别人,是水箐! 第146章 本王替你挡 第146章 本王替你挡 谁都不会想到,死者,竟然会是李家的人! 那水箐,也是可怜的很。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江夫人自己作的孽,报应,竟然报到她妹妹头上。 纪云舒默默不语,瞧了景容一眼,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了一边,腾出门口的位置来,好让江夫人等人进去。 只看江夫人一声声的低吟哭泣着,双腮微抽,唇间淡白。 完全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从门口到屋内,也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可她那双脚,却如石墩般沉甸甸的走了许久。 那原本倨傲挺直的身子,此刻也被身旁的两个小丫头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往里头进, 李兆本是要跟进去,脚步却停顿在了门口,一双恨极了的眼神朝纪云舒看去。 狠道:“只要有你,就准没好事,在锦江如此,到了京城,还是这样,我们李家是不是上辈子杀了你全家?” 恨不得一双手扣住纪云舒细腻的脖颈,将她掐死为止! 纪云舒默不作声! 不过,景容怒了。 自己的女人,让你这般骂? 那本就如鹰隼般的眼神,更如炬了火苗似的丢给李兆,双脚往前一迈。 冷丁丁的说:“你若是觉得锦江的监牢不够你蹲,本王不建议将你送去刑部大牢。” 李兆本是个胆小鬼,眼睛低了低,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巍巍颤颤了两下,便赶紧进去了。 瞬时,景容也转身正对纪云舒,低眸看着矮自己一个脑袋的她。 “烧纪府的气势,哪里去了?” “……” “破案时的胆量又去哪了?” “……” “你别与我打空腔,好生记住,有本王在,无人能欺凌你,本王,就是你最大的靠山,我不倒,保你绿水长青。” 景容的话,坚定无疑! 他心疼纪云舒,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女人,他真是当成了自己的容王妃一样来“养”了。 纪云舒一脸淡淡然的模样,轻沉了一口气,对上他的双眸,道:“李家死了人,李兆心里有气,想撒出来也是情有可原,若是遇到这种人,回回都要去争吵一番,我岂不是会累死?” 语气略显疲惫! 与李兆那小子吵,的确浪费她的口舌。 景容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难道是自己太过于斤斤计较了? 当然不是。 “罢了,今后这种人,本王替你挡。” 含情脉脉! 搅得纪云舒心底一颤,立即避开他的目光,朝屋内进去了。 一旁的景萱满脸困惑,皇兄,何时对人这般好了? 她伸手挠了挠脑袋,鼓着嘴,本想问些什么,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屋内,江夫人趴在那具身体旁,嘴上不停的说着什么,哭得那是撕心裂肺啊,身体已经发虚得快要软到了地上,幸好丫头将她搀扶着。 可身旁的两个丫头齐齐的扭着头,根本就不敢看那具尸体,拧着发青的眉头,极力的憋着气。 李兆却站的远远的,根本就没有靠近,手放在鼻尖上,明显泛着恶心感。 过了好一会,外头传来京兆尹的声音。 “纪先生,樵夫已经带过来了?你可要问些什么?” 纪云舒闻声出去,就见樵夫躬着腰在院子内,眼睛都不敢抬。 老老实实的樵夫,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啊? 纪云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问:“尸体是你发现的?” “是。” “哪里发现的?” “就在凉山上,我是去砍柴的,我可没有杀人啊,我要是杀了人,我早就跑了,怎么还会去报官呢?你们可不能冤枉我啊!” 樵夫紧张极了,生怕将凶手的头衔安到自己头上。 纪云舒便说:“没说是你杀的人。”语落,接着说:“我问你,当时你发现尸体时?周围,可看到过什么人?” 樵夫这才松了一口气,脑子里又想了一遍,摇摇头:“没有人,我就看到一具尸体,好惨的,脸皮都被人扒了,双手还被砍断了。” 叹了一声气! 想必这樵夫在看到那具尸体时,也吐了一回吧。 纪云舒寻思了一下,走到京兆尹身前。 “劳烦京兆尹带着人,随这位樵夫去一趟案发的地点,将周围搜看一遍,仔仔细细的搜,马车印也好,脚印也好,都查看清楚,死者死前,身体必定是很虚弱的,她不可能跑的很远,所以,她可能就是从周围的某个地方跑出来的,一定加大范围搜查一遍,而且,还请京兆尹去问问那些经常在凉山上砍柴的樵夫,问问他们可有看到过可疑的人,或者发生过什么可疑的事,相信,京兆尹这点办事的能力应该有吧?” 她说的很清楚,京兆尹也都听明白了。 此时,先是点了下头,承认自己办事能力不错,后又心生怀疑,继而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纪先生可是做过地方官?” “为何这样问?” “先生查案的方式,让本官佩服,细节之处都思量精细,所以本官猜想,先生可是任职过地方县衙?” 纪云舒摇头:“京兆尹想多了,在下只是多看了一些书罢了。” 京兆尹半信半疑,心底对这个人,更加充满了好奇。 容王找来的人,绝得一般啊! 没再耽误时间,京兆尹便遣自己的人去办纪云舒交代的事了。 这会,屋内的江夫人终是哭累了,发颤的手将白布缓缓盖上,捏着手帕,擦眼泪从里头出来。 她双手甩开身旁的两个丫头,朝纪云舒走了过来。 语气嘶哑,轻声与她说:“我未曾想到,水箐会这般惨相,先生既然已经帮我找到了水箐,我也自然不会食言,待水箐的身后事办好,我便将我所知的事,全部告诉先生你。” 那双发红的眼睛,充着血丝。 纪云舒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江夫人又哭着掉了几滴眼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还请先生,定要找到真凶,我要让凶手,五马分尸,才能泄我李家之气。” “不用江夫人所请,在下接了这桩案子,自然会一五一十的查清楚。” “先生的才能,我信服。” 江夫人身子不稳,险些又倒了下去,两个丫头赶紧将她搀扶住,然后扶走了。 李兆更是大步离开,还捂着嘴,想必一进去事,就已经想吐了。 最后,景容、纪云舒和景萱也离开了义庄。 景萱钻进马车的速度,十分快。 她后悔了,再也不来义庄了! 第147章 银耳羹 第147章 银耳羹 此时的宫中 这会,皇上在萧妃殿内小坐,望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了朝房。 萧妃亲手为皇上做的那碗银耳羹,一口未动,还好端端的放在桌上。 可惜了! 萧妃面色很是难看,闷声一哼,抬起手,朝桌上一拂,那碗银耳羹,从桌上打翻到了地上。 砰— 一声脆响! 两旁的宫女身子颤了一下,纷纷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萧妃在皇上面前温柔备至,可对于这些奴才们,却狠得不得了。 整个璋郅殿的宫女太监,基本上都被“教训”过。 萧妃眉梢一挑:“将东西全都撤下去。” “是。” 几个宫女赶紧上前,将桌上的东西一一端走了。 一旁的宫女桑兰,瞧着自家主子心情不好,忍不住道了一声:“娘娘用心为皇上做的银耳羹,每次皇上都不喝。” 桑兰是萧妃的心腹,能在这宫里与萧妃接上话的,也只有她。 而这话一说出来,萧妃那双冷眼看着她:“你说什么?” “奴婢说……” “跪下!” 桑兰失策了,慌忙跪下,赶紧求饶:“奴婢有口无心,使得娘娘不高兴了,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为娘娘觉得不值罢了。” 萧妃脸色阴沉,那只修长的手,轻轻的拂在自己的发髻上,摸了摸那颗插在头上的海南珠。 珠子冰凉,渗在她的指尖上,却越发如冰。 “不值?桑兰,那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值啊?” “皇上每次来,娘娘都会亲手做上一碗银耳羹,可皇上每次都不喝,奴婢心疼娘娘。” “那你知道,皇上为何不喝本宫做的银耳羹?” 桑兰听萧妃的语气怒气稍减,便抬起头,摇了两下。 萧妃笑了一声,却带着几分苦涩。 目光遥望殿外,道了起来:“都说楦枢皇后有一双巧手,挑针绕线,绣得了百鸟朝凤的图,又下得了厨,做得了香甜可口的糕点菜系,皇上的嘴刁,却最爱楦枢皇后的那碗银耳羹,楦枢皇后即使已经殡丧,却无人能及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尽管本宫天天一碗银耳羹,也终究不是皇上要的那一碗。” 说话时,萧妃眼眶发红,可阴沉的脸色上,看不出半点难过,有的,只有不甘心和嫉妒! 皇上深爱楦枢皇后,是后宫各位娘娘心里的一个疙瘩。 而且楦枢皇后一死,皇上也未想过重新立后,萧妃在枕边“漫不经心”的提过几次立后的事,皇上也只是随口敷衍过去。 当然,景华的太子之位,大概也是沾了自己生母楦枢皇后的福气,像他这样的草包,倘若不是楦枢皇后的儿子,皇上根本就不可能看他一眼,而立景华为太子这一点,也更加代表着皇上深爱楦枢皇后的表现。 大概,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关于立太子一事,萧妃也是恨的牙痒痒,景华那个草包,哪里比得上自己儿子景亦半点? 当初皇上才心生立太子之意时,萧妃就已经连同自己的娘家,暗地里拉拢了不少的朝臣,纷纷上书推举景亦,可最后,皇上坚持立了景华。 草包荣升太子后,朝堂局面又纷纷倒戈,原本拥立景华的人,几乎都倒戈到了太子那边。 墙头草一词,本就是出自朝堂之上! 想到此处,萧妃捏着绣拳,闷声的扣在了桌上。 桑兰不敢出声,她跟在萧妃身边多年,知道她的痛处! 缓时,萧妃才眯了她一眼:“起来吧。” “谢娘娘。” 桑兰起身! “萱儿那丫头,可乖乖待在宫中?”萧妃问。 “回娘娘,公主她……出宫了。” “去了容王府?” “大概是的。” 萧妃气道:“这丫头,总是胳膊往外拐。” 皇上四子中,太子景华能说会道,嘴皮子功夫了得,最会拍马屁。 三皇子景亦,性子深沉,而且狡猾聪明,办事的手段也干净利落,最像皇上。 四皇子景贤,十多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便一直病怏怏的,多年来,都身居在自己的宫中,很少出来走动。 而七皇子景容,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性子,行事稳妥,处事不惊,更从未表示过自己想争夺太子的想法,可正是那种淡淡然的感觉,让人看不穿,透着一股威胁力。 景容的母妃生前因为好斗,犯了错,所以皇上对景容,也稍有疏远。 不过,萧妃是一个善于揣摩的人,她很清楚一件事,景贤是个废物,无须理会,拉太子下台,也是一件容易之事,可要帮自己儿子坐上太子之位,最具有威胁的,终究还是景容。 就算皇上并不器重他,可他像一根待长的柳枝,只会越来越长,越来越尖细,早晚,都会朝着太子之位伸去。 防范于未然,那就必须斩草除根! 这会,外头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亦王到。” 景亦衣袍袂袂,清步迈进,朝着萧妃行了一礼:“儿臣拜见母妃。” “快快起来。” 萧妃温柔一笑,忙不迭的将自己儿子拉到身前,自己的儿子,真是如何看都是满意的。 “可是要去见你父皇?他方才去了朝房。” “儿臣是特意来找母妃的。”景亦神色拧着。 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 当下,萧妃便遣退了殿内的奴才,只留了桑兰一人。 萧妃心生疑惑,又有些紧张,赶紧问:“到底怎么了?” 景亦的深眉中,明显端着一股忌惮之色。 声音微沉,道:“今日,京兆尹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乃是李老将军的外孙女,此事,与失踪案有关。” “所以呢?” “那位纪先生,已经接手了这桩案子。”景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提醒。 萧妃点点头:“本宫自然知道。”又紧接了一句:“可就凭那人,她能查出这桩案子?两个月来毫无头绪,本宫看,她根本就是夸下海口,而且本宫可不信,景容找来的这人,能破了这桩案子。” 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奇人? 她将失踪案交给那个纪先生,无非也是想打压景容罢了。 景容道了一句:“母妃,你可知道,这步棋,你下错了。” 萧妃一嗔! 错? 哪里错了? 第148章 金钱和官职? 第148章 金钱和官职? 萧妃对京城之事可谓是了如指掌。 但是对于天高皇帝远的锦江,却只是风吹而过,并未在意。 对于纪云舒这个人,自然了解的也不深。 景亦向来城府较深,甚至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可他没有料到,自己母妃会在生辰宴那天,提出失踪案一事来。 更加想不到,纪云舒会效仿秦士予,以悬权之力,迫使皇上答应御国公府一案,开棺验尸。 若是失踪案查出真相,那么,景容为御国公翻案一事也就指日可待了。 将来在朝堂之上,自然会有一席之地,而皇上,也会嘉奖与他,到时候,景容的势力,必定会庞大起来,那么对于景亦来说,就如同是一根染着剧毒的寒针。 不仅是威胁,很可能,还会至他于死地。 就像,他也会至景容于死地一样! 深思及此,景亦一如冷静的面容上,露出了难以掩盖的警惕和忧色。 见他迟迟不答,萧妃似乎稍有意识。 便试探性一问:“莫非那位纪先生……当真是个奇人?” 景亦抬眸,深邃如墨的双眸点点收紧,道:“这半年来,景容在外查《临京案》一事,一直都毫无头绪,而且这一路,儿臣也曾派人拦杀了、他派回京汇报行踪的侍卫,好让父皇以那纸龙文书,来定他一个谋逆之罪,只可惜其中,却生有枝节,打乱了全盘计划。” “而且,竟还冒出了一个叫纪云舒的人,此人看似并无过人之材,却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虽是在一个小小的县城,可她接手的案子,没有三四十桩,也十七八桩,桩桩能都精确侦破,的确,是一位奇人。” 景亦说到这里,的确有几分欣赏之意。 又言:“景容有意将她带回京城,想借助她破了《临京案》,所以儿臣也派了杀手,欲斩草除根,但却失了手,也打草惊蛇了。” 萧妃一惊,神色紧拧。 “实在是本宫大意了,一心只想着打压景容,忽略了此处,早知,应该先查清楚再定,怪只怪,本宫太心急了。” 懊恼不已! 景亦道:“如今,棋子已经落错,就得想办法补救。” “亦儿你的意思是?” “尽管他们已经回京,不过并不代表,那就安全了。” 景亦的意思,显而易见! 能杀第一回,自然也不介意再杀第二回。 可…… “不妥!”萧妃当下便否决着。 景亦不明:“难道母妃有更好的办法?” 萧妃细长的眉眼微微一挑,像是凝聚了一个偌大的漩涡,渐渐深陷,让人觉得诡异深深。 绣手在锦绣袍中轻跳了几下,绯红的薄唇扬了扬。 道:“如此聪明的人,若是斩杀了,岂不是可惜?她既然能帮景容,为何,就不能帮我们呢?若是能纳为己用,想必亦儿你做上太子之位,也指日可待了。” 呃! 一语惊醒梦中人! 景亦细细一想,顿时勾唇而笑,语气却依旧沉道:“还是母妃思量周全。” “等明日,本宫便召她进宫来一趟,探探她的口风,她若是爱财,本宫便予她金银财宝,若是贪官职,予她一个又何妨?本宫就不相信,这世上,没有欲望之人。” 大概萧妃得知纪云舒的心性时,会狠狠抽打自己一巴掌吧! 她哪里知道,纪云舒爱财,不过是为温饱后路而顾,可如今,鸾儿已经死了,她一碗粥也就够了。 至于贪恋官职? 这又从何说起? 萧妃似乎秉着十足的把握,纪云舒那块上等的“玉”,她非拿下不可。 两人议谋了一番后,景亦看着时辰也不早了,想着还是去一趟朝房,去见见自己父皇,毕竟人已进宫,孝顺儿子的头衔,还是得做足了。 走之前,萧妃拉着他,为他整了整衣着。 一边说:“你父皇近日心情不好,边疆之事压得他心神烦闷,你去了后,可要小心说话,切莫戳中他厌烦之处。” “儿臣明白。” “对了,上回你父皇不是赏赐了你一只金丝雀吗?你可有好生养着?” 养? 他已经放了。 不过…… 点点头:“儿臣好生养着,父皇赏赐的畜生,自然不能出了岔子。” “你明白就好。”萧妃的玉手轻轻拂了拂他的肩头:“去见你父皇吧。” 景容双手作揖,行礼退去。 出了璋郅殿,天下起了小雨,太监上前递了一把伞。 却被景亦猛地一挥袖,将那太监手中的伞打落在地。 发出闷声一响! 这可将太监吓到了。 赶紧跪在地上,伏着身子,不敢做声。 景亦那双极冷的眸子,带着一种对皇权的抗拒和不甘。 他恨极了,恨自己父皇! 赏赐的金丝雀? 分明就是想告诉他,他只是一只金丝雀,只能在牢笼中待着,永远,都别想觊觎太子之位。 附在身旁的双手紧握成拳,却又渐渐舒展。 再次挥袖,朝着朝房的方向去了。 地上的太监久久都不敢抬起头来,今日的亦王是怎么了? 人人都知道亦王生性温和,待人也十分宽容,更有儒雅之子的称号,怎么这会,发了这么大的火。 奇怪! …… 马车从义庄回到了容王府,一路上,景萱都趴在车窗上,身子和脑袋几乎要全部伸了出去。 那反胃的感觉原本还在心里淌着,这会马车颠簸,就更加难受了。 吐了好几回,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纪云舒依旧正正的坐着,看都没看她一眼,却也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等终于到了容王府,景萱就立马跑下了马车,一溜烟就进了容王府,大概是去找地方继续吐了。 纪云舒随着景容进了正厅,琅泊守在门外。 他问她:“这案子,你到底怎么想?” “你其实是想问我,到底有没有把握,对吗?”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能力,既然说过会信任你,就一定会一直信任你,这一点,你无须质疑。” 纪云舒淡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王爷,其实,我毫无头绪,目前,只能等京兆尹去了案发地查看清楚,倘若什么都找不到,那么后一步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说是到这里,她竟又无奈的笑了笑。 “或许,就只能等着凶手再次作案了!” 第149章 神医莫若 第149章 神医莫若 景容立在她的对面,瞧见她唇角上那抹看似不经心的笑意。 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出了神,竟忘了两人正在交谈的事情。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着实让人不大舒服。 纪云舒侧过头:“王爷爱盯着人看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 “改不掉了!” “恩?” 景容眉梢一蹙,揉着淡淡的心疼。 “云舒。”他轻声唤了她一声,身侧的手缓缓抬起,却又没出息的放下了。 只款款道来了一句:“我真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你。” 这男人要是搁在现代,肯定是个花言巧语的花花公子,真是随口就有情话出。 纪云舒也习惯了,不再暗送白眼了,也没了之前的不好意思。 抿着那小而粉嫩的红唇,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可当身体本该随着她的步子往后移动时,手腕被景容一下扣住,迫使得她后退的脚步往前一迈。 就差那么一丝,就又撞进了景容的怀中。 他低眉凝视着她,本想说些什么。 可话刚到嘴边…… “不好了王爷,公主她……”来人在厅外咋呼。 景容不悦的看了一眼,手放了松,纪云舒一瞬之间便抽了回去,站得远远的。 外头的人道:“公主在东苑里砸东西。” 砸东西? 东苑可是纪云舒的住处,她没有理会景容,便赶紧过去了。 也算是逃离了景容的温柔牢笼! 紧随出去的景容,脚步却在门口停了下来,没有跟去东苑。 他的眼神,有些微沉。 其实,他的心意很明显,无须藏着掖着。 偏偏不管他是柔也好,钢也好,纪云舒就是“油盐不进”,将他堵在心房外头。 不过景容性子本就执着,纪云舒心里的那堵墙,他就是拿手挖,也要一寸一寸的给挖个洞出来,好让自己能钻进去。 琅泊小步靠了过来,自家王爷已经成了一个情种,这个事实,从锦江到京城一路上,他也努力的适应了。 “王爷!”喊了一声。 景容不语,目光依旧看着纪云舒方才离去的方向。 琅泊继而说:“莫若来信,说是正在北阳城,说是那边……有个歌舞大会,一时半会,来不了。” “来不了?”景容的语气中掺杂着怒意,冷眸一沉:“你告诉他,三日之内,他要是不出现在京城,本王就掀了他的裕华阁。” 当然,不是说说而已! 因为,那也不是第一次了。 琅泊连声应下,赶紧去修书,飞鸽传给莫若。 景容之所以这般紧急,也是有理由的,莫若乃是名医,年纪轻轻,就得了他那医神老爹的真传,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将其救活了。 所以,景容才会想着着急叫他回京,将纪云舒脸上的伤治好! 不过说起景容与他,两人,其实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可谓,比那手足之情还要亲。 说得更亲密一些,两人是穿着一个裤衩长大的。 按理说,两人的性子也应该差不多,偏偏,景容性子稍微闷骚了些,莫若,就…… 一个野性子的娃! 喜欢云游四海,哪里有热闹,便往哪里钻,终日一壶酒不离身,倒了就睡,也不管在大街上还是深山老林中。 若是没有亲眼见他动手救过人,根本就不会相信,那样一个看似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会是一代神医? 说实话,连莫若他那死去的老爹都不信,在莫若小的时候,他老爹真是恨铁不成钢,终日里与人诉苦,说自己生了一个废物,一个只知道玩泥巴的小废物。 哪里晓得,莫若不仅继承了他全部的医术,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总之,他老爹救不了的人,他能救! 他老爹攻克不了的毒,他能克! 于是,莫若的老爹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是松了这么一口气,喝了一口酒,摇摇晃晃的栽进了水里,一命呜呼了! 景容本不想扰了莫若那小子的清闲,不过事关纪云舒的脸,他就是以王爷之命,也要将他绑回来。 这会。 纪云舒已经到了东苑,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噼里啪啦的传出响声。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把纪云舒给惊住了。 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全都被砸了一个稀巴烂,景萱气红了脸,还在不停的砸,旁边站满了丫头们,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这一幕,仿佛回到了纪元职砸自己院子时,那般的让人可恨! 而此时卫奕,则蹲在门外的墙角边上,一直抱着自己的脑袋,使劲的埋在自己的膝盖上,不敢抬头看一眼。 纪云舒立刻冲到了他身前,蹲下身,双臂抱住了他发抖的双肩。 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卫奕,我在这。” 听到是纪云舒的声音,卫奕赶紧抬起头,眼睛发红,带着万分的恐慌,赶紧牢牢的伸出手环抱着纪云舒的腰肢。 “舒儿,我怕,这个姐姐好凶。” “没事的,别怕。”她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 待卫奕安定下来,她才将他带回了屋内。 “你在这坐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她交代。 卫奕点点头,双手紧紧的搓着自己的衣袖。 纪云舒出去后,将门轻轻关上。 此时的景萱,还在奋力的砸着院子里的盆栽。 “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本公主今天非全部砸了不可。”一边愤怒说道时,又砸了两盆。 就在她准备抬起下一盆时,左手被纪云舒捏住,她的指尖不过轻轻用了点力,就让景萱疼得眼冒泪光。 “疼!”她扭动着身子,拧着眉梢。 纪云舒冷冷的一张脸,看不出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疼,难道这些盆栽就是死的吗?”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是公主。” “公主又如何?难道砸院子,是你们这些人的通病不成?”语气带着凌人的压迫感。 景萱身子一颤,可傲娇的模样却没有减少,使出力气,用力甩开了纪云舒。 怒吼了几声:“你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特别是这些梅花,本公主待会全都要扒了。” “理由呢?” “因为……”景萱咬着自己的唇,气得紧捏拳头,气呼呼的说:“谁让那傻子,说我没有这些花花草草漂亮的?本公主哪里比不过这些畜生东西了?” 天啦噜! 难道帝王家的公主,都有这种疑难杂症吗? 只是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要砸了全部的花花草草? 奇葩! 不过,纪云舒无心在意这些,她修长的墨眉如针一般,锋芒起来。 朝景萱逼近一步。 “卫奕不是傻子,今后,我也不允许你这样说他。” “呃!” 第150章 二手货 第150章 二手货 景萱刁蛮任性惯了! 不过人人都有一个敏感的弱点,景萱也不例外,她生来最讨厌的,便是他人说她不够漂亮。 也不能怪她,小的时候,景萱长得又黑、个又小,没少招别的公主嫌弃几番。 这也是为何皇上与萧妃答应远族将景萱和亲过去,无非就是担心、当时丑黑的刁蛮景萱会嫁不出去。 可谁也没想到,那个丑丫头却越长越漂亮,皮肤也越发白净,出落得亭亭玉立! 不过,景萱心里依旧最恨他人说自己不漂亮,但凡听到一丝,暴脾气就得来。 她脚步往后一挪:“可他就是个傻子,他凭什么说本公主丑?” “我再说一次,卫奕不是傻子。”纪云舒的语气加重。 “我……” 景萱看着纪云舒那双疾厉的眼神,一时间语塞了。 “你虽然是公主,我们这些草民也唯有听命,可你既然是公主,就应该懂得尊重人,而不是一口一个傻子的侮辱人。” “什么侮辱?本公主才没有!是那个傻……”把“瓜”字又给咽了回去:“是他先说我的。” “谁都会这样说,但是卫奕不会。” 是的,纪云舒坚信卫奕是不会说那样的话。 景萱眼神闪了几下,似有些心虚起来,声音微弱下来,底气不足道:“他……就是这样说的。” “罢了,公主倘若心里有气,也已经摔了如此多的盆栽,也算为你解了气,这会,王爷应该快过来了,要是知道公主这样闹腾,恐怕……公主又得在床上躺一个月了。” 是的,她搬出了景容,威胁她! 而效果也挺明显的,景萱当下就嗔了嗔,真是有些怕了! 但是胸口上的那团气,还萦绕在一块,迟迟没有散去,心有不甘,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间。 哼了一声:“不闹也可以,不过,本公主要那个小子给我道歉。” 说着就准备冲过去找卫奕,纪云舒眼疾手快,在景萱刚刚绕过自己肩膀时,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臂,用力一拉。 由于地上都是盆栽中溢出的淤泥沾了水,景萱被这股力量一拉,脚底打滑,身子直直的往后倒去。 眼瞧着身体就要栽进后方的水车池内,她眼神骤然放大,惊愕极了。 好在纪云舒一把揽住她了后仰的细腰,再用力一扯,将她拉至到了自己面前。 两人之间,也不过一根指头的距离。 景萱的额头,正好磕在纪云舒夫人眉肌上,她冰凉的鼻尖,也正酝着从纪云舒唇上传来的温温气息! 不由的浑身一紧! 那种感觉,十分的微妙,蹙得景萱的心脏,剧烈狂跳,涌上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脸颊与耳根当下便灼烧一般的红了起来。 纪云舒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还未察觉出景萱的异常。 只道了一声:“公主还是别再闹了,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宫要紧。” 景萱咬着唇,双手立即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胸前一阵起伏,双脚踱了两脚,就立马冲出了院子。 这是整哪样? 方才不是还气势汹汹吗? 不过好歹将她给打发走了,这无厘头的闹腾总算得以结束。 望着满院子被砸的花花草草,着实让人心疼。 纪云舒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气! 随即便瞧了周围的丫头们几眼,道:“还请你们,将这里收拾一下吧。” “是!” 丫头应下。 纪云舒进了屋,见卫奕蜷缩着双腿,坐在一张梨花椅上,结实的双臂抱着膝盖,一双干净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没了方才的惊怕,此刻他显得很安静。 纪云舒走到他身前,低眉看着他。 “舒儿,我没有骂她!”卫奕很是无辜的说。 纪云舒蹲了下来,那双修长的手,紧紧的握住卫奕抱在膝盖上的手。 她轻声说:“我知道,卫奕心底善良,怎么会骂人呢!” “是那个姐姐打翻一盆花,我就说那些花很好看,砸坏了就可惜了,她就骂了我。” “好了,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了。” 卫奕点头! 纪云舒却感慨起来:“到底带你来京城,是对?还是错?兴许,我应该将你留在锦江,不应该带你来这里的。” “不要!”卫奕使劲摇头:“我要跟着舒儿。” “卫奕,我答应过你爹娘,会一直照顾你,可是,自从你遇到我,就一直倒霉,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你爹娘我不会死,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经历亲人分别的痛,还要跟着我来京城,随时随地都要担惊受怕,卫奕,是我对不起你。” 纪云舒双眼发红,鼻头一酸,心底徒升的内疚和难过,像无数把刀子正割着一样,翻江倒海的搅动着。 而对于她的话,卫奕有些不大明白! 他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眼睛,喉结上下滚了滚,道:“舒儿,我最怕你离开我,你别送我一个人回锦江,好不好?我要跟着你,然后我们一块回去。” “那你不怕吗?如果你继续待在这,今天的事情,可能还会发生。” “我不怕了,只要舒儿不离开我,我什么我不怕了,舒儿,你相信我。” 一副男子汉的样子! 她忍着心里翻涌的难受,嘴角扬了扬:“好,我相信你。”起身,又道:“外面可糟糕了,我们出去帮着大家一起收拾院子好不好?” “好!” 爽朗应下! 就在两人出去之前,卫奕突然又拉住了她,将之前那个盒子再次拿了出来。 笑眯眯的说:“这是送给你的,你说了,等你回来看。” 她接了过去,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支梅花,梅花底下,压着一支精巧的银色项圈。 银色的项圈上,雕刻着十分精美的波浪纹案,还有一些十分漂亮的古式图案,银圈周围,还镶了一圈几乎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的金线,而旁边,还吊着两颗小小的铃铛,一个是金色,一个是银色。 的确漂亮极了! 不过,纪云舒毕竟是干考古的,对于古物修复这方面也了解一些,虽然不是内行,不过也见的多了,皮毛还是懂的些。 所以这个银圈,很显然是翻新版本的! 也就是一个二手货! 这傻小子,根本就被骗了。 第151章 即刻进宫 第151章 即刻进宫 “卫奕,这东西……”是假的。 话还没有说完,卫奕就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问:“舒儿,你喜不喜欢?” “……” “这是戴着脚上的链子,是昨天我偷偷去买来的,那个掌柜跟我说,这是女孩子最喜欢的,舒儿戴着一定最好看了。” 卫奕已经迫不及待的将那个精致的银圈拿了出来,不等纪云舒拒绝或者说些什么,他就已经蹲下身去,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她的脚踝上。 伴随着轻轻的铃铛声,悦耳极了! 蹭的起身,他立在纪云舒面前,夸赞道:“好看,舒儿戴着真好看。” 纪云舒抬了抬脚,看着自己左脚上那个银圈,因为很细,搁在脚上也很轻巧,也很灵活。 而且铃铛的声音也不是很大,虽然是个二手货,不过,她也不想打击卫奕,姑且着,还算挺好看的,二手的又如何? 纪云舒十分乐意的收下了。 “谢谢你,我很喜欢。” 卫奕得意的扬起下巴,说:“我挑的东西,舒儿戴起来是最美的。” 看他那模样,想必也是将方才景萱砸院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一点,大概也是卫奕最独特的地方了! 纪云舒赶紧拉着他出去,以免他兴奋的趴到地上去瞧自己的脚。 院子里,十分狼藉,幸好纪云舒阻止的快,不然这会,恐怕院子里栽种的梅花都会被连根拔起。 丫头们都在赶忙的收拾残局,此刻又下了点小雨,要是再不清理好,一旦沾了水,就会乱得一塌糊涂,弄得淤泥密布。 卫奕拔腿冲到一个小丫头身旁,赶紧接过她手上打碎的盆栽。 一脸好心的说:“姐姐,我来帮你。” “卫公子……”丫头来不及阻止,卫奕已经抱着盆栽,丢进了用来装废物的大桶里。 纪云舒也顾不上这毛毛的细雨,赶紧搭手收拾起来。 “纪先生,还是我们来吧。” “没关系的,大家赶快一起收拾,待会雨下大了就不好了。” “是。” 满院子里的人,都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地上的盆栽,因为沾了细雨,泥巴都混到了一块,还有好几个丫头都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卫奕可是心疼了,将摔倒的小丫头抱着到了一边,还命令她们好生坐着,不准乱动。 完全就是一种主人式的感觉! 大概是越来越兴奋的缘故,卫奕抢着去干活。 纪云舒要去收拾那些碎片,手还没沾上,卫奕就抢了过去,还一边说着。 “舒儿,我来帮你。” 让纪云舒的心一阵发暖,嘴角带着清冽的微笑。 忙碌的身影在院子里窜来窜去! 好生热闹! 脚上轻细的铃铛声,伴随着此时细细的毛雨声,似乎将这院子里全部的景物,都幻化成了一道极其不真实的画面。 却又是那么的美好。 而院子外头,景容立在那盏灯笼之下,发丝和肩头上,已经被毛毛的细雨打湿了一片。 看着纪云舒脸上扬起的笑,明明是那么的好看,可是他的心,却隐隐作疼! 因为那样的笑,似乎从未给过自己。 有的,只有冷淡和逃避。 他多希望,纪云舒有朝一日能像守候纪裴那般,坚定的陪伴在自己身边! 也能像在卫奕面前时那般的舒心愉悦,对自己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来。 如果真的能“有朝一日”! 他等一等,又有何妨! 翌日 京兆尹来了一趟容王府,呈报了昨日去凉山搜查的结果。 一一说道:“倒是派了不少的人去了,不过能查到的几乎没有,尸体是在凉山的山脚下发现的,刚好连着官道,马车印有许多,脚印也有许多,凌乱的很,不过官道上,自然少不了这些,而且也还派了人在附件搜查,最近的也就是一栋废弃的茅屋,很早就没人使用了,周围都是大山,实在藏不住什么人,死者,大概不会是从周围的某个地方逃出来的,除此之外,就真的没再发现别的了。” 说时还叹了一声气,很是无奈! 线索,大概又在这里断了吧,查了两个月,如今,又一无所获。 纪云舒心里有几分怀疑,不可能查不到,唯一的解释也很清楚,那就是京兆尹的人,没有仔细搜查。 斟酌一二,纪云舒道了一句:“我亲自去一趟凉山。” “不行!” 景容当下否决,赶紧道:“你身体不行,不能去。” “我身体挺好的。”纪云舒反驳。 景容将她拉到了一边,面色严肃:“凉山的湿气很重,尽管是在七八月的天都十分潮湿,你别忘了,你脸上的伤不能受湿气,一旦沾了湿气,不仅你的脸会毁,身体也会吃不消。” 是的,她差点就忘记,大夫再三交代过,不能往湿气重的地方去,以免脸上的伤愈合不了,而重新裂开。 可…… “我若不亲自去一趟,这桩案子可就失了线索。” “没有条件可以讲,任何事情,都抵不上你的安危重要。” 语气不容任何反驳。 这个男人的性子,纪云舒是知道的。 正要开口时。 门外却进来几个宫里小太监。 太监小碎步挪着,双手放在腹前,规规矩矩的道:“参见容王,萧妃娘娘有令,传纪先生即刻进宫。” …… 这会,景萱正坐在亭子内,双手托着下巴,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出了神,嘴角不时的勾了勾,显得十分娇羞。 身旁站着两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一脸困惑。 这是个什么情况? 公主难道中邪了不成? 从昨天回来到现在,就一直痴痴的笑,脸上更时不时的娇羞泛红起来,完全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景萱咬了咬唇,又低着头笑出了声,肩膀也娇羞的缩成了一团,好一会才将这种情愫给收起来。 远处四五个宫女端着一些糕点,朝着正殿的方向走了去,她突然朝着身旁的宫女吩咐。 “去,将那些糕点拿过来。” “是!” 宫女赶紧过去,与那几个端着糕点的宫女说了些什么,最后,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景萱问:“糕点呢?” “公主,说是糕点要端去给大殿那边。” 这一听,那还了得? 景萱手往石桌上一拍:“好大的胆子,本公主要的东西竟然不给?” 那宫女赶紧低下头,解释:“说是待会殿里会来一位贵客,所以娘娘命人做了上等的糕点备下。” “贵客?是谁?” “听说,是一位纪先生。” 听完,景萱的嘴角上顷刻间就染着上娇羞的笑意。 十分的激动! 第152章 得罪天下人的罪名 第152章 得罪天下人的罪名 马车内 景容与纪云舒对立而坐。 伴随着马车轻微摇晃的动作,两人那原本均匀的呼吸声,也顺带着有些急促起来。 半响,纪云舒看了他一眼,道:“其实,王爷不必随我一同进宫。” “算不上是陪同,本王今日也要进宫去见父皇,边疆一事压紧,昨日就已经派人传了本王去议事。” “哦!”闷声而出。 景容顿了顿,严肃道:“萧妃虽然久居深宫,却绝不可小觑,这一点,在她的生辰宴上时,你应该就已经深知了吧。” 她点头:“我明白。” “你定要处处防着她,若是本王没有猜错,她召你进宫,明面上是过问失踪案一事,可究竟意欲何为,无非也离不开权位二字。” 话及此处,景容亦有一丝担心。 倒不是担心自己会成为萧妃为她儿子夺权的猎杀对象,而是担心,萧妃有意拉拢纪云舒。 而这个女人,若是一根筋下来,当下全盘回拒,难保也不会成为萧妃猎杀的第二个对象。 瞧见了景容的担忧,纪云舒只是笑了笑。 不作应答! “本王的话,你可听清楚了?”景容眉头紧蹙。 “既来之则安之,王爷就不必为我担心了,萧妃纵使想操控全局,也要有任由她摆布的棋子,可我若待在与她对立的棋盅中不出,想必她的手,也是伸不过来的。” 纪云舒眉眼间带着神秘的笑意,如景容所说,萧妃是何人,她也深知一二。 对于她的这番话,景容听得不算明白。 轻沉了一口气:“总之你自己小心,深宫里的女人都可怖极了,能活到现在而屹立不倒的,都是一帮怪兽。” 这话,纪云舒很是认可。 却不由的又被逗笑了,抬着纤纤玉手,遮了遮自己牵动而起的唇角。 宽大的衣袖,被帘外的风微微卷起,拂着青丝长发,将那半张精致的脸蛋掩得忽隐忽现。 真真是美极了! 景容如冰的双眸,一旦放置在纪云舒的身上,总像一团熊烈的大火,只甘心在她身旁点点灼烧。 顷刻,他将目光挪开,伸手撩开了车帘子,朝外头看了看,道了一声。 “快到宫门了。” 纪云舒的目光也随之瞥向车外,上回进宫较为匆忙,还未来得及去看看这雄伟的宫殿大门。 高高悬挂的南门牌,镶刻在三道大门的正中央上,烫金的大字在冷风中渗着寒光,像人体内的脉络一般,将那道寒光传送到了宫闱的一砖一瓦。 冰彻如坚,形同一个大冰窖。 大概这也是为何,深宫里的一帧一分,都让人万分煎熬的缘故。 景容与她说:“我不管你有何打算,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自己小心些,我与父皇议事完,便在这南门口等你。” “王爷还是多费些心思,去琢磨下边疆一事吧,曲姜国最近来犯,使得边疆动乱,着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若是我没猜错,皇上兴许会问王爷可有处理的良策,这会功夫,王爷还是好好谋一个吧。” 呃! 景容猛得一怔! 不,是惊! 他并不知道,纪云舒的聪明,不止是在探案当年,这朝纲一事,却也知晓。 大概是惊叹涌上心头,景容问了一句:“你既然猜得到,可有良策?” 她摇摇头:“王爷问错人了,我并无良策,只是寻思着猜测了一番,不过,两国交战,无外乎都是利益的事,权谋也好,领土也罢,终究不及百姓的堪堪性命重要,想必,自古以来,也没有哪个帝王会冒着得罪天下人的罪名,去实现自己的野心霸权。”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的波澜。 就像漫不经心道出的一番话! 而对面的景容,眼神里却泛着滔天汹涌的惊叹。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临记》里提了些,花了点心思便记下了,随口道了两句。” 景容半信半疑! 什么《临记》啊!纪云舒压根就没有碰过! 这些事,她都是听纪裴说起的,那两年里,纪裴不仅教会了她作诗写字,还教会了她一些谋权与兵法之事。 大概出于兴趣的缘故,纪云舒很是用心的学了两年。 她犹记得纪裴与她说过的一句话。 “天下最大的敌人,不是站在你面前、那些手拿利剑长矛的军人战士,而是你竭尽全力,都最想要保护的天下人。” 那会,纪云舒听得不大懂,可直到后来,她才渐渐明白了这句话。 野心膨胀得越厉害,最后换来的,定然是全天下人的奋起反抗。 一代帝王,就会成为下一个“秦始皇”! 景容见她有些出了神,轻声道了一句。 “多谢!” “我并没有说什么!”她垂落的双眸抬起,再别过头,清淡道。 “可你点醒了本王。” “那是王爷聪明。” 这话换来景容会心一笑。 的确,纪云舒并没有给他贡献什么良策,不过随口说了几句。 嗯! 只是随口说了几句。 她不愿意邀功,他也不会强塞给她。 马车停在了宫门外。 两人下了马车后,便各自去了不同的宫殿。 分开时,景容还不忘嘱咐她两句,并且告知要在南门口等候。 纪云舒统统都应下了,跟着前来接她的小太监去了璋郅殿。 殿内每隔几步就安放着一个暖炉子,在寒冷的天气里,这一处,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了正殿外,纪云舒在外头等候,小太监进去通报,一会便出来了。 “纪先生请。” 她跟随进去,两袖宽袍附在两侧,随着身动而袂飘薄扬。 挺直的身板,丝毫没有半点怯场,进入殿内,眼前,是一块从房梁上垂落而下的青丝纱幔,隐隐约约的透着里头那个坐在贵妃椅上的女人。 当纱幔被渐渐“剥离”开来! 萧妃那张被粉饰得瞧不出年纪的脸、映在了纪云舒的眼眸中,而那身紫红色的锦袍,依旧绣着凤凰的毛尾,袍裙的下摆,也似一朵土耳其蒂黑玫瑰,在她的周身绽放。 风华绝代! 形容她恰到好处。 怪不得皇上宠爱她,大概,这就是原因吧! 毕竟自古帝王宠美人,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第153章 二选一? 第153章 二选一? 贵妃椅上的萧妃,红唇一笑,溢出一抹让人神秘的深意。 纪云舒正打算行礼时,萧妃轻抬起手。 “不必了,本宫召纪先生你进宫,你便是本宫的贵客。” “草民贱命一条,担当不起一个贵字。” 萧妃不语,那双玉手轻轻一抬,眼神朝旁边的椅子示了一眼。 “先生请坐。” “多谢娘娘。” 纪云舒缓步走到旁边坐下,面色上带着敬意,可心里却清冷的很。 萧妃嘴角勾起,看着纪云舒,问:“纪先生是一个聪明人,那日既然能利用失踪案一事,让皇上答应御国公一案开棺,让本宫十分的敬佩,既然你如此聪明,想必,也知道本宫今日召你进宫的原因吧?” 倒是一个直肠子! 说话并没有拐弯抹角。 对于她的话,纪云舒也只是淡淡开口。 “娘娘有心传召,尽管是有别的意思,草民也不敢乱加猜测。” “无妨,你倒是猜猜看。” “娘娘的用意如何,草民着实不敢乱加猜测,还望娘娘明示。” 既然萧妃跟自己打马虎眼,以眼还眼,她还是会的。 因为她很清楚,若是自己猜对了,便得顺着萧妃引的这条路,不得不去帮她,猜错了,便显得自己故意而为,明显表示自己不会站在萧妃的阵营,那么,就相当于成为她猎杀的对象! 二者选一,都是绝路! 不如不猜! 萧妃是个聪明人,知道纪云舒识破了自己的小小计谋,索性一笑。 “罢了,先生既然不猜,本宫也不为难了,其实,本宫召先生你进宫,也只是想问问关于失踪案的事。” 撒谎! 纪云舒不拆穿她,诚实回答:“不瞒娘娘,失踪案一事暂时没有进展。” “没有?”萧妃暗地里小小的窃喜了一番,又不忘挑眉问道:“可本宫却听说,这两日,在凉山上发现了一具与失踪案相关的尸体,而且双手被砍断,脸皮也被拔下了,先生也去看过,听说,先生画了一幅画像,得知死者是李老将军的外孙女?” “是。” “那……除了得知死者是谁,旁的,没了?” “线索已经断了,无从查起。” 纪云舒很老实的回答,这些,她都无需藏着掩着。 毕竟,对于萧妃来说,失踪案查不到线索,正和她意。 萧妃故意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隐约还带着一些伤感,轻沉了一口气。 道:“此案拖了这么久,无辜的女子接二连三的失踪,兴许,都像李老将军的外孙女一样,都遇难了。” 沉痛万分的叹了一声气! 这个女人装出来的模样,真真让纪云舒恶心了三分。 不过那种恶心感,她还是给咽了回去。 “娘娘心系此案,是百姓之福,草民自然竭尽全力。” “纪先生有信心就好。” 说完,萧妃朝着一旁的宫女使了一个眼色。 只见那宫女,拿着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上前,放在了纪云舒手边的小桌上,再将其小心翼翼的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十分精美的海南珠。 “这颗海南珠,是前些年,皇上赏赐给本宫的,本宫虽然很喜欢,不过心想着,先生的腰带上,正好缺这么一颗,不如,就将其送给先生。” 真大方啊! 纪云舒并没有表露出喜欢的意思,也没有回拒的意思,只是伸手,指尖轻轻的压在锦盒盖上,往下用力。 盒子盖上。 萧妃不解:“莫非,先生不喜欢?” “娘娘赏赐之物固然精美贵重,不过草民习惯了素袍加身,腰带上若是佩戴如此昂贵之物,实在不习惯。” “哦?既然先生不喜欢海南珠,本宫倒还有些别的。” 宫女明白,再次递送上来一卷画轴。 摊开在她面前! 画面上五颜六色的梅花枝点点尽现,那一米多长的画卷上,画着一大片的梅花,淡红色的色泽,晕染开来,让人觉得很舒服,而且梅枝错落有致,可紧可松,映入眼帘而不觉得繁多、眼花缭乱。 不得不说,纪云舒的心底的确有些心动了。 萧妃伸出那支指节修长的食指,远远的指向那幅画上的一个印鉴。 一边解释起来:“先生可认得这个印鉴?” 一看,竟然是大临第一画师白阙的画。 “认得,白先生的。”她点点头。 “白先生的画功,在整个大临内,堪称第一,无人超越,他的这幅《梅花园》,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一幅画,无意间,被本宫所得,而这上等之物,自然,是需要一个懂得欣赏的人,本宫知道先生也喜欢作画,而且化工也了得,不如,本宫便将这画送给先生了。“ 不得不说,纪云舒真想收下这份厚礼。 可她知道,一旦自己收下了,就算是站在了萧妃的阵营,放弃去帮景容查《临京案》。 她眼底心生起的一抹冷淡,快速的将自己的心动掩盖过去。 笑了笑! …… 景萱提着方才新换上的裙摆,梳着十分好看的发髻,忙不迭的朝着正殿的方向奔去。 后头跟着几个宫女,却如何也追赶不上她的步子。 到了正殿门口,她满心欢喜的准备冲进去,却被一旁的太监拦住。 “公主,娘娘在里头会见纪先生,吩咐下来,不让人打扰。” “放肆,难道本公主你也要拦着不成?” “奴才不敢。” “那就给我滚开。” 太监终究是不敢拦着,只好哆嗦了两步,朝旁边挪去。 景萱哼了一声,提着裙摆进去了。 正好就瞧见纪云舒坐在椅子上,目光,放在那副诱人的画面上。 而自己的母妃,则满脸窥探性的,看着纪云舒! 另一边,阜阳殿内。 祁桢帝坐在桌案前,眉眼忧愁肃重,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面前的桌案上,则放着一摞的奏折。 殿中央的前排,从左至右,分别站着景亦、景华和景容。 三人的后面,还站着几位大臣。 而大臣后方,又站着几个稍微年轻的文官,其中一个,叫沈长钦,礼部尚书的儿子,是半年前在自己父亲的推举之下,入了礼部侍郎。 沈长钦,也正是纪婉欣将来的夫君。 瞧他虽是微微躬着身,可眉目的确清秀几分,倒有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与锦江第一美人纪婉欣,着实般配。 第154章 毒蝎子 第154章 毒蝎子 边疆一事,压得整个大殿内的人都心沉不语。 特别是祁祯帝,脸上更是乌压压的一片,双拳捶放在桌上,看着殿内站着的人。 微有怒意:“自从五年前,我国与曲姜一战后,这些年来,曲姜还算是安分守己,可如今举兵来犯,在边疆扰乱,视我大临何在?” 一声闷拳,砸在了桌上。 正在众人不语时,太子景华朝前两步。 信心十足,拱手道:“父皇,五年前一战,曲姜战败,如今不过是垂死挣扎,不足为患,父皇可派一员大将,带着边疆数万精兵,斩了他曲姜那些残兵弱将,再乘胜追击,灭了他曲姜一国,以绝后患。” 字字句句中,可见心狠手辣! 不过草包就是草包! 这样的话说出来,自然换来了祁祯帝一脸的失望。 景亦捕捉到了自己父皇失望的神色,嘴角不动声色的勾着一抹冷笑,也上前。 道:“父皇,太子的计策固然好,不过儿臣认为,曲姜来犯,自然做足了准备,不会轻而易举就被我们拿下,还请父皇思量。” 景亦分析时,后面的几个大臣也作头表示认可。 而他的话,祁祯帝也若有所思。 可,景华有些不悦,他朝着景亦怼了过去:“景亦,做大事就不要瞻前顾后,他曲姜纵使再如何做足了准备,我大临能举兵战胜它一次,就能战胜它第二次,如果再晚,莫非要等到边疆失捷,再出兵不成?” “我并非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景华追问。 景亦冷瞅了他一眼,与自己的父皇,道:“父皇,儿臣之意,不过是以防万一,驻守边疆的战士有八万,曲姜仅派了三万兵马,就扰乱了那八万兵马,可见其中,必定有所蹊跷,所以,我们必须先掌握全局,方可出兵剿灭。” 祁祯帝“嗯”了一声,那精锐的双眸里,像折射出两面透亮的镜子似的。 一面是自己! 一面是景亦! 没错,众多儿子中,唯有景亦最像自己,心性也好,决断也好,都十分相似! “儿臣认为,还是先掌握了曲姜的动机最为关键。”景亦继续道。 景华却不同意了,急忙说:“景亦,曲姜三万兵马根本就不足以构成威胁,我大临兵马充足,只需派兵攻克就行,你说有蹊跷,简直滑稽。” “我知道太子心急,也是为了大临着想,但是任何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先思量清楚,再做决断?” “思量清楚?曲姜不过一个小国罢了,我大临兵强马壮,曲曲三万兵马而已,就算有蹊跷,它曲姜又能有多大的本事来反我们?” “太子……” 不等景华说完,太子转向祁桢帝:“父皇,儿臣认为,应当立即派兵剿灭,以绝后患。” 景亦和景华各持一词,而且僵持不下! 这也不是两人第一次意见不合了。 自古皇室内的皇子,本就性格迥异。 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景亦之言是有道理,曲姜没道理安分了五年之久,却等到如今才起兵,而太子所说,固然也是有道理。” 祁祯帝深疑。 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景容身上。 “你的想法呢?” 景容的眉目没有任何的波动,大概是因为在马车上的时候,纪云舒已经给了他一道警钟。 原本敌对的景华和景亦突然互视了一眼。 这一眼中,两人也是各怀鬼胎。 景容立在原处不动,抬眼,道:“儿臣赞同景亦的话,曲姜此次来犯,应该是有其他用意。” 呃! 景亦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景容竟然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恩,那你的见解?”祁桢帝问景容。 “如果曲姜当真有意与我大临开战,就不会只带三万兵马前来,再者,他们只是扰乱,而不是杀戮,虽然在边疆肆意抢夺,却没有伤及我边疆百姓一人,可见曲姜此次的目的,并非是与我国开战。” “继续说下去。” “五年前,大临与曲姜开战,已经生灵涂炭,死了无数的百姓,父皇想必也不会想再看到当年那番惨烈的场景,若是儿臣没有猜错,曲姜王大概也不愿看到那番场景,所以只派了三万兵马前来。但是……” 景容稍顿! 继续:“对方仅凭三万兵马,就能扰乱我边疆八万兵马,想必曲姜此次的领军之人,也绝非等闲。” 自古以来,战役的成败,一个领军的将军,是至关重要的。 而曲姜这次的领将?又究竟是谁? 景容字字平平,却将其中分析透彻。 祁桢帝越发好奇,只手一抬:“尚且不管对方领将是谁,你可有良策?解决此事。” 景容的双脚,这才往前踏了一步。 道:“对方既不与我们正面交锋,又不派使臣出面道明缘由,显然,是在与我们行迂回之术,意思,也无非只有一点,就是对方,想与父皇你当面交谈。既然如此,父皇何不满足他们,将曲姜带兵的那位将军,宣进宫来,等他道明意图,再议不迟,若双方能达成共识,百姓也不用再陷入一场担惊受怕的战火硝烟中,相信,这也是曲姜王为何迟迟没有下令开战的缘故。” 说完,一旁景亦也立刻说:“父皇,儿臣与景容一样,都觉得曲姜此次来犯大有问题,而景容所说,也正是儿臣的想法,不如就将曲姜的那位将领宣进宫来,一来,也算是见见那位谋划过人的将军,二来,也可得知曲姜此次真正的用意,再对症下药。” 如此附和,倒有揽功的嫌疑! 一旁,太子景华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两个人,何时这么有默契了? 祁桢帝想了想,便朝后面那些大臣问去:“你们觉得如何?” 几个大臣互看了几眼,倒是兵部尚书柳大人上前。 拱手道:“微臣觉得,容王和亦王,所言极是。” 因为大臣们都很清楚,此时,太子独立一方,而景亦与景容,则明面上是一方。 倒不如站在景容和景亦这一边,来一个中立不倒。 祁桢帝细细深思一会,拿定了主意。 “既然如此,好,传朕旨意,即刻传召曲姜的领将进宫,必须以使臣之礼厚待。” “是。” 祁桢帝也有些累了,手肘抵在桌案上,撑着自己难受的太阳穴,摆摆手,让其全部退去。 待人一一退去,殿内恢复安静。 祁祯帝的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和防备起来。 方才那样的景容,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 聪明,却深藏不露的人! 敏锐,却沉着平淡的人! 而往往这样的人,就像一只细小的毒蝎子,看似不具半点威胁力,可一旦尾针刺进人骨,便会置人于死地。 第155章 一条待在水中的金鲤鱼 第155章 一条待在水中的金鲤鱼 从阜阳殿出来。 景容走的稍微有些快,大概是担心景华那货会找上自己。 果不其然,这才刚出了外殿,就被景华赶上来,拦住了。 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方才你在父皇面前,为何要站在景亦那边?” 可笑! 这是景容心头上倏地冒出的两个字。 “太子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景华冷笑了一声:“景容,你不用在我面前装糊涂,我一直以为,你什么都不想争,只想安心做你的逍遥王,看来,是我低估了你。“ 逍遥王? 景容对这三个字产生了极大的兴致。 笑了笑:“还真希望有朝一日,父皇能封我一个逍遥王,也算乐得一个自在。” “行了,你要真的想当你的逍遥王,当时父皇问你可有良策时,你就应该不答。”景华的心里气得很。 毕竟刚才的局面很明显,景容和景亦成了一头,而自己则孤立无援。 那可不行! 不等景容开口说话,景华突然朝身后看了几眼,看景亦这会还没有出来,便抓着景容往旁边走了几步。 试探性的问:“景容,我就问你,你到底,是要站在我这边,还是景亦那边?” 有的时候,对于景华这般大胆的过问,景容真的为他捏了好几把汗。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太子? 糊涂成了这样? 若是换成女儿身,丢在后宫里头,想必活不过进宫的第二天。 景容带着提醒的语气,皱眉与他说道:“太子,隔墙有耳,有些话说出了口,是收不回的,你自小便在宫中长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这道理,你比谁都清楚。” 偏偏…… “我就是问你一个问题,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太子还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景容无言以对! 非要自己将提醒的话说的明明白白,这个草包才会懂吗? “太子,我的意思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景亦的声音。 “你二人莫非是在商讨边疆一事?” 语气不咸不淡的。 只见,景亦和那几个大臣相继出来。 大臣们知道这是的皇子之间的事,也就没有的掺和,快步离开了。 景亦走了过来,嘴角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景华白了他一眼,嘴上还不忘叮咬一句:“这还没出阜阳殿呢,亦王就这么着急想拉拢大臣了?” 这话,阴阳怪气的! 当然,景亦也不是吃素的,清淡的道了一句:“太子也知道这还在父皇的阜阳殿啊!既然知道,就应该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说了什么让父皇不悦的事。” “你……” “方才太子商讨边疆一事时,提出了乘胜追击、以绝后患,难道就没有注意到父皇的神态吗?” “什么意思?”景华追问。 景亦笑了一声,这样的人能当太子,可笑至极。 说:“罢了,还是太子自己体会吧。“说时,看向景容,眉眼间带着一股透入人心的诡谲之意。 是忌惮! 可面目上,又带着十分欣赏的容态,与景容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景容你对行军谋略一事,也如此掌握透彻,不过方才,还多谢你站在了我这边。” 这话,似乎是故意说给太子听的。 有意挑拨景容与景华的矛盾。 可他忽略了一点,景容压根就不在意,什么太子之位,你们争你们的,与我何干! 景容始终平静的眉梢往下微微一压,淡道:“我不过就事论事,并非站在那一边,大家都是亲兄弟,何必分得这么清?” “你错了。”景亦那阴蜇的眼神中,挑起一道极光,唇角,如同一把锋锐的剪刀似的,点点绽开:“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一点,我们心里,应该都有一面镜子吧。” 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 八个大字,将亲情否决得一丝不剩! 景亦已经扬长而去。 景华回过神来,却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嘴上更是不甘的道了一声。 “这个景亦,有何能耐与我相争,如今,我才是太子,将来也必定位居他之上,早晚有一日,我势要将他连根拔起,让他知道,与本太子作对的下场。” 双拳紧握! 这话,无疑也是说给景容听的,相当于是给他一道警钟! 景容有些头疼,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 此时此刻,纪云舒已经从萧妃宫中出来。 清冷的脸色和进去之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唇角上,却带着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笑。 窜进人的心魂中,不防而冷! 她一步步的朝着南门口的方向去,目光没有半寸的倾斜,直视着前方。 宫闱内起了大风,吹着她身上的袍子和青丝长发,朝着四周,不断的肆意飘扬。 就像是诡谲深宫内,一道让人触摸不到的风景。 而她的脑海中,回放着方才自己与萧妃的对话。 “先生可喜欢这幅画?”萧妃细细长长的眼眸尖上,染着似是得逞的韵味。 她觉得,这幅画,一定能打动纪云舒。 偏偏…… “白先生的画作,堪称绝美,后代世人,也必定会争相收藏,只是可惜,草民漂泊在外,没有安生之所,难保不会有露宿在外的一天,而这么贵重的一幅画放在身边,尽管草民用心爱护,恐怕也会有损,倒不如放在皇宫内来得安全。” 这推脱的理由,总萧妃无法将这份殷勤继续献下去。 眼角上那抹得逞的韵味也当即紧收。 僵硬般的笑了笑:“先生的聪明,本宫领教了!” “娘娘言重。” 萧妃终于从那张贵妃椅上起身,踩着那双銮金绣鞋,走到了纪云舒面前。 纪云舒也随即起身,如臣子一般的姿态站立着。 萧妃压低语气,突有深意的问了她一句。 “先生觉得,地上走的,和天上飞的,哪个更有优势?” 言外之意,景容与景亦,她选谁? 这就和景华问景容,他和景亦之间,他选谁,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当时,她只回了一句话:“那娘娘觉得,一条待在水中的金鲤鱼,它会选什么?” 想起当时萧妃的脸色,纪云舒便忍不住一笑。 后宫里的女人,都太会算计了,算计来,算计去,还不是白发苍苍一辈子啊! 当自己告退时,景萱本想追出来,却被萧妃拉住了。 景萱唤了好几声“纪先生”,纪云舒也没回头看一眼。 这会,她已经到了南门口,景容还没来,她便先行上了马车。 “走吧!”与马夫说道。 马夫回:“王爷还没出来。” “不等了!” “那,是回容王府吗?” “凉山。” 第156章 上凉山 第156章 上凉山 马车刚刚离去没多久,景容就到了南门口,外头,原本等候的马车已经不在了。 心里稍有纳闷,他朝守门的侍卫问:“容王府的马车呢?” “刚刚已经走了。” “与本王一同进宫的纪先生呢?” 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侍卫也如实回答:“那位纪先生已经上了马车走了。” 好你个纪云舒,本王这么大一个活人,你是没瞧见我没上马车?还是故意不等本王的? 真够大胆! 他心生怒火,极力压制! 大概也知道纪云舒不等自己的缘故了,无非,就是担心自己阻止她去了凉山,索性来个先斩后奏。 小妮子,待会本王抓到你,要你好受。 景容命令侍卫牵了一匹马过来,腾上马背,朝着凉山的方向去了。 而他的身后,景亦那双墨黑色的瞳,紧紧的盯着驾马而去的景容。 心腹斗泉在旁问了一声:“容王只身一人,要不要属下……” 景亦嘴角轻扬,语气阴沉:“最好办得干净利落些,不要留下什么痕迹。” “是!” 斗泉准备去办事,景亦又伸手将他拦住,细细一想,道:“还是去通知严维夷吧,让他派人带着石斑毒去,反正,他也恨不得景容去死,再顺便,将纪云舒也一并铲除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王爷英明。” “毕竟是在京城,可不能脏了本王的手啊。” 伴随着一声浅笑! …… 凉山就在城门不远处,也是处于官道旁,一路过去,纪云舒偶尔掀开帘子看了几眼,不时就有马车而过。 半炷香后,到了凉山脚下。 纪云舒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天色,这会正好是正午,凉山的湿气并不是很重。 马车奇怪的问了一句:“纪先生,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事,你暂且在这里等着就行。” “这……”马夫有些为难。 “放心吧,我不会去多远,就在这附近。” “我还是跟着先生你吧,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我不好向王爷交代啊。” 说话的同时,马夫已经将马车拖到一边,将绳索绑在了一棵大树上,证准备跟着纪云舒一起上山。 可…… 纪云舒推辞,道:“你还是留在这吧,好好看着马车就行,不然待会出了意外,你我就要走回容王府了,到时候,天色就该黑了,城门也关了。” 这官道上算得上是安全,不过这一辆豪华的马车放在一边,无人看管,难保不会有人顺手牵羊啊。 毕竟从这里走回容王府,的确太远了! 所以,咱还是长点心的好! 马夫想了想,也有些担心,而且也拗不过纪云舒,只好待在原地等候。 根据京兆尹所说,尸体是在凉山东南一侧的山脚下发现的,而此时纪云舒的位置,处于西面。 她定在原地想了一会。 嘴上不由的沉吟了一声:“如果,死者从这里下来的,她如何去的东南侧?绕着山脚过去,还是穿过这片林子?” 心里细细盘算一番后,顿时醒悟! 双眸放大,略有惊讶。 可是惊讶之中,又不乏有些惊喜。 她折了一根木棒,打算穿过面前这片茂密的林间,去到凉山的东南脚。 刚刚进到林中,就被里头扑面而来的湿气润了一番,冰冷的气流,促得让她浑身一颤。 而原本正午的光线是最为明亮的,可在这片林间内,光线却被密密麻麻的高大树木、遮挡着阴暗沉闷,斑驳的树叶印在泥泞的地面上,加上被冷风拂过,飕飕作响,透着渗人的诡异。 好在,她死人都见过不少,自然也不会担心这片深林了。 靠着手中的木棒,她一下下的撑着往上走,湿气也越来越重,冷意也开始在身上肆意的泛滥开来,脚步越来沉重,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 因为坡度朝上,泥泞的路面让她脚步顿时不慎打滑了一下。 身体也朝前猛地扑了去,自己都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揽紧她的腰肢,扣紧、往后使劲,将她原本即将扑倒的身体,再次拾了起来。 而自己的后背,则贴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若不是本公子出现,姑娘可就摔着了。” 温温而又轻浮的语气,在纪云舒的耳边响了起来。 声音的辨识度很明显,纪云舒赶紧将那只手从自己腰上拿开。 转过身,面色疑惑:“怎么是你?” 李时言带着笑看着她,手里,依旧带着那把精致的折扇,挑着眉梢。 道:“看来,我猜得没错,你真是舒儿。” 呃! 纪云舒也懒得去反驳了,抿了抿唇:“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从容王府到宫里,再到这,一路上,我都跟着你。” “跟着我?”纪云舒一脸困惑:“你从渝州到京城,就一直跟着我,到底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看到你破案的手法,本公子很是欣赏,想跟你进一步探讨一番,顺便,再对酒吟诗一首,做个朋友罢了。”理由仿佛十分合理! 有病! 天下这么多女人,想对酒吟诗,有的是女人陪,何必要黏着自己呢! 眯了他一眼,纪云舒不耐烦:“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过,你还是赶紧走吧,我现在没时间。” “我知道,你在查失踪案。”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来打扰我。”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到底那个杀人的变态杀手是谁。”说着,他大胆的朝纪云舒凑了过去,继而说:“这几天,关于这个失踪案,我可是听说了不少,还知道凉山发现了一具尸体,是姑娘你去验的尸。” 纪云舒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所以呢?” 他手中的折扇一挥:“所以,我想帮你,你看看,这林子里又冷,地面又潮湿,一个弱女子,很容易出事的,你就当……我是你的帮手,如何?” 的确,要穿过这片林子去东南角,难保自己不会像死者一样踩到木桩,打滑后而摔死。 细细斟酌一二后,纪云舒点了头。 “好,不过我耳朵有些疼,你若能不说话,就最好闭上嘴巴。” “放心,本公子不打扰你。” 李时言挑着那双桃花眼,似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纪云舒朝前走去,他倒也老老实实的紧跟在后。 第157章 一块白布 第157章 一块白布 纪云舒在前! 李时言在后! 看着那纤细的身子在自己前面艰难前行,他又有些担心,提高了几分警惕性,打算好好护着她。 两人走了一小会,李时言问:“现在,我们是去哪个方向?” “东南。”纪云舒回。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穿过这片林子过去?你看看这里面,湿气这么重,暗无天日的,为何不绕着山脚过去?” 李时言皱眉不懂。 前头,纪云舒走得小心翼翼,手中的木棒一边戳着地面,一边头也不回的问:“你很想知道吗?” “当然。”李时言肯定点头:“若是你觉得我天赋还不错,不妨收下我这个徒弟,说不定,将来我也能像你一样对侦破案件一事信手拈来。” 信手拈来? 这四个字,让纪云舒不妨一笑,不再回答。 偏偏李时言心里的疑惑因她不语,而越发加重。 继续追问:“你既然都同意我跟着你了,那又何必藏着你的想法,兴许你告诉我了,我能替你出出主意。” 纪云舒似乎也没了厌烦之意,吸了一口冷冷的湿气。 道:“死者是从官道上,穿过这片林子,跑到东南角去的。” “你怎么知道?” “这附近虽然是大山,却经常有樵夫出入,所以根本藏不住人,而且京兆尹也在附近查探过,的确不存在任何藏人的可能,以死者的身体状况来说,更不可能是从很远的地方跋山涉水的跑到凉山来,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 “什么?” “死者当时,应该是从官道上的某辆马车内,亦或是,一个能藏人的东西里逃出来的,而当时,定然是有人在追她,她情急之下,不可能绕着视野宽阔的山脚跑向东南方向,而是跑进了这片林子里,再朝着东南方向跑去,只是不幸摔倒,头部磕在了石头上,当场毙命。” 解释的十分耐心! 李时言震惊的点了几下头,一脸崇拜,却又不忘再问:“那你现在重走一回死者当时走过的路,是想知道什么?” “找到凶手留下的痕迹,或者,别的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解释的还算是清楚,不过李时言的脑子在高速运转之时,还是花费了点时间才一一明白过来。 一脸惊叹! 他真想打开这个女人的脑袋好好看一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 纪云舒奋力前行,又继续说:“还有一点,凉山就在京城之外,就只有这么一条官道,要能藏住死者,马车的可能性就要大一些,而且马车当时行驶的方向,很有可能,是出城。” “为什么?” “因为失踪案一事,城内早就已经戒备森严了,而且在四处搜查,凶手可能担心被发现,所以着急将死者运出城,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如果真的是一辆马车,要将死者藏在里面的确很容易,不过出城进城,都要严密搜查,凶手又是如何避开这些,将死者运出来的呢?” 纪云舒的心里也渐渐犯惑起来! 总之,各种疑点重重! 她也没了什么头绪,现在,只能指望着在这片山林里,找到一些东西。 “罢了,还是先在这里,找到一些与案件有关的东西吧。”纪云舒道。 李时言也没有继续再问,纪云舒的话,有够他消化了。 突然— “等等!” 纪云舒停了下来。 “怎么了?”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块白布?” 她手指了一个地方! 就在不远处的一堆乱枝上,果真勾着一块白布。 只是,那乱枝却生在一处朝下的陡坡上,只能小心翼翼的踩下去,才能够到那块白布。 李时言眯着眸子看了几眼,点头:“是有一块布,可能就是一块普通的布。” “拿来看看就知道了。” 后一刻,纪云舒就已经拄着木棒走了过去,弯着腰,伸长了手,却怎么也够不到。 “我来!” 李时言将她拉到自己身上,正准备走下陡坡去。 嗖嗖嗖— 树梢猛地被什么东西一阵阵唰过! 在这阴沉闷暗的林间,很刺耳。 高大挺拔的大树上,突然跳下十几名黑衣人,各个手中挑着剑,朝着两人刺了过来。 利剑朝着纪云舒刺过来时,她的手也立即被李时言护在了身后。 “小心!” 那把原本中看不中用的精巧折扇,被李时言一挥,打开,竟然射出了几根锋利的银针。 准确无误的射进了几个黑衣人喉咙中,当场毙命! 纪云舒未曾想到,那把折扇,竟然是如此厉害的武器。 “靠在大树上,不要乱跑。”李时言侧眸嘱咐她。 顷刻,他便与那些黑衣人厮杀到了一块。 但不知道何时,纪云舒原本背靠的那棵大树顶上,又跃下一个黑衣人,剑锋朝下,直接朝着她的脑袋毫不留情的刺了下来。 抬眸之际,那把剑锋,仿佛带着流星般的光线,骤然在她的瞳孔中放大! 必死无疑吗? 从锦江活到了这里,失踪案还没破,《临京案》还没查。 而且,卫奕怎么办? 景容会替自己照顾他吗?会待他好吗? 当那把剑离自己的视线不过0.0001毫时,一颗石子飞了过来,将那把剑一瞬挑开,从黑衣人的手中脱离,再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一个宽大的手掌中。 景容拿着那把夺来的剑,刺进了黑衣人的胸口。 同时…… 用力拉了一把纪云舒,将她扣在身前。 “下次再敢撇下本王,本王就亲手宰了你。”眼眸升着剧烈的怒火。 尽管周围的光线很暗,纪云舒还是看清了那张严肃而愤怒的面容。 “我……” 根本就不等纪云舒解释,景容将她再次压在树上:“好好待着。” 然后,挑着剑,去与那帮黑衣人厮杀了。 纪云舒捂着胸口,良久才反应过来。 看着双方已经厮杀成了一片,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那块白布上,想了一会,她一边警惕着,脚步也一边朝着那边缓缓的挪了过去。 素指抓住旁边杂乱的树枝,下了陡坡,另一只手,费力的去够那块白布。 往前一点! 再往前一点! 总算够到了! 一把将白布抓进了手里,可…… “啊!” 她的身体,从这个陡坡上,滚落下去。 第158章 你受伤了? 第158章 你受伤了? 往下坠的那一刻,纪云舒的脑海中,是空白的! 尽管这样,她依旧死命的抓着手里的那块白布。 同时,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的后背,狠狠的磕在了坚硬的石子上,杂乱的树枝也不停的在她身上肆意“啃咬”着。 头上传来的剧烈晕眩感让她觉得一阵恶心。 在这种恶心感爆棚升起时,一束身影从上而下的跃了下来,将她浑身疼痛的身体牢牢扣住,而往下坠的那股迫使感,将两道身影裹成了一团。 就这样滚了下去! 纪云舒仿佛能感觉得到,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能力在保护自己。 也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对方说了一句话。 “我不准你再离开我!” 温温的湿气,扑在她敏感的耳垂上,那股酥麻的感觉,渐渐让她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纪云舒是在一阵疼痛声醒过来的。 她抬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嘴里疼得轻声叮咛了一声。 扑闪着张张合合的眼睛,她适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景物。 面前升着一堆熊熊的火焰,火星子飞溅着,如爆米花似的一点点剥开,照亮了这个不大而阴暗的洞穴。 岩石峭壁屹立而成,在顶上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弧度,而岩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叶子上面还淌着水,缓缓的往下掉。 一滴滴! 像跳动的音符似的,在安静的洞穴内,显得十分悦耳! 纪云舒动了动脖子,身上盖着的衣服便滑落到了一边。 “醒了?” 景容担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侧眸看去,就看到景容穿着白色的里衣,靠在背后的岩石上,闭着眼睛,低垂着头,修长的双脚,一只伸长着,一只弯曲着,手臂更是无力的搭在弯曲的那只膝盖上。 尽管,纪云舒与他隔了一小段距离! 尽管,他低垂着头,可她还是看清了他侧脸上被树枝划伤的伤口,因为没有处理,上面的血痕还清晰可见。 “你受伤了?” 说话的同时,她伸出自己修长的手臂,指尖准备去触碰景容的脸。 可…… 景容抬手,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指尖。 “我没事!”语气有些虚弱。 “可是你的脸……” “小伤。” 景容将她冰凉的手顺势握在了手掌里,抬起疲倦的眼皮,看着纪云舒。 半响,才说了一句。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声音在洞穴中回荡,敲击在了纪云舒的心中。 她默然不语,心脏却猝不及防的了猛烈跳动起来,仿佛要从她的胸前,跳出嗓子眼了。 “呃!” 倏地,景容按住自己的胸口,原本平淡的眉梢疼痛一蹙,嘴里,吐了一口血。 纪云舒眼神收紧,立刻反应过来,目光落在了景容的胸口上。 白色的衣裳,渐渐被鲜血染红,从那双按在上面的手掌指间处,点点溢了出来。 “让我看看。” 纪云舒腾起身来,蹲向他面前,准备去查看他胸前的伤势。 “我没事。” “都流血了你还说没事。” 她霸道的将他的手拿开,小心翼翼的把他身上的衣服脱去,露出了小麦色的肤色,和坚实有力的胸膛。 而且八块腹肌显而易见。 这男人的身材,着实诱人! 而随着自己身上的衣物被纪云舒一层层扒开,景容惨白的唇角却微微勾起。 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 纪云舒专注的查看他胸口上的伤口,并未注意到。 被刺穿的皮肉上带着木屑,而且鲜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 “这是被木枝刺伤的,伤口比较深,里面,肯定还有残留的木屑,我要帮你清理干净再包扎,不然木屑留在皮肉里会感染的。” “我不疼!”景容声音嘶哑。 “在我面前,不必逞强。” 她戳穿了他! 景容的笑意更加泛滥,胸口上的疼,因为纪云舒这般紧张自己而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抬起眸来,正好就看到了景容那双无力的眼睛里、折射出来的笑意。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云舒。”他唤了她一声。 “嗯?” “如果是因为我受了伤,所以你才这般紧张我,那我宁愿我每天都……” 他的话还没说完,纪云舒就捂住了他的嘴。 并且严肃道:“不准说这样的话。” 景容的眼睛正正的看着他,瞬时弯起,像两朵绽放的罂粟花似的,让纪云舒有些贪婪起来。 不得不说,这种深情而又疲倦的眼神,透着男人全部的雌性荷尔蒙激素。 纪云舒赶紧挪开目光,一边说:“我去找点药草过来。” 她起身时,手也从景容的嘴巴上拿开,可是后一刻,手腕被景容禁锢。 “别走。” 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担惊。 “我只是出去找点药草,马上就回来。” “现在外面已经黑了,不……” “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就真的会出事了,你是为了救我,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不管。” 她抽回自己的手,收进了衣袖中,毅然转身出了洞穴。 景容本想去拉她,无奈,身体的机能不允许。 其实,他的身上,不止这一处伤! 为了护好纪云舒,从上面滚落下来时,他的身体上,被刺了无数道伤口。 可他又一直强撑着,将纪云舒抱进了这个山洞里,本打算继续强撑下去,撑到琅泊带人找到这里来。 偏偏,胸口这道伤,如此没出息的疼了起来。 他捏着拳头,垂在了地面的岩石上,努力将自己笨重的身体撑起来。 可,他再稍微动一下,身体的静脉扯得他撕心裂肺! 动弹不得! 他只能坐在原地,目光一直看着洞穴外,心七上八下,担心之感,也随着时间越久,而越来越剧烈。 直到—— 他模糊的视线上,渐渐的出现了一个精瘦的身影,蹒跚而来,一只手抱着一大堆的柴,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拿着一个竹筒和一些药草。 将柴丢进火堆中后,她快步走到景容面前。 满头大汗的! “我找到了八鬼子这种药材,还装了些露水,药上上去的时候,会有点儿疼,你忍着些。” 看到她安全回来,景容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 话没说完,他喘着气,眼皮无力的垂了下去。 身体,朝着纪云舒的肩头倒去。 “景容?” 这是,纪云舒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第159章 就想要你 第159章 就想要你 景容的身体压在她的肩头上,然而因为重量的缘故,她的身体也不由的往下一沉。 “景容?景容?” 她唤了他好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好一会,她双手抵在他宽阔的双肩上,将他推开,让他靠在后方的岩石上。 大概伤口裂开的时间太久了,加上景容刚才费力起身的动作,伤口显然比方才更加严重。 她不再耽误时间,捏住自己的衣袍,费力扯下一块,然后沾了点竹筒内的露水,轻轻擦拭着景容的伤口,将裂口处的木屑一一清理干净。 一块灰白的布条,很快就被血染红了。 她将八鬼子的树叶用嘴嚼碎,敷在了他的伤口处,随即又从袍子上撕下一块布来,替他包扎好了伤口,再将衣服给他穿上。 一系列的动作,倒也麻利的很! 大概是药性起了作用,伤口被促得疼了起来,将景容从昏迷中迷迷糊糊的痛醒了。 剑眉紧蹙,揉着疼意。 “景容?你怎么样?” “冷!” 惨白的薄唇吐出一个字来。 纪云舒这才发觉,他浑身都在发抖。 来不及思量别的,她奋力将景容笨重的身体、朝火堆旁挪得更近了些,又取来他原本脱下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衣,替他穿上。 但因为洞穴里本就冷气居多,导致他伤口受了寒,随着血液淌在了全身,身体也就开始发寒起来。 不住的颤抖! “冷!” 他依旧迷迷糊糊的喊着这个字。 纪云舒不知如何是好,内心焦急了好一会,咬着唇,双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袍。 一个想法突然萌生! 犹豫许久。 终于…… 下了决心道:“你救了我,我不能让你死。” 语落,她再次将景容的衣物解开,也解开了自己的外衣,然后伸手,紧紧的抱住了景容的身体,再将脱下的衣物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不同以往,这是她与景容,最为亲密的一次。 甚至,比两人唇与唇相碰时还要亲密百倍! 男人身体上特有的味道,在她饱满的鼻尖上肆意萦绕,如他的眼神一样,仿佛也是罂粟,让她贪婪不拔。 而景容剧烈的心跳声,也在她的耳畔一阵一阵的响起,仿佛震破了她的耳膜,搅得她心跳如飓。 那种即是贪婪、又是小心的心态,让她有些害怕起来! 怎么可能? 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而最终伴随着身体上的疲惫感,她也渐渐陷入了浅眠中。 直至深夜! 橙红色的火光,此刻依旧烧得十分旺盛。 景容醒来,感觉胸前一阵发烫。 他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正欲抬手,却发现胳膊被什么东西压着,低头一看,顿时楞住了。 纪云舒穿着里衣,正躺在自己怀中! 而自己,光着膀子! 两人抱睡在一块,靠在火堆旁! 是的,他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心里涌起的激动和窃喜,几乎淹没了他全部的情绪、震惊和感官神经。 他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了怀里的人儿。 而嘴角,则点点绽开。 云舒,如果我生在寻常百姓家,而你心里,也没有纪裴,那该多好! 心里的憧憬翻涌起来,嘴角溢开的笑更为灿烂。 也忍不住抬着手,去碰了碰纪云舒浓密的睫毛,修长的指尖刚刚碰触到,他又立刻收了回来。 因为浅眠的缘故,纪云舒还是被惊醒了,一抬眸,就对上了景容那双深情的眼神,滚着剧烈的火团,仿佛要将她融化似的。 神经一跳! 纪云舒从他身上猛然起身,一把扯过自己的外衣,快速穿上,弹开了一米远。 侧过身,急忙解释:“王爷不要误会,只是你寒气上身,我迫不得已,才想到这个办法,请王爷,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能!”景容铮铮的盯着她。 她被这果断的回答惊了一下,将目光对上他的视线。 景容则继而道:“既然已经睡了,那就是睡了,等本王身子养好,便娶你过门,如何?” “不行!”不加任何考虑。 她显然有些着急,脸部也泛红起来,若不是火堆散发的光线打在那半张脸上,定会被景容瞧见她脸颊上徒升起的那抹绯红。 “为什么不行?” 明知故问。 纪云舒又往旁边坐了坐,说:“王爷何必挑人心中的刺,明明知道你我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什么也没发生过?” 景容语气带着深意,嘴角牵起的笑意中顿时染上了一抹坏意。 索性一把扒开盖在自己身上仅有的衣物,裸着上身,努力从地上撑起身体,朝着纪云舒一步步走了过去。 高能! 高能! 前方高能! “你想做什么?” 纪云舒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起身往后退去。 结果还是被那双魔爪给禁锢了,腰肢被用力一拉,然后便被压在了身后的岩壁上。 景容挺拔裸露的胸膛,在她的眼前散发着男人体内的雄性欲/望。 纪云舒双手无处安放,只能放在两侧紧紧的握成拳头。 她别过头,屏着呼吸:“请王爷自重!” “如何自重?” 他指节分明的食指和大拇指,当下便捏住了纪云舒细腻的下巴,一抬,迫使着她对上了自己灼热的目光。 “既然什么也没发生,那不如,就发生点什么吧,这里如此安静,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何不……”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缓缓俯身,将额头抵在了纪云舒的额头上。 眼看着薄唇将至,纪云舒立即扭过头,导致景容的唇,只碰在了自己的耳垂处。 本以为他会善罢甘休! 可换来的,是景容有趣一笑! “本王就喜欢你这样!” 暧昧的语气在她耳边回荡。 纪云舒的耳根子顿时就红了, 两人就以此时的姿势保持了好一会。 直到纪云舒实在忍不住,双手抵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准备用力推开。 可是…… 景容的指节却用了一丝力,将她别过的头再次正对自己,勾着笑。 “云舒,本王现在,就想要你!” 语落,吻了下去。 双唇相碰! 冷意在唇上的细纹处缓缓淌开,那浓浓的缠绵,越演越烈! 第160章 男人都是野兽 第160章 男人都是野兽 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纪云舒大脑一片空白。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牢牢的禁锢着,下巴更是被景容用力捏着往上抬起。 身后凹凸不平的岩石,压在她的后背处,割得十分疼痛。 而这种疼痛感,几乎被浑身泛起的酥麻感全然淹没。 当她反应过来时,手掌迅速的抵在景容赤/裸的胸膛上,用尽全力将他推开。 “混蛋!” 爆了粗口。 后一刻,扬起手,朝景容脸上挥去。 只可惜,手腕被景容当即抓住,顺势被按在了头顶上。 再一次成为了他的禁锢之兽! “放开我。”纪云舒怒吼了一声,眼睛里淌着泪水。 “你就这般讨厌本王?” “是!”不假思索! 景容也不怒,反倒嘴角裂开了一道笑意,像欣赏一件尤物似的看着她,坏坏的说。 “此刻,你我深在山谷之下,那些人兴许也以为你我摔死了,一时半会,琅泊也不会找到我们。” 说话间,又臭不要脸的朝纪云舒凑了过去。 纪云舒别过头,挣扎了一番,无果,只能朝他递送白眼,强忍着眼中那股委屈的泪水。 男人都是如此,一旦脱了衣服,各个都成了野兽! 景容也不例外! 何况此时,还是在这深山林中。 就算她叫破了喉咙,也未必有人答应。 景容勾着唇,拧了拧鼻,在她的脖颈处闻了闻,道,“尽管沾了泥水的味道,却还是遮挡不住你身上的那股香味,实在……太诱人。” 禽兽! “景容,你放开我。” “方才,你叫我什么?” “你放开。” “不放!” 他语气突然加重,眼眸中的玩味一瞬之间消散而去,另升起一道十分犀利且斥怒的眼神。 毫不保留的看着她,肃道,“你自作主张来凉山,撇下本王不说,为了护你,我还受了伤,方才,就当是本王在你身上讨来的一点安慰,若再有下一次,我便扒光你的衣裳,丢到红床上去,任本王的性子来。” 呃! 原来这厮,心里藏着这么大的一个闷葫芦。 那股闷气,生了这么久! 可是,这讨安慰的手段未免太卑鄙了些,早知道,她就不出去找药草,应该让他的伤口感染化脓好了! 不不不! 景容若真出了事,她良心会不安的。 她侧着脸,紧着脖子。 说,“既然如此,王爷是不是该松开我了?” “后背和手腕很疼?” “恩!”她点头应下,无需撒谎,的确生疼。 景容细细的琢了她一眼,想了下,打算松手得了。 可—— 突然从外头冲进十几个手持火把的人。 透红的火把,瞬间将整个洞穴照得如发光的金子似的,晃得眼睛刺疼。 “王爷!” 琅泊焦急的声音伴随而来。 当火把渐渐延伸而进,琅泊瞧清了眼前让人脸红的一幕。 此刻,他恨不得在地上凿出一个大洞了,像地鼠似的赶紧钻进去。 因为—— 自家王爷,赤裸着上身,将一个身材轻巧的“男人”禁锢在岩壁上,两人之间,隔着只有纸片般的距离。 倘若纪云舒是一身女装那还好,可偏偏她现在一身男装,被扣在景容肌肉隆起的手臂间。 那姿势,真正撩人! 旁人见了,该是如何的尴尬啊! 想必随着琅泊一同进来的侍卫,心中亦有数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啊! 莫非,自家王爷是断背? 侍卫一一别开眼,生怕再多看一眼,都会长出针眼。 而纪云舒简直想一头撞死,自己和景容这样的姿势,谁都会胡思乱想的。 她真真觉得自己发了这辈子最厉害了一次的高烧。 浑身高温发烫! 景容却不紧不慢,松开了纪云舒,弯腰将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一一挑起,缓缓穿上,一脸的从容淡定。 可淡定之中,又带着不悦! 大半夜,打扰了他的一场黄粱好梦。 琅泊俯首请罪,“王爷恕罪,属下救驾来迟。” 景容抬手,以示无碍。 琅泊抬眼,仔细一看,看到了景容胸前的伤口,拿着剑的手不由的紧了起来。 “王爷,你受伤了?” “小伤。 两个字,自景容的口中滚了出来,即刻问,“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是李公子通知属下的,只是这山谷地形实在复杂,属下……” “李公子?”景容困惑。“ “是,就是从渝州一路跟着我们进京的那位李公子。” 景容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因为林间比较阴暗,他只知道有人和那些黑衣人厮杀在一块,竟不知,那人,就是那条跟屁虫。 他眸子里升起一道凌厉感,看向纪云舒。 质问问她,“他怎么会跟你一起在凉山上!” 大哥,咱能好好抓住重点不?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应该赶紧离开这里吗? 纪云舒侧过身去,随口回了一句,“只是不小心撞见罢了。” “不小心?” 显然不相信,语气中,还带着一股暗劲! 纪云舒懒得搭理,反而问琅泊,“那位李公子人呢?他没事吧?” 琅泊回,“当时他受了重伤,我已命人将他送回了他的住处,这会,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她点点头。 并未发现景容无力的眼神正瞅了她一眼。 而这会,景容穿好了里衣,命令琅泊,“回府吧,将这里的火堆灭了,也让人好生护着纪先生,毕竟林中有豺狼虎豹,别让她被叼走了。” “是!” 景容又问她,“能走吗?” 她点头。 景容将自己身上的外衣丢给她,“晚上的湿气很重。” 只说了一句,便朝着洞穴外走去了,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拧着紧蹙的眉头,看了琅泊一眼。 琅泊瞬间便明白了,上前,暗自搀扶着他,往洞穴外走去。 说到底,景容就是死鸭子硬撑,明明受了伤走不上道,还不想让人知道。 纪云舒抱着他丢给自己的外衣,披上了,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一路上,几个侍卫护在她的身后和两侧,生怕她摔着磕着。 毕竟要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王爷怕是会为了他这个小情郎而宰杀了他们。 所以,小心! 小心! 再小心! 第161章 你是属狗的吗? 第161章 你是属狗的吗? 容王府 刚刚进府,一道急速的身影就朝纪云舒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 整个身子,瞬间陷入了卫奕的双臂之间,被他抱得牢牢的。 “舒儿,你去哪了?” 声音哽咽。 而—— 纪云舒的目光,正好碰在景容的视线上。 他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双眉低了低,默默离开了。 看着那道身影落寞离开,纪云舒竟然会觉得,有些伤感。 对,就是伤感! 直到喉咙上的窒息感越来越重,她才回过神来,涨红着脸,与卫奕说。 “卫奕,你先松开我。” “不要!” “可是我身上很疼。” 一听,卫奕便赶紧将她松开,紧张的神色慌慌,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吊在两旁,不敢再去碰她的身体。 “对不起舒儿,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不是的,卫奕,我们先回去好吗?” “恩!” 他重重点头。 回到东苑,纪云舒梳洗了一番,丫头拿了些药膏过来,说是王爷吩咐的,这些药对消肿止痛很有帮助。 纪云舒点点头,没再说话。 关上房门,将衣服从肩上缓缓褪去,露出了光滑的后背,她弯着手,十分笨拙的给自己后背上了药,药性进了伤口上,疼得她咬牙蹙眉。 忍着疼痛,她将脸上那半张面具摘了下来。 镜子中,映着她左脸上那道修长的疤痕,伤口早早就已经愈合了,只是那条疤痕,仿佛是镶在了她的皮肉内。 可看上去,并不觉得狰狞! 纪云舒与生俱来的那股气质,就像一朵绽放的玫瑰花,尽管,被人用指甲不小心在花瓣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有些残缺,但丝毫没有影响它的美感。 咚咚咚…… 有人敲门。 卫奕在外头喊了一声,“舒儿,你好了吗?” 她只是将衣服拉上肩膀,起身去开了门。 卫奕手里端着一碗药,往她面前一递,赶紧说,“舒儿,这是给你的,你受了伤,要赶紧喝药才行,这药是我亲手熬的,不是不是,其实,是那些姐姐帮我一起熬的,你快点趁热喝了吧,这样你就能快点好起来了。” 她心里一阵感动,眼眶泛红,将药接了过来。 后一刻,卫奕又往她的手里塞了一颗糖。 咧着大大的笑容,“舒儿你别拍,喝药的时候,吃一颗糖,你就不会觉得苦了,以前我生病喝药的时候,娘就是这样跟我说的,结果真的一点也不苦。” “谢谢你卫奕。” “不用谢,我要照顾舒儿啊。” 阳光般的笑容,透着少年最纯真的活力和善意。 将那张纯真的模样,淋漓尽致的展示在了人性的面前。 将手中的糖莲子含进了嘴里,她缓缓喝完了那碗药。 而此时,已经很晚了,在过一两个时辰,就差不多到卯时了。 卫奕如何也不肯回自己的房间,硬是要守着她,最后,也只好让他留了下来。 大概是太累的缘故,纪云舒上床休息了,卫奕就一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双圆鼓鼓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她。 生怕她再消失不见。 翌日。 纪云舒起来时,卫奕还趴在桌上睡着。 她穿戴好衣服,梳洗了一番,没有吵醒他,轻轻出了门,坐在院子里,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白布。 这是她费了半条命才拿到的,幸好滚落山谷的时候并没有掉,不然,那就真的要哭了。 手里长方形的白布,质感,倒不是粗布,是麻布。 上面什么也没有绣! 可是— 她手指尖尖在上面搓了搓。 竟觉得有些油腻腻的,放到鼻尖上闻了闻。 “猪油味!”下了结论,又觉得几分奇怪,嘴上奇怪的念了起来,“若是樵夫遗落下的擦汗布,上面应该有汗味才对,怎么会有一股猪油的味道?” 又好好的闻了一下。 皱眉,“脂粉的味道!” 这就更加奇怪了,一块满是猪油味的白布上,怎么还会有女人的脂粉味? 因为想得太出神的缘故,她并未注意到景容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直到景容出声,“为了一块白布,连命都不要了,这布,是你情郎留下的?” “……” 一回头,就看到景容一席蓝色锦袍在身,整个人神清气爽,不见昨日的半点病态样。 她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话又咽了回去,往旁边坐去, 现在,她是真的有些怕他了。 “大白天,我不会吃了你。”景容一语道破。 她双肩一沉,一副无奈至极的样子。 低了低眉,“我倒不是怕你吃了我,只是现下,我在想案件的事。” “说来听听!” 索性,景容提着袍子,在她旁边的石椅上坐下。 纪云舒正色,将手中的白布拿起,说,“这块布,是在凉山上找到的,我不能保证,到底跟这件案子有没有关系,但是这块白布,却有些奇怪。” “如何奇怪?” “既然留在山上,极大可能应该是樵夫所有,上面,应该是汗味才对,可是这块布上,却有一股猪油味,还有淡淡的胭脂味。” “是你身上的胭脂味吧。” “不是!”纪云舒否决,“这味道不一样。” 这一说,景容好奇,鼻子在白布上凑了凑,可任凭他怎么闻,也闻不出来。 奇怪的问,“你是属狗的吗?上回那个小小的木屑你都能闻到酒味,如今这么一块普通的白布,你竟然能闻到胭脂味?” 简直神了! 她苦涩一笑,道,“大概,我前辈子是警队里的一条效忠犬吧。” 警队? 那是个什么玩意? 景容在她口里已经听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文词了,不免有些好奇。 “你到底是谁?”这句话问得有几分突兀。 纪云舒瞅了他一眼,“王爷失忆了?” “没有!” “哦!”闷声回应。 算是将方才景容的问题巧妙的避开了。 没办法,纪云舒这般灵敏的鼻子,还是自己法医老爸训练出来的。 作为一名资深的法医,鼻子的灵敏度也是很重要的,自小,她就被她老爸抓着往法医方向发展了,动不动让她闻奇奇怪怪的东西,时间久了,闭着眼睛她都能分得清是清水还是盐水了。 好在,也算一门绝活! 为她破案帮了不少的忙! 第162章 油(一) 第162章 油(一) 而这桩失踪案! 查了两个月,的确棘手的很啊。 除了那一具裸尸以外,几乎一无所谓。 这块白布,也不知道与此案有没有关系? 纪云舒将思绪饶了回来,朝景容的胸口看了一眼,问,“王爷的伤势好些了吗?” “你关心本王啊?” “王爷毕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岂有不关心的道理?” 倒是让景容心中一暖,抬手在自己胸口上轻拍了一下,说,“都说了是小伤,死不了人。” “……” 明明是一句关心的话语,偏偏被景容回的有些变了味。 紧接着,景容又道,“如今案子的事情,你就暂且放放,时间虽然紧迫,但最重要的,还是你的身子,本王受了点伤倒没关系,可你身上受到的伤,就要好好的养着了,旁的事,本王会让人去查的。” “旁的事?王爷指什么?” “凉山一事不过才隔了短短数几个时辰,伤了我们的人,莫非还想逍遥法外?” “所以……” “总之,此事你就不用管了,好好养伤最打紧,别落了病根,往后,可就不好生养了。” 等等— 生养? 是的,纪云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眼角抽抽,她脖子顺势一紧,别开目光,“请王爷注意自己的言辞。” 景容不以为然,反而泛着糊涂,问,“为何要注意言辞?你我二人本就相拥而眠,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古女子的贞洁乃是最重要的,本王睡了你,还赤/裸着身子吻了你,往日,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娶你,本王屈尊,你不是应该偷笑吗?” 哎哎哎! 你有点儿膨胀了! 纪云舒心里倘若对他还有一丝内疚和感激,此刻都被他给说没了。 都说古代的王爷高冷骄傲,惜字如金,甚至不近女色。 偏偏,景容却是另外。 或许打从他还是一个胚胎的时候,染色体就变了异。 恩,一定是这样! 捕捉到了纪云舒那一脸嫌弃且无奈的眼神,景容嘴角往上一勾。 “本王说的不对?” 不不不,你老说的都对。 她额头冒着黑线,起身,看着院中在冷风中摇欲的梅花树,道,“昨晚的事,我会忘了,也请王爷能忘了,毕竟在进京之前,我曾与王爷说过,你是王爷,而我只是一个庶人。” “你不必再次提醒本王。” 景容起身,朝她迈近一步。 但…… 她却往后一退,再次拉开距离,严肃道,“王爷既然答应了我,就应该遵守。”“ “如果,本王反悔呢?” “那我便会立刻离京。” 她并不是说说而已! 景容看着她日此坚定的眼神,心中一阵剧痛,强忍着,嘴角渐渐泛起一丝苦涩之感。 问她,“看来这世上,也只有你能威胁到本王了。” “……” 她悄然的往后再退了一步,别过目光,生怕眼神中那股莫名的情绪流露出来,而被景容看到。 瞧着她这样,景容心一沉。 “你站这么远做什么?本王都说了,不会吃了你,你身上还有伤,好好坐下吧。” 说话的同时,景容迈了两步,伸手去抓她的手臂,却让纪云舒不得不往后再退了好几步。 逃离的速度虽然够快,但她手中的那块白布却被景容紧紧的抓住了。 她心生一慌,松了手,白布从指尖上脱离,落在了景容的手中,后一刻,景容竟然也松了手,那块白布便眼睁睁的被风一吹,落到了旁边的水车池内。 “呃!” 纪云舒大吃一惊,万一那是证物,沾了水可不行。 但已经来不及! 白布准确无误的落到水中。 景容也着急,正要将白布立刻捞起来的时候,手还没伸进去,就被纪云舒挡住了。 “等等!” “怎么了?” “不对!”她蹙着眉头,目光盯着水面上漂浮的一层油。 瞧她这样,景容道,“莫非,这油有问题?” 她点头,脸上泛着一种十分恶心的感觉,眉间都蹙成了一团。 “我想,我大概知道凶手是如何将死者偷运出城的了。” 听得景容糊里糊涂的,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纪云舒立刻进了屋内,抱着一个檀木盒出来。 十分着急,“我要立刻去一趟李府。” “好。” 景容没有过问,立马命人备了马车,急匆匆的赶到了李府。 而一路上,纪云舒也将自己之前与李时言说过的话,全部与景容说了一遍。 此时的李府上下,都挂满了白色缎子,水箐的尸体,就在当天已经被带回了李府,明天便要下葬了。 府上的人,立刻去通报了江夫人。 江夫人出来,脸色倒是好了一些,见到景容时,本想行礼,却被拦下了。 “不用了,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办。” “要事?可是凶手找到了?”江夫人声音嘶哑。 纪云舒上前,讲明来由,“江夫人,我知道水箐明日就要下葬了,但事态紧急,希望你能让我给水箐再验尸一遍。” “不行!” 说话,是李兆。 他快步前来,神态十分凶狠,看着纪云舒的眼神,依旧带着恨意。 走到她面前,态度坚决的说,“我不会答应的,水箐的双手被人砍掉,肚子上,也被你们给开了膛,难道你们还嫌不够?非要将她五马分尸才甘心吗?” 冤枉啊! 水箐肚子被开的那一刀,是那个无良仵作干的事,与她纪云舒无关啊! 这烂摊子,既然丢给了她。 实在冤枉的很! 可是她也懒得解释了。 只说,“李公子,水箐被人杀死,难道你不想找到真凶吗?我只是,需要取她身上的一块皮肉做个验证,不会她损坏的身体。“ “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李兆脸色通红。 景容却不是婆婆妈妈的主,只是与江夫人说了一句,“江夫人,本王虽然无法动用实权命令你,但如果你真的不想找出真凶,那便罢了。” 江夫人有些犹豫。 一旁的李兆赶紧拉着她,说,“大姐,你不能答应啊!” “水箐已经死了,如果不能找到杀害她的人,就算留着她的尸身又有何用?”江夫人叹了一声气,看着纪云舒,点了一头,“尸体就在后院放着,你随我来吧。” “大姐……” 不顾李兆的阻拦,江夫人领着路,将纪云舒和景容带到了后院的灵堂里。 随即,遣人将棺材打开,又将尸体从里面抬了出来。 第163章 油(二) 第163章 油(二) 原本一具赤裸的尸体,现如今,穿戴整齐,绫罗绸缎,一样不拉,凌乱粗糙的长发也被梳得十分光滑,戴上了金钗银饰。 身上的配饰更是多不胜数,伴随着身体的移动,而发出一阵阵金玲玲的响声。 宽大的衣袖,也遮去了水箐那双断掉的双手,脸上,更是带着一张精致绝美的金色面具。 整个,就仿佛是一具金灿灿的佛! 虽然尸体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些腐烂了,但因为经过处理后,周围还散着皂角,甚至还有些花粉。 所以并不觉得发臭。 纪云舒也赶紧将自己带来的檀木盒打开,从里面挑出了一把宽扁形的小刀,放在了一边。 戴上白色的手套,将水箐身上的衣服稍稍扒开,露出了发青的肩膀。 她拿起那把刀,在水箐的肩膀上轻轻的划开了一道口子,快速且小心的割下一块皮来。 因为尸体内的血液已经凝固,并没有流出血来,金色的衣服上,依旧干干净净的。 她将那块皮好生的放在手帕上。 一系列的动作干净利落! 转头与江夫人说,“好了,可以将尸体放回棺材里了。” 这就结束了? 大伙都还觉得没开始呢! 李兆张了张嘴,也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应该开膛破肚什么的吗?怎么…… 江夫人应下,命人将尸体又放进了棺材里,棺盖盖上。 好像方才的小插曲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我需要一盆盐水,和一张干净的纸张,可否拿来?”纪云舒问。 她的要求,江夫人都十分配合。 一一都应下了。 盐水和纸张都备好后,纪云舒这才将刚才割下来的那块皮放进了盐水中,大概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她用一张纸放进了水盆中,沾了几下,拿了起来。 原来干净的纸张上,多了一些橙色的印迹。 她嘴角动了动,神态凝重,默默的将纸张放在了一边,朝景容看了去。 “王爷,可以通知京兆尹了,我大概,已经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了。” “恩。”他点头,立刻命人去通知了京兆尹。 听到失踪案有了进展,京兆尹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纪先生,凶手可找到了?” 万分激动。 虽然案子已经丢给了纪云舒,不过他这个京兆尹不能说全无职责了。 纪云舒站在灵堂外头,与京兆尹款款道来。 “我去了一趟凉山,找到了一块白布,发现白布上面,沾了油,而且是两种油,一种,只是普通的猪油,还有一种,却是人肉上的油。” 呃!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震惊无比! 人油? 光是听听这两个字,就觉得反胃。 京兆尹不大明白,赶紧问道,“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解释,“那块白布上,沾了水,溢出来两种油来,如果是猪油的话,那形成一层的油圈,则是外圈的颜色比较重,但是人身体上的油圈就不一样了,是内圈的颜色比较重。” “一块被丢在凉山上的白布,沾了猪油,又沾了人油,可想而知,当时,凶手要将死者从城内运出来,但是怕被发现,所以便将尸体和一些猪肉放在一块,出城的时候,自然就会方便很多,但是凶手想不到的是,死者竟然会逃走了,他一路追随上了凉山,身上的一块白布便不小心拉下了,而那块白布一定是凶手的一直带在身上的,他因为在搬猪肉和死者上马车时候,沾到了猪油,又沾到了死者断手上流出来的油。” “刚刚,我也将死者割下来皮用盐水泡过,发现了猪油,如果我的说法都对,那么,加上死者手被砍断的地方十分平整的缘故,可以判断,凶手应该是一个屠夫,京兆尹,我需要你现在立刻去查京城内,所有的屠夫资料,但是要记住,不能打草惊蛇,以免在还没有确定的之前,让凶手给跑了。” 说了这么多,大伙也都听明白了! 京兆尹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当然,还有敬佩! 提着袍子,连声应下,赶紧去办事了。 江夫人却哭了起来,一边喊着,“如果找到那个凶手,我一定会杀了他。” 声声斥痛! 纪云舒走到她面前,“江夫人,人死不能复生。” “纪先生,多谢你。” “无须多谢。” 江夫人哭得眼睛又肿了起来,纪云舒等人也没有多做停留,便离开了李府。 刚回到容王府中。 琅泊就在景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就听到景容说了一句,“好,让他好生等着。” 转而,便与纪云舒说,“本王有点事,你也去休息吧,既然凶手的范围已经缩小了,相信京兆尹那边,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恩。” 她点头! 景容便与琅泊离府去了。 她无心去关系他的去向,现在最重要,大概就是这桩失踪案了,有了线索,相信很快就能破案。 …… 桃花源中 严维夷在亭子内坐着,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壶茶,只是有些凉了! 此人看上去,倒像是一位教书先生,眉目上还算得上亲和。 任谁无法将这样一个人,与心狠手辣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他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见到景容来了。 他收起了眼神中的恨意,起身拱手,“参见容王。” “严先生不必多礼了,坐下吧。” 景容坐下,嘴角上,带着笑意。 严维夷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却一直低着,问道,“不知道容王找我过来,是为了何事?” “不着急。” 景容端着面前一壶凉茶,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了严维夷的面前。 说,“来,严大人尝尝看,我这用桃花泡的茶,可好喝。” 明明知道是凉的,但是严维夷还是端了起来,放在嘴边小小的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 “很好喝。” “只是很好喝?难道严大人都没有发现,这茶中,加了些别的?”景容挑眉。 别的? 严维夷往茶杯中看了看,不明白,“还请王爷直说。” 只听见景容冷笑一声,“这茶中,可是加了严先生你亲自种的北句子树的叶子。” “呃!” 严维夷脸色顿时一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眼神之中,带着惊恐和骇意! 第164章 替死鬼 第164章 替死鬼 看严维夷被自己的话吓到,景容满意一笑,却像带着数万根毒针似的。 “严先生不用惊慌,本王若真的在茶中加了石斑毒,此刻,你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了。”说完,又故意端着困惑的语气,问:“不过,那北句子树是严先生你种的,就算中了毒,也知道如何解吧?” 严维夷只知道,自己现在,中了套! 他所做的一切,都被景容拿捏住了。 目光从杯中的凉茶抬起,说:“王爷有话,为何不直说?” “好,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开门见山了。”景容身子往前,说:“虽然本王与严先生你从未有过交道,不过严先生的大名,本王却略有耳闻,当年你也是我大临朝中的一员文官,只可惜中饱私囊,被摘了官职。” “然后呢?” “没多久,你的儿子严旭便任职了兵部侍郎,而正好那个时候,本王受命,负责调查一桩暗藏兵器的案件,哪里知道,这万缕长线,最终落在了你儿子严旭的头上,皇上一怒之下,定了他一个谋反之罪,斩首示众。” 最后四个字,景容说得尤为清楚! 说话的同时,他也在细细的打量着严维夷的神色。 大概是戳到了严维夷的软肋上,只见他原本收敛的怒恨,一瞬之间从眉宇上迸发出来。 景容则继续道:“严先生定是觉得,若是当初本王没有顺着那根线一直往下查,兴许严旭就能逃过一命,可天不由人,向来都是谋逆者必诛,道理,想必严先生比我更加清楚,毕竟,你曾是刑部少寺。” 对面的严维夷,脸色由一阵怒恨演变成了发青。 “王爷绕了这么大一圈,真正想说的,其实是此次凉山的事吧?” “恩!”景容笑着点了一下头。 “相信所有的事,王爷也都清楚了吧?” “恩!” 严维夷反倒是舒了一口气,再问:“那么,王爷是否也想将我,送进大理寺的监牢去?安我一个谋害皇子的罪名?” “那倒不必。”景容勾唇:“只是本王已经下令,让路江带着人,去了一趟严先生你的后花园,大概这个时候,满院子的北句子树,应该都连根拔起了吧。” “什么?” “如此剧毒之物,留在这世上,也是个祸害,就全当那些树,是替严先生你顶个罪吧。” 景容说得轻轻松松! 可严维夷那张脸,黑如焦炭! 北句子树虽然是用来制石斑毒的,可说到底,也是他的宝贝啊,种了这么多年,竟然让景容一句话,就给连根拔起了,说不心疼,那都是假的。 咽了咽唾沫,他真是一脸死灰。 但— 景容收起了唇角上的笑意。 严肃说道:“严先生不可能不知道,有两个字,叫‘利用’吧?你我之间,尚且是因你儿子一事,所以你想斩杀本王,倒也合情合理,不过,严先生为何要做他人的替死鬼呢!” 他人的替死鬼? 当然就是景亦的替死鬼! 严维夷不语,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景容慢条斯理的端起的面前茶杯,将杯中的凉茶倒在了地上,一边说。 “既然做了替死鬼,那本王没有道理不宰啊?不过那些北子句树,倒也算是做了你的替死鬼,所以此事,本王就不再追究了,而且有一句说得好,杀鸡儆猴,严大人有了这次的教训,应该不会再犯下一次吧?毕竟,有人想借助严先生的手,杀了本王,虽说你们的目标一致,可任谁,都不甘愿成为对方的棋子吧?” 这番藏有深意的话,严维夷心中也都明白了! 景亦知道他想替自己的儿子报仇,杀了景容,两人目标一致,自然站在了同一阵线,而被仇恨蒙蔽的他,竟然三番五次的为景亦卖命,最后担罪名的,自然也就是他了。 而景亦的手,则依旧干干净净! “多谢……容王的提醒。”严维夷缓缓道出一句话来。 此时,景容不紧不慢的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块圆形玉佩,放在桌案上,推到你严维夷面前。 “还要劳烦严先生,替本王转告这玉佩的主人,下次办事之前,最好不要留下证据,虽然这玉佩代表不了什么,不过若是呈送到皇上面前,有些事,可就难说了。” 那玉佩,是当初在义庄刺杀自己的那些死士身上佩戴着的。 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何景亦的死士,会在身上佩戴如此明显的玉佩,让他能顺藤摸瓜,最终查到景亦头上,不知道是景亦有所疏漏,还是那些死士太笨! 严维夷将玉佩收下,内心一阵翻涌。 虽然从头到尾,景容都没有将事情全数挑明,甚至一个字都没有提到景亦! 但他的话,却无形之中,还是让严维夷怔了许久。 待他带着那份心情,俯身离开桃花源后,一直守在亭外的琅泊走了进来。 小心询问:“王爷为何要放过他?” 景容冰寒的目光,眺望向远处的一片桃花林,剑眉蹙向眉心,薄唇淡淡的溢出一句话来。 “身边的蝼蚁越多,一一去剿的方式就不行了,而最好的办法,是让那些蝼蚁……自己咬自己。” …… 严维夷从桃花源离开,直奔亦王府。 而短短的时间里,关于景容和纪云舒安然无恙、以及失踪案有所进展的消息,都一一传到了景亦的耳边。 他手里的茶杯“咚”的一声,从手指上落到了面前的桌案上,碎了半截! 看似冷静的面容上,却冷厉极了。 “没想到他们能死里逃生,竟然还能挖出这桩失踪案来。” 失策! 又冷了一声:“严维夷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大好的机会都不能杀了他们,废物!” 斗泉在一旁,默不作声。 这时,外头小厮通报一声:“王爷,严先生来了。” 景亦脸色一沉,点了下头。 小一会,严维夷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走了进来。 拱了拱手,立在屋内中央。 “严先生的人,办事还真不利索,这么好的机会,既然都将事情给办砸了。”景亦哼声。 “是我办事不力。” “罢了,本王不是要怪罪你,就当此事是一个警惕吧,下不为例。” 还有下次? 严维夷心里十分不爽,自己做了他的替死鬼,辛辛苦苦种的北句子树被景容连根拔起,他心里的火无处撒,景亦竟然还来了一句“下不为例”。 感情,是还想借用他的手啊! 第165章 这个挂穗,我见过 第165章 这个挂穗,我见过 再怎么说,他严维夷也不是吃素的! 但倘若不是景容今日的提醒,他此刻恐怕还不能反应过来,自己早早就成了景亦手中的一颗棋子。 景亦是个心细的人,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严维夷的不对劲。 皱眉问,“严先生,莫非是去见了什么人?” “是,刚刚去了桃花源!” 景亦的神色当即一变。 桃花源,是景容的地方。 “他为何突然找你?” 按理说,事情应该不会有纰漏啊? 严维夷倒是依旧一张不动声色的模样,缓缓在景亦面前的席上坐下,抬眸。 道,“容王已经知道,北句子树是我种的,虽然我也不清楚容王从何而知?但是北句子树早就已经绝种了,而且我也十分小心的培种着,按理说,他是不可能知道石斑毒出自与我。” “只说了这些?”景亦似乎不关心他刚才说的话。 “那倒不是,他还与我说,已经派了人,将我种的北句子树连根拔起了,当是替我顶罪吧。” “这么说,凉山一事,他知道是你派人去杀的他?” 此时此刻,景亦竟然还想着将罪名投在他的身上。 明明,是他景亦下的令,严维夷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不,王爷刚刚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此次凉山刺杀一事,并没有暴露石斑毒,而是之前,派人去义庄刺杀容王时,就已经暴露了,可是这种毒,容王怎么会知道?”严维夷的语气阴沉着,却听不出半点的情绪。 景亦眼神一顿! 猛得反应过来,“因为你我都忽略了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当然知道这种毒。” 她,指的自然是纪云舒。 严维夷也不管他的话,将腰间的一块玉佩拿了上来,递到了他面前。 并且一边说,“容王让我带句话给王爷,今后行事,不要留下证据,这玉佩,是容王从王爷那匹死士身上得来的。” 说完这番话,严维夷起身,拱手,“今后,王爷若是想杀什么人,就请王爷亲自动手,你我虽然是同一个阵营,但我想杀容王,只是想为我儿子报仇,而并非想牵扯进王爷的党争之中。” 说完,他甚至不等景亦说话,就已经离开了! 而此时,景亦却一脸震惊,拿着那块玉佩端详起来。 斗泉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只是小心说道,“看来容王是与严维夷说了些什么,故意挑拨了王爷和他之间的关系,这个人,王爷日后,可要多加注意。” 景亦的点不在这里。 而是说,“这玉佩,的确是本王那匹死士身上所戴的玉佩,可是,怎么会在景容手上?” “难道是死士去刺杀时,不小心留下的。”斗泉说。 “你应该很清楚,本王派出去的死士,身上不可能戴着如此明显的标志性玉佩,如果说,景容真是从死士的身上得来的这块玉佩,那么看来,他早就知道要杀的人,是我了,如今不过,是拿严维夷开了刀罢了。” “王爷,可派出去的死士都已经死了。” “蹊跷,蹊跷的很!” 景亦微眯起双眸,看来这其中,还大有文章啊! 死士戴着玉佩去刺杀人,根本就不可能! …… 另一边,其实就在景容离开容王府后没多久,纪云舒也出去了。 去了一家酒楼。 只是凑巧,这家酒楼,竟然就是之前带卫奕吃肉的那家酒楼。 刚刚进去,她便听到了台子上传来悦耳的《樊姬调》。 顺之看了过去,便见那名叫魅香儿的姑娘正在吟唱着,动人的嗓音,唱进了人的心弦中,十分舒服。 而在她目光看过去的同时,正好也碰上了魅香儿那双略带着惊喜的眸子。 隐约之下,仿佛还带着一丝娇羞! 纪云舒咽了咽口水,胭脂水粉,她惹不得。 于是快速上了二楼。 一上去,就看到李时言坐在最外面的一张桌上,一脸“我最吊”的模样,一只手拿着一支筷子,不停的往桌上一下下的戳着,另一只手,则像个二流子似的,搭在二楼的木质围栏上。 那姿态,让纪云舒抹了一把汗。 她一来,李时言身边的小路子就用手背拍了拍他,说,“公子,来了。” 嗒— 手中的筷子落在了桌上! 他蹭的起身,一脸桃花像朝纪云舒看了过来,咧着笑。 不是说他受了重伤吗?这样子,哪里像受伤的样子!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可是迟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李时言抱怨。 “耽误了。” 她在他对面坐下,屁股才贴到板凳上,就朝着李时言伸出手,严肃道,“东西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你急什么?吃完再说。” “不用了,我时间不多。”纪云舒态度坚决。 李时言脸色一抽一抽的,装起了委屈,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肩膀,说,“难道你连关心我的时间都没有吗?我可是为了你受了很严重的伤,肩膀上的伤,现在都还没好。” 其实,纪云舒也不是无情的人,说到底,要不是李时言救了自己,她已经一命呜呼了。 抿了下唇,关心道,“你记住了,最好不要碰水,一些辛辣的也不要吃,还有……” “我骗你的,我没有受伤!” “什么?”纪云舒一脸困惑。 李时言笑了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也太小瞧我了,那些人可伤不了我,不过胳膊是真的疼,是准备下去山谷找你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脱臼了,不过现在接好了。” 哎哎哎! 你到底是不是猴子请来的逗逼? 纪云舒真是一阵头疼。 而李时言又眯起眸子,身体往前倾来,好奇的问,“不过我很想知道,你跟那个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面对那张充满好奇的脸,纪云舒沉了一口气。 再次步入正题,“我没心思跟你聊这些,我只是想要回我的东西,请你马上给我。” “如果不给呢?” “那我会拼了命的拿回来。”纪云舒毫不犹豫的说了这句话。 李时言微有一惊,这东西,对她这么重要? 思量片刻,他从衣袖中将那个挂穗取了出来。 这是在凉山的时候,李时言从纪云舒的身上,偷来了! 是的,偷来的! 他将挂穗吊在手指上,晃了晃,收起了之前那副轻佻的模样,很认真的问她。 “这东西,当真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 说话时,纪云舒伸手,准备夺取过来。 可是后一刻—— 李时言突然说了一句,“这个挂穗,我见过。” 她伸进去的手,在指尖还没有碰到那个挂穗时,猛然停顿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 声音抖颤! “我说,这挂穗,我见过。” 第166章 打狗还要看主人 第166章 打狗还要看主人 “不可能?” 是的,不可能,这个挂穗,是纪裴送给她的。 她记得,这个挂穗的确有两个,但是是缠在一根线上的,纪裴取下其中一个,送给了她。 可是纪裴已经死了啊,怎么还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呢? 李时言意外她如此肯定的回答,可他却一脸真诚的回答:“我没有必要撒谎,这个挂穗,我的确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除非,是你偷了他的?可是也不对啊,这东西,在我来中原之前,还瞧见他拿在手里呢,何况,他也从未来过中原。” 女人的敏感神经,总是在一瞬之间就会蹦的很紧。 纪云舒拧着万分紧张的神态,小心问他:“你说的那个他……叫什么名字?” “苏子洛。” “苏子洛?”纪云舒轻念了一声,有些失望。 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那怎么可能会是纪裴呢? 纪裴的确已经死了! 而那个一模一样的挂穗,难道,只是巧合? “怎么?你认识?”李时言问。 “不认识!” 她摇头。 回答时,她已将李时言吊在手指上的挂穗夺了回来。 “那你们可真有缘,明明一个在中原,一个在曲姜,连这随身之物都能一样。”说着,李时言又勾着好奇的眸子看着她,问:“你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该惊讶什么?” “我不是中原人!难道,你不应该惊讶一下吗?” 纪云舒擦拭着手中挂穗上的那颗珠子,将其好生的收进了衣袖中,抬起目光,对上李时言。 淡淡的说道:“从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并非中原人,大致,也能猜到你是曲姜人了。” “你知道?”李时言越发好奇起来,嘴角带笑:“如何看出来的?莫非我脸上,有写着?” “那倒不是,你虽然身上的衣着是中原人的打扮,但是你髻冠上的银扣和你穿着的那双靴子,都足以说明,你根本就不是中原人。” 李时言听她一边说的时候,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髻冠上、那个叱臧形状的银扣,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靴子。 果不其然,这些小细节,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中原人髻冠上的银扣,不可能是叱臧,扁薄的靴子和中原人的厚底平脚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舒儿,你可真聪明。”他咧着笑,夸赞了一句。 “我叫纪云舒,李公子还是叫我纪姑娘吧。” “舒儿好听。” “但我不习惯。” “可是卫公子都是这样叫你的。”李时言喋喋不休。 纪云舒低了低眸子:“他跟你不一样。”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李时言眯着眼睛,问她:“那个傻子,该不会,真是你未来相公吧?” “他不是傻子。”纪云舒语气加重,瞪了他一眼,如今挂穗已经要回来了,他也无心再与他解释这么多,起身,说道:“李公子,凉山一事,我很感谢你,日后若有机会,我必定回报,我还有事,告辞。” 见她有要走的意思,李时言赶紧起身拦住了她。 并且说:“本公子不需要你的回报,只是想你留下来与本公子吃顿饭罢了,这点时间你也没有吗?” “多谢李公子的款待,但现在失踪案打紧,我实在没心思。” “耽误不了你多久。” 他本想要伸手去拉纪云舒,可她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微沉。 “还望李公子能谅解。”说完,便绕过他准备下楼,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侧眸,带着提醒的语气。 “相信李公子一定很清楚,如今,大临和曲姜战事迫在眉睫,关系也十分紧张,若是让容王知道,李公子你是曲姜人,难免不会引起什么误会,到时候,轻则将你送回曲姜,重则,大概会见点血也不一定。” 李时言脸色一顿! 这一点,他还没有想过! 他原本就是趁着曲姜和大临开战时,偷偷跑出来的,这会,估计自己那侯爷老爹,还不知道他跑来了大临吧。 不然这个时候,他怕是已经五花大绑被人绑回了曲姜。 而在他一阵沉思时,身旁的小路子撞了撞他,说:“公子,纪姑娘已经走了。” “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早就不见纪云舒的身影了。 叹了一声气,狠狠的白了小路子一眼,后一刻,又带着几分可笑的语气问他。 “刚才舒儿是不是说,如果让那个容王知道,本公子是曲姜人,重则,会见点血?” 小路子呆呆的点了点头:“刚才,纪姑娘是这样说的。” 他轻笑一声:“本公子好歹也是康定侯的世子,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公子,你这么说,不就是把自己说成狗了吗?” “你说什么?” “小的说……” 啪—— 无疑,小路子的脑袋上,又被李时言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敢说本公子是狗,你是不是活腻了?” “不是小的说的,是……“是公子你自己说的。 最后一句话,不敢说出来,生怕脑袋上又挨一巴掌,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时言则一脸怒斥的模样,狠狠的揪着他。 …… 这会,纪云舒刚刚下楼,便听到楼下传来一个尖尖的女声。 只见一个身着粉衫的女子,带着金银首饰,一身金贵,看样子,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怒气冲冲的坐在一楼的小隔间里,伸手将桌上的几盘菜全部都扫到了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你们酒楼是不是请不起人来唱曲了?竟然请这种人?”说着,便指着台上唱曲的魅香儿。 魅香儿低着头,朝身旁的老人家靠了去。 老人则拉住她的手,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又万分紧张的看了几眼怒火中烧的女客人。 酒楼掌柜赶紧过来,赔礼:“姑娘,实在对不住,你要是不喜欢这首调,我让她唱别的给你听。” “不用了,唱的这么难听,扰了本姑娘的清净,你瞧瞧,她脖子上这么大一块红疤,看着都恶心,让一个丑八怪来唱调,你们酒楼是请不起人了吗?我可是来你们这里吃饭的,现在看到她那样子,本姑娘哪里还吃得下去啊?” 第167章 真相(一) 第167章 真相(一) 说话的同时! 女子抬着衣袖,挡在了鼻尖处,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台上的魅香儿将头低得更低了,用手扯了扯肩膀上的那块披巾,遮了遮脖子。 但还是露出了她脖子上那块紫红色的疤。 像是被人扒了皮、又被火灼烧过后的痕迹,皮肉皱在一块,着实有些可怖。 但若是裹得严实些,倒很难看出来。 因为女子声音较大,周围的客人都朝着魅香儿看了过去,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掌柜生怕影响了自己酒楼的声誉,一边跟那名女子好生解释了几句后,便跑到台子上。 用力的拉了一下魅香儿的衣袖,在她耳边狠道了一句:“不是让你用东西遮着你的脖子吗?这都第几回了,你自己算算,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你是不是真的想滚蛋?” 魅香儿身子在发抖,咬着唇,颤颤的说:“对不起掌柜,我不是有心的,方才风吹了一下,所以……” “别跟我解释这么多,赶紧下去。” “掌柜,我……”魅香儿眼眶泛红。 一旁的老人家也抖颤着身子起身,佝偻着腰,哆嗦恳求着掌柜:“掌柜,再给我们一次机会,香儿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了。” 声音带泪,几近苍凉。 掌柜倒也是个好人,无奈的叹了叹气,摆摆手,好生说:“罢了罢了,你们今天就先走吧,明日再来。” “谢谢掌柜。” 两人鞠躬道歉! 魅香儿搀扶着身旁的老人,缓缓从台子上下去了。 掌柜又返回去与那名女子说了好些好话,此事这才罢休! 纪云舒倒是默默的在旁边看了一场戏,可心里,一方面,厌恶那女客人口无遮拦、傲慢无礼,另一方面,又为魅香儿感到惋惜、可怜。 多清秀的女子! 偏偏上天不眷! 轻轻沉了一口气,她正打算离开酒楼,这才走了几步,却注意到了远处的一名男子。 那男子,身材高大,十分魁梧,身着酒楼厨子的衣裳,站在进出厨房的通道位置,那双嗜血而阴森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另一边小隔间内,方才大吵大闹的女客人身上。 附在两旁的双手,紧紧的捏着拳头,后背上爆着青筋。 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的愤怒! 纪云舒心生疑惑,莫非这男子,是魅香儿的情郎?所以才会这么气怒? 可心里,又升了另外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蹙得她的心,猛然一跳。 直到那男子返回厨房后,纪云舒才轻摇了下头,快步离开酒楼,朝容王府奔去。 而此时容王府的东苑。 “纪先生人呢?” 听音色都知道,是景萱。 这女子,不再宫里待着,好好的享福,天天往宫外跑什么跑? 一旁的丫头低着头,赶紧回道:“纪先生方才出去了。” “去哪儿?” “奴婢不知。” “一个大活人去了哪儿都不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景萱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模样。 这时,卫奕从里头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束梅花,嘴上还轻声的哼着歌。 十分清闲的样子。 “傻子!”景萱喊了他一声。 卫奕看了她一眼,本能的往旁边挪了一步,然后,瞅了她一眼,朝院子里那片梅花树走了去。 什么? 不搭理人? 景萱气炸了,跟了上去。 “傻子,叫你呢。” 卫奕依旧没有理会她,扭过身子,仰头看着眼前的梅花,还时不时拂了拂手中那束被风吹折的梅花。 景萱面色泛青,十分不悦。 这可将她惹怒了,伸手拉了一把卫奕的衣袖,露出一脸质问的模样来:“我与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衣袖被景萱拉着,卫奕被迫侧身对着她,却哼了一声。 “我不搭理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我也不喜欢你。”景萱瞪着眼,回了一句。 卫奕抬起手,小心翼翼的将景萱拉着自己的手拿开,一副十分嫌弃的小模样。 还不忘一边说:“舒儿告诉过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跟女孩子计较,上次你砸了院子里的花,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但是我不想理你,你也不要跟我讲话。” “你……” 景萱跺了跺脚,一挥手,一记闷闷的拳头打在了卫奕的胳膊上,大声斥喊着:“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公主!” “公主了不起啊?娘说过,人人平等。”他反驳,又皱了皱眉,挠着脑袋,问:“公主是什么?” 噗—— 景萱被气得吐血了! 就在这个时候,纪云舒回来了,脚上生风似的,压根就没有朝卫奕和景萱看一眼,匆匆忙忙的进了屋。 看到纪云舒,景萱当下便收敛起了方才愤怒的模样,抿了抿唇,脸上抹了红。 撒腿就朝屋子里跑了去。 纪云舒一进屋,找到了之前京兆尹送来的关于失踪案的资料。 这些资料。她之前只是看了几眼,就丢掷在了桌案上,压根没有再碰过。 此时,她又一一翻了出来! 将其全部摊开铺在了桌上,开始本本翻看起来。 景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忙活了半天,才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 “我帮你一起找啊!”说着,景萱便上前打算帮她。 纪云舒赶紧说:“不用了。” “我只是想……” “帮忙”二字还没有说出来,纪云舒就已经一头栽进了这项工程中,不再理会她。 今天纪云舒和卫奕都中邪了吗? 为什么都不理她? 心情不好! 偏偏她的性子随着景容,都固执的很。 索性在屋子里坐了下来,纪云舒在忙,她就在旁边陪着,想想,也是很有惬意的! 纪云舒将面前的资料,一本一本的仔细查看着,一字一句都看得十分认真,生怕遗漏掉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她的目光,终于从那堆资料中抬了起来。 脸色诧异! 不,是万分焦急与恐慌! “你看出什么来了?”景萱托着腮帮子,问她。 她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发抖:“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 双目瞪大! 第168章 真相(二) 第168章 真相(二) 见纪云舒这样,景萱不解! 可她还来不及过问什么,纪云舒舅已经奔了出去,脚上再次生风似的,朝着前院去了。 正好这会,景容也从桃花源返回。 撞上了急匆匆的她! “怎么了?” “凶手,我知道凶手谁了。”她声音焦急。 景容冽眉微蹙! 纪云舒继续道,“但是我需要王爷现在帮我查两个人。” …… 半个时辰后,京兆尹急忙赶来,当然,又带来了一些资料。 “纪先生,你让我查京城内全部屠夫的资料,都已经在这了。” 资料递过来,纪云舒并没有接,道,“这些资料暂且放下吧。” “恩?” 京兆尹不明。 景容面色凝重,上前,将手中两幅卷轴交给京兆尹。 吩咐,“京兆尹,本王现在命令你,立刻派人暗中监视画上的男子,还要派人时刻保护这画中的女子,若不出意外,很快便可将这桩失踪案背后的凶手缉拿归案。” 打开两幅画! 一副,正是酒楼里的那名厨子。 一副,则是今日在酒楼内大吵大闹的那名女客人。 京兆尹一头雾水,问,“王爷,这是?” 不待景容回答,纪云舒道,“关于那块白布,我说过,凶手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屠夫,但是,我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厨子,我翻看了之前失踪案的所有资料,每一个受害者在失踪之前,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去过同一个地方,发生过同一件事情。” “什么?” “她们失踪前,都去过昌祥酒楼,在里面,有一个唱调的女子叫魅香儿,但因为身体上的残疾,都曾遭受过那些失踪者的当众羞辱,于是,那些女子便在当天晚上,亦或是第二天,就失踪了。” 纪云舒说话间,京兆尹细细一想,还真是! 而纪云舒则继续说,“这画像中的男子,叫甘踌良,正是昌祥酒楼的一名厨子,画像上的这名女子,是阮家小姐阮雅儿,今天,我碰巧在那家酒楼看到了阮小姐,她因为魅香儿脖子上的伤疤,竟然当众羞辱了她,而甘踌良,眼神充满了怒意看着阮小姐,我想,甘踌良与魅香儿一定存在什么关系,当时,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之前我去了那家酒楼吃饭,发现他们上的肉,味道很奇怪,根本就不是猪肉,直到我翻看完那些失踪案的资料后,我才觉得我的想法应该没错,那个厨子,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大伙听完她的话,面面相觑! “难道,那酒楼里的肉,是人肉?”有人惊诈了一声。 光是说说,就觉得恶心不得。 京兆尹消化完她的话后,咽了咽口水,拿着手中的两幅画像,问,“所以纪先生的意思,是觉得这个凶手会还再犯案?” “没错,虽然现在,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甘踌良就是凶手,但是,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别人羞辱了魅香儿,而绑架了那些女子,那么,阮家小姐羞辱了魅香儿,甘踌良就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希望京兆尹你派人一方面暗中监视甘踌良,一方面,保护阮家小姐。” 说的明明白白! 一旁的景容挥手,“京兆尹,你现在立刻办事吧,人命关天,不要再拖了,但是记住,是暗查,不要打草惊蛇。” “是!” 很快,京兆尹便下了令,也拿着两幅画轴离开了。 案子如今有了线索,倘若甘踌良是凶手,今晚,说不定真的会出来行凶。 到时候,就可来个现场擒获。 纪云舒衣袖中的手紧搓在一块,心系案件,正想得出神时,景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说,“案子已经有了方向,现在,是不是也该轮到本王问你一件事了?” “什么?” “你今天,出去过?”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点头,“是。” “去做什么?” “见李时言!” 景容脸色当下一变,隐着胸口上的一团醋味,问,“你们的关系,现在很好吗?” “不好。” “那你去见他?”景容的语气听上去平静的很,可那股暗劲,在话语里,紧紧窜着。 纪云舒在想案件的事,根本就没有心思回答他的话。 “王爷,现下我没有心情回答你这些。”说着,便在旁边坐下,打算等消息。 景容瞅了她一眼,心情闷沉着,罢了,等此时完结,再与她一块算账。 索性—— 也便坐了下来,静等消息。 而隐在一边的景萱,则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也都听见了。 心里对纪云舒的崇拜感,再次翻江倒海的涌了上来。 她担心景容会发现自己偷偷来这里,于是只好偷偷的回宫去了。 刚回宫,就被萧妃逮了一个正着。 萧妃气怒的看着她,“又去容王府了?” 景萱露出一脸笑意,坐到萧妃身旁,撒娇说,“母妃,我就是出去走走,没有去景容皇兄的府上。” “你不用骗我了,你的行踪,本宫都让人盯着。” “母妃啊!” “别跟我来这套。”萧妃轻斥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拉着景萱的手,拍了两下,“萱儿,你是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你看看你现在,一天到晚的往宫外跑,身边连侍卫也不带,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还没人能欺负到我头上呢,母妃你就放心好了。” “我不管你怎么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早晚都要嫁人的,我已经与你父皇商讨过你的婚事了,你父皇答应,会好好为你挑选,对方不是将相,就必是名门子弟,所以,你乖乖待在宫中,哪儿也别去,好好将你这野性子改改。” 一听要嫁人,景萱就不干了,噘着嘴,一扭身,“女儿不要嫁。” “女儿家,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可……就算要嫁,女儿也要亲自挑选。”景萱任性道。 萧妃眼神暗沉,问了一句,“你老实告诉母妃,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位纪先生了。” “母妃,我……”心里的秘密突然被揭开,景萱一阵脸红,低了低头,抿着唇。又娇羞的说了一句,“其实,纪先生真的很聪明,连这桩失踪案,她都能查破,女儿……的确很崇拜纪先生。” “你说什么?” “她虽然没有功名,但是女儿相信她……” 萧妃打断了她的话,脸色焦急,“我不是问你这个,你说,她已经查破了失踪案?” 景萱点点头。 说,“我亲耳看到、听到的。” “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景萱也没有多想,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了萧妃。 萧妃的脸色,越来越黑! 第169章 半路杀出一个景亦 第169章 半路杀出一个景亦 景萱说的时候,真是越来越兴奋。 萧妃那双修长的眉眼微眯,与她说,“萱儿,他纪先生终究是个普通人,与你不配,而且此人,心思过沉,母妃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母妃……” “别说母妃了,就算是你父皇也坚决不会同意,总之此事,你想都不用想。今日起,不准你再出宫,我会命人好好看着你。” 景萱又气又觉得委屈极了! 跺了几脚后,便气哄哄的离开了。 萧妃耳边恢复了安静,她看了身旁的小太监一眼。 命令道,“立刻将消息告诉亦王,倘若凶手犯案,务必,让他在京兆尹抓人之前,先将凶手抓到,这功劳,不能落在他容王的头上。” 小太监俯身,“是! 萧妃那双修长纤细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这功劳,断然不能让景容抢了去。 想破失踪案?想查《临京案》?想在皇上面前邀功?想做太子之位? 休想! 很快,景亦便接到了萧妃派人送出宫的消息,命斗泉,赶紧派人暗中跟着京兆尹的人,按照萧妃的嘱咐,如果凶手真的作案,必定要赶在京兆尹之前抓人。 当晚! 入夜微凉,下起了小雨。 纪云舒站在厅外的屋檐下站了许久,看着乌压压的一片天,透彻的眸子里,映着淡淡的橙色光圈。 不知道京兆尹那边,现在如何了? 景容命人取了一件披风过来,将其披在了她的肩上。 说,“你身体还没好,不要着凉了。” 纪云舒目光落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抬起目光。 “谢谢。”又说,“王爷身上的伤势比我要严重的多,最好不要受凉才是。” “你我还未成亲,就这么关心我了?” “我没……” 没说完,景容看着漆黑的夜空,打断了她的话,“不知道明天会不会下雪?” 哥,都已经入春了! 纪云舒摇摇头,不说话。 不知道景容是不是觉得太安静了,总想着找话题来聊,用胳膊轻撞了一下她。 又说,“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长夜漫漫,实在煎熬。”景容故意提醒了一句。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我不是你的安眠药!” “什么?安眠药?”景容一脸茫然,又问,“莫非是三益丹?” 怎么说,纪云舒也是干考古的,三益丹是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这王爷,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叹了一声气,她说,“安眠药,不是三……总之不是王爷想的那种东西,只是一种助眠的药,王爷既然觉得漫漫长夜无比煎熬,真该吃上几粒。” 景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嘴角又染着笑意,朝她靠近两分。 邪恶的说,“本王还真缺几粒安眠药。” “都说了我不是安眠药!”纪云舒往旁边挪了两步。 “可本王说你是,你就是。” 温温的气息,越来越靠近纪云舒的耳畔,她身子不妨酥了一下,衣袖中的手也不由一紧。 就在景容渐渐靠近,而她不知所措时,京兆尹突然提着官服赶了过来, 满头大汗,神色十分慌张! 景容瞬间恢复了冷厉严肃的样貌,双手往后一背。 问,“怎么样了?” 京兆尹立即拱手道:“王爷,人……已经抓到了,的确是昌祥酒楼的甘踌良,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他身后,看到他差点就要对阮家小姐下手,可是……” “可是什么?” 京兆尹顿了一下,低着头,“我们的人正准备上前抓捕,没想到,亦王的人突然出现,将甘踌良,先行带去了刑部大牢。” 捷足先登! 景容和纪云舒互看了一眼,都明白此事所带来的结果。 若是这桩失踪案的功劳归给景亦,那么,纪云舒与皇帝的那个“条件”之说,自然就不算数了,御国公府开棺一事,也不可能了! “亦王从何得来的消息?此事,本王不是交代过,要暗查吗?”景容肃道。 “王爷,此事下官绝对没有透露半字,事关重大,底下的人,也绝不可能泄露的。” 京兆尹也想不明白,亦王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 而且,京兆尹心里也不甘心啊! 功劳被景亦揽了过去,揽的不仅是景容和纪云舒的功劳,就连他自己的功劳都没了! 可气! 景容眉峰蹙着,语气冷灼,轻声说了一句,“亦王抢先一步,看来不是意外,而是有心为之。” 京兆尹问,“王爷,那现在怎么办?” “罢了,待刑部审查了甘踌良之后,再说吧,你也好好盯着,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 景容摆手,让京兆尹赶紧去刑部,好好盯着。 纪云舒犯愁,看了景容一眼,“如果甘踌良将罪状都招了,最大功劳者,便是亦王。” “本王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 “天一亮,本王去见景亦。” “王爷是想说服亦王,不要插手这件事?”纪云舒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亦王有意针对你,从一开始,他就不希望你查《临京案》,而且这件事,亦王突然半路杀了出来,很明显,他不会答应你。” 景容面色凝重,眉勾骨狠狠压下。 等到卯时,景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着,准备去一趟亦王府。 颗京兆尹又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赶紧道,“王爷,刑部连夜审甘踌良,他什么都承认了,也已经画了押,亦王拿着那纸罪状书,已经准备要进宫面圣了,打算将失踪案一事,呈报皇上,结了此案。” 景容脸色难看,唤了一声琅泊。 “立刻备马,本王要在景亦进宫之前,将他拦下来。” “是!”琅泊应道,立刻去准备了。 景容没再耽误时间,赶紧出了府,朝宫门奔去。 定要将景亦拦下来! 纪云舒也很紧张,看着那到身影迅速离去,她心中捏了一把汗。 后一刻,她问京兆尹,“京兆尹,我想问问,甘踌良承认的罪状中,都写了什么?” “甘踌良的罪状,本官倒是带来了一份,你看一看。”京兆尹从衣袖中将罪状取了出来,递给了她。 接过罪状,她仔细游览,但随着那一行行的字迹划过眼帘时,她的神态。也渐渐拧得更紧。 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 目光抬起,她与京兆尹说,“不知道,京兆尹可否带我去一趟刑部大牢,见见甘踌良?” “这……”京兆尹为难。 “我知道有些为难,但是这纸罪状上,有一些不对劲。” “先生的意思?” “水箐的尸体,根据皮肉的腐烂程度,和血液凝固的颜色来看,她是先被人扒了皮,再被砍断双手,可是甘踌良这份罪状里,他却说,是先砍断了手,再扒的脸皮,不知道是不是他记错了,还是这份罪状写错了,所以,我想亲自去问问他,劳烦京兆尹帮帮忙。” 第170章 你撒了谎 第170章 你撒了谎 那可是刑部大牢,普通人自然不能进出。 见京兆尹有些为难,纪云舒继续说:“这份罪状中,他虽然承认了自己杀了人,也交代了藏尸的地点,但是有些东西,总觉得他没有交代清楚。” “没交代清楚?”京兆尹不明,寻思着说:“他不是已经说了,自己是因为魅香儿被人羞辱,所以才杀了那些人,也交代自己是将尸体和猪肉放在一块,运出的城时,那阮家小姐逃上凉山,而那块白布,也的的确确是甘踌良的,这些,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至于先生所说,砍手和扒皮的先后,兴许,只是他杀的人太多,记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京兆尹说的,不无道理。 可纪云舒的敏感神经,让她心里的那团线,始终没办法扯得清楚些。 叹了一声气! “总之这其中,还有些模糊,任何案件,都需要调查的清清楚楚才能定案,京兆尹,你让我去见见他吧,这个案件,从头到尾,我比任何人都熟悉。” “这……” 京兆尹倒不是不愿意带她去,只是,自己顶着正四品官衔,可人家刑部,还有正一品的刑部尚书,和正二品的刑部侍郎呢。 可事情办到这种地步,京兆尹没理由拒绝。 “好,我带你去刑部大牢。” 答应了! 两人到了刑部大牢后,京兆尹取了令,不让狱卒通知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偷偷带着纪云舒进去了。 这刑部大牢和各区各地的大牢就是不一样,虽然里头依旧阴暗闷沉,油灯也是一间隔一间的照着,但不至于恶心犯臭。 而且大牢内宽敞,每间牢房外的两角,都散了莴汁去味。 大城市和小城市,真是小到连牢房都有区别! 到了甘踌良的牢房外,就见他盘着腿,靠在冰凉的墙上,一身白色染血的囚衣,被抽开了无数的鞭条。 看来,刑部审查的方式,脱不了严刑逼供啊! 而他蓬松散乱的头发,挡住了他那张冷淡而又倔强的模样。 京兆尹上前看了看,与纪云舒说:“时间不多,你想问的,就赶紧问吧。” “嗯!” 纪云舒缓步上前,立在牢房门外,用手,轻轻的敲了木桩几下。 那一下下的闷沉声,传到甘踌良耳边,可他却无动于衷。 纪云舒说:“我知道你听得见,也知道你一定在听。” 说完,甘踌良终于抬起头来,充血的眸子,铮铮的看了过来。 丝毫感觉不出他有半点的恐惧! “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来这里,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他笑了一下,嘴角上的伤口突然裂开,流出了血。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想知道的,也都全部知道了,是我杀了人,全部都是我杀的。”声音沙哑。 “魅香儿值得你这么做吗?” 听到这个名字,他眼睛微微抬起,笃定回答:“当然值得,香儿是个好姑娘,是善良的姑娘,这世上,没有人比得过她,可她不应该承受那些,不应该……” 不应该? 是指被人羞辱的事吗? 纪云舒索性蹲下身来,面色严肃的问他:“你跟魅香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不知道我喜欢她,也不知道是我杀了人,她什么都不知道……”一遍遍的重复着。 语气里,也带着遗憾。 纪云舒冷淡的看着他,薄唇淡淡溢出一句话来。 “甘踌良,真的是你杀的人吗?” 问题一出来,甘踌良反倒笑了,大胆的迎上纪云舒的视线。 说:“我都已经承认了,也已经画押了。” “你是被逼供的吗?” “我自己承认的。”他回答的很利索。 纪云舒则不紧不慢的将那张罪状书拿了出来,展开在手里,对着他。 “好,那我再问你一遍,你在杀阮家小姐时,是先砍断了她的手,再扒了她的脸皮,是吗?” “是!” “可是我验过尸体,尸体,明明是先被扒了脸皮,再被砍断双手的。” 甘踌良审视了她一眼:“你是仵作?” “算不上,可我既说的出来,自然也是有根据的,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可。” “我杀了这么多女子,哪里还会记得这么清啊?先扒了皮也好,先砍断了手也好,反正我杀了人就对了。”他说时,嘴角上染着笑意。 仿佛是抱着必死的心! 可脸色又倏地沉了下来,攥着怒意,继续说:“只要能保护香儿,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也愿意替她做所有的事情,那些女人该死,她们哪里比我的香儿漂亮了?凭什么三番五次的羞辱她?” “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杀人。”纪云舒说。 “那些人该死,不是吗?”他挑着眉头,觉得自己说得很在理。 那张脸,狰狞之感,点点显露出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强/奸那些女子?” 甘踌良的目光猛得一抬,神色上的紧张,一闪而过。 可还是被纪云舒看见了。 那种紧张,带着闪躲,甚至,是心虚。 缓时,他说:“不是说,女子的贞洁最重要吗?我不仅要她们死,还要让她们尝一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而且,我还将她们砍下来的手,全部都用猪油泡过,拿去酒楼,给人吃啊,他们都说好吃,来一次点一次,不过有一次,我忘了用猪油去泡那些人肉了,结果那天,好多客人都退了菜。” 说完,还变态的大笑了几声。 恶心! 纪云舒胃里一阵翻腾! 自己那天和卫奕吃的肉,果然是人肉! 她眉心微蹙,忍着胸口上恶心感,缓缓起身。 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 甘踌良阴森的眼眸一抬,后一刻,从地上起身,朝着纪云舒走了过来。 突然,他一把抓住了纪云舒的手臂,往前一扯。 纪云舒被迫往前一步,身体压在了木桩上! 京兆尹和两个狱卒见状,正欲上前。纪云舒却抬起另外一只手,示意他们不用过来。 而甘踌良,也的确没有做过激的举动。 拉着她的手,语气诡异的问:“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因为离得很近,纪云舒看清了甘踌良那张脸。 脸上被鞭子抽得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血迹已经干了,但伤口在他说话的时候,再次裂开,脸上的血,甚至滴在了纪云舒被他抬起的手背上。 十分显眼! 正是如此,纪云舒的目光,恰好落在他的脖子处,看到了他凸起的喉结。 心中,猛然一怵! 惊了! “你……撒了谎!” 纪云舒突道。 第171章 案件有误 第171章 案件有误 呃! 撒谎? 甘踌良收起了那抹阴森的眼神。 “你说什么?” 伴随他狠声问道的同时,手掌也渐渐用力,捏得纪云舒手腕生疼。 可纪云舒也不挣扎,更是毫不畏惧的对上甘踌良那双染血的目光。 质问他。 “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纪云舒那双睿智的眼眸,就像一束极光,能穿透人心,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甘踌良的手,点点从她的手臂上移开。 一边说:“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了我,杀人的,就是我,你们应该立刻杀了我,将我五马分尸。” 是啊,所有证据都指向他,在此之前,纪云舒也认定的了他可能就是凶手。 怎么这个时候,又说他撒谎呢? 纪云舒往后退了一步,说:“你放心,如果人真的是你杀的,你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不再多言,她立刻折身,离开了甘踌良的牢房。 而身后,则响着甘踌良斥吼的咆哮声。 “我就是凶手,你们杀了我,赶紧杀了我……” 伴随着一阵阵撞击木桩的声音—— 纪云舒在牢房内、狱卒休息的地方停了下来,二话不说,快速拿起放在桌上的笔墨,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墨迹一干,便折了起来。 赶紧朝着京兆尹递了过去。 赶紧交代道:“京兆尹,请你命人立刻赶去宫门,倘若容王能顺利拦下亦王,这封信件就不必交给他了,倘若不能,就把信给他,让他与亦王,一同进宫面圣。” “这……” “事情紧迫,再晚就来不及了。” 看纪云舒如此着急,京兆尹也不再过问了,接过信,立刻唤自己的人进来,吩咐下去。 只是,京兆尹此刻还蒙着,朝纪云舒问去:“纪先生,到底怎么回事?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要如此紧急的送去给容王?” 纪云舒朝甘踌良的牢房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微沉,再看京兆尹。 问:“你可注意到,甘踌良的喉结?” “喉结?”京兆尹一想:“有何异常?” “他的喉结明显与常人不同,正常男子的喉结,是呈夹角的角度,夹角的角度越小,喉结则会越大,可……甘踌良的喉结却不一样,他喉结的夹角接近于钝角,近似与女性的喉结大小。” “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 …… 景容快马加鞭,与琅泊赶到了南门外。 正好,亦王从马车上下来,准备进宫。 才迈两步,就被景容拦了下来。 见景容脸色匆忙,景亦一笑,端着一脸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你要去呈报这桩失踪案?” “是。” “为什么要这么做?”景容质问。 景亦也不藏着掩着,直接说:“为什么?景容,这桩案子,现在是我查出来的,当然由我呈报给父皇。” 臭不要脸! “这桩案子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我当然清楚,可是,你我心里却更加清楚,太子如今是景华,父皇也已年迈,你我,还能等多少年啊?而我们王爷的身份本就十分敏感,你查失踪案,无非也是为了《临京案》,但是说到底,最后还不是为了太子之位!” “所以,这就是你三番四次阻拦我的原因?” “所谓,貂巢不同穴,貔渴不同饮。”景亦语气带着深意。 当然,景容不傻,明白他的意思。 “景亦,我只是想查出《临京案》,别无其他想法,只要你答应不插手这桩案子,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与你争夺,你也不用再处处谋算而防备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景亦挑眉。 “如果我要与你争,那死士身上佩戴的玉佩,回京当天,我就早早呈给父皇了。” 呃! 景亦心里一顿,又无谓的说:“景容,你知道我不怕,单单凭一块玉佩,是证明不了什么的。” “你一定要插手这件事吗?” “我并非要与你为敌,只是人要往高处走,就要斩断后面的路,以防他人再爬上来。”说着,伸手在景容的肩膀上拍了拍,冷笑一声:“下次,可不要再让我捷足先登了!” 语落,进了南门! 看着那道身影渐远,景容的脸,沉下。 琅泊走了过来,小声过问:“王爷,如果亦王真的呈报上去,那……”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 马背上的人一跃下马,单膝跪在景容面前,将信件递送过来。 “王爷,这是纪先生送来的。” 嗯? “纪先生说,如果容王无法拦住亦王,看完这封信后,便与亦王一同进宫面圣!” 景容将信件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惊! 立刻将信件收好,快步进了南门。 身后的琅泊,一脸困惑。 阜阳殿内。 景亦已经将手中的罪状书,呈报给了祁桢帝。 祁桢大喜,将罪状书合上:“这两个月来,京城内外因为此事,弄得人心惶惶,他京兆尹左查右查也没探出个究竟,没想到,这桩案子,竟然被你给破了,好,很好。” 景亦低着头,微微躬着腰,嘴角上,带着不动声色的笑意。 “朕向来赏罚分明,如今你破了案,朕不能不赏,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皇位! 你给吗? 景亦拱手:“儿臣只希望,大临国泰民安就心满意足,何况此事关系到百姓的安康福祉,也正是儿臣应该做的,不求父皇赏赐。” 这回答! 搁在现代,就是标准答案啊! 显然,祁桢帝也很满意景亦的回答,点点头,道:“无论如何,你终究是立了功,朕便赏你……” “容王到!” 景容恰好时宜进来,面无表情,拱手俯身:“儿臣参加父皇。” 祁桢帝问:“你怎么进宫来了?” “儿臣知道亦王进宫呈报失踪案,所以,便一同过来了,关于失踪案一事,儿臣还有……” 祁桢帝打断了他的话:“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前朕承诺那位纪先生,只要她破了失踪案,朕便答应御国公府开棺,但现在,这桩案件,乃是景亦破的,朕承诺开棺一事,自然也就作罢。” 一旁的景亦,嘴角勾着笑意。 但景容依旧脸上沉着,往前一步,道:“儿臣只是想说,亦王呈报的失踪案,有误。” “有误?” “凶手,并不是甘踌良。” 祁桢帝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震惊的景亦,再转而问景容:“为什么?” 景容只道。 “因为,他是一个太监!” 第172章 铃铛 第172章 铃铛 太监? “荒唐!” 景亦瞬间否定了他的话。 并说道,“罪犯已经画押,也主动承认了所有事,景容,你现在说他是太监!从何说起?” 景容却泰然自若。 上前与祁桢帝说,“儿臣绝非随口胡说,甘踌良虽然已经承认了罪行,但他的确是一个太监,试问一个阉人,如何玷污那些受害者?” “那人,明明就是有喉结!”景亦坚定道。 景容看向他,解释,“是,他的确有喉结,因为他是十六岁以后净的身,喉结已经有所发育,但是发育不全,所以他喉结,才会如女性一样,有些圆润,而且并不凸出。” 景容字字清晰! 当然,这些也都是纪云舒在信中写到的。 景亦目光迟钝了一下,一挥袖,“不可能!” 垂死挣扎! “人此时还在刑部大牢,亦王有任何疑惑,尽管派人去验明,自然就知道我所说真伪。”景容道。 此时此刻,景亦面如土色,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半路却出了此等岔子。 可他不甘心,反驳景容,“就算如你所说,甘踌良是个太监阉人,可这不能说明他就不是凶手,证据一一指向他,由不得他辩解,只能说,凶手可能是两个人,亦或是好几个人。” “就算你说的对,不过亦王在没弄清楚真相的情况下,就进宫与父皇呈报这桩失踪案,若是我没有指出其中端倪,那此案,怕因为亦王的大意,而已经结了,那真正的凶手,岂不是还在逍遥法外中?” “呃!” 没想到,被倒打一耙! 祁桢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艴然不悦的看向景亦,捏拳垂桌。 “景亦,倘若景容所说句句属实,你这案子,办得实在离谱。” “父皇……” “别再说了。”祁桢帝抬手,一脸失望,又愤然令下,“暂且先派人去查查,是否如景容说的那样,此人究竟是不是个阉人,若是真的,这桩案子,你就不必插手了,让景容彻查清楚,尽快找出真凶。” 景亦脸色一阵刷白,发指眦裂,狠看景容。 没想到这步棋,还没放入盘中,就已被落子无望了。 可他只能得令,“是!” 祁桢帝随即叹了一声气,“一大清早,扰得朕心神烦闷。” 这一听,旁边的老太监,上前关切道,“皇上批了一晚的奏折,不如喝点暖粥,休息下吧。” “恩!” 老太监随即命人去端粥了。 祁桢帝只手抵在桌案上,托着沉重的脑袋,另一只手微抬,宽大的袖子挥了挥。 “都退下吧。” 景容与景亦只好颔首,退出了阜阳殿。 从里头出来,两人同行走了一段路。 直到南朝门时,景容被景亦拦住。 “你是故意的?”这话,景亦大概憋了一路。 “此话怎讲?” 景容淡问。 景亦面色难看,克制怒火,“在宫门外拦下我时,你并没有说甘踌良是个阉人,你分明就是希望我进宫找父皇,然后你便可在父皇面前,掷我一招。” 孩子,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景容冷看了他一眼,“景亦,我从来没想在父皇面前邀功,也没想掷你一招,而在宫门外的时候,我就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一定要插手的。” “我果然是低估了你。”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跟你争,若不是你方才态度坚决,不肯给人留一丝余地,我也不会这么做。”景容面色严肃。 换来的,却是景亦讥笑一声。 狠厉道,“现在,是你不给人留余地,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争,可是你所做的一切,都说明了你在争,你很清楚,整个朝堂官员,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你我身上,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道,未来持玺之人,非你即我,而不是景华!要争,我便与你争到底。” 这话,在景容的耳边,萦绕回旋。 而景亦,已经拂袖离开! …… 另一边,纪云舒从刑部大牢,回到了容王府。 她心中,惴惴不安,说不出那种感觉来。 刚到东苑,就瞧见卫奕坐在石阶上,手中提着一个白纸灯,晃来晃去。 卫奕猛然抬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去,冲着纪云舒傻傻一乐。 “舒儿!” 声音十分响亮! 纪云舒走到她身旁,缓缓坐下,“你怎么知道我进来了?” “舒儿忘记了吗?” “恩?” 卫奕指着她的脚踝,说,“你脚上带着我送给你的链子啊,好远我就听见铃铛声了。” 哇!耳朵太灵了吧! 纪云舒自己都听不见那轻灵的铃铛声,这么远,卫奕却听得见。 简直比鲸鱼的耳朵,还灵敏。 卫奕还得意的继续说,“如果以后舒儿你找不到家了,你别怕,因为只要听到这个铃铛声,我就能找到你。” 纪云舒笑了笑,“好,如果哪一天,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你就来找我。” “恩!” 纪云舒看到他手中的灯,问,“你怎么拿着一盏灯坐在这?” 他将手中的灯挑了挑,说,“因为我担心舒儿你很晚才会回来,所以想等晚上点好灯,为你照路,这样你就不会摔倒了。” 这些天来,为了忙活失踪案的事情,纪云舒的确忙得昏头转向,根本就没多少时间陪着卫奕。 回来的时间,好像都很晚。 他会这样说,也是情有可原! “傻瓜!”纪云舒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卫奕的脑袋,索性在她的手掌上蹭了蹭,挽住她纤细的胳膊,将头靠在了她的肩头上。 咕嘟着嘴,问,“舒儿,我们要一直待在京城吗?” “为什么这么问?”纪云舒侧眸看他。 “因为自从到这里之后,舒儿你就好忙,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天天跟着你了,而且京城好大,我又不认识路,路叔也不让我出去,舒儿,我有点儿不喜欢这了。” 可怜的很! “那,你想回锦江了吗?” 卫奕摇摇头,脑袋又在她肩头上蹭了几下,挽着纪云舒的手更加用力。 一边说,“舒儿,我不是想回锦江,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娘没去世之前说过,舒儿将来就是我的娘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在卫奕的心中,兴许并明白娘子真正的意义,但是他知道,娘子,就是永生相陪。 纪云舒一噎,身子冷不丁的一颤。 “舒儿?”卫奕唤了她一声。 纪云舒回神过来,唇角微启,“卫奕,我答应过你爹娘,会一直照顾着你,你放心,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 “恩!” 卫奕开心极了! 两人窝在一块,亲密无间! 第173章 军师 第173章 军师 离宫后,景容回到府上,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东苑, 还没进去,就瞧见卫奕靠在纪云舒的肩头上,两人有说有笑。 一旁的琅泊看了看自家王爷的眼神,暗地里叹了一声气。 可怜的王爷啊!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与别人说说笑笑,却还要忍着心中的嫉妒和不快。 想了想,琅泊小声问道,“王爷,进去吗?” “等会吧。” 声音有种刺痛的感觉。 琅泊只好退到一边,静静的陪着自家王爷在外头站了半柱香的时间。 直到卫奕那小子从纪云舒的肩膀上的离开,拿着手中的灯笼进了屋, 景容这才迈步进去。 纪云舒看他进来,目光落在了他湿漉漉的肩膀。 “看什么?”景容已经走到她面前。 “王爷在外面站了很久?” “你怎么知道?” 纪云舒伸手,朝他肩膀上伸去,素指一挑,将一片薄薄的梅花花瓣捏了下来。 一边说,“天并没有下雨,倒是外头的那棵梅花树,满是露水,被风一吹,花瓣到处乱飞,王爷肩膀上湿漉漉的,还沾了花瓣,看样子,应该站了一会时间吧。” “什么也瞒不过你。” 纪云舒一笑。 折身进了屋,景容也跟上了。 屋内,卫奕正趴在桌案前,拿着纪云舒的墨笔,在那盏灯笼上有模有样的画了起来。 学着当初纪云舒在灯笼上画梅花的样子,照葫芦画瓢的进行着,偏偏画的那几枝梅花,像筷子似的。 他一抬头,就看到景容跟着纪云舒走了进来,便立刻嘟起了嘴。 不高兴的喊了一声,“我不喜欢你!” 景容的额头一瞬就冒了黑线。 “臭小子,我何时得罪过你?”景容质问他。 卫奕哼了一声,“就是不喜欢你,上次你吼那些姐姐,之后还让舒儿受了伤。” “我……”他竟然无言以对。 有没有搞错,明明为了救纪云舒,受伤的是自己好不好? 想了想,景容突然诡笑勾唇,“卫奕,你想不想吃糖葫芦?” 糖葫芦! 听到这三个字,卫奕当下就兴奋了,高喊了一声,“想。” 于是,景容唤了一声“琅泊”。 后一刻,琅泊便进来了。 他吩咐道,“带着卫公子去吃糖葫芦。” “啊?” “耳朵聋了?” 琅泊脸色一阵泛青,摇头,拉着满心欢喜的卫奕出去吃糖葫芦了。 “这臭小子,一串糖葫芦就被本王收买了。”景容一脸得意。 一旁的纪云舒却嘴角抽抽! 却不忘叮了一句,“糖吃多了,牙齿会坏的,你就不怕卫奕吃得牙疼了,到时候找你算账?” “不怕,本王给他请最好的大夫。” 无语! 景容见她一脸无奈,暗地里笑了一下,又正了正色,朝纪云舒走近两步。 逼得纪云舒心里漫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慌忙朝后退了两步。 “那么紧张做什么?”景容问。 “我没有。” “你别紧张,本王只是想问你,甘踌良一事。” 点入了正题! 纪云舒差点以为他又要……耍流氓了! 松了一口气,她道,“该说的,我不是已经在信件上说明白了吗?” “你是说明白了,不过,你怎么确定甘踌良不是凶手的,就凭他是个阉人?” 纪云舒朝旁边的桌案上走去,拿起卫奕留下的那个灯笼,挑着一支墨笔,在卫奕画过的地方慢慢修改起来,一边说。 “一个早早就被净身的人,是不可能强奸死者的,而另外一点,一个变态杀人狂,也一定会有一些极端的行为,而那种行为,一定是有规律的,他既然承认所有失踪女子都被他以同样的方式扒了脸皮,砍断双手,那么这种行为,自然就是一种规律,既然是规律,那他就没有道理记不清自己是先扒了皮,还是先砍了手,这两点,都足以说明,他根本就在撒谎,凶手绝对不是他,顶多,他就是个搬运工,帮忙运送尸体和处理尸体的人。” “那,他为什么要撒谎?明明知道承认了罪状,必死无疑。” “可能……他是在包庇某个人。” 语气渐渐轻沉了下去。 又道:“我本想去一趟昌祥酒楼,找那位魅香儿,兴许她知道些什么,又或者,能找到真凶的线索也是有可能的,但是酒楼已经被封,没人知道她的住所,京兆尹已经派人去查,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景容说。 纪云舒奇怪的了他一眼,问,“什么办法?” “如果你分析的都对,那么,真正的凶手就不可能放过阮家小姐,说不定还会行凶。” “听王爷的口气,似乎已经安排好了。” “本王已经命人,继续暗中保护阮家小姐,希望真正的真凶能现形。”景容说。 “王爷很聪明。”她难得夸赞了他一下。 不错,这男人聪明了一回。 景容对她的话,也很受用。 其实,纪云舒早早就想到了,也让京兆尹派人暗中继续保护阮家小姐,以防真凶对阮家小姐不利。 她继续在灯笼上画着,将卫奕那支“筷子”修改了一遍,成了栩栩如生的梅花枝。 景容眉头一皱,走到她身旁,又问,“你遣人说,若是本王能拦下亦王,就不必将此信交与我,若是拦不住,便让我带着信件与亦王一同进宫面圣,其中,你在想些什么?” “王爷心里,大概早就明白我的想法了吧?” “我想你亲口告诉我。” 咄咄逼人啊! 纪云舒沉吟片刻,目光平静,唇角轻启。 道,“此次,亦王能在京兆尹抓人之前,将甘踌良抓住,说明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亦王带着那纸罪状书进宫面圣,唯一的目的,就是不希望王爷去查《临京案》,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人,按照本性,一定会将王爷你置之死地,我当时在想,如果王爷能顺利拦下亦王,说明亦王心中,尚且还存在一点儿良知,若是不能,那么,也就不必与他行君子之礼了,王爷大可带着我给你的信息,进宫面圣,在皇上面前,将亦王来个人仰马翻,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这女人,确定只是一个画师? 只是一个仵作? 说出来,景容自己都不相信! 她该是个男子才对,披甲上阵,驰骋疆场! 做个谋划过人的军师! 第174章 纪家的手伸得真长 第174章 纪家的手伸得真长 “你若是男子,必定人人都争你为门客。” “门客?” 景容点头,“你这么聪明,不仅治得了死人,连活人你都有办法,这样一个人,当然人人都想争你为门客。” “那王爷呢?”纪云舒看向他,带着深思眼眸,问,“王爷是否也欲将我纳为门客?帮你上位?” 上位? 听到这两个字,景容苦笑了一下,“我不是景亦。” 是,他不是景亦,他不想介入这场党争里。 不想争得你死我活! 最后落得一个两败俱伤而收场! 纪云舒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手中的灯笼已经画好,白色的纸面上,被她用红颜晕开,上面印着一枝精致如生的梅花,淡粉色的花瓣,片片相连。 好看极了! 她提着那支灯笼出了屋,拿着房角上的一支竹竿,挑起,将灯笼小心翼翼的挂上了隅角上。 仰着头,看着那盏灯,目光微沉,淡道,“有时候,其实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上天安排好的路,你就算努力的绕开了,可最后,还是会走到那条路上,不管你想不想,也不管你要不要。” 听她一席话,景容不语。 纪云舒转过身,对上景容那双沉淀的眼神,继续说,“王爷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要陷入这场漩涡中,就算你不愿意争,可最后还是会争,龙子夺嫡的故事,从来都是应验的。” 呃! “所以你觉得,本王有一天,也会如景亦一样?” “不知道!” 她回答利落! 的确,她真的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身为皇子,从来都不会风平浪静的过一生。 她再次背过身去,立在屋檐之下,仰头看着那盏自己挂上去的灯。 景容默默上前,站在她身旁,不语。 此刻的一份宁静,两人谁也不想打破。 但此时的萧妃宫中,却掀起了一番波澜! 砰—— 茶杯噼里啪啦的砸到了地上,萧妃面红耳赤,盱衡厉色,盯着碎在地上的瓷器。 一旁的景亦,镇定的坐着。 “没想到,竟然上了景容的道,眼看就只差一步了。”愤怒极了! 景亦瞧了自己母亲一眼,心中也怒沉着一道火气,衣袖中的手攒着拳头。 道,“母妃,事情已经如此了,你也别气坏了身子。” “本宫如何能不气?他景容此次得了上风,往后他在父皇面前,自然就有了分量,而你在你父皇面前,说话可就少了分量。” “母妃多虑了吧?说到底,只是一桩案子罢了,父皇心中倒不至于因此抬高了他,此事也怪儿臣,刑部审问甘踌良时,我就已经在旁看着才对,也就不会让景容钻了空子。”景亦懊恼! 萧妃那张粉饰的脸蛋,揉着不屑,“不过量他如何,终究是个母族不显的畜生。” 提起景容的生母,萧妃时常咬牙切齿! 当年,她是与景容生母昭妃一同进的宫,昭妃生的如狐媚子,迷得皇上神魂颠倒,却因为试图毒害楦枢皇后腹中胎儿,而被打入冷宫,最后经不住岁月蹉跎,白绫一段,自杀死了! 可萧妃恨啊!恨自己现在即使得宠了,可皇上给她的爱,终究抵不过一个死去的楦枢皇后和昭妃。 这两根刺,狠狠的刺在她的肋骨上,终日疼痛! 景亦起身,俯首,肃色,“儿臣知道母妃也是为了我好,但请母妃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办。” “哦?说来听听!” “就算景容破了这桩失踪案,让他能顺利将御国公府一案开棺,可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也担当不起,何况,《临京案》时隔十四年,想查,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景亦微眯着眼睛,折射着冷光。 但是—— 萧妃有所顾及,轻叹了一声气,“要是换做之前,本宫也不信,但是,有了那位纪先生在就不一样了,本宫已经与她见了一面,也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却不接也不推,本宫甚至试探了她,到底是选容王,还是选我们这边,她的答案,竟然是谁都不选,此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有一事,儿臣想告诉母妃。” “何事?” 景亦抬着目光,道,“这个纪先生,她其实,是锦江纪府纪书翰的庶女。” “什么?”萧妃大惊。 纪书翰这个人不出名,不过他两个儿子纪黎和纪桓,在京城却是出了名的。 萧妃眉心一皱,不可思议道,“她是纪书翰的女儿?也就是说,她是个女子身?” 哎呀妈! 再细细一想,那男子一席素袍,行为举止不仅儒雅,语气更是轻细。 她早该想到才是啊! 景亦继续道,“儿臣也已经调查清楚,那位纪姑娘,已经被纪家逐出家谱,所以,她才会跟着景容回京,帮他破《临京案》。” “逐出家谱,这是为何?”萧妃追问。 “母妃可能知道,近日纪黎和纪桓离京返回锦江一事吧,因为纪家丧故,纪书翰的儿子在狱中自杀,而纪老夫人,也相继病死。”稍顿一下,继续,“因为这一切,都是拜那位纪姑娘所赐。” 萧妃听得糊里糊涂,“纪家丧故,本宫倒是有所听闻,这其中,与那位纪姑娘有牵扯?” 景亦点头! 将那桩事件,一一讲述给了她听! 听完后,萧妃脸色异常平静,心里一阵阵的酝酿了半响。 起身,缓步朝前,一边眉头紧锁的分析,“这纪家的人,果真各个都是厉害的角色啊,那纪老夫人生前,已经得了先祖皇帝的敬重,而纪书翰在朝为官时,皇上也还算器重,他两个儿子,一个是临翼军的左司尹,一个是皇上亲封的长林将军,而且,太子妃的头衔,也在楦枢皇后在世时,封给了纪家的嫡女,现如今,又出了一个纪云舒,纪家的手,真是越伸越长,皇上身边有,太子身边有,连景容身边都有了。” 说不出来嫉妒,只是不甘! 景亦默然不作声。 萧妃目露凶光,哼声,“既然那纪姑娘,不能为我所用,那这个人,就不能再留!” …… 第175章 一只染疾的手 第175章 一只染疾的手 没多久,京兆尹遣人去了容王府,带来消息,说是已经找到了魅香儿的住址,就在城南。 来人还将写了地址的纸条递了过来。 关系此事,自然事态紧急。 纪云舒抓着那张纸条,与景容说,“我去找魅香儿一趟。” “本王跟你一块去。” “不用了,王爷还是留在府上吧,以防这期间,凶手会去找阮家小姐,这次,可不能再让亦王捷足先登了。” 景容思量一下,点头。 琅泊带着卫奕出府吃糖葫芦,他只好唤了两个底子好的侍卫,跟随纪云舒去了城南。 到了城南,找到了魅香儿的居所。 茅草屋外,木架上,一摞一摞的架着一些干菜和辣椒,还有一些简单的药材。 院子虽然简陋,也只是用一些栅栏竹条围着,不过里面干干净净的! 跟随的侍卫上前,敲了敲那扇有些破败的木门。 一下、两下、三下…… 始终没人出来! “会不会里面没人?”侍卫猜测! 纪云舒朝里头看了眼,“里面有人。” “有人吗?”侍卫半信半疑。 “屋子里有微光,里头自然有人。” 那扇敞开的破窗户,透着淡淡的红色光线,隐隐闪闪的透过那白色的宣纸而出。 侍卫恍然过来,于是更加卖力的拍了拍那扇几近倒塌的门。 声音阵阵—— 总算,里面那扇门“吱嘎”一声,先是探出一个脑袋来,再缓缓支出一个身材纤细的身子。 魅香儿低垂着头,看到外头无端出现的人,顿时有些惊怕起来,双手紧紧的搓在一块,警惕性的小步过来。 很明显是弱女子的胆小状! 慢慢将院外里的门缓缓打开,她正好看到纪云舒立在她的面前。 “公子?是你?”嘴角微扬。 一阵欢喜! 纪云舒好生好语,说,“魅姑娘,突然前来,不知有没有打扰到你。” 魅香儿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打扰,其实公子,只管唤我香儿就行。” 纪云舒抿唇淡笑,“香儿姑娘,我此时过来,其实是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你。” “恩?” “不方便?” “不是不是!你请进。” 魅香儿小挪两步,许她进来。 纪云舒则朝身旁的两个侍卫吩咐,“你们两个就站在外头。” “是!” 纪云舒这才随着魅香儿进了屋。 屋子不算大,却也不算小,而且屋子里十分整洁,布置也算精致。 样样俱全! 两人在桌边坐下,魅香儿给她倒了一杯水,“公子喝口水吧。” “谢谢!” 纪云舒看了一眼杯中的水,目光却不由的落在了对面魅香儿的脖子上。 因为她没有戴披风,那块可怖暗红色的疤露了出来。 大概是注意到了纪云舒的目光,魅香儿伸手拢了拢衣裳,垂着头。 小声问了一句,“不知道公子找我,所谓何事?” 纪云舒也直接开门见山,“是这样的,不瞒香儿姑娘,我是为了京城的失踪案前来,你应该知道,凶手乃是昌祥酒楼的甘踌良吧?” 魅香儿倒也不惊讶,反而有些怯怯点头,“我知道,酒楼也已经被封了,此刻想起,都觉得寒毛直竖,没想到,他竟敢杀了人,还……” 话没说完,一阵恶心! “那,你可认识他?” “并不认识,我与我爹虽在昌祥酒楼卖唱许久,但是与他,并不相熟。”说得很认真! 实在不像撒谎,想必,她也不知道甘踌良喜欢她的事吧。 见纪云舒脸色深沉下来,魅香儿问,“不过,公子为何突然问我这些?” “没什么!”她回。 正是这个时候,屋子后院传来一阵咳嗽声。 闻声看去,就瞧在酒楼拉二胡的老人家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破烂鱼兜,还拄着一根粗糙的拐杖。 “爹!”魅香儿唤了一声,起身迎他,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 纪云舒也赶紧起身,朝老人家点了下头,唤,“老人家。” “你是?”老人家奇怪的看着他。 魅香儿抢先替她回答,“爹,你不记得了吗?这位公子,就是点《樊姬调》的那位公子。” “原来是那位好心的公子啊,香儿,这可是贵客,快快快,去烧几个小菜,好好招待这位公子。”老人家慈祥的面容露出一脸感激。 “好,女儿这就去。”魅香儿应声。 纪云舒赶紧说,“香儿姑娘,不必了。” “公子就别客气了。”魅香儿又想到了什么,朝前院看了去,说,“外面那两位公子站得久了,恐怕也渴了,我去将他们迎进院子里来。” 说着,魅香儿就端着桌上茶壶和茶杯出去了。 十分热情! 纪云舒有些无奈! 她本想出去追魅香儿,可老人家突然咳了起来,身子隐隐一颤,她只好停了脚步,扶住了那位老人家。 可就在双手在扶住老人家的手臂时,纪云舒得掌心微微一用力,当摸到老人家的骨头时,她猛然一惊。 她验了无数的骨,开了无数的棺。 职业的灵敏度十分明确的告诉她,这个看似五六十岁的男人手臂,却分明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臂。 不过—— 却是一只染疾的手! 恐怕连一张椅子都搬不起来。 纪云舒心生奇怪,将他扶着先坐了下来,心中有些局促不安。 纪云舒赶紧说,“老人家,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老人家还没来及去拉一拉她,纪云舒就已经快步出了屋。 天色此刻已经暗了下来。 而院子外,却不见那两个侍卫的踪影。 那种恐惧感让纪云舒心中更加惶惶起来。 倏地,冷风一吹,她鼻尖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十分熟悉! 还没等她转身,突然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唔!” 她挣扎了一下,无果,那种晕眩的感觉一阵阵传来,她睁大了眼睛,视线上渐渐模糊。 最后,晕眩过去! 只听得见耳边嗡嗡嗡的响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她醒来时,眼睛是被人蒙住了,身子被绑在一张凳子上,双手背后牢牢实实! 周围很安静! 她拧了拧鼻,闻到一股淡淡的木搽味,和腐尸、血腥的味道。 “你醒了?” 魅香儿的声音响起! 第176章 我跟你不一样 第176章 我跟你不一样 纪云舒想动一动,可身体被绑得十分严实,根本挣脱不开。 “你别挣扎了,没用的,只会越来越紧。” 魅香儿的声音,就在她面前不过两米的距离。 而周围冰凉的湿气也在她身上肆意蔓延,加上木搽和那股腐尸血腥的味道,她大概也能猜到自己在哪儿了! 停止了挣扎,她抬着下颚,对着前方,问了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魅香儿诡异的笑了一下。 伴随着铁器敲击的声音—— 一下下由远而近的落在了纪云舒的耳边。 她清楚的感觉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两下,再缓缓挑进了自己那半张面具里。 唤了她一声,“纪姑娘。” 呃! 纪云舒身微微一怔,“你早就知道了?” 魅香儿弯着腰,对着她的耳朵,语气阴冷,道,“其实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女的,纪姑娘,你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你没有看不起我,那份好心,真的让我很感动啊!” 语落,遮在她眼睛上的那块布,松落下来。 整个空气里,潮湿感中弥漫着浓浓的腐尸味、血腥味,刺得她的眼睛无法适应,微微合合了好几下才张开。 但眼前的一切,让她一噎! 一间暗淡无光木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却足以照亮周围的一切。 屋内一览无余,十分简单。 两张高架木板摆放在屋内中央,上面沾了血淋淋的肉末和木屑,还摆放着一把锋利的屠刀。 而五米开外的屋内角落,两具尸体,血淋淋的堆在一起,皆是被人砍断了双手,扒了脸皮。 是景容的两个侍卫! 呃! 尸体白骨她摸过太多,可是,当看到眼前一切时,所有脑补的画面都涌了上来,翻江倒海的在她脑海中搅拌着。 那种恶心感,一瞬间,便从纪云舒的胸口冲了上来,使得她紧蹙眉骨,干呕了两下。 看到纪云舒这样,魅香儿邪魅的咬着唇,看着手中那把尖锐的匕首,修长的指尖,一下下的摸在刀锋上。 这样的女子,还是那个在酒楼时胆小羞涩的魅香儿吗? 简直就是个变态! “纪姑娘不要害怕,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纪云舒抬起头,面色淡白的看着她。 魅香儿走到那张高架木板前,手中的刀,挑起上面残留的肉屑,偏了偏脑袋。 说,“不知道纪姑娘,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 纪云舒不语,强忍着喉咙处的难受。 魅香儿笑了笑,带着阴阴的语气,将衣裳往脖子以下拉了拉,露出了那块十分狰狞的暗红色疤。 “这块疤,是被人活生生拔掉的,然后用火,一下下的烫平,这才留下了这个十分可怖的疤,因为这个疤,十多年来,我就好像生活在水生火热中,遭受白眼跟冷漠,还有无尽的嘲讽,可是我忍,一直忍着。” “……” “那么,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这块皮,是被谁扒的?”魅香儿始终面带笑容,摸着自己身上的那块疤,眼里闪过一丝狰狞的光芒,自嘴里,缓缓说,“是被我娘,是被她活生生的,扒下来的。” 什么? 纪云舒嗔了一下! 自己没有听错! “你一定在想,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娘啊?可这是真的,因为我娘听人说,只有女子身上的皮,才能帮他的儿子,做回一个普通的人!” 纪云舒消化了一下了她的话,才猛得惊觉过来。 问了一句,“所以,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爹,他是你哥?” 魅香儿点了下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云舒眼眸低沉了一下。 缓缓说,“因为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骨头都是不一样的,他的皮肉虽然如一个老人。但是他的骨头却不是,坚而不硬,加上他手骨之间的凹点,不及两寸,都不是一个老人的骨头症状。” “真厉害,怪不得,会让你来查这个案子。”魅香儿还为她鼓掌,索性说,“他的确不是我爹,他是我哥!” 纪云舒铮铮的看着她,想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一出生就得了一种病,整个皮肤,都像个老人一样,身边所有的人,都把他当怪物一样看待,而我娘听人说,只有用女人的皮去一块块的给我哥换皮,他就能做回一个正常人了,所以我娘,就先扒了我胸前到脖子上的皮,可原来没用啊,是要用女人脸上的皮才行。” “这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是吗?”魅香儿冷笑,“就算是滑稽之谈,我娘还是信了,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还是信,可是我不信,但直到两个多月前,我杀了第一个羞辱我的女人,让我哥,好好的教训了她一番,让她尝尝,一个女人失去贞洁的羞耻感,但没想到,世上,真的有奇迹啊!” 声音越来越诡异! “当我扒下第一个女人的皮,换到我哥手腕上时,没想到,真的有用啊,是真的,真的有用的!” “这就是你们杀人的理由?” “是!但也不全是!” 魅香儿手一抬,将那把匕首插在了木板上,走到纪云舒身后,十指搭在她的肩上。 说,“那些女人该死啊!她们从出生,就要什么有什么,从来都不缺任何东西,但这并不代表,她们就可以随便羞辱人,她们凭什么?凭什么!” 咬牙低吼! 纪云舒紧着脖子,抬头,目光坚韧而笃定,“你们杀了人,就要付出代价,很快就会有人找到这里的,将你们绳之于法。” 魅香儿脸色一沉,“纪姑娘,我知道你一心想查出这桩案子,可那个傻子甘踌良愿意帮我担下罪名,愿意帮我处理那些尸体,而且他现在已经认罪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查?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为什么你就不肯放过我呢?” “我跟你不一样啊!” 就在纪云舒这话才说出来,她脸上那半张面具猛得被挑开,落到了地上。 露出了脸上那道长条疤痕! 第177章 一片火海 第177章 一片火海 正是那道疤,让魅香儿觉得,自己跟她其实是一样的! 她狂吼了一声。 “我们是一样的!” 这种语态,已经接近疯狂和变态! 瞬间露出了那双狠厉的眼睛,俯身,贴在纪云舒耳边,道,“你看看你脸上这道疤,再看看我身上的疤,再看看我哥,我们是一样的,是注定要站在同一个阵营的。” “你别一错再错了,魅香儿,不要让自己回不了头。”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像是吸了一口罂粟似的,整个人异常的亢奋,从身后一把捏住纪云舒的下巴。 一边说,“只要你答应不再查这件事,我也可以帮你,帮你找一张十分精致的皮,为你换掉你脸上这块皮,怎么样!好不好?你答应我吧。” 下巴虽被捏着发红,纪云舒却依旧一脸倔强。 声音嘶哑着问,“魅香儿,你知道,你娘为什么扒你的皮,而不是别人的皮吗?” “为什么?” “因为她心里,尚且还存在一点儿良知,她宁愿你恨她一辈子,宁愿自己难过一辈子,伤心一辈子,也不愿意去扒别人的皮,让她们的父母也像她一样痛不欲生,最后,她只能带着她的遗憾和那份信念,一直到死的那一刻啊,可她没想到,因为她的一步错,竟然让你走上了那条她根本不想走的路,变了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罪人。” “不是的!别说了!”魅香儿的手指更加用力。 将纪云舒的脸高高抬起! “你胡说!我娘从一开始,就想扒了别人的皮换给我哥,只是她不敢而已,好啊!既然她不敢,那我就来完成她的遗愿,我帮她,帮我哥,让我哥做一个完完整整的普通人。” “魅香儿,你别再骗自己了,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换皮一说。” 这里不是现代,没有植皮! 偏偏—— 魅香儿一脸抗拒,手一甩,指尖从纪云舒的下巴甩开。 “纪姑娘,你不要再煞费苦心了,我知道你想劝我,但是没用的。” 说话时,她将桌上的油灯抬了过来,凑到纪云舒面前,那道疤痕,映着烛光,像是流着蜡油似的! 魅香儿露出一脸惋惜的样子,“这张脸,多么的漂亮啊,世上多少女子都及不上你,可是这道疤,却毁了你。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让我们活在自卑中,永远抬不起头呢?” 纪云舒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和有序的脚步声从头顶的木板上,一阵阵的传来了! 原来—— 这是一个地下室! 藏得真好! 魅香儿脸色一紧,抬头看去,她似乎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然后,便听到“嘎吱”一声,头顶的木板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 “香儿,那些人,已经将院子围了起来。” 十分淡定! 听得出来,是魅香儿的哥哥。 魅香儿笑了笑,对着那个小小的口子方向说了一句,“哥,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是,我们一定会一起。” 十分诡异阴森! 随后,那个小口子被合上。 外面的人,是景容带来过来了吗? 纪云舒挣扎了几下,还是无果,她赶紧与魅香儿说,“收手吧,你逃不掉了!” 魅香儿却很冷静。 拿出了一块布条,揉成一团,一把塞进了纪云舒的嘴里。 “唔!” 纪云舒摇着头,身子还是不停的挣扎。 而魅香儿,抬着手中的油灯,缓缓往后退去,嘴角绽放出一抹淡笑。 明艳无比! “纪姑娘,让老天爷来决定吧,看看,上天到底要你活,还是要你死。” “唔?” 纪云舒赤红睁大的眼睛,看着魅香儿转身上了梯子,打开了顶上的口子,离开了这间让人恶心的地下室。 很快,便传来了木板倒塌的声音! 脚步声! 和悉悉率率的人声! 没多久,她敏感的鼻子,就味道了一股淡淡烟味。 白色的烟从上头,渐渐渗透进来。 随着那倒塌声音越来越重,那股淡淡的白烟,化成了黑色的浓烟。 尽管地下室里一片漆黑,但是纪云舒很清楚,她的周身,弥漫着浓浓的烟。 而她的头顶上,那间破败的茅屋,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魅香儿和她的哥哥,看来已经报了必死的心。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地下室里滚着的浓烟,呛进纪云舒的鼻子里,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难受至极。 因为嘴里塞着东西,她根本叫不出来,不管身子如何的挣扎,绑在身上的绳子,越来越紧。 “唔!咳!” 浓烟刺进了她的眼睛里,她只能紧紧的闭着眼睛。 窒息感,一节一节的蔓延到他的喉咙。 渐渐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响,有人在喊,有人在跑,有人在不停的搬东西! “舒儿!” 是卫奕的声音。 “云舒!” 是景容的声音。 纪云舒听得见,听得很清楚。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笨重的磕在眼帘上,身体也动弹不了。 “唔……” 无法应答! “舒儿,你在哪?舒儿?”卫奕的声音还在不断的响起。 上面一片火海,卫奕那傻小子大概是找得发疯了吧? 而纪云舒晕眩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卫奕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听到这个铃铛声,我就能找到你。” “只要听到这个铃铛声,我就能找到你。” …… 是的,这是卫奕说过的话。 纪云舒使劲全部的力气,动了动被绑住的脚。 脚踝上轻微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 直到身上全部的力气用尽,加上喉咙呛进那股浓浓的烟味,一时便没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过久,脸上的疼痛将她疼醒了。 张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床上。 她抬着笨重的手,准备去碰自己疼痛的脸,抬到一半,就被人抓住,再次塞进了被窝里。 “很疼?当然会疼!要是再晚半柱香,你的脸,就真的没救了。” 陌生的声音传进她的耳边。 侧眸看去,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床边。 “你……是谁?” “莫若!” 声音很好听! 第178章 祖传配方,不乱传 第178章 祖传配方,不乱传 莫若? 是谁? 纪云舒眉头一皱,脸上的疼痛感再次袭来,被窝里的手再次抬起,正准备去碰自己的脸。 后一刻,又被莫若一把握住,塞进被窝里。 “疼是肯定的,但是千万别碰,你脸上的药,银子可买不来,那是无价之宝。” “恩?” “祖传配方,不乱传。” 傲娇脸! 纪云舒疼得咬了咬唇,脑袋还有些晕眩,又问了一句,“我睡了很久吗?” 莫若漫不经心答,“不久,一天而已!” 一天? 算久了吧,打了麻药都该醒了。 她撑着身体,想起身,又一边问,“你到底是谁?我……不是在……” 没说完,被打断。 “别乱动!” 莫若突然俯身,那张桃花脸凑到她面前,骤然放大。 视线越发清晰,纪云舒看清了那张俊俏的脸,带着十足的痞气,见他细细的眉眼,往上挑了几下。 见此,纪云舒本能的缩了缩身子,侧过脸去。 莫若则嘴角一勾,伸手捏住她尖尖细细的下巴,说,“的确,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景容那小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景容那小子? 哎哎哎,你是谁啊! 这么放肆? 但是,纪云舒一惊,自己现在还是男子的发髻。 不过也是,治病要近身,知道她是女子身,也不足为奇。 她眼神避到一边,依旧想撑着身体起来,可是后一刻,肩膀又被莫若按住。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听话,都说了,不能乱动。” “我想起身。” 莫若皱眉,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松开她的肩膀,主动将她扶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了,纪云舒这才发现,原来,是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也看清了面前站着的莫若,一身白袍,脖子上简单的缠着一根灰色的围脖,看上去,像个儒雅的书生和谋士。 可那双桃花眼,分明出卖了他。 此人,泛桃花!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又是谁啊?卫奕呢?王爷呢?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还有魅香儿……” “等等!”莫若抬手制止了她,“美人,你一下问这么多,我回答不上来,我只管治伤,不管寻人踪迹。” “……” 莫若拿来一块帕子擦了擦手,走到桌案前,收拾起自己的针包,背对着她。 交代道,“这段时间,脸上的伤口一定不能吹风,总之,想不留疤,就要记住我莫氏九字真言,忌荤食、避风雨、勿手触。” 但是—— 纪云舒虽然不懂大伤大治,但自己脸上的伤,她心里是有底的。 苦笑一声,“治不好的,伤口是由银簪所伤,伤及至骨,所谓骨肉相连,骨一旦被银器物磨伤,皮肉上,自会留下疤痕。” “原来姑娘懂医术!” “不懂!” 莫若已经收拾好手上的东西,转头与纪云舒十分认真的说,“兴许对那帮庸医来说,你的伤,的确治不好了,说不定你这一辈子,都要戴着面具面纱过日子,但偏偏,你遇到了我,那么你脸上的伤,我保你一月之内,必定恢复。” 好大的口气! 就算是搁在现代,也没有医生敢保证一个月之内全然无恙! 见纪云舒依旧半信半疑,莫若勾着唇,“本神医可是一年内都未出手救人了,若不是此次看在景容的面子上,这会,我还北阳城,观赏歌舞大会。” “……” 纪云舒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索性不答了! 门口突冲进来一人,脚步匆忙。 “舒儿。” 卫奕的声音从门口传到床边,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双揉着心疼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她。 “舒儿,你还疼不疼?” “不疼。” “幸好舒儿你没事。” “卫奕,是你找到我的吗?” 卫奕点头,“我说过,只要听到舒儿你脚上的铃铛声,我就能找到你了。” 纪云舒笑了笑,幸好卫奕真的听到了铃铛声,不然,她大概也已经葬身火海了吧。 她又问,“那,你们怎么找到那个地下室的?” “当时好大的火,他们都拉着我出去,但是我听到了舒儿你的铃铛声,知道舒儿你一定就在屋子里,然后哥哥好像发疯了,在屋子里到处找你,但是火好大,我被拉了出去,但是哥哥不肯离开,我在外面等了好久,哥哥就抱着你出来了,哥哥好厉害的,他真的找到舒儿你了。” 一脸佩服的样子! 纪云舒的心隐隐一颤,“那,哥哥人呢?” “我不能说。”卫奕捂住自己的嘴。 纪云舒纳闷,“为什么不能说?” “因为……” 话还没有说完,衣领就被莫若领了起来,像是拎只小鸡似的将他往后拖去。 卫奕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一脸生气的瞪着莫若。 不悦道,“你为什么打我?” 莫若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双手一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你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臭小子,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娘说的,撒谎不好,你就是打了我。” “放屁!”莫若气得脸色一青。 后一刻,卫奕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扇了扇,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来,还说了一句,“好臭。” 噗—— 莫若整个人都不好了,鼻子冒烟,然后看向纪云舒,一脸奇怪的问,“这玩意,你从哪捡来的?” 好损的一张嘴啊! 跟景容有的一比。 纪云舒忽略了他的话,再次点入正题,“容王人呢?” 莫若回了一句,“在忙!” “失踪案的事吗?” “你还是先养好伤吧,旁的事,不用你操心,像你这么标志的美人儿,毁了容,可惜了,记住,好好休息。” “那……” 纪云舒话还没说完。莫若就拎着卫奕出去了。 院子外头,还隐隐约约的听到他们在门外争吵。 这两个冤家,什么时候在一块的? 而且那个莫若,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人? 她下了床,披了一件单薄的衣裳,走到镜子前缓缓坐下,侧过脸,清楚的看到自己脸上那道疤。 伤口处,上了一些透明的药膏,泛着光。 疼痛感还一阵一阵的,她本想伸手去挠一挠,碰一碰,想到莫若说的三大忌讳,还是忍了下来。 第179章 孔虞? 第179章 孔虞? 过后没多久,纪云舒唤人问了一遍。 这才得知,原来魅香儿和她哥哥放了一把火,将整个茅屋都烧得干干净净了,两个人也都烧死了。 而且失踪的女子,都在城外一处荒的废乱葬岗全数找到了。 因为各个都尸体腐烂得厉害,而且都被扒了皮,不知道样貌如何,现在各家各户失踪者的亲人,都等着领尸好下葬。 所以京兆尹只好命人统统将尸体搬到义庄。 等着纪云舒醒来,去将画像画出来。 好尽快了了这桩案子。 但是从头到尾,都没人提到景容。 晚间! 纪云舒坐在镜子前,思来想去好一会,待两个丫头进来换水。 她便问了一句,“王爷人呢”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缩了缩脖子。 “到底王爷人在哪儿?”纪云舒语气加重。 “纪先生,你还是不要问了,王爷他……” “说啊!” “王爷受了伤,现在……还晕迷不醒。”丫头低着头回答。 受了伤? 纪云舒的心猛然一跳,起身,抓住那丫头的手臂问,“是救我的时候受得伤吗?” 丫头点头,“奴婢也是听说,说是王爷在救先生的时,被东西砸伤了脑袋和肩膀,但还是坚持将先生你救了出来,然后便晕倒了,不过有莫若公子在,王爷会没事的。” 话才说完,纪云舒松开那个丫头,冲出了房门。 “纪先生……” 任凭丫头们追赶叫唤,纪云舒还是头也不回,朝着景容的院子去了。 正院屋内! 景容靠在床上,刚醒没多久,脸色苍白,头上和手臂上,都缠着绷带。 莫若则在一旁,不紧不慢的捣着手里的药,只留给景容一个挺拔的背影。 “裕华阁今日如何?” 倏地,景容语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有小童看着,生意还挺好。” “本王明日派人去掀了,如何?” 尽管景容的声音尽显微弱,可那股威胁的迫势,还是紧逼人心。 只见莫若正在捣药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问,“你这坏脾气,何时能改改?我那裕华阁,何时招惹你了?” 景容垂着眼帘,轻喘了一口气,冷语,“我说过,三日内,你若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便掀了你的裕华阁,不是说说而已。” 理直气壮! 毕竟是王爷,说话得算数才行。 莫若笑了笑,耸了一下肩,“掀吧掀吧,反正是那老家伙留下的,我早就想关门了,不过,你若是想掀,不如拆了最好。” “你爹有你这个儿子,真是可怜。” “是啊,所以老家伙双脚一蹬,没命享福,淹死了。” 听他这么说,景容摇摇头,嘴角却又勾起一道弧度来。 “我若是你爹,真会被你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就你能耐。”莫若瞅了他一眼。 起身,走到床边。 看着景容满身的伤,莫若叹了一声气,带着教导的语气,说,“你说你一个堂堂的王爷,为了救一个女人差点死了,值得吗?若不是本公子我妙手回春,你早就在阎王爷那里喝茶了。” 景容脸色清冷,却非常认真的说,“当然值得,倘若当时,她真的死了,我大概也会死吧。” “有这么夸张吗?” “你不会明白的。” “是,我不明白,所以说,情爱这种东西,就像一种毒,一旦沾到,就必死无疑。”莫若十分鄙视了他一眼。 景容没理他。 “对了。”莫若突言,说,“你猜猜,我是与谁一同回京的?” “不想猜!” 景容冷对了一句。 莫若觉得十分不打趣,“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趣。” “你知道我的性子。” “是,也只有我知道,不然,就你这冷石头,谁凿得开啊!” 两人拌嘴,也不是一时的事情了。 莫若索性在床边坐了下来,身子凑到他面前,奸笑了一下,不死心,继续追问,“你倒是猜猜,你一定猜得到,那人你也认识的。” “都说了不猜!” “罢了罢了。”莫若挥了挥手,“真不明白,我是如何与你这种闷葫芦穿一个裤衩长大的。” 无奈的很,可顿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吐出了两个字来。 “孔虞。” 孔虞! 听到这两个字,景容的神色突然暗了下来,却看不出他的心思。 半响,景容才问,“她不是在青山居吗?” “是啊,这一年,她跟随她母亲在青山居吃斋,此次回来,你应该知道是何意思吧?孔姑娘对你的心思,你应该早早就知道了,” “你想说什么?” “你别跟我装糊涂,孔姑娘毕竟出身门名,还是已故楦枢皇后的亲外甥女,你们的婚事,只要孔姑娘愿意,她母亲再去皇上那里请个旨,也就算定下了,由不得你。” 孔家虽然稍显没落,但无论如何,终究还是楦枢皇后的娘家,皇上自然也会敬孔家几分。 人人心中都有一根刺,景容也不例外。 孔虞便是他心中的那根刺! 沉了一口气,景容别过视线,“莫若,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莫若当然清楚啊! 他自小就与景容一起长大,当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仰头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故露一副可惜的样子来。 一边说,“看来,是倩有意,郎无心啊!不过,我看孔虞姑娘就挺好的,比那位纪姑娘,要好上千倍万倍。” “是吗?但在我看来,无人能抵得过云舒。” 景容认真极了! 莫若微眯着眼,审视了景容一遍,坏坏的说,“你这小子,原来,真的会为了一个女子动心啊,我还以为,你是生长在大山里,最顽固的一块冷石头呢。” “人会变的。” “那你变得未免太快了,我就好奇了,那位纪姑娘,到底有什么好?你竟然不要孔虞姑娘,而要她?” 景容淡白的唇,只说,“我大概像你所说的那样,真的中毒了,而且是剧毒,但是,我心甘情愿。” 哎哟! 得瑟! 莫若拍了拍他的大腿,起身,回到桌边。 一边说,“冷石头要开花咯!” 第180章 天上人间 第180章 天上人间 冷石头! 这个词,自小就被莫若挂在嘴上,说了无数次。 不过,他哪里冷了? 明明是个热心肠子! 若不是枕头压在后背上,他真想朝莫若狠狠的丢过去。 莫若将捣碎好的碎药,小心翼翼的包到一块白布上,然后放到碗里,用清水泡着。 还不忘一边嘱咐景容,“等药草上的药性都融进这碗水后,一定要一滴不剩的全部喝下,不然往后留下什么病根,可就不要怪我了。” 景容往那碗药看了一眼。 问了一句,“不会喝死人吧?” “会,当然会,而且是剧毒,专门毒你这种情根子。”莫若认真回答。 “……”景容无言以对。 莫若见天色已经晚了,便与他说,“我要回裕华阁了,若你要派人砸了,我也好去收拾些银子,免得露宿街头,连一块被子都买不起。” “滚吧。”景容瞥了他一眼。 “没人性!” 莫若咒了他一句,挥挥衣袖,走了! 没一会,琅泊进来,走到屋内,担心道,“王爷,你身体怎么样?” “有莫若在,本王没事的。”景容沉重的眼皮子眯了眯,问,“对了,云舒现在怎么样了?” “纪姑……纪先生已经没事了。” “恩!那就好” 倏地,外头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纪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王爷!” “王爷他……” 不等侍卫说完,纪云舒就匆忙的从院子外疾步进来,准备进屋。 景容眉心思忖一瞬,嘴角顿时绽出一抹坏坏的笑。 随后,便立刻躺进被窝里,闭上眼,手一抬,暗劲一挥。 示意琅泊出去! 太奸诈了! 琅泊暗地里给自家王爷竖起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然后,低头一笑,退了出去,在门口将纪云舒拦了下来。 “纪先生,王爷现在还昏迷不醒,你身体也不好,还是请回吧。”琅泊一脸沉重。 “你别拦住我了。”纪云舒固执的将他推开,进了屋。 原本外头的侍卫准备跟进去,但是被琅泊拦下,小声道,“记住,你们什么也没看到,明白吗?” 不明白啊! 为什么要什么都没看到?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还是点了下头。 琅泊则暗笑着将门关上。 嘴上念了一句,“王爷,属下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屋内! 纪云舒进去后,就看到躺在床上昏迷的景容。 她小步挪到床边,坐下。 那张苍白而俊朗的脸,此刻没了以往的精神抖擞,尽管虚弱百态,可眉峰之间,依旧端着锋芒和警惕,紧紧的拧在一块。 瞧他这样,纪云双眼当下便红了,泛着泪光。 胸口也不由一疼,眉心一蹙! 干涸的唇抿了抿,修长的手指从衣袖中伸出,压在了被褥上。 “王爷?”她轻声唤了几声。 没有回应! “从锦江到京城,如今已经数月了,每每我遇到危险,总是你在我身边,一次又一次的帮我、救我,这份恩情,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而这一次,又是因为我,害得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弄成现在这样,我如何还得清?” 声音哽咽沙哑! 床上的景容毫无动静! “景容,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一定要醒过来,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哽咽得泣不成声,眼泪也夺眶而出! 冰冷的眼泪,一滴滴的滴在了景容的手背上。 那股透凉的感觉,渗在他的皮肉上,似乎延着细小的血管,缓缓冷遍了他的全身。 景容的心一颤,明明冷得要命,可他的心,却在这一刻,暖得一塌糊涂。 纪云舒为自己哭了! 是的,她哭得如此伤心,是为了自己! 那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不止是内疚,还有一些别的? 纪云舒抹干眼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边握住景容的手腕,准备将他的手臂塞回被子中。 猛然,自己修长的十指被景容的手掌,一把攥住,压向他的胸前。 “呃!” 纪云舒一惊。 只见景容睁着眼睛,正深情的看着她。 他邪魅的笑意自唇角上点点绽开,道了一句,“你欠本王的,就用你自己来还好了。” “……” 后一刻,他从床上艰难的撑了起来。 道,“傻瓜,本王不是说过吗?本王不会死的。” 纪云舒这才反应过来,惊觉自己入了一个巨坑! “骗子!” 说完,她用力推开了景容一把,准备起身。 “呃!” 景容疼得捂住胸口,眉头紧拧. 纪云舒见状,又没出息的坐回了床边,担心问道,“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心疼我?” “我只是……啊!” 话还没说完,景容一把掀开被子,迅速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到了床上,塞进了被窝中。 她甚至还来不及挣扎,景容已经再次盖好被子,从身后将她紧扣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 纪云舒扭动着身子挣扎起来。 景容将嘴巴贴在她的耳垂处,轻微的说了一句,“别动,我现在浑身都疼。” “……” 她果然就安分下来了。 生怕自己再动一下,就被让景容疼起来。 咬了咬唇,她紧张的说,“王爷还是先放开我吧,你我如此,被旁人看见会……” “不会有人进来的。”他一口回道,后一刻,嘴角再次泛起一抹邪恶,带着几分气怒的语气,说,“还记不记得本王之前说过,若是你再不顾自己的安危而胡来,本王便由着自己的性子,将你甩到红床上去。” 艾玛,要入了这禽兽的魔抓了。 纪云舒又立刻挣扎起来,“你胡说什么啊,赶紧放开我。” “都说了本王浑身都疼,万一疼得本王晕厥过去,拿你是问。” “无赖!” “你安静一点,不然,本王此刻就扒光你的衣裳,让你尝尝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 段子手一枚! 纪云舒嘴角抽抽,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只受伤的禽兽,竟然还想学老虎来个饿狼扑食,要不要点脸? 纪云舒几乎将所有的白眼,都丢给了他。 而景容抱着她腰肢的手,更加用力。 被窝中的两人,就这样紧紧的贴在一块,暧昧十足! 像一对缠绵的夫妻! 第181章 往年,你都唤我虞儿 第181章 往年,你都唤我虞儿 都说干考古的人,思想都比较保守。 纪云舒也不例外! 自从遇到景容,她这个保守的姑娘,三番五次就被调戏。 缓时,景容突问,“你想不想知道,当本王抱着你在大火中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温温的语气,在她耳边流窜着。 让她猝不及防的颤了一下! 不答! 景容抱着她腰部的手,更加用力了些,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她细腻的脖颈处。 缓缓道,“当时,本王在想,如果不能将你救出来,那么,我就像现在一样,紧紧的抱着你,一块在大火中焚烧,这样,兴许我们死了,还能在阴曹地府相遇,到时,我会求阎王爷,让他务必答应我,来生,不要让我生在帝王家,也一定让我来生再遇到你,我想,阎王爷必定会感动,然后,我们再一起过奈何桥,一起去喝孟婆汤,一起跳下投生湖,等到来生,我们生在普通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话听上去着实诡异的很! 但分明就是情话! 纪云舒的心砰砰跳着,脸上的红晕缓缓漫到了耳根子处,身体上下更是滚烫得不行。 景容继续,“我知道,你心里最重要的,终究是你的纪裴,但是本王愿意等,等到你看本王一眼。” “景容……” “你不要说话,静静听着就好。” 纪云舒一噎! 瘦小的她,几乎被景容挺拔的身子淹没在臂膀内。 一大一小! 纪云舒也没有再挣扎了,任由他肆意的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容已经伏在她的肩头上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一下下的在她耳边呼着。 那种感觉,十分安逸。 但是纪云舒的耳边,此刻还回荡着景容刚才说过的话,那番话,搅得她的心,乱七八糟。 直到深夜,才终于缓缓入眠! 整晚,两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在床上安分的躺着。 翌日。 纪云舒醒来,身子一侧,对上了景容的那双满心欢喜的眉目。 “醒了?睡得可好?”声音如玉,关怀备至! 纪云舒垂着眉目,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偏偏那双魔抓还是将她扣住了。 景容从身后抱着她,嘴角蔓上一丝坏笑,“整个晚上本王都没吃你,现在紧张什么?” “请王爷放开我。” “不放!” “你……”纪云舒气急败坏,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像一只小猫似的,快速下了床。 她低着头,生怕脸上漫过的红被他看到,“王爷好好休息,昨晚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说完,她拔腿就出了门,刚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琅泊在外头挺直的站着。 见她一出来,琅泊暗自一笑,双手一拱,“纪先生早。” 早你妹! 同流合污! 纪云舒咬着唇,并不打算回应,绕开琅泊,准备离开。 脚步刚迈出一步,突然一顿。 就在院子里,迎面走来一个女子。 一席素青的衣袍,长发及腰,挽着简单轻巧的发髻,那张巴掌大的脸,清秀精致,揉着淡淡的妆。 端着有序的步子走来,双手放在腹上,一步一动,可见大家之气。 虽算不上天仙,可那股淡雅之气,像是一缕淡淡的青烟似的,袭来时,让人舒适。 “孔姑娘?”琅泊惊喊一声。 原来此人,就是孔虞。 在纪云舒审视她的同时,孔虞也将她瞧了一个清楚。 此人一身男装,清风徐徐,温文儒雅,五官端庄,倒是仪表堂堂的俊男子。 只是可惜,脸上有一道疤! “这位是?”孔虞目光顺到琅泊的视线上。 琅泊立刻道,“这位是纪先生,是王爷的贵客。” “原来你就是那位纪先生啊?”孔虞淡启唇,微微行了一个礼,“一路上,都听闻了不少关于先生的事,听说此次京城内的失踪案也是先生破的,先生果然是大智之人,难怪王爷会待先生为贵客。” “姑娘不必这般客气,在下只是一个普通人。” “先生谦虚了。” 纪云舒与她不熟,这女子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来看景容的吧。 她淡笑,“那就不打扰姑娘去看望王爷了,告辞。” 说完,纪云舒绕开她,快速离开。 望着那抹背影,孔虞莞尔一笑。 琅泊立刻上前,“孔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收起笑意,满脸担忧,“莫若与我说,王爷受了伤,我怎能不来?” “哦!” 孔虞提着自己的衣裙,进了屋。 因为纪云舒落荒而逃,景容心底乐开了花,正笑着下了床,准备从屏风上取下衣裳。 “阿容!”孔虞唤了一声。 闻声,景容看去,就见孔虞那张精巧的脸蛋上带着紧张担忧,朝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景容微微蹙眉,语气淡沉。 “让我看看,伤得可严重?” “我没事了。” 孔虞已经抬起手,轻轻的碰向他缠着绷带的额头,眼里淌着泪,一边说,“头还疼吗?若不是莫若告诉我,你是否还打算一直瞒着我?” 有一丝生气的味道。 景容则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孔虞。 “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轻语。 “怎么一年未见,你待我,似乎有些生疏了。” “是你想多了吧。” 如果说,他与莫若是穿着一条裤衩长大的,那么,他与孔虞,则是手牵手长大的。 孔虞大他一岁,如同姐姐一般,自小便对他关心备至,而景容待她,也十分要好,而在景容遇到纪云舒之前,唯一能接近他身边的女子,大概也只有孔虞了。 两人虽然是姐弟情深,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孔虞便认定了自己是景容的容王妃,这个认定,在她的心中,早早就根深蒂固。 甚至孔虞还常常与他说过此事。 对此,景容从未回应,倒不是默认,只是一心觉得这是孔虞开的一个玩笑。 因为久而久之,整个皇室上下,也几乎认定了孔虞就是容王妃。 但直到一年前,孔虞去青山居的前一日,与他十分真诚的坦白了心思。 景容这才惊觉,那不是一个玩笑,她是真心想做自己的容王妃。 “孔虞,我已经没事了,你才从青山居回来,想法府中一定很忙,你不用担心我,还是赶紧回吧。” 孔虞一脸小小的失望。 “往年,你都唤我虞儿。” 第182章 孔虞情 第182章 孔虞情 自小长大,孔虞就一直唤他为阿容,他则唤她为虞儿。 这习惯,大概是在一年前,景容就改了。 此刻面对孔虞的话,景容只道,“那也是往年之事,你终究是要嫁人的,再唤你虞儿就有些不妥了。” “我若嫁人,自然嫁的是你,你唤我虞儿,有何不妥?” 孔虞是个直肠子,心里向来藏不住话。 她喜欢景容,也无须藏着掩着。 景容自然不惊讶,这话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茧了,可他待孔虞,只能如姐姐一般! 他一边单手从屏风上将自己的衣袍取下,一边 说,“孔虞,你的心思我明白,如今不是小时候了,有些玩笑话,也就说不得了。” “我不是在与你开玩笑,一年前我便跟你说明白了,我年纪已经不小,母亲时常催促着我成亲,此次从青山居回来,母亲铁了心要将我的婚事定下,我也点了头,母亲也说,这两日就会进宫去,向皇上求道旨来。” “什么?” 景容神色一顿,衣裳险些从手中掉到地上。 赶紧道,“孔虞,我只拿你当姐姐,这番话我也与你说明白过。” “你我一同长大,儿时,你也总爱粘着我,此番年龄渐长,竟像隔了一层纱似的,总觉得有别了,我心思已经坦白,为了你,我与母亲多次冲撞,推了多桩求亲帖,心中早已认定你了,你说这话,倒让我无地自容了。” 说话时,孔虞眼眶酸酸,可表面上,还是大家的风范,瞧不见她是急还是苦。 若是换做别人,景容早就甩个背影走了,偏偏此人是孔虞。 他喏了喏的薄唇。 道,“我不是想羞你一番,只是……” 话未说完,被打断! “若是我多了心、胡思乱想也罢,可你何故一直不推脱我?” 孔虞依旧心平气和。 景容心里十分无奈,他侧身而退,轻沉了一口气,认真说,“我不是不推脱,只是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是亲人。” 孔虞垂了垂眉,将他手中的衣袍接了过来,说,“今日我不是来与你说这些的,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说白了,孔虞是在逃避。 她拂了拂衣袍,细心的为他穿戴起来。 却从衣服中突然掉下来一样东西。 叮——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吊坠珠子。 孔虞正打算捡起来,却慢了景容一步,他一捡起来,便将其收进了衣袖中。 “那是什么?看样子,倒不是什么金贵的珠子,你却如此紧张。” “只是一样物品,没什么。” “哦!”孔虞也没有再追问。 那珠子,是景容从纪云舒的银扣上取下来的,虽然普普通通,可他万分珍惜。 两人随后又谈了些别的,几乎都是孔虞在说。 而说的最多的,也是在青山居的事。 “那儿虽然山清水秀,也养人性子,可这一年里,也枯燥乏味,母亲日夜虔诚、烧香念佛,与我也说不上几句话,大山里,自然也没什么人,偶尔便会想起我们在一块的日子,真真是快乐的,如今总算是回京了,半路遇上了莫若,他与我说了些关于你的事,听说,你离京查《临京案》也有半年,近日才回京的,你这大半年在外,定然也吃了不少苦吧?瞧着你,都瘦了许多。” 说着,便碰了碰景容苍俊的侧脸。 滑溜溜的指尖轻轻一碰,景容不防一个警惕,顺时握住,注视着孔虞那双郁郁的眉眼。 然后—— 便将她的手生生推了回去,默然不语的起身,走向门口。 叮嘱琅泊,“送孔姑娘回去。” “是!” 景容背身离开。 屋内,孔虞望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心中筑起的防线,顿时便垮崩了,平静的面容上,揉着难过的神色,眼泪噙了一会,也终究流了出来。 那双天生就寒冷的双手,一节一节的紧握着,涂着蔻丹的指甲,深陷到了掌心的皮肉中。 琅泊进来,拱手,“孔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 语气清冷,却听得出有些难受。 她别过眼,不喜自己的情绪被人看去,小步迈出,离开了。 背后的琅泊摇摇头,“王爷啊王爷,此次你怕是要有一场大劫。” …… 东苑里,卫奕正在与几个丫头在院子闲聊。 纪云舒一回来,便匆忙跑进了屋内,门还未关,卫奕的手就伸了进来。 “舒儿,你一早去了哪?” “没去哪!” 她不是一早去了哪,是整晚都没回来。 卫奕将脸凑到她面前,眨了眨眼睛,“舒儿,你不高兴吗?” 她噎了一下,摇摇头,坐到镜子前,却显得有些失了神,双手更不知所措的开始捣鼓起案上的东西。 心慌慌的! 卫奕趴坐在她身边,眉头深锁,看着她好一会,倏地,抓住她慌乱捣鼓的双手。 暖意从卫奕的手掌上流窜到了她的手背处,顿时让她回过神来,心中慌慌的感觉也减少了几分。 侧眸,对上卫奕那双好看且带着担忧的眼睛。 “卫奕?” “我虽然好多事情都不懂,但是只要舒儿与我说,我就一定会懂,舒儿心里不舒服,为何不告诉我?看到你这样,我好担心。” 眼中真诚的关切显露无疑! 纪云舒摸了摸他的脑袋,嘴角微微一笑,“我没事,真的,卫奕你不用担心我。” “可是舒儿你不高兴。” “有吗?” 卫奕点头,指着面前一个盒子,和一支簪子,说“舒儿将这东西拿进盒子里,又拿出来,来来回回好几次了,你定然是不高兴了,才会如此。” 是的,卫奕是个细心的人! 纪云舒总觉得,若是卫奕不傻,那该多好啊。 突然,她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来! “卫奕!”唤了他一声。 “嗯?” 后一刻,她又摇摇头,“罢了。” 卫奕鼓着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然后趴在了她的大腿上。 一边说,“舒儿,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不要不高兴好不好,如果你真的不高兴了,那你也要告诉我。” “嗯!好!” 她应下,心中方才慌慌的感觉也统统都没了。 大概也只有待在卫奕身边,她才会有那种安心的感觉吧。 第183章 景贤 第183章 景贤 裕华阁 莫若喝了点酒,才刚刚醒来,散完了身上的酒味后,便在屋子里寻起东西来。 噼里啪啦—— 满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 门外的小童进来,扫了一圈,问,“师傅你找什么?” “我带回来的那个盒子呢?” “哪个盒子?” “上面刻着一把锁的木盒。” 莫若还要翻,屋子的书籍和物件都被扫到了地上。 小童挠了下脑袋,猛得想了起来,冲到外头,在桌角下翻了出来。 “师傅,在这呢!” 随着盒子被抽出来,断脚的桌子失去了平衡力。 “砰”的一声倒了,连同上面的一些药材也全部打翻在地。 莫若出来一瞧,眼睛都绿了。 伸手将盒子从小童手中拿了过来,斥责一声,“你这小混蛋,谁让你将我的盒子垫桌脚的?” “师傅,我冤枉啊!这盒子是你昨日从容王府回来后,喝完酒就塞到这张烂的桌角下,还嚷嚷着修桌子,拉都拉不住,我见桌子可以用了,便摆了药材上去,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好无辜! 莫若一阵尴尬! 因为他清楚,自己喝多了,的确干得出这种丑事来。 不过这丑事,也算不上什么,总比两年前与景容喝了酒后,硬是要脱光衣服躺床上与景容睡要好太多了。 “行了,当我冤枉你了。” 莫若将盒子抱着,折身出了门。 “师傅要去哪儿?” “进宫!” …… 皇宫 繁华宫殿内,红墙绿瓦,金漆牌匾如缕铂金,各房各殿可见气派不虚。 而在这偌大的临宫内,除了冷宫,唯独一处荒凉凄凄。 那便是同仁殿! 四皇子景贤的宫殿! 整个殿内宫墙,早就失修了,破败掉下的墙皮,被乌鸦啄破的绿瓦,满院子的杂草,就连纸糊的窗也破了一扇又一扇。 可见这同仁殿的破败惨相! 自然,也彰显了景贤的地位! 虽说景贤已经被封为贤王,大可自立门户,建府立牌,可祁祯帝却剥了他的特权,以景贤多病的缘由,将他安置在宫内,好生养病。 按理说,祁祯帝还能记挂着景贤的病,将他留在宫中,安排御医诊治病况,自然也算是待这个儿子好,可偏偏除了这点,什么都没了,而且是不闻不问。 以致宫人觉得这贤王有名无实,也就渐渐疏远同仁殿,甚至到最后,除了送点奉银和三餐,基本上没人来。 而满朝文武百官也都知道,祁祯帝在景贤身上,实行了束困之术! 相当于绑了他的手脚,养在身边,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视野范围内,行一处,说一字,也都尽在祁祯帝的眼底。 可也有人不明白,景贤一个病根子,母族也不显,毫无半点威胁,祁祯帝何故要将他束困在身边呢? 这个疑问,众人从未深究,也不敢深究! 主殿里,尚且还算干净些,内屋虽然不华实,但也算得上样样俱全! 屋内的两扇窗对开,外头是一颗枫叶树,入春季节,树发了芽,叶子也绿油油的。 树荫落在窗户的木框上,隐隐晃晃! 窗前的摇椅上,景贤靠在上面,微垂着眼,一脸病态惨白,但也是个俊郎的男子,眉宇之间,与景容和景亦都有神似。 皇室的基因,的确强大! 太监拂录从外进来,手中端了一碗汤药,放在景贤手边的案上。 “贤王,该吃药了!” “放着吧。” “天气凉,切莫放凉了。” 景贤只好端过那碗药,喝下。 拂录躬着腰,又言,“今日太医又开了新方子,说那药材是天山取来的,定有用,贤王必定很快就好起来了。” 景贤目光注视在窗外,多年来,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大概就是拂录说的这句话。 苦笑一声,“好与不好,对我来说,已经无谓了。” 拂录心中叹了一声,他算是见着景贤长大的,这孩子命苦,他也心疼。 “王爷的病一定能好起来的,老奴相信娘娘在天有灵,也定会保佑王爷。” “都十四年了,你怎还提我母亲。”景贤语气伤感。 “是老奴不好。” “你且退下吧,我想休息会。” “是!” 拂录见景贤闭了眼,便端着一个空碗,轻轻退下了。 刚到门口,迎来一人。 莫若急步前来,手中拿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面色平淡。 “莫大夫,你怎么……” 话没说完,莫若抬手打断,伸长脖子往屋里看了一眼。 食指往唇上一压。 “嘘!” 拂录缩了缩脖子,压声问,“莫大夫这是怎么了?” “小声点,你去忙活吧,不用理我。” “是!” 莫若轻手轻脚的进了屋,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靠在摇椅上的景贤,这才将手中的长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你带了什么来?”景贤突然出声。 “我如此轻,你还知道我进来了?” “整个同仁殿冷清了这么多年,落叶拂地的声音我都听得见。” 显得有些凄凉。 莫若笑了笑,索性拿着盒子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问,“近来你身体还好?” “老样子了!” “让我瞧瞧。” 景贤挑起袖袍,将手伸了过去。 莫若为他把了下脉,原本还算舒展的眉头兀地蹙了起来,手指从景贤的手腕上离开。 “太医院的御医给你换了药?” 景贤“嗯”了一声。 “我离开时不是跟你说过,按着我给你的药方子抓药吗?” “哦?是吗?我不大记得了。” 语气不咸不淡! 莫若不悦,“你和景容的性子真是两个极端,他固执倔强,又十分好强,你却冷冷清清的,什么也不在乎、不稀罕,连自己的性命也不上心。” 见他急了,景贤泛白的唇角勾了勾,笑的郁沉,与他说,“我这病是治不好的,你也别煞费苦心了,我不过就是一具空壳,难道还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和常人一样吗?” “有我在,你自然会没事。” “都十四年了,你父亲都束手无策。” 莫若闷声,将带来的盒子递给他,“老家伙的医术不如我,他治不好的病,我能,这东西是我在外得来的,对你的病有所帮助,放在身边,每日都要闻一闻,还有,近日不要喝太医开的药,按照我以前开的方子抓药,一剂也不能少。” 景贤将盒子打开! 里头,是一株天蓝色的药材,竹叶繁茂,连着根藤。 “这是什么?” “无心草,你心血不通,这味药能把你顺一顺,此药多少银子都求不来。” “我一个将死之人,何必浪费这枚药材。” 第184章 落叶归根 第184章 落叶归根 “有我在,你不会死!” 这话,莫若保证过无数次了。 景贤淡笑,将盒子盖上,放到了一边,抬着沉重的眼皮看向窗外。 语气虚弱道,“莫若,我的生死,终究由不得我自己,自从母妃十四年前过世后,我便一直待在这严闭的宫墙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具身子,也如傀儡似的,被人看着,被药养着,哪怕往宫门外走一步,都有会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日子,说不上煎熬,却着实有些累人。” 十分的凄凉! 十四年,他全部的一切,都被困在了这座破败的宫殿里。 说得难听些,他的一生,被祁祯帝禁锢了,哪怕将来太子登基,留他一命,他也注定离不开这个牢笼中。 莫若握住他的手臂,认真道,“再等等,待你病好了,皇上自然没理由将你困在宫中。” “有那么一天吗?” “有,你应该相信我!” “莫若,谢谢你。”景贤惨白的唇,微笑感激着。 “你母妃于我莫家有恩,帮你是应该的,何况我爹死前交代过,定要想法子治好你的病,那老家伙将重任委托给了我,我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绝对的孝子! 莫若虽然吊儿郎当,爱酒爱美人,可向来都是言出必行,何况是他那死去老爹交代的事。 “总之你好好养病,切莫胡思乱想。” “知道了。”景贤应下,又问,“对了,我听说,父皇将京城内失踪案的事交给了景容,如何,可查清了?” “差点没死。” 嗯? 景贤急切问道,“怎么了?可是中间出了岔子?” 莫若摇摇头,又叹了一声气,“案件倒是查实了,只是他受了点伤。” “严重吗?” “有我在,自然没事,只是他的性子你知道的,一根筋,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人,也只有他了。” 说得含含糊糊,景贤自然听不明白,也不深究了。 只道了一声,“他没事就好,此番案件破了,父皇自然准他开棺,御国公府的案子倘若真的翻清楚,他日景容在朝中地位,自然也会有所提升,不过你也得提醒他一句,切莫锋芒毕露太快。” 莫若却纳闷了,“你这小子,独在这同仁殿里,以为你双耳不闻窗外事,可桩桩件件,你心里却明白的很啊!” “冷清固然有冷清的好,若天天看着枝叶归根,也会有乏闷的时候,便听拂录说说外头的事,也算打磨时间,你也知道,拂录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年纪大了,爱管闲事,宫里宫外,什么事都喜欢竖着耳朵去听一听,听完了心里藏不住,就与我说说,姑且着,我也爱听。” 这番话,景贤似乎说了好久才说完,每一句,都用尽力气。 而一旁的莫若,倒也耐心的听着,甚至好奇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好。 问,“那我倒是想听听,拂录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 “哦?说来我听听,我离京有段时间了,京城里的事,听得不全,你给我补补。” 就差倒杯茶,嗑点瓜子了! 景贤眯了眯眼,身体却有些累了,泛白的修长十指,缓缓收进宽大的衣袖中。 慢慢道来,“这两日,大概在边疆作乱的曲姜人就会进京了,你记得提醒景容,让他等边疆之事解决后,再查御国公府的案件,不要在这个时候去临山开棺,免得惹来父皇不悦。” 莫若没听到什么感兴趣的八卦,难免有些失落,拍了拍大腿,起身,道,“罢了,这话,我替你带给他,你也好好休息,下回,我再进宫看你,你就安心待在这,早晚有一天,能出宫的。” 这话,只换来景贤淡淡一笑。 双眼垂了垂,一边说,“母妃曾经说过,落叶归根,终究会回到它原来的地方,出宫?真的有那么一天吗……” 声音越来越虚! 越来越轻! 摇椅上的景贤,瞌着眼帘,渐渐睡下了。 莫若轻叹了一声,心想,这天下的皇子,大概也只有景贤过得这般凄惨了。 他取来一件薄薄的毯子盖在了景贤的身上,离开了内屋。 唤来拂录,嘱咐,“好生照顾贤王,切记,太医院送来的药不要再喝了,按照我以前开的方子抓药,定要看着他喝下去,明白吗?” 拂录点头,“老奴明白!” 莫若看了眼满院子破败的景象,又道,“这院子哪里是住人的?好歹他也是个王爷,你去遣人来好好修葺一番,该添置的添置。” “是是是……” 拂录也都应下了。 莫若朝屋内看了眼后,不安的离开了。 …… 失踪案告破,京兆尹整理着文卷,准备呈报到大理寺备案,但还是先行来了一趟容王府,把文卷给容王过目了一遍。 亭中! “这案子只要大理寺盖了章,也就落案了,王爷可要待伤势好了后,亲自进宫一趟?如亦王那般,去面圣?” 说白了,就是摆明的让景容去邀功,兴许祁祯帝大悦,能赏些什么! 连同他京兆尹也能沾沾光! 景容虽然头上、手上都缠着绷带,可一向不漏弱态的他,那鹰隼紧蹙的眉眼,依旧烈火灼灼。 捏着一杯茶小喝了一口。 轻轻放下,道,“不必了,让大理寺去处理吧,还有那个甘踌良,该如何审,就如何审,虽没杀人,可毁尸灭迹,便等于同罪。” “是,下官明白了。” “下去吧。” 京兆尹拱手,收拾好文卷,准备离开。 远处,路江突然急步前来,神态凝重,立在亭外。 “王爷,不好了。” “何事?”景容肃问。 “阮家小姐,失踪了!” 砰—— 茶杯,自景容的指尖上,稳稳当当的落在桌上。 与此同时—— 东苑的小丫头抱着纪云舒换洗干净的衣裳进了屋,一边递给她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纪先生,这张字条可是你的?” 纪云舒一脸困惑的接了过来。 “我的?” 丫头点头! “是从先生换下的衣服里掉下来的。” “哪件衣裳?” “先生受伤时穿的那件衣裳。” 第185章 凶手另有其人 第185章 凶手另有其人 拆开纸条! 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清秀的墨字! 纪云舒先是看了落款处,上面,竟然是魅香儿的名字! 呃? 心一紧,莫非是魅香儿塞到自己衣服里的? 仔细摊开纸条,上面清晰的写着: 纪姑娘,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上天让你活了下来,而我,可能已经死了,我想与你说声对不起。 而这封信,请你,帮我转交给另外一个人。 …………. 上面的每一个字,纪云舒都一一过目了一遍。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时,她手一颤,字条险些掉落到了地上。 之前在茅屋时那种不安的感觉,一瞬之间又涌了上来。 丫头见她惊住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纪先生,你没事吧? “……” “纪先生?” 纪云舒进攥着手中的字条,立刻冲到屋外,准备去找景容。 可是刚到院子门口,就正好撞上了急匆匆的琅泊。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间琅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先生怎么知道?” “是不是啊?” 琅泊立刻点头,“阮家小姐失踪了,就在昨晚。” 果不其然! “王爷就是让我来通知先生一声。” “快,立刻带人去那间茅屋,阮家小姐,应该在那里。” “先生怎么知道?” “别问这么多了。” 琅泊楞了一下,似懂非懂,只好点头,准备去通报景容和京兆尹。 后一刻,纪云舒抓住他,急忙道,“我也一起去。” “先生还是别去了,王爷说了………” “我必须去。”纪云舒十分坚定。 琅泊虽有犹豫,但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只好带上,又一边命人去备下马车,一边去通知了景容。 马车备好,纪云舒刚刚上去,景容也上来了。 朝外头命令道,“出发!” 随即,马车动了起来。 纪云舒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见他此刻还伤痕累累,担忧起来.“王 爷伤势未好,应该……” “你以为本王是个大姑娘?摔不得?碰不得?” “可是…………” “别可是了,看来这个案件,真如剥茧的壳似的,一层又一层,让人意想不到。”景容眉头紧锁,又问,“琅泊与我说,他还未告知你阮家小姐失踪一事,你便冲了出来,甚至察觉到出了事,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纪云舒点头,“其实在我醒来之后,便觉得此事有些异样,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那块落在凉山的白布上有一股香味吧?” “记得!” “当时我在茅屋外,被人捂住了嘴,我又闻到了那股香味,醒来后,身边便是魅香儿,我以为,那股香味应该是她身上散发出来了的,可是,我与她接近了好几次,却只闻到那一阵,实在奇怪。” “不止这样,大火中死亡的另外一个人,是魅香儿的哥哥,我抓过他的手,他的骨是断节,而且有很严重的松骨症,这种症状的人,双手根本无法使上重力,而死者双手都是被一刀砍断的,所以不可能是他的哥哥,我便以为凶手就是魅香儿。” “而后呢?你如何想的?” 她思村一下,又立即道,“当我在茅屋外被捂住嘴时的那一刻,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那个时候,我的后脑是抵在那人胸前的,可见,那个人的身高,一定比我高才对,但是魅香儿却跟我差不多,加上那股香味,更让我觉得可能凶手另有其人,只是魅香儿和她哥哥已经死了,我又担心是我想多了。但当我看到这封信时…………” 说时,便将衣袖中的字条,递给了景容。 景容揣着疑问,接过去,过目了一遍。 看完后,和纪云舒当时的脸色同出一 辙。 震惊之余,带着一丝同情。 甚至,还有愤恨! 一时间,两人的心思,都沉了下去。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后,终于到了那间茅屋。 因为被大火烧过几个时辰的缘故,整个茅屋四周,都如同废墟,到处焦炭,漆黑黑的一片。 空气中,还带看呛鼻难闻的木炭味! 下了马车后,纪云舒才发现,原来京光尹等人也跟了过来。 甚至,阮老爷和阮夫人也来了,两人穿着华丽,身上戴着金银首饰,耀眼无比。 两人互相携扶着,眼泪汪注。 阮夫人抓着京兆尹就哭了起来,“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千万不能有事。” 京兆尹虽然不是铁血汉子,可是见有人哭,不免有些无奈了。 叹了一声气,只好安慰道,“你们放心,本官一定会找到阮小姐的。” “不是说,凶手已经抓到了吗?为何我女儿还会被人逮了去啊?” 阮夫人从原本的担忧哭泣,又突然斥声质问。 “这个………” 京兆尹无法回答。 下一刻,阮夫人便将矛头指向了纪云舒,上前,又气又急道,“你就是那位纪先生吧?不是说此案已经结了吗?凶手也已经死了吗?为何又跑出来一个凶手啊?为何?要是我女儿真的出了事,你赔我一个女儿吗?” 气愤填膺啊! 纪云舒也无言以对! 倒是阮老爷还算理智,将阮夫人拉了回去。 景容在一旁,脸色明显臭了,自己的女人,帮你们查案受了伤不说,还反过来指责,真真是气死他了。 眉头一皱,本想说些什么,却被纪云舒拉住了。 她朝他摇摇头,轻声说,“算了!” 景容闷了一声,只好作罢。 此刻,京兆尹上前,朝着纪云舒拱手,“先生,你为何断定阮家小姐在这里?” 纪云舒与朝废墟一望,看到黑炭之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心里就更加笃定,凶手带着阮小姐,定是藏在了那个地下室中。 “京兆尹,你带着人守在外面,不要跟我进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啊?” 京兆尹犯懵之际,景容挪了一步,挡在了她的前面。 一脸冰寒的脸,带着浓浓的怒意,秉着王爷的口吻,命令道。 “纪云舒,本王从此刻命令你,以后行事,若是本王不在你身边,你绝不可一人而行,否则,定不轻饶。” 他话中的意思,仿佛是在说,“若是再敢一人行动,便甩上红床,绝不姑息。 对上景容冷厉的眸子,纪云舒怵了一下,只好点了头。 后一刻,景容命令众人,“都在外面等着,本王与纪先生一块进去。” “是!” 他拽过她纤细的手腕,走进了那片废虚。 此时阴暗的地下室中! 一个披着披风、戴着帽子的人,正站在那个高架的木板旁边,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屠刀。 而板子上,则是被绑着的阮家小姐阮雅儿。 因为嘴里塞了东西,她只能瞪大了眼睛,使劲挣扎。 整个神态和眼神中,是无尽的恐惧! 第186章 一张没有脸皮的脸 第186章 一张没有脸皮的脸 “唔!” 恐惧在阮雅儿眼中无限放大。 她十指张开,骨节绷紧,使劲的扣在木板上,发出一阵阵粟阴的“咯吱”声,让人心狞一团。 如同听到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一般! 面前高挑挺立的人,整张脸,隐在连衣帽下,难以看清模样。 但那只握着屠刀的手,皮肉微皱,手骨稍显修长,而且筋脉爆出,可见是一只有力的女人手。 “别怕,很快就好了。” 声音沉幽! 扣在人心上,一阵寒颤! 随着那把屠刀缓缓抬起,阮雅儿的恐惧已经演变成了绝望。 甚至忘了挣扎! 刀锋仿佛泛着白光,正一点点的往下落。 突然! 咚咚—— 木顶上传来响声! 屠刀也顿在了半空中。 而这样的响声,让阮雅儿的求生欲再次被放大,她转头看着顶上那扇被拉开的口子,光线点点的溢了进来。 “唔~救……” 阮雅儿用尽全力发出了生响! 身上站着的女人狞笑一声,将屠刀放下,丝毫没有半点的紧张,反而悠闲的绕到椅子旁,坐下! 等着上面的人下来。 景容已经将地下室的木板彻底掀开,上面的光线直入进去,泛着一些细小的尘埃。 他率先下去,纪云舒跟在身后。 手中的火折子深入而下,照亮了这间恶臭密布的地下室。 光线移到了木板上被绑着的阮雅儿身上,也同时移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女人身上。 “你们终于来了!”女人开口说。 景容将里面的一盏油灯点上,将油灯往前伸了伸。 冷语道,“放了她!” “这样的女人,值得你们救吗?” “那你杀了这么多人,又得到了什么?” “这些人该死。”女人有些激动起来。 景容步步紧逼,“她们该不该死,不是由你来判决的,你也没有资格杀她们。” “我有!”怒吼一声。 猛的站了起来,手中一把屠刀顺势落在了阮雅儿的脖子上,却没有砍下去,倒是吓得阮雅儿双脚一蹬,晕厥了过去。 女人大笑了几声,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眸子闪着橙色的光,绕过景容,落在了纪云舒身上。 手一指,说,“如果不是你,所有的一切,都会进行得很完美。” 纪云舒冷静的看着她,小步上前,却被景容拉住。 “没事的。” 景容这才缓缓松了手。 纪云舒上前,渐渐逼近,那股淡淡的脂粉味,她再次闻到了。 女人盯着她,狠狠道,“是你害死了我的香儿和至儿。” “不是我害死了,而是你!” “我?”女人咧嘴嗤笑了一声,十分诡异。 纪云舒却面若平静,继续说,“你儿子跟女儿,是为你死的,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来为你抵罪,在你心里,真的一点儿良知也没有了?” 儿子? 女儿? 此人,莫非是魅香儿的母亲? 不是早就死了吗? 女人再次冷笑,“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能猜到你在这里,自然也是有缘由的。” “是香儿?”女人语颤。 纪云舒的斜光落在她拿着屠刀的手,双脚又往前移了一步,道,“你犯下的罪,最后都由你女儿担了去,大概她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收手,可是她错了,纵使她如何维护你,也无法改变一个心性残忍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纪云舒从衣袖内,将魅香儿留下的字条朝着黑暗处的人影递了过去。 缓时,嗖的一声! 黑暗中,那只发白枯燥的手迅速接了过去! 女人快速将那张字条展开,将信中的字一一阅去。 纪云舒看不到她的神情,却清楚的瞧见了她手指用力,将纸条的一角缓缓揉成了一团。 “这张字条,是她死之前,塞进我衣服里的,兴许上天在给我一个机会的同时,也给了她一个机会,她让我将信件交给你,如果你能看到的话,她希望你能放手,不要再害人了,因为这个世上,除了她,已经没有人能保护你了,她不想死不瞑目,不想看到自己的母亲,在深渊和罪恶中,饱受折磨。” 纪云舒打算趁热打铁,继续说,“如今香儿姑娘已经死了,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也从来没有怪过你,尽管当你沾满鲜血的双手,一层层剥开她的皮时,她也没有恨过你。反而为了保护你,宁愿用自己和她哥哥的死去掩盖真相,没有半点的犹豫。” 那张纸条在黑暗中颤抖着。 随着纪云舒语罢时,从女人的手中滑落下去,掉到了阮雅儿的身上! 女人好一会都没了动静,直到手中的那把屠刀,从阮雅儿的脖子移开,“哐当”一声落到了木板上时,她才转过身,从自己腰间上取出一个火折子,吹上火,点燃了另外一盏油灯。 再次转过身来,抬手,将自己的连衣帽也扯了下来。 露出一头斑白的头发,和一双沧澜、布满血丝的眼、随着光线越发透亮,那张可怖的脸也露了出来。 一张,没有脸皮的脸! 暗红色的血丝清晰可见,恶心至极! “是不是很可怕?”女人朝纪云舒问。 纪云舒摇头,眼神中倏地带着同情,说,“我想,香儿姑娘的故事,并没有说全吧!” “……” “不如,我来替她说完,当年,因为你生了一个天生就患有怪病的儿子,所以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说他是不详人,将你们赶走,没多久,你听人说,只要找一块皮给你儿子换上,他就能做回一个普通的人,所以,你就扒了你女儿的皮,又扒了自己皮给你儿子换上,但都没用,你原本已经放弃了,可直到两个月前,当你看到有人因为魅香儿脖子上的伤疤而羞辱她的时候,你便下了毒手,但是你没想到,竟然会被甘踌良看到,魅香儿为了掩盖你杀人的罪行,便央求着他帮你处理尸体,于是你毫无顾忌,一次又一次杀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不仅想要拔下她们的皮换给你儿子,甚至还让你儿子玷污了她们,大概,是希望这些女人,为你儿子继承香火吧!” 女人静静的听着,也不出声反驳,想必,也是默认了。 第187章 青州 第187章 青州 纪云舒一边说的同时,脑海中便闪现出了无数的画面,不说是恶心,却让她的心,如同压着一块石头,沉沉的。 她也继续道,“可是你怕,你怕她们如果死了,会变成厉鬼来找你报仇,所以你砍断了她们的双手,这样,就算她们变成厉鬼来寻仇,也无法来扒你的皮,对吧?” 呃! 纪云舒的每一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 在这个阴暗的空间里,显得十分诡异。 女人听完后,笑了起来,将连衣帽重新戴上,偏了偏身子,将那油灯吹灭了,再次坐回了那张椅子上。 轻声说了一句,“你都猜对了。”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魅香儿的死,毫无意义。” “带她走吧。” 女人指着木板上的人阮雅儿! 纪云舒脸色一沉,伸手解开了阮雅儿身上的绳子,背后的景容也上前,将阮雅儿扶了下来。 “你先带她离开这里。”纪云舒道。 景容显得不肯,瞪着她。 纪云舒笃定的说,“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 “不行!” “相信我,她不会伤害我的,你先带着阮小姐上去吧。” “你……” 纪云舒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景容虽然不愿,但看着昏迷的阮雅儿,他只好应下了,将她抗着,带了出去。 后一刻,纪云舒便走到那个女人的面前,蹲下,握住了她那双放在大腿上冷凉的手。 抬眸说,“我很清楚,身为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子女,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牺牲了自己,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受半点苦。” “你?” 纪云舒从自己的腰间,取了一颗红色的药丸,放在了她的手中。 “一生已经受尽折磨,希望你走的时候,能安心些。” “谢谢!” 女人手掌合拢,将那颗药丸攥住。 似乎早早就已经做好了和魅香儿当时一样的准备。 那就是,去死! …… 没多久,纪云舒从地下室里出来,景容就在出口处等着她,说到底他还是担心,若是里头出了半点响声,他定然会冲下去。 “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说话,低垂着眸,出了这堆废墟地,上了马车,将车帘子掩上。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兵器声,她却镇定的坐在,一双眼,微微泛红。 不过一会,便听到外头传来一声。 “人已经死了!” 紧接着,景容便上了马车,坐到她身边。 两人一阵沉默。 半响,纪云舒眉眼瞥向他,“你都不想知道,我与她说了什么?” “重要吗?”景容挑着眉,握住她手,“换做我,也会这样做。” 是的,景容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猜到了! 后一刻,她将手从他的手抽了出来,握成拳头,收进衣袖中。 这小小的动作,景容也不失望,乖乖坐好,目光却一直看着她。 纪云舒却被那道目光看得耳根一红,索性别过头,掀开车窗朝外看了一眼。 就见京兆尹的人、用一块白布裹着那个女人抬了出来。 纪云舒的心里,总觉得沉沉的,闷闷的! 说到底,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啊! 两天后,大理寺结了案! 京城内的一团迷雾也终于散了,人人心中悬着的一颗心,也安定下来。 当然,“纪先生”的头衔也在京城内传开了、打响了! 人人都道那位纪先生是天山才子,聪明伶俐。 更有传言,她有一双能看穿万物的双眼,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 什么她是地府仙君投胎,什么能与死人通灵! 还有更离谱的,说她是景容的相好! 哎哎哎! 什么相好? 两个大男人,相好个屁啊!你们古代人,难道也推崇这玩意? 听到这些奇葩的传言后,纪云舒当时险些笑得嘴里喷水! 她敢断定,最后一条传言,一定是景容自己传出去的,那混蛋,想必谋划了一晚上。 臭不要脸! “舒儿,你怎么了?”卫奕坐在对面,将她又气又无奈的神色尽收眼底! 纪云舒摇摇头,捏起一块糕点,递送给了卫奕,说,“我没事,你多吃点。” “哦。” 卫奕埋头狂吃! 这时,外头跑来一个小厮,站在门口,恭敬道,“先生,江夫人找你,人在后院的长廊。” 纪云舒也不意外,点点头,起身过去了。 到了长廊处,就见到江夫人站在隅角下,才多久不见,这个女人,就像是扒了刺的刺猬,不再狂躁! “江夫人等了很久吗?” 闻声,江夫人侧身,十分客气道,“没有,才来,对了,纪先生的身体,可好些了?” “休息了几日,已经好了很多。” 江夫人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出来,递了过去,“这药,算是我李家的秘制药膏,对先生的脸有帮助。” 纪云舒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 “是我要谢你才对。”江夫人伏了伏身,“在锦江一事,我虽然痛恨先生,可此事,我也的确有错,我丈夫惨死,我心里何尝不难过?每每深夜,我也会被吓得浑身虚汗而醒,但事情昭然后,我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心中那块石头,也落了地。” 纪云舒不语。 江夫人沉吟片刻,“我说过,只要先生能帮我找到水箐,我便告诉你当年我听到的事。” “江夫人请说。” 江夫人挪了一步,将目光放置到了远处的屋檐上,缓缓道,“十四年前,御国公去过青州,找我爷爷李老将军。” “你的意思是?” “我并不知道当时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两人出来时,神情十分凝重,也就在御国公离开青州,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御国公府便出了事,我爷爷那几日,也出了一趟远门,但不是去不京城,我不知道此事是否和《临京案》有关,但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说罢,江夫人再次看向她。 纪云舒微有惊讶,心中细细思付起来。 便道,“江夫人,可否引我去见见季老将军?” “我爷爷现在还在青州,此次水箐的丧事,他也没有前来,其实不瞒先生,自从是十四年前御国公去世之后,我爷爷就说过,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进京,你若是想问问他当年的事情,我想,你可能需要去青州一趟。 去青州? 纪云舒沉默下来。 缓缓才分析道,“倘若当年,御国公远离京城,前去青州见李老将军,想必,应该是为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我能帮先生只有这些,我爷爷性子也比较顽固,说不定,当年一事,他根本不愿意提,不然十四年前,他就已经说了!” 第188章 惹祸精 第188章 惹祸精 江夫人所言,倒也是真。 倘若当年御国公去青州见李老将军,真的与《临京案》有关,为何十四年过去了,却不见李老将军提起此事。 反而要秦士予上奏翻案? 可无论如何,既然提了起来,那李老将军,纪云舒也是非见不可了。 思及至此,纪云舒恳言:“多谢江夫人告知,不过此事涉及甚广,还望江夫人今日所说的话,不要与他人提起。” “我明白的,纪先生放心。”语罢,又带着几分歉疚之意,道:“纪先生,家弟性子比较急,多次无心冲撞了先生,希望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若是不提这茬,纪云舒早就忘了。 她可不是小心眼的人! 李兆是何人,她过了一眼便知道了,不过是一只没牙的老虎,旁人吼上一句,就能缩回娘胎里。 当然,这话心里损损也就罢了。 大方一笑,纪云舒道:“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我也没放在心上。” 江夫人心底才松了下来! 眼瞅着阴沉的天似乎要下雨了,江夫人也没多留。 只是走之前,又倏地想起了什么。 与纪云舒说:“对了,当时御国公与我爷爷在屋内交谈时,我倒是无意间听到了几句,好像,是在谈调动兵马的事,但具体谈些,我就不清楚了。” “调动兵马?” “我当时听的也不大仔细,但是应该是的。” 纪云舒点点头:“多谢!” 江夫人离开后没多久,纪云舒便去找了景容。 这两日,景容虽在养伤,可整日还是宫里宫外往返着,听说曲姜的那位将军已经入了城,此时两国战事打紧,像祁桢帝如此心思缜密的人,自然不会松懈。 此时,景容正好换了朝服准备进宫去,见纪云舒前来,便朝琅泊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出去。 琅泊也知趣的很! 两人世界,他不打扰! 纪云舒一进来。 “怎么?这两日没见到本王,可是想我了?”景容挑眉,嬉皮笑脸。 不要脸! 心里轻叹了一声气,纪云舒赶紧步入正题,与他说:“我本不想打扰王爷你忙正事,只是方才,江夫人来找过我。” “哦?可是来道谢的?” “不全是,她与我说了十四年前的一桩事。” 提及十四年前,景容心头一紧,带着困惑的语气,道:“十四年前?莫非,与《临京案》有关?” 纪云舒点头。 “那倒是奇怪里的,十四年前,江夫人并不在京城,她能说些什么?” “她虽不在京城,可是她说御国公曾在出事之前,去过青州,见过李老将军。” “额?” “御国公与李老将军还谈到了关于调遣兵马的事。” “兵马一事?” 景容原本就薄冷的容貌上,似是踱了一层霜,顿不做声。 瞧他几眼,纪云舒问:“王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他偏过身子,双手背后,朝前迈了几步,语气温沉道:“御国公与李老将军关系本就甚好,若说御国公离京去青州见他也不足为奇,何况李老将军当年手握重兵,谈及到调遣兵马一事也属正常。” “所以你的意思,是觉得此事与《临京案》全无关系?” “那倒不是,如果江夫人所说为实,那么御国公从青州回来,府上就出了事,若说是巧合,那也太巧合了。” 纪云舒不语,打算听他继续说下去。 景容想了片刻,转而与她说:“《临京案》虽然迫在眉睫,但是现下暂且放放。” “放放?为何?” 景容解释:“边疆作乱,父皇准对方将领进京,这段时间,大概有的忙的,开棺一事,也要放放。” 说时,叹了一声气。 难怪景容宫里宫外来回跑。 纪云舒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说得明白些,此次两国交涉,谈的拢,战事可免,谈不拢,兵戎相见! 纪云舒抿着唇,道:“既然如此,这段时间,我想去趟青州。” “不行!” 被否! “为何?” 景容态度坚决道:“没有本王在你身边,你哪里也不能去,你想死,本王却没时间为你收尸。” 滚! 纪云舒心里顿时揉着一团火,险些迸发出来。 这张嘴,待千年之后,她有幸返回现代,必定要撬开它,仔仔细细的研究一番。 只是她性子清汤寡水,自然也不会发火,闷声扭头。 道了一声。 “莫非,王爷是想禁锢我?” 景容皱眉:“你知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这个惹祸精,走到哪里都能出点事,本王为了你,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不计,你就当是同情本王,让我多活两年。” 真够可怜的! 可—— “两桩事,不能等同。”纪云舒反驳。 “有何不同?你去了青州,本王能安心待在京城吗?倘若半路你出了事,本王这颗心,怕是也会被割得稀碎。” 语气尽带着难受! 纪云舒被他的话弄得耳根子都发红了,立即正了正色,对上景容那双炙热的目光,然后,泼了他一盆冷水。 道:“边疆一事迫在眉睫,《临京案》虽然搁置,但不能耽误,我来京城,也是为了此案,只希望早点查清楚为好,青州离京城不远,等见到李老将军,问了详情,我自然会立即回来,不会停留,你若担心我跑了,只管将卫奕留下,我总不能抛弃他一走了之。” 用卫奕做筹码! 偏偏景容不吃这一套。 “无条件可讲。”他态度坚决,再言:“就算本王安排高手一路保护你,也不及你待在本王身边来得安心,总之,边疆一事解决后,本王亲自带你去青州,而且李老将军性子古怪,你单独前去,他未必见你,本王在,他不敢推。” 王爷的架子端得老高! 根本就不给纪云舒反驳的机会啊! 此时,侍卫来报。 “王爷,宫里来人了。” 景容点了下头。 宦官尹的太监低头小步前来,双手吊在两旁。 恭敬的拱拱手:“皇上有令,传容王即刻进宫。” “何事?” “回容王,皇上说,曲姜将军等人此刻已经进宫,宣王爷立刻前去议事。” “此时已经进宫了?” “是!” 事态紧急,景容也不敢耽误时间。 点点头:“知道了,本王立刻进宫。” 那太监也不走,倒是将目光顺到了纪云舒身上。 恭敬的拱手,道:“纪先生,萧妃娘娘有旨,传你即刻进宫。” 什么? 纪云舒一怵! 莫非那女人,又要与她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第189章 鸿门宴 第189章 鸿门宴 萧妃无端传旨,无奈纪云舒只能遵旨了。 “好!”应下了。 宫人将消息送到后便离开了! 纪云舒看了景容一眼:“按理说,今日曲姜的将军要进宫,萧妃怎么还会有心思宣我进宫去?” “你若不愿去,大可不必去,有本王替你挡回去。” “那倒不用,大概,也是想谈谈此次失踪案的事吧。” “你能应付吗?”景容问。 纪云舒心里没底,只说:“谈不上应付不应付,上次还不是活着出了宫。” 顿时,景容眉头一皱,严肃道:“你我这次一同进宫,你若是再敢先走,将本王撇下,本王要你好看。” 艾玛! 怎么又是这茬! 对上景容极其认真的视线,纪云舒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点了下头。 道:“但若是我迟迟没有出宫,王爷也就不必等我了。” 景容知道她的意思。 倏地,面容上凛起一丝冷意,与她说:“要是萧妃敢将你禁锢在宫中,本王便带着人冲进去,见一个杀一个。” 汗颜! 我必要如何血腥吗? 纪云舒无语。 “进宫以后,我会安排几个小太监守在萧妃殿外,一有动静,他们会立刻通知我。”景容再道。 “不必了!” “有必要!” 他态度坚决的很! 不再误时间,两人上了马车准备进宫,卫奕却冲了出来,紧紧的拽着纪云舒的手,如何也不肯松手。 “舒儿,一起!”可怜兮兮! “卫奕,我不是去玩,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摇头! “听话!” 还是摇头! 纪云舒本想伸手推推他,可卫奕却突然说:“我不会再松开舒儿你的手了,不然,你又不见了,我怕,我怕舒儿不见。” 呃! “卫奕……” “舒儿,一起,好不好?” 这时,景容的声音突然从马车内传了出来:“上来吧,带上他。” 一听,卫奕立刻就乐了,赶紧钻进了马车,唤了好几声“好哥哥”! 纪云舒上了马车,瞪了景容一眼。 可他却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说了一句:“他想跟着就跟着吧。” “那是皇宫!”纪云舒提醒一句。 “本王知道!”淡淡道。 但是纪云舒却坚持立场,看向卫奕:“卫奕,下去。” “舒儿……” “下去!” 卫奕低垂着头,知道纪云舒生气了,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舒儿不要生气,我下去。” 一直低着头,可怜极了! 看到卫奕这样,纪云舒的心里我不好受。 卫奕,等《临京案》一结束,我答应你,定会时刻陪在你身边! 待卫奕下了马车后,景容突然掀开帘子,命令琅泊:“你不用同我一起进宫了,照顾好卫奕,带他去吃他喜欢的,玩他喜欢玩的。” “是!” 车帘子放下后,景容见纪云舒一脸严肃,便说:“既然他想跟着,你又何必这样。” “我不是王爷,无法将一个人拉进水深火热中。” “怎么说?” “卫奕不该卷进任何事件中。” 她回答的简洁明了! 景容也不知声了! 卫奕看着马车渐远,鼓着嘴,在府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一只脚在地上面不停地搓来搓去。 琅泊走到他身旁,带着讨好的语气,细细问:“卫公子,不如我带你去吃糖葫芦?” 他摇摇头:“不要,我要在这里等舒儿。” “不如进去等?” “都说了不要!要在这里等。” 任性! “卫公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奕打断了,他努着嘴,眼泛泪光,抬着看他。 问:“你说,舒儿是不是讨厌我了?” 这话问得太突然了,琅泊一时之间竟然回答不上来,嘴角抽了抽。 如果问行军打仗之事,他倒是还能答出三分了,但关于这种事情,还真是将他给难倒了。 耸了耸肩,无奈:“卫公子,你还真是难到我了。” 卫奕又低着头,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鞋子,蹬着脚,又是不停的搓着地面。 …… 入了宫后,景容便匆忙赶去了议政殿,再此之前,一遍又一遍的交代着纪云舒小心些。 她唯有点头! 便随着前来迎她的宫女前去了璋郅殿。 只是让她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原来萧妃不仅宣了她一人, 整个大殿之内,竟然设了座! 席位上,都是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家。 各个都算得上漂亮! 她心中纳闷,这萧妃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些女子见她一进来,瞧着她带着半张面具,充满了神秘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女子纷纷露出好奇的模样了。 细细打量着她。 尽管不知她是丑是美! 可—— 有些姑娘娇羞低头! 有些满脸绯红! 有的冲着她笑颜逐开! 还有的,甚至咬着唇,恨不得扑进她的怀中。 不就是一桩失踪案吗?竟然让她名声大噪! 还引来这些“胭脂水粉”。 她赶紧避开这些莺莺燕燕的目光,走到大殿中央。 拱手:“参见萧妃!” 萧妃一脸亲和,展露笑颜,语气温和,道:“纪先生不必多礼了,此番本宫在宫中为先生设宴,希望先生不要怪本宫擅自做主。” 恩? 为她设宴? 这是个什么情况? “草民不明娘娘的意思。” “先生破了失踪案,整个京城内,都道先生你简直神奇,不少名门小姐,都想一睹先生之貌,本宫想,先生迟早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今日前来的各家小姐,不是将门才女,便是书香世家,相信,都配得上先生的的才智,” 啥? 这是在帮她做媒啊! 纪云舒手心冒汗! 这个萧妃,要是想做什么啊? 纪云舒屈了下身:“多谢娘娘美意,草民出身微寒,不敢乱想。” “自古不怕苦寒人,只怕智者无苦心啊,先生深受容王器重,如今破了失踪案,皇上也对你赞不绝口,将来飞黄腾达,那是迟早的事。” “娘娘一番心意,草民心领了,如今成家,实在太早。” 她再三推辞! 萧妃嘴角往上轻轻一点,耐心道:“先生不要急于推辞本宫,不如坐下来,慢慢聊。” 纪云舒无奈,深入虎穴,逃不掉! 只好在一旁坐了下来。 只是那一双双好奇而渴求的眼神看得她浑身不舒服。 席上,突然传来一声:“纪先生身姿绰绰,又如此聪明,必定是相貌堂堂,不妨,将面具摘下来?” 席上的女子们,都频频点头认可,想一睹她的俊容。 萧妃暗自阴笑一声,也随即道:“纪先生,既然如此,你便将面具摘下吧。” 原来,这是这场鸿门宴 第190章 景萱拨算盘 第190章 景萱拨算盘 早就知道萧妃不安好心! 但是没想到这颗坏心眼竟然坏成这样! 纪云舒垂着目光,泰然自若的坐着,像是将萧妃的话从耳朵里掏了出去。 不应也不答。 “纪先生,可是有为难之处?”萧妃见她狐疑不决,挑着卧蚕眉问。 话语中,分明就揣着不怀好意的味道。 席中一名女子也附和道:“莫非先生有意遮貌,是因相貌丑陋不成?可我瞧先生露出的半张脸都透着英飒之色,自然是人中英俊之才。” 古时候人,真是喜欢给人戴高帽子啊! 纪云舒抬着眼皮,端量了那女子一眼,红粉貌美,唇如胭脂,算得上清秀,只可惜,遮不住那双目空一切的双眸。 “姑娘高抬了在下,我不过一个俗人,这半张脸生的再好,终究补缺不了另外半张脸的残缺。” “先生的意思,是你另外半张脸有残疾?” “是!” 坦诚回答! 女子顿时偏过脑袋,抬着绣手触在鼻尖上,眉心皱了皱。 露出一副嫌弃之意! 纪云舒将女子的动作神色全都瞥进眼中,嘴角不禁轻蔑一乐。 胭脂虽然是胭脂,却是一盒俗粉! 萧妃虚虚一眼,插了话:“先生相貌如何,将面具摘下,自然一目了然,席上的各家小姐,先生若是瞧上哪位,本宫自会为你做媒。” 纪云舒拱手打算回拒:“草民……” 不等她开口,萧妃衣袖一挥,打断了她的话,并道:“先生就莫要推辞了。” 真是咄咄逼人啊! 纪云舒很清楚,此刻自己就如同一只笼中鸟,只能任由萧妃手中的竹枝肆意乱挑。 罢了,想看就看吧! 兴许这些胭脂们看到她的相貌后,全数吓得半死,也是好的! 她颔首,朝席中扫视一眼。 “既然各位姑娘想看,而萧妃娘娘又有令,那这面具,我摘便是。” 萧妃很是满意点了下头! 可朱唇却暗暗勾起,看着纪云舒抬起素指,扣在那半张金色的面具上,指节曲起,稍微用力,正将那张面具点点掀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过去。 各个都期望极了! 渴望极了! 纪云舒的容貌点点尽露在望,就在这时—— “母妃!” 景萱提着新换上的裙摆,健步如飞、乐不可支的跑了进来。 因此,纪云舒将还未全然摘下的面具,再次扣回脸上,静静坐着。 大伙皆叹失望没趣! “萱儿?你怎么过来了?”萧妃拧着神色,问道。 “女儿听宫人说,母妃在大殿内设宴,请了京城内的名门小姐,女儿也想来凑凑热闹。” “此次宴席与你的无关,你且退下。”萧妃严肃道。 景萱却若无其事,朝纪云舒看去,顿时精神矍铄,欢雀的走到她身边。 笑逐颜开道:“原来纪先生也在。” 纪云舒起身,拱手:“公主。”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语毕,她扯着纪云舒的衣角,身体贴了上去,又小嘴撅起,抱怨起来:“母妃也真是的,连先生在这里都不告诉我,若是知道你要来,我定要到宫门口去迎你。” 这…… 纪云舒一头虚汗。 本想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扯回来,可景萱却拽得紧,如何也不松手。 啪—— 萧妃见状,一只手,猛的拍在金漆玉雕的象牙椅把上,愤然起身。 “来人,将公主带下去。” “是!” 宫人上前,欲拉景萱拉开。 景萱一扭身,将宫人推开,一副倔气,与萧妃说:“母妃,此次设宴,为何我不能来?女儿与先生多日不见,若是母妃不许我留在宴上,我便带先生去后殿一聚。” “胡说,身为公主,竟然说出如此羞人之语。”萧妃疾言厉色。 “女儿向来如此,有话直言,既然母妃在设宴,女儿就不打扰了。” 说完,景萱便拉着纪云舒朝殿外走去。 “萱儿!” 根本不理会背后萧妃的斥声,景萱拉着纪云舒快步出了大殿。 纪云舒脚步一顿,将手抽回。 景萱扭身看她,又朝大殿内看了一眼,见没人追来,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道:“那些庸脂俗粉,怎能在本公主之前瞧你的相貌,要看,也是本公主先看才对。” 感情是这茬啊! 不过,要不是景萱突然插一脚,今晚恐怕多生事端,不止自己的相貌会引来一阵喧哗,萧妃若不顾她相貌丑陋,而硬要给她做媒,安塞一个妻。 她一是拒绝了,则公开得罪萧妃! 二是答应,可自己的身份却…… 想想都觉得萧妃简直心思缜密啊! 好在她的算盘才刚刚打开,就被景萱突然乱入,重新给拨了回去。 真是后怕! 她《临京案》还未查,就栽在萧妃手中,太不值当了。 见纪云舒迟迟不语,景萱倏地挽上她的手,亲昵道:“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不妨跟本公主去后殿。” “多谢公主盛邀,但时辰也不早了,告辞。” 将胳膊抽了回来,纪云舒面无表情的准备举步离开。 后一刻—— “难道先生不想见卫奕了吗?” 恩? “你说什么?”纪云舒脚步一顿,转身问她。 景萱脸上落了失望:“原来先生心中最紧张的,是卫奕啊!” “为何提起他?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不是急着出宫吗?”她扭过身子,双手抱胸,耍着小脾气。 纪云舒心紧,言辞认真道:“公主,你若是要为难我就请随便,但是不要伤害卫奕。” “本公主何时说过伤害他了?我不过遣人将他带进宫来,那小子现在,正在后殿悠闲自在的吃着糕点呢,如何,现在可愿意随我去后殿了?” 纪云舒面色焦急,不带片刻犹豫,道:“带我去找他。” “好!”景萱满意极了。 于是,景萱便拉着她,急匆匆的去了后殿。 一路上,景萱也担心了几句。 说:“上回我与母妃说你和皇兄谈及的失踪案一事,母妃一听,也不知道为何,竟然将我禁足在宫中,不让我出宫,听说你和皇兄受了伤,我急得不行。” 语气尽是担忧。 原来—— “是你?”纪云舒诧异。 景萱不明:“什么是我?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伤得怎么样?” 她摇摇头:“我没事!” 语气冷到了极致! 没想到,是景萱这小妮子偷听到了,又稀里糊涂的告诉了萧妃,这才有了亦王捷足先登抓获甘踌良一事。 第191章 胎记 第191章 胎记 璋郅殿的后殿内。 卫奕踱着步,在外头来来回回的走着,不停的张望门口。 他本是在容王府外等着纪云舒回来,哪里知道宫里来人,将待他找纪云舒为由,将他带进宫来。 琅泊身为容王近卫,自然不能拒公主的旨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卫奕被带走。 “舒儿为什么还不来?” 卫奕张望了许久! 迈着步子在原地徘徊了好一会,往后退去。 后背突然撞上一人! 铛铛—— 珠子落地的声音。 卫奕心生一慌,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老妪蹲着身再捡东西。 满地的散珠,到处都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帮你一起捡。” 他赶紧蹲下身来,帮忙一块捡那些水彩珠子。 “是老奴不好,撞到了公子。”老妪说话都喘着气,深深的低着头,那双苍老皱皮的手,发着抖一颗颗的将珠子捡进木盒中。 卫奕则连忙摆手:“不是的,是我撞到婆婆你的,是我的错,不是你不好啊!” 老妪抬起头来,两鬓斑白,面黄肌瘦,布满皱纹的脸十分憔悴。 “还是让老奴自己来捡吧。” “没事的,我帮婆婆你一起捡。” 卫奕手脚比较灵活,将洒落的珠子往自己衣裳上擦干净,才放置到盒子中。 待珠子一一捡了进去后,他这才搀扶着老妪小心起身。 “婆婆你没事吧?” “老奴没事,多谢公子。” “没事没事!”卫奕展着明朗的笑。 老妪抱着手中的盒子,一脸慈祥,躬了躬身。 “原来地上还有一颗。”卫奕就又喊了一声,赶紧弯腰去捡。 身子一弯,正好露出了脖子后一块花瓣形的红色胎记。 又恰巧被老妪看到! “这胎记?” 老妪慈祥的脸,顿时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诧之色。 卫奕起身,将那颗蓝色的珠子往衣袖上擦了擦,掷进盒子中,扬着笑意:“婆婆,好了,都捡好了。” “你脖子上的胎记?” “胎记?”卫奕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脖子,赶紧说:“婆婆是说我脖子上的胎记吗?” 老妪双唇抖颤,木木的点头。 “哦,娘说了,这是生下来就有的。” “生下来就有的吗?”老妪语气轻微,那双本就睁不开的眼睛,惊讶的睁大着,身子颤颤,寻问:“公子,可否让老奴再看看那块胎记?” “可以!” 卫奕直接弯下腰,将头发拨开,好让老妪看得仔细些。 那块花瓣形的红色胎记,清楚的显露出来。 老妪眼眶突然泛红,双脚一软,往后踉跄几步,手中的盒子,都掉到了地上。 铛铛—— 珠子一颗颗的滚得满地都是! “婆婆,珠子又掉了。” 卫奕惊呼一声,又趴在地上去,一颗颗的捡起来。 全然没有注意到老妪的神色。 这会,殿里的几个宫女正好看到,匆忙过来帮忙捡珠子。 领头的宫女则拉了那老妪一把,说:“张嬷嬷,不是让你将这些珠子拿去尚衣局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 “算了算了,我还是让葵儿送去吧,真是麻烦。”宫女叹了一声气,摇摇头。 待珠子重新掷入盒中后,领头那名宫女便让人带着张嬷嬷赶紧走了。 离开前,张嬷嬷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卫奕,眼泛泪光。 卫奕挠着脑袋,不明白! “卫公子,公主吩咐了,让你进殿内等候。”那宫女道。 “不是说要带我来找舒儿的吗?舒儿为什么还不来?”卫 奕有些急了。 “奴婢不知,只知道公主让奴婢们照顾好卫公子。” “可是我想找舒儿!” “这……” 宫女也不知道怎么回了。 正好殿外有人叫了一声“公主”。 卫奕当下便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景萱身旁的纪云舒, “舒儿!” 欢快的喊了一声,他冲了过去。 纪云舒的脚才迈进去,就眼瞧着卫奕扑了过来,习以为常,也用不着躲。 只是—— 当下就被景萱双手展开,拦了一个结实。 幸好卫奕刹住了脚,不然这会,怕是撞到了景萱的身上。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娇滴滴的要往别人怀里扑!”景萱瞪着他。 卫奕鼓着嘴:“我又不是抱你。” “抱纪先生也不行。” “哼!” 纪云舒则快速绕开景萱,一把抓住卫奕的胳膊,担忧的问:“卫奕,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舒儿不要担心,倒是你,去了好久都没有回来,我在门口等了你很久的。” 没事就好!纪云舒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质问景萱:“公主,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将卫奕带进宫来?” 景萱耍着小脾气,朝一旁的几个宫女命令:“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是!” 宫女们退下! 景萱这才一副难受的样子瞧着纪云舒,说:“我若是不以卫奕来要挟你,你哪里愿意与我说话?” “你简直是在胡闹。” “胡闹又如何?本公主自小,要什么有什么,偏偏自己喜欢的人却得不到,而你心里,就只有卫奕,你眼里,可瞧过本公主?” 语气哽咽,说的时候,差点掉了眼泪。 纪云舒最见不得女人哭,也最见不得他人无理取闹。 一时间,脑仁便突然一阵疼痛,索性直白而严肃道:“公主,你我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我不知道如何与你说。” “本公主从未真心喜欢过一个人,此次待你是真的,这份心意,你为何不明白?” 景萱认真极了! 她本想伸手拉拉纪云舒,可伸出去的手,却落了空。 纪云舒往后退了一步,转而,与卫奕道:“卫奕,你转过身去。” “哦!” 卫奕乖巧的很,也不问为什么,一声应下,挪着步子,转身过去。 景萱不明为什么,刚准备问,手腕突然被纪云舒握住,抬了起来。 “你做什么?” “让公主死心。” 恩? 纪云舒将她的手快速按向自己胸前。 景萱先是脸色一红,但待手掌真真切切的贴在纪云舒的胸前时,浑身一颤。 双目瞪大! 整个人似是僵硬了许久,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道:“你……是女的?” 纪云舒将她的手拿开,轻点了下头。 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母妃,也早就知道我是女子之身了。” “不可能的!”景萱脸色煞白,使劲摇头。 这个真相,来得太快! 纪云舒则冷着一张脸:“今日设宴,若不是公主出现,萧妃娘娘恐怕要乱点鸳鸯谱,我定然会被识破女子之身。” 景萱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还是拼命摇头。 “不可能!母妃不可能知道,她明明知道我对你……总之不可能的,不会的,母妃要是早就知道了,没道理不告诉我啊。” 顿时冒了眼泪出来! 纪云舒沉吟一声:“兴许,她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 “……” “i公主不是想知道我的相貌吗?我摘下面具,让你看清楚。” 第192章 求亲 第192章 求亲 纪云舒将脸上的金色面具拿了下来。 露出那张有疤的脸! “公主看仔细了。” 景萱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可看到纪云舒脸上的疤时,还是惊了一下。 那种被雷劈的感觉,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半响,问,“你……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嗓音明显抖得厉害! “被银簪所伤,留了疤。”纪云舒平静回答,将面具重新戴上。 景萱还无法消化过来,张了张嘴巴,眼里滚着泪,不知道说什么。 纪云舒则唤了一声“卫奕”! 卫奕此时还一直背对着身,呆呆的站在原地。 这般的听话! 听到纪云舒唤他,才转过身来,问,“舒儿,是不是可以走了?” “恩!” 她点头,伸手拉着他,再与景萱说,“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公主替我解围。” 语罢,便已带着卫奕离开了! 景萱楞楞的站在原地,眼神迷离,毫无焦距。 心里七上八下啊! 璋郅殿里多生波澜,而另一边—— 议政殿中! 朝中一干人等,皆都在场。 祁桢帝坐在那张龙椅之上,身着褚黄的九龙纹袍,双手撑立在两腿之上,端正肃立。 殿内之上,太子、亦王、景容,在前,在后,乃是文武大臣。 就连纪黎和纪桓都在。 也对,两人都是朝中大臣,返乡办完了丧事,自然要快马加鞭的回京。 两人皆是浑身戾气! 而众人间,正站着三个身着柳叶甲的粗狂男子。此甲乃是曲姜人特有的护甲款式,为铁制筒袖铠,胸背相连,用鱼鳞甲片编缀而成,下面是护膝,服袍则为盘领而至脚面。 三人成三角形而立,寒凛射人! 在前的一名,乃是一个年近四十的魁梧彪汉子,络腮胡蓄着,眉深之间,可见一股曲姜人的悍气。 原来此人,就是那位聪明过人的领将——尉迟林。 此人拱手,“拜见大临皇帝。” 祁桢面不露色,道,“尉迟将军就不必多礼了。” “是!” 他目光如寒,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将,小将便将带来的厚礼呈上。 “皇上,此乃我曲姜王特意送来的珍品,奉上。” 老太监过来,将礼接了去,递送到祁桢帝面前,将盒子打开。 里面,乃是一枚极其珍贵的敖牛角! “此物,是当年大王南征北讨而得来的,一直珍藏,此次割爱送予皇上。”尉迟将军道。 祁桢帝点点头,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老太监则将盒子收下了。 “曲姜王的心意,朕心领了。”祁桢帝沉声,再道,“大临与曲姜,已经休战五年,早就在苍水一带定下盟约,不再击鼓起兵,这纸盟约书,尉迟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本将自然清楚。” “既然清楚,为何此次背弃盟约,反其而行?”祁桢帝语气浑厚,肃着威严。 尉迟只道,“此次本将入京,又带来了我大王的厚礼,自然表明了我曲姜十足的诚意,绝不会背弃盟约,更不希望两国交战,导致死伤无数。” 不等祁桢帝开口,一旁的太子景华按捺不住了! 上前,不屑道。 “滑稽!尉迟将军带着三万兵马,就致使我边疆十万兵马扰形乱阵,朝中上下,都道你是个绝非等闲之人,行军打仗,带兵有方,善于实行迂回之术,此次入了我大临京城,竟说不会背弃盟约?不想两国开战?这不是滑稽可笑吗?若是不想开战,何故又领兵攻我边疆?” 太子虽然鲁莽了些! 性子也笨了些! 但是这番话,着实让人解气! 但说到底,草包就是草包,尽管擅长拍马屁,可不分场合就擅自出头,简直作死! 祁桢帝咳了一声,面色黑得极快。 景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退到了一边,而景亦则暗地里打笑。 至于景容,则轻轻叹了一声气,摇头! 对于太子景华的质问,尉迟林也不忙回应,虽然长得一副粗汉子的姿态,可行事作风倒是细腻的很。 他抬着头,端色与祁桢帝道,“皇上,其中大有误会啊!” “误会?尉迟将军尽管道来,朕仔细听着。” “其实我奉命带兵前来,并未想攻打大临一城一池!” “哦?” 尉迟林继续道,“大临与曲姜五年前在苍水一战半年,我国战败,从此便定下盟约,我曲姜连年进贡,换取两国永久和平,大王心系民生,不愿生灵涂炭,自然不会违背盟约,本将奉大王之命,此次来大临,在边疆虽有刻意实迂回之术,但是,并未伤大临将军一兵一卒。” 众人不解! 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景亦端看了祁桢帝一眼,见他一脸迷雾,他便时宜上前。 双手一拱,和气的与尉迟林道,“尉迟将军在边疆之时,不派使臣出面道明缘由,此刻已身在我大临皇城之内,何不坦诚而言?究竟所谓何事?” 尉迟偏头,看了景亦一眼,再转而对上祁桢帝,道。 “大王吩咐,必定要本将当面与皇上说明来意,所以并未带使臣前来,奈何我军三万兵马刚至边疆城门之下,驻守边城的梁文梁将军竟不听缘由,一掷军旗,命十万兵马皆数压近我军三万将士,本将唯恐引起两国盟好,只好行了迂回之术,这才等来皇上一纸传召书,解了困境。” 原来如此! 祁桢帝的神色沉得越来越深。 他放在大腿上的劲掌,紧握成拳,重垂而下,怒道,“这个梁文何时如此荒唐了?朕派他驻守边疆,予他十万兵马,他竟如此办事!边疆若有闪失,他担当得起吗?” 语毕,一声令下,“来人,奉朕旨意,速速革去他梁文将领之职,重打八十大板,若他没死,便将其绑回京来,悬城三日,而边城一事,暂由左锋大将奚立管制。” “是!”侍卫领命退下。 那梁文好歹也是铮铮将领,上阵杀敌,骁勇善战,可祁桢帝听了尉迟林的一面之词,竟然当众下令,革去梁文将军之职。 旁人觉得是草率! 可聪明人却明白! 一方面,是彰显他祁桢帝用人办事的严明!从而给尉迟林一个警告! 警告他分清君君臣臣,若是敢乱来,便让他做第二个梁文。 另一方面,则是消了两国之间的导火线,以免将来曲姜抓住此点,大作文章,而起兵进攻。 祁桢收了气,才道,“其中误会,朕已严肃处理,尉迟将军大可道明来意!” 尉迟颔首,“本将受大王之令,前来求亲。” “求亲?” 求亲? 二字一出,满朝文武皆哗然! 景容衣袖中的手,拢了拢! 从头到尾,他一直在端量尉迟林,此人虽然高大威猛,的确是个大将,可…… 此人说的话,却有一种古板循序的味道,像是—— 在陈述别人的话!不像出自他的口! 第193章 神秘的轮椅人 第193章 神秘的轮椅人 宫门外! 天色已经黑了! 纪云舒带着卫奕到了南门处,一路上倒是有小太监提着灯笼领着,脚上并不见滑。 容王府的马车在外等着,琅泊也在。 “纪先生,你总算出来了。”琅泊担忧。 纪云舒淡淡的点了下头。 琅泊转而看向卫奕,关切问道,“卫公子,公主有没有为难你?” 卫奕摇头,扬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没有!” “那就好,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位先上马车吧,王爷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卫奕倒是一下就钻进了马车,吃饱喝足了,他自然有些累了。 瞧着他那样,纪云舒想笑,又心思沉沉的笑不出来,正准备抬脚上马车。 却瞥见了一行人正从宫里出来,那三人面色严肃,厉目坚定,昂首阔步。 原来是尉迟林和他的另外两员小将。 见三人铠甲的样式,纪云舒道了一声,“那三人,是曲姜人?在前的,可是带领三万兵马抵至十万兵马的那位将军?” 琅泊看去,点了下头,小声道,“应该是的,先生果然学识渊博,当初在破庙中一眼便识破了那一行人是胡邑人,现在不过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是曲姜人,实在佩服。” 这番夸赞的话,纪云舒压根就没听进去。 目光一直注意在尉迟林身上。 半响,歪了歪脑袋,眉心一皱,觉得奇怪! “先生?你怎么了?”琅泊问。 她摇摇头,看到那三人上了马离开。 偏偏这个时候,她一扭头,就看到了纪黎和纪桓。 她赶紧低下头,快速上了马车,伸着素指掀开窗帘,偷偷瞧着那两人渐行渐远。 心也缓缓落了下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她轻声念了一句。 “纪先生”的头衔在京城内传得如此沸腾,纪黎和纪桓没理由不知道,待处理完曲姜一事,怕是会来找她麻烦了。 想想到时候要费心应付,她就头疼的很! 正将帘子放下,卫奕就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舒儿,我累了!” 说罢,就伏身,趴在了纪云舒的大腿上,闭着眼睛睡了。 纪云舒没推他,反而宠溺的抚摸着他的脑袋,微微一笑。 恩? “卫奕,你脖子上,何时有个胎记啊?”纪云舒注意到了。 卫奕没睁眼,只是迷迷糊糊的答了一句,“恩,有的,娘说了,生下来就有了,你是今天第二个问我的人。” “什么第二个?” “……” 卫奕已经睡下了! 纪云舒的指,轻轻的碰着那个花瓣形的红色胎记。 不得不说,这个胎记还挺漂亮的。 等了一会,还不见景容出来,大概祁桢帝留下了他的几个儿子,关门议事吧。 瞧着卫奕睡得这么香,纪云舒轻轻的将他推开,自己起身,让卫奕躺在了软塌上,然后便下了马车。 吩咐琅泊,“琅大哥,麻烦你先送卫奕回去吧,马车行得慢一些,不要晃醒了他。我留下来等王爷。” “可是……” “别可是了,这是皇宫大门,我不会出事的。” 琅泊想了想,就应下了,便先行将卫奕带了回去。 纪云舒在宫门外等了许久,望着如晨的夜空,杏仁眼微微眯了眯,陷入了一阵沉思中。 不知过了多久—— “是在等本王吗?” 景容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她一回头,就看到那张骤然放大在自己面前的俊脸,她本能的往后退去,却不料双腿一软,身子往后倾去。 立刻就被景容抱住。 扣在腰上的手,分外用力,只听景容坏坏说道,“小家伙,怎么次次都要本王抱?” 呃! 纪云舒耳根一红,立马弹开,赶紧扭过身去。 不语! 景容见她这样,嘴角的笑意更加泛滥,也不戳破,而是朝着身后打了一个响指。 “去拉辆马车过来。” “是!”身后的侍卫立刻照办。 景容凑到她耳边,“你若是跟着卫奕那小子先行回府,本王也不会怪你的。” 纪云舒奇怪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卫奕也进宫了?” “本王不是说了吗?早就安排了几个小太监在萧妃宫外看着,本王从议政殿出来,就已经全部知道了。” “……” 似乎有一股冷风! 让她背脊骨一抖。 马车拉来,两人快速上去,回容王府。 马车内! 景容瞥了她一眼,伸手碰了碰她,“你可知道此次议事的结果?” 她抬了下眸,?摇头,“不想!” “本王偏要说,此次曲姜前来,是为曲姜王求亲的。” “哦!”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反而说,“我方才在宫门口,看到了那位曲姜将领。” 景容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肃着眉,问,“莫非,你是察觉到了什么?” “听王爷的口吻,似乎也察觉到了。” “你先说。” 纪云舒眉心一拧,“我觉得……此人不像能用三万兵马,周旋十万兵马之人。” 话一出,景容心有一惊,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满眼的审视。 认真道。 “你的想法,和本王一样!” 客栈内 李时言这会正托着下巴坐在桌边,伸手挑逗着面前的油灯。 大有心思的味道! 小路子正在一旁收拾东西,一边问,“世子,是不是真的要离开京城了?” “再不走就走不了,赶紧收拾东西!” “哦哦!”小路子的动作加快了些。 李时言瞅了他一眼,刚准备起身。 喂— 一支银针,突然从穿过细细的门缝里射了进来。 好在李时言反应够快,一个腾身,躲了过去。 “世子小心啊!”小路子大喊一声。 紧接着又射进来几根银针。 李时言将自己随身的那把折扇猛然打开,挥了挥,将几根银针挡去,绕过他,射在了那长红木床上。 幸好幸好! 不过这几根银针,并没有带着杀意。 “吱嘎”一声! 房门开了。 李时言看到房门外的人时,根本就不惊讶,反而一脸死灰,收了手中的折扇。 叹了一声气,坐下,抱怨道。 “我就知道你会找来。” 此时门外两个人。 一个站着! 一个坐在轮椅上! 第194章 苏子洛 第194章 苏子洛 轮椅上! 男子头戴束发嵌宝银冠,身穿一袭水墨色的双袖长袍,齐眉勒着一抹温柔与空灵! 那张俊俏的脸,更如雕刻过后般五官分明,一双眼光射寒星,却又温而如水,真可谓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啊! 只是可惜,双腿残废! 站立在一旁的随侍,手柄住轮把,将此人推了进来。 车轱辘“咕噜咕噜”的响了进来! 顿停,苏子洛袖中手微抬,示意身旁的随侍出去。 小路子见状,朝苏子洛鞠了一躬,唤了一声“苏先生”! 也紧随出去,将门关上。 房间内只剩两人! 苏子洛看着李时言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勾唇,淡淡一笑。 一手拘袖,一手捏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 并垂眸问:“世子可玩够了?” 语气如丝!温温如玉! 李时言捏着拳头,往自己大腿上一捶,看向他。 问:“是我爹的令?” “恩!” “那你就当没看见我,玩够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苏子洛不语,端着茶,抿了一口。 李时言急了:“子洛,你我从小一块长大,你知道我最受不了整天被人看着,在家里,满府都是我爹的侍卫,现在好不容易溜了出来,你就让我多玩几天嘛!” “你出来已有三个月,天南地北,也该走够了。” “没够没够!”李时言忙道,脸部一垮,做出一副可怜状,道:“你此次来京,肯定是奉大王之命,来商讨两国之事吧?既然这样,又何必管我?” “不行!” 苏子洛淡字而出,手中杯茶掷下,那双如弦月的眸抬起:“此次来大临,临行前,康定侯特意交代,让我将你带回曲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世子,还是随我回去吧。” “你怎么还是这样,顽固不化!” 李时言气哄哄的! 苏子洛则平心静气,手肘搭在轮椅把手之上,双手附在一块,清宁一笑。 真是亦有“行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之赞! 他道:“你要知道,将来侯爷的爵位必定由你继承,你早晚都要深入到政事上,何不现在定下心来,修修文,撰书兵治。”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不是你!什么文绉绉,什么兵书行术,什么爵位,我统统不感兴趣。”摆摆手,嫌弃极了! “时言!” 苏子洛严肃的唤了他一声。 “干嘛?” “你终究是世子,侯爷也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若在外出了事,让侯爷如何安生?” 李时言言语一顿,瘪了瘪嘴,起身,双袖一挥,将手中折扇再次打开,得意道:“我怎么会出事呢?纵使我武功不如人,可有你赠的这把折扇在手,自然没人近得了身。” 这把雪花扇,是苏子洛亲手所制,内设有机关,倒是可以防人,作为武器,半年前,因李时言胡搅蛮缠,他便赠送给了他。 都说曲姜国有位巧手工匠,经他之手打造的物件,样样都是精品,做工巧妙不说,还暗藏机关。 小到银簪纽扣,大到乘舆兵器! 各方人士竭力求取,也无法得到一二。 听闻,此人只给两种人做暗器,一种,是死过一回的人,一种,是生而不如死的人。 那巧手工匠,便是眼前这位坐在轮椅上的苏子洛! 而他所坐的轮椅,更是他精心设计而成的,卖相上虽没有精雕玉琢,不镶金、不镶银,一眼瞧去,普普通通,可双手和双脚所抵之处,都藏有机关按钮。 袭击者,就算百米之外,机关一动,银针一出,对方必死无疑! 看李时言这般得意,苏子洛道:“方才若是我手中的银针不偏不倚,你恐怕已经死了。” 李时言当下便蔫了一把,又立刻道:“与你比,当然差远了。” “你别再与我打舌战了,总之这段时间,你暂且哪里也别去,乖乖留在京城内,待两国之事完毕,就与我回曲姜。” “子洛……” “此事已定,世子就不要再玩花样了。”苏子洛态度坚决。 李时言知道苏子洛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这回,自己怕是跑不掉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说你也够拼的,双腿不便,就好好待在你将军府,偏偏要来大临凑热闹,跟苏伯父简直一模一样。” “何故又提起我爹?” “五年前大临和曲姜在苍水一战,苏伯父以身殉国后,你双腿也残了,上天真是作弄人,像你这样的智者,就应该上阵杀敌,铠甲加身才对,偏偏只能做个帘后人,现在还替我爹干起了寻人的事。” “……” “对了,你这腿,是谁废的?问了你许多次,就是不说。” 苏子洛神色并未异样,只是冷冷的道了一句:“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李时言本就是个话痨,一时收不住,凑到苏子洛面前,喋喋不休的开始说了起来。 “子洛,你倒是说说看,此次你们来京,到底是为了何事?” “你想知道?” “当然!” “求亲,为大王求亲。” 李时言眯了眯眼,哼了一声:“骗小孩子呢?大王钟爱王后一人,怎么会让你带着三万精兵前来,就为了求亲?你快告诉我,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啊?” 苏子洛面色平静,双手轮动着轮椅到了窗前,看着一轮圆月! 半响,才道:“五年前一战,我曲姜贤士将领,皆是死的死,伤的伤,兵败城倒,退折三千,大临皇帝心胸狭隘,不算德君,行事作风不留余地,杀则杀,斩则斩,不算智君,用人多疑,不算明君。” 背后的李时言听得糊里糊涂,追问:“这与你们来京有何关联?” 苏子洛缓缓挪动轮椅,背向窗,面对李时言,眼眸窜出一抹凌厉的寒意。 道:“这样的君王,如何治理天下?” “啊?”李时言楞住了。 苏子洛眉心一皱:“罢了,往后,你自会明白的。” 李时言耸了耸肩,听不明白,也就算了。 转而间,又想起什么事来,说:“那你猜,我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游山玩水?” “不是,是为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简直跟你一个性子,而且也十分聪明,是个仵作,破案了得。” 苏子洛只是听着,并不打岔。 “你将你那挂穗拿出来。” 苏子洛冷瞧着他:“你要我的挂穗做什么?” “原来那姑娘,也有一个与你一模一样的挂穗!可是你的丢了?” 苏子洛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我没时间与你磨话,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切莫指望着偷偷逃走。” “我……” 不等李时言说完,苏子洛已经离开! 随侍推着他离开了这家客栈,天色渐黑,街上也没多少人。 冷风嗖嗖,让人一阵寒栗。 苏子洛那张干净无暇的脸,缓缓拧眉,带着一丝忧伤。 衣袖中!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紧握着那枚挂穗。 第195章 温柔乡,英雄冢 第195章 温柔乡,英雄冢 回到驿站! 苏子洛进去,尉迟林正在等他。 “将军!”唤了一声. 苏子洛点头:“进宫如何?” “已经照将军的吩咐所说,边城的梁文已经被革职了,大临皇帝也答应,择选佳人,与我国和亲。” 苏子洛点头! 尉迟林抬眉,满脸惑色:“将军,那大临皇帝多疑,恐怕我今日所说的话,并不能得到他的全然信任。” “就是要他不信!” “这?为何?” 苏子洛双手附在轮上,往前移动了半米,嘴角勾着神秘的笑意。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扣在把手上,发出一声声脆响! 一边说:“大王有令,定要想方设法,拿回五年前割给大临的两座城池,我方三万兵马,在边疆迂回数月,不就是为了此刻进京吗?虽说求亲只是一个借口,但下一步,便要想方设法,完成大王的使托。” “是!”尉迟林声音深厚,又问了一句:“两座城池,不攻就得,那大临皇帝,不像康概之人。” 是啊! 天下豺狼多是皇帝种! 苏子洛也不着急,朝外头看了一眼:“天色也不早了,都下去休息吧,此事,再议。” “是。” 尉迟林拱手,出了去。 屋内 那盏雕花木窗,正好朝月光敞开着。 入春的月,格外的圆,孤零的挂在墨色的天空上,美极了! 苏子洛挪动轮椅到窗前,抬起的双眸中,泛着一旁烛火的橙色光晕,将那一涟的忧伤,全数融了出来。 缓时,他将手中的挂穗从衣袖中拿出,指尖轻轻摩擦在挂穗上的那颗珠子上,润而轻滑! “子洛,如今出战在即,这个挂穗,是你娘留下的,如今交到你手上,你定要记住,若为父出了事,死在了战场了,你一定要想设法,活下去!” “爹!” 他口中唤了一声。 脑海中,闪现出了五年前在苍水大战的画面。 战火硝烟,号角弥天一一 厮杀的声音、兵器擦杀的响声,娟娟入耳! 整片苍山之地,铠甲将士死亡数数,百里长流,鲜血侵蚀。 苏子洛正被数名临军围困,铠甲沾满鲜血,数米之外,一把利剑,朝着苏大将军狠刺而去。 “爹!” 那嘶吼的喊声,震破天际! 而那把剑的主人—— “纪黎,我要你给我爹,陪葬!” …… 另一边,纪云舒与景容,已经回到了容王府。 纪云舒本想立刻回东苑,却被景容硬是拉去了他的院子。 命人端来一些宵夜点心。 “想必你在萧妃宫中也没吃什么东西吧。” 还算是体贴。 纪云舒也没推辞,腹部瘪瘪,的确饿了。 索性捏着糕点吃了起来, 景容突问:“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知道那个尉迟将军,不是真正的曲姜将领?”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深了一口气,不急不慢的解释起来,“那人看上去是个彪悍之人,想必上阵杀敌,是员猛将,不过,我见他颅骨后突,肩骨连着脖子微垂,此状,应该是行战时被人重击过后脑所致,而且我见他的右手曲折不直,便断定,他脑骨所伤正在右骨的凹点上,此伤的后果,一,变成一个傻子,二,则是一个无智的莽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率领三万将士抵十万?所以真正的曲姜将军必定另有其人!” 一瞬之间,便恍然大情啊! 景容不得不闹服她,自己在殿内揣摩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纪云舒单单瞧一眼,就分析的这么透彻,不服都不行。 “你这么聪明,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是女子。” 纪云舒却白了他一眼:“男男女女,你们古代人,真是区别对待啊,封建思想!” 古代人? 封建思想? 景容一乐,嘴角往上一点,奇怪道:“你的话,说得总是奇奇怪怪,每次都要本王好生揣摩,将来你我一起生活,本王大概天天都有得猜了。” 一起生活? 纪云舒拿着糕点的手一顿。 朝他泼去冷水:“谁要跟你一起生活了?” “怎么,如今就想耍赖了?” “嗯?” 景容一般正经起来:“你我亲也亲了,睡也睡了,将来,你必定是要嫁给我的。” 臭不要脸! 纪云舒手中的糕点抖到了盘中,她咽了咽,一脸无奈。 强调道:“都说让王爷忘了那件事,我也不会去记得。” “忘?”景容勾唇:“忘不掉,本王可是要你负责的。” 真是无赖不要脸了! 罢了!罢了! 她懒得回应。 偏偏景容如一块牛皮糖,硬是要黏着她。 “你倒是说句话啊!” “嘴巴疼,不想说。”纪云舒言辞不带缝隙,使得景容脸色青柠。 心中不快,他往她身旁更是挪了一点,并说:“罢了,你嘴巴疼不想说,那本王与你说说。” “……” “听好了,本王要与你说的事,乃是天大的事。” 天大的事? 纪云舒面色平静,难以辨别她是否感兴趣,只是默默的不说话。 心中,大概也是想听听吧。 景容清了清嗓子,严肃问道:“想必你也知道那位孔虞姑娘吧?” 她点头! “我与孔虞自小一起长大,关系也算甚好,她虽一直念着要做我的容王妃,可感情之事,毕竟是由心而定,在我心中,我待她如长姐,绝无半点男女之情,只怪我含糊不清,没有与她道明白,如今牵扯下来,并不是我的意愿,你能明白吗?” 甚是紧张! 可这话,说得也奇奇怪怪的 纪云舒眯了他一眼,额头微皱:“这就是天大的事?” 王爷,你逗我呢! 景容似是被敲了一棒,但也不怒不急,摆正容态,一副传教的的口吻。 道:“我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能明白,本王心中之人,只有你一个,绝对容不下其他女子。” 这话,倒说得十分露骨,也懒得让纪云舒去猜了,索性直接明了。 这话听得多了,纪云舒的心头也免疫起来,可每次一听,又莫名觉得慌张,搅得心尖尖乱窜! 她立刻挪开,侧过身,双手紧拽着衣袍,回了一句:“王爷心中有谁,说到底与我无关,我也……” 话未说完,手臂被一股力量紧拽,将她拉了起来,被迫转身而起,顺势栽进了景容的怀中。 坐在他的大腿上! 姿势暧昧撩人。 “放开我!”纪云舒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愤然而起。 偏偏力气不抵,被扣得严严实实。 “安静些,若是让外头的人听到动静,进来一看,你我可就真说不清了。” 麻蛋,现在也说不清! 纪云舒眸子狠狠瞪着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发怒而脸颊绯红,还是因为心跳的缘故。 只冷着眸子,道了一句。 “王爷可不要忘了一句话,自古温柔乡,乃是英雄冢!” 第196章 刁钻的小狐狸 第196章 刁钻的小狐狸 温柔乡,乃是英雄冢! 这话,景容自然听过,本应安放在帝王身上的词,倒被纪云舒安在自己身上了。 有趣! 薄唇带笑,他对想纪云舒耳畔,坏坏说道,“那先生可听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无赖!” 纪云舒斥了一声,手掌抵在他肩膀三寸下的肩胛骨上,用力一推! 景容只觉得左手一麻,毫无力气。 趁此,纪云舒顿时弹开,远远站到三米开外,背脊贴在门框上,一副警惕的看着皱眉发疼的景容。 “堂堂王爷,怎么能说出如此下流的话?”她心底十分气怒。 景容按着自己发麻左手,埋怨了一句,“都说最毒妇人心,你竟连本王的手都想废。” “我不过是按了你的肩胛骨,何时废你的手了?” “哦?”他迈了两步过去,勾着眉,“你要是真的废了,本王倒是能缠你一辈子了。” “无赖。” 纪云舒想拔腿离开,偏偏景容似乎是铁了心的要将她扣留下来。 脚还没出去,就被景容抢先一步拦住,顺手将门“哐当”一声给关上了。 纪云舒身体被他压住,双手也被擒住,无法动弹。 而她的目光,正好直视在景容挺拔的胸膛上,之间不过一根指头的距离罢了。 而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在她鼻尖上肆意乱窜,搅得她心跳剧烈,唯有别过头去,将眼底的慌乱掩去。 道了一声,“无赖,放开我!” “敢说本王是无赖,你是第一人。” “王爷所为之事,不是无赖是什么?” 顷刻,景容勾住她的下颌,抬起,迫使她那双如玉的目光对上自己,邪邪一笑,“那好,本王就让你瞧瞧,什么叫真的无赖。” “你……” 话还没说完,他俯身低头,身子压过来的同时,薄唇也同时落下,贴在了纪云舒绯红小巧的唇上。 虽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此次的吻,景容要的分外强烈,似是在宣泄着什么。 两人唇齿碾转,如火如荼,彼此间,不留半点空隙。 纪云舒只觉唇上的冷意,渐渐被这个男人吻得温灼起来! 因他要是过于强烈的缘故,她身体被用力的压在背后的雕花木门上,背脊骨上的凉,透过她单薄的衣裳渗入到了肌肤上,蔓延全身,脉络内的血液似乎也渐渐骤停起来。 让她身子一阵麻木! 持久,都让了挣扎! 而景容则越发“过分”,一手揽住她的腰,手掌用力,将她小小的身子,全然贴在自己的胸前。 纪云舒身体的那团火,直到快要窜出喉咙,才感觉到了那道窒息感。 双拳紧捏,一拧眉,双齿用力一咬。 “嗯!” 景容吃痛,唇上被咬破,顿时出了血。 纪云舒便将他一把推开,抬着衣袖,狠狠擦着自己的红唇。 眼眶泛红。 景容擦拭着唇上的血,那张原本邪邪的容貌,突然严肃起来。 带着一丝伤感,问,“你就如此厌恶本王吗?” “……” “你心里,明明就有本王,为何不承认?” “……” “你回答我!”景容语气加重。 纪云舒抬着那双赤红的眼看着他,对于他的质问,她却心头一紧。 无法回答! 见她不做声,景容的心底却升起了一股希望。 眉宇间方才的戾气收敛下来,嘴角溢出笑意,轻声道,“云舒,你承认了,对不对?你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本王。” 呃? 纪云舒猛然双目惊诧! 不! 不可能啊! 她抿着唇,眼神慌慌,心跳乱窜,待脑子精神过来。 “没有!” 便立刻转身开门,“落荒而逃”! 背后的景容笑得灿烂极了,见纪云舒如此,他断定,自己已经一点点的,挪进了那女人的心里了。 琅泊正好过来,看到纪云舒从屋内跑走,他心里一阵疑惑,待走到门口,看到自家王爷唇上破裂。 惊道,“王爷,你的嘴?” “没事!” “都出血了,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一看。” “都说了没事,只是被一只刁钻的小狐狸咬了一口。”说时,景容嘴角上的笑,简直“泛滥成灾”! 琅泊先是一脸问号,等景容抬脚进去后,他才恍然明白过来。 艾玛! 莫非王爷和纪先生已经…… 琅泊暗笑起来,身为大老粗的他,此时也觉得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而纪云舒跑回东苑后,进了屋就将门关上了,心跳剧烈! 双手用力按在胸口上,好让那股惊慌感缓平下来,可越是如此,心脏就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 “纪云舒,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是王爷,而你只是一个庶人,绝对不可能的。” 她咬着唇,自我洗脑! 自从得知纪裴已经死的那一刻,她便心如死灰了。 心里,也容不下别人! 所谓情情爱爱,在她心中,应该就如一缕青烟才对。 是的,自己不可能再动情! 璋郅殿! 自从纪云舒带着卫奕离开后,景萱就一直呆呆的坐在后殿里,整个人都失了神,不动,也不说话。 宫人来了好几趟,关心的过问了几句。 可景萱都置之不理。 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她还是没有从纪云舒是女子的真相中回过神来。 而外头突传一声“娘娘”! 萧妃一一送走了那些名门小姐后,又去了一趟祁桢帝那里,这才赶了过来。 挥了挥手,命桑兰道,“都在外面等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桑兰得令。 众人退下,萧妃进到殿中, 看到自己女儿呆呆的坐在那里,萧妃轻叹了一声气,走了过去。 唤了一身,“萱儿!” 景萱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顿时就扭过身去,一脸怨气。 “你当众将纪先生带走,母妃还没生你的气,你倒是气呼呼的。” 景萱不答! 萧妃心里虽然也气,但好歹景萱也是她的宝贝女儿,气了几个时辰也就罢了。 “萱儿,母妃还是那句话,你与那纪先生根本就不可能。” “是,是不可能,因为母妃你早就知道,她是个女的。” 景萱眼睛泛红的瞪着萧妃。 萧妃也不惊讶,反而面升怒意,奋力挥袖,斥责道,“就算她是个男儿,你们也不可能。” “果然,果然母妃早就知道了。” 第197章 萧妃计 第197章 萧妃计 景萱难过至极,眼里流着泪! 还不忘抱怨道,“既然母妃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让女儿像个小丑一样。” “萱儿……” “如今女儿颜面尽失,哪里还有脸去见人啊?”景萱哭泣道。 萧妃脸色一沉,端着心疼,坐向景萱身旁,身后抚着她一抽一抽的后背,语气也软了下来。 道,“母妃也是后面才知道的,本想待今日之事结束后,就告诉你,让你这丫头好死心。” 景萱只顾着哭! “你今日当众让母妃下不了台,母妃还没教训你,好了好了,别再哭了,此时还不是你哭得时候。” 说罢,萧妃沉沉的叹了一声气。 景萱这才抹干眼泪,侧眸看了自己母妃一眼,见她心事重重,满脸凝色。 吸了吸鼻子,问,“母妃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此番曲姜之事!”起身,继续叹气道,“方才,我去见了你父皇,才知道,原来曲姜人此次进京,是来为曲姜王求亲的。” “求亲?“景萱泪腺来的快,去的也快,追问,“既然是求亲,母妃这么伤神做什么?” “此次两国和亲,对方,还是曲姜王,你父皇忧心钟钟钟,自然不能随意指一个女子,当年你与远族的婚事作罢,而如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方才听你父皇的口气,似乎要将你和过去。” 一听,景萱脸色当下惊住。 匆忙上前,抓住萧妃手腕,急道,“母妃,女儿绝对不会嫁去曲姜,你也知道,那曲姜王都年过半百了,父皇怎么能这么狠心?母妃,你要帮女儿啊!” 眼泪汪汪! 萧妃抬手,摸着景萱的头,心疼的看着,“萱儿,母妃当然不希望你嫁过去,但此事关系到两国和平,你身为公主,有些事,连母妃都做不了主,不过你放心,母妃会与你父皇好好商谈。” “那,如果父皇执意要将女儿和过去,是不是就……”说道这里,景萱又急又难受。 尽管从自己出生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婚事,终究由不得自己。 一,是作为棋子,被皇帝指给朝中某员大臣或大格,从来稳定朝局。 二,则是作为一支利剑,射向他国,作为和亲的利器。 这一点,自古公主皆如此。 景萱自然也跑不掉的。 可是她没想到,当年逃过了远族的和亲,现在却逃不过老曲姜王的求亲。 她一边拽着衣角,一边哭得满脸是泪。 萧妃就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 握住景萱的手,笃定道,“你放心,母妃绝对不会让你父皇将你和过去。” “可要是父皇下了旨,母妃也没有办法啊! “那就在你父皇下旨之前,断了他这个想法。” “恩?” 景萱不明白,却心头难过,只顾着埋在萧妃怀中哭泣了 翌日一早! 萧妃就亲手熬了一碗参汤,端去了阜阳殿。 祁桢帝正在看奏折,却心不在焉,一脸沉闷。 在旁的老太监张公公,俯身道,“皇上若是累了,不如休息片刻?” “朕倒是不累,只是在烦曲姜求亲一事。” “莫非皇上是在思量着让哪位公主和亲过去?” “你这老家伙,朕的心思,就属你最清楚。” 张公公笑了笑,“奴才跟在皇上身边也有几十年了,若是这点都看不出来,那老奴还有什么资格陪在皇上身边啊! 祁桢帝放下奏折,叹了一声气,抬头看了张全一眼。 问,“那你倒是说说,此次朕让景萱和过去,是好还是不好?” 张公公想了下,身子躬下,道,“景萱公主聪明过人,机灵可爱,而且生的美貌,若是嫁去曲姜,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公主固然是有优点,但性格却稍有松散,比较活泼,若是远嫁他国,身旁无人依托,怕是会闯出事端来。” 祁桢帝点头,却又愁眉不展。 “但朕众多女儿中,也只有景萱刚刚及笄。” 真是头疼! 正好此时,萧妃进来。 “臣妾参见呈上。” 屈膝行礼! 祁桢帝手一抬,“萧妃不必多礼。” “谢皇上。” 她命人将熬好的参汤端了上来,持着参汤上前,放置在了桌案上,自己落席而坐。 笑容可亲,温柔道,“皇上,臣妾听宫人说,皇上整夜都在着秦折,臣妾便亲手为皇上熬了一而参汤。” “萧妃有心了。” 祁桢帝端着参汤,喝了一口,放下了。 萧妃朝桌案上的奏折眯了一眼,便道,“昨日皇上与臣妄说,想将萱儿和去曲姜,不知道,皇上可拿定主意了?” 祁桢帝也不傻,萧妃摆明就是来探自己口风的。 他眉头紧皱,“此事,朕还要与大臣商讨,如今,还未定下来。” 没定下来就好! 尚有转圜的余地啊! 萧妃凤眼一勾,唇启。“皇上,萱儿虽然身为公主,婚嫁之事,向来都是皇上做主,但是皇上,你也知道,臣妾身边,就只有萱儿一个女儿,若是她嫁去了曲姜,臣妾的心里,万分难过。” 一副苦瓜脸! “众多女儿中,萱儿性格活跃,朕也十分喜欢,但此事牵扯两国友好,这一点,希望萧妃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萧妃那轻声细语的影响,祁祯帝对萧妃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没了朝堂之上那般威严。 而萧妃则继续苦兮兮的说,“臣安自然明白,可皇上应该知道,那曲姜王都已四十年岁了,而萱儿,才十七岁,皇上既然疼爱萱儿,怎忍心,将她嫁过去?” “朕也不想,但除了萱儿,别无人选。” 无奈! 萧妃却顿时眼眸生针,细语,“臣妾,倒是知道一人。” “哦?何人?” “皇上难道忘了,楦枢皇后的侄女孔虞了吗?” 萧妃的眉目间,狠厉窜起,却藏得极好。 孔虞? 这一提,祁桢帝顿时恍然。 而萧妃不忘再添一把火,道。 “孔家乃是楦枢皇后的娘家,也算半个皇亲国戚,而且孔虞的年纪已经不小,一直待字闺中,皇上大可册封她一个公主的名号,将她嫁去曲姜,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第198章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第198章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萧妃提出的建议,祁桢帝心里也考虑起来。 但不点头,也不摇头! 很快,便下旨传来议事大臣。 皇子大臣,一一都进了宫。 但是萧妃并未离开,而是在殿外等候消息,更是召来一个小太监。 吩咐道:“你且进去,好好听着,但凡皇上有任何决定,立刻来告知本宫!” “是!” 小太监挪着身子进去了。 殿中! 三排而立,太子、景亦和景容在前,后面,则是一干朝臣。 祁桢帝狐疑不决,只问,“此次两国和亲,朕十分头疼,你们,可有好的法子?” 景华心里打着主意,朝景亦睥视一眼,便徜徉上前。 “父皇,自古公主远嫁,乃是一段佳话,景萱是我大临的长公主,嫁去曲姜,乃是理所当然的。” 这话,景亦怎么能不反驳一二? 说到底,景萱是他的亲妹妹啊! 于是,当即驳斥:“景萱虽然身为长公主,但性子上,终归有些莽撞,不宜远嫁,太子之言,实在不妥。” “可只有景萱合适,何况对方乃是曲姜王,自然不会亏待了景萱,景亦你作为兄长,不是应该高兴吗?”景华语气甚有揶揄之意。 是啊,景亦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有那老曲姜王做你的妹夫,你势力必定大增,偷笑还来不及吧! 按理说,的确也应该如此! 可草包的想法,终归是草包的想法。 聪明人,则另有别想。 景亦忍着心火,镇静的与祁桢帝道:“父皇,曲姜王求亲,必定大有可疑,如今曲姜和大临虽然表面上和睦,但若有朝一日,两国兵戎相见,景萱身在曲姜,若是因此被拿来大做文章,我大临颜面何存?” “嗯,景亦说的对。”祁桢帝颔首。 “所以儿臣恳求父皇,另作决断。” 祁桢帝思绪纷繁,倏地,想到萧妃的提议,那双精锐的眸子,朝众人身上一扫。 问:“孔虞如何?” 提到这个名字,大臣们面面相觑! 而一向沉默的景容,突然神色凝重。 片刻后,朝中一员大臣垂着头,拱手道:“孔家乃是楦枢皇后的娘家,那位孔虞姑娘更是温婉如玉,若是由她替代景萱公主嫁去曲姜,再合适不过。” 其他大臣则接连附和。 “是啊,孔家也是门名,孔家姑娘和亲过去,再合适不过。” “是啊!” …… 眼看局势要定,景容立即举步上前,拧眉恳劝。 “还请父皇三思。” 多年以来,每每议事时,若不是皇上让景容开口,他立在朝堂之上,从来都是扮演着透明人的角色。 不答也不驳! 现下突然驳了一句,让人意外! 祁桢帝注视着他,心生不明。 “你为何让朕三思?” “孔家虽然是名门,但远嫁一事,事关重要,何况孔家后辈,尚且只有孔虞姑娘一人,父皇也曾教导儿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儿臣恳求父皇三思。” 啪—— 祁桢帝怫然作色。 “放肆!”斥责之声,如洪水而至,“朕虽教过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却也教过你,竹树之根,以忠为先。” 景容低眉,神态自若,却带着一股倔气。 不惧道:“儿臣所言,并无冒犯父皇之意,只望父皇能思量清楚,孔家……” 话还为说完,就被景亦活生生的给堵了回去。 “景容,你与孔虞关系甚好,自小也是一块长大的,你们之间的情感,众人皆知,但是你不要忘了,此次关乎到两国友好,你身为王爷,应该分得清,何为重,何为轻吧?” 贱人模样! 嘴角,甚至还带着不露声色的狭促笑意。 这一席话,倒是将景容推到了深坑中。 祁桢帝已经动怒,他若是再执意反驳,无疑是在自掘坟墓! 偏偏景华则是铁了心的要和景亦作对。 你自己亲妹妹不和过去,倒是想让我表妹和过去? 想得美! 于是他先是看了自己父皇一眼,见其怒色渐褪,便扬着下颌,眉间带刺,与景亦说道:“景亦,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景萱和亲过去。” 一语道破! 转而,便与自己父皇说道,“父皇,此次曲姜王派人来求亲,若将景萱和过去,乃是再合适不过了,今后两国是否会兵戎相见,还尚未可知,若是将来,景萱能成为曲姜的王后,父皇想想看,这曲姜,不就如同我大临手中的一颗棋子吗?而且景容说得对,孔家后辈,只有孔虞一人,相信母后在世,也会和景容一样反对此事的。” 将自己死去的母后搬了出来,就赌一赌祁桢帝对楦枢皇后的爱到底深不深! 祁桢帝脸色一沉,叹了一声气! 眉头紧皱。 景亦厉眸对了景华一眼。 而景华则翻了个白眼,全当没看到。 好在景亦是个沉稳的人,捋了捋心思,力求皇上:“父皇,景萱年纪还小,而且心无城府,若让她远嫁曲姜,便等同被折去双翼,而且各位大臣也觉得由孔虞替代再合适不过,有幸嫁去曲姜,是孔家的荣耀,不如……” 祁桢帝抬手,打断了他! 脑仁瓜子一阵嗡嗡的疼! 早知道,就自个儿关上门,自个儿想个明白得了。 如今左一言,右一句的,各个都有道理。 烦死了! 烦死了! “都退下吧!” 众人不敢得罪此时带刺的祁桢帝,只好低了低身,全数退了出去。 景容则是最后一个出大殿的人。 刚到殿外门口,就被景华拦下了。 他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拍了怕景容的肩膀,得意道:“如何,本太子方才够义气吧?知道你与孔虞两情相悦,所以极力帮你。” 嗯,是要谢谢你! 滚!好吗? 景容懒得与他搭言,沉默回应。 “你也不用太伤心,父皇还没下旨呢,一切都有变数,这两日,我会帮你多跑两趟,多与父皇说说情,父皇不会乱打鸳鸯的。” “太子……” “好了好了,不用谢我,孔虞是我表妹,她心里有你,我是知道的。” 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又道:“虽说之前边疆之事,你站在景亦那边,不过本太子大度,不计较了。” 本太子,宰相肚里能撑船! 景容现在一头黑线,索性伏了伏身:“多谢太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何事?” 景容心想,关你屁事! 不过这四个字,还是咽了回去。 只道:“府中的事,赶着回去处理。” “哦!”景华应声,又好奇的拉着景容问:“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位纪先生,上次在萧妃的生辰宴上瞧见一回,没想到,此人竟然这么厉害,失踪案都让她给破了,有时间,你替本太子引见引见?” “先生心冷,太子还是不要见的好。” “怎么?如此聪明之人,景容你打算藏着自己用不成?” 景华抱怨道。 景容摇摇头,叹了一声气,含含糊糊的应了两句,就走了。 背后的景华一脸懵笔! 第199章 卖簪子送人 第199章 卖簪子送人 从宫里出去后,景容驾马回府,岂料途中,遇到了纪黎。 他刚从兵部办事处出来! “参加容王。” 之前在回京之路的途中,双方闹了点不愉快,加上纪家之事,景容对纪黎,就显得格外冷漠了。 “纪将军,这是要回府呢?还是刻意在等本王?” “末将听人说,王爷进了宫,因为有些事想请教容王一二,所以,便在此处等候。” “何事?” “末将可否到容王府中一坐,与王爷细谈?” 坐不得! 若是碰上纪云舒,岂不是要打起来? 不过,景容也不是小气之人,想了想,便点了头。 两人同行,很快便到了容王府中。 而就在两人刚刚进府的同时,路江便将消息带去了东苑。 “纪先生,王爷让我告诉你一声,纪黎将军到了府上,问你要不要避一避?” 纪黎? 纪云舒正在捣腾着盒子里的颜料,手一抖,淡粉色的汁,顷刻便抖在了灰色的长袖上。 “王爷还说什么?”她问。 “没了。” 纪云舒将东西收拾好,一边说,“罢了,刚好我也要出去一趟。” “先生要去哪儿?”路江异常紧张。 因为之前几次的教训,景容早就在府中下了令,但凡纪云舒要出府,必须征得他的同意。 出了事,全府遭殃! 纪云舒将手中的盒子一边收到架子上,一边问,“路叔,裕华阁在哪个方位?” “先生是要去裕华阁。” “嗯!” “那我命人带先生过去。” 带?怎么不说是监视? 待檀木盒放好,纪云舒也没回应,冲了院子喊了一声“卫奕”。 就听到卫奕高音回了一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绣帕。 “舒儿,你叫我啊?” “嗯。”她点头,指了指他手中的帕子,“去,将东西还给初春,我带你出去。” 一听能跟纪云舒出去,卫奕高兴坏了,便赶紧将帕子还去给了初春,折回来时,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你换衣裳做什么?”纪云舒不解的问道。 “因为可以出门啊,爹说过,出门前,要换新衣裳的。” 天真烂漫! 此时,路江已经唤来了府上的几个侍卫,带着纪云舒出了府,去往裕华阁的方向。 到了街上,纪云舒便与卫奕说,“你挑一些物件,待会送人。” “送给谁?” “你挑便是。” “哦!” 卫奕便仔仔细细的一路上挑了起来,进了一家玉石店,左看右看,瞧上了一支簪子。 “老板,我想要这个!” 那簪子,可是一支玉簪,看镶工和沉色,皆是上等之物。 掌柜小心翼翼的将簪子取了来,开口要价,“两位公子,五十两!” 五十两? 太贵! 摸摸兜里,十两左右。 纪云舒问,“十两成吗?” 掌柜一听这数,当下就变了脸,赶紧将簪子有意往柜台后挪了下,目光像扫视器似的,将纪云舒和卫奕扫了一个遍。 带着轻视的语气,“十两?能看一眼。” 纪云舒也不躁,侧眸问卫奕,“你想拿这支簪子送人?” “嗯!” 他重重点头。 纪云舒浅浅一笑,转向掌柜,“十两,肯不肯?” “不肯!走走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说完,便打算绕过柜台来轰她。 纪云舒则道了一声,“掌柜手指盘曲,拿捏无力,导致肩骨肿大,伤及经脉,抬上三尺便感觉浑身无力,对不对?” “呃?” 掌柜一惊,立刻将自己那只左手藏进衣袖内,伸到背后。 纪云舒继续说,“因为手舟骨受损,所以导致籽骨曲张不开,而五指相连,自然就导致月骨和三角骨也用力不开,五根指头的近、中、远节指骨都因牵力也弯曲不直,其实手骨受挫非常好治,可掌柜你因为总是要搬搬抬抬,手骨被经脉相连,结果使得肩骨都因此无法使上力来,下雨吹风时,就会疼得难忍,尽管看了大夫,喝了药,也无法痊愈,对吗?” 掌柜早早就楞住了! 吃惊的看着她,整个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来了。 那些没有听到的学术名词,却将他手的情况一一道了明白。 “公子……是如此看出来的?”声音颤颤。 “不难,方才你取这只支玉簪时,我便注意到了。” “那你可有法子将我手治好,我这几年来看了不少大夫,都说治不好。”掌柜苦着脸,一脸期盼的望着她。 纪云舒嘴角一勾,目光却注视在那支玉簪上,道,“若是你能将这玉簪以十两卖给我,我便告诉你治疗的法子。” 掌柜半信半疑,“当真?” “你若不信便罢了,想来治你这只手也花了不少银子吧?” 是啊,前前后后几年,花了几百两。 卫奕眨巴眼眼睛,盯着纪云舒砍价。 脑子一转,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舒儿,若他不肯,咱们去别家,这簪子,也不怎么好看。” “是吗?那你不要了?” 摆摆手,“不要了!” 纪云舒暗笑,点头,“好,那走吧。” 说着,两人便准备离开,那掌柜见状,一咬牙,赶紧绕过柜台,将两人拦了下来。 “行,就十两!” 立刻将那簪子用一个精致的锦盒装好,递了过来。 瞧掌柜那张脸,拧得不成样了,大概心在不停地滴血。 纪云舒掏出十两,塞到掌柜手中,并道“你记住了,摘取一些无花果的叶子,捣碎后,再用最烈的白酒泡上半个月,然后早中晚三次,擦在你手上,一个月后,骨头自然松而有力,你的手指也就能活动自如了,倘若一个月后,还不能恢复,你便去裕华阁,找一位莫若的大夫,他会赔偿你的损失。” “是是是,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连连道谢。 捧着那支玉簪,纪云舒拉着卫奕离开了。 卫奕一路都在惊呼着“舒儿好棒”! 她笑了笑,没说话。 自己虽不是大夫,可关于骨方面的,还是分外精通的。 两人绕过闹市,没一会便到了裕华阁。 门口排满了人,皆是来看病抓药的。 外头还有小童在发牌! 第200章 棘手的病例 第200章 棘手的病例 裕华阁出了一位神医,每日来看病的人自然也不少。 虽说莫若已经一年没为人看过病了,可手底下的徒弟却各个都医术超群,比皇宫的御医还有几把刷子! 正在门口派发牌子的小童眼尖,一眼便认出了容王府的侍卫。 朝纪云舒和卫奕迎了上来,问,“二位是容王府的人?” “莫公子可在?”纪云舒问。 小童应声,“师父在楼上。” “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有件棘手的病例,想让他把把脉。” “好的,那两位公子进去坐会。” 小童便引着两人进去,侍卫则在门口好好守着。 在后院的小厅落坐,小童上了两杯茶! 随即便到阁楼上通报去了。 此时的阁楼上,莫若正在捣腾着他手中的药材,时不时放在指尖上捏了捏,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蹙眉,“这药材有些潮了,赶紧丢了。” 旁边的小童便赶紧将那堆药草抱走,丢到了一旁的木桶里。 莫若又道,“这味药材的药性不足。” 丢! “兰英子没有晒够时辰。” 丢! “不是说了,魁子要取最中间的那一节吗?怎么这些如此枯老?” 丢! 一桌子的药草,几乎都被丢得干干净净。 小童阿离觉得可惜极了,每丢一味药材,就仿佛在割他的肉似的。 “师父,照你这样丢下去,咱们阁里的所有药材都得丢,那多可惜啊!” 莫若瞪了他一眼,严肃道,“我出门前交代过,但凡任何一味药材出了问题,就得全部丢掉,你是将我的话忘到脑后根了?” “不是啊师父,阿离哪里敢啊!” 莫若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教育道,“这世上的庸医,多数都会胡乱开些没用的药,来赚取百姓的银子,你若是想好好跟为师学医,就要切记,不要因为可惜,就将这些药材留下,开给病人,明白吗?” 犀利的眼神更是一扫,阿离身子一抖,哪里还敢说不明白啊! 连连点头,应道,“阿离知道了,不会做庸医的,一定会像师父一样,悬壶济世,为贫苦百姓施医赠药,成为一代名医。” 斗志昂然! 语气里,自然也掺杂着拍马屁的嫌疑! 莫若拍了拍手,将衣袍上细碎的药材渣抖去,正要与阿离说些什么,就听到阁楼梯子传来声响。 方才在门口的那名小童上来通报,“师父,外头来了两位容王府的人,说是有件棘手的病例,让你去把把脉!” “容王府的人?谁啊?” “不认识,但是身旁的随侍,是容王府的。” 莫若皱着眉头,顿而又舒展开来,嘴角勾着一抹兴致浓浓的笑味。 吩咐道,“去,将两人请上来,再去备一壶上等的龙井。” “是。” 小童忙不迭的奔了下去。 阿离抓了抓脑袋,问道,“师父,是谁啊?” 换来莫若一声斥责,“好好将这些药材收拾干净。” “哦!”阿离闷声应下。 可怜极了! 莫若起身,朝着外头的露天阁楼去了,这处休息的地方还算安静,有纱幔遮挡,桌椅都是都是用竹子编制而成的,就连外头的围栏也是。 十分清宁! 这会,纪云舒带着卫奕上了阁楼,被小童引到了此处! 却见莫若何时手中多了一壶酒,正在悠闲自在的喝着! 那股酒香,肆意弥漫! 莫若爱酒,众人皆知。 “来了?坐吧。” 莫若用下颚点了点自己对面的位置。 纪云舒也不客气,拉着卫奕坐了下来。 另一名小童端来一壶上等的龙井进来,正准备斟三杯。 “我只喝酒,不喝茶!”莫若提醒了一声。 小童点头,便只斟了两杯。 茶香四溢,混合着酒香,弥漫在这竹编的阁楼上,冲入鼻尖,淡而薄凉,沁人心脾! “这龙井,我平日里,可是不拿来招客的,尝尝看,味道如何?”莫若点了点那茶。 纪云舒也不急着道明来意,素指端起茶托,细细品了一口。 “很香!” “只是很香?” “莫不是这茶中,还加了别的?” “真的可惜了这壶茶,看来纪姑娘,不是一个会品茶的人。”莫若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壶上等龙井。 这小心眼! 不就一壶茶吗? 纪云舒笑笑,“莫公子怕是高看我了,我一个俗家女子,粗茶淡饭惯了,手里拿的是挑骨的刀子,对着那些死人割来割去,鼻子里闻的,嘴巴里灌的,不是血腥味,就是腐烂的恶臭味,鼻子和舌头自然就糙了,也就品不出这壶好茶了。” 听着一席话,莫若嘴角扬了扬,也不觉得胃里泛酸,大概身为大夫,也见惯了她说的那些吧。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啊!” 夸赞一句! 而卫奕,则将那杯茶,一口就闷了。 实在太烫了! 舌头一伸,双手在嘴巴边上扇了扇,一边皱着眉头抱怨起来,“好烫,这茶一点儿也不好喝。” “不识货!”莫若怨了他一眼,“这龙井,乃是上等的品种,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真是不识货。” 心里不悦,索性—— 喝了一口酒,压压心里的怒火! 纪云舒细语,问了一句,“突然来访,可是打扰了莫公子的清闲?” 莫若又喝了一口酒,眼眸垂了垂,道,“我这裕华阁每日进进出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我哪里来的清闲啊?” 语气带着微醉! 还没等纪云舒开口,一旁的卫奕将被烫着的舌头伸了回来,立马抢先驳斥了一句。 “你撒谎,你竟然不闲,为什么还躲在这里喝酒?” 看着卫奕那张求真的脸,莫若忍不住大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卫奕问。 “笑你不懂我!”莫若回。 哥们,若是卫奕懂你,那还了得? 卫奕对莫若,似乎有些天生俱来的敌意。 说白了,就是不喜欢这厮! 莫名的不喜欢! “我才不想懂你呢,你上回放的屁,实在太臭了,而且你又不是舒儿,我我只想懂舒儿。”卫奕瘪瘪嘴。 后一刻,纪云舒便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训斥,“不可如此没礼貌。” “哦!” 乖巧的很,卫奕当下就收了音,身子也往后靠了些。 转而,纪云舒对上莫若的视线,抱歉道,“莫公子不要与卫奕计较,他……” 这话还没说完,莫若就抬着手,将其打断,“无碍!” 随即,他的目光便落在纪云舒的金色面具上,说,“将你的面具挑下来。” “嗯?” “让我瞧瞧你的伤!” 第201章 三个愿意 第201章 三个愿意 纪云舒稍迟片刻,还是将脸上的金色面具拿了下来。 原本那道暗红色的疤,两端已经结痂,只要再过一两天就可褪去。 莫若摸着下巴,端量了一会,微眯着眼睛,点点头,“看来你脸上的伤,很快便会好了。” 而纪云舒却并不在意,将面具再次戴上。 莫若则晃着手中那精巧的酒壶,瞥了纪云舒一眼,眼眸升着一股戏谑的味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纪姑娘今日来,是问诊呢?还是治病呢?” 点入正题! 纪云舒也不喜欢拐弯抹角,正了正色,“来给莫公子出个难题的。” “难题?说来听听!” “莫公子是神医,连我脸上的伤,你都断定能治好,想必这天下的疑难杂症,不在话下。” “听美人你这口气,倒像是在捧在下?”他挑了挑眉。 那张桃花脸,更是溢出无比轻佻的笑意。 难道跟景容为友的,都这般轻浮? 罢了罢了,正事要紧。 她客气的抿唇再道,“莫公子,你若真的能治好我带来的这个棘手病例,若说我是在捧你,也不为过。” “棘手的病例?这倒是让我有点儿感兴趣了,你说说看。” 纪云舒却不立刻回答! 反而侧头看向卫奕,温柔说道,“卫奕,将你挑的礼送给莫公子。” “送给他?” 纪云舒点头。 卫奕鼓着嘴,不情不愿的将那精致的锦盒拿了出来,朝莫若推了出去。 “给你!” 莫若一头雾水,看了看,将其打开,里头那支玉簪映入眼帘! “……” 皱眉! “这是卫奕挑来送你的。”纪云舒说明。 哎哎哎,我是男的! 只见莫若眼珠子都瞪大了。 卫奕见他迟迟不表态,以为他不喜欢,正准备伸手拿回来,却慢了一步。 莫若将盒子挪到了一边! 生得俊亮的眸子,深深一挑,“这东西如此精致,姑娘们都喜欢,不错,下次我若是见到那醉红楼的胭脂姑娘,便将这簪子转赠给她,定能博得美人一笑。” 汗颜! 不过礼收了,自然得办事! 纪云舒则说,“莫公子妙手回春,称之为神医,如今你礼也收了,算是应了我的请求。” 哎哟,竟然玩起了套路! 莫若将那玉簪捏在手里,仔细的把玩起来,对着光线照了照。 嗯,是上等的货色。 还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如果要治,难!” 难! 这个字从莫若口中说出来,淡而冷! 纪云舒皱着细细的眉,“莫公子知道我要说什么?” 莫若在玉簪上哈了一口气,抬着衣袖擦了擦,这才放进了盒子中,为防卫奕再拿回去,他索性将盒子收进袖中。 随即又抬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这才将视线落在卫奕身上,眯着眼,缓缓道来。 “癫狂之症,倒是好治,但痴呆之症,难!” “治不好?” “难!不是治不好!”莫若端着思忖的眼神。 纪云舒心头一紧,带着希望,却转而与卫奕说了一句,“卫奕,你先下去等我,好吗?” “好,那我下去等舒儿,舒儿不要丢下我,一起回家。” “嗯!” 他这才放心,下了阁楼。 等卫奕下去后,纪云舒才问莫若,“这病,你当真能治好?” “难!” 又是一个难字。 微微摇头,他道,“此种痴呆之症,卫公子占的不全,听他说话,倒是有规有矩,反而沾了点傻气,若是天生的,难,兴许治上几十年,才得好,若是后天因惊吓、亦或是外力而致,也难,兴许几个月,兴许几年便能好。” 纪云舒也算听得明白了。 咬咬牙,“若是莫公子能治好卫奕,我会万分感激。” “十几二十年,等得?” “等得!” “好!”莫若一声应下,身子伏前,带着条件性的口吻,说,“不过,我治病,从来不是要感激的。” 纪云舒稍顿,琢磨问,“多少银子?” “不为银子?” “珍宝?” “不为珍宝?” “那……你想要什么?” “你!” 他勾着食指,正正的指着纪云舒。 “我?” 纪云舒神情一怵! 两人目光对峙,缓时,莫若一笑,“逗你的,我若是要你,景容会将我杀了!” 纪云舒无语! 片刻,莫若认真道,“此刻,我还没好要什么,就当是纪姑娘你欠我一件事,如何?” 那不就是等于条件随她开? 但是,为了卫奕,她什么都可以做。 于是点了头,“好,只要能将卫奕治好,我便欠你一件事。” “若是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你愿意?” “愿意!” “让你此生无欢,你也愿意?” “愿意!” “那,我若要你的命,你也愿意给?” “愿意!” 连连三个愿意,表明了她的决心。 这样的女子,气魄十足! 如何让人不敬佩、不欣赏? 他算是明白,景容为何为了这个女子,甘愿闯入火海,连性命都不顾。 朦胧的醉意渐渐被冷风吹散,而莫若似乎不习惯清醒时的感觉,端着酒壶,又开始喝了起来。 笑道,“好,这疑难杂症,我治!” 纪云舒起身,以男儿之礼,拱了拱手。 莫若再道,“这段时间,就将卫奕留在我这裕华阁,正好,我缺个说话的伴,也缺个端酒的娃!” 说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子,便倒在了竹塌上。 口中还含含糊糊的说着些什么! 纪云舒不再打扰他醉梦,便下了阁楼,就看到卫奕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等自己。 见她下来,便赶紧腾身而起。 “舒儿,是不是要回去了?” “卫奕,这段时间,你要留在这里。” 一听,卫奕脸色就拉了下来。 苦兮兮的抱着纪云舒的手臂,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跟舒儿一起回去?舒儿是不要我了吗?” “当然不是!”她毅然回道,“你就当是留下来,陪陪莫公子,你看他,多可怜,终日一个人。” “可是……” “卫奕,你陪他说说话好吗?这你也知道,他孤单一人,着实冷清,你就陪陪他,而且这段时间,我也会来看你,好吗?” 纪云舒语气温柔,卫奕虽有不愿,但不想让她不高兴。 只好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乖!” “那舒儿每天都会过来吗?” “会,我每日都会来,你就住在这,过段日子,我就接你回去。” “嗯!” 其实将卫奕留在这里也好,最近太多糟心的事,《临京案》也好,皇宫里的事也好,难免会将卫奕扯进来。 反倒是呆在这,还要安全些。 将卫奕安顿下来后,纪云舒从裕华阁离开。 门外的侍卫还等候着! 正准备往容王府的方向回时,她目光匆匆一瞥,却无意之间,看到了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孔! 第202章 一个已经远去的故人 第202章 一个已经远去的故人 人行匆匆中! 她整个人在那一瞬之间时,猛然就楞住了。 双手在襟中紧握成拳,目光似乎穿过了匆匆的人群,直抵在那张越来越模糊的面庞上。 是他! 就是他! 她脚底如同失去了控制力,一点点的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肩膀被人群来回相撞,她却依旧像个倔强的孩子似的,拼命的朝着那边奔了过去。 容王府的侍卫跟了上去,可街上突然多了一顶轿子,活生生的将他们冲开。 待轿子离开,已不见纪云舒的身影! “不好了,快找纪先生,如果出了事,王爷怪罪下来,我们都别想活了。” “是!” 侍卫立刻四处搜索! 而此时的纪云舒,紧紧的跟着坐在轮椅上的苏子洛身后。 一路,不快不慢! 推着轮椅的随侍快一步,她也快一步! 慢一步,她也慢一步! 保持着一小段的距离,始终没有追上去。 或许此时此刻,她有些害怕了,害怕那个人不是纪裴,而一阵失望! 又害怕他就是! 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也不回来找自己? 那种感觉,将她的五脏六腑,搅得天翻地覆! 不久,便到了一片梅花林,停在了一处红桥上。 底下,是涓涓细流! 苏子洛抬着手轻轻摆了摆,随侍便退下了。 梅花深处,小桥流水,男子清冽的眸,看着飘零而落的淡粉花瓣。 缓时,苏子洛有力的指节,折了一枝攀在红桥上的梅,捏在指节。 纪云舒立在桥的一端,静静地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子洛的声音传了过来。 “公子跟了我这么久,是有事想问我吗?” 温柔的音色,不是纪裴是谁? 纪云舒眼眶顿时便红了,心里的一根弦也瞬间被绷断,让她心口一阵发疼。 她迈着小步,上了红桥,却还是不敢靠得太近。 苏子洛侧眸,朝她看了过来,那道温柔的目光,即使隔了两年,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而那张清秀的面庞,揉着俊郎和书香的气息。 唯一,则是多了一丝饱经风霜的沧澜! 纪云舒红了眼,问了一句。 “你……是谁?” 声音颤着! “在下姓苏,名子洛,公子可认得我?” 她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为何明明神似的目光,却如此陌生? “苏子洛?”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公子一路跟我到这,所为何事?” “你的腿?” “难道公子只为了追问我这个?” “不是!”她慌忙否认,袖中双手的掌心皆是一层层的汗粒,继而问,“你可认识,锦江纪家的纪云舒?” “纪云舒?”苏子洛露出一脸困惑,微微眯着眸子,摇了下头。 “当真不认识?” “不认识!”回答的干脆利落! 纪云舒眼泪在眼眶中滚着,却强忍着不让其掉下来。 似乎不愿就此放弃,她继续问,“那么你可认识纪裴?” “此人对你,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两年来,我一直在等他。”纪云舒坚定道。 苏子洛挑着手中的梅枝,看似漫不经心,如剑的眉却敛起,透着郁郁的味道。 半响,才伴随着冷嗖嗖的风,道了一句,“或许,他已经死了呢?” “……”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就算你等一辈子,也等不回来的。” 后一刻,纪云舒终于忍不住眼眶中的那汪泪水,缓缓溢出! 她紧紧的咬着唇,咬得唇瓣破裂出了血。 语气掺杂着哽咽,说,“是啊,他真的死了,你不是他。” 苏子洛冷冷的瞧着她,说了一句,“原来公子是将我认成了他!” “是我弄错了,你们,大概只是神似罢了。” “不知道,此人是公子的什么人,竟让你如此挂念,如此伤心。”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垂着双眸。 “故人,一个已经远去的故人。” 苏子洛不语! 只是默默地,他将手中折下来的那支梅,放在了红桥上,被冷风吹着,摇摇欲坠! 仿佛顷刻之间,就要落到底下的小流中! 他望着风中摇坠的梅,“既然是远去的故人,公子又何必再等候下去?有时候,最折磨人的,不是那漫长的等候,而是不死心的执着。” “呃!” 纪云舒心头一震! 而原本已经离去的那名随侍,走了过来,握着轮椅的后把,准备推他离开。 苏子洛淡然的目光,落在她那半张面具上,眉头一皱,继续道,“公子想必也是有故事的人,他日若有机会,定要洗耳恭听。” 语毕,随侍推着苏子洛缓缓下了红桥。 纪云舒先是追了两步,但还是停了下来! 他不是纪裴! 他不是! 她努力告诉自己这个事实,他们,不过有一张极其相似的脸,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看着渐行渐远的苏子洛,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一下。 缓时,她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那支梅花前,正好起了一阵风,她素指迅速去抓那支梅。 结果,却落了空! 那支梅,最后还是吹到了底下的水中? 顺着水流,渐渐飘远了—— 就仿佛自己这些年来的等候,只是一场梦罢了! 她在红桥上站了许久,直到身子冷得彻骨,才猛然清醒过来,将迷离的目光眼睑中。 想了想,思绪一动,她快步离开了这片梅花林。 很快,便到了李时言所在的客栈。 因为苏子洛的缘故,李时言被迫留在了京城,哪里也去不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偷偷逃离,可人还没到城门口,就被苏子洛安插的人发现了,硬生生的将他又架了回来。 总之一句话,他逃不掉! 只能乖乖回曲姜。 此刻见到纪云舒前来,他着实惊讶了一把。 忙不迭的将她迎了进来。 “舒儿,你怎么来了?” 他还是习惯叫她“舒儿”。 纪云舒也没有时间去纠正他,面色上,是难以掩盖的焦急。 问,“你说过,那个与我有着同样挂穗的男子,叫苏子洛,对吗?” “对啊!” “那,他可是坐在轮椅上的?” “是啊!” 李时言一一回答,却又纳闷,挑着手中的扇子,问她,“怎么?你见过他?” 她点头,又问,“所以,他是曲姜人吗?” “嗯!” “那他来过大临吗?” 第203章 没穿衣服的癞蛤蟆 第203章 没穿衣服的癞蛤蟆 李时言耸耸肩,“我与他一块长大,他没来过吧?只是五年前他父亲死后,倒是消失了一阵子,不过是在陵墓里守了三年丧。” “三年?” 纪云舒明亮的眼眸再次升起了希望,神情,却有些恍惚了,又立刻问,“那他的腿?” “五年前上战场时受了伤,具体怎么伤的,不得而知。” “五年前就伤了?” 那么—— 他真的不是纪裴! 李时言见她奇奇怪怪的,嘴角一勾,朝她凑了过来。 问,“你们二人有着一模一样的挂穗,莫非,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来我听听。” 这话就像在她耳边打了一个响指似的,让她清醒过来。 往门口退了几步,嘴里道了一句,“李公子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 “慢着!” 李时言将门关上,将其堵了一个严实。 奸笑一声,“这就走了?我好歹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啊!” “李公子的救命之恩,我没有忘,若他日我能帮你一二,绝不多言。” “那万一本公子用不着你帮呢?你岂不是要欠我一个人情,欠一辈子。” 那副样子,得意极了! 哎哎哎,你想干嘛? 纪云舒此刻的心里还是沉沉的,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这些。 “李公子,我还是那句话,倘若有朝一日,我能帮你,我必定赴汤蹈火,绝不犹豫。” “真有性子!” “如今容王府的人,必定在满大街的找我,若是惊动了容王,找到了这,恐怕会惹来麻烦,还请李公子让一让!” 李时言是块牛皮糖,怎么会就此让开,手掌抵在门框上,正欲说些什么轻佻的话。 砰——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猛的撞在了李时言的手肘上。 “哎呀!”疼得他捂着手,一脸疼痛! 小路子当下就吓得浑身哆嗦了,哈着腰,惊怕道,“公子,小的……不是故意的,公子,你没事吧?” “你是不是找抽了?不敲门就进来,本公子的手若是废了,非剥了你的皮。” “是小的不好,是小的不好。” 小路子显然是吓坏了! 李时言气得牙痒痒,一边揉着自己发肿的手肘,一边伸手就朝他脑袋上用力一拍。 “本公子早晚要将你剁了!” “……” 瞧着这主仆二人一言一句,纪云舒也是满头黑线。 好在小路子推了下门,让她去路通畅,她便趁此,赶紧离开了。 身后,李时言还在打骂小路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逃之夭夭”! 而她刚出客栈门口,果不其然就撞见了满头大汗的容王府侍卫。 “纪先生,你这是去哪了?再找不到你,我们非掉脑袋不可。”那侍卫语气里还有些后怕。 莫非景容平日里的和平之像都是装的? 动不动就杀人掉脑袋的,哪有这么夸张?可这侍卫显然一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样子了。 “我没丢,你们脑袋也不会掉。”她道了一句,便朝着容王府去了。 而此时此刻的容王府。 大厅里! 纪黎与景容拉了一些家常事,提到了自己的家事,又提到了一些兵部内部的事。 什么哪个大人连同哪个大人,针对哪个大人? 什么朝廷下发的文书漏洞百出,忙得底下的官员各种修! 什么户部尚书贪赃枉法,被抓了一个现行,大伙正在整理证据,准备呈奏上去! 甚至,还聊了些纪黎那刮千刀的三妹妹,说她不念亲情,纵火烧宅,气死祖母,最后,竟然就此消失。 说到纪云舒时,纪黎故意打量着景容的神色。 却见他一脸淡然,全当听了一桌子的废话,压根没放在心上。 反而悠闲自在的品着茶。 偶尔“嗯”一声! 偶尔“哦”一声! 毕竟人家纪裴是左司尹,就算之前在回京路上闹得不愉快,但面子还是得给。 谁让他有风度呢! 等七七八八的事情都扯得差不多了,纪黎才终于说自己要走了。 呼—— 景容心里真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招呼人将纪黎送走了。 赶紧走! 赶紧走! 滚! 纪黎从容王府出来后,跟在他身边的一个随从则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 道,“暗中找了一遍,容王府中没看到那位纪先生。” 纪黎冷着脸,“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若真的是纪云舒,我必杀了她。” 疾言厉色! 随从过问一句,“要不要通知纪桓将军?” “不用了,他办事鲁莽,若是再像之前那次举着剑就要去刺马车里的人,多少条命都不够他活。” “是!” 纪黎回头看了一眼容王府的牌匾,“哼”了一声,挥着袖子走了。 此人一走,景容觉得耳根都清净了。 琅泊俯首,说,“纪司尹分明就是打着来与王爷请教的幌子,实则却是暗中让自己的人去查纪先生,真是够阴险的,好在王爷将他的诡计识破,适才通知了纪先生一声。” 话里,带着拍马屁的嫌疑! 景容唇角扬了扬,偏着脑袋。 “这个纪黎,不过是个喜欢跟人玩脑袋瓜子游戏的匹夫,以为自己深谋远虑,手里握着一支临翼军,就在朝中我行我素,不过拔了皮,也就是一只没穿衣服的癞蛤蟆,纵使跳得再高,也难登上天。” 癞蛤蟆? 这形容词,自景容口中所出,竟别有一番诙谐之意。 古代版段子手,名不虚传。 他喝了口茶,突问,“纪先生躲哪去了?” 琅泊回,“路江说,是去了裕华阁!” “裕华阁?”他皱着眉,心里担心起来,“怎么尽往狼窝里钻。” 是的,莫若就是一匹狼! 无数少女在他的温柔乡倒去,甚至欲罢不能! 真真如同一个狼窝。 想到此处,景容便头疼。 摇摇头起了身,吩咐琅泊,“去,将她接回来。” “是!” 琅泊应声,便去了。 而景容,则踱步去了东苑,让人搬了张靠椅在院子里头坐着,一边看着水车,一边欣赏院子里的梅花。 看上去,惬意极了! 不过多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容王府的侍卫也将纪云舒安全护送回去。 见她进了大门,那几个侍才真真切切的觉得自个儿脑袋是长在脖子上的。 大松一口气! 第204章 时子衿 第204章 时子衿 从见到苏子洛之后,纪云舒整个人都处于茫然的状态。 可理智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苏子洛是苏子洛。 纪裴是纪裴! 那张脸,仅仅酷似罢了。 “去哪儿避难了?” 景容的声音从她脑门上传了过来。 一回神,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东苑,再抬眸一看,正好看到景容像坐龙椅似的,坐在那张被刷得发亮的梨花椅上。 眉头紧锁! 气势十足! 这货咋啦? 加上周围几盏灯笼晕开的光线,散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削得格外冷峻, 纪云舒走到他面前,低着眉,“去了一趟裕华阁!” “找莫若谈了些什么?” “谈了些人生趣事,尽兴时,喝了几杯酒,结果他喝得伶仃大醉,我便走了。” “嗯!”他点了下头,手指轻轻的敲打在椅子的把手上,朝纪云舒身后看了一眼,“卫奕呢?可是你也喝醉了?竟将他落在了裕华阁?” “这段时间,卫奕会留在那。” “为何?” “莫公子独自一人,实在孤独,好在卫奕也喜欢他,我便将他留下,让他们做个伴。” “你舍得?”景容问。 她笑笑,“有何舍不得?” 景容则撑起身体来,巨大的影子瞬间笼罩而下,将她娇小的身子挡了一个严实。 于是,她有意退了两步,好看的眼睛带着警惕看着面前身材挺拔的男子。 见他皱着眉头,朝自己道了一句,“你有心事!” “没有!” “别人看不出,本王看得出,是因为什么?” “都说了没有。”她强调。 景容轻声叹了一口气,刚想伸手去碰碰她,可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了。 嘴角努了努,不再过问了。 反而,朝着大门口的房梁上看了一眼,打了一个响指。 倏地,便听见嗖的一声! 一个影子从房梁上跃了下来,正正的站在纪云舒身后两米开外的地方。 回头一看,便看到一名女子挺直不动的站着,面色严肃,不苟言笑,身着暗红色的衣裳,那双眼,带着厉气和杀气。 手中还拿着一把剑,长剑的剑柄上,刻着十分好看的花纹,栩栩如生,她紧握在手,不带半点松刻。 因为隐在暗处,整个人,就像一缕黑烟似的! 朦朦胧胧! “她叫子衿,今后,由她保护你。”景容认真道。 纪云舒对此也不意外,这的确是景容办事的套路! “她自小就跟在本王身边长大,身手了得,有她在你身边,本王也能安心许多。” 小样! 往后有子衿替本王监视你,自然会为你避去许多桃花债。 不过这小心思,都被纪云舒洞悉了。 “王爷既然有心,我便领了。” “嗯,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聊聊。” 说罢,景容走到子衿面前,顿时又冷下脸来。 “本王将纪先生交给你,就算葬送了你的命,也不可让他有事!” 子衿只是低了下头,不语。 看上去,冷酷极了! 待景容离开之后,纪云舒才走到子衿面前,仔细的端量她。 “你叫子衿?” 她神色不动,倒是点了下头。 “你自小,就跟着容王?” 点头! “听命与他?” 点头! 子衿一直肃着脸,那双眸,带着无人看穿的冷漠,却有着嗜血的无情。 纪云舒又问,“你姓什么?” 半响,并没有得到答应。 莫非,她是个哑巴, 就在纪云舒这样以为时,子衿出了声。 “时!” 那一个字,渗在空气中,似乎冰寒了一片。 原来她会说话啊! “你多大了?” “十五。” 才十五?纪云舒惊了一跳,不敢置信。 究竟是如何的经历,竟然让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子,变得这般冰冷,无人敢靠近! 而这样的人,多数都是被训练出来的。 她们活着,只为了两件事。 一件,是保护主子! 一件,是为了保护主子,而杀人! 不再等纪云舒再问她些什么,时子衿已经跃上房梁,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纪云舒则觉得后背凉嗖嗖的,仿佛有一双眼睛盯着她,而她却瞧不见。 就如同,明明知道身上某个地方痒,偏偏就是抓不着! 而接下来的两日里,纪云舒也没见到过时子衿。 景容依旧宫里宫外的来回跑,而她,则成了裕华阁的常客。 听说,裕华阁这两天生意特别火,因为卫奕特别招人喜欢! 听说,卫奕在药房打烂了不少的药罐子,弄得那些小童几乎忙得彻夜未眠。 听说,卫奕也帮着那些小童们抓药,却错把巴豆当成了麒麟豆,害得病人上吐下泻,差点砸了莫若的神医头衔。 听说,莫若已经厌烦了卫奕,那小子,喋喋不休的在他耳边唠叨了两日,将自己记事以来经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统统不落的告诉他。 听说,目前才说到十岁! 估计再讲下去,会将人逼疯的。 “你若不让他闭嘴,我便用药毒哑他。”莫若气得脸色发青。 那只像窜着火苗的手指头,狠狠地指着远处正在给那些病人端药的卫奕。 只见他似乎比那些小童还要忙,满头大汗的。 时不时安慰下病人,遇到小孩子,还做鬼脸将其逗笑。 好生欢乐! 纪云舒忍不住抬着袖子遮嘴一笑。 带着看好戏的样子,笑了笑,“卫奕虽然说的多,可做的也多,你看,他不是正在帮你做事吗,而且这两日,你的酒也是他温好后端来给你的,多细心啊,所以莫公子就不要挑他的毛病了。” “真搞不懂,这玩意究竟哪里好了?让你跑来求我。” 莫若真是被卫奕气得蛋疼! 纪云舒看着人群中忙碌的卫奕,脸上的内疚感渐渐浮现出来。 她说,“莫公子,不瞒你说,如果不是我,卫奕的父母也不会死,他也不用跟着我来京城,而是待在锦江,过着他原本属于他的生活。” 莫若不明,“你是说,他的父母因你而死?” “对!” “发生了何事?” 纪云舒犹豫片刻,与莫若一一说了明白。 听到那件凄惨的事件,莫若眼中原本的厌恶感,减少了几分。 索性—— 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纪云舒的目光,则一直看着远处忙碌的卫奕。 口中,轻声道。 “我希望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当时其实是他救了我,而让自己的父母阴差阳错的为我而死。” 第205章 小卫奕啊小卫奕 第205章 小卫奕啊小卫奕 纪云舒与莫若,又聊了些别的。 或许是因为喝了点酒,莫若眯着眼睛,靠在那张摇椅,双脚抵在地上。 脚尖一蹬一蹬! 嘴里,也开始迷迷糊糊的说了起来。 “其实景容那小子,也挺可怜的。” “嗯?”纪云舒听得不大清楚。 “他应该从来没有与你说话,他自小,是被送出宫寄养的吧。” 寄养? 皇子被寄养,倒是没听说过。 倒是让纪云舒提起了兴致来,竖着耳朵打算听一听。 莫若则一副酒后吐真言的感觉,自顾自的说道。 “都说出身皇族,地位尊贵,一生享受荣华富贵,可景容的母妃早些年却犯了错,结果在冷宫里头一死了之,那罪名自然也担在了景容身上,被人指指点点,不受待见,他那年,不过才五岁,而皇上也不喜欢他,于是将他连夜送出宫,寄养在了翰林侍的府邸,养到十七岁才封了王,这才自立门户,可明明是个王,在朝堂之上,却连一个小臣子就不如。” 声音越来越小! 越来越迷糊! 随即,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听得出来,莫若是真的为景容觉得不值,明明是皇子,为何要承受她那已经死去的母妃的罪孽? 不公平! 而景容的母妃究竟犯了什么错,莫若没说。 可天下更可怜的,明明是她纪云舒好吧。 这具身体的主人,可是被活生生饿死的,自小无人疼爱,地位连丫头都不如,那才是真的可怜! 不过,谁没个糟心的过去! 这个时候,卫奕抱着一壶酒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将酒往莫若身旁的小桌案上重重一放。 “你的酒!” 声音特别洪亮。 莫若极力的睁开眸子盯了他一眼,然后努力从那张摇椅上坐了起来,勾着腿,一副半梦半醒的状态。 朝卫奕招了招手,“小子,过来!” “你想做什么?” “过来!” 卫奕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的凑了过去。 莫若又伸出手,五指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弯下腰来。 卫奕照做! 一旁的纪云舒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莫非他真的要毒哑卫奕不成? 正担心着,就见莫若伸出手,在卫奕的脑袋瓜子上轻轻的摸了摸,十分温柔。 嘴里还带着感叹的口吻说,“小卫奕啊小卫奕,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做回一个普通人,也永远不要忘记,这世上最快乐的事,不是清醒时,而是糊涂时。” “什么意思!” “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说着,身体软踏踏的倒了下去。 彻底醉倒了! 卫奕抓了抓脑袋,听得不大明白,便将目光投向纪云舒,问,“舒儿,他说什么?” 纪云舒沉默片刻,最后摇摇头! “他肯定是喝多了,老是喜欢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卫奕说完,还用膝盖踢了踢他,见他没反应,如死鱼一般,也就作罢了。 转而就蹦蹦跳跳的跑远了,又去与那些小童混在了一块。 别人瞧见他,整张脸都抽搐着。 估计大伙的心里都在祈祷着同一件事: 卫奕大爷,你就在旁边休息休息吧! 偏偏卫奕身体里迸发出来的能量用都用不尽。 精力充沛! 活力四射! 见他这般开心,纪云舒也放心了。 她本打算就此回容王府,却没想到,景容竟然来了。 身边就只带着琅泊。 那张脸,极其的冷厉,剑眉像是要冲进髻冠上,如凛如锋。 走过来时,目光一直注视在酒醉的莫若身上,带着毫无情感的语气,吩咐琅泊,“带纪先生先回府。” “是!” 琅泊整个人也比平时严肃了许多! 他走到纪云舒面前。 “纪先生,我送你回府吧。” 空气中,突然凝重起来! 纪云舒则看了景容一眼,见他那张看不出情绪的侧脸,像是凝聚着几万伏的电流似的。 她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 于是不再多问,跟着琅泊离开了裕华阁。 回容王府的路上,纪云舒终是没能忍住的问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事?” “纪先生还是不要问了。” 她却有心的猜了一句,“跟曲姜求亲一事有关?” 琅泊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脸色沉着,点了头,“这两日,皇上一直在考虑和亲的人选,今日似乎是定了下来,王爷知道后,就立刻赶去找莫公子了。” “人选已经定下了?谁?” “孔姑娘。” 孔虞? 纪云舒也有些惊讶,按理说,和亲与孔虞实在挂不上勾,怎么偏偏将她和过去? 其实这两天里,她也了解了一些关于孔虞的事,那姑娘出身名门,可自小就不矫情,和多数平常家的姑娘没什么两样,虽说家族里出了一个楦枢皇后,但这并没有让孔家一族傲娇独大,反而平平淡淡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不掺和后宫! 不插手朝堂! 孔虞自小也养就了一身的好习惯,不矫情,不做作,心底也颇为善良! 喜欢什么向来不藏着,更不会暗地里朝人捅刀子。 只是,稍微固执了点! 独爱景容,一心一意! 不过如今已经25岁的她,搁在古代,的确是大龄剩女了。 在高贵的公主景萱和一个大龄剩女之间,皇上会选择将孔虞和过去。 其实合情合理! 可根据孔虞与景容、莫若三人青梅竹马的关系,景容知道此事后,立刻跑去找莫若。 也是合情合理! 而此事,似乎也与她纪云舒毫无干系。 …… 另一边,景容一直坐在莫若旁边,小童进来送了一壶茶,见气势不对劲,就赶紧溜出去了。 他倒了一杯茶,热气腾腾,有些滚烫,捏在指尖半响后。 噗—— 那杯茶,一滴不漏的泼在了莫若那张被酒熏红的脸。 “唔!” 莫若被泼得微醒,抬着衣袖朝脸上擦了擦,朦朦胧胧看到景容坐在自己身边,这才缓缓坐了起来。 屈膝,手搭在膝盖上! 眉头却皱得很深!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 “你若是再不醒,泼在你脸上的,则是一壶茶,而不是一杯茶!” 那语气,冷得要命! 莫若努力的睁着一只眼睛,仔细的看着景容,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于是—— 用脚踢了踢景容的大腿。 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来就摆给我一张臭脸,你看看你,老是这样,气多了,容易心血不畅,老得会比较快!”说完一顿,又朝周围看了看,“那美人走了?” 真是的,走了也不告诉一声! 景容鼻孔里闷出一声气来! 沉重的语气道,“父皇已经下令,明日,就册封孔虞为慧文公主。” “什么?将孔虞册封为公主?”莫若一惊。 似乎酒也醒了! 景容点头。 “嗯,远嫁曲姜!” 第206章 桃花深处有桃花 第206章 桃花深处有桃花 莫若算是彻底的清醒了! 全然不顾脸上的茶水,眉头严肃之际,焦急问。 “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的性子本就和景容截然不同,做不到此时此刻还这般的冷静从容,若是今日在朝堂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是他,怕是已经掀桌大怒了。 管他什么君君臣臣! 父子之情! 景容淡淡摇头,认真道,“父皇的决定,无人能反。你也知道我父皇的性子,从来如此,何况,天子一言九鼎,如今让他驳回自己旨意,太难了。” 尽是默然的沉叹。 莫若却捏着拳头,心中一气,将喉中的酒精一股脑的冲散了! 即觉得气愤的同时,又露出惋惜至极的模样来。 与景容说,“那你呢?就真的这样看着孔虞嫁给那个老姜王?就算你不喜欢她,是否也应该为她争取一番?毕竟我们自小是一块长大的。” 刻意强调了这一点! 换来的,则是景容不动声色的神态。 他依旧板着一张脸,只是说话的语气,稍微轻沉下来,“你以为我没有努力吗?这两日,我在宫里求了父皇无数次,请他三思,你可知道,我若不是他的儿子,此时此刻,我已经被推到午门斩首了。” 呃! 这话,当然不是说说而已。 的确,这两天,他去阜阳殿见了许多回,就是希望皇上能改变主意,另谋他法,偏偏皇帝像吃了萧妃的枕边醉似的。 听着萧妃夜夜在枕边说“孔虞乃最佳人选”的话,大概是潜移默化了。 加上此事着实扰得他心神烦闷,索性一拍桌,将这件事定下了。 一道圣旨,封孔虞为慧文公主,远嫁曲姜。 明日圣旨一颁布,就成了定局。 纵使孔虞百般不愿,也终究无可奈何! 怪只怪,七年前楦枢皇后一死,无法护她这个心爱的小侄女。 怪只怪,景萱有一位伟大的母亲,为她出谋划策,为她避去风难。 莫若这个花心郎,虽然看似桃花债一身,风流谆谆,可说到底,孔虞是他朋友。 哪有不帮朋友的? 如今心急如焚,“孔虞心里只有你,让她如何甘心嫁去曲姜?” 景容微垂着头,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百般无奈。 “我知道,知道她定然是不愿意嫁的,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等到如今还未嫁人,而被父皇指去曲姜。” 是的,他万分内疚! 若不是他一直将孔虞的那句“容王妃”当成玩笑,而一直没有明确表态,也不至于耽误了她。 是他的错! 他承认! 无须掩饰! 莫若站直身子,原本紧捏的拳头,往桌上重重捶了一拳,桃花色的脸庞,夹带着男人对女人的保护欲。 “我去一趟孔府,去看看她!” 拔腿就准备去了! 立刻被景容叫住,“她已经进宫了。” “什么?”猛然回头。 “父皇已经将她宣进宫去了。” …… 一个时辰前,皇上的圣旨传到了孔府。 孔夫人在佛堂里敲着木鱼,熏着烛香,手中捏着一串99颗的佛珠,潜心向佛。 外头的嬷嬷禀告了三回,才见孔夫人有了反应。 目光望着佛堂内的那座佛像,道了一句,“随它的!” 三个字,从里头传了出来,让那嬷嬷的心也揪了一把。 待将孔夫人的话传去给孔虞时,本以为她会大哭一场,怪自己母亲不为她做主,哪里知道。 她不闹! 不哭! 不说话! 反而对着那面铜镜,化了一个貂蝉妆,换上了一身新裳。 期间,她嘴角始终扬着淡淡的笑,可笑容中,又让人觉得苦涩极了! 此刻身在马车内,她嘴角上的那抹笑始终没有收敛。 她是接受了吗? 甘愿嫁去曲姜了吗? 不是一心一意等着景容,想做他的容王妃吗? 她掀开窗帘子,大概还有半炷香的时辰就要到宫门了。 春天到了,外头的街道上,隔着一段距离,便种着一棵桃花树,花瓣像细雨似的,一点一点的往下落着。 飘进马车里! 落在她的头上、肩上、手掌上! 花瓣上的水珠,渗透在她掌心细细的纹路上,凉凉的,仿佛将她的思绪牵到了许多年前。 “阿容,你快看,好漂亮。” 稚嫩的声音,如初春的绿芽,充满希望! 那年,孔虞只有九岁,手里捧着好几朵桃花,朝着小溪边、倚靠在桃花树下的景容奔了去…… 八岁的景容,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他的眉宇间,总是带着让人心疼的忧郁。 孔虞开心的坐在他身旁,将桃花一片一片的放置在他瘦小的肩膀上。 “你很喜欢桃花吗?”八岁孩童的声音,带着一丝苍凉感。 孔虞点头! “等阿容长大了,能为我种一片桃花林吗?” 那时,景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有人说,景容如今拥有的那片桃花林,就是为孔虞种的! 看着手心的那片桃花,孔虞唇上的笑,溢得更为明艳。 指尖缓缓蜷起,将那片桃花握在了掌心里。 一同带进了宫! 被宫人带到了阜阳殿,见到了高高在上的皇上,和一脸春风得意的萧妃。 她则像个木偶似的行了礼,乖乖坐到了一旁,听着祁祯帝的话。 无非,就是让她安心嫁去曲姜,从此,孔家一生无忧,册封她为慧文公主,享受荣华富贵。 当然,萧妃也开口说了些话。 至于说了些什么,她就无心听了。 只是至始至终,她都低垂着目光,看着自己掌心处的那片桃花色的花瓣。 嘴角处的笑意,一直挂着。 以至于让祁祯帝和萧妃认为,她是愿意的。 毕竟,一个没落的孔家突然出了一个公主,还有幸成为曲姜王的妃子,的确,是件荣耀之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便由着宫人搀扶着出了阜阳殿。 外头,下起了雨! 雨声淅淅沥沥! 雨水顺着瓦砖缓缓落下,溅起来的水珠,落在了她干净的裙摆上—— 宫人取来一把伞,撑在她的头上。 说,“公主,皇上有令,让奴婢们送你去召献殿。” 对! 她险些都忘了! 她如今是公主了,在嫁去曲姜之前,皇宫,就是她的家了。 第207章 苦苦相求 第207章 苦苦相求 景萱一直等在召献殿,搓着手,焦急的来回走动着。 “公主,你还是坐会吧,孔姑娘才进宫不久,这会估计还在阜阳殿里。” 那宫女的话才说完,旁边另一名宫女就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提醒道,“什么孔姑娘啊!皇上现在封了她为慧文公主,不能乱叫了。” “我……就是一时没习惯过来而已。” “待会慧文公主来了,你可别再喊错了这是掉脑袋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 景萱朝两人横了一眼,“你们吵什么?本公主现在急得要命,你们还有心思说这些。” 两个宫女顿时低下头,跪了下来。 “是奴婢不好,求公主赎罪。” “都起来!”景萱怒斥一声,挥袖! 宫女们才起来,景萱就看到了孔虞。 “虞姐姐!” 快速奔了过去。 一把握住孔虞那双冰冷的巧手。 孔虞似乎猜到景萱会在这里等她,也没有惊讶,反而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她那张因为着急而涨红的脸。 “景萱。”她唤了她一声。 景萱当即便流出了眼泪。 内疚万分道,“对不起,虞儿姐姐,我不知道母妃原来是想让你顶替我去曲姜,我若是早早就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母妃这样做的。” “景萱,你不用内疚,我又没怪你。”她笑了笑。 “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皇兄,对不起虞儿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去求母妃,不让你嫁去曲姜。” “来不及了,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谁也改变不了。”孔虞的语气,依旧平平淡淡的。 景萱吸了吸鼻子,眼泪还在往外冒,激动的摇着头,“不是,能改变的,父皇的旨意不是还没颁布吗?来得及,一定来得及,我去求母妃,让母妃去求父皇,如果母妃不答应,我就去求父皇,就算以死相逼,我也不会让你嫁过去。” “没用的,景萱,别为了我去触怒你的母妃和父皇,我是心甘情愿的。” “你撒谎,你舍得皇兄吗?” 这话一问出来,孔虞低眸,笑了笑。 她摊开手掌上的那片花瓣,尽管她小心呵护,还是被揉得有些烂了。 缓缓启唇,“从小到大,我都不想为难他,不想逼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只要能陪着他,看着他,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也知道,就算我说了千次万次要做他的容王妃,但只要他不愿意,我都不会强求。” “虞儿姐姐……” “景萱,此事我已经答应了,从我奉旨进宫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接受了,其实去曲姜,也挺好的,我在青山居时,就听人说,曲姜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也有如江南一样的诗画之处,你知道的,我一直就喜欢那样的地方。” 说到此处,她嘴角牵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景萱的眼泪却滚得更加厉害了,孔虞越是不怪罪她,越是笑得如此明艳,她的内疚感,就越来越重! 一咬牙,挺着胸板,笃定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嫁去曲姜,你心里明明就只有皇兄,我不能拆散你们。” 语毕! 她便冲出了召献殿,根本没有理会身后孔虞的阻止。 见那身影窜了出去,孔虞的眼中,带着一丝伤感,良久,才轻轻的叹了一声气。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已经无力回天!她必须嫁! 景萱跑回了璋郅殿,萧妃正好从阜阳殿回来。 屁股才刚刚坐下,手里的茶还没往嘴里送,就听到了仓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眉心皱了皱! 哪个狗奴才如此猖狂? 正欲发火,就瞧见景萱急急忙忙、抹着眼泪进来了,扑在了她的身旁。 “母妃,萱儿求你了,求你不要让虞儿姐姐替我去和亲,我求你了,母妃,你就去跟父皇说一说吧。” 眼泪汪汪! 尽是内疚! 萧妃捏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指尖有力泛白,因为景萱突然扑过来的缘故,茶泼了一丝,正好溅在她的手背处,被烫了一下。 将茶杯放下后,萧妃摸了摸景萱的脸,说,“萱儿,母妃知道你心里难过,难道,你想嫁去曲姜?” “女儿当然不想,可如果要虞儿姐姐代嫁,女儿说什么也不愿意。” “此事如今已经定下了。” “圣旨还没有颁布,来得及,母妃,你就再帮帮女儿吧,求你了,去跟父皇说说,让她不要将虞儿姐姐和亲过去。” 萧妃叹了一声气,脸色也稍微有些臭了。 握住景萱的手,她说,“萱儿,你父皇已经册封了孔虞为慧文公主,相当于颁布了圣旨,母妃就算现在去跟你父皇说,也是于事无补,你乖乖听话,不要闹了。” 景萱拼命摇头,“不要,女儿不想陷虞儿姐姐与不义,她待我那么好,我不能眼看着她代我嫁过去而什么都不做。”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是你父皇的意思,母妃只是提了一个建议罢了,再者说,孔虞年纪也不小了,嫁去曲姜,是孔家的福气,此次连她自己都没有反抗,你又何必为她说话?” “不是的,她是不愿意的,她喜欢景容皇兄,母妃你也是知道的啊。” 知道! 当然知道! 大概整个宫里都知道! 在此之前,大家都认为,“容王妃”非孔虞不可。 萧妃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傻孩子,你皇兄是不可能娶她的,若是要娶,早就该娶了,兴许孔虞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答应了这次的和亲。” “不是的,皇兄他对虞儿姐姐这么好,一定也是喜欢她的。”景萱十分坚定。 青梅竹马一块长大! 景容对孔虞还那般的好,定然也是喜欢她的。 一定是这样! 可转而间,她又苦着一张脸,反握住自己母妃的手,“母妃,女儿真的求求你了,你就去跟父皇说说吧。” “都说此事已经定下了,母妃根本没办法,明晚还会在宫中设宴,请那些曲姜人来,到时候你父皇就会当众宣布,将孔虞以公主身份,和亲去曲姜,一切都已经定下了。” 萧妃的态度稍微强硬了些。 第208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第208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其实萧妃知道,虽然自己女儿是在宫里长大的,但自小就爱偷偷出宫去找景容,自然与孔虞也是相熟的。 甚至孔虞将她视为亲妹妹,十分的疼爱! 所以景萱对孔虞,自然也是拿姐姐一样来看待的,如今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她顶替去了曲姜,心里肯定会不好受。 所以萧妃此刻心里揣着明白,却假装着一副无可奈何和慈母的样子。 总之,将所有的罪责,推去给自己枕边的男人,总归是没错吧。 毕竟他是皇上! 圣旨一下,反抗者死。 景萱哭了许久,哭得眼睛都肿了,也没能让萧妃心软下来。 她腾身而起,跺着脚,“既然母妃不愿意去跟父皇求情,那我自己去求父皇。” 身子都还没动,就被萧妃给拉住了。 疾言厉色道,“你闹够了没有?” 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如果你现在跑去跟你父皇说,倘若惹怒了你父皇,他非杀了你不可,这两日,你父皇已经够烦了,如今想到这个法子,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你再闹下去,母妃也保不住你。” 气得差点甩桌! 景萱可顾不上这么多,脾气一来,要死就死。 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罢了! 萧妃也不是吃素的,见自己女儿如此坚决,于是一拍桌,叫进来几个小太监。 “把公主给本宫带下去,好好看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若是让本宫发现,有人偷偷将公主放出来,本宫便要了你们的脑袋。” “是,奴才遵命!” 小太监们赶紧躬着腰一一上前,抓住了景萱。 又怕抓得有些用力,只敢挨个边。 景萱双手一甩,愤怒的吼道,“别碰我,你们这些狗奴才都滚开。” 这一喊,那太监当下就蔫了! 连连退了好几步。 算是彻底惹火了萧妃,甩着那宽大的衣袖袍子,斥声道,“你们还杵着干什么,是不是连本宫的命令都不听了?还不将公主带下去?” “母妃,你不能这样,我要见父皇……” 她再次被那些小太监架住,快速的拉出了大殿。 只是那尖尖细细的声音,隔了好远,还听得很清楚。 萧妃像是打了一场仗似的,喘着气,脸色通红。 捂着自己被气得发疼的胸口坐了下来。 桑兰见状,立刻重新倒了一杯热茶递了上来,一边说,“娘娘,你切莫气坏了身子,公主还小,等她……” 砰—— 话还没说完,那杯茶就被萧妃扫到了地上。 碎了一个稀巴烂! 大概是奴才的本性,桑兰赶紧伏下身子认错,“是奴婢不好,求娘娘开恩。” 萧妃哼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本宫为了萱儿,在皇上面前说了多少好话,如今那丫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没出息。” “娘娘息怒,公主一定会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 “统统都下去!”萧妃突然斥了一声。 “是!” 桑兰是个识趣的丫头,跟在萧妃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清楚萧妃的个性。 此时她若再说些什么,难保不会挨板子! 所以不敢多言,赶紧带着殿内的宫女太监出去了。 萧妃撑着额头,手肘抵在桌案上,被气得心脏都疼! …… 而另一边,纪云舒跟琅泊回到容王府后,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开始磨刀了。 磨得倒不是菜刀! 而是她檀木盒中的那些宝贝。 在盒子里关得久了,刀锋始终会钝,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磨一遍。 小刀在磨刀石上来来回回,发出“呲呲”的响声。 纪云舒小心翼翼的磨着,生怕磨伤了刀锋。 毕竟,这些类型不同的小刀,是她找铁匠定制的。 花了大价钱呢! 自然当成宝贝! 她磨好一支刀时,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向瞧不见身影的时子衿竟然冒了出来,此时此刻正拿着那把雕花精致的剑,一动不动的站在水车前。 像一座雕像! “子衿!”纪云舒语气轻柔的唤了她一声。 听到叫唤,时子衿转身走了过来,脚步却只停在门口。 打算听纪云舒吩咐什么! “你跟了我好几日,想必也累了,就不用守着我了,去休息吧。” 时子衿不语!不动! 瞧着那张倔强的脸,明明十五岁,却多了一股成熟女子的味道,而且十分冷凛。 大概侠客都是如此的。 纪云舒照样磨着刀,半响都没听到回复,这才又说,“既然你不愿意去休息,那就进来喝口茶。” “不必了!” 终于出了声! 纪云舒唇角勾了勾,一边磨刀,一边用余光看了时子衿一眼。 索性—— 放下手中的小刀,擦擦手,起身,走到时子衿身旁,突然伸手拉着她僵硬而带有肌肉的手臂,将她拉进了屋内,按在了椅子上坐了下来。 然后,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旁边。 一系列的动作,干净利落。 时子衿并没有反抗,乖乖的坐着,只是身子依旧没有放松,挺拔的坐着,目光直直的前方,晃都不晃。 “当真不渴?”纪云舒问了一声。 时子衿点头。 瞧她这个样子,纪云舒忍不住笑了笑。 罢了,那就让她坐着! 纪云舒又开始从自己的檀木盒中取出几把小刀子,又专注的磨了起来。 空气里很安静,还是只有那“呲呲”的磨刀音。 两人,便以这样既尴尬、又分外和谐的方式在屋子里相处了一炷香的时间。 谁也没再说话! 谁也没打扰谁! 倏地,时子衿突然站了起来,手中的剑柄撞到了椅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有些刺耳! 纪云舒正好将最后一把小刀磨好,见时子衿这样,抬着眸子朝门口一看。 原来是景容来了! 那厮端着面无表情的脸走了进来,眉目微微拧着,和她在裕华阁看到他时一模一样。 看来他跟莫若的谈话,并没有什么作用。 时子衿乖乖的出去了,不想打扰两人。 景容进来后,就坐在纪云舒对面,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第209章 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画 第209章 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画 真是有趣! 时子衿刚刚坐完,景容又进来坐。 同样的,不说话! 不打扰! 纪云舒也懒得搭理他,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后,便抱着檀木盒走到一旁的架子前,垫着脚一边将盒子放上去,一边头也不回的说。 “王爷也不用愁眉苦脸,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去求皇上,让他赐婚,允你娶了孔姑娘,再将楦枢皇后搬出来说道说道,估计就成了,何况圣旨还没有颁下来,皇上还是可以反悔的。” 语气不咸不淡! 像是刚才这番话并不是出自她的嘴。 而她的确猜到了景容此时的担忧。 不够听到这番话,景容皱眉,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握成了拳,没说话。 纪云舒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扬道,“王爷是担心这个方法行不通?” 不做声! 你是哑巴了吗? 二愣子! 纪云舒也不恼他不回答自己,走到一旁书桌前,取来宣纸往桌上整整齐齐的铺着,又说。 “若是王爷真心不想孔姑娘嫁过去,那么,倒是不防拿女子贞洁说说事,皇上若是知道孔姑娘已经与王爷鸾凤和鸣,到时候生气归生气,总不能将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和亲过去吧?那多打脸啊!所以,这绝对是最好的办法。” 嗯! 的确是个好办法,纪云舒觉得自个脑袋瓜子还是挺灵活的。 偏偏—— 景容的脸几乎臭到了一个境界! 莫非觉得这个主意不好? 明明天衣无缝啊! 她耸耸肩,“罢了,你若觉得这个办法不好,我也想不出了。” 说完,她伸手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来,沾了沾墨。 准备在纸上画些什么! 景容便出了声,“你就那么想我娶孔虞?” 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 纪云舒顿了一下,便回,“你虽说过,只拿她当姐姐,可人家等了你这么多年都未嫁,如今被皇上往前一推,将她和去曲姜,这事虽与你无关,可人家毕竟是为了等你,所以,男子汉大丈夫,这责任,你必须得担,再说了,我虽然只见过她一面,可瞧着她也挺好的,跟王爷你十分般配。” 完全不看景容,捏着毛笔,低眉端看,仔细的画着画。 景容的眸,紧紧的看着她,刚才的话,她是认真的吗? 心里莫名的一阵酸疼! 可又不得不说,纪云舒说的话,很对! 要是古代有微博,估计景容已经被无数的键盘侠扒皮了! 而且无数的唾沫星子也会淹死他。 叫你耽误人家姑娘! 叫你害得人家姑娘远嫁曲姜! 叫你迟迟拖拖拉拉不表态! 该! 他起身,面色上,落着难以捉摸的情绪,目光直视在院子里的一颗梅树上。 说了一句,“好,明日我就与父皇说,我娶孔虞。” 纪云舒的手一顿! 笔尖上细细的毛偏了偏,纸上的梅花瞬间晕开,模糊了一片。 等她抬眸时,景容已经离开了! 而她原本那张淡然的模样,也莫名沉了下来,半响都没有反应。 咚—— 直到手中的笔落在了纸面上,她才惊觉过来,忙不迭的将笔拿开。 惋惜道,“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画。” 而直到第二天的酉时,纪云舒都没有见到过景容,听说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喝了一整晚的酒,然后便醉了一天。 当然,这也是她听那些小丫头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因为从昨天起,景容就将他院子里的侍卫和下人全部避去,就留下了路江和琅泊。 等到酉时,景容又和平日里一样,英姿绰绰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丝毫看不出半点喝了一夜酒的模样。 而他过来,只是通知一声,“今晚父皇设宴,朝中大臣都在,也宣了你一同去,准备一下吧。” “嗯?” 都不等她说话,景容就快步离开了。 纪云舒也不傻,知道他定是因为自己昨天说的话,而难过了一整晚。 景容心意,她怎么会不懂呢? 进宫的马车内,两人也都保持着沉默,没有说一句话。 终于,纪云舒抿了抿唇,问了一句,“王爷打算今晚设宴时,在皇上颁旨之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娶孔姑娘?” “这是唯一的办法不是吗?而且,这不也是你希望的吗?” 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 “……” 纪云舒袖中的手握了握,她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此次设宴,是在观望台! 观望台是成正方形的建筑,除了一边是敞开的,方便人进出,另外三边,则是如小楼的围栏一样围在一起,分别设有七八个如同亭子一般的亭台。 梁上落着纱幔,可以每一个亭子隔开。 以至于完全可以做到,即使相连,又互不打扰的效果。 纪云舒刚刚在左边的一个亭台内坐了下来,一转身,就不见景容的身影了。 她便问琅泊,“你家王爷呢?” “王爷有事去了,让我好好照顾先生。” 她才恍然,大概这个时候,他是去召献殿找孔虞了。 不过好在设宴还未开始! 她正抬起眸,便好死不死的迎来一道目光。 对面,竟然是景亦! 景亦嘴角上带着客气的笑,冲她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了过来。 纪云舒不得不起来,朝他行礼,“参见亦王。” “纪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景亦倒是不避讳,直接在备给景容的这个亭台里坐了下来,朝看了看周围。 “怎么不见容王?” 琅泊回,“王爷稍后就到。” “也真是的,明明纪先生在此处,他却迟到了。”说着还笑了笑。 明明一张俊郎的脸,偏偏被他那颗黑心弄得面目可憎! 转而,他看向纪云舒,眉目上带着笑意,“先生此次能破了失踪案,还没恭喜你呢,本王听说,先生为了破这桩案子,受了好几次伤?” “都只是小伤!” “先生可要好好顾着自己的安危,不要为了查案,连性命都不要了,到最后连《临京案》都没开始查,就葬送了性命,那就可惜了。” 挑着音调! 大概他是恨不得纪云舒赶紧去死。 更为屡次都未能杀了她而懊恼吧。 第210章 引见 第210章 引见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怼人这种活,跟景容接触多了,纪云舒也就学了几招,她洋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拱了拱手,“多谢亦王关心,不过亦王也要多注意身体,不然脑子容易糊涂,断错案。” “呃!” 这分明就是暗指他上次截胡、抓住甘踌良而闹出的那场笑话! 就好像自己捅出去的刀子,突然又朝自己捅了过来,拦都拦不住! 疼得他只能尴尬的笑了一下。 “所以说先生聪明,连本王都抵不过,本以为甘踌良就是凶手,便带着人将其抓了,却没想到,先生的智慧,还在后面,倒让本王脸面丢尽了。” “那是亦王急于破案罢了,当朝能有您这样一位为民的王爷,是百姓的福分啊。” 女人就是这样,说谎的时候,从来不脸红! 就好比有人问,你整容没? 我没整!天然的!不信我去鉴定给你看! 脸不红,心不跳。 景亦听着她门面上奉承的话,也知道她不是摸着良心说的。 可他还是假装自己很受用的样子! 其实,两人各个都将彼此看得比什么都透彻了。 纪云舒知道景亦派暗士杀自己和景容,知道他连同严维夷要斩杀景容,阻止他们查《临京案》,也知道自己的身世背景也被他摸得透彻了,更知道自己的女子身也已经被他识破。 不然,萧妃也不会设个鸿门宴给她了。 而景亦则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那么此时问题就来了。 看谁演技好! 果不其然,两人的演技都不错! 景亦拂了拂衣袖,另起话题,“不知道先生对此次曲姜求亲一事,有何看法?” “王爷是问我吗?” “对,本王很好奇先生的看法。” “小的不过一介草民,能有什么看法呢?”她实在懒得动嘴皮子。 景亦不再逼问下去,双眸一滚,落到观望台进来的方向。 眉梢突然微微一挑。 “咦,纪司尹和纪将军来了啊!”景亦故意提高音桑。 什么? 纪云舒立马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纪黎和纪桓穿着常服进到了观望台。 一前一后! 她心一紧,本能的将头埋低了一点。 正好被景亦捕捉到。 景亦暗自笑了笑,又转而露出一副伯乐的模样来。 道,“上回先生进宫时,纪司尹和纪将军皆不在京城,不如本王替先生引见一下,毕竟若是先生要查《临京案》,难保不会与他两人打上交道。” 纪云舒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低垂目光,“还是不劳烦亦王了。” “没事,反正还未到设宴时辰。” “不……” 纪云舒话还没说完,琅泊就立刻道,“亦王,容王吩咐了,引见一事,他自会安排。” 砰—— 景亦手掌往桌上一拍,声音倒是不大,却看得出他脸色大变,心中不悦。 “莫非本王想替先生引见两个人,还要得到容王的恩准?”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好的站在一边。” 完全是端着主子的架子。 琅泊看了纪云舒一眼,如今自家王爷不在,何人为她挡? 心中焦急! 而景亦已经唤来自己人,吩咐,“去请纪司尹和纪将军过来,就说本王想替他们引见一个人。” “是!” 那随侍便去通知了! 纪云舒襟中的手已经捏出了汗,纵使她再如何掩饰自己的慌张,可还是无法控制住那双略带紧张的眼神。 不到一会,身后,便传来声音。 “参见容王。” 两道声音一同而来。 景亦抬了抬手,“两位将军坐下吧,不用这么拘礼。” “是!” 毕竟是上阵杀敌的,声音也洪亮许多。 两人坐了下来,才发现了低着头的纪云舒。 纪黎一看到她,瞳孔一紧。 而纪桓那个莽夫,则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若不是纪黎拉住他,他怕是双手已经禁锢在纪云舒的脖子上,将她掐死了。 气愤的甩开纪黎的手,纪桓的厉眸,就铮铮的瞪着她。 纪云舒很清楚,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 景亦观察着三人的表情,显然十分满意。 “相信两位将军应该已经听说,咱们京城内,出了一位纪先生吧?” 纪黎十分冷静,回,“当然,听说那位纪先生在未来京城之前就破了不少桩奇案,心中十分敬佩,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 目光看着纪云舒。 景亦则向纪云舒介绍道,“这两位纪将军,可都是我大临的重臣,纪先生可要好好认认,多一个朋友,总归是没错的。” “是,多谢亦王引见。”纪云舒语气很轻,尽量将音色偏向男音,随即朝纪黎和纪桓俯了俯身,“早就听闻两位将军的大名了,今后若有机会接触,还请两位将军多多关照。” “先生客气了。”纪黎皮笑肉不笑,又夹着眉心问,“不知道先生在来京城之前,所在何处?” “四海为家。” “哦?那可是锦江人士?” “不是。” 她回答的很利落! 而她哪里敢说锦江啊! 纪黎又故意说“先生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世上相似的人,倒是挺多的。” “先生说的是。” 暗自较劲的味道。 如今四个人,真是一台戏! 论演技,四个人都是影帝影后! 接下来,几人都谈了些别的,纪云舒尽量没有开口,只是听着。 大概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了,景亦起身,心满意足的走了。 纪黎和纪桓自然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随即也离开了。 纪云舒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知道,这里是皇宫,纪黎和纪桓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可若是等会出了宫。 自己会不会被一剑杀死啊! 想想都瘆得慌,她还没活够呢! 而纪黎和纪桓离开后—— “大哥,你为什么拦着我?她明明就是云舒。” 纪黎道,“她并没有表明身份,何况还戴着半张面具,如何肯定就是她?我们一定要查清楚才能动手,何况这是皇宫,你要杀她,也不是在这里杀。” 不得不说,猛将多是莽夫。这话一点儿也没错。 纪桓就是一个带着脑袋,却不带智商的莽夫! “大哥,你说这个亦王是不是故意的?谁都不引见,偏偏引见你我二人。” “不管亦王想做什么,你都要记住,婉欣将来是太子妃了,我们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知道了!” 两人到了自己的亭台里落座了! 第211章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第211章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纪云舒头一次觉得如坐针毡。 她清楚的知道,纪黎和纪桓此时还盯着自己,窜火的眸子恨不得朝她丢过来,将她活活烧死。 而景容是在设宴开始之前的半炷香时间内回来的。 他默默地坐下,神态上看不出任何波澜,目光坐下来的那一刻,便直视在对面的景亦身上。 景亦端着酒杯朝他举了举,又有意无意的看了纪云舒一眼,随即一饮而尽! “亦王来过?”他偏了偏头问纪云舒。 她“嗯”了一声。 “所以,纪黎和纪桓也来过?” 又“嗯”了一声! 景容皱眉,拳心捏了捏,命令琅泊,“设宴快结束时,先带纪先生离席。” “是!” 关于景容去了哪?是不是去见孔虞了?这些他都没说,纪云舒也没有过问。 这时,观望台进来几个人,大伙的目光,皆是看了过去。 “尉迟将军!”有人叫了一声。 尉迟林和那日进宫时一样,还是一身盔甲,不苟言笑,随着领路的太监到了席位上落坐。 而今日,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苏子洛! 砰—— 杯子落地的声音! 纪桓在看到苏子洛的那一刻,手一颤,酒杯落地。 何止是他,纪黎也惊住了。 “纪裴?他没死?” 两人互看了一眼,皆瞪大了眼睛。 两人的举动当然引来了景亦的注意,他看了一眼,又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轮椅上的苏子洛。 眉眼眯了眯,心里一阵不解! 苏子洛坐在尉迟林身边,始终保持着他一贯的淡漠,只是那双平静的双眸里,却藏着诡谲的深意。 缓时,他突然抬眸,侧目看向纪黎,正好对上纪黎落在他身上那道惊讶的目光。 这一对视,让纪黎不防胸口一阵! 手边的酒壶,险些打翻。 倒是纪桓拉了他一下,凑到他耳边说,“大哥,他不可能是纪裴,那小子两年前就已经死了,他是尉迟林的人。” 纪黎不语! 压低眉眼,瞥开苏子洛投过来的目光,重新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压压惊! 而纪云舒的目光,一直跟在苏子洛的身上,襟中的手不由的紧握起来,险些又红了眼。 他不是纪裴! 他不是!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可偏偏又忍不住去看他。 那张脸,与纪裴实在太相似了。 景容注意到了她的神色,用余光看了一眼斜对面亭台内的苏子洛。 莫非纪云舒与他相熟? 本想开口问一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皇上驾到!”宦官高喊了一声。 众人起身朝拜。 祁祯帝与萧妃一同前来,在正位的龙椅上坐下。 “诸位爱卿不必拘礼了。” “谢皇上!” 一一就坐。 纪云舒并没有将目光从苏子洛的身上收回来,旁人说了什么,皇上说了什么,她都没听。 单单只听到尉迟林向祁祯帝介绍苏子洛时说的那番话。 “苏先生是本将军的良师益友,也是出身将门之后,虽行动不便,不上战场,不过多年来,却是本将军最好的左右手,此次随我一同来大临,也是想一睹大临盛世风貌。” 这一说,祁祯帝自然也以贵客之礼厚待了苏子洛,端了酒敬了一杯。 可苏子洛却只是喝了一口茶。 这会,景容眉头拧得越来越紧,朝纪云舒靠了过来,轻声说,“之前你说,这个尉迟将军不过是个莽夫,那么,他身旁那位苏先生,在你看来,如何?” “看不出。” “那你为何一直盯着他看呢?” “只是觉得……他像我的一位故人。” “纪裴吗?” 一语道破! 纪云舒看着他,不语! 景容更是用下颌点了点远处的纪黎和纪桓,道,“你们三人都同时看向同一个人,他们是惊讶,而你,却是失落和紧张,想必那位苏先生,与你们纪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所以,他当真是你一直在等的纪裴?” “他不是!”纪云舒立即否定。 他是苏子洛,不是纪裴! 不然,他为什么不认识自己?为什么两年来不来找自己? 而景容的心,因为她这三个字,竟然有些安心。 可转而间,纪云舒突问他,“如今,王爷不是应该在想,要如何帮孔姑娘才对吗?” 提到孔虞,景容整张脸又冷了下来,沉默半响,说。 “她有她自己的决定。” 嗯? 这话的意思实在让人难猜,究竟他们之间说了什么? 见纪云舒深思,景容又朝她靠了过来,原本那张冷厉的俊脸,顿时抹着一丝邪气。 “你想让本王娶她,本王怕是满足不了你了,因为本王的容王妃,非你莫属!”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会娶孔虞。 可这情话,来得总是太突然。 纪云舒稍微低了低头,直接无视他的这句话,认真问,“那,你真的要眼看着孔姑娘嫁去曲姜?” “本王刚刚说了,她有她自己的决定。” “可她不愿意嫁!” “或许,她真的愿意嫁。”景容回。 这话,竟让她无言以对! 两人靠得极其的近,并不知道,就在纪云舒目光从苏子洛身上移到景容身上时,苏子洛的目光,便朝着她看了过来。 看到他们二人如此“亲密”,苏子洛的神色虽然还是平静冷淡,但那只放在轮椅把手的手,却紧紧的握着,手背处,都爆出了青筋。 直到—— 祁祯帝兴酒一轮,道,“曲姜王有心来我大临求亲,朕也觉得荣幸,最近几日,放眼我大临皇亲国戚、贵族名门,倒是挑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朕已经下令,封其为慧文公主,嫁去曲姜。” 他这才将目光收回,双手渐渐松缓! 尉迟林挪身,倒也客气,说,“皇上挑得女子,必定是凤中之凤,大王也必定会以厚礼迎娶。” “两国和亲,也不是没有先例,五年前两国兵戎相见,死伤无数,朕实在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场面,希望从今往后,大临和曲姜,再无战事。” “那是自然,这也是大王的心愿。” 尉迟林回答有序。 祁祯帝笑笑,抬起手,“来人,去请慧文公主过来,明日她便要前去曲姜,今日,便为她送送行。” 宦官躬着身子,赶紧去请慧文公主了。 眼看着要成定局了,此事说到底与纪云舒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 她还是提醒了景容一句,“你若再不求娶,便来不及了。” 景容不回应! 不动!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没多久,孔虞便随着宦官过来了。 一席大红色的锦绣对襟长袍,落地而铺,袍绣连尾处,绣着并头莲,以碎落飞扬的花瓣镶在袍肩上。 金银钗头,珠珠措落。 孔虞本就清秀的眉间中,此刻画了一朵小花。 桃红色的脸庞,温婉可见。 就如同百花丛中一点红! 格外夺目! 第212章 二哥,我不想与你为敌 第212章 二哥,我不想与你为敌 孔虞虽不是公主,却胜似公主的儒雅大气! 她缓步上前,低头行礼,无疑不是落落大方,而皇上和萧妃瞧着她,真是左右都觉得喜欢啊。 祁祯帝自然也将她夸上了天,萧妃也在一旁附和着。 尉迟林不是曲姜王,说是来求亲,重在“求”字,祁祯帝“给”了一个女人,他只能奉命收下,厚礼相赠,风光护送回曲姜。 纪云舒偷偷看了景容一眼,见他不为所动,仿佛孔虞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熟的陌生女子,不值得他蹙一下眉。 甚至举杯同庆时,景容也若无其事的举杯饮酒,甚至兴致一来,连连喝了好几杯。 却又有种借酒消愁的味道。 此时的孔虞,端端的坐在萧妃身旁,双手被她握着,更是满脸亲和的在与她说些什么。 而孔虞回应她的,只有唇角上一直不变的浅笑。 这女子,是真的如同景容说的那样,她是愿意嫁的吗? 罢了,与她无干啊! 后一刻便轻轻晃了晃脑袋。 “纪先生。” 倏地,耳边有人唤了她一声。 她转头看去,就瞧着一个小太监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然后便走了! 看着手掌心的纸条,她稍有一愣,这才折开。 ——荷花池 只写了三个字! 谁给自己的? 她将纸条搓成一团,在宴席之上看了一圈,适才发现,纪桓已经离席了。 该面对,迟早要面对,躲也躲不了。 趁着景容正在“借酒消愁”,她便悄悄离开了。 可她前脚才走,琅泊就与景容说,“王爷,要不要跟上去?” 景容往嘴里又灌了一口酒。 后背上像是长了一双眼睛,说,“不用了,有子衿跟着她,等她忙完后,你再通知子衿,护送她先回府。” “是!” 琅泊领命,又乖乖站在了一边。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观望台里普天同庆,外头,却显得分外冷清。 纪云舒问宫女要了一盏小巧灯,去了前来观望楼时经过的那片荷花池。 果不其然,纪桓真的在等自己。 烛光缓缓逼近,映照在平静的水面上! 纪桓握着自己那把常年不离手的轩赤剑,怒视着她。 纪云舒却客气极了,便他伏了伏身,“不知道纪将军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说,你到底是不是纪云舒?”他直接质问。 “纪云舒?”纪云舒口中念着自己的名字,冷笑一声,“此人,是将军的什么人?” “仇人,弑兄弑亲的仇人。” “哦?原来是个杀人犯啊?可在下怎么听说,将军的弟弟纪元职是畏罪自杀的呢?而将军的祖母,则是风寒入体,不治而去的,怎就怪罪到了那位纪姑娘身上?莫非在下听到的,与真相大有出入?” 纪桓不是纪黎,自然冷静不了,气得一脸涨红,手中的剑,欲欲拔出。 凶目怒呵,“你不用跟我拐弯抹角,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纪云舒。” 纪云舒定了定眸,“如果,我说是呢?” 语落,纪桓将轩赤剑拔了出来,伴随着一道寒光而落,剑锋,已经对准了纪云舒的脖子。 “如果你是,我便杀了你。” 粗狂的凶狠声,将平静的水面也震得抖了抖。 纪云舒则扬了扬下颌,剑锋抵在她细腻的脖上,尽管还隔着一点点的距离,可她能感觉到这把嗜血无数的轩赤剑,此时正疯狂的想要刺进自己的喉咙。 “纪将军,你是想在皇宫里杀了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 “不,你当然敢,叱咤疆场的长林将军有什么不敢的?可是……”说时,她往前走了一小步,脖子几乎已经抵在了面前的剑锋上,勾着不惧的眸子,继续说,”你若杀了我,今日,你也走不出这皇宫大门。” 那语气,仿佛从幽幽深渊里发出来的一般,渗进人的皮囊里,瞬间化为无数支利剑,刺向五脏六腑。 纪桓既然在她说完这番话时,将手中的剑收了收。 可纪云舒的脖子,还是被锋锐的剑锋割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其实,她害怕极了,提着小巧灯笼的手,都在隐隐发颤。 可是她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出害怕,以纪桓这般吃硬不吃软的性子,刚才轩赤剑朝她刺过来时,她就已经死了。 纪桓一脸笃定,“你知道我从来不怕人威胁,而你就是纪云舒,我要杀的人,也是你!” 他眼睛里徒升而起的杀意,越演越烈。 纪云舒抬着尖尖细细的下巴,原本骤沉的目光,又温和起来。 唤了他一声,“二哥,我不想与你为敌。” 是的,她承认了! 喊了这一声“二哥”,让纪桓的眉梢微蹙。 “我不是你二哥,你杀了元职,气死了祖母,你已经被逐出了纪家,是个罪人,不配叫我。” “难道二哥你也是非不分吗?”纪云舒眉心一疼,“当年,是二哥你从战场上救回了纪裴,我一直都很感激你,也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纵使你口口声声的说要杀我,我也依旧愿意相信二哥你是不忍心的,而如果你真的相信三哥的死是因为我的错,那好,你便一剑杀死我吧。” 她铮铮的看着他。 其实,她是想赌一把,就赌她二哥心里,是否真的也如纪家其他人一样,冷酷无情! 纪桓虽然是个莽夫,但也不是不会考虑的废人,纪元职杀人在先,也是他自己自杀的,说到底,的确跟纪云舒没有关系,可是,那是他三弟,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而什么都不做。 所以,他是真的下了狠心要杀了纪云舒的。 可听着纪云舒刚才这番话,他又犹豫了。 挣扎了! 那种纠结的表情,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他握着剑的手都在发颤,脸色涨得通红。 而隐在暗处的一抹时子衿,正蠢蠢欲动。 敢伤她主子,她便夺了那人的脑袋! 突然! 啊—— 一瞬之间,纪桓怒吼了一声! 发狂似的举起手中的剑,当菜刀似的朝纪云舒劈了去。 纪云舒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剑锋带着一道疾风,凛着寒光,一点一点朝她袭来。 本以为那把剑会将自己劈成两半,却没想到的是,被劈成两半的,是她脸上带着的金色面具。 面具朝着两边炸开,一半落在了荷花池里,一半落在了她手中的灯笼上。 连带着灯笼,一块落到了地上! 第213章 驿站死了人 第213章 驿站死了人 灯笼落地,里头的烛也倒了,连带着那半张面具瞬间燃烧成了一片。 火苗子飞溅,却又瞬间燃烧殆尽! 纪云舒清秀的脸蛋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已经浅了许多,没了灯笼映照的光线,此刻很难看出她脸上的这个瑕疵。 莫若果然有两把刷子! 想必在过个十天半月,就能全好了。 而此时此刻,她看着面前刚刚发怒的纪桓,看到他拿着那把轩赤剑,而手,竟然在发抖。 他本应杀了她,为纪家除去这个罪人,可最后却做了一个如此窝囊的决定,以至于此时此刻,他真的恨极了自己,恨得双手发抖! 不过这样的结果,却是在纪云舒的意料之中,她知道纪桓不是纪黎! 而能在那把轩赤剑下活命,大概,纪云舒是第一人吧。 良久,纪桓将剑插回剑柄里,原本眼神中的杀意似乎已经从眸子里冲了出来,现在,只剩下冷漠。 他对纪云舒说,“我不杀你,不代表大哥会放过你。” 纪云舒点了下头,“我知道!” “如果可以,你最好离开京城,这里是个是非之地,不是你应该待的。” 一向粗汉子的纪桓,尽管提着粗狂的嗓音,可话里的关心之感,还是让人觉得窝心。 她低了低头,“多谢二哥提醒,不过有些事情,的确让人无可奈何。” “云舒,听我的,赶紧离开京城吧,我知道你是来帮容王查《临京案》的,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桩案件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十四年都没有查,你难道不觉得其中有问题吗?” 说道这里,纪桓有些着急起来。 这其中问题,她怎么会不知道? 如果案件简单,秦士予又何必费尽心思的去上奏翻案? 一夜之间,御国公数几十条人命葬身火海,怎么可能只逃出一个? 御国公甚至在遇难之前,见过李老将军,这其中,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她甚至早早就怀疑过了,也兴许这案子背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必须用杀人灭口来藏着。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定了定眸,她说,“二哥,这些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但不管如何,我既然答应容王前来京城帮他查这个案子,就不可能半途而废。” “反正。我该提醒的都提醒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纪桓甩手不说了。 似乎有些气怒。 “什么人?”远处,突然传来高音。 几个太监从远处匆忙赶来。 纪桓立刻与她说,“宫里的太监们嘴杂,你赶紧走吧,这儿我来挡。” 那七八个太监提着灯笼眼看就要赶过来了。 怕是看到了刚才灯笼起火的苗子。 见纪云舒还没有动静。 纪桓低吼了一声,“还不快走?” 她这才提着步子离开了荷花池。 那些小太监一过来,看到是纪桓,马上伏身,“纪将军。” 纪桓板着一张脸。 其中一二个太监看到了远处的纪云舒,本想去追纪云舒,却被纪桓拦下了。 “本将军就是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灯笼,你们急什么?” 领头的太监倒是一个嘴巧的人,哈着腰,一脸奉承,又瞧了一眼地上烧的破烂不堪的那盏小巧灯,呼了一声,“原来是盏灯笼啊!还以为宫中走水了。” “行了,都散了吧!” 纪桓摆了摆手。 那太监却看了一眼已经离去的纪云舒,问了一声,“方才那位是?” “是我大哥!” “是纪司尹?” 怎么不像啊! 于是瞪着眼仔细的看,因为天色很黑,只能瞧见背影,可身形总不能看错吧? 于是嘴里迷糊了一句,“这纪司尹可是瘦了?身板看着,怎么还矮小了许多。” “看什么看?都说他是本将军的大哥了?莫不成,还要本将军将她拽过来,让你们好好看看?” 一听这厮怒了,那太监立刻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赶紧将地上收拾干净!” 指着地上被烧坏的灯笼! “是是是!”太监应下。 纪桓像吃了枪子似的,瞪了这些太监一眼,转而,便看着眼纪云舒离开的方向,随即,也便走了。 而纪云舒从此处离开后没多久,一直隐在暗处的时子衿突然跳了出来。 立在她身旁,随着她的步伐一块走着。 出声提醒,“王爷吩咐,让我附送你回府。” 纪云舒也不看她,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侧身对向她,问,“方才,你为何不出现?” “他不会杀你!”时子衿笃定。 “他剑锋下来的那一刻,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要杀我?” “我知道!”言简意赅! 纪云舒笑笑,摸了摸时子衿的脑袋,“子衿,今日我便告诉你一个道理,这世上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事,任何人在最后一刻都会改变主意。” 呃! 的确,时子衿在纪桓挥剑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的剑锋是对准纪云舒的面具的,所以才没有出手。 不过,纪云舒说得很对,万一,纪桓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呢! 想想,都有些恐怖。 时子衿点点头。 “我知道了。” 纪云舒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姑娘看似冷酷,但终究是个孩子。 两人一同出了宫,马车在外头等候,看着纪云舒安全上了马车后,时子衿才隐去了暗处。 回府的路上,只听见车轱辘和马夫驾马的声响,这种安静,让纪云舒恐慌极了。 而她心里,竟然会莫名其妙的想到苏子洛,想起他那张脸,那双眼,交替的在她脑海中闪过,越演越烈。 直到握拳的指甲深陷到了皮肉内,那股疼痛感,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而此时,也已经到了容王府。 当天晚上,她并不知道景容是何时从宫里回来的,也不知道宫宴上是否还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件,只管蒙着被子,辗转反侧许久,渐渐入睡。 翌日 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传进了容王府。 前来的小官去见了景容,将消息一一禀报给了他。 听说! 驿站死了人! 第214章 无头案(始) 第214章 无头案(始) 驿站里死了人! 死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尉迟林。 听说,他是死在了自己的房间内,人头落地,满地鲜血。 纪云舒听着时,心头顿时一紧,斟酌着想了想,还是去找了一趟景容,正好这个时候送消息的小官也走了。 景容站在大厅外,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着。 尉迟林乃是曲姜的大将军,在大临被人砍了头,这事怎能不严重。 估计这会,祁祯帝已经摔杯了。 纪云舒走了过去,却迎来景容那双奇怪的眼神,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尉迟将军死了?”她问。 景容回,“嗯,被人砍了头,死在驿站里。” “怎么会死了呢?” 景容不答,还是带着那种眼神看她,看向她,动了动嘴,却又欲言又止。 几番犹豫,才说,“是被人用剑将头砍下来的,屋子里,全部都是酒味,大概凶手就是因为酒醉,这才杀了人。” “凶手是谁?” 景容的眼神沉了沉。 吐了两个字,“纪黎!” 纪黎? 纪云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是纪黎,是她那狡猾的大哥。 “怎么会呢?他怎么会杀了尉迟将军?”她不信。 “昨日宴席结束后,尉迟将军邀约纪黎前往驿站续酒,今日早上,有人推门进去,就看到纪黎拿着剑站在尸体旁。” “可这也不能判定他就是凶手。” “驿站都是曲姜的人,门口还有侍卫把守,旁人是不可能进去的,除了纪黎会杀他,没有别人了。” 景容用的是肯定句。 但是职业病告诉纪云舒,在没有证据证明一个人杀人之前,所有的指控都不能被认同。 她说,“如果王爷的意思是想说,纪黎是在喝醉的情况下杀了尉迟将军,这只能算是猜测,再者说了,驿站里不管是不是曲姜人,但他们都是人,只要是人,就都有杀人的嫌疑。” “那你怎么解释,纪黎手中拿着剑?” “如果当时他酒醉醒来时,手里就有一把剑呢?”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嫁祸给他?” “我并没有这样说,只是想要告诉王爷,在没有得出证据的情况下,不能断定结果,不然,会害死人的。” 两人一言一句! 各执一词! 纪云舒并非是想他争吵,只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毕竟,这世上的冤案太多了! 就算是在技术先进的现代,也有无数的冤案。 而往往,这些冤案的发生,大部分都是别人的乱加猜测。 景容也算个好孩子,被纪云舒口头上“教育”了一番,心中那笃定的念头倒也打消了。 只是,眯了纪云舒一眼,问,“你大哥二哥都想要了你的命,怎么此时此刻,你还这么袒护他?” 就知道他会问这个! 纪云舒偏过身子,“我并没有袒护谁,只是人命关天,必须严谨求证。” “那你去收拾一下。” “嗯?”她一脸不明。 景容沉吟一声,“方才的官史就是过来通知你的,让你去一趟。” “这不是由京兆尹找人办吗?” 找她干嘛! 景容也一脸不愿意的样子,却又十分无奈,“你能破了几个月都破不了的失踪案,早就闻名京城了,风光时,自然也就忙了,你也别怨是京兆尹找上你的,这是父皇下的旨。” 简直就是逼迫她啊! 纪云舒心里火大,在脸上也就表现出来了,不悦道,“我既不是官家的仵作,又不是朝廷里的人,手里也拿不到一丁半点的银子,连廉价劳动力都算不上。” 感情,是想着钱呢! 明明气氛比较凝重,此刻却被纪云舒这番话扫得一干二净。 景容摸了一把汗,“放心,银子少不了你,就算官家不给,本王也会给,保证你此生都不愁。” “此话当真?” “当真!” 你若做了本王的容王妃,还愁这些? 保证你穿金戴银,山珍海味,吃喝不愁! 他的小算盘,纪云舒并不知道,屁颠屁颠的信了,于是,取来装着刀子的檀木盒,去了一趟驿站。 外头已经被京兆尹府的人围了起来,一进去,曲姜的那些将士们,都一副备战的样子,各个都握着手中的剑,准备随时拔出来。 将军死了,他们怎么可能坐着继续吃吃喝喝。 京兆尹迎了上来,朝纪云舒点了点头,“纪先生你来了,真要麻烦你了。” “无碍!”淡淡的。 京兆尹指了指楼上,“尸体就在楼上。” “嗯!” 随即,京兆尹又凑到景容耳边,道了一句,“纪将军已经被押往刑部大牢了。” 景容“嗯”了一声! 此时,纪云舒已经上了楼,可命案现场还没进去,就已经被几把剑给拦住了。 曲姜的士兵本来就长得十分粗壮,各个还凶神恶煞的。 “各位还是让一让吧。”纪云舒好声好语的说。 “是你们大临的将军杀了我们将军,现在还派你们这种人来动我们将军的尸体,想都别想!”一个士兵凶狠的说。 这种人? 说她这种人? 纪云舒也不恼,摇摇头,耐心劝说,“你们若是想得知杀你们将军的凶手是谁,便让我进去瞧瞧,若是可以不用开刀,我也不愿双手沾血。” “凶手就是你们大临的将军,还要查什么查,我们不会让你进去的。” “你们怎么说了也不明白呢?” 实在让人头疼! 那士兵根本不听,咬着牙,“你赶紧走。” 说着便要来推她。 “住手!” 声音从二楼另外一头传来。 闻声看去,就见随侍推着苏子洛过来。 “苏先生!”那些士兵对他毕恭毕敬! 苏子洛一脸冷淡,抬眸看着纪云舒,道,“将军的尸体就在里头,纪先生进去吧”。 曲姜士兵一听,不干! “苏先生,你这是……” “都让开,这事,交给这位纪先生,相信,她定能找到真凶。” 几个士兵不敢再反驳,犹豫半响后,只好退到了一边。 纪云舒的目光,又一次转不开的放在了苏子洛身上,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更加看清了这个男子。 眉尖、双眸、鼻梁、薄唇,都太像了! “纪先生?” 直到苏子洛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第215章 无头案验尸 第215章 无头案验尸 “还请纪先生细心查案。”苏子洛道。 纪云舒适才别过目光,有些不敢看他,只是点了下头,默默的抱着手中的檀木盒进屋去了。 扑鼻而来的,是一阵阵血腥味! 她蹙了蹙鼻,顺着地上那摊鲜红的血一路看了过去,就看到床上用白布罩着的尸体,布上被染红了一片,格外刺眼! 她将檀木盒放在了桌上,从里头拿出了一双手套戴上,走了过去,指尖刚刚捏到白布的一角准备将其掀开,后一秒,背后就传来苏子洛的声音。 “尸体的头被砍掉,纪先生要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 是担心她会吐吗? 纪云舒稍微侧了侧身,没有回应,指尖用力,将白布一瞬掀开。 露出了尉迟林的尸体,还好还好! 尸体并不是特别的恶心,砍掉的头也安放在了脖子上,用一块简单的布将其绑着,倒的确看不出头颅脱离脖子的痕迹。 尉迟林的身体已经僵硬,他眼睛瞪得很大,脸部也有些发紫,双唇更显暗沉。 纪云舒伸手,将尉迟林的眼睛掰得更开了些,查看他的眼球,然后便将尉迟林染血的上衣一把扯开,他胸前和腹部上,已经形成了尸斑,用手指压了压,尸斑也有褪色的迹象。 得出结论! 她转头与苏子洛说,“尉迟将军眼膜呈现严重的浑浊状况,嘴角开始皱缩,再加上他胸前形成的尸斑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丑时。” 苏子洛听完,侧过目光,朝门口的士兵问了一句,“丑时里,可有人进过将军的房间?” “那段时间,只有大临那位将军在里头和尉迟将军喝酒。”士兵回。 “那丑时可有不认识的人进过驿站吗?” “也没有!” 苏子洛沉了沉眸,看向纪云舒,说,“不知道纪先生可还有别的发现能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纪云舒有些意外,“本以为苏先生也会和他们一样,一口咬定是纪黎将军所为。” “人命关天,始终是要查清楚才行,往往人眼看到的事实,不一定真的就是事实,任何事,都必须以证为实。”苏子洛回得很平淡。 可就是这番平淡的话,却让纪云舒的心“咚”的一声,震了半响! 她记得,当时纪裴问过她,为什么明明有目击者指认了凶手,她为何还要一直查下去? 当时,她就和纪裴说了刚才苏子洛说的这番话! 而且是一字不落! 她又生怕自己此时的情绪会被苏子洛看穿,所以赶紧避开了。 一边回应他的话,“是,苏先生说的对,往往肉眼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 语落,她转过身,再次对向床上的尸体,嘴角又立即道了一句,“我相信,任何证据,都能在死者身上找到。” 说完,她突然将尸体脖子上绑着的白布扯掉,没有了白布的固定,头颅立刻旁边一倾,露出了切口。 索性—— 她直接将头颅用手抱了起来,好将切口看得更仔细一些,甚至用手去碰了碰,幸好血已经流干,上面只有一些粘稠的血丝拉扯着。 “切口很平,外圈并没有齿轮的痕迹,中间也没有被强行磨过,可见凶器是一把磨得很平,而且十分锋锐的利器,不是刀,就是剑。” 说着,她就将头颅转身放在了桌上,打开檀木盒,挑了一把尖刀出来。 门口的士兵一看,赶紧与苏子洛说,“苏先生,将军都已经这样了,难道现在还要任由他人将将军的头颅剖开吗?” “我说了,此事交给纪先生。” 他语气稍重,似乎带着一层寒冰,将对方一瞬间就冻了一个结实,不敢再说声了。 纪云舒耳里像是塞了棉花似的,压根没听他们的话,认真的挑着尖刀,一点点的将头颅连着脖子处的那节短小的喉骨挑了出来。 拿着手里端看着! 像在欣赏一件尤物似的。 最后,直接将右手的手套取了下来,用大拇指在喉骨的底端处摸了摸。 原本紧皱的眉心,有些松缓了下来,说,“凶器,应该就是一把剑。” 苏子洛挪了下轮椅,车轱辘滚到她的身旁,抬着眸,看着她手中染血的那节喉骨。 “如何判断出来的?”问了一句。 纪云舒微微眯着眸子,解释道,“一般的刀,都是由厚渐薄,如果只是割在皮肉上,那么和剑造成的结果并没有差,可,若是砍在骨头上就不一样了,用刀砍下时,因为刀的厚度是由薄渐厚,所以骨头的边缘一定会有炸开的现象,但是这块喉骨上,并没有这种情况,所以,砍掉头颅的,是一把平薄的剑,应该就是纪将军当时手中拿着的那把!” “莫非,凶手真的是他?” 纪云舒摇并没有回应,将头颅又放回了尸体上,目光又注意些尸体弯曲的十根手指头,而且弯曲的弧度很大! 是死前激烈的挣扎过! 后一刻,她竟然做了一个让众人惊呆的举动。 将尉迟林身上的衣服,一一扒光!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她现在是个男人,男人看男人,没啥奇怪的! 只是,背后的苏子洛,脸色一沉! 纪云舒将尸体全身上下都看了一个遍,发现尸体的身上,除了几处征战沙场留下的旧伤以外,基本上没有任何伤口。 她有些不明白了! 嘴里不解道,“手指弯曲,死前定是有过挣扎才对,一刀砍下头颅,是不可能有挣扎的时间?身体上处了旧伤,也没有其它的伤痕,所以不可能因为疼痛而挣扎,而且他也没有在死前中过毒,那……在头颅被烙砍下之前,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双手有过如此激烈的挣扎?” 叹了口气,头一次觉得有些奇怪! 苏子洛听到了她的嘀咕,并没有出声打断! 纪云舒将尉迟林的衣服穿戴好了之后,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里面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桌子上,倒是有一些东倒西歪的空酒瓶,还有几碟小菜! 看来昨天晚上,尉迟林和纪黎真是畅饮了许久啊! 第216章 打赌 第216章 打赌 除了这些酒瓶子和地上的血渍,屋子里几乎没有半点异常。 她饶了一圈,最后才将那扇敞开的门拉开,在门后面看了看,一低头,便瞧见地上有个不清晰的印记。 大概是敏感神经作祟,她赶紧蹲下身来,从衣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摊平在那块印迹上,然后用手在上面压了压,将那块印迹印在了白色的手帕上。 印在手帕上的,是一块有纹案的半圆形图案! 是什么呢? 一时半会,她也看不出来。 折好后,便收进了衣袖中,这才走到桌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余光看了苏子洛一眼。 说,“暂时性就只查到了这些,如果有必要,我还会再来。” 苏子洛始终保持着那种平平淡淡的状态。 “麻烦纪先生了!” “此时皇上下令交于我,便是我的事,不麻烦,那我先告辞了。”作了作头,她并没有停留,拿着自己的檀木盒离开了房间。 外头那些士兵,各个都瞪着她,她无视的下了楼,但到了楼下后,又停了下来,抬头朝上面看了一眼。 久久没有回过目光! 直到苏子洛从里面出来时,她才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 而这会,京兆尹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一脸焦急的问了句,“纪先生,可是查好了?知道凶手是谁了吗?真的是纪司尹?” 她摇头,“暂时不知道。”又朝周围看了看,问京兆尹,“容王呢?他不是与我一同来的吗?” “容王去了刑部大牢!” “去找纪司尹的吗?” “嗯,先生上楼进去后,容王便过去了,吩咐本官命人送先生先回府。” 她低了低眸,想了一下,才点头! …… 刑部大牢。 景容是带着琅泊一同进去的,还没到关押纪黎的监牢,卒尹官就一路提醒着。 “容王,人是皇上下令关进来的,所以等会还请王爷不要为难下官。”卒尹也怕弄丢了人犯,那可是死罪啊! 景容犀利的眸子瞅了他一眼,“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担下什么罪名。” “那就好!” 呼了一口气。 关押纪黎的监牢在最里端! 刑部大牢里也分轻重监牢两部分,纪黎杀了曲姜的将军,自然被关在重监牢,光是牢房的门口,就还有两个狱卒守着。 到了牢房门口。 景容摆手,命令狱卒,“你们站远些,本王有事要问纪司尹。” 狱卒为难,看了一眼卒尹官,卒尹官嘴角抽抽,便与景容说,“容王,人犯……” 被景容打断。 “这里只有一条路出监牢,本王也不是来劫狱的,你们只管站远些就行。” “这……” 景容又是一记犀利的冷眼扫了过去。 卒尹官一哆嗦,赶紧带着那两个狱卒走开了,但是并没有走远,只是在拐弯处站着。 牢房里,纪黎坐在草席上,后背靠在墙上,他双手双脚上,都被铐着铁链! 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而已,纪黎的那张脸,就尽显沧桑之感,下颌处还长出了胡渣,他低垂着目光,一动不动。 景容靠近牢房木桩,身子绰绰的他,站在此时的纪黎面前,有着居高临下的感觉! “看来纪尹司在这里也很悠闲,一般被关进这间牢房里的人,都是要死要活,闹腾的很,纪司尹这么安静,本王着实佩服你的心境。” 纪黎抬起布满血丝的眸子朝他看了过来,似乎还带着酒醉微醒的样子。 嘴角勾了勾,“容王有兴致过来看我?” “之前,纪司尹好歹也在本王府中与我畅谈过,如今你深陷此处,本王怎么能不来看看你?” 真伟大! 给你一个大拇指! 可换来的,却是纪黎一撇笑意,完全一脸看透的模样,说,“王爷应该不是来看我的吧?而是想来问问我,昨晚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纪司尹这么聪明,不如再猜猜,本王为什么要来问你?”景容端着琢磨不透的笑。 纪黎从地上撑起身来,伴随着铁链声,一阵作响! 回荡在这阴冷沉闷的监牢里,十分的诡异! 他朝着景容走了过来,一双手,抓在了木桩上,指节分明。 那深暗的眼神对上景容冷厉的眸。 纪黎道,“要是我没有猜错,这桩案件,皇上一定是交给了纪先生吧?而王爷此次来,不过就是想从我口中得知那晚发生了什么,好将信息转给纪先生,让她尽早破案。” 对于他准确的猜测,景容并不意外,这个纪黎,本来就是个聪明人! 景容说,“既然纪司尹知道纪先生在查这桩案子,那么,你就如实将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我,好帮你洗脱罪责,离开这里。” “离开?”纪黎一脸不屑,“大概,那位纪先生恨不得我死吧,她又怎么会帮我洗脱罪责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何必装不懂?”纪黎抓在木桩上的手更加用力,突然满眼杀意,“我那了不得的三妹妹,当初能将至亲的送进监狱,还将他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这样一个人,能为我洗脱罪名?王爷信,我不信,毕竟,我若能活着出去,死的,便是她。” 语气狰狞极了! 是的,他笃定纪先生就是纪云舒。 景容摇摇头,“你太不了解她了!” “不,是王爷你不了解她。”纪黎驳他的话,身子往前凑了凑,说,“不如,我与王爷打个赌,就赌纪云舒,会不会救我!” 呃! 景容心头一紧。 他不明白,纪黎给纪云舒安一个“无情”的头衔,而且是如此的笃定。 可他的脸上又无波澜,眼神盯着纪黎,说,“好,你想赌,本王跟你赌,只要你没杀人,她一定会为你洗脱罪名,就算你想死,也要出去死。” 哈哈哈—— 纪黎大笑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待这种近似于发疯的状态停下来后,他才背靠着墙,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将自己隐在了暗处。 半响,才说,“昨日宴席结束后,尉迟将军便邀我去驿站与他续酒,只是谈了一些琐事,并无其他,我们都喝酒了,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起来,我就发现他死了,而我手里,多了一把剑,我刚刚拿在手里,就有人推门进来,我无从解释,没多久,皇上下令,将我关押到刑部大牢,没了,什么都没了,大概,我是真的喝醉酒,杀了人!” 第217章 另谋出路 第217章 另谋出路 听这番话,纪黎的求生欲看似并不强! 倒像是接受了自己此时的处境! 可那个威风凛凛的纪司尹,何时变成这样了? 景容看着黑暗中席地而坐的他,问,“所以,你真的认为,人是你杀的?” “可能吧!” “杀人偿命,何况这个命案牵扯到了两国之事,可能你们纪家都会受到牵连。” 纪黎则抬眸看他,冷笑一声,“王爷是担心我三妹也受到牵连吧?” 景容面无表情,几分好笑的回了他一句,“纪司尹难道忘了?她已经不是你们纪家的人。” 是的,本王的女人都已经被你们逐出纪家了,就算你们满门抄斩,也轮不到她头上! 纪黎倏地笑容又一沉,嘴里道了一句,“也是!” “都这个时候了,纪司尹不打算再说些别的?” 纪黎沉了一口气,良久,才认真与景容说,“王爷,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看得出这件事其中的蹊跷吧?如果当真有人嫁祸给我,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陷害我?而这次曲姜人来大临,根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兴许有更大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必须由我开头,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兴许,人还真是我杀的,毕竟五年前在苍水一战,我剑下死了不少的曲姜将士,所以看到曲姜人,酒意上头,控制不住,便想杀吧。” 这解释,真他妈牛! 纪黎耸耸肩,死就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景容听完他那番漫不经心的分析后,剑眉压低,十分凝重,往后退了一小步。 道,“这话,本王记下了,不过这段时间,纪司尹就好好在大牢里待着,不过希望纪司尹记住本王说过的话,纪云舒是本王带进京的,就一定会护她周全,就算最后你走出大牢而要杀她,本王保证,我会先杀了你,这是警告,不是通知。” 语气尽带着威胁! 纪黎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勾着一抹深深的笑。 而景容甩下这番话后,已经背身离开,拐角处的卒尹官在他离开后,仔细看了一眼大牢里的纪黎,见他还在,松了一口气。 从大牢里出来,景容上了马,往容王府回。 一旁的琅泊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这个纪司尹根本没有急于解释,难不成,人真的是他杀的?” “不知道!” “被关进了刑部大牢,不大喊大叫的,也只有他了。” 景容横了他一眼,一脸嫌弃,“纪司尹不是别人,他很清楚,就算他喊破喉咙,父皇没有看到证据证明人不是他杀的,是绝对不可能放他出去的,大喊大叫,又有何用?” “这……是属下愚昧!” 琅泊嘴角抽抽! 回到府后,景容就去了一趟东苑,纪云舒在屋子里,朝桌上铺了一张纸,刚要起笔,景容就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走得有些着急,口干舌燥的,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喝了两杯水。 这才坐了下来! 纪云舒就这样看着他,楞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问出什么了?” 景容沉吟片刻,便一一道来,将纪黎与他说的那些,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她。 纪云舒仔细的听着,心中也琢磨起来。 而景容也比较纳闷,说,“本王有一点不明白,纪黎看上去,很平静,似乎抱着必死的心,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倒是让本王看不透了。” “王爷看不透,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看透。”纪云舒说。 “哦?怎么说?” “我这个大哥,心思十分缜密,遇到任何事情,总是最冷静的,旁人觉得他无所谓,可其实,他早就为自己另谋出路了。” “另谋出路?刑部大牢关押的,都是重犯,而且,他是我父皇亲自下旨关押进去的,没有父皇开口,谁也救不了他,想越狱,更不可能,另谋出路?却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洗脱罪名。”景容对她的话表示怀疑。 但纪云舒却十分坚定,“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旁人才猜不透我大哥的心思,就算人真的是他杀的,最后,他也一样可以活着出来。” “你未免太高估纪黎了!” “不,是王爷低估了他。” 这样一说,景容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忽略了什么,可是又说不上来。 纪黎的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纪云舒看他一身沉思的样子,又说,“不过不管我大哥到底另谋出路,出的是那条路,但他有一点却说对了,那就是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曲姜人的一个计划,他们想利用尉迟林的死来达到他们真实的目的,那么,就真的太可怕了。” “所以呢,你想到了什么?”景容挑着眉,想继续听下去。 可其实,他都想到了! 纪云舒一边挑出一支毛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一边说,“两国之间最大的利益,无外乎就是领土主权罢了,曲姜人此次在边疆一带实行迂回之术,本就奇怪,后得了皇上的命令,顺利进了京,竟说是来求亲,理由虽然合理,却有些荒唐,皇上刚刚下令将孔姑娘和过去,按道理,那些曲姜人就应该要离开了,可这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尉迟林就死了,整件事,就好像是有规律似的,一步一步的计划着,而五年前,曲姜和大临一战,赔着两座城池,曲姜王毕竟是个王,所以,他心中必定有芥蒂。” 景容听完她的话,双眸中闪过一丝略惊,也不是很震惊。 说,“所以,你认为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两座城池而来?一步一步,从在边疆行迂回之术时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可能更早。”纪云舒淡言。 景容从椅子上起来,朝着纪云舒走了过去,对于这个女人,他已经完全无法用敬佩来形容了,她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觉得,她太可怕了。 这些事,恐怕连常久身在朝堂上的人都无法分析得这般详细。 而她,就仿佛是那个纵观全局的人! 大概察觉到了那道投射在自己身上、略带欣赏而又万分炙热的目光,纪云舒抬起眸,正好对上了景容的视线。 第218章 景云舒 第218章 景云舒 纪云舒眉心皱了皱,问,“莫非我脸上有东西?” 景容摇头! “那王爷为何这样看着我?” “很奇怪吗?” “有点儿!”她老实回答。 偏偏景容唇角泛着笑意,“本王看你,不需要奇怪,从今往后,我都会这样看着你。” 真是随口就有情话来。 纪云舒冷丁丁的瞅了他一眼,“你这话,应该与孔姑娘说。” 显然是在暗指他没有在皇上面前求娶孔虞的事。 景容脸色一青,本想顺着她的话解释下去,又突然梗塞了一下。 罢了! 还是不说了! 目光转向她在纸上画的东西,问了一句,“你这是在画什么?” “我也不知道。” 她收了笔,将纸拿了起来,仔细瞧了瞧,这上面,只有一个半圆形的图案,图案内,是一些错落有致的条纹。 到底是什么呢? 景容将她手中的纸拿了过来,微眯着眸子看了看,不解的问,“怎么突然画这个?跟案件有关?” “倒是希望与案件有关,而不是我想多了。” “嗯?” 她耐心解释起来,“尉迟林的死,的确是被一剑砍下头颅而死,而且他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一切证据,都指向我大哥,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一个喝醉酒的人,身体的机能,应该是比较松弛的,那么在被一刀砍下头颅时,双手是不可能有力的弯曲着,可他的手,却是呈现这种状态的,而在屋子里,我没有找到任何发抖的痕迹和异常,除了门后面,地上印着这个印迹,我也不知道是我想太多了,还是这个印迹可能是个证据。” 她一边说时,更是眉头紧锁,心里想着,这个印迹,到底是什么呢? 景容听完她的话,将纸放下,看着她,“这个印迹,本王也没有见过,如果所有证据真的指向纪黎,那么,他就是凶手,纪家这次,怕是要栽大了。” 那是必然的! 纪黎杀了人,纪家一定脱不了干系,搞不好皇上一怒之下,满门抄斩也是有可能的。 更别说纪幕青还想当太子妃,纪婉欣还想嫁给尚书大人的儿子了。 这些,都会成为异想天开! 想想自己那豺狼般的爹为纪家的女儿们谋划了这么多的事,此刻都要打水漂了,大概脸色都发青了。 偏偏在纪云舒心里有些伤怀时,景容又突然道了一句,“不过还好,就算纪家出了事,也与你无关,毕竟,你也不是纪家人了,但是本王一直想,你要不要改个姓氏?不如,姓景吧。” 有病啊你! 景是国姓! 纪云舒白了她一眼,正打算反驳他。 景容打断,“反正你早晚也是本王的人,姓氏改了也好,景云舒,比纪云舒好听多了。” 好听你妹! 纪云舒完全无言以对了,罢了,无奈的摇摇头,将画好的那个图案折好,收进了衣袖内,朝门口走去。 “去哪?”景容问。 她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裕华阁!” 答应了卫奕每日都要去看他,不能食言! 景容这老年醋坛子,又瞬间打翻了,刚打算追出来,就被匆匆前来的琅泊拦住了。 “什么事!”语气不好。 琅泊道,“纪将军进了宫,要皇上放了他大哥,皇上将他轰了出去,他又在大殿在跪了好几个时辰,现在皇上一怒之下,也将他关进刑部大牢了。” 呃!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刚,我们刚从刑部大牢离开,纪将军后脚就被押进去了。” 景容摇摇头,一脸“那傻逼”的藐视样,说,“明明知道父皇还在气头上,这纪桓是吃了哪门子的药,竟然去鸡蛋碰石头,纪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倔。” “王爷,要不要告诉纪先生?” “她会知道的,本王只是担心,她心里只记挂着她那两个要杀她的哥哥,而太过专注到这个案子里,万一其中出了岔子,本王怕她也会牵扯进去。” 叹了一声气! …… 纪云舒到了裕华阁,外头,依旧人满为患! 莫若神医的头衔,可不是白挂的。 她进去后,就听小童说,莫若在阁楼上喝酒,卫奕在照顾他。 照顾? 这也太奇怪了吧! 带着几分好奇的心态上了阁楼,扑鼻而来的,不是药草的味道,而是一些一阵酒香味。 就看到莫若躺在那张竹椅上,微眯着眸子,手里还端着一壶酒往嘴里灌,一只脚抵在地上,一上一下,不停地摇动着椅子。 那样子,清闲的很,似乎将孔虞远嫁曲姜的事抛的一干二净。 “舒儿!” 突然听到卫奕兴奋的喊了一声。 他手里抬着两壶刚刚温好的酒走了过来,满脸笑意的朝她迎了上来。 “好玩吗?”纪云舒问了他一句。 狂点头! “好玩,莫若哥哥对我可好了!” 那笑容,扬得分外明朗! 艾玛,之前不是不喜欢他吗?怎么今天嘴巴像抹了蜜饯似的。 难道又是用糖葫芦将你收服了? 纪云舒笑了笑,走到莫若身旁,轻轻坐下,看着他,问,“这是在借酒消愁吗?” 莫若闭着眼睛,嘴角却往上勾了勾,“那个曲姜将军都死了,我为何还要借酒消愁?” “哦?莫公子这话,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他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头顶上挂着的几味药材,缓缓说,“如今那将军都死了,和亲的事,怕是也要作罢了,孔虞自然也不会和亲过去,我当然乐了一个自在。” “你跟他,果然不一样!”纪云舒突道了一声。 莫若:“你说景容?” 纪云舒:“我没猜错的话,莫公子应该为了孔姑娘嫁去曲姜的事而心情烦闷吧?可是容王却不一样,他明明可以帮她,却没有去做,所以说,你们真的不一样!” 片刻,莫若问,“那我问你,景容可是见过了孔虞?”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确定,昨晚设宴前,他的确离开过,是不是去找孔姑娘谈了些什么,我不清楚。” 这时,莫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脸认真的告诉她,“如果有一丝希望,他都会去救孔虞,所以,在设宴前,他一定见过她,孔虞一定是与他说了什么,他才放任她嫁去曲姜。”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以为纪姑娘你了解他。”莫若笑了笑,为景容觉得不值,又躺了下去,闭着眼睛? 说,“孔虞是我们三人中,最聪明的,她很清楚,景容一定会费尽心思的阻拦她嫁去曲姜,她就是担心会这样,而害了景容,所以,才推掉了景容的帮助,甘愿嫁过去。” 第219章 脚印 第219章 脚印 莫若带着醉意说完了这番话,听得纪云舒持久也没有回应。 孔虞的心甘情愿,是不想连累景容,因为她知道,景容会为了她拼尽全力,说不定到最后,祁祯帝一怒之下,完全不顾及父子之情,而将他推出午门斩首了。 毕竟!一代帝王的眼中,最重要的,是膨胀的权利,而触及者,则必死无疑! 想想孔虞能顾及到了这些,也的确算得上是个聪明的女子。 “怎么,纪姑娘伤心了?” 莫若的话,将走神的她给拉了回来。 伤心? 她一脸不明,“我为何要伤心?” “孔虞如果不和亲去曲姜,说不定,她会嫁给景容,那么,你呢?” “我?我怎样?” “又何必与我装糊涂。”莫若笑了笑,索性侧过身去,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慢吞吞的道了一句,“这天下,最让人抓耳挠腮的,就是情爱,所以,唯美酒不可辜负矣!” 这酒坛子,早晚得醉死!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 纪云舒懒得去反驳他的话,朝正在炉子旁温酒的卫奕看了过去,那傻小子,正在用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火星子薄弱的炉子,满头大汗的,抬着袖子往额头上擦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认真极了! 莫若的确是招了一个好徒弟。 可纪云舒的眉心却皱了皱,朝已经喝的伶仃大醉的莫若问去,“你何时才开始给卫奕诊治?” 没有回应! 睡着了? 本以为如此时,莫若又突然说,“你不是说,十几二十年都可以等吗?怎么现在才几天就等不及了?” “我自然能等,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 “你既然将那傻小子交给我了,就不要担心,也不要过问,一切都交给我,最后他是好是坏,也都是我的事。” 是是是,都是你的事! 从今往后,卫奕吃你的,喝你的,他的婚姻大事,你也得包办了! 纪云舒本想说些什么,莫若却已经睡着了,手里的酒罐子“咚”的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这人,不泡在酒坛子,真是可惜了! 卫奕已经将酒温好了,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将酒放在了莫若的手边。 轻轻的! 然后,抬着头与纪云舒,“舒儿,你今天是来接我走的吗?” “不,你还要留下来。”她回。 “为什么?”他偏着脑袋问。 纪云舒反问他,“你不喜欢这个吗?” 他摇头,“我喜欢这里。” 大概是不想吵着酒醉的莫若,纪云舒拉着他下了阁楼,这才与他说,“卫奕,既然你喜欢这里,那就好好待着。” 卫奕扁了扁嘴,有些委屈起来,手指头动了动,抓着她的衣袖,低头道,“可是,我想和舒儿你在一起,这些天,我一直好想你,昨天晚上,我本来想偷偷去找你的,但是莫哥哥知道后,就让人把我拉回来了,昨天一晚上,他拉着我在他的屋子里睡觉,说要好好看着我,不让我逃走。” 明明有些伤感的话,可纪云舒却莫名有些想笑,抬手,摸了摸高出自己一个脑袋的卫奕。 温柔道,“卫奕,你乖乖听话好不好?这些天,舒儿太忙了,要做好多好多的事情,我答应你,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我一定会接你回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京城,去我们想去的地方,好吗?” 卫奕抹着眼泪,“当然好,只要跟舒儿在一起,什么都好,但是,我可以帮舒儿做什么,不想让舒儿太累了,往日在家里的时候,我都会他们的忙,我什么都能做。” 一副“傲娇”的模样! 拍了拍胸膛! 纪云舒见他这样,嘴角绽开一抹笑容来,没说话。 将手从他脑袋上收回来的时候,衣袖子一挥,里头那张被她折好的画纸露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卫奕见状,在纪云舒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弯腰将地上的画纸捡了起来,十分好奇的拆开。 “这是什么?是舒儿你画的吗?”他高兴的将画纸扬了起来,对着光线看了看。 “给我!”她本想伸手拿回来。 可是卫奕却往身后一藏,后退了几步,“舒儿真小气,让我看看吧。” “……” 卫奕将画纸左倒了一遍,又右倒了一遍,来来回回的看着,眼睛突然一个放亮。 惊呼一句,“这是脚印!” 纪云舒一听,神情都顿住了,然后一个激动,一把将那张纸从卫奕手里抽回,认真的再看了一遍。 那个半圆形的图案,里面是一些错落有致的纹案。 卫奕的手指头戳了过来,兴奋的说,“这就是个脚印,舒儿,你为什么要画一个脚印?” “为什么是脚印?卫奕,你为什么觉得是个脚印呢?”纪云舒问他。 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没错,卫奕拿过那张,放在地上,然后抬着脚,用脚后跟在纸上踩下,白色的纸面上,瞬间就印了一个半圆形、接近椭圆的形状。 而这个形状里面,也还有一些纹案! 他将地上的纸捡了起来,递到纪云舒面前,说,“舒儿快看,这就是个脚印,之前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们就朝我衣服上踢,也印着这样的脚印。” 真是让人恍然啊! 纪云舒像是整个血脉都畅通了,脑神经高速运转,看着自己画的那个图案,真是越看越像。 “没错,这真的是一个脚印。” 可是看了跟卫奕对比的这个脚印,纪云舒又思量起来,嘴里轻吟着,“两个都是脚印,却相差很大,所以,这个只有后脚跟的脚印,应该是属于一个脚形很小的人。” 这话一说出来,纪云舒立刻将画卷了起来,看着卫奕,说,“卫奕,谢谢你。” “什么?” 纪云舒来不及回应他的话,就应该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赶去了驿站,找到了京兆尹。 她本就离开没多久,这会又回到驿站,京兆尹问,“纪先生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有了新的进展?” “大人,你可有法子,让这些曲姜的士兵将各自的脚露出来。” “啊?” 第220章 看鞋底 第220章 看鞋底 京兆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纪先生是说,让这些曲姜人,把脚都给露出来?” 这癖好,真是前所未闻啊! 纪云舒点头! 可的确苦了京兆尹,这些曲姜人的脾气各个大的很,连京兆尹要进命案现场时都被拦了下来,凶神恶煞的,若这驿站不是设在大临,大概京兆尹已经被血淋淋的扔了出去,更别说还要他做这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他一脸为难道,“纪先生,这怕是有点儿难,尉迟将军刚刚死,这些人心里还火大着,根本就不可能啊!” “可这很重要。” “与命案有关?” “嗯!”她重重点头。 京兆尹想了一下,还是一脸的为难,不知道怎么办。 瞧他这样,纪云舒想想也就算了,索性轻沉了一口气,说,“罢了,大人有官职在身,再者说,这些曲姜的士兵们,的确固执了些,我自己想办法吧。” “先生是要……” 不等他说完,纪云舒已经提着袍子上了楼,上面守着的几个士兵并没有拉拦她,毕竟苏子洛下过令,此案,由她来查。 走到一名士兵前,她问,“苏先生在哪间房?” 士兵斜了她一眼,朝一间屋子指了去。 纪云舒走到那间屋子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温沉的声音响了出来。 她推门而进,就看到苏子洛背对着自己,坐在那扇敞开的窗子前,光线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将他渐渐隐去,又一点一点的显现出来。 这样的男子,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感,让人看不穿,却又百般好奇的想要去了解他。 可是纪云舒心中刚刚泛起这种感觉,就被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打破了。 “舒儿?你怎么来了?” 这声音,不是李时言是谁? 他真是无处不在啊! 不过在这里也对,他认识苏子洛,说明,不是普通人。 就瞧见他满面桃花的迎了过来,若不是纪云舒往旁边退了几步,估计他已经厚着脸皮抱上了她。 “你躲我做什么?”李时言一脸怨气。 纪云舒叹了一声气,实在是懒得理会他,目光绕过他,落在了苏子洛的身上。 苏子洛已经挪着轮椅转了过来,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纪先生是又折回来查案子吗?莫非漏掉了什么?”那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酥酥的,麻麻的! 纪云舒走了过去,直接开门见山,“苏先生既然说了,这案子,交给我来查,那么,就请苏先生配合一下。” “哦?如何配合?” “我需要看一看这个驿站里,所有曲姜士兵的脚。” 看脚? 苏子洛没有震惊,一旁的李时言就一脸奇怪,惊呼起来,“舒儿,你为什么要那些大男人的脚?” “因为这和命案有关,我需要看。”回答的干净利落,也没有多做解释。 “难道看了脚,就能知道是谁杀了尉迟林?” “不,我只是想验证一下。” 纪云舒始终看着苏子洛,这些话,看似是回答李时言的,可其实,都是与苏子洛说的。 李时言一脸不明,索性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半响,苏子洛才说,“好,只要能查出真凶,先生想做什么都行!” 纪云舒拱手,“多谢苏先生。” 很快,苏子洛便下了令,将人都召到了一楼,曲姜的士兵也没多少,这次带来的,也不过十几个罢了。 各个都不情愿的将脚伸了出来。 纪云舒则一只只的认真的看了过去。 人群中,有人轻声议论。 “这大临人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的看我们的脚。”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总之是苏先生的命令,我们照做就行了。” “这就奇怪了,这个姓纪的,到底和苏先生是什么关系?” “你想知道?” “你知道?快跟我说说!”语气急不可耐。 那人偏过头,冷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于是,那人的手背上,挨了一拳头。 这轻微的语气,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不过苏子洛的耳朵却灵敏极了,将两人的对话都听全了。 于是,手指在轮椅上的把手上轻轻一按。 两根用肉眼难以看到的银针突然射了出去,穿过面前的几个士兵,稳稳的刺进了两人的腰部位置,然后,那两人只是轻声“呃”了一下。 身体僵硬! 静止了!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人注意到! 纪云舒认真的检查这些人的脚,一一看了过去。 这些男人的脚,都粗大的很,各个都是48码的鞋了! 本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偏偏—— 就在看到最后一只脚的时候,她目光一定,那只脚,很小。 她缓缓抬起目光,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曲姜士兵,说了一句,“你的脚很小。” 那人似乎是被戳中了软肋,咽了咽唾沫,喉结上下滚了滚,却依旧抬着目光,说,“我脚本来就小。” “那我问你,你可进过你们将军的房间?” “没有!” “当真没有吗?” “当然没有,将军下令,没有得到过他的命令,不能进去他的房间,所有人都知道。”回答的很通顺,的确不像是在撒谎。 这让纪云舒有些纳闷了。 背后的苏子洛也出了声,说,“他没有撒谎,尉迟将军的房间,除了我,和被邀请的那位纪司尹,没有人进去过,就来驿站送酒的小厮也只是在门口罢了。” 如果说别人的话纪云舒有些怀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相信苏子洛,那种奇怪的感觉,她自己都不明白。 或许,因为他太纪裴了? 或许,他的声音也太像纪裴了? 暗暗的甩了甩脑子,她可能想多了。 于是,与那士兵肃道,“你将你的鞋底露出来。” 那士兵也乖巧的很,直接将鞋子给脱了,露给纪云舒看。 空气里,瞬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脚臭味,纪云舒皱了皱眉,屏着呼吸,看了鞋底一眼。 这鞋底的纹案,和她画的那个根本不一样。 难道,线索到了这里,又要断了? “看够了吗?”士兵问。 她点点头! 士兵将鞋子穿上了,可是那股脚臭味,还是没散。 旁边几个人,毫不掩饰的捂着鼻子。 第221章 这是纪裴的 第221章 这是纪裴的 那种臭,简直是让人无言组织的臭! 纪云舒则忍着那种恶臭,默默地退了好几步,心中,一头雾水! 这里,并没有找到那只合适的脚印! 莫非那个印迹根本什么都不是? 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罢了! 苏子洛便下了令,让大伙都散了,侧眸朝纪云舒问,“先生可有发现?” 她摇摇头! “看来先生是白来了一趟。” “可能吧!”她回得有些有心无力,深呼了一口气后,朝苏子洛拱手,“此事麻烦苏先生了,那在下先告辞,案件若有进展,再会过来。” 她正准备离开,苏子洛突然叫住了她。 “纪先生?不,应该是纪姑娘才对。” 纪云舒脚步一顿! 他会知道自己是女的,不足为奇,李时言那张嘴,自然什么都说了。 只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唤她“纪姑娘”,未免不是在给她递刀子,然后让她自己捅自己一刀的节奏吗。 索性,旁人听得不清! 纪云舒抿了抿唇,说,“苏先生还有事?” 强壮镇定! 苏子洛:“只是想问一问,你身上,可戴着那个挂穗!” 呃! 纪云舒心一跳,眼眸不由一缩。 “你怎么知道那个挂穗的事?” “时言与我说的。” “哦!”她低声应下。 看来李时言真的是与他无话不谈啊! 苏子洛滚着轮椅过来,从自己宽大的衣袖中缓缓掏出一样物件来,朝着纪云舒伸了过去。 那个小小的挂穗,轻轻晃在他的手指尖上。 是的,那个挂穗,和纪裴送给她的一模一样。 “你为何会有这个?”她语气有些哽咽。 苏子洛淡淡道,“你很熟悉吗?” “这是纪裴的!” “是,这是他的。”苏子洛回。 呃! 那一刻,纪云舒整个人像是被打了一电似的,大脑先是一阵混乱过后,猛然震了一下。 眼睛不由的红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及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京兆尹的目光。 她脚步不由的上前,抬起手,朝着苏子洛手中的挂穗伸了去,可是手指尖才触碰到那个小小的挂穗,就被苏子洛一瞬间给收了回去。 在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个挂穗就已经被苏子洛收进衣袖中了。 “这个东西,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 “你很想知道吗?” “是!” 苏子洛则轻轻笑了笑! 并没有回应纪云舒的话。 然而朝身旁的随侍使了一眼,那随侍便走了过来,将他推着转身准备离开。 纪云舒快了两步,想要追上去,但是被苏子洛的人给拦住了。 “你说啊,纪裴到底在哪里?你手中的那个挂穗,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此时此刻的她,显得十分的激动。 甚至是有些发了狂! 失去了理智! 但是不管她如何的追问,苏子洛始终都没有回应她,几个士兵抱着苏子洛已经上去了。 一旁的京兆尹也楞住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纪先生吗? 于是小心上前,问了一句,“纪先生,你没事吧?”。 沿事? 怎么会没事? 没看到她此时这么着急了吗? 纪云舒眼睛已经红了,眼睁睁的看着苏子洛离开,那种感觉,如同有人在她的胸口插了刀似的,疼得钻心! 但至少,她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苏子洛和纪裴,是有关系的。 那么,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心中的疑问一股一股的窜了出来,让她不知所措。 她不大记得自己在这个驿站呆了多久,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那里出来的。 只是如同一具空壳,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着。 这会,天色都已经黑了,街上也没有多少人了。。 突然,一阵响声,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 一个激灵,回过身去,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剑朝她刺了过来。 那一刻,她也不怕死了! 只是有些郁闷,为何自己老是招这些黑衣人刺杀,她又不是什么有威胁力的人,凭什么屡次拿她开刀? 脑子里正想着这些,那把剑,已经到了她面前不过几毫米的距离。 但就是那一刻,那把剑就已经被人给挑开了。 时子衿从黑暗中出来,身上仿佛带着一种戾气和寒光似的! 那种气势,丝毫不逊那个黑衣人的气场。 纪云舒就这样看着那两道身厮杀在一块,时子衿的身手的确不错,就算身子比较瘦小,但那 个高大的刺客,还是被她一剑一剑的逼退了。 直到被时子衿刺了一剑后,这才负伤离开。 时子衿将手中的剑收到了剑柄内,淡淡的走到纪云舒的面前,冷漠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没事!” 这话还没有说完,纪云舒突然注意到了她的手臂。 衣服被剑刺破,已经流了血,原本她那暗红色的衣裳似乎被染成了黑色。 纪云舒二语不说就从自己的衣抱上撕下一块布来,本想给她包扎,但时子衿却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在流血!” “我没事。” “身体是重要,过来。” 纪云舒语气微重! 不等她拒绝自己,她就已经拉着她到了旁边坐下,用力将她被刺破的衣服再次扯开了一点,露出那块被刺开的皮肉。 “有点疼,你忍忍。”. 时子衿无所谓的样子,甚至有些被强迫的感觉。 从小到小,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无数,这一点,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将伤口包扎好了之后,纪云舒说,“今晚的事情,不要与容王说。” 嗯? 时子衿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她。 “总之你答应我,不要让她知道,好吗?” “你不想让他担心?” 这应该是时子衿这几天里与她说过最多的话了。 纪云舒倒不是怕景容担心,只是—— 着实太累了! 刺杀自己的人,不是萧妃的人,就是景亦的人。 还能是谁! 可此刻,她也懒得解释,点点头,“是吧,所以,不要告诉他,好吗?” 时子衿点了头。 两人这才慢慢的回到了容王府。 刚刚到门口,时子衿就立刻跃上了房梁,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纪云舒没有在乎,只是心里头,还在想着苏子洛手中的那个挂穗。 第222章 狼和狐狸 第222章 狼和狐狸 想着苏子洛说的话,她的心思就一阵的低沉! 低垂着眸子,脚步沉重的回到了东苑,可前脚才迈进去,额头就撞上了一个硬物。 让她不由的额头一疼。 轻声的“嗯”了一下! 原来,是景容的胸膛。 景容的声音也从她的头顶传了过来。 “怎么去了一抽裕华阁,回来就这副死样子,莫非,卫奕那小子不愿意与你回来?” 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啊! 此时此刻,纪云舒实在不想与他计较。 索性—— 干干脆脆的绕过他的身子,朝着屋内走了去,不过刚刚走了几步,手腕就被景容拉住,再用力一扯。 身子被迫往后一倾! 若不是自己早早就明白了景容的套路,这会,估计又要载进那小子的怀里了。 真是饿浪扑食啊! 纪云舒回头瞅了他一眼,不悦道,“王爷,这案子还没结,我实在没有心思与你闹腾!” “本王不是在与你闹腾,只是过问你一句。” “问什么?” “在裕华阁,与莫若说了什么?” “闲话家常!” 什么叫闲话家常? 为何会谈起这些! 纪云舒的话说出来,就遭受了景容冷厉的一双眸,狠狠的戳向她的眉心。. 拉着纪云舒的手也就个更加用力了一些。 让纪云舒疼得紧皱眉梢,磨了磨牙,说,“还请王爷放开我。” “怎么,很疼?” “是,很疼!” 如实回答! 这番对话,直是莫名觉得熟悉万分啊! 哪里知道,后一刻,景容的手再次一扯,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 纪云舒的另一只手立刻抵在他的胸膛上,让自己与他隔开了一段距离,抬看那双不满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恶狼般的男人。 现在,真想给他一巴掌。 不过这种冲动,又立刻被自己给打消了。 她不是他的对手,要是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估计景容当真会将她给甩到红床上去了 正在想着这样的事情,景容竟然一下勾住她的下颌,一抬! 将她的头扬得更高了。 “放开!” 纪云舒身子用力挣扎起来,不过力气不不敌,还是被景容禁锢的牢牢的。 “你最好不要乱动,本王不知道下一刻,还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禽兽!” “你唤本王什么?” “禽兽!” 毫不畏惧! 后果也很明显—— 景容的脸色已经黑到了一种极致。 然后,猛的将她横抱起来,朝着屋子里去。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下来。” 纪云舒不停的挣扎! 景容却丝毫不理会她,脸色上带着寒气,简直就是要将人给吃了一样。。 门口几个小丫头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是的,自家王爷,怀里竟然抱着一个人,那个人,还是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是纪先生。 早就传闻说容王对纪先生有情了,没想到这么珍贵的画面,竟然会被她们给看到。 各个都捂着嘴,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 眼睁睁的看到景容将怀中挣扎了纪云舒抱进了屋子里。 也就在景容用双脚将门关上的同时,冷冷出声,“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冰冷的话语,似乎都要将此时冰冷的夜空都给浑得结冰了! 一进去,纪云舒就直接被甩到了床上,因为被甩得太过用力的缘故,背脊骨撞上了床,一阵 剧痛。 她皱着眉心,吃痛的想要起身时,景容巨大的身子已经朝着她压了过来。。 四肢仿佛被他给禁锢住了,难以动弹。 “小家伙,本王已经忍了很久了,你信不信,本王此刻就能办了你。” “无赖!”纪云舒赤红着一双眼。。 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单,起了褶皱! 看着那泪眼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景容心中方才的一阵怒火突然消了一些。 但是固执的性子,又让他不愿表现出自己的不忍,依旧狠着语气说。 纵使本王再如何的无赖,也终究只是对你如此。” ““所以呢?” “所以,你是本王的人!” “然后呢?” “然后,裕华阁有一匹狼,你最好少去。” 原来这厮气的点,竟然在这里的! 真是有趣极了! 却也是可恶极了! 纪云舒也真是恨得牙痒痒啊,这天底下最大的醋坛子怕是被她给遇到了。 活久见! 赶紧侧过头,她冷笑一声,“纵使莫若是一匹狼,也好过王爷是一只无情的狐狸要强得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明白。” “本王不明白!” 说话的同时,景容修长的指尖一把捏住了纪云舒的下巴,迫使她侧过脸又对准了自己。 狠狠问了一句。 “说清楚一些,让本王不明白你这话是从何而来的。” 纪云舒也着实懒得跟她绕圈子了,索性直接与他说,“王爷在设宴时没有救孔姑娘,是因为 在此之前,你就见过她,大概是孔姑娘说了些什么,让你打消了救她的想法吧。” “莫若跟你说的?” “他不过是提醒了我一句罢了,若是王爷不想做一只无情的狐狸,那,到底孔姑娘跟你说了 些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景容勾看唇,突然笑了起来,“你口口声声说不关心本王,可其实,你的心里,还是在乎的, 不然,你如此关心这件事做什么?” 这话,听上去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纪云舒却解释,“王爷想多了,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心里,一直将王爷定为一个无情 的人。” “有趣,你想听的话,好,本王告诉你,当是……” 话还没有说完,纪云舒又打断了他的话,说,“在王爷说之前,可否先起身?你我现在这样 的对话方式,的确有些不方便。” 景容笑了笑,似乎因为纪云舒突然关心起了他的事来,而心情大好,乖乖的从她身上起来。 整了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端坐在了床上。 也在景容松开的那一瞬间,纪云舒瞬间就从床上起来,然后,弹到几米开外,就差逃离出屋 子了。 当然,着实是害怕景容会将自己再次压在床上! 第223章 你是本王最重要的人 第223章 你是本王最重要的人 瞧她那副如小猫受惊般的模样,景容不禁一笑,却又透着邪气。 立起身子,朝着纪云舒走了过去,却又突然坐向桌边,自顾自的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轻轻的往旁边推了推。 指关节轻轻敲在桌上! 示意她过来坐下。 纪云舒摇摇头,“不必了。” “你若不好好坐着,本王如何与你细细的说?莫非,你希望用方才那种方式对话?” “当然不是。” “那就乖乖过来坐下,本王不喜欢仰视他人。” 倨傲的很! 哎哎哎,你有点儿膨胀了! 纪云舒心不甘情不愿的挪着步子走了过来,抬着屁股轻轻坐下。 却侧着身子,只用余光看着面前这个邪笑的男人。 景容似是打算大谈一番,捏着茶杯在手指上转了转,款款道来。 “其实,孔虞与我,有些相像。” 纪云舒不语! “从小到大,她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连累别人,她知道,我一定拼死不会让她和亲去曲姜,所以,她才故意跟我说,她心甘情愿的想要嫁去曲姜。” 纪云舒还是不语,想听下去。 景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喝了一口茶,缓缓说,“她知道我的想法,也知道那个想法,定然是你建议的。” “娶她?” “是,如果我真与父皇说娶她,到时父皇肯定动怒,后果很严重,就算最后孔虞不用和去曲姜,我也必定逃不了一番折磨,你知道的,我父皇是个多疑的人。” 是一个多疑的人! 皇帝的通病! 纪云舒有些同情起他了,自己出了的那个主意,虽然是唯一的办法,可是如同景容说的一样,后果的确会很严重。 重则,说不定革去他皇子的身份! 轻则,大概也会被杖责几十吧! 所以,她出了一个唯一能解决办法的主意,却又是唯一一个最愚蠢的主意。 好在,孔虞的确如同莫若所说的那样,她是三人中最聪明的,这才避免了那场可能发生的祸事。 正当她微微皱眉时,景容又继续说,“这些年来,我都没有与父皇表明过自己对孔虞的半点心意,如果这个节骨眼上说求娶,后果如何,你我都想得太简单了,若不是在设宴之前我去见了她,到时候,恐怕连你也要收到牵连,《临京案》没有查,我不能让你有事!” 呃! 所以—— 纪云舒震惊,“这才是你最后答应孔虞不娶她的理由?” “是,为了不让父皇在责备我的同时连累你。” 真是言简意赅! 这话让纪云舒心里微颤时,又有些内疚起来。 景容:“此时,还觉得本王无情吗?” 纪云舒:“其实你不必为我着想。” “本王做不到。” “……” “你是本王最重要的人。” “……” 纪云舒低垂着头,不知道如何说。 景容则起了身,挺了挺身板,细细沉吟片刻后,认真道,“云舒,你始终要记住,纵使本王赴汤蹈火,也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说完这番话,他便离开了房间。 吱嘎——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纪云舒呆了许久,大脑是空的。 直到门被再次打开时,她才回过神来,侧眸一看,两个小丫头进来了,手里都拿着两个烛台。 进来时便说,“王爷吩咐,说是将先生的屋子里多加两盏灯,好让先生看得更清楚些,免得摔着。” “放下吧。” “是!” 丫头们把灯放下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加了两盏灯,明显透亮了许多,只是偶尔有两阵微风从窗缝中吹了进来,晃了晃火烛芯子…… 纪云舒在桌子前坐了许久 , 不知不觉,又想到了苏子洛手中的那个挂穗。 心中有个想法,已经渐渐成形了! 苏子洛就是纪裴? 可是李时言明明说过,他的腿,是五年前受伤的,除非—— 他的腿根本没问题,那么,他就是苏子洛。 那种感觉,已经越来越强烈。 搅得她整个晚上,都没有办法入睡,直到第二天早上,她立刻去了驿站,想见见苏子洛,问清楚。 可是被告知,苏子洛不在驿站。 “那他去哪里了?”她追问。 士兵根本不想理她,却还是回了一句,“先生出去前,根本就没有交代过。” 于是,她又只好回去了。 刚回去,就听路江说,景容进宫了,皇上一大早来传得旨,这才知道,原来被宣进宫的,还有苏子洛。 …… 宫内 关于尉迟林死的事情,从昨天开始,就被重点在朝堂上画了线,而重要的官员,也基本上都出动了。 苏子洛作为曲姜的代表方,被推进了璋郅殿。 他看上去很平静,嘴角上,竟然还泛着淡淡的微笑。 可是那种笑,却让人觉得诡异极了,根本无法猜测到他此时的心思。 祁祯帝见了许多人,却在看到苏子洛的那一刻时,被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震慑到了。 两旁的皇子朝臣,目光也全都注意在他身上。 太子景华一脸鄙视! 景亦则微眯着眸子,满带探视! 至于景容,面无表情! 只是那种表情,却充满着审视感,这个人,真的是纪裴吗? 可是纪云舒说了,他不是啊! 此时,祁祯帝出了声,“此次发生的意外,朕一定会公平处理,绝对不会让尉迟将军枉死!” 苏子洛抬着那双看似疲倦的眸,缓缓道,“那么,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若杀人者,当真是纪司尹,朕一定秉公办事,一切,都会按照大临律法来办。” “一命偿一命吗?” “是!” “除了杀人呢?”苏子洛语气轻沉,依旧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祁祯帝对他的话,虽然意外,却更加确定,此人,当真不简单。 “苏先生的意思,朕不是很明白,今日我大临朝堂臣子皆在,有话,不妨直说。” 苏子洛道,“此时,最重要的,是找出真凶究竟是谁?然后,再报去给我曲姜大王,由他来定,毕竟,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军事,实在做不了任何决定。” 微微摇头! 嘴角带笑! 祁祯帝心知,他的目的,必定不会这么简单! 第224章 只谈私事,不谈公事 第224章 只谈私事,不谈公事 对于苏子洛的话,他祁祯帝还没说话,太子就在一旁开始急了。 上来就说,“苏先生是吧?这人不管是不是纪司尹杀的,总之,不就是一命偿一命吗?如果是纪司尹所杀,便将他论处就是,难道,还要我大临以十赔一不成?” 这话说的,真是招人厌! 偏偏—— 祁祯帝对太子的这番话很满意,毕竟,这也是他想说的。 好儿子,干得漂亮! 你把老子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可是明面上,又不能太纵容了,姑且着,先瞪了景华一眼。 道,“不得无礼!” “儿臣知错!” 景华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转而,祁祯帝脸面带冷笑,与苏子洛说,“这件事情,朕一定会给你们曲姜一个交代的,苏先生就暂且留在驿站。” 苏子洛轻作了下头,“既然如此,就希望此事,能快些解决。” “一定!” “不过……”苏子洛突道,“此事事关两国,有些事情,的确没有这么简单,希望皇上明白。” 话中,含着深意。 是个傻子都知道! 什么一命偿一命?什么用大临律法处理?这些,都不是苏子洛想要达到的目的! 景华怒火的看着他,忍不住,又多了嘴,“难道,真的要十命抵一命?” “太子错了!”苏子洛回。 “如何错了?” 苏子洛肃道,“若是能用命来抵,那你们大临,岂不是欠了我曲姜无数条命?” 哗~ 苏子洛这不咸不淡的话,引来了全部人震惊。 在大伙还没反应过来时,苏子洛也已经收敛了嘴角上那丝诡异的笑,抬着那双幽深如墨的眸子。 继续说,“五年前,大临和曲姜在苍水一战,最后,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我曲姜兵败垂城,被迫每年向你们大临进贡,还附了鹿海关的两座城池给你们,此番,成了我曲姜百姓多年来的心结,而如今,只希望能解开这个心结,那么尉迟将军的事,便罢了。”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地—— “放肆!” 祁祯帝大怒,双手重重的拍向龙椅上。 随即,数十几的带刀侍卫冲了进来,将苏子洛和他的随侍围在了中间。 剑锋从剑柄中拔出来的同时,一阵作响! 被围在中间的两人,丝毫不惧怕。 苏子洛,还是那样的苏子洛! 他身边的随侍,自然也随了他。 淡定的很! 可就在下一刻,祁祯帝又重重的拍了下龙椅。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放肆”! 就看到全部的侍卫将手中的剑“噼里啪啦”的丢在了地上,瞬间跪了下来。 都趴在了地上。 “谁给了你们胆子带刀进殿?” 祁祯帝怒斥! 带头的侍卫抬起头来,颤颤的看了一眼太子景华。 景华则虚了一身汗,使了一个眼色,让他闭嘴。 你小子,要是敢透露是本太子的命令,便要你全家鸡犬不宁! 那侍卫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将目光又低了下去。 没有说话。 祁祯帝怒火中烧,指着那侍卫,“来人,斩了!” “皇上饶命!” “拉出去。” 外头来了人,将其拉了出去,而跪在地上的其它侍卫,则拿着刀,也全部慌张的退下了。 方才的一幕,就像一场闹剧似的。 苏子洛从头到尾都冷瞧着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只等着祁祯帝给自己一个答复。 祁祯帝收了火气,这才和苏子洛解释,“方才的事,并不是针对苏先生。” “我明白!”他说完,“不过,就算皇上将我二人斩杀在这里,也是情有可原的。” “若是在此杀了你,朕的颜面何存?” “是吗?那么,尉迟将军的死,皇上颜面如何?” “你想让本王归还那两座城池,不可能!” 不带半点商量! “可不可能,皇上不要急于回复,时间长的很,可以慢慢的想。”苏子洛语气很慢。 旁人听了都着急。 苏子洛将来意道明,立即拱手,“这段时间,我便待在驿站,希望皇上思量清楚,总之,我的建议,不变!” 他的态度,也坚决。 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璋郅殿! 一条人命,就要大临归还两座用数万将军的鲜血换来的城池。 休想! 祁祯帝坚决不给! 但是朝中有人却说,“皇上,今时今日的曲姜,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曲姜了,就说这一次,他们用三万兵马,就将我边疆十万兵马搅得大乱,可想而知,他们的势力,不可小觑!” “张大人的意思是,让朕归还?” “臣只是阐明自己的意见!” 敢和皇上的想法冲突,你惨了! 这时,也该景亦出声了,他先是看了一眼景容,才说道,“父皇,儿臣觉得,此时虽然牵扯两国友好,但是归还城池,根本没有必要,那位苏先生,不过是个小小军事,不成气候。” 祁祯帝眯了他一眼,“那你的意思?” “根本不用理会,事情既然发生在京城,就要以大临律法来处理此事,这是规矩,不能乱,所谓人人平等,对方就算是曲姜的大将军,我们大可赔偿一些金银珠宝便可。” “嗯,你说的倒也对。” “而且,他们这次打着来求亲的头衔进京,究竟是不是另有别的目的,也有待考察,父皇是一国之君,自然不能让小小一个曲姜牵了鼻子走。”景华说的头头是道! 旁人听了,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景华也按耐不住了,直接说,“这次,儿臣也是这样想的,大不了杀了纪司尹,赔他们一条命。” 愤怒极了! 虽然说,自己未来的太子妃是纪黎的亲妹妹,可帮里不帮亲,这点,草包景华竟然明白的十分透彻。 又或者是本质上随了自己父皇的性子,认为杀了人就能解决问题! 可若是将来做了皇帝,岂不是到处都是孤魂野鬼,连地府都装不下了。 而大臣们也都众说纷纭! 除了景容,他一句话也没说,散了之后,立刻追去了宫门外,将正要上马车的苏子洛拦了下来。 “容王有事?”苏子洛对他倒也客气。 “苏先生,不如找个地方谈一谈?”景容开门见山。 “这个节骨眼上,容王想找我谈一谈?是不是不大合适?” “只谈私事,不谈公事!” 第225章 执着,是一种可怜 第225章 执着,是一种可怜 桃花源 景容与苏子洛从宫门口离开后,便来到了这里。 此时,两人对立而坐! 守在桃花源的小厮急急忙忙的端了一壶茶进来。 斟了两杯,一杯放置在苏子洛的面前时。 “不用了!” 小厮将茶杯收回,低着头,乖乖的退了出去。 外头桃花纷纷,粉红色的花瓣偶尔有一两片落了进来,亦或是被亭子隅角上挂着的白色纱幔挡了去。 景容修长的眉眼一直落在苏子洛的身上,带着一种探寻的味道。 指尖在衣袖中则不停地轻轻敲打着! 两人都没有要率先开口的意思! 苏子洛那双从一开始就如同湖水般的眸,平静中,又带着幽深的神秘感。 淡淡不语! 直到—— 景容问了一句,“苏先生可来过大临?” “容王的意思是?” “单纯的只是想问问罢了。” 苏子洛轻轻摇头,“从未来过。” 这话说给旁人听,兴许会相信,但是景容则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样,阴鸷的双眸往上轻轻一挑,嘴角勾笑。 说,“这里没有别人,苏先生何不与我说说实话?” 苏子洛并没有表现出奇怪的神色,相反,带着有趣的淡笑,答,“在下的确没有来过大临,又哪里来的实话呢?倒是王爷你,邀约我来到这里,莫非,只是想问这件事?” “并不是!” 语气微硬! 苏子洛道,“那王爷,就不妨开门见山吧,有些话,就不用拐弯抹角的了,听上去,倒让人觉得有些累。” 谁不累啊! 大伙都累好不好。 景容平日里的急性子,在这会的时候,突然有些慢了下来,大概,也是想要适应苏子洛的节奏吧。 稍微顿了一会,这才双眉往下深深一压,启唇道,“苏先生在朝堂上说的话,倒算得上是个直性子的人,本王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就问你一句。” “恩?” “你到底是不是纪裴?” 问题来的太快! 来得太突然。 好在,苏子洛在来桃花源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景容问出这番话来,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只是笑笑,那股文雅之气,也如同他唇角上那抹笑一样,点点溢出。 让人心神一怵! 这样的男人,就仿佛是春日里的一道暖风,触在人的心间上,一阵酥麻。 就连景容这样的俊朗男子,都要嫉妒一番。 也怪不得,那样的纪裴,能在纪云舒的心中根深蒂固。 着实,太吸引了人。 苏子洛挪动着轮椅,走到亭外的檐下,望着满院子的桃花,落花飘飘。 其中一片,落在了他的肩头上。 本想伸手去拂一拂,手才碰到那片花瓣,就停了下来。 索性,任由它吧。 良久,才背对着景容,缓缓开口问,“纪裴?这个名字,两年前就已经消失了、不存在了。” 景容道,“对你来说,纪裴的确已经消失了,但是对别人而言,却不是这样的。” “纪姑娘?”苏子洛偏了偏头。 景容不意外他已经识破了纪云舒的女子身。 于是点了下头! 换来的,则是苏子洛浅浅一笑。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执着一个已经消失的人,是一种可怜。” 可怜? 景容不妨冷声道,“可怜她苦守吗?可怜她为了等一个男人,两年来受尽折磨吗?亦或是,可怜她傻?” 话说完,苏子洛则别过目光,将眼底猛然泛起的一丝内疚和心疼感掩去。 面色上,始终展现得平平静静。 但是衣袖中的手,却因为景容方才说的这番话,而紧握成拳。 许久—— “王爷可知道,人的一生,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选择,而每一个选择,都注定着你得到一样东西,却要放弃一样东西,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谁也无法改变,这是命,王爷懂吗?” 这是命! 话虽然说得有些含含糊糊,但最后,景容还是听懂了。 这个人,就是纪裴! 缓时,景容从桌边起身,默默的走到了苏子洛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片桃林,美得有些不像话。 他问,“那么,你真的舍得她吗?” 苏子洛微微一颤,双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腿,苦笑了一声,“我如今这般模样,还有何资格谈舍得,舍不得?” “你知道她不会介意!” “但是我介意。” 苏子洛语气沉重。 景容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苏子洛:“王爷从锦江到京城,一直陪在她身边,这份心意,她早晚都会明白的,如今能有资格陪在她身边的人,也只有王爷你,往后的日子,就要王爷多多费心,好好照顾她,不管将来她做错任何事情,也希望王爷能原谅她。” “就算你不说,本王也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也都会站在她那边的。” “希望王爷能说到做到。” 这话,分明就揣着深意,但让人也猜不透他话中的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子洛说,“今日王爷与我见面一事,就不要与她说了。” “我知道。” “多谢。” 苏子洛离开桃花源后,身边的随侍推着他离开,又停了下来,走到他的面前。 用手做了几个手势。 苏子洛眉心微微一皱,“列儿,你不会明白的。” 被唤列儿的这名随侍又做了几个手势,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比划完,便蹲了下来,仰着头看他。 “啊啊啊”了几声。 原来列儿是个哑巴。 苏子洛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笑,“你放心,我很好,这个决定,两年前就做好了。” 于是,列儿又抬着手比划了几下,眼眶都红了。 “列儿,你不会明白的,父仇未报,大王交代的事情未办,旁的事,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啊啊……” “好了,不许再提了,你且好好记住,我只是苏子洛,你切莫让舒儿察觉,明白吗?” 尽管列儿十分的惋惜,可自从两年前苏子洛将他带回曲姜后,他便是他的主子了。 于是点了点头,起了身,推着他离开了。 …… 第226章 因为你 第226章 因为你 另一边,纪云舒一直在屋子里等着,想听听景容从宫里带来的消息。 一整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大概是想得太过出神的原因,两个小丫头端了饭菜进来,放到她面前。 说,“纪先生,你一上午都没有进食了,多少还是吃一点吧,不然身子会熬不住的。” “不用了!” 现在这个时候,她哪里还吃得下饭啊。 一方面是案件的事情,一方面,是苏子洛的事情。 叹了一声气。 “先生这怎么了?一早上就这样,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摇头! “先生心情不好?” 摇头! 丫头抓了抓脑袋,也就不问了,瞧着纪云舒也没有心情与她搭话,便耸了耸肩,可是又问了一句,“对了纪先生,卫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出去好几天了。” 提起卫奕,纪云舒倒是眉眼动了动,回了一句,“还要一段时间。” “哦!卫公子不在,这里都冷清多了。” “……” 没有回应,丫头也没有再打扰她,便折身出去了。 只是—— 脚刚刚出到门槛上。 “等等!” 纪云舒突然喊了一声。 那丫头吓了一大跳,抬在半空中的脚也不敢收回,就这样微微颤颤的抬着。 一脸震惊,“先生……怎……怎么了?” 纪云舒急忙走了过去,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脚,心底突然冒出一个让她觉得震惊的想法来。 当下,就将自己画好的那张画拿了出来。 嘴上轻声的念着,“如果是脚印,那么……这是一个女人的脚印。” 呃! 吓到她了。 因为驿站都会打扫,每个角落都会仔仔细细的清理,尉迟林又不准人进去他的房间,所以,这个脚印,绝对不会是尉迟林住进去之前留下的。 而唯一进过他房间的人,就是苏子洛和纪黎,可是他们的脚,明显不会这么小啊! 也就是说—— 进去房间里的人,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女人! 小丫头的脚还不敢放下,身子都摇摇欲坠了。 “先生,我可以将脚放下了吗?” 这话才说完,纪云舒就已经冲出了房间,再一次去了驿站。 急匆匆的上了尉迟林的房间! 尸体还摆放在床上,只是有些腐烂发臭了。 她拧了拧鼻走了过去,一把将白色的布掀开。 尸体的恶臭味更加刺鼻,尉迟林的脸也呈现着一种僵硬状态,仿佛一夜暴瘦似的,都露出了凸起的颧骨。 肤色也青柠发黑! 有些凄惨! 纪云舒则二话不说,将头颅再次抱起来,仔细的查看起切口。 因为过了几天,切口处的皮肉有些收紧,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发现了她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现的一点。 心中的答案,已经落定了。 只是—— “怎么会是她呢?” 语气明显惊讶。 而这个时候,背后则传来了苏子洛的声音。 “先生何时过来的?” 闻声,她抱着那颗头颅转身看去,就看到苏子洛出现在了门口。 他刚刚从桃花源回来! 纪云舒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又带着不可置信。 苏子洛是个聪明的人,心中已经猜到了。 于是滚着轮椅进到房间里来,身后的列儿并没有跟进去,而是乖巧的将门给关上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纪云舒。 纪云舒将手中的头颅抱了过来,冷冷的朝苏子洛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纪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跟我狡辩了,从头到尾,整个事件,你都清清楚楚。” 苏子洛一如既往的冷静,“先生想说什么?” 纪云舒直接将头颅的切口对向他,笃定的说,“尉迟将军的头,其实受过两次伤。” “哦?” “在被一剑砍下之前,脖子上,就受过伤,是被一把小小的弯刀所伤,因为在造成这个伤口后的一炷香时间里,被剑在同样的地方砍下,所以,很难看得出来,但是等十二个时辰一过,两把不同凶器所造成的伤口,就会因为空气氧化的缘故,皮肉处的伤口,在血液凝结,亦或是结痂的方式,会在表面上分开成两道褶皱,简单的活,也就是因为伤口深浅的原因,导致两道伤口在紧缩后分开。” 说完,她就指着手中尉迟林头颅的切口处。 的确,就在接近喉结处的位置,皮肉紧缩,两道伤痕,已经显示出来了。 苏子洛静静的听着,并不打算打断她的话,反而一脸兴致。 随即,纪云舒就将自己画的那幅画拿了出来,手中的血站在白色的纸面上,五指印,血丝连着。 她又说,“这个印迹,我一直以为是驿站里面的人的,但是我错了,因为这个脚印,是一个女人的。” 听到这里,苏子洛勾了勾眉,淡淡的问,“那么,先生认为是谁?” “孔虞!” 纪云舒十分笃定! 听到这两个字,苏子洛笑笑,“为何?” “设宴当天,我见到她穿过的那双鞋,一开始,这个纹案我一直想不到是什么,但是当我想到这是一个女人的脚印时,我才想起来,也更加坚定,这就是孔虞留下的,那天晚上,她来过。” “难道先生忘了吗?驿站里的士兵不是说了,那晚,除了纪黎,没有人进来过。” “那是因为苏先生你,早就交代过了,没人敢说。” “哦?可我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要我全数说得明明白白吗?”纪云舒激动起来,眼泛泪光。 将头颅放下后,她朝着苏子洛走近了几步,吸了吸鼻子。 郑重道,“既然你还不愿意说实话,那我就替你说,那晚,孔虞从宫里出来,到了这里,当时,纪黎已经喝得伶仃大醉,她与尉迟将军说自己根本不愿嫁去曲姜,希望他能奏明皇上,另选他人,这样就不会连累到景容,她也能全身而退,当然,她一定是做了必死的决心才来的,可尉迟将军不应,她着急之下,便用自己带来的弯刀割伤了他的脖子,尉迟将军大怒,将她逼至门后,恰好她袖中的帕子落到地上,脚踩了上去,一半落在帕子上,一半,就落在了门后的灰尘上。” 听完,苏子洛问了一句,“那当时,她是怎么离开的?那块帕子,又去了哪儿?” “因为你!” 第227章 二选一,很容易选 第227章 二选一,很容易选 “因为你!” 说话时,纪云舒赤红的双眸中都拉扯着血丝,冷而陌生的盯着面前的苏子洛。 继续说,“尉迟将军的死,原本就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你事先让他邀约纪黎来驿站续酒,然后让他自己在酒中下毒,心甘情愿去死,将此事,嫁祸给纪黎,只是你没想到,那晚孔虞会过来,也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用自己随身带着的那把弯刀割伤了尉迟林,你的计划,也在那一刻全盘打乱,不过,好在你将计就计,将这个计划进行了下去。” “然后呢?”苏子洛随性一问。 对她的话,并没有否定! 很是镇定! 纪云舒深吸了一口气,一边端量他,一边说。 “你先是让孔虞离开了驿站,那晚的事,也让她闭口不提,因为你答应她,可以不用让她和去曲姜,而房间之内她来过的痕迹,几乎都被你抹掉了,我想,那块手帕大概也被你烧了吧?最后只留下了那半个脚印……” 可计划终究要进行,也必须在那天晚上进行,所以,趁着当时纪黎已经酒醉,你便拔出了他的剑,顺着孔虞割伤尉迟将军脖子的同样位置上,一剑砍了下去。 而尉迟将军被孔虞割伤时,因为疼痛,筋脉紧绷,这才会在他被你一剑砍下头颅之后,十指呈现挣扎弯曲的状态。 过后,你将那把带血的剑,放在了纪黎的手上,让所有人都认为,是他醉酒时,杀了人。 不带拖拉,言语清楚! 房间里流淌着腐烂味道的同时,似乎还夹杂着一股心酸的味道。 苏子洛对视在她的目光上。 嘴角扬了扬,仿佛将自己伪装的那张皮撕了下来,轻松极了。 只问,“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人?证据呢?” “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但如果你想要证据,我也可以给你,想必那把杀人的剑,应该还在刑部吧,只要我去验验,就可以知道苏先生你的指纹在不在那把剑上,你如此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每个人的指纹,是不一样的。” 听到这里,苏子洛嘴角上的笑意更加泛滥,挑起了错,说,“难道纪姑娘都没发现自己的话漏洞百出吗?如果,人当真是我杀的,昨天,我就不会让你进来验尸了,大可将尸体焚烧干净便可,而且, 孔虞留下来的那个脚印,我为何只是拿走了那块手帕,而如此明显的另外一半脚印,我会注意不到?再者,杀人凶器本就是破案的关键,我在握剑杀人时,难道不会将剑柄上的指纹擦干净吗?” “你不会这样做。” “为何?” “因为,你根本就是想要我找出证据,来证明,人就是你杀的。” 纪云舒的话,认真而笃定。 苏子洛眉梢微微一挑,“哦?这世上,还会有我这么傻的凶手?” 他的冷静,像是被一团黑色的雾气,缭绕在他的周身,给人一种逼迫的感觉。 纪云舒双手在两旁紧握,肃问,“你不要再狡辩,也不要再藏着了,说吧,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 呃! 突然问出的这番话,终究还是让苏子洛的眸触了触。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又看向纪云舒,这才一脸坦白,缓缓道来,“纪姑娘果然是个聪明的人,哪怕一丝丝的证据,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你到底想要什么?” 又问了一句! “我要的,不过是你的一句话罢了!” “什么?” “凶手,是纪黎!” 纪云舒冷笑一声,“人是你杀的。” 似乎是在提醒他。 苏子洛只说,“是,人的确是我杀的,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想要让你知道,不过,我需要你的这句话。”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她就算是再糊涂,也不会在命案上开玩笑。 人就是苏子洛杀的,她没有理由放过他。 可是—— 后一刻,苏子洛将那个挂穗再次拿了出来,晃在手指尖上。 一看到那个挂穗,纪云舒的情绪,又控制不住了。 她本想伸手去拿,还是慢了苏子洛一步。 “如果你想知道纪裴的下落,就一定要帮我说这番话。”苏子洛带着条件性的口吻。 这是在和她交易! 纪云舒眼眶泛红,微微摇头,“不,我做不到。” “你一定能!”他看着她,“因为在你心里,没有任何事情抵得过纪裴。” “不……” “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会告诉你纪裴在哪?他是活着,亦或是死了?你想知道的,我会全数告诉你。” “……” 纪云舒大脑一片空白,双脚也无力的往后退了几步,胸前翻涌而上的酸疼感,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苏子洛将那个挂穗收进了衣袖中,挪动着轮椅到了窗前,伸手将那扇紧闭的窗一把推开。 外面折射进来的光线,落在他素色的衣袍上,带着一种安逸感。 目光了望远处,他说,“你的一句话,可以避免无数百姓颠沛流离,甚至挽救无数将士的性命!” 纪云舒只是看着他。 “我方三万将士,便抵了你们大临那十万庸兵,倘若你要实话实说,两国必定交战,到时候,便会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最后谁胜谁败,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说话的同事,他偏过脑袋看向纪云舒,光线打在他菱角分明的侧脸上,好看极了! 继续道,“我要的,只是大临曾经夺走我曲姜的那两座城池罢了,从此,曲姜退兵,两国再无战火,这应该就是你想要的,也是天下百姓想要的,则二选一,很容易选。” 二选一? 很容易选? 但是对于纪云舒来说,太难了! 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几近支持不住的要倒下去,唯有撑着手边的桌角,好让自己站直身子,不在苏子洛面前失了气势。 良久,她淡薄的红唇微启,“如果帮你,就是要我将纪黎置于死地,我自此也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安心。” “是吗?”他冷笑一声,“据我所知,他要杀了你,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要杀了你的大哥,你竟然还同情他?” 是的,他知道纪黎是她的大哥! 看来苏子洛对她的身世背景,已经了如指掌了。 “人命关天!” 纪云舒坚定的回了这四个字! 第228章 毕竟,良心被狗吃了 第228章 毕竟,良心被狗吃了 这四个字,让苏子洛的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不屑。 眸中,冷意窜起,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棵榕树上。 说,“牺牲掉一个人,换来无数人的性命,这个选择,不是很好选吗?再者说了,纪姑娘应该很了解你大哥吧?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他能乖乖待在刑部大牢,自然是不怕皇上定他的罪名,因为就算定了,想必到最后,他也能够顺利脱逃。” 纪黎能坐上司尹这个位置,当然不是靠蛮力! 苏子洛说的对,哪怕人就是纪黎杀的,他也一样会为自己另谋出路。 不然,他怎么会乖乖待在刑部!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按道理说,纪云舒应该答应他才对。 一方面,自己可以确定苏子洛到底是不是纪裴! 另一方面,两国不再交战!不再有死亡! 曲姜只是想要拿回属于他们的两座城池罢了。 如此简单! 但是对于纪云舒来说,无论自己如何选,都注定这辈子,她的良心都会受到谴责。 持久,见她狐疑不决,苏子洛并不着急。 “没关系,不管纪姑娘你如何选择,都可以,我等你的决定。” 说完,正准备离开。 纪云舒的心也越来越紧,就在苏子洛准备敲门,示意外头的列儿开门时,她叫住了他。 “纪裴!” 那一瞬,苏子洛的手,正好定格在半空中。 身子僵硬! 纪云舒继续,“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他?也不知道你如果是他,为何两年来都不找我?我更加想象不到,我等了两年的人,今时今日,会跟我说出这番话,而我只记得,我所认识的那个纪裴,他的双手,是用来执笔的,而不是沾满鲜血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变成了一个为达目而不择手段的人,如果是……我真希望两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语毕时,她落了泪。 心痛,莫过于心死! 她的纪裴,不是这样的。 这一刻,她真希望苏子洛不是纪裴。 哪怕纪裴真的已经死了。 良久,苏子洛还是没有回应,他蜷着五指,轻轻的敲了一下门。 听到声音,外头的列儿开了门,过来推他出去。 在离开之前,苏子洛侧过目光看了一眼正在发抖的纪云舒。 说,“你想知道的一切,等你说完那句话后,我一定全部告诉你。” 说完,走了! 纪云舒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一粒一粒,颗颗硕大! 她在房间里呆了许久,一双手,还沾着黏稠的血,脚步沉重,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驿站。 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肩膀被人来来回回的撞了许多次,也不知道疼痛。 偏偏—— 天公不作美,也下起了雨来。 恰好,一把伞落在了她的头上。 侧眸一看,时子衿撑着伞站在她身旁,几乎将伞都落在了她的头上,而自己的半边肩膀,被雨淋得湿透。 纪云舒抬起手,将伞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 一边问,“你都听到了?” 语气微弱,甚至有些嘶哑。 时子衿点头! “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说,实话实说?” 她又摇头! 纪云舒低了低眉,嘴角带着如雨水般冷澈的笑,没有再说话,一直往前走着。 “去哪?”时子衿问。 “去裕华阁吧,等雨停了,再回去。” “恩!” 到了裕华阁,进去时,她已经浑身湿透了。 小童见她一来,连忙搬来好几个暖炉子放置在她身边,又取来一块大大的毛毯给她披上。 照顾周到! 身子渐暖,她才寻看了一下周围,竟然不见卫奕忙碌的身影。 倒是莫若,今日出奇的精神,看了几个病人后,便洗了洗手走了过来。 瞅了纪云舒一眼,“怎么成落汤鸡了?难道景容将你赶出来了?” 她静静的坐着,不搭话。 这女人今天是怎么了?昨天过来的时候还伶牙俐齿的,有说不完的话,今天就蔫了? 于是挪了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提着调调问,“说吧,到底怎么了?趁着我这会清醒着,说不定,能为你出出策。” 沉默片刻,纪云舒抬起那张发白的脸,问,“如果,要你违背良心、去做一件能救无数人性命的事,你愿意吗?” 这可将莫若为难倒了,他皱了皱眉,摸着自己的下巴,思忖片刻。 “你若是问我选美人还是美酒,那我一定会告诉你,当然是选美酒,可……良心和性命?这倒难着我了。” 一副愁苦的样子。 又眼眸一亮,说,“应该选性命,毕竟,良心被狗吃了。” 噗—— 纪云舒险些就要喷血了。 就知道自己问错了人。 叹了一声气,不再说话了. 莫若见她一脸惨白,摇摇头,起身去了一趟后院,不到一会,便端来一碗热药。 “喝完,要一滴不剩!” 也不知道那碗是什么药,反正纪云舒一口灌下去了。 没多久,身上衣裳也干了,她将毯子留下,离开前,问了莫若一句,“卫奕呢?” 莫若只是用手指头戳了戳头顶! “在泡澡!” 没说明白。 纪云舒也没问下去。 回到容王府后,她就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谁也不让进。 景容也没有过来打扰她,大概是因为和苏子洛在桃花源说完话后,他也需要消化吧。 深夜渐凉。 纪云舒将屋子里的窗推开,冷风灌注进来,不由一个哆嗦。 望着墨色的星空,她又出了神。 脑海里,全部都是苏子洛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扎根在她的心里。 “纪裴,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就算有一天,我们真的分开了,我也一定会来找你。” 当年的话,也在这个时候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一阵阵的响起。 “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会告诉你纪裴在哪?他是活着,亦或是死了?你想知道的,我会全数告诉你。” 这话,就好像有数万只蚂蚁在肆意啃咬着她的心脏,又疼又慌! 直到第二天。 她遣人通知了京兆尹,说是凶手已经出来了,行案也已经写好,直接递送给了京兆尹,由他呈送到了皇上的手中。 景容知道之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凶手知道了?” 她淡然的点点头。 “是谁?” “纪黎。” 随意的回答口气! 第229章 任由宰割 第229章 任由宰割 纪黎? 景容一愣,显然被她的回答给吓到了! 严肃问,“你实话告诉我,凶手到底是不是纪黎?” 怀疑的语气。 纪云舒则冷清的回,“是,凶手就是他。” “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之前是没有确定证据,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就是他杀的尉迟林,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他,而且行案我已经写好了,大概这个时候,京兆尹已经递送到皇上手中了。” 字字句句,平平淡淡,眼神中,甚至带着无情! 说话时,她已经走到书桌前,一边收拾东西,又一边说,“等这件事完结后,就可以尽快开棺查《临京案》了,那才是王爷和我着急的事。” “纪云舒!” 景容加重语气喊了她一声。 然而,纪云舒像是没听见似的,手上的活一直没有放下。 直到景容走过来,抓住她的双肩,让她面向着自己,再次质问。 “你向我保证,你所说的,是真的!” 看着景容的眼睛,纪云舒没有半点的心虚。 坚定的回,“杀人的,就是纪黎。” “好,既然是你说的,我信。” 将她松开! 景容也将之前的怀疑全部扫去。 没多久,皇上便下了旨,宣所有的文武百官进宫,景容也换了一身朝服,立刻进宫去了。 如果,纪云舒的行案上,真的写了凶手是纪黎! 那也就意味着,两国之间,必掀波澜。 毕竟,大临的将军,斩杀了曲姜的将军,那是一种公然的挑衅。 要么就是祁祯帝答应苏子洛提出的要求,归还两座城池,战事免去! 要么,就是两国交战,像五年前的苍水之战一样。 血流成河! 但是自古帝王,没有谁愿意打仗的。 整个皇宫大内,都笼罩着一团凝重的雾气。 纪云舒就一直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纷纷而落的梅花,心里,已经没了昨晚的慌乱。 反而一片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里传来了消息。 皇上下旨,明日午时,将纪黎论罪处决! 至于归还城池一事,没说。 …… 第二日,也就是行刑的当天。 刑部大牢。 纪黎坐在草席上,手中挑着一根稻草,转动在手中,牢房顶上一扇敞开的窗,正好射进一束银白色的光线,落在那泛黄的稻草上。 咕噜咕噜—— 一阵木轮椅的咕噜声由远而近的传了来。 最后停在了纪黎的牢房门外。 狱卒将门上的铁链解下,列儿便推着苏子洛进去了。 纪黎低垂着头,目光始终看着指尖上的那根稻草。 嘴角上,却泛着一丝神秘的冷笑!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迎上了苏子洛那双嗜寒的目光,那样的目光,就好像无数把刀子似的,欲将他一点点的刨开。 “你终于来了?” 声音阴沉! 苏子洛肃着一张脸,说,“你好像一直在等我!” “算是吧。” “此时,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纪黎笑笑,“皇上都已经下了旨,我还有好说的?狡辩自己没有杀人,还是说,求你饶了我?” “你本就该死!” 苏子洛平淡语气中,分明带着恨意。 只是—— 换来纪黎不屑一笑,手中的稻草从指尖上弹了出去,落到苏子洛的脚边。 他说,“可是五年前,你才是应该死在战场上了,对吧,纪裴?” 听到那个名字,苏子洛浅浅一笑。 偏了偏头,没说话! 纪黎的身体往身后的墙上靠了靠,双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一副圣人的姿态。 道,“你永远都不要忘了,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我的,是纪桓的,没有我们,今时今日,你也不会出现在这。”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们?”苏子洛冷静的问。 “你觉得呢?” 他眉头紧皱,那双放在轮椅上的手紧紧的握拳,“是你杀了我爹,你应该还记得吧?是你用剑,一剑杀了他的。” 纪黎细细一想,“原来,死在我剑下的那位手下败将,是你的父亲啊!” 一脸骄傲! 苏子洛将轮椅挪动到他的面前,凝视着他,“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自行了断,一个,是死在我的手中,你自己选吧。” “怎么?你以为在这大牢之内杀了我,你能逃得掉?” “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得干干净净,何况你们大临皇帝也已经下旨,将你论罪处斩,若是你此时畏罪自杀,也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 “啧啧啧……”纪黎摇头不屑。 他似乎正在等着什么,所以没有半点惧怕。 苏子洛看他这样,嘴角泛着一抹笑意,问了一句,“你是在等人来救你吗? 呃! 纪黎眼眸惊觉。 “纪司尹是个聪明的人,你知道这桩命案事关两国,谁也救不了你,所以,你早就做好了自救的打算,如果皇上将你定罪,你便找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蒙上头,在你被处斩之前,送进牢中,替你去死,” 他将纪黎的目的,全部说的清清楚楚! 仿佛那个计划,他也参与其中。 就在苏子洛说完这些后,纪黎突然脸色一沉。 震惊! 苏子洛则继续说道,“如果你是在等偷龙转凤,那么,就不用等了,因为你要等的那个人,在我来这里见你之前,就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你的计划,行不通了,纪黎,人犯了错,就一定要承受后果,你也是,我也是,所有人都是。” 后一刻,不等纪黎开口说话,苏子洛的大拇指便按在了轮椅的一个小型机关上。 一根银白色的细线,倏地从里头射了出来,一下缠住了纪黎的脖子。 “你……” 纪黎被迫仰着头,双手死死的抓着那根完全看不到的细线。 一脸通红! 喉咙的窒息感,让他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哪怕是求饶! 倒是苏子洛,冷漠的看着他那双瞪大的眼睛,看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可置信。 而这样的眼神,就是苏子洛想要的! 纪裴急促的呼吸声在幽暗的牢房内,一声声的喘着。 他就如同一只被关进笼子里鸟,只能任由宰割! 第230章 大哥不是凶手 第230章 大哥不是凶手 那根缠住纪黎脖子的细线,渐渐深入到他的皮肉内,活生生的勒出了一条血痕,仿佛要将那颗头颅给拧下来才罢休。 苏子洛冷语一声。 “安心去吧!” “呃!” 纪黎依旧在垂死挣扎,那双硕大的眼珠子仿佛要掉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整个人,随着脖子上的窒息感和疼痛感,隐隐发抖。 …… 没多久,刑部来人上报。 纪黎在监牢内,畏罪自杀了! 消息传得很快,但并没有传开。 也就在当天,原本被皇上下令关押的纪桓被放了出来。 出来的那一刻,他便得知自己大哥自杀的消息,当场呆了许久。 “不可能,我大哥不会自杀的!” 一口咬定。 当看到那具躺在牢房里,用白布盖着的纪黎时,他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却也发了狂! 一把抽出手中的轩赤剑,剑锋用力一挥,砍断了牢房里的几根木桩子,吓坏了旁边的人。 “大哥!” 他跪在了纪黎的尸体旁,一记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手关节上,顿时裂出了血。 身子垂在地上,狠狠抖着! 过了许久,才起身,眼神中充满了恨意和杀气,握住轩赤剑的手一用力,快步出了刑部大牢。 直奔容王府。 天下起了毛毛细雨,纪云舒站在院子的屋檐下,伸手折了一支伸过来的梅,插在了一旁裂开的柱子缝隙内。 动作刚刚结束,就听—— “纪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丫头焦急的声音从院子外传了进来。 纪云舒抬头一看,就看到了纪桓一脸杀气的冲向自己,一边拔出了手中的轩赤剑,五米开外的距离时,就将剑锋对准了自己。 “我要杀了你。” 纪桓的速度很快,纪云舒不过往后退了一小步,尖锐的剑锋就已经刺在了距离她胸前几毫米的位置。 好在有时子衿时时刻刻在暗处护着她,将她身子一拉,避开了纪黎的剑。 时子衿的剑锋也迎了上去! 但是,纪桓如何说也是一个将军,武功了得,加上手里的那把轩赤剑,时子衿当然打不过他。 加上她之前手臂受伤的缘故,几招下来,就败下阵了。 纪桓的剑便转向锋头,朝着纪云舒刺了过去,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时子衿从地上快速爬起来,准备誓死一搏。 偏偏—— “不要过来!” 纪云舒抬手,不准她再过来。 “如果你要杀,便杀吧。” 纪云舒微微抬起下颌,与纪桓说道。 纪桓此刻怒火中烧,因为手臂握剑的力度太大,微微有些抖颤。 “为什么?”他质问她。 纪云舒回,“我只是奉旨,找出真凶。” “你知道大哥他不可能杀人。” “但人的确是他杀的。” 纪桓哼了一声,赤红着一张脸,“是你害死了元职,害死了祖母,现在,你又害死了大哥,那天晚上,我就应该杀了你才对。” 咬牙切齿! 剑在纪云舒的脖子上轻轻割开了一道口子。 可她并没有逃避纪桓的眼神,反而大胆的迎了上去。 “二哥,如果你要杀我,现在就动手吧。” “好,你那么想死,我就让你去给大哥陪葬。” 纪桓心一横,手腕正要用力。 突然,一颗石子迅速掷了过来,刚好打在剑上,因为力道很大,直接将纪桓连人带剑,一同逼退了好几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景容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夺过他手中的轩赤剑,将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随之一声叱呵,“纪将军,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来我容王府里杀人。” “她害死了我大哥!” 指着纪云舒。 景容冷着眸子,“纪司尹杀了人,按照大临律法,本就应该处斩,如今他畏罪自杀,也是他咎由自取。” “王爷真的相信她?相信我大哥是凶手?” “信,只要是纪先生说的,本王通通都信。” 纪桓咬着牙,双拳紧握,狠狠地瞪着纪云舒,斥了一声,“你不要以为有容王护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你明明知道大哥根本不可能杀人,你为什么要撒谎?” 质问她! 纪云舒走了过来,说,“二哥,你放心,我不会冤枉一个人,也绝不会放过真正的凶手,不管是谁杀了人,最后,都必须付出代价。” “大哥不是凶手。” 依旧是那句话。 纪云舒脸色平淡,似乎不愿再多讲了。 纪桓的火气来得快,去的也算快。 待他的怒火平息下来之后,景容才将剑从他脖子上拿了下来,反手一挑,将剑的手把对向纪桓。 许久,纪桓才将剑接了过去。 愤怒离开! 景容看了一眼受伤的时子衿,“去疗伤吧。” 时子衿点头,跃上房梁走了。 后一刻,他便拉着纪云舒进了屋,命令几个丫头,“去拿药箱。” “是!” 丫头将药箱取了来,景容一边打开,一边轻挑起纪云舒的下巴。 说,“有点疼,别乱动。” 纪云舒乖乖的坐着,像个牵线木偶似的。 景容细心的给她脖子的伤口上药,沉默许久,才说,“纪黎的死,与你无关。” “……” “他杀了人,就要偿命。” 脖子上的药,凉凉的,让她不妨一冷,缩了缩头,身子往后倾去。 手腕被景容抓住,严厉道,“都说了别动,伤口必须上药。” 她又只好乖乖坐着了。 景容的动作很轻,将她伤口包扎好后,紧绷的额头才松懈下来。 “待会,我让莫若过来看看。” “不用了,只是小伤。” “让他看了后,我会安心些。” 景容将药箱收拾好,让丫头带了出去,转而又问纪云舒,“你想去看看你大哥吗?他的尸体,现在还在刑部。” 她摇头! “那你好好休息,待会我让人去通知莫若。” 她点头! 就在景容离开他房间时,纪云舒又突然叫住了他。 “景容!” 她唤了他的名字。 景容回身看她,“怎么了?” 沉默片刻,她又摇了下头,“没事。” 若是换做平时,景容必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可现在,他没有这样做,只是默默地离开了。 第231章 女子,瘦些就难看了 第231章 女子,瘦些就难看了 没多久,莫若便来了,替她又重新看了一遍伤口。 点点头,“还算好,伤口不是很深,这应该,轩赤剑伤的吧?” “你怎么知道?”纪云舒问。 莫若洗着手,笑了下,“皇上赏赐的轩赤剑锋利无比,剑身和普通的剑根本不一样,我倒是有幸见过纪将军的那把剑,所以一看你的伤口便知道了。” “哦!” 纪云舒也不做回应了。 稍会,莫若好奇的问她,“你昨日问我,良心和性命,哪个更重要,今日,纪司尹就畏罪自杀了,与你问我的有关?” 好奇心泛滥! “……” “你不回应我,也就是说是了?那我就更加好奇了,这和良心有什么关系?” 一件奇怪! 纪云舒依旧不答!低着头,心思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莫若见她没有回答,也觉得自讨没趣,就罢了。 …… 另一边! 苏子洛再次进了宫,但此次,却是他和祁祯帝的单独会面。 殿内! “人,也已经死了,算是将此事做了一个了结,至于苏先生先前所说的,归还城池一事,恐怕有些难。”祁祯帝不拐弯抹角了。 苏子洛听着,只是沉吟片刻。 才道,“尉迟将军在大临遇害,杀人者,还是你们的兵部司尹纪黎,这案子看似是结了,一命偿一命,也确是如此,不过,这等羞辱,我们曲姜的大王,和曲姜百姓,是不会接受的。” 态度十分强硬! 而他的意思如何,祁祯帝也不用猜测了。 开门见山道,“用一条人命,逼迫朕归还你们两座城池,是不是太可笑了?” 可笑至极! “对于皇上来说,区区两座城池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我们曲姜却不一样,只要皇上答应,这桩命案,才算真的结束了,从此,我便下令三万将军从边疆退兵,两国再无战事,可……” “什么?”祁祯帝震惊。 “若是皇上不答应,大可想想,一个将军在他国被杀,必定会激起民愤,我方数万将士,也会抱着必死的心去厮杀,到时候的场面,恐怕就不会如同五年前那样,控制在皇上你的手中了,那么,皇上就不止是归还两座城池如此简单,说不定,还会损失更多。” 赤裸裸的威胁啊! 祁祯帝本就傲娇,他的权威,旁人触碰不得。 苏子洛的一再挑衅,让他忍无可忍。 偏偏—— 他并没有发怒。 反而心平气和道,“苏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了,想必,这也是曲姜王的意思,好,朕答应你,会好好思量清楚,两天后,朕便会给你答复。” 见鬼了! 不是应该拖出去斩了吗? 如此好心,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最后,苏子洛果真安全离开了大殿! 祁祯帝压制的怒火终是控制不住的发泄了出来。 一桌子的奏折和墨笔全部被拂到了地上。 捏着拳头捶桌,“好一个苏子洛。” …… 也就在那天晚上,苏子洛收到了纪云舒悄悄送过来的字条。 明日酉时,城西城楼。 他将字条揉在手里,本想丢掉,又一点一点的展开,铺平,看了许久之后,便放在了烛火上。 烧了! 平静如水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直到—— 列儿走到他身旁,看了一眼烧成灰烬的字条,对着他比划了几个手势,一脸难受的样子。 苏子洛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等列儿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嘴角才溢出了一抹笑,带着心疼却又宠溺的语气。 说,“列儿,我答应你,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好,我便带你回你的家乡,好吗?” 他点头! 用手再次比划了几下。 苏子洛却摇摇头,笑容收紧,“不,舒儿不会与我们一起去,她会留下来,这里,有人会照顾她。” “啊啊啊” “不是的,我怎么会不要舒儿呢?但是她已经不属于我了。” 声音渐弱! 列儿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淌着泪水。 两年里,苏子洛唯独与他说过心事。 大概因为他不会说话,不会将他心中的秘密说出去,更不会过问他的事,所以,苏子洛时常与他说起在锦江那三年发生的事。 和纪云舒的点点滴滴,都说了! 事实证明,列儿的确是个很好的倾诉者。 许久,苏子洛伸手将窗户关上,在轮椅上坐了许久。 列儿便蹲在他身旁,没有再打扰。 翌日! 皇上下令,恩准纪桓带着纪黎的尸体回乡安葬,却不准立碑。 纪桓也没有再闹,将尸体从刑部大牢抬出去后,就运着尸体回锦江了。 至于那皇上老儿,自然是闭门思量! 这城,是给? 还是不给? 外头的太监们不敢进去打扰,朝堂上的官员也不敢进去打扰。 生怕祸从天降! 所以那碗“热锅汤”,谁也不想喝。 纪云舒则在自己的落院里待着,旁人与她说话,她也不回,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没办法,丫头们只好去通报景容。 景容一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不如本王送你去尼姑庵吧,做个小尼姑如何?” 她倒是想! 剃光头发,一了百了! 可是想了想,这头发好歹也留了几年,舍不得啊! 她站在梅花树下不语。 心事重重。 景容叹了一声气,一脸认真道,“你若是真的想送你大哥一程,现在赶去城门,还来得及。” “我不想去送他。” 为的不是纪黎! 景容再道。 “自从你将案件上报上去后,就一直这样,本王不想多嘴问你,却不忍你这样下去。” “我没事。”她淡淡的回道,又忙道了一句,“大概,是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心里闷得慌。” 景容知道她心里有事,但也没有挑明出来。 等了一小会,他便让人端来一些饭菜,硬是拉着纪云舒进了屋,将她按坐在了桌边。 “赶紧吃一些!” 不是好说歹说,而是命令的口吻。 纪云舒抿着唇,有些抗拒,但还是乖乖的拿起筷子,往嘴角拔了一口饭。 见状,景容直接拿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 “女子,瘦些就难看了。” 第232章 为什么? 第232章 为什么? 纪云舒也乖乖的吃了,但还是吃了几口,就全部放下了。 景容不想再逼她,让人将饭菜收了。 然后,严肃的问她,“你心里,是不是在想那位苏先生!” 额! 就好像突然被人撬开了心脏似的,一阵冷风灌注了进来,让纪云舒猝不及防的冷了一下。 她盯着他,想了一会,将头又垂下了。 景容则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眉宇之间,是藏不住的难过和失落。 只说,“本王不是傻子,你心里的想法,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过问罢了。” “我……” “罢了,本王不想知道。” 一口否决了! 让人汗颜! 纪云舒也就真的不说了。 两人就这样坐了很久—— 到了酉时! 景容也差不多离开。 而景容一走,纪云舒将门关上,换了一身女装,又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那道疤,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瞧不见。 她化了淡妆,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将两边的头发盘了起来。 简单,却又淡雅的如同出水的莲。 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后,她提了一盏灯,出了门。 到了京城一处早就废弃的城楼上! 斑驳的墙面,青苔附着的石阶,加上瓦顶破败碎裂,这座城楼,显得十分诡异。 天空,飘着毛毛的细雨,那如瀑的黑发,像是染了一层霜,在孤零的月色下,泛着银白色的光。 她瘦小挺拔的身子,缓缓的上了城楼! 冷风灌注进来,她身子隐隐一颤,连带着手中的灯笼也晃了起来,那束橙色的光线延着一块一块的青石板,到了城楼的垒台上。 那里,苏子洛正等着她。 列儿不在身边。 此时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苏子洛并没有回头看她,却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眉心上,只是淡淡的拧了一下。 再无波澜! 纪云舒走到他身旁,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一旁,恰好照在苏子洛那张侧脸上。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在冷风中,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 那盏放在城墙上的灯笼被风吹了下去,掉落在了底下那片漆黑的地方。 烛火也在掉落的那一刻,瞬间熄灭。 倏地,纪云舒眼底一红,侧过目光,看向苏子洛,问了一句。 “我们,是不是也像这样?” 像那盏熄灭的灯一样! 苏子洛没有回应,目光看着远方! “以前,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个、能让我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事情的人,我想,我必定会赴汤蹈火,哪怕浑身是伤!” 说的,自然也是纪裴啊! 听到这里,苏子洛只是努了下嘴,问了一句“他对你很重要?” “嗯,很重要!” 说完,纪云舒又笑了起来,一脸的幸福,继续说,“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他,他站在纪桓的身后,深深地低着头,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那样的他,是干净的,是青涩的,那样清澈的眼神,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说过,让我等他,所以我一直在等,不管等多久我都等,哪怕他死在我面前,我还是在等。” 稍微有些激动! 听着她说完这些话,苏子洛平静的眸子里,也渐渐红了起来。 双手握在轮椅的把手上,十分用力。 纪云舒吸了吸鼻子,突然哽咽的问他。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告诉我,为什么?这两年来,你到底去了哪?” 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泪! 就算苏子洛不说,纪云舒也已经确定了。 他,就是纪裴! 那个她等了两年的纪裴。 “对不起!”苏子洛突然说。 对不起? 纪云舒摇头,笑了一下,“只是这样吗?除了对不起,没了?” 缓时,苏子洛对上她淌着泪水的目光,一脸内疚和难过。 “对不起,舒儿,除了这句话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终于、肯叫我舒儿了!” 她哭着蹲了下来,仰头看他,一双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心中一疼。 苏子洛伸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向她的脸,生怕碰碎了一般! “我的好舒儿,对不起,这两年,对于你来说是煎熬,对我,又何尝不是呢?” 第一次,苏子洛哽咽成这样。 纪云舒:“你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日被抬出纪府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回忆起两年前的事,苏子洛神色沉了下来,许久,才说,“可能上天真的怜悯我,没让我在战场死掉,也没能让你爹用鞭子抽死,纪元职带着人,将我丢在了乱葬岗,我剩着一口气爬了出来,却不小心滚落山坡,摔断了腿,又恰好,被几个曲姜人,救回了曲姜。” “所以也在那个时候,你记起了你之前所有的事情?” “嗯!” “那你……” 纪云舒没有说完,苏子洛便说,“五年前,大临与曲姜在苍水一战,你应该知道吧。” 她点头! “纪黎作为主帅,统领十八万大军,我父亲,则受命曲姜王迎战,战场上,我亲眼看见我父亲,被纪黎杀了,我也受了伤,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道这里,苏子洛的话,带着一股狠厉。 即使,纪黎已经死了,他还是恨! 当年那样的理纪裴,本应该是温文儒雅的,可现在的苏子洛,她是陌生的。 纪云舒问,“那么,从一开始,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那两座城池,而是纪黎,对吗?” “两样都是。” “这也是你不来找我的理由?” 对于这样的问题,苏子洛选择了沉默! 就是这样的沉默,恰好说明了的确就是这样。 纪云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道,“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就算你有仇要报,有王要效忠,也不该将我抛弃这么久。” 苏子洛苦笑的看着自己的双腿。 “我这样,我无法来找你。” “我不介意!”纪云舒坚定的说。 她怎么会介意呢? 等了两年,不就是为了他? 心疼的感觉,涌在胸前,仿佛要窒息似的。 而苏子洛,心里又何尝不痛! 第233章 对不起 第233章 对不起 都说疼痛的感觉,原本就是相互的。 纪云舒等了纪裴两年,疼了两年。 纪裴失去了纪云舒两年,也疼了两年。 此时此刻,两人都十分的伤心。 纪云舒趴在他的大腿上,眼泪顺着侧脸流了下来,打湿了苏子洛的衣袍。 “你要知道,只要你回来,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过去的,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等了你这么久,哪怕,你就是带句话给我,也是好的,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话被冷风吹散,有些模模糊糊。 苏子洛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纪云舒细软的头发。 温柔极了! 一下子,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午后! 他坐在椅子上,纪云舒也像现在这样趴在他的腿上,两人从诗词歌赋,说到了兵家哲学。 无话不谈! 什么都说了! 现在,不过是换了一个时间,一个地点罢了。 当然,两人的心性,似乎也都换了。 过了很久,苏子洛说,“当年,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教你骑马,教你射箭,但是现在,我已经做不到了。” 她则摇摇头,“没关系!” 苏子洛:“如果,将来真的有机会,舒儿,我一定带你离开,去你想去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深深的内疚! 纪云舒当然记得,她记得他曾经问过自己想去哪儿? 她说,她想去大草原上骑马,想要去爬雪山,更加想去看看狼山下的火种花。 听说美极了! 那个时候,温文儒雅的纪裴,全部都答应她了。 她也记得,纪裴的心愿,则是驰骋疆场,做一个大将军。 但是现在,他真的做不到了。 纪云舒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流得更快,更汹涌! 她说,“纪裴,对不起!” 恩? 苏子洛似乎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什么。 纪云舒继续趴在他的腿上,再道,“如果真的有机会,就算前面艰难险阻,我也一定会跟你一起离开,但是现在,对不起。” 说完,便支起脑袋来,看他。 “你赶紧走吧,不要再来大临了。” “……” 苏子洛的心里,已经猜到了。 就在不远处,通亮的火把大概有三十多把,一闪一闪的朝着这边移动过来。 听到了仓促的脚步声,也听到了马蹄声…… 由远而近的响了过来。 纪云舒将目光收回,缓缓站了起来,看着他。 说,“皇上已经答应我,会放你和你的将士们,安全回曲姜,明日就走。” “……” 不可置信! 他输了。 但是又不甘心的想要听听纪云舒的话。 “我交给皇上的行案上,我已经实话实说了,我大哥没有杀人,所以我不能冤枉他,更不能因此害了一条人命,那是大不义。” “所以呢?” “其实,我一直就怀疑你就是纪裴,不过,我还是要跟自己赌一把。” “我听着,你说。” “尉迟林的死,你谁都不陷害,唯独陷害纪黎,你的目的,就已经很明显的,不过就是想他死罢了,我便想看看,我猜的,到底对不对,这才让京兆尹送了一份行案进宫,那份行案上,其实是我跟皇上的交易。” “我向他保证,可以在不归还城池的前提下,解决这桩命案,但他必须答应我,放你和你的将士,安全回去,而事实也证明,我真的赌对了,你的目的,果然是纪黎,你真的去了刑部大牢,也真的在牢房里杀了他,从你杀了尉迟林开始,所有的一切,就都只是为了达成你自己的目的,倘若此事公布,后果如何,你心里很清楚。” “就算将来,两国真的交战,你作为将军,为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杀了两个人,试问,你的将士们,又如何服从你,那时,边疆的三万将士,不过就等同一盘散沙罢了。” 苏子洛听着! 纪云舒红着眼,却狠狠的将眼泪收着。 紧了紧脖子。 吸了一口气道,“这些道理,都是你教我的,你不会不记得吧,你说过,人与人之间,将军与士兵之间,最大的危机,不是信任与不信任,而是自私!” 这些,都是他教给她的。 她全部都记得! 听完这些,苏子洛笑了,像是一种释怀的笑。 就好像心里一块巨大的石头,突然落地了。 轻松极了! “我输了,却输得心服口服。” “你没有输,你只是心中的执念太重了,你想要报仇也好,想要效忠曲姜王也好,说到底,都是你太执着了。” “大概吧!” 他轻轻的沉了一口气,迎上纪云舒的目光,露出了如同当年站在梅花树下时,露出的那般温温的笑。 说,“舒儿,那你呢?你也该放下你的执着了,你心里,其实早就住进了一个人。” 呃! “只是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罢了。” 纪云舒低了低眸,心尖尖上一颤。 “我跟他,不可能!”她声音很轻,但还是被苏子洛听到了。 他说,“我们回不去以前,只有一直往前走,你也该面对你自己真正的内心。” 她没有回答,甚至来不及回应,那几十把的火把就已经照了过来,将破败的城楼都已经围了起来。 脚步声一阵阵的传了上来。 出现在面前的,是纪黎! 他拿着手中的剑,眼神中带着杀气,直逼苏子洛。 但是后一刻,就被纪云舒挡在了前面。 警告他,“皇上已经答应我,会让他安全离开。” “让开!” 怒火中烧! 纪云舒也强硬起来,“你若是敢动他,我保证,下一个真正死在牢里的人,一定是你。” 这话还是有作用的,纪黎嗔了一下! 纪云舒的话,他现在是相信的。 “你在威胁我?”纪黎质问。 “是,我是在威胁你,但如果你真的要杀,就将我两个都杀了。”抬了抬下巴。 当然不可能! 皇上旨意,他不能违背! 最后,还是将手中的剑给收了起来。 看向苏子洛,狠狠道,“纪裴,当年你父亲杀不了我,死在我的剑下,你也注定杀不了我,当年是,现在也是。” 苏子洛嘴角一扬,“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明明……” “明明牢中的人,是我,对吧?” 第234章 纪裴,再见了 第234章 纪裴,再见了 纪黎一脸狰狞! 朝着苏子洛走近两步,说,“你和我的好妹妹,不是情投意合、彼此知心吗?难道会不知道,她的那双巧手,不仅是用来摸死人的,对于一个活人,也是大有作用的吗?” 语气中,是难以掩盖的讥笑! 纪云舒画画了得,在人的脸上易个容,并不是难事! 后一刻,苏子洛嘴角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啊! 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有趣!” 是啊,有趣极了,算来算去,竟然慢了纪云舒一步,而这个漩涡,是他自己往下跳的。 一旁的纪云舒悄悄抹干眼角的泪,忍着心中的疼痛,往前走了一步。 她与苏子洛解释说,“在牢里死去的那个人,不过是个犯了重罪的死囚,恰好的是,他和纪司尹的身形很像,就连音色都略有相似,而在你的计划实施之前,刑部大牢里,早就已经偷龙转凤了,不过,你慢了一步罢了。” 等她说完,纪黎赶紧接了话。 “好在我命大,还有一个聪明且不糊涂的好妹妹。”阴险的模样点点尽显。 好妹妹? 这话,听上去真是够恶心的。 不过纪云舒也的确受得起那个“好”字,毕竟,纪黎能活命,是她的功劳。 苏子洛沉了一口气,嘴角一挑,“恩,至少现在,让我明白得清清楚楚了,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这大临,果然人才辈出啊!” 还不忘夸赞一句。 纪黎道:“纪裴,你的计谋已经被识破了,皇上既然答应让你安全回去,我今日便不会杀你,但倘若将来一日,你我在战场上相见,我绝不留情。” “会有那么一日的!” 苏子洛微微眯着眸道。 因为纪云舒与苏子洛的性格太为相似,遇事时,清汤寡水。 就连纪黎如此沉稳的人,见到他淡淡平静的样子,心里都忍不住着急起来。 他却只能紧握着手中的剑,克制着自己的杀气。 纪云舒侧过目光看了纪黎一眼,说,“不知道纪司尹能否退避一会?” “当然可以,你们两年不见,的确有说不完的话。” 真够好心! 纪黎便带着手下的人,远离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所有人,都背过身去! 纪云舒这才朝苏子洛唤了一声,“纪裴……” “还是,叫我苏先生吧。” 他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句,仿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有些陌生了。 纪云舒红着眼,恍惚似的点了下头,“明日苏先生离京回曲姜,路上务必要小心,我……怕是不能去送你了。” “恩!” 淡淡的。 “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带苏先生去一趟往北的大草原,听说那里,有日日夜夜都盛开的布兰花,也有最烈的烈马和羊群,继续往北,便是一座大雪山,山顶上,有一座小小的庙,当地人说,那座庙的菩萨很灵,将来,一定要去一次……” 声音越来越来,眼眶越来越红! 她身子微颤,摇摇欲坠! 苏子洛认真的听着她的话,仿佛憧憬到了那一天,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停的闪过。 越来越清晰!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 就仿佛彼此之间的那根软肋,从心中拔了出来。 一个两年的等待! 一个两年的牵挂! 都释然了。 良久,苏子洛将衣袖中那条挂穗取了出去,朝她递了过去。 并且说道,“这东西,是我爹给我的,你留着吧。” 纪云舒伸手接了过去,将自己那一根也拿了出去,两根挂穗绑在了一块。 然后—— 蹲下身来,将挂穗绑在苏子洛的腰间。 “我想,如果你父亲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能放在仇恨,好好地生活,而这个挂穗,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好好戴着吧。” 挂穗已经戴好了! 她正要起身,双手就被苏子洛握住,冰凉的感觉,从苏子洛的手掌内,传到了她的指尖上。 和当年一样,他的手,依旧比你自己冷。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 纪黎带着人过来,将两人分开了。 侍卫推着苏子洛离开了城楼,纪黎带着剑,步履如寒的走在前面。 至始至终,苏子洛都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纪裴,再见了。” 声音微弱! 倏地,一个身影跳到了她的身边。 原来是列儿。 他站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月光微微的光线难以将列儿的模样照出来。 “你是苏先生的人?” 他点了下头! 然后抬起手,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个手势。 纪云舒看不懂。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列儿不死心,又比划了几下,可纪云舒依旧不懂,列儿着急了,往她面前走了几步,一脸焦急,看得出来,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无法开口。 “啊啊啊”了好几声。 哪怕纪云舒努力去看他的手势,还是不明白。 列儿泄了气,垂着头,看了一眼城楼底下,数几十把的火把已经渐渐远离而去。 他踱了两步,便一个飞跃,消失了。 大概,是去追苏子洛了。 纪云舒便呆呆的站在上面,看着那些点点火光,缓缓的、慢慢的从自己的视线上消失。 这才下了城楼! 下面,留着一盏灯笼! 她提在手里,走回了容王府,心情在离开和回来时不大一样,现在,她莫名的轻松。 石头落地的感觉! 真好! 刚刚到容王府的门口,便看到了等候的景容。 见到他时,纪云舒不由的想起刚刚苏子洛说过的那番话。 自己的心里,真的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吗? 是……景容吗? 一想到这里,她就不敢去直视景容那双目光。 反而侧过身去,想绕开他进去。 手臂却被景容拉着,定在了原地,她身子一抖,手中的灯笼险些就掉到了地上。 冷风瑟瑟的吹着! 摇摇晃晃的光线,却晃得人眼有些晕眩。 景容一脸凝重,“怎么样?你们该说的话,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她问,“王爷其实,知道他是纪裴了,对吧?” “恩。”他坦白。 纪云舒眉心一拧,没有说话。 良久,景容紧绷着神色,问道,“你知不知道,和我父皇做交易,后果会是什么?你想过吗?” 第235章 除害 第235章 除害 纪黎没死! 还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城楼,怎么能不惊动景容。 他倒不是气,只是担心。 纪云舒本想将手抽回来,但手臂上那股力气太大,她实在抽不出来。 侧眸看着景容紧拧的神色,说,“我除了那一条办法,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也知道,他是皇上,是高高在上的,我没有资格与他谈条件,但结果证明,我没有错,他答应了,答应放过纪裴。” “可是,太危险了!” 景容脸色沉得更深。 “你越是这般厉害,本王就越是担心,父皇对你,也会更加忌惮,你的处境,就会越来越危险,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当然懂! 作为天子,一个女子就能与他谈条件,而且迫使得他不得不答应。 明显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而那只凶残的老虎,就好比双手双脚被锁链捆绑着,无法反抗。 而,一旦锁链解开,那个在他身上拔毛的人,自然就留不得了。 祁祯帝是那只老虎,纪云舒,就是拔毛的人! 所以景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纪云舒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纪黎去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纪裴去死,我唯一办法,就是跟皇上做交易,答应帮他解决那两座城池和命案,他就必须答应我放过纪裴,天子一诺千金,我需要这道皇权圣旨来护纪裴安全回曲姜。” 只要纪裴能安全回去,她什么都可以做! 哪怕将自己置身到一个危险的局面中。 而就在她说话的同时,景容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臂。 沉吟片刻后,“既然你这么坚决,也早早就顾虑到了这些,本王现在说什么,也只是一堆废话。” “我……” “罢了,你也不用再说了,明日,纪裴要回曲姜,你心里大概也很难过吧,本王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折身进去了。 纪云舒却追了两步,喊了一声,“景容!” 他身子一顿! 并没有回过身来。 纪云舒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一旁,心跳声,越来越烈。 抿了抿唇,话在嘴里揉了很久,才吐出两个字来,“谢谢!” 听到这两个字,景容明显有些失望。 偏了偏眼神,说,“谢我做什么?这桩案子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帮过你。” “我……” 他突然转过身来,盯着纪云舒那双眼睛,“你说的对,等这个案子结束后,就可以查《临京案》了,旁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纪云舒不语! “早点查完,你就可以带着卫奕早点离开京城了,这个是非之地,的确不是你应该待的,毕竟,你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人害怕,让人不得不将你视为一根尖锐的钉子,所以,离开这,就不会再有杀身之祸,本王也不用再担心你会卷进朝堂和权势中,不用时时刻刻的担忧你的安危,只要你好,什么都够了。” 之前,不是苦心的想要将她留在京城?留在他身边吗? 现在的想法和态度,三百六十度大反转。 不过也对,纪云舒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人有些害怕! 不等纪云舒再说话,景容已经离开了。 纪云舒也无法明白自己此时心情。 总之,十分的复杂! 那晚,她一直都没有休息,等到第二天,她本想去一趟城楼,去送送苏子洛。 但还是犹豫了,在挣扎良久后,便放弃了。 …… 苏子洛坐了马车,列儿坐在旁边。 曲姜将士在纪黎的监控之下,终于离开了京城。 因为担心事有变节,所以皇上早早就下令,派了一支侍卫,一路“护送”苏子洛回曲姜。 实为监视。 一行人出了京城后,便在官道上行了半日。 马车内! 列儿取出一个水袋朝苏子洛递了过去。 苏子洛摇摇头! “不用了,你自己喝吧。” 列儿指了指他的唇,“啊啊啊”几声。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干涸的唇,苦笑一声,便将水袋接了过来,往嘴里灌了一口水。 甘甜的味道在喉咙里点点溢散! 不由得让他的神情舒缓下来,将水袋拧好,他伸手挑开了车窗。 外头,阳光明媚,周围都是黄土山路,风景旖旎。 “原来,都已经到了朗州地界。”他道了一声,又转头看着列儿,道,“等回了曲姜,我们就不来了。” 列儿点头! 就在这时候,马车突然一阵动荡,听见马儿嚎叫了一声,前蹄都高高扬了起来。 苏子洛的身子险些滚出了马车外,幸好列儿将他拉住。 “外面怎么了?” 正要伸手去拉帘子看一看。 哪里知道一把剑突然刺破了那块淡蓝色的帘子,指逼向他的眼前。 “受死吧!”蒙面人吼了一声。 列儿速度很快,徒手接住了那把剑,用力一扯,将剑从那人手里夺了过来,再一个反手,将剑锋对准了那人的心脏。 狠狠的刺了过去! 蒙面人当成死亡。 后一刻,列儿立刻飞跃出去。 外面,更是血流成河了。 周围多了无数的黑衣人,每人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剑剑要命。 苏子洛的人,皇上派来“护送”的人,几乎都死了。 马儿受了惊,马车的车轮子撞在了大石头上,马车倒了下来,苏子洛当即从里面滚了出来。 双腿无法站立,又没有自己打造的轮椅在身边,他就如同一只被插在叉子上的羔羊。 任人宰割! 列儿一边与那些蒙面人厮杀,也快速的朝着他奔了过来,蹲在他面前,想努力将他扶起来。 “啊啊!” “我没事!”苏子洛喘着气。 此时,苏子洛的人,皇上的人,都死光了,倒了一片。 鲜血染红了这一片的黄土地,加上当头的烈阳,显得十分刺眼! 黑衣人也将苏子洛和列儿围在了中间,无数把利剑都对准的他们,却没有下手。 领头的一名黑衣人上前,说,“苏先生,你怕是没命回曲姜了。” 苏子洛并没有害怕,只是摔下马车时,身上受了伤,有些疼罢了。 他问,“你奉的,是谁的命?” 黑衣人握住剑,狠狠的严肃道,“容王说了,你是一个罪人,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王爷便命令我们,除害!” 景容? 除害? 第236章 一模一样的纸风筝 第236章 一模一样的纸风筝 苏子洛冷笑了一声,身子还半伏在地上。 “景容啊景容,没想到,你终究还是下了手。” 不意外! 黑衣人已经举起了剑,阴阴道:“苏先生,如果你做了厉鬼,也不要怨容王,毕竟,你杀了人,是要偿命的。” 语落,那人便连同着其他的蒙面人,齐齐将剑对准了他和列儿,狠命的刺了过去。 列儿也顺势拿起了手边的剑,将刺过来的数把利剑一一挑开。 身手固然了得,可双手抵不过四拳啊! 列儿像是一个被训练有序的死士一般,在拼死护住苏子洛的同时,身上也被利剑割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列儿,小心!” 苏子洛轻咳着,提醒他。 蒙面人在列儿的利剑下,被一一斩杀,可列儿也浑身是伤。 直到—— 精力殆尽! 苏子洛甚至来不及提醒他一句,蒙面人的剑就朝着列儿的背后刺了过去。 长剑穿过了他的衣裳,直入皮囊。 由后向前,穿过心脏,刺了出来, 剑上,带着血淋淋的鲜血。 时间仿佛也在那一刻完全定格了,苏子洛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耳边,是嗡嗡嗡的响声。 像风声! 像呼吸声! 蒙面人将剑从列儿的身体里抽了出来,“呲”的一声。 列儿的身子猛然往前一仰,鲜血从胸口处不断的溢了出来,很快便染红了他那身淡青色的衣袍。 最后,双膝无力,跪到了地上! 瘦小的身子也缓缓倒了下去。 “列儿!” 苏子洛撕心裂肺的吼叫着。 双眼充满了血丝! 他身体直接伏到了地上,朝着血泊中的列儿爬了过来,双手狠命的伸长着,想要去够列儿握剑的手。 差一点! 就差一点! 还差一点! 终于够到了。 大手紧紧的拉着小手。 苏子洛沉痛的唤了一声“列儿”。 此时,列儿嘴角淌着血,那双原本清冽眸子睁得很大,努力偏过头,看着苏子洛。 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苏子洛用力抓住他的手,一边捧起他的脑袋。 他难受至极,两腮抖着,浑身发颤,很久,才哽咽的说出了话。 “列儿,我的好列儿。”干涸的唇声声唤着。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带你来大临,不该将你也置身到这桩事件里,我是害了你,列儿。” 列儿身子抽搐着,那双手,用力的抓着他的衣袖。 眼角,落了泪! 然后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 “啊啊……” 他说,他想要一个纸风筝! 就像两年前,苏子洛做给他的那只、一模一样的纸风筝! 列儿的手无力垂下的瞬间,被苏子洛接住了,他流着泪,摸着列儿的头。 点头说:“好,我答应你,一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纸风筝给你。” 听完,列儿抽搐的嘴角,溢出了一抹明朗的笑,映在他那张干净的脸上。 然后—— 便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双脚蹬直,没了呼吸! 两年前,苏子洛是在曲姜的边沿地带,将浑身恶臭的他带回了曲姜,从此,两人形影不离。 他唤他哥哥,他则给他取名叫列儿。 “哥哥,这个纸风筝真好看,是做给我的吗?”列儿抱着双膝,仰头看着蓝天下,那个五彩斑斓的风筝。 苏子洛笑了笑,看着阳光洒落在列儿的身上。 “列儿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 重重点头! 而在那一年的夏天,列儿哑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但有人说,是因为苏子洛守了三年灵,染了重病,所以,列儿是为了给他试药才哑的。 不过真相,只有苏子洛自己知道。 是列儿自己将舌头割下来的! 此刻,当蒙面人将剑锋对准他的时候,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苏子洛紧握着列儿的手,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嗜血的目光中,折射出了一道狠厉。 竟让那蒙面人微微一怵! 却唯有将剑往上一挑,说:“如今,你插翅难飞,还是乖乖受死吧!” “可否,带句话给容王?”他语气清淡。 “什么?” “请告诉他,如果有来生,我苏子洛,必定将他人头斩下。” “好,这话,我必定带给容王。”蒙面人十分洒脱的应下了。 苏子洛闭上眼睛,从头到尾,丝毫没有半点的畏惧。 只有心中的痛,和恨! 下一刻,蒙面人便提起剑,朝着他刺了过去…… 朗州地界的这场腥风血雨,并没有惊动京城。 一切又回到了原初的状态。 其实就在苏子洛离城当天,京兆尹就已经拿着皇上颁发的旨意来了一趟容王府。 “失踪案和曲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如今,是时候查《临京案》了,下官已经命人去了临山,若不出意外,这几天就会动土开棺了,皇上也下了旨意恩准。” 如实禀报! 景容“恩”了一声,问:“67副棺材,可有安置的地方?” “原本是要送去义庄,不过棺材太多了,但若原地安置,怕也不好,所以皇上便将城西一处空闲的宅子腾了出来,若是有需要,到时候纪先生也可在那边住下。” 感情,是要纪云舒搬家啊! 不妥! 而且她搬过去,身边没有自己在,指不定会出事。 景容当即否决:“不行,安置棺材的地方,毕竟阴气较重,纪先生搬过去,跟住在义庄有和区别?” “是是是,王爷说的对,不过就是方便些,若是纪先生不愿住去那边,也是可以的。” 不就是个建议吗? 王爷,你息息火行不行? “行了,先将临山的63副棺材挖出来,抬去那处宅子。” “是!” 京兆尹应声退下了。 刚好纪云舒也得知了这件事,苏子洛离开,她便出了一整天的神,刚好也想出去理一理心绪。 于是便主动与景容提出,自己也去一趟临山, “那儿湿气太重了。” “我知道,我的脸已经好了。” 她指着自己的脸! 昨晚回来时,她一身女装,也没戴面具,景容自然也注意到她的脸了。 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在眼角下方不过一寸的位置,不仔细看,根本就瞧不见。 思量片刻,景容便答应了,与她一同过去。 第237章 临山开棺 第237章 临山开棺 到临山时,已经戌时了! 原本这是一片荒凉之地,此刻却围满了官家的人。 四周的地面上,都插着数几十的火把,将这片漆黑废墟的地方照得十分透亮。 京兆尹在,大理寺少卿在,就连刑部上任不久的侍郎也在。 更加奇怪的是,连礼部侍郎沈长钦都在。 这案子,跟礼部挂钩吗? 纪云舒和景容从马车上下来,那些官员便上前作揖。 “王爷怎么来了?” 开口的,是大理寺少卿余大人。 此人就是一个笑面虎,官腔打得十分圆润,做人也十分滑头。 原本只是大理寺里头一个撰写记录的小文官! 升职之路,短短半年。 厉害! 就连大理寺卿都有些忌惮他,生怕这人一路攀升,将他正主的位置也给夺了,那就遭殃不得了。 所以,大理寺卿明面上是个主,暗地里,却讨好这个比自己低两个品级的大理寺少卿。 景容瞅了他一眼,并不喜此人,转而问京兆尹。 “大概何时能完?” “估计要等明天响午了,最快的话,明日一早。” “动作稍微麻利些,最近天气不好,若是棺材淋了雨,就不好办了。” “是。” 京兆尹转过头,就吆喝着手底下的人抓紧时间。 一旁的余大人则脸色僵硬! 纪云舒默默的站在景容身旁,看着那些人用刀将坟头上杂乱的树枝一一砍下,又瞧着有人举着火把准备将碎草烧得更干净些。 她突喊了一声—— “慢着!” 一声制止! 拿着火把的几人,双手一抖,火把险些掉了下去。 众人纷纷朝纪云舒投来奇怪的目光。 这……是那位纪先生? 她不是戴着面具的吗? 那张白皙的脸蛋,还真像个女人! 忽略这些奇怪的目光,纪云舒淡定的走了过去。 与拿着火把的那几个人说:“尸体在地底下埋了十四年,尸身早就腐化了,只剩下一堆白骨,虽说人骨比较坚硬,却也脆弱的很,若是用火烧这上面的草,地面起了明火,温度一高,会影响到棺材里头的白骨,验尸辨别相貌,就会难上许多。” 这一解释,大家才恍然! “原来还有这种讲究啊!” 京兆尹忙不迭的让人将火把撤去,直接挖土起棺就行。 “幸好纪先生提醒,不然就糟糕了。”京兆尹佩服得不得了。 “纪先生”这个头衔,在失踪案和此次曲姜的事件后,已经打响了。 这样一位人物,大理寺少卿余大人怎么能站在一旁闲着? 上前就献媚道:“早早就想与纪先生说上几句了,只是先生太忙,本官也不好打扰,今日真是有幸。” 有你妹的幸! 微笑回应,不答! 随即就将目光投向沈长钦的身上。 将来的二姐夫。 “这位,是沈大人吧?” 沈长钦是礼部侍郎,性子自然也严谨温和一些,点头,礼貌拱手:“正好。” “早就听说沈大人为官清廉,办事有条有序,而且相貌也端庄,果然如此。” “先生过奖了,本官倒是不如先生,瞧先生查案,才是真的让人佩服,至于相貌端庄,不过是一张皮囊。” 礼部的,就是礼部的。 说话的方式和用词就是不一样! 纪婉欣将来嫁给此人,日子必定过得其乐融融! 纪云舒点了点头,没有再回应了。 在人对话间,景容的脸都黑了、臭了! 千年的醋坛子就是这样,不管何时何地,都能打翻。 这刚送走一个苏子洛,怎么又来了一个沈长钦? 不过景容也不恼。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出来了。” 一看,最左边的地方挖出了一副棺材,正用粗绳绑着往上拉起。 大伙全部围了过去,火把也靠了上去。 笨重的棺材缓缓拉了上来,稳稳当当的放在了地面上。 空气里,顿时散发着一股朽木味,和陈年苍术的味道。 纪云舒在棺材前走了两步,旁人都拧着鼻子,她却若无其事,勾着手指在棺材上轻轻的敲了几下。 “这是楠木的,比较厚实,密度很小,里头,应该没有进水。” “密度?”京兆尹不明。 “暂且用沾了水的纸,将棺材盖的口子封起来,再抬回去,明日再开棺。” 她嘱咐道。 景容眉心一皱:“为何要用沾水的纸?” “为了不让里头的白骨受到空气污染,而且,这大晚上的一路抬回去,必定沾满湿气,所以,用沾了水的纸封口,以毒攻毒吧。” 啥? 听得云里雾里! 旁人挠脑不懂,景容却已经习惯了,那些稀奇古怪的词,他听得多了去。 京兆尹的人按照纪云舒的吩咐,很快处理好了这副棺材,抬去了城西那座空闲的宅子里。 紧接着,又挖出了好几副。 时间一点点过去,深夜的大山上,自然也冷了许多。 可是纪云舒不敢离开,生怕这些粗人处理棺材不当,导致里面出问题。 所以,她只能整晚都留在了临山上。 当然,她不走,景容也不会走,景容不走,那些官员也不敢走。 直到第二天清晨,67具棺材,全部都挖了出来。 纪云舒随着最后一具挖出来的棺材一同去了城西的宅子。 在此之前,景容拉了她一把:“休息一会吧。” “我不累!” “固执的女人。” “……” 她查案子就是如此! 没吃没喝三天三夜都有过。 最后,景容只好也跟着她一块去了。 城西那座宅子,叫竹溪园,面积虽然只有容王府的一半大,但布局却十分好。 和这宅子的名字一样,有竹子,有小溪。 安静极了! 坏境也好! 只是后院内,整整齐齐的摆放着67具棺材,着实有些渗人。 纪云舒将京兆尹的人都遣散了,说:“在人像没出来之前,你们就不用过来了。” “不需要帮忙?” “暂时不需要。” “哦,好!” 京兆尹朝景容拱了拱手,便带着人全部走了。 余大人和沈长钦自然也走了。 回去睡觉咯! 宽敞的后院里,就只剩下纪云舒、景容和他的几个随身侍卫。 “67具,十四年了,也都是烧死的,若要一一画出来,一年的时间都难。” 第238章 牛皮糖告别了 第238章 牛皮糖告别了 一年多的时间,自然也就意味着,她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带着卫奕离开京城! 思忖片刻,纪云舒心中一笃,说:“从今天开始,我便住在竹溪园.。” “不行!” 景容一口否定掉。 并且忙道:“你必须待在本王身边!否则,你若出了意外,谁给你收尸?” 艾玛! 咱能好好说话吗? 一张毒嘴! 纪云舒皱了皱眉:“《临京案》不能再拖了,这些棺材放在这,离王爷的府邸也较远,我若是来回一趟,也费不少时间,倒不如就留在这里,方便些。” “这里……” 顷刻,她又打断他的话。 继续说:“王爷不用担心,不是有子衿在我身边吗?她一定会护我周全的,何况这儿安静,我画人像时,也不想被人打扰。” 她的话,让景容眯着眸细细想了一会。 沉了一口气,才道:“那,本王让琅泊跟着你。” 做出了让步! “琅泊是王爷人,我有子衿就够了。” “这段时间,宫里也要大忙起来了,我时常进宫也不能带着他,所以,还是让他留在这,本王也安心些,你且放心,他不会打扰你。” 这副口吻,根本不容纪云舒再推辞! 只是—— 忙? 忙什么? 纪云舒虽然不想问,可好奇心还是泛了起来。 景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双手往后背后,挑明说。 “父皇的寿辰就快要到了,而且,大寿当日,各府各州的佳子才人都会进宫来,目的,也是为太子选妃,朝中上下都已经开始筹备了,本王也要多费费脑,备份好礼,一份给父皇,一份给太子。” 选妃? 太子妃? 那也就是说,纪慕青就要进京了? 果然啊!从锦江到京城,该面对的,真是躲也躲不掉。 她偏过身子,将自己的心思隐了去。 “那王爷就快快去备礼吧,这儿毕竟放着棺材,有些晦气,再者,王爷本就闻不得尸臭味,我身上,也没有带沾了麻油的生姜。” 怎么听着怪变扭的? 却又顿时勾起了两人第一次在锦江义庄时的回忆。 她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生姜,他以为那是毒药 光是想想,景容的嘴角便泛起了一丝笑意。 缓是,便说:“那好,下次你备着。” “恩!”乖乖应下。 “那你可还有别的话想说了?” “暂时……”她低着头:“没有!” 景容动了动嘴,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忍住了,只说:“好,那本王先走了,稍后,会让琅泊带几个丫头过来,这地方虽然安静,可还是需要置办一下,也得有人照顾你,当然,也得给本王腾出一间房来。” “什么?” 惊讶! 景容却漫不经心问:“竹溪园这么大,容不下本王?” 你是一尊佛,这儿庙太小了。 可是话刚到嘴边,她却没出息的只吐出一个字来。 “成!” 于是,景容满意的离开了。 也就在景容前脚刚走,这园子里后脚就进来一人。 不是别人,正是李时言! 他本该和苏子洛一同回曲姜,哪里知道其中出了叉子,皇上的护卫队亲自“护送”苏子洛回去,自然,也就不能带上他了。 “舒儿!” 老远就喊了一声。 纪云舒身子一震,这牛皮糖啊! “你怎么还在这?” “怎么?不想看到我?”他笑了笑。 纪云舒淡淡摇头。 李时言像个观光客似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院子里的棺材,露出一脸兴致来。 “这些棺材,当真有十四年了?” 哟! 感情这厮消息还是挺灵通的。 不然,也不会找到这,也不会知道这棺材埋在地底十四年。 李时言更是卷起一根手指头,往棺材上敲了敲:“楠木的啊!这家主子真够有钱的。” 当然有钱啊! 毕竟是御国公府的,再者说,当时还是皇上下令大葬的。 这些下人的67口棺材都是楠木的,那—— 葬在陵园里御国公和他夫人孩子的那5口棺材,想必都已经镶金镶银了。 将来的考古大队,想必乐得嘴都合不拢。 纪云舒瞅着他,淡淡开口问:“苏先生都已经离京了,你还打算一直待在京城吗?” “我就是来跟你道别的。”他仰了仰头。 “是吗?那李公子路上可要多加小心。” 语气温柔! 虽然牛皮糖是牛皮糖,可说到底,在凉山时,他救过自己,也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 难得听到纪云舒的好声好语,李时言心尖尖上一乐,赶忙朝她凑了过去。 挑着桃花眉:“若是你舍不得,大可挽留我,说不定,本公子乐意为你留下来。” 哥,千万别! 若是这里有飞机,我就算一个月馒头咸菜,也给你买一张票子! 纪云舒往后退了两步。 正色道:“李公子消息灵通,两国之间的暗事,大概也知道了些,既然如此,便赶紧离开大临吧,这里,终究不会你应该呆的地方!” “我知道!”他嘴角处的笑意顿时收紧,突道:“连子洛这么聪明的人,到最后都输了,这大临,的确是个深水之地,不过……”深意浓浓的看着纪云舒,“这深水池中,最让我刮目相看的,则是你这条小鲤鱼!” 哎哎哎,你是在夸我? 还是讽刺握? 纪云舒心头一紧。 不过,李时言的严肃,片刻就扫得一干二净了。 立马提着嗓子:“罢了罢了,今日我就要走了,往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不过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把你带去曲姜,做本公子的妻。” 信誓旦旦! 臭美! 可—— 李时言分明认真极了! 纪云舒没有与他拌嘴,更没有心思去回应他的这番话。 正好这个时候,小路子跑了进来,双手搓着,立在远处,冲李时言道:“公子,该走了。” “嚷嚷什么!” 不悦! 小路子又说:“现在这个时辰不赶路,等离开京城,咱们晚上就要露宿了,这个时辰走,刚好到朗州,那儿有客栈。” “知道了,去去去!” 李时言摆摆手。 小路子不走,还在哪儿杵着。 估计待会,又要挨揍了。 第239章 黑骨 第239章 黑骨 李时言狠狠的瞅了小路子两眼,便转而看着纪云舒。 抿了抿唇,眼里带着不舍,温温道:“舒儿,那我真的走了?” “恩!” 他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愿搭理我,不过好在,能认识你就够了。” 微微笑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其实,两人接触的时间并不长,说过最多的话,是在凉山时谈案件。 所以,也谈不上挚友这一说! 可纪云舒对他,也没了之前那般反感了。 低了低身:“路上小心。” “恩!” 他重重点头! 随机,又将手中的折扇挥了出来,摆手扇了扇。 那模样,和在渝州客栈见到他时,简直一毛一样! 他脚步挪了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老远,都还听到他打骂小路子的声音…… 可怜的小路子! 周围再次恢复了安静,纪云舒的心,也沉了下来。 她绕在那些棺材中间,伸手,在棺材盖上摸着,上面的新土粘在了她干净的指甲内,泥土的凉,也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口中轻语:“十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致满门惨死!” 就像纪桓说过的一样,这件事,必定是有蹊跷的,只是要查,会不会太难了些呢? 若真是牵扯到皇室,会和谁有关? 而这巨大的工程,估计还得想想法子,如何才能加快进程。 不然一年到两年的时间,天天用陶泥捏模型,再一一组合画出人像,不吃不喝,真的会累死人的。 没多久,琅泊便带着一些家丁和丫头过来了。 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倒腾起院子来,擦的擦地,洗的洗东西,坏的就往外搬,该置办的物件,也一样不少的搬了进来。 总之,好的便留下! 不好的就丢,再重新置办!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明明眼瞧着一张椅子完好无损,就因为边角处磨损了一丁点。 结果—— 丢! 纪云舒感叹人生啊! 虽然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可这种丢法,也经不起折腾啊! “琅大哥!” 终于忍不住叫了琅泊一声。 琅泊拔腿就过来了,问:“纪先生有什么要交代的?” 她问:“容王府要往这儿搬了?” “没有啊,王爷没说要搬家啊,再说,王爷的府邸也不能轻易挪动。” 回答的很认真! 纪云舒则叹了一声气,眉心皱得老高,环视了一周,严肃道:“既然王爷不是要搬家,你带着人拆这园子做什么?” 一听,琅泊赶紧否认,说:“先生说的是哪里话?我没有让人拆园子啊,只是东西破旧了些,便丢了得了。” 财大气粗! 特别是这话从琅泊那粗粗的嗓子里滚出来时,更像一个暴发户。 摇摇头,纪云舒说:“东西若不是坏得离谱,就不必换了,这园子我也住不久,你翻新一趟,银子要花许多,这官家的银子,说到底也是老百姓的,哪容你们这么浪费,赶紧让人将搬出去的物件都抬回来,擦擦干净就行了。” “先生……” “就这么定了,你若是不听,就赶紧回容王府吧,人多,我也习惯。” 说完,一扭身,就绕到67口棺材之间的小隙缝处去了。 琅泊一脸纠结,他不过就是看这地方灰尘太重,家具太陈旧,所以想翻新翻新吗? 想不到,竟然让纪云舒不高兴了。 那还了得! 于是—— 又风风火火的命人,将搬出去的家具都抬了进来,只是丢了一些实在烂得不行的。 倒腾了一上午,倒也收拾利落了。 纪云舒就一直在棺材旁绕来绕去,等着棺材口上的纸全部干掉后,才让几个家丁,将其中一具棺材盖掀开了。 果不其然—— 扑鼻而来,就是一股难闻的臭味! 让人作呕! 好在,只剩下一堆白骨,没有腐肉,不然更加恶心! 只是这具白骨的骨身却是黑的。 她细细琢磨了一会,便赶紧问一旁待命的琅泊:“户部的名册可在?” “在!京兆尹那儿有一份。” “好,你去取来,然后,问一问,御国公府上,可有得过病的人?” “是!” 琅泊飞快去了一趟京兆尹那儿,来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一边将名册递给她,一边说:“问了一遍,说是府上有一人叫张魁,倒的确染过病,御国公对他也极好,还让宫里的太医来看过,但那病状,是不治之症,活不长。” 交代清楚! “只有这一位染病?” “记录上是这样写的。” 纪云舒点头:“恩”了一声,说:“既然御国公府上下,就只有这位张魁染了病,那就不用捏陶泥画人像,这具尸骨,就是张魁。” 结论当场就下了! 琅泊奇怪:“为何这么肯定?” 纪云舒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户册,翻到张魁名录的那一页,用手指甲在名字上轻轻刮了一下。 算是将此人排除了! 节省了五六天时间。 而她也一边解释给琅泊听。 “因为只有生前中过毒,或者得了癌症的人,死后,骨头才会呈现黑色。” “癌症?” “就是你们俗称的不治之症吧!” 琅泊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稍后,纪云舒合上户册,又命人掀开了另外一幅棺材, 里头的白骨倒是完好无损,没什么异常。 就算是根据白骨的身高、体型来做排除法,也无法详细确定。 只能画骨了。 所以—— 纪云舒带上手套,将白骨的头颅抱了出来,放在棺材盖上。 一边吩咐:“还要麻烦琅大哥一趟,折回容王府,将我的两个檀木盒取过来,再带些陶泥。” “是!” 奴性作怪! 琅泊办事效率倒是极其的高! 又是小一会的功夫,便将东西齐齐的带了过来。 纪云舒抱着手中的头颅,吩咐人将棺材盖上后,就进了园子里的书房去了。 专心重建人像! 琅泊守在外头,不让人进去打扰。 刚将头颅摆放在桌上后,纪云舒朝着空气中轻轻唤了一声“子衿”。 人影瞬间便落在了她的身旁。 时子衿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 等着命令。 纪云舒朝屋外警惕的看了一眼。 道:“你离京一趟,帮我办件事!” 第240章 太子妃另择? 第240章 太子妃另择? 离京? 时子衿并不会多加过问,而是点头! 打算听从命令。 纪云舒严肃道:“这几天,有琅大哥在这里,而且,我也不会出去,你也不用待在我身边了所以你就尽快离京,追上曲姜那位苏先生,等他安全回到曲姜后,你再回来。” “是!” 还是不问为什么。 后一刻,纪云舒又赶紧嘱咐道:“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让王爷知道,明白吗?” “明白!” “恩,你去吧。” 时子衿低了低头,身影往敞开的窗户外一窜。 顿时就不见了! 而站在外头的琅泊,并没有注意到屋内,也没有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 纪云舒便在桌前坐了下来,轻叹了一声气。 随即,便将那头颅正正的放在自己面前,又在桌上铺了一张干净的白纸。 从自己的檀木盒中,选了一支最小的毛笔,沾了点墨,开始倒腾起来了。 …… 此时,皇宫璋郅殿! 皇上的寿辰要到了,太子妃也要选了。 整个皇宫上下,在送走了曲姜人以后,自然也该忙活起来了! 这个春天,注定是一场骚动啊! 因为楦枢皇后已经死了,后宫无主,而唯一权利比较大的、能做主了的,也就是萧妃了。 所以这两项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在别人看来,这可是一项荣耀的任务啊! 有些妃嫔那是想揽都揽不到身上去。 偏偏对萧妃来说,这是一桩棘手的事。 一个烫手的山芋! 殿内! 这会,景亦也在! 萧妃摆摆手,避退了太监宫女,连心腹桑兰都支了出去。 “这件事,你怎么想?” 萧妃脸色凝重的朝景亦问道。 不远处,景亦则手中挑着一支小竹子,正在逗挂在吊杆上的笼中小鸟。 那小鸟被竹子戳了几下,拼了命的扑闪着翅膀,被惊得直叫。 声音很是刺耳! 偏偏,越是如此! 景亦嘴角上的笑意就更浓! 他也完全忽略了萧妃的问题。 直到—— 那鸟儿有些累了,在笼中缩成一团。 他却不肯罢休,兴致浓烈的歪着脑袋,眉心拧着一抹狠厉,依旧挑着手中的小竹子不停地去戳那只鸟。 撅着嘴,还“啧啧啧”了几声。 玩得不亦乐乎! 鸟儿却如同死了一般,不再动弹了。 缓时,他才背对着萧妃,回了一句:“当然要想方设法,不让纪家和太子挂连了。” ” 萧妃说:“此次太子选妃,和皇上大寿一同操办,名义上,各府各州的家女们都会参选,可其实,皇后在世时,就已经指定了纪家的嫡女为太子妃,这次,不过走个过程罢了。” 语毕! 景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将小竹子留在了牢中,擦了擦手,走了过来,在萧妃对面坐下。 提着茶壶,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 热腾腾的雾,缭绕上升! 他道:“那如果,不让纪家那位嫡女有机会进宫呢?” 没有机会进宫? 萧妃想了下。 “难,毕竟,有纪将军和纪司尹在,他二人,是不会让其中出错的。” “那万一,真的出错了呢?” 景亦笑了笑! 泛着一丝诡异。 萧妃沉了一口气,丹凤眼挑起,又微微一眯:“其实,本宫还有别的想法。” “母妃直说吧。” “楦枢皇后在世时,指了太子妃的头衔在纪家,说到底,就是看在纪桓和纪黎手中的兵权罢了,但倘若,迎娶纪家嫡女的人,不是太子,纪桓和纪黎,自然也就不会站在太子那边了。” 话中带着深意。 傻子都听明白了。 景亦不慌不忙,端着茶往嘴里送了一口,道:“母妃是想说,让我娶纪家的嫡女?” 萧妃点头:“亦儿,你要明白时局,太子终究是太子,就算是个草包,可皇上不介意,而且,朝中有不少的大臣都站在太子那边,拉他下台,说不难,也难,倒不如,将纪家两兄弟拉拢过来,站在我们这边,对我们来说,绝对是有利而无害。” 这算盘,打得颗颗圆润! 倍响! 萧妃仿佛已经想象到了那一天,想到景华下台,想到自己儿子穿着太子服,甚至,坐上龙椅的画面。 嘴角不禁勾了勾! 景亦心中正在斟酌着,修长的骨节扣在茶杯口,紧紧捏着,指尖微微泛白。 “那……太子妃的人选,就要另择了。”他说。 “没错,而且另外选的那个人,一定不能有实力。” “母妃心中有人选?” 萧妃笑笑,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孔虞。” 孔虞? 太子的表妹啊! 不过,表哥娶表妹,在古代,太常见了。 景亦不由的蹙着额头,道:“太子妃改成孔虞?父皇和太子,怕是不会答应,再者,孔虞已经被封为慧文公主,怎么能嫁给皇子?” 萧妃:“这一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母妃会想办法的。” “什么办法?” “孔虞此次没能和亲去曲姜,公主头衔,就是一个摆设,孔家是楦枢皇后的本家,出了一个太子妃,也是应该的,总之,母妃会想办法,让太子不得不娶,让皇上,不得不下旨立孔虞为妃人选。” 信心十足! 语气中,也阴险的很。 既然都这么说! 那—— “一切,就都按照母妃的意思吧。” 景亦答应了! 面色上,冷淡极了! “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不让纪家的嫡女有机会进宫。”萧妃转了转手指上玉戒指,心里已经开始计划起来。 随后,又忙道:“对了,你父皇的寿礼,可准备好了?” 他轻轻耸了下肩:“没有。” “本宫听说,景华已经开始四处寻觅珍宝了,去年,他送给你父皇的扁石鱼玉,你父皇很是喜欢,今年,你可要多多费点心思才行。” 提起那块扁石鱼玉,景亦心中就来气,手中的茶杯,险些就往地上掷去。 明明,去年得到扁石鱼玉的人,是他。 哪里知道,就在第二日呈上去的时候,竟然被太子来了一个偷龙转凤,扁石鱼玉,竟然落在了太子呈上去的锦盒中。 而自己锦盒中,则是一块普通的蓝玉! 好在,太子还算有点儿良心,没让他盒子空空如也的呈上去。 不然,那就真的是大不敬了! 第241章 孔虞离宫? 第241章 孔虞离宫? 景亦持久也没有回应! 过了小一会,萧妃见景亦迟迟不应自己,便有些稍急起来,用衣袖碰了碰他。 说:“母妃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景亦回过神来,点了下头:“儿臣知道了,今年的礼,一定慎重小心。” “不仅要慎重小心,也要挑得好才行。” “恩!” “当然,母妃这边也会为你筹划下,探探你父皇的口风,看看你喜欢什么。” “多谢母妃。” 缓时,萧妃沉了一口气。 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今年景容送的礼,是什么?” 景容一向低调的很,常年送的礼,不贵重,也不寒酸,就是一份平常的寿礼。 但是今年,景容开始查起了《临京案》,身边,又多了一位聪明的纪先生,自然就崭露头角了! 自然,朝中无数双眼睛,也都开始盯得牢牢的了。 着实让萧妃不得不防啊! 这场大寿,无疑就成了皇子之间的一场较劲。 谁输谁赢,拭目以待! 景亦离开璋郅殿后没多久,桑兰就跑了进来,大呼:“娘娘,公主在寝宫里晕倒了。” “什么?” “小梅进去时,公主就倒在了地上。” 萧妃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先是愣了一下,便着急的朝景萱的寝宫过去了。 也不忘命令:“快去传太医!” 整个璋郅殿一下就闹腾了起来。 这会,景萱昏迷在床上,额头的正中央撞了好大一个包,青紫一块,而且破了皮,出了血。 萧妃刚到,太医便过来了。 诊治一番后,太医身子伏在地上,说:“公主虽然撞到了头部昏迷不醒,但并没有什么大碍,等淤血散了就会没事,微臣开几服药,按时给公主服下就可。” 没事! 没事就好! 萧妃胸口一松。 挥挥手,让那老太医下去了。 萧妃坐向床边,看着自己可怜的女儿,伸手摸着景萱精瘦的脸蛋,心疼道:“你这孩子,若是出了事,让母妃怎么办啊?” 眼睛都红了! 桑兰在旁道:“娘娘,太医都说了,公主没事,娘娘……” 啪—— 话都还没有说完,萧妃就扬起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吐着蔻丹指尖也在挥过去的刹那间,划破了桑兰白净的脸蛋。 一道红的伤痕落下了! 桑兰捂着脸,“咚”的一声跪了下来,满屋子的奴才们也都跪了下来。 “奴婢知错,求娘娘饶命!” 萧妃一副气怒的模样,指着屋内众人:“都是一帮没用的狗奴才,幸好公主没事,若是有事,本宫非要了你们的脑袋。” 敢情,萧妃不过是拿桑兰杀鸡儆猴罢了! “求娘娘饶命。” 奴才们都伏下身,抖颤着身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搬家。 萧妃本就一肚子的不爽,瞅着这些奴才就越来越不顺眼。 好在,景萱醒了! “咳咳咳”了好几声。 景萱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母妃坐在床边。 嘴里喃喃了一声:“母妃?” “萱儿,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语气顿时温柔下来。 “我没事。” “真是吓死母妃了。” 她努了努干涸的嘴唇,一脸虚态。 眼眶不由的红了起来,委屈起来,唤了一声“母妃”。 萧妃心都软了,握住景萱冰凉的手。 “是不是想吃些什么?你告诉母妃,母妃让御膳房去做。” 她摇摇头! “我知道母妃是为了我好,所以才让虞姐姐替了我。幸好此事已经作罢了,不然,女儿这辈子都会心有不安的,” 说着说着,便哭了。 萧妃真是气不起来,叹了一声气:“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这些天母妃将你关在寝宫中,是母妃不对。” “那母妃,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既然虞姐姐不用和亲去曲姜了,那母妃可不可以跟父皇说,让虞姐姐离开皇宫?我知道,她一点都不喜欢这。” 语气带着渴求! 萧妃心尖尖上又是一紧。 若是景萱知道她打算将孔虞嫁给太子,今后,一辈子都将在宫中度过,怕是会难过死。 所以—— 她撒了谎! 说:“好,母妃答应你,一定求你父皇让她出宫去。” “真的?” 景萱眼睛都亮了。 萧妃点了下头,微微一笑,转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奴才,说:“都起来吧。” “谢娘娘。” “去通知御膳房,做几个公主爱吃的菜,再做些开胃的点心。” “是!” 两个宫女赶紧去办了。 景萱从床上坐起,脸色苍白,却又欢喜的笑了笑。 孔虞不用代替自己去曲姜,又可以出宫。 她心中那块巨大的石头顿时落地了。 没多久,御膳房送来些点心,孔虞也来了。 一听说景萱撞了头,她就从召献殿急急忙忙的赶了来。 萧妃拉扯着孔虞的手,一脸慈爱,说:“慧文,这段日子,你心里也受苦了,不过好在都已经过去了,你看看萱儿,尽是不让本宫省心,你便多来陪陪她,你们年纪相差不大,有话可以聊。” 那语气,酥得不能再酥了。 孔虞只是淡淡笑着点头。 萧妃拍了拍她的手背,又与景萱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屋子里的奴才们也都松了好长一口气。 景萱下了床,拉着孔虞在软垫上坐了下来。 “虞姐姐,你可还怨我?” “傻瓜,我都说了,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可……” 孔虞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不提了。” 景萱眼眸垂了垂,又抬起头,说:“对了虞姐姐,刚刚母妃已经答应了我,她会去求父皇,让你离宫回家去。” 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偏偏孔虞没有激动起来。 只是“恩”了一声。 “怎么了?虞姐姐你不想离宫?”景萱纳闷的问。 她当然想离宫啊,巴不得现在就离宫去。 只是—— 萧妃是什么人,她还是清楚的。 就这样放自己出宫? 傻子都不会相信! 不过,孔虞不想景萱自责,于是温柔的笑了笑:“能出宫当然好。” “虞姐姐你放心,母妃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做到的。” 一副全然信任的样子! 心情大好,夹起糕点就往嘴里送! 这些天一直被关在寝宫里,食欲不振,现在心里的石头落地了,自然胃口大好。 吃得极香。 丝毫没有注意到孔虞越来越沉的神色。 第242章 姐妹进京 第242章 姐妹进京 渝州境地。 天气很好,叶阳高照! 光线暖暖的,洒在人的身上,舒服极了! “咕噜咕噜”。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在山间不快不慢的行驶着…… 豪华马车后方,还跟着几辆普通的马车,车上绑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像是某家大户人家举家迁移似的。 前头的马夫一边在赶马,一边冲着豪华马车内的人说:“小姐,到渝州了,再赶一两天,就能到京城。” 很快—— 马车内则传来一声尖尖细细、抱怨的女声:“怎么还要这么久?” 赶了好几天啊,还要一两天! 烦死人了! 马夫说:“小姐,这都是山路,路上颠簸,所以走的就慢了些。” “行了行了,赶紧的,快一些,要是慢了可不行。” “是!” 马夫得到命令后,手中的马鞭轻轻挥了马背一鞭,马儿嘶吼了一声,走了快了些。 自然,马车也快了起来。 颠簸的更加厉害! 于是—— 听见马车内一声尖叫! 纪慕青的琉璃裙上被洒了红茶! 她一脸心疼的拧着秀眉,看着自己昂贵的裙摆,一双手吊着,不知道如何安放。 “你怎么端的茶?这裙子可是我最喜欢的。” 抱怨着。 一旁的纪婉欣手也烫得不轻,她将茶杯放下,吹了吹自己的手,一边说:“等到了京城,你再洗洗就是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纪慕青哼了一声,气得面色透红,又道了一句:“幸好不是弄脏了我进宫时穿的衣裳,不然,我非要你好看。” 哟哟哟! 就你最厉害! 不过,纪慕青进宫穿的那身衣裳着实更加昂贵,是在青州私订的,独一无二。 听说,那衣裳的裙摆上,镶满了宝石和珠子,光是一颗,就能让普通人家吃上一年。 但—— 镶满了宝石的裙摆,不重吗? 非主流吗? 纪婉欣看了她这扬跋扈的大姐一眼,不打算回应,只是轻轻沉了一口气,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都是灌木丛林! 她眼神中不禁露出一丝担忧来:“也不知道云舒在京城怎么样了?” 听到云舒两个字,纪慕青一把将她的身子拉扯过来。 严肃道:“你给我听好了,我们纪家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纪云舒的人,她不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的仇人,你若是敢将她当妹妹看,我不放过你。” “大姐……” “她害死了三弟,又气死了祖母,这次,又险些害死了大哥,像她那样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太恶毒了! 倒也符合纪慕青的本性! 只是纪婉欣却愁苦着脸,明显不愿听她的话,还说:“大姐,三哥的死,你怎么能怪在云舒身上,本就是三哥有意杀人。” “够了!” 纪慕青甩开她,愤怒极了! 偏过身子,怒道:“当初,那该死的鸾儿已经担下了所有的罪名,偏偏,她就是不肯放过三弟,硬生生的将他送进了监牢,害得他惨死,明明,只要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三弟就不用死了。” 这逻辑! 真是神了。 就是可怜了鸾儿! 纪婉欣知道她在气头上,也不想跟她争辩,索性收拾起车内的茶杯来。 纪慕青还不解气,捏着拳头再次警告她:“婉欣,你可一定要听好了,那死丫头,是我们的敌人,是我们的仇人,见到她时,你最好要懂得分清楚些。” 她不说话。 于是,纪慕青又说:“大哥来信已经说了,她现在就在容王府。” “恩?” “还听大哥说,她在京城里办过两个大案子呢,连皇上都知晓她。”说完,哼了一声:”也真是有趣,好像现在,她正在帮着容王查什么《临京案》呢,显然,她是找到一个大靠山,也不知道那容王是中了她什么毒,如此袒护她,在锦江是,在京城也是。” 话语中,分明揉着一丝嫉妒。 旁边的纪婉欣看似是在收拾东西,可当听到纪云舒和容王的事时,温顺眼神中,顿时便蒙上了一层冷意。 拿着茶杯的手,也起了劲! 只是纪慕青根本就没瞧见,反而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带着一脸阴笑。 说:“对了,礼部尚书的儿子沈长钦大概也知道你要进京了,待我做了太子妃之后,爹就要给你谋划了,等到了京城,你便与那沈长钦见上一面。” “你胡说什么啊!”纪婉欣扭过身子。 “害羞什么?他早晚都是你的夫君,你们先见见,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爹这次让你与我一块进京,不也是这个目的吗?” 纪慕青的语气,真是阴阳怪气的。 弄得纪婉欣很是不悦! “我与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说着时,索性坐到马车的侧边去了,淡淡开口:“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我自己?”纪慕青用手指头指着自己。 挑着柳叶眉,一脸胜券在握的傲娇样,笑了笑:“我能想什么?反正,我这太子妃的位置是坐实了,没人能动,毕竟,是皇后在世时就已经定下的,皇后是太子的生母,皇上一诺千金,不会有变节的。” 恩! 一定不会的。 可纪婉欣还是担心了一句:“可是这次进宫选妃的,还有好些人,若是其中出了岔子,那你……” 话都还没说完,纪慕青就“呸呸呸”了好几下。 她狠狠瞪着纪婉欣,不悦:“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岔子?这其中能出什么岔子?早早就定下来的自然不会变,这次名义上是选妃,就是一个形式罢了,再说了,大哥和二哥在朝中的势力如何,你会不知道?” 她不过才说了几句罢了,纪慕青就说了几十句! 纪婉欣解释道:“我不过是嘱咐你一声罢了,让你自己也准备一下,免得……“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让你跟我一块来,麻烦!” 一脸嫌弃! 纪婉欣也习以为常了。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不再说一句话。 马车前行的速度越来越快,等过了渝州,两日后就能到京城了。 京城内的漩涡,也将越来越大! 第243章 李老将军是只老古怪 第243章 李老将军是只老古怪 容王府! 路江抱着一个红单子,急急忙忙的一路往后院的凉亭去了。 而这会,景容正与秦士予正在凉亭中喝茶! 聊得正起劲。 “案子总算要开始查了,临山的墓也都挖出来了,现在,就只等着纪先生将白骨人像画出来,这样,就能早些知道失踪的一人是谁,案子,就能顺藤摸瓜的继续往下查!”秦士予说。 景容颔首:“只是时间上要多花费些时间。” “十四年都等了,何况这短短一年时间。” “秦大人说的是。” 两人品了一口茶。 秦士予又道:“对了,皇上寿辰在即,王爷的礼,备好了吗?” 影都还没呢! 他轻摇了下头,道:“不急” 秦士予却很上心,说:“若是往年,倒的确不需要着急,但是今年不一样。” 有意提醒! 景容笑笑,其实心中是明白的。 只是嘴上还是问了一句:“秦大人的意思是?” 秦士予皱了皱眉,道:“当朝时局,各大官员,甚至是皇上心中都很清楚,王爷多年来,虽然无心朝政,也从不与太子、亦王相争,但是,王爷为人也好,行事也好,都绝不逊任何一个皇子半分,而今年,王爷奉命查《临京案》,已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了,现在,又有一个纪先生在帮王爷,而且此人还甚是聪明,在萧妃生辰宴上,当众以失踪案作为交易,让皇上答应在临山开棺,接着,又在曲姜这件事情上展露锋芒,这样一个人物在王爷身边,怎么能不让他人多留个心眼?” 一番话,道出了其中要害! 也让人心中一紧。 景容单单听着,原本舒展的眉心,也渐渐拧成一块。 这些,他都知道。 而且这一切,都脱离了他原本的计划。 本是想着带着纪云舒进京画个骨,并不想她牵扯到朝政上来,偏偏—— 一切都渐渐脱离了轨道! 微微沉了一口气,他没有回应秦士予的话。 缓时,秦士予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谋道:“李老将军,正在来京的路上。” “什么?” 景容震惊! 秦士予继续说:“这十多年来,李老将军一直在青州住着,不管发生何事,也不曾进京来,但是此次皇上大寿,他却来了。” 奇怪! 景容寻思了下,嘴上说:“莫非,是为了《临京案》?” “王爷不是听纪先生说,江夫人告诉她,御国公去过青州找李老将军,回来后,御国公府就出了事吗?这两者之间,想必是有所联系的,不然,李老将军也不会在临山起棺的这个时候进京来,显然,是奔着《临京案》来的。” 秦士予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这么一说,倒也是那么一回事。 一个十多年都不进京的人,这个关键时刻来,只是为了来给皇上大寿送礼的? 或者,为了选太子妃一事? 谁信啊! 景容说:“如果真的是奔着《临京案》;来的, 那倒是好了,也就不用本王跑去青州一趟,等他进了京,本王便找个时间,却找那老古怪好好聊聊。” 嘴角一勾,喝了一口热茶。 说他是老古怪,不足为奇。 谁都知道,李老将军在朝时,性格就古怪的不得了。 说到这点,倒是要好好讲一讲了。 姜太公钓鱼,用的是直钩,算奇葩,算古怪了吧? 而这位李老将军,却擅于用一根线钓鱼! 不浮不躁,明知不可能,却依旧顽固不化。 总之就是一句话,你急,你上啊! 这便是心理战! 在战场上,他将这心理战玩得那是花样百出,敌方一听是他的大名,当下就甩旗子不干了。 不打了,不打了! 打个仗跟钓鱼似的,烦死了! 都说跟李老将军打仗时,一定要有耐心,可征战沙场的敌方将军,各个都骁勇善战的,谁tm跟你聊耐心啊! 正是这种奇葩式的古怪,让这位李老将军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 直到十八年前,解甲归田! 而这样一只性情古怪的怪物,也不知道会不会卖景容几分薄面,将当年他和御国公会面的事情一一说来,要不然,还得像三顾茅庐的刘备一样,耗着耐心,等他自己说。 想想都觉得是一件费心的事。 秦士予也是想到了这点,便说:“我与李老将军倒也算有点交情,这事,便由我先开开口,探探他的口风,若实在不行,王爷再去。” “行!” 颔首! 正好这个时候,路江已经抱着那个红单子过来了。 “王爷,清单都列这了,你看看。” 将单子递了过来。 景容翻开瞧了瞧。 那单子上,都是名贵的珍品。 有南阳宝石、山海蓝、闽水瓶、竹心扁舟、千层帘…… 单子上还列了许多! 景容过目一遍后,并不是很满意,合上单子,说:“这些虽然珍贵,但是作为寿礼,却不合适。” 路江说:“王爷,这些都是难得的珍品,今年王爷,不如就送些吧?” “不行!” 一口否定。 对面的秦士予则将单子拿过去看了看。 便说:“路江说的对,今年不比往年,王爷今年送的礼,就不必太低调了。” 可景容却不这样觉得,只是浅笑了一下:“虽说,今年和往年是有些不同,可本王着实不想掺和党争,去和太子和亦王争风,再者说了,本王也未在朝堂上做过什么重大的事情,若是今年将礼随大了些,就显得有些刻意了,父皇的心思,秦大人你是知道的。” 此番话语一处,秦士予便点了点头。 “是,王爷说的对,倒是我考虑的有些不周到。” 惭愧啊! 可是又忙道了一句,“其实有些事情,王爷越是想避开,就越是避不开。” 说完,秦士予便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路江。 景容依旧唇角带笑! 耐人寻味。 而路江拿着那个单子,又朝景容问道:“那王爷,今年的礼……” 景容的眼眸朝着远处的荷花池看了去。 初春季节,真是满园生机勃勃啊! 半箱,沉声道:“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不着急。” 摆摆手! 路江伏了伏身,便下去了。 第244章 她还欠我一个条件 第244章 她还欠我一个条件 竹溪园 纪云舒在这里已经呆了一天,从昨晚到现在,加上在临山一晚,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一晚上的时间,她已经将那个头颅的顶骨到下颌骨的全局画了出来。 纸上,分成了不同的区域角块! 好方便组合! 又让人将这颗头颅的尸骨搬进了书房来。 研究了一会。 骸骨的骨盆比较光滑、轻薄,上口呈圆形和椭圆形,宽而浅,耻骨短低,还富有弹性。 加上骨架较小,肩膀斜度偏下。 可以判断,是一具女尸! 得出性别后,纪云舒便根据自己画的头颅全局图,用陶泥一点点的捏了起来。 眼睛因为比较干涩,稍微遇到点风,便辣疼起来。 眼泪也不由的流了出来。 刚想抬着衣袖擦一擦,面前就递过来一块手帕。 她抬头一看,便瞧见了卫奕那张噙着笑容的脸。 几天不见,这傻小子似乎白了许多,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 阳光洒在他的肩上、侧脸上,就好像是一把带毛的蒲扇,轻轻的抚在他身上。 带着慵懒又安逸的感觉! 不得不说,卫奕的确就像初春的嫩芽似的,干净、生机! 任何尘埃拂泊的句子,都无法用在他的身上。 纪云舒淡淡一笑:“你怎么来了?” 卫奕咧嘴笑着,蹲了下来,一边拿着手帕给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一边说:“莫若哥哥说了,这些天我乖的很,他就答应让我过来看看你。” “那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莫若哥哥送我来的。” “哦!” 莫若虽然待在裕华阁,可那两只耳朵却灵的很。 自己住进竹溪园的事,自然也瞒不过他。 纪云舒朝院子外的门口看了看,又问:“那,他人呢?” “不知道,说是去看老朋友了,等他回来后,就过来接我。” 老朋友? 景容吗? 纪云舒笑了笑,没说话了。 倒是卫奕,两三天没见到纪云舒,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便一直蹲在她的身旁,像个孩子似的,开始说起自己这几天在裕华阁的事。 “舒儿,你知不知道,莫若哥哥好奇怪,这几天,老是让我泡在木桶里,还往我嘴里灌好难喝的药,而且每天还拿针来扎我,舒儿,莫若哥哥是怎么了?他是不喜欢我?要杀了我吗?” 噗—— 纪云舒险些就笑出了声。 这孩子,总是天马行空。 她本想摸摸他的脑袋,可手上都是陶泥,只能温柔的和他说:“卫奕,他不会杀你的,他想待你好,明白吗?” 摇头! “总之,你要乖乖听他的话,总有一天,你就会明白了。” “会明白什么?” “恩……”她也不知道怎么说,眼神垂了垂,正色问:“卫奕,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懂了,你会开心吗?” “什么都懂?”他呢喃了一句,挠了下脑袋,立即扬起一抹笑容来,重重点头:“当然开心啊,如果我和舒儿你一样聪明,我就能娶舒儿为妻了。” 可是开心了! 就差跳起来乱蹦乱跳! 纪云舒嘴角缓缓溢出笑意来。 不语! 卫奕便拉着她细小的胳膊,再次说:“等我变聪明了,以后就可以保护舒儿了,舒儿再也不用担心会受伤,也不会担心有人会抓你。” 看来,他心里还记得自己被抓进地下室的事。 “谢谢你卫奕。” 他摇摇头:“娘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舒儿是我最爱的人,我当然要保护你,一辈子都不让人欺负你。” 一脸坚定! 仰着头,挺直着后背! 纪云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许,她只是不想伤害卫奕罢了。 沉了一口气,她又问他:“那如果你真的变聪明了,一定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别人,好吗?” “好!” 应得极其的爽快。 纪云舒相信他! 卫奕本性不坏,她相信他不会像纪元职、纪黎那样,甚至相信他,不会像景亦那样! 顷刻,卫奕注意到了纪云舒手中的陶泥,立马一脸兴致,双手往衣服上擦了擦。 说:“舒儿是在捏泥人吗?我也来帮你,以前,我经常捏的。“ 都不等纪云舒拒绝,他就已经卷起衣袖下手干活了。 自然也将纪云舒原本捏好了的一块给弄烂了,好在,是个半成品。 两人其乐融融的开始倒腾起来,卫奕一会捏了一头小猪,一会又捏了一只小猴子,七七八八,捏了好多小动物,各个都栩栩如生。 还不忘放在有阳光的地方晒一晒。 十几二十个的小动物,排队在阳光下站立着。 晒太阳! …… 莫若将卫奕送到竹溪园后,便去了皇宫。 到了景贤的同仁殿! 莫若带着一包药草刚刚进去,就闻到一阵烧焦味。 蹙了蹙鼻头,定眼一看,就见景贤坐在摇椅上,正拿着纸放在炉子上烧着。 “你烧什么呢?” 莫若走过去问。 景贤不惊,只是侧眸看了他一眼,手指尖尖一松,那张纸便落入炉子中,燃烧殆尽了。 回道:“没什么,就是平日里不要的文书罢了。” “那也不用烧了啊!” “反正都不用了,烧了也好,免得被虫给驻坏了,还要忙着收拾。” 莫若往拿炉子里看了一眼,也没再多问了,将自己带来的药材放在一旁,坐下,朝景贤说:“这些药材记得捣碎后,在水中泡着,用来擦擦身子。” 景贤看了一眼,眼神暗淡:“都说了,你不用弄这些,我身子我自己清楚。” “别自暴自弃,我还活着,你就没事。”严厉一声,皱了皱眉,语气又温和下来:“看你气色也很好,不久,应该就能出宫了。” “听你的口气,似乎早就在谋划了?” 莫若也不瞒着他,点头,说:“那位纪先生,你大概也听说了吧?” 景贤眯着眼睛,嘴角轻启:“知道!” 知道就好! “等到时机成熟,我会要求她想办法,让皇上答应你出宫,相信,她一定办得到。” 可这一说,景贤倒是一脸奇怪:“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她会帮我?” “因为我答应帮她治好一个病人,所以,她还欠我一个条件!” 第245章 温好的桃花酿 第245章 温好的桃花酿 平日里,莫若看似沉迷在纸醉金迷中。 但—— 他清醒的很 看来从让纪云舒答应那个条件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谋划的准备。 景贤笑了笑:“那位纪先生虽然聪明,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万能的,能不能出宫,真是一个未知数。” 语气微弱! 莫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会出宫的。” 坚定的很! 这些年来,莫若跟他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 噗嗤—— 一只鸽子突然飞到窗前。 窗前放着一些散碎的米粒,鸽子踱着步,低头开始啄了起来。 莫若眼睛一亮,起身走了过去,捏起一些米粒,又往窗台上丢去,嘴里“啧啧啧”了一声。 逗着鸽子玩。 那鸽子也不怕人,继续低头卖力啄食。 “这鸽子你养了许多年吧?”莫若说。 景贤“恩”了一声:“是啊,养了三四年,刚来那会,总是怕生人,现在,倒是熟稔起来,也不怕了,时常,还会飞到我肩膀上,与我亲近亲近。” 一脸笑意! 莫若回头扎了他一眼,犯困:“你说你在深宫中,养什么不好,怎么偏偏喜欢养一只鸽子?哪天它若是飞走了,不回来了,你岂不是要伤心死。” “飞走了倒也好,说明它也不喜欢这座牢笼!” 这是啥逻辑! 不过,莫若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景贤是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儿,飞不上蓝天,飞不出宫外。 所以,大概就是想养一只鸽子,安慰安慰吧。 当作互补! 逗了一会鸽子后,两人又闲谈了一会。 莫若替景贤把了脉,点点头:“恩,比以往好了些,我开的药,一定要继续喝,而太医院的药,是绝对不能碰的。” “恩!” “这几天的天气也不稳定,一会下雨,一会出晴的,切莫着凉了,那是最要不得的。” “恩!” 乖巧的很。 而莫若离开时,景贤突然唤来拂录,命令道:“去将我之前温好的酒拿来。” “是。” 拂录躬着身,便立刻将酒取了过来。 递给了莫若,一边说:“这是王爷特意给莫公子你备下的,是做好的桃花酿,都已经温好了。” 淡淡的酒香从木质的楂子口流了出来,冲入鼻尖上,蕴得莫若满心欢喜。 眼睛都放光了。 接过来,打开酒瓶盖子,当下就喝了一口。 整个人顿时精神不少,眼睛眯了起来,神情就像花似的,绽开了。 口中不由的赞叹道:“好酒,果然是好酒,这世上,唯一能调出这种酒的人,就只有你了。也只有你调的酒,最合我的心意。” 景贤见他喜欢,他也开心。 看了下外头的天色,道:“下次你来,我再多备几壶,天色也不早了,赶紧离宫去吧。” “好,那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过来喝酒! 莫若端着酒,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同仁殿。 而莫若离开后,景贤便让拂录退下,自己从摇椅上艰难的起了身,迈着无力的步子,走到窗前, 看着还在啄米的鸽子,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鸽子的毛羽。 嘴角往上轻轻一点,道:“鸽子啊鸽子,这些年,多亏了你。” 鸽子“桀”了一声,以作回应。 扑闪着翅膀,便立刻飞走了,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内。 他折回摇椅旁,目光垂下,看着炉子中已经被烧成灰烬的那张纸。 无力的掌心,竟紧紧的相握起来。 原本温沉的目光,也瞬时折射出一道渗人的寒光。 “母亲,快了,就快了!” …… 莫若从同仁殿离开,本是要去南门,可是半路,脚步一停,改转方向,朝着召献殿去了。 原本,身为宫外人士,莫若是不可以随便进宫,亦或是随便出入后宫的。 可谁让他那死去的老爹曾经是宫中的御医,而且艺术超群,中年时离宫,皇上特别恩赐,莫氏一族,可随时进宫,不需要任何令牌。 这项福利,莫若自然而然也就沾了边。 到了召献殿,太监领着他进去,端了一壶好茶,他却将其推到了一边,开始喝起景贤为他温好的那壶桃花酿。 芳香四溢! “莫公子,你稍等一会,慧文公主去了景萱公主那,大概再过一会就回来了。”太监好声好语的说道。 毕竟莫若是神医,万一哪里自己得了病,还指望他救救自己呢!、 想的倒是挺美的。 莫若也不着急,等就等吧,索性在殿中一边等着,一边喝起了酒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依靠在那张梨花椅上,眯了眼。 等到他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一睁眼,便看到孔虞坐在不远处,手中拿着勺子,正轻柔的往碗里搅拌着。 “醒了?怎么喝成这样?” 孔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莫若坐直身体,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皱眉问:“我睡了多久?” “不久,半个时辰而已。” 孔虞端着那碗醒酒汤过来,递给他,一边说:“赶紧醒醒酒,不然,我可要人抬着你出宫了。” 莫若接了过去,眼不眨的开始喝了起来。 孔虞道:“你也真是的,怎么抱着几壶酒就开始喝了起来?也不怕惹出事端,这是皇宫,不是你的裕华阁,也不是你的江湖。” 语气,带着小女子般的抱怨。 一碗醒酒汤下肚,似乎也没能让莫若清醒几分,抬起笨重的眼皮子,看了孔虞一眼。 说:“这桃花酿,是景贤为我酿的,趁着还暖和,不喝完,怪可惜的。” “哦?这么说,你是去瞧他了?” “恩。” “那,贤王的身子可还好?前几日听几个宫女说,他又病了,太医去了一趟,说是老毛病。”孔虞拧着担心的神色,在一旁坐了下来。 莫若只是轻沉了一口气,回了一句:“常年落下的病根,得慢慢治,早晚会好的,只是他性子太寡淡的,求生欲不强,若是出了宫,估计也吃不消。” “出宫?” 孔虞微惊,身子往莫若的方向倾去,问:“能吗?皇上当年下令,不让他出宫建府。” 有意思提醒的语气。 第246章 明日带一壶酒过来 第246章 明日带一壶酒过来 这些,莫若当然知道。 大概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他便摇摇头:“罢了,顺其自然吧,” 又赶忙另起话题,朝孔虞问:“对了,你呢?这些天在宫里,待的可习惯?” 习惯? 当然不习惯啊! 孔虞笑笑:“这宫里,倒是比青山居热闹些,可说话也好,做事也好,自然就要拘谨许多,生怕做错一点儿事,而且,自从我进宫后,我娘也没来看过我,你知道的,她一心向佛,哪里管得上我的事,好在,还有景萱时常与她说说话,算是消磨时间吧。” 她看似一脸淡然,可话语里,分明让人心疼。 莫若袖中的手抬了几寸,却又压了下去! 眼眸微微一沉,道:“你若是觉得闷,往后,我时常进宫来看你。” “那倒不用,裕华阁想必也很忙吧,我没事,而且清闲,固然也有清闲的好啊。” 洒脱般的拒绝! “你总是这样,一心一意的为他人想,何时,也能想想自己?” “恩?这话是什么意思?”孔虞问。 明明就是装傻充愣啊! 莫若也不想挑得太明,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总之,为了别人,为难自己,终究是不值得的。” 说的,的确含含糊糊的。 偏偏—— 孔虞是明白的。 她侧过身子,拂了拂宽大的衣袖,淡淡道:“可心里喜欢着一个人,怎么能做到完全忽视呢?如果为了自己,而让他承受后果,我岂不是个罪人了。” 说的,是景容打算当众求娶她的事情。 莫若沉吟片刻,道:“所以说,那晚宴席开始前,景容的确去见过你?” 她点点头! “恩,他本是打算去向皇上求亲的,但是我拒绝了,如果是为了帮我,所以他才娶我?我宁愿他什么都不做,而且,事情也并不会那么简单,皇上的心思如何,大家都知道,其中若是出了岔子,连累的,何止是我和景容?就连出那个主意的纪姑娘也会受到牵连的。” 纪姑娘! 是的,她叫的是姑娘,而不是先生! 莫若恍然:“看来,你早就知道纪先生的身份了,也就是说,景容的心思如何,你也知道了?” 她又点了头! 嘴角溢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其实,从第一次在容王府见到那位纪姑娘时,我大概就已经猜到了。” “也因为如此,你便甘心情愿,嫁去曲姜?” “原因都有吧。” 她回答时,比较随性了一些。 片刻,她又看向莫若,说:“罢了,不提这件事了,总之都已经过去了,倒是说说你,你过来我这边,只是来看看我?” “算是吧,不过见你还好,我也就放心了。”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莫若点头起身,朝外头看了一眼,天色都已经黑了,嘴里嘀咕了一句:“都这么晚了,还要去接那傻小子呢?” “你说什么?”孔虞听得不大清楚。 “我说已经很晚了,该走了。” “那路上小心些。” “恩!” 随即,孔虞唤来一个小太监,让其提着灯笼送送莫若。 可在莫若离开前,孔虞又叫住了他,抿了抿唇,半响才道出一句话来:“你若是去容王府的话,替我带句话给他,说是我很好,让他不用担心。”说完,自己又讽刺性的笑了一下:“大概,他根本就不会担心我。” 真是凄惨! 莫若心生一痛,却又立刻掩了过去,只是嘱咐道:“你好好照顾自己,别的事,不要多想。” 说完,他便从那太监的手中将灯笼提了过来,一边说:“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 也不等孔虞在说些什么,就已经离开了。 背后,孔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一名宫女上前过问:“公主,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没事!” 说着,便回了内寝。 …… 这会时间里,卫奕正在软塌上睡着,蒲扇似的长睫毛、隐隐颤颤的贴他的眼睑上,那张通红的脸蛋,揉着男子清朗的气息。 好看极了! 玩了一天的陶泥,自然也累的不行。 而他的怀中,抱着一堆今天自己捏的小动物。 纪云舒洗手进了屋,从屏风上取下一块毯子,轻轻的盖在他身上,卫奕挪了挪身子,转了一个身,又沉沉的睡去了。 砰、咚—— 因为转身的缘故,他手中的陶泥从软塌全都滚了下来。 纪云舒瞧着这一幕,真是欲哭无泪。 躬下身,将这些小动物捡了起来,抱到了书桌上。 重新点了一盏烛,往自己面前移了移,不紧不慢的调了好几种颜料,又挑了一支小墨笔,在陶泥上画了起来。 微光之下,她低垂着眸子,一笔一画的在陶泥上添色。 认真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原本栩栩如生的动物,加了绚丽的色彩后,很是漂亮。 纪云舒也喜欢的不得了。 等颜料干得差不多后,她便将这些小玩意放到了架子上,当作装饰。 外头也在这时传来一声—— “原来纪姑娘也有玩心啊!” 只觉得冷风一进,略带着酒味……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莫若来了。 莫若走到桌前,拿起一只小猪,饶有兴致的伸出食指,在小猪的脑袋上点了点。 嘴里道了一句:“真是可爱!” “不止是我,莫公子也有一颗孩童的心。” “略微略微!” 你老谦虚了。 纪云舒将他手中的小猪拿了过来,放到了架子上。 莫若则问:“卫奕呢?我接他回去。” 回去? 看来,莫若还真把卫奕当成自己人了。 纪云舒用下颌点了点远处,莫若回身一看,就看卫奕抱着那块毯子睡得正香。 “今天就让他留在这吧,明天,我亲自送他去你那儿。” “行,我今日也累了,扛不动他。” 说着,他便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带着血丝,揉了揉眉心,往门外走去。 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明日带一壶酒过来。” 声音渐渐远去…… 莫若的性子,纪云舒其实羡慕得不得了。 洒脱之下,又带着一点江湖男子的气概! 放在现代,真是一款抢手的货色。 第247章 女人!你实在轻的不像话 第247章 女人!你实在轻的不像话 那晚! 卫奕便一直在软塌上睡着,雷打不动的睡得香极了。 而纪云舒,又深陷到了永无止境的工作上。 烛台换了一盏又一盏,在纸上来来回回的画了许多次。 深夜渐凉—— 终是熬不住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被轻轻托了起来,贴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一种淡淡的味道也萦绕在她的鼻尖上! 暖暖的! 舒舒的! 大概是自己太累的缘故,眼皮子也直接打架了,根本就睁不开。 反而往那个软而暖的地方钻了钻。 像只小猫似的! 景容看着怀中的她,胸前被蹭得酥酥的,心尖尖也仿佛开了花。 嘴角上,也勾着笑意,整张脸,都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看了一眼卫奕,他又皱了下眉。 便将怀中这具轻瘦的身子抱了出去,去了自己的那间房。 尽管隔的不远,只是那几步路的时间,但冷风嗖嗖,还是让纪云舒小巧的身子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 他轻轻将纪云舒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女人,你实在轻的不像话! 他坐在床边,低眸凝视着那张睡梦中都微微拧着眉的她。 白皙的脸蛋,透着女人温雅的气息,又带着郁郁的味道。 而那种感觉,多一份嫌多!少一分嫌少! 景容缓缓抬手,为她拂了拂额间上的碎发,指尖一路向下,从她的额间移到了她的眼角处。 那道浅浅的疤痕上。 指尖冰凉的感觉,一瞬便从那道疤痕上传到纪云舒的肌肤上,让她不由抖颤了一下。 景容立刻将手收了回来,生怕吵醒了这只小人儿。 又为她再次掩了掩被角,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将门关上时,外头的琅泊问:“王爷,那卫公子怎么办?” 对哦! 他都忘了还睡在软塌上的卫奕呢! 于是折身去了纪云舒的屋子。 见他睡的那么香,也就不忍将他叫醒了,又命琅泊取来一块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臭小子,乖乖睡觉! 但瞧着卫奕的小模样,景容又不泛笑了笑,不得不说,卫奕的确可爱极了。 “王爷,那你今晚是……” 回去呢? 还是留在这里呢? 景容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声:“当然是留下来。” “是!” 怪我多话了,明明知道你会留下来。 这话,琅泊自然噎在喉咙里不敢说。 景容也将他支了出去,关上门。 屋子里,就只剩下他和熟睡的卫奕。 他走到书桌前,巡视起纪云舒这两天的成果。 桌上,许许多多张画纸堆在一块,上面,画着一些他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拿起来左瞧瞧,右瞧瞧,就是没有看明白。 索性放回了原位上! 一转身,又瞧见书架上那十几二十个小动物。 一排排的放着,各个都画着漂亮的颜色, 一时起了兴致,便伸手取了几个下来,端在手里把玩着。 倏地—— “这些是我的。” 吓得景容双手一抖,那玩意差点就掉了下去。 一转身,就看到卫奕从软塌上坐了起来,挺直着身子,一双圆鼓鼓的眼睛铮铮的盯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 吓死本王了你知不知道吗? 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刚刚醒的啊!” 卫奕抬起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掀开毯子下了地,赶忙走了过来,从景容的手中将那些玩意拿了过来。 噘嘴道:“这是我做给舒儿的,没想到舒儿把它们画得这么漂亮!” “……” “你不要弄坏了,不然,让你赔。” “……” 景容满头都是黑线。 然后—— 便眼睁睁的瞧卫奕将架子上的小动物们,像搬家似的一个个搬到软塌上。 自己也躺了上去,盖好被子。 睡觉了! 看到这一连串行为的景容,内心是纠结的。 是茫然的! 更多是醉的。 像喝了几瓶老白干似的。 “卫奕!” 景容叫了几声。 卫奕却是真的睡着了。 抹了一把汗,景容便走到内屋里,在纪云舒躺都没躺的床上睡下了。 卫奕睡得香,景容睡得乐。 毕竟,能在那女人的床上躺着,还是挺美滋滋的。 翌日一早! 景容离开了竹溪园,悄无声息的。 而卫奕起来的时候,似乎也将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见外头阳光正好,便又抱着手中的小动物们出去晒太阳了。 纪云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响午了! 从床上坐起来,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景容的屋子里。 细细一想,莫非—— 于是赶紧下床出去,琅泊站在外头,毕恭毕敬的。 “昨晚你家王爷来过?”她问。 琅泊点了下头:“来过,不过今早又走了。” “……” 看来昨晚,抱自己去床上的,就是景容了。 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 丫头们见她醒了,便立刻打了水进来,又端了食物进来。 她洗漱好后,随便吃了点,就去找了卫奕一趟。 卫奕坐在阳光下微微眯着眼睛,守着他的宝贝们。 看到她一来,立马就跳了过来,指着地上的玩意,说:“舒儿,你画的真好看。” “卫奕,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回裕华阁。” 一听要回去! 卫奕不干了,扭了扭身子,说:“再等会好不好?我想留下来多陪陪舒儿。” “说好要听话的!” “可是……” 委屈极了。 在纪云舒的强硬之下,卫奕妥协了,跟着纪云舒往裕华阁去了。 一路上,卫奕也闹腾的很。 天南地北的扯了一大堆! …… 京城城门! 纪家的马车刚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虽说京城里奢华的马车多不胜数,但—— 一辆豪华马车的后面,还带着好几辆马车,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那就着实有些扎眼了。 纪慕青掀开车帘子,脑袋伸了出来。 看着繁花似锦的京城,很是欢喜。 当瞧见一家胭脂店的时候—— “停下停下!” 马夫拉着缰绳,停了下来。 纪慕青从马车上下来,纪婉欣来不及拉住她,也只好跟着下去了。 街上,人潮涌动! 纪婉欣一副楚楚可怜病态模样,问了一声:“大姐,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买点东西啊!” 说完,纪慕青就钻进了那家胭脂铺。 第248章 死人了 第248章 死人了 胭脂铺! 不得不说,纪慕青的目光还是挺不错的。 这家胭脂铺,在京城里可是很有名,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会来这里置办。 当然,这里面的东西,自然也贵的有些离谱。 但凡往这个门槛迈进去的人,非富即贵。 穷苦百姓,就只能站在外头看上一两眼了。 纪慕青穿得本就略显奇葩,衣着十分浮夸,但是金贵的很,衣裙上也都镶满了珠子,堆在一块。 她前脚刚进去,铺子里的姑娘们就朝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纷纷小声议论。 眼里带着不屑和轻蔑。 “这是哪家的小姐?” “看她穿的是什么啊!真是没品位!” “……” 好在纪慕青没有听到,不然,那还了得? 非要将这里给掀了不可! 就在纪慕青前脚进来后,纪婉欣也随之进来。 和纪慕青那个奇葩相比,她就显得淡雅多了,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啊! 特别是额头上那一颗红痣,像是一个红宝石似的,镶在她的眉心中间。 这样的美人儿,在京城里都未必能找到第二个。 避开这些奇奇怪怪的目光,纪慕青在铺子里转悠起来,像个观光客。 “我要这个!” 指着一盒精美的胭脂。 将下颌抬得很高! 一副用鼻孔看人的傲娇模样。 女掌柜瞧着她那一身珠宝镶身的衣裙,也知道她是个有钱人。 便笑着将盒子拿了上来,一边说:“好的姑娘,这就给你包起来。” “慢着!” 有人喊了一声。 侧身看去,就瞧见一个女子走了过来,生气的瞅了掌柜一眼。 “这盒胭脂,我方才就看上了,你怎么能再卖给别人?” 女子气势十足。 掌柜一噎,不知道说什么了。 纪慕青则哼了一声,丹凤眼瞟了那女子一眼:“你若是早早就看上了,为何不包起来?反而这个时候说?难道看上了,就是你的?” 丝毫不示弱! 那女子也不是吃醋的,挑着细长的眉,说:“你是哪里来的?一身铜臭味,难道不知道先来后到吗?我说我看上了,就是我的。” “你说谁铜臭味?” “说的就是你!” 纪慕青脸色都气青了,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样跟我说话?” 那女子冷笑着:“我管你是谁,你怎么不去打听打听,我是谁?”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等我坐上太……” 话还没说完,纪婉欣就上前来拉住了她,对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大姐,算了,若是传出去便不好了,你得想想你自己的身份。” 这一说,纪慕青当下就顿住了。 自己可是纪家的嫡女! 是兵部司尹纪黎和长林将军纪桓的妹妹。 还是皇后在世前就定下的太子妃! 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事端来。 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脸优雅的笑意,看了掌柜手中那盒胭脂一眼,便与那人说:“罢了,这胭脂也不是很好,我不要了。给你吧。” 真够大方的! 那女子一脸“我赢了”,顺手就从掌柜手中将胭脂拿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过些日子,太子就要选妃了,听说,太子可喜欢这胭脂的味道了。” 啥? 原来,这女子也要去选妃? 纪慕青像是炸了毛似的,一扭身,将女子手中的胭脂夺了过来。 气势汹汹道:“这胭脂,我就是倒了,也不给你。” 语毕! 将胭脂盒打开,往下一翻,里面散装的胭脂全部都洒到了地上。 被风一吹,彻底散了! “你……” 那女子气急败坏,指着纪慕青,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就你这样,还想去选妃?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连给太子洗脚的资格都没有!” 哗—— 周围人都震惊了! 这里哪里来的姑娘?这么嚣张。 那女子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种羞辱。 当下就怒了,赤红着眼,连连跺脚,抬起手,就朝纪慕青挠了过去。 两人便纠缠到了一块! 女人打架,无非就是扯头发,抓衣服。 “大姐!”纪婉欣想上前劝一劝,却没有缝隙去拉。 铺子里自然也热闹起来,外头都围满了人。 看的看热闹,议论的议论,指指点点,什么都有。 而回裕华阁的路上,正好经过这里。 卫奕一看这边围满了人,便拉了拉纪云舒的衣袖,说:“舒儿,我们去看看吧。” “不去了!” “去吧,看看就走。” 她瘦小的身子,自然抵不过卫奕的大力气,只能被他拽着走了过去。 挤开人群,便看到了这让人觉得滑稽的一幕。 纪慕青和那名女子厮打在一块,发型凌乱,头上的朱钗银簪零零散散的往下落,踩来踩去的。 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气质啊! 一旁,则站着干着急的纪婉欣。 纪云舒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当下便傻眼了。 一,是惊讶纪慕青和纪婉欣已经进京了。 二,是惊讶纪慕青竟然……当众打架! 艾玛,纪云舒伸手在衣袖里摸了摸。 手机呢? 我的手机呢? 快快快,我要发微博! 又立马反应过来,这tm在用蜡烛当灯的古代! 可是后一刻,理智又让她惊醒过来,拉着一把卫奕,说:“走。” 卫奕却说。“舒儿,是两位姐姐。” 带着兴奋的语气。 孩子,你难道忘了纪慕青也曾欺负过你吗? 纪云舒根本不管他的话,拉着他的手,便离开了人群。 可是两人刚从里面冒出来。 就听到—— “死人了!”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伙都捂着嘴,往后连连退去, 死人了? 莫非,纪慕青死了? 纪云舒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刚好人群往两旁散开,她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的一名女子。 衣着凌乱,发型洒落,仰躺在地上。 一根银制的簪子,从她的后脑直直的穿入到额头上。 死的不是别人,就是刚才与纪慕青打架的那名女子。 纪慕青也愣住了,脸色被吓得苍白。 站在一旁,身子发抖。 泛白的唇,口口声声的念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推她,不是我……” 第249章 自报家门 第249章 自报家门 “不是我,真是不是我……” 纪慕青头一次如此慌乱,也顾不得衣着和发型的凌乱,使劲摇头。 脸色煞白! 不敢置信的看着躺在那具瞪大眼睛的尸体。 往后退了好几步,撞上了纪婉欣,她一转身,便拉着纪婉欣说:“婉欣,你看到了吗?不是我,是她自己摔倒的,是她自己。” “大姐,我……我没看到!” 两人打得火热,周围又都挤满了人,大伙看到的,就是两人拉扯间,有一人摔倒,头部扎在了银簪上。 死了! 纪慕青急得面部抽抽:“真的不是我。” “大姐,你别着急。” “能不急吗?现在是出了人命。” 眼睛泛着泪光。 你也知道出了人命啊,叫你这么嚣张,真是活该。 蓦地—— 人群中冲出一个小丫头,手里还提着一些东西,见到这一幕,手中的东全部都掉到了地上,飞奔着朝尸体扑了过去。 哭丧道:“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拼命喊着,双手又轻轻摇晃着尸体。 手指头也巍巍颤颤的探了探尸体的鼻尖,没了呼吸。 当下,小丫头的屁股坐到了地上。 吓坏了。 “死……死了?” 愣了片刻后,又哭了起来,激动的看向女掌柜,质问:“我姐小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女掌柜也吓得不轻。 手指头往纪慕青的方向指了指,说:“梁小姐和这位姑娘起了争执,这姑娘……便推的梁小姐一把。” “不是我!” 纪慕青当即否认。 小丫头抱着自家小姐的尸身,一哽一哽的看向纪慕青:“我家小姐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下这样的毒手?” “我……” 也就在这个时候,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冲出来还几个官差,瞬间便将这铺子给围了起来。 “都让让……” 将人群都驱散到了一边。 领头的官差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挑着粗粗的嗓子问:“有人报官,说是这里死了人,是谁杀的?” 泪流满面的丫头抬手狠狠的指着纪慕青:“是她,是她杀死了我家小姐。” 咬牙切齿! 官差眯了满身凌乱的纪慕青一眼,手往前一挥,命令几个小官差:“将人带走。” 得了令,几个官差便上前来拽人。 纪慕青却顺势将纪婉欣往前一推,避在她身后,又害怕又气呼呼的吼道。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推她。” 纪婉欣也赶紧接了话,和那些人说:“各位官大哥,我大姐一定不会杀人的,这其中定是出了误会。” 语气轻柔! 楚楚可怜! 那官差心一软,险些就栽倒在这温柔乡里头了。 好在—— 领头的官差心是硬的。 斥了一声。“废话这么多?杀人偿命,带走!” 纪慕青:“放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纪司尹和长林将军的妹妹,你们要是敢抓我,我大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终于忍不住自报家门了! 几个官差楞住,面面相觑, 纪司尹和长林将军谁不知道,在京城,各路官员,都要买几分薄面。 毕竟,人家手握兵权! 然而在外头的纪云舒,却有些头疼起来。 这女人是傻/逼吗? 如今,距离太子妃择选的日子迫在眉睫,若是让人知道她就是纪家嫡女,手上此刻还沾了人命,就算没有杀人,这太子妃的头衔她怕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了。 叹气摇头! 还是得要自己出马! 于是松开身旁的卫奕,往铺子里走去,一边说:“这位姑娘,如今还大白天呢,怎么能随口胡说了?” 恩? 看到纪云舒时,纪慕青和纪婉欣都惊住了。 特别是纪慕青,眼里腾升而起的杀意,将她心中的慌乱掩盖了几丝。 “你……” 气得捏拳。 话还没说完,就被纪云舒给打断了。 “你什么你?人家纪司尹和长林将军的妹妹,可是出了名的温文儒雅,待人谦和,岂是你这种野蛮的女子?再者说了,几个月前,我可是见过纪家的那位姑娘,人家美貌如花,与你不同。” 纪云舒看似是在为她收拾烂摊子。 实则,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啊! 纪慕青听到时,也不知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贬低自己,倒是纪婉欣还算理智,暗地里拽住了她的衣袖,示意她别闹。 那些官差是京兆府的人,自然都认识纪云舒。 领头的官差上前拱手:“原来是纪先生啊!”又舒了一口气:“你若是不说,还真以为她是纪司尹和纪将军的妹妹呢。” “她当然不是,纪司尹的妹妹,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是当然。” 纪云舒不再回应,走到纪慕青和纪婉欣身旁,压低声音,提醒道:“这是京城,不是锦江,你若想安然无恙,就别拿你大哥当幌子,免得连累他们,这里毕竟人多,不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若是关上门来套关系,倒是好说。” “……” 纪慕青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而纪婉欣则轻声唤了她一句“云舒”。 后一刻,她袖子就被纪慕青用力一扯,当是警惕她,不要忘了之前马车内跟她说过的话。 这小小的动作,自然看在了纪云舒的眼里,她也不恼,折身,走到那具尸体旁蹲下。 丫头还在哭! 她看了看周围,又看向尸体的鞋底,鞋后跟处有一块新的摩擦层,而双脚前方的地面上,也有一块朝前的滑痕。 初步结果,倒的确像是被人往后一推,双脚朝前一滑,身子往后倒去,脑部撞在了之前洒落的银簪上,当场毙命。 难道—— 真的是纪慕青和她纠缠时,推了她? 细想了一会,官差便过来问:“纪先生,如何?” 她摇摇头! “初步来看,的确是被人推了一掌,倒下后,被簪子插入头部而死。” “那就是没错了?” 纪云舒不答! 而那个一直哭泣的丫头,一听这话,抬起手便激动的指着纪慕青。 怒狠道:“我家小姐,可是宗正寺梁大人的女儿,你就等着偿命吧。” 原来,是梁宗正府上的千金啊,怪不得生前也这般的嚣张。 第250章 低调的梁宗正 第250章 低调的梁宗正 人死了,官差自然是要办事的。 而且纪云舒都说了死因,那自然就没错了。 于是,领头的官差便命人将纪慕青给擒住了。 “带去京兆府,由大人发落。” “是!” 纪慕青拼命挣扎着,嘴里还喊着自己没有杀人,头上松散的一些珠钗也都齐刷刷掉到了地上。 一席长发,披落在肩。 着实凄惨极了! 眼瞧着人要被带走了,纪婉欣追了几步,却被纪云舒拉住。 “如果她没有杀人,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纪婉欣立马拉着她手臂,担心紧张道:“云舒,大姐平日里虽然张扬跋扈,可说到底,她是我们的大姐啊,你一定要救救她。”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你立刻去将军府,通知大哥和二哥,让他们去京兆府。” “恩!” 重重点头,却又咳嗽起来。 脸色也更加苍白了。 纪云舒将她送上了马车,跟马夫交代了几句,便折回胭脂铺。 也就在她转身的时候,马车内的纪婉欣却微微挑起帘子,看着她那挺直而精巧的身子。 没想到,她脸上的疤…… 竟然已经没了! 眉心狠狠一拧,修长的手指从布帘子上落了下来,将她那张白皙干净、却万分狰狞的脸,掩了去。 马车也朝着将军府的方向去了。 没多久,梁家便知道了梁小姐死亡的消息,梁宗正更是带着自己府衙里的人,将京兆府外头直接围了起来。 将自己女儿的尸体也搬去了京兆府。 要杀人偿命! 讨个说法! 自然,纪云舒也去了,站在不显眼地方,观察时局。 “易大人(京兆尹的姓氏),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被人害死了,无论如何,也要将凶手惩处。” 沧桑的脸色上,带着万分沉痛。 这梁宗正,在朝廷里一直是个不显眼的人,办的虽然是皇族的事,却像个影子似的低调极了。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影子,在皇上面前,吃香很。 毕竟人家是宗正寺,帮皇族内部干事的。 这次选妃,他就是“主持人”! 虽然早就知道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内定了,可侧妃这个位置,自己女儿还是可以坐坐的,指不定将来正品太子妃死了,咱家女儿就能根正苗红了。 可哪里知道,今日算盘刚刚打好,便传来女儿被人害死的消息。 差点没从阶梯上滚下来! 所以这会悲痛又愤怒是有理由的。 自然,京兆尹也是个识趣的人,虽说自己是个纪委书记,掌管着京城内的大小事务,可人家宗正寺不仅与自己是同一个品级的官员,而且人家还经常在皇上身边出入。 那—— 这官阶大小也就成了个摆设。 京兆尹连忙道:“梁大人,你放心,此事,一定会在按照律法来办,你痛失女儿,本官能理解。” 理解个屁啊! 怒火中烧的梁宗正,又气又惋惜,眼眶发红,看着用白布抱起来的女儿。 心如死灰啊! 转而间,又看向跪在地上、正在整理仪容的纪慕青,挥袖。 “杀人偿命,我女儿被你活活害死,你休想逃命。” 狠! 纪慕青则说:“我没有杀人,是她自己摔倒的,与我无关。” “好一个狂妄的女子,此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还矢口否认,老夫今日便要了你的命。” 说完,便将官差手中的大刀拔了出来,欲砍过去。 幸好京兆尹拦住了! “梁大人,要不得啊,这事本官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你切莫动怒。” “让开。” 一把将京兆尹推开,抬着大刀,朝纪慕青砍去。 纪慕青瞪大了眼睛,身子往后倒去。 眼看着那把大刀落下,又瞬间就被一颗细小的石子给弹开了。 哐当—— 大刀脱离手心,掉到了地上。 因为那颗石子力量过大,连带着梁宗正也往后退了好几步,肩膀撞在了背后京兆尹的手臂上。 后一刻—— “大哥,二哥。” 纪慕青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从地上蹭的起身,朝着纪黎和纪桓奔了过去。 只见纪黎冷着一张脸,带着凶神恶煞的纪桓、和几个铁骨铮铮的将士,从门外走了进来。 挺直着身板! 那股威风凛凛的劲,简直迫人! 若是刚才京兆尹和梁宗正没有听错的话,凶手,竟然叫纪黎和纪桓为大哥和二哥? 也就是说,凶手不是别人,是未来的太子妃? 当然,京兆尹并不知道这一点,只有梁宗正自己心里明白。 而之前的几个官差也都傻眼了! 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纪先生不是说,此人胡说八道吗?怎么这会,还真的叫起纪黎和纪桓哥哥来了? 只见,纪黎好生将纪慕青护在自己身后,眯了尸体一眼,便踩着那镶着蓝玉的靴子走到梁宗正面前。 冷道:“梁宗正,你女儿的死,跟我妹妹有何关系?” 完全一副“毫无干系”的表情。 梁宗正虽说与纪黎从未打过交道,但也知道此人明面上客客气气,实则心狠手辣。 不然,兵部司尹的位置,哪那么好坐啊! 但俗话说的好,有理吃遍天下。 何况梁宗正现在是丧女之痛。 便正色肃道:“众人皆看到,是她亲手推了我女儿,才致她惨死。” “证人呢?” “带上来!” 梁宗正手一招! 随即,胭脂铺的女掌柜、和另外两名当时在场的女子走了进来。 齐齐跪在了地上。 梁宗正道:“你们三人,将当时发生之事全数说出来,不准有半点隐瞒。” 女掌柜和那两名女主互相看了看。 缓时,女掌柜便哆嗦着身子,将头低了低。 说:“当时……两位小姐看上了同一盒胭脂,因此,便发生了口角,梁小姐先出手的,当时周围也围满了人,两人纠缠好一会,但因为人挤人,所以,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只看到梁小姐往后退了几步,脚步好像踩到了什么,就……往后倒去。” 说完,纪桓按耐不住性子,上前质问:“那,你可亲眼看到当时是谁推的?” 摇头! 肩膀更是往下缩了缩。 道了一声:“不知道。” 第251章 公说公有理 婆说婆有理 第251章 公说公有理 婆说婆有理 不知道? 梁宗正质问:“你再说一遍!” 女掌柜顿了顿,便继续说:“当时铺子都乱成一团了,人又这么多,着实看得不清楚啊。” 说话时,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而这话刚刚说完,一直守在梁小姐尸体旁的小丫头就出了声。 “你撒谎,方才在铺子里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是你亲口告诉我,说就是她推的我们家小姐,怎么到这里,你又改了话?” 女掌柜眼底一个激灵,慌忙摆手解释。 “方才我也是被吓到了,所以才脱口而出的,可事后想了想,其实我根本就没看清楚,再说了,当时地面比较滑,若是梁小姐自己滑到的,也是有可能啊。” 声音越来越小,生怕祸事落在自己头上。 另外两名女子也赶紧附和道:“是啊,当时人真的太多了,她二人厮打在一块,我们也没看清楚,就只知道死人了,而且那地面的确很滑,我还摔过呢。” “是啊是啊!我也摔过,那梁小姐,定然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怪不了别人。” “平日里她眼睛也长在头顶上,不看路也是正常的。” …… 那小丫头一听,伏在自家小姐尸体上,哭得更厉害了。 难道自家小姐就这么倒霉,自己滑倒的? 而梁宗正在伤心之余,听到女掌柜说这番话,脸都青了。 气急败坏之下,险些又要去拔官差手中的大刀了,幸好被京兆尹给拦了下来。 劝说道:“梁大人,这事既然无人证明,就不能断定是那姑娘推的人,你这……” 愁死他京兆尹了! “我女儿死的这么惨,难道这桩命案就这样算了?” “此事……” 京兆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语气尖尖的纪慕青打断了。 有两位哥哥做自己的避风港,底气自然也就足了。 她往前挺直着身子,趾高气扬的说:“都说了不是我推的,周围这么多人,我后背也被人推了一把,不是也没死吗?哪有被人推了一把就站不住倒下的,是她自己脚下打滑摔倒的,可不要怪在我头上,我才不会杀人。” 就你最能耐! 那小眼神,也跟猫眼似的,倍亮! 梁宗正面红耳赤,眼泪也出来了,一挥袖,拍了自己大腿一巴掌。 “作孽啊!作孽啊!” 连连两声! 迈着软而无力的步子走到自己女儿的尸体旁,声声抽泣。 所以这事,也算是了结了? 毕竟,连证人都改转方向,能怎么办? 纪黎将纪慕青拉回来轻声警告了一句:“还嫌闹得不够大吗?” “大哥,我……”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恩!” 点点头。 随机,纪黎便走到梁宗正身旁,关切道:“梁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顺你的妹便! 只是梁宗正伤心过头,根本就没理他,心中,更燃着一团熊熊怒火。 他恨啊! 就在纪黎要带着纪慕青离开京兆府之前—— 纪慕青早早就注意到了一旁的纪云舒,便走了过去,抬着下颌。 “你别以为方才在胭脂铺帮了我,就能抵消你是我纪家的罪人,今天我暂且放过你,下次,我都向你讨回来。” “随便。” 淡淡回道。 似乎对纪云舒的回答很是不满意,她勾着冷冷的唇,走到纪云舒耳边。 “大哥和二哥拿你没办法,不代表我没有,你也看到了,招惹我的下场,就是死。” 艾玛,老子真的吓到了。 纪云舒瞅了她一眼,神经病。 “你若是这般有本事那倒是好了,只怕这背后,是你两位哥哥在帮你。” “你什么意思?”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事,口径就不一样了,傻子都知道为什么!” 还好还好,纪慕青呼了一口气。 自己不是傻子! 因为她知道为什么! 无疑就是刚刚纪云舒说的,她有两个好哥哥,在来之前,怕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总之,这罪名不用她来担就行了,乐了一个自在,整理着自己松落下来的头发,转身就走了。 也就在她转身之际,纪云舒却看到她后背一块小小的血渍,而那块血渍的地方,似乎是脱了线,原本镶在上面的珠子不在了。 难道—— 是纪慕青在和梁家小姐打架时勾掉的,也因此勾破了皮肉,留了这么一小块血渍? 等人都一一散去后,纪云舒才走到梁小姐的尸体旁。 蹲下,与梁宗正说:“梁大人,梁小姐已经死了,纵使你这般难过,她也不可能活过来。” 梁宗正声声抽泣,抬眼看着她:“纪先生,我女儿的死,难道真的只是意外?” “方才我大致看过,的确是脚底打滑摔倒的,至于是不是被人推的,我也不清楚。” “你不是查案了得吗?你帮帮我。” 一脸祈求的看着她。 纪云舒思忖片刻,又想到纪慕青背后那个小小的血渍,便说:“让我看看尸体吧。” “好。”梁宗正点头,赶紧退到了一边。 掀开那块白布! 纪云舒在梁小姐的手上、脸上、脖子,甚至是衣服上都查看了一遍。 像纪慕青那种如此紧张衣着的人,没道理衣服上掉了珠子也察觉不到,所以那珠子,一定是在两人厮打时掉的。 可—— 梁小姐的身上并没有沾染血迹。 但也不可能是纪慕青自己反手挠掉的,那么,那块血渍从哪里来的? “纪先生,可发现什么?” 她摇摇头,将白布盖上,说:“抱歉,什么也没有。” “那也就是说,我女儿她真的是自己摔倒的?” 纪云舒不答,说实话,她没有看到,那些证人也说没看到。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天知道啊。 “梁大人,还是赶紧将梁小姐的尸体抬回去安葬吧。” 梁宗正垂着沧桑的眉目,又伤心难过的哭了。 随后,纪云舒也离开了京兆府。 此时,卫奕正在旁边的石狮边上坐着等她。 “走了。”她挑了一个声。 卫奕立刻起身,跟上她的步子,一边在她耳边问:“舒儿,刚才我看到纪大哥和纪桓哥哥进去,你看到了吗?” “恩,看到了!” “你们说话了吗?” “没有!” “为什么?” “……” 她没有回应,拉着卫奕赶紧朝裕华阁去了。 第252章 追!当然要追! 第252章 追!当然要追! 离开京兆府去裕华阁的路上,纪云舒也顺便买了一壶酒。交给卫奕好生抱着。 但是今日的裕华阁,似乎比平时要冷清的多。 不,是很冷清,一个病人都没有。 就连原本一直忙碌的小童们,也围坐炉子旁有说有笑的。 卫奕一进去,就赶紧抱着酒壶挤进了人堆中,手里还抱着一坛子酒,乖乖的蹲在中间,眨巴着眼睛扫视了一圈。 朝那些小童问:“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一脸好奇! 而因为卫奕挤进来的缘故,大伙原来的位置都往外挪了一圈。 其中便有人问了起来:“小卫奕,你昨天去哪了?” 他咧嘴一笑:“去找我的舒儿了。” 卫奕在裕华阁这段时间,天天将纪云舒挂在嘴边,大伙也知道被他唤“舒儿”的人是纪先生。 所以此刻听到也不觉得意外。 反倒说:“看你那得意的样子,没人跟你抢。” 卫奕又笑了笑,切入主题,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小童:“你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快告诉我,我想听……” 像极了一个求学饥渴的孩子。 几个小童便略带深意的笑了笑,手往楼上指了指,问卫奕:“你知道谁来了吗?” “谁?” “容王来了,所以师傅今天不做生意,说是嫌吵。” 卫奕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受气包啊。” 小童们不知道他的意思,互相看了看,耸耸肩。 片刻,小童又说:“咱们师傅和容王关系可好了,一块长大的,两个人会不会……” 邪恶的笑了几声。 一团的人都咯吱咯吱的笑了,卫奕饶着脑袋,听不明白。 倒是不远处的纪云舒听明白了。 没想到古时候的人都这么开放,看来是自己过时了。 她轻沉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阁楼,便走到卫奕身旁,将他抱在怀里的酒拿了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就往阁楼上去了。 阁楼上! 景容和莫若对面坐着,莫若出奇的在泡茶,往小炉子里掷了一小块碳,将茶壶放了上去,用一把小小的扇子扇了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味。 沁人心脾! 景容看着他自娱自乐半天了,问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欢喝茶吗?” “是啊!” “那你泡茶做什么,我不喝。” “又不是泡给你的。” “……”景容无言以对。 莫若抬眸,看着他一脸泛青,便笑了笑,说:“不喜欢吃猪肉,不代表不可以杀猪。” 哥,你纯天然搞笑的吧? 景容嘴角抽抽,无力反驳。 正好纪云舒上楼听到了这句话,险些没笑出声来,好在,她克制力还是不错的。 将手中的一坛酒放在了竹编的桌上,与莫若说。 “喏,你要的酒。” 景容和莫若的的目光,从那双白皙而修长的手指缓缓往上移,落在了纪云舒干净的面庞上。 并不惊讶! “坐!” 莫若将酒坛子抱了过去,用下颌点了点旁边的竹编椅,示意她坐下。 而景容炙热的目光,像泛着二月桃红似的紧紧盯着她。 纪云舒说:“不用,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坐下吧!”景容出声。 莫若像看好戏似的,继续泡茶。 纪云舒也破天荒的听了景容的话,乖乖的坐了下来。 “刚从京兆府过来?” “你都知道了?”她问。 景容唇角一勾,带着傲娇的小眼神:“琅泊一直跟着你,你的行踪,我都知道。”说完,又忙道:“对了,那人真的不是你大姐杀的?” 显然不信! “我并没有看到,在场的人,也说没看到,那梁小姐的尸体上,也没有异常。” “她运气真好!”景容念了一句。 纪云舒有些无语 这会,莫若泡好了茶,独独给纪云舒泡了一杯,放置到她面前,一边问:“纪姑娘猜猜,我们方才在谈些什么?” “恩?” “应该难不倒你把?” 难! 天知道你们大男人之间聊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可是转而一想,纪云舒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道:“莫非,是在谈论皇上大寿的事?” “果然聪明。”莫若朗声一笑。 景容则沉了沉色,看着她,问:“你有什么建议?” “王爷是在问我?” “恩。” “可王爷要送礼,似乎与我无关。” “你我如今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当然有关系。” “你是你,我是我。”纪云舒语气很轻。 两人一言一句,一旁的莫若索性—— 端着纪云舒带来的那壶酒,扭过身子喝了起来。 好生悠闲! 景容听到她那句“你是你,我是我”时,心里也不恼,反而好笑了一下。 将纪云舒面前放着的那壶茶端了过来,喝了一口。 才缓缓道:“往后就算你要离开京城,你我之间,不用分的这么清。” 这话听上去平淡的很,可纪云舒却听出了其中酸酸的味道。 她侧眸,许久不答。 景容的余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又问:“你说,本王送一支紫竹做的墨笔可好?” 再次点入正题。 纪云舒想了想,正色:“王爷不想展露锋芒吧?” “恩,本王喜欢低调。” “那就送些贵重的吧。” 贵重的? 景容眉心一拧,不明:“本王方才不是说了吗?想低调些。” “王爷应该清楚皇上多疑的性子吧?你送的越是低调,就越是和别人不一样,在皇上的眼中,就越是觉得王爷你心思缜密,倒不如直接送些高调点的,跟着大众走,反而会将王爷的锋芒给盖住。” 这一说,真是让人恍然大悟啊! 景容嘴角上笑溢得更为浓烈,低了低眸子, 这女人,真是聪明的可怕啊! “好,本王听你的。” 真乖啊。 纪云舒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起了身,说:“我先回竹溪园了,《临京案》不能再拖。” 都不等景容说话,她就已经转身下了阁楼。 就在她下去后,莫若用手指头在桌上刻意敲了敲。 问了一句。 “不追?” 景容眉头皱了皱眉。 半响,突然起身。 “追!当然要追!” 于是,便追着纪云舒去了。 第253章 你会背我而去吗? 第253章 你会背我而去吗? 从阁楼上下来,纪云舒看了人群中的卫奕一眼,瞧他和那些小童们处得如此好,也就放心离开了。 只是这脚才刚刚迈出去,景容就追了上来。 纪云舒也不停,一直走着,景容也不闹腾,一直跟着。 到了竹溪园! 自然,纪云舒又一头扎进了工作中,戴着手套抱着头颅研究起来。 景容倒是潇洒的很,直接搬了一张梨花椅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手边,放着一盘新鲜的瓜子。 开始磕了起来。 那画面,真是亮瞎了纪云舒24k金光眼。 她捣腾着手上的活,时而朝外头眯了几眼。 那小子,晒着太阳,磕着瓜子,真是舒服极了! 凭什么自己要累死累活的? 不干了! 说什么也不干了! 但转而一想,念头又给打消了。 咱们还是得有敬业精神啊,说了做,不能甩手不干。 于是只能咬咬牙,继续捏泥巴吧。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外头悉悉率率的传来了响声,纪云舒扭了扭脖子,朝外头看了看,心中泛着糊涂。 而且不知道何时,外头的院子里还点了好几盏红灯笼。 亮的很! 索性事情做的也差不多了,擦了擦手就出去了。 哪里知道冷清的院子里完全变了样,一根根的线在顶端上连着,挂着一盏盏灯笼,活像个灯市的变卖市场。 纪云舒完全懵逼了,这还是那个刚刚进来时的竹溪园吗? 院子里的丫头们刚好忙活完,一蜂窝的都散了,只留下景容站在杳树下,抬头看着树上自己挂着的那盏迷你小红灯。 纪云舒挪了挪步子,走了过去,本想伸手碰碰他,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道了一声:“今日又不是采灯节,你挂这么多灯笼做什么?” 景容不应! 依旧抬着头看灯笼,双手背在身后,琢磨得十分认真。 纪云舒叹了声气,抬起手,朝着那盏灯笼伸了过去,手指尖尖刚碰到,就被景容一瞬抓住。 两只手,便停顿在了半空中。 许久—— 纪云舒心中一紧,手肘一弯,想将手抽回来,哪里知道,景容却伴随着她抽回手的动作,一路往下移。 然后,用力再次一抓,牢牢实实的将她的手扣在手掌内,让她挣脱不开。 而和以往不同,这次,她并没有斥声“放手”。 空气里,莫名滚着一种暧昧的味道。 景容深情凝视着她,问了一句:“本王当初想要的答案,现在想听。” 嗯? 她一脸不明。 景容:“何必与我装糊涂,本王问过你,心中可是一丝没我?你还没回答,但是现在可以说了。” 换做以前,纪云舒肯定毫不犹豫的回答他。 可是这一次—— 她心中千丝万缕,那根长长的线不停地绕,绕得她的心,模模糊糊。 大概也和这院子布置得如此浪漫有关系吧! 而见她犹豫这么久,景容眼眸中闪过浓浓的希望。 “从锦江到京城,你我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本王的心意如何,你也早早就表明了,事到如今,你难道还不愿意直面自己的感情吗?” “我……”语言梗塞。 景容直接将她拉到自己怀中,来了一个胸咚。 深情款款且认真道:“我撒谎了,我并不想你离开京城,不想你带着卫奕离开,就算这京城内波谲云诡,我也不想你离开,如果你真的走了,本王的心大概也会死,你忍心吗?” 眼里仿佛都要挤出几滴眼泪了。 纪云舒眼眸慌了慌,双肩一紧,正正的看着面前的景容。 咬着绯红的红唇,不知所措。 正是因为这种紧张感,让她想起了在城楼时苏子洛说过的话。 “你心里,其实早就住进了一个人。” 或许在此之前,她不敢确定那个人是谁,但是这一刻,从胸口上涌现出来的强烈感,真真切切的告诉她。 那个人,是景容! 没错,就是他! 而那种强烈的感觉,让她害怕了,侧过目光,说了一声:“你是王爷,而我只是一个庶人,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 “所以从头到尾,你一直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 “不是的,我只是……”她有些慌了,支支吾吾,吐出四个字来:“我不知道。” 不知道? 景容却因为她的这四个字,嘴角渐渐泛起了笑意,心花怒放的感觉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手腕再次用力,将纪云舒往自己怀里拉得更近了些。 挑着眉,有些激动道:“那也就是说,你心里,有本王?对吗?” “我……我不知道。” 没有否认,那就好。 景容的心,完全像是抹了一层层的蜜糖,甜得不行! 顺势便勾着手指,将纪云舒的下颌高高挑起,邪恶的笑了起来:“不知道也好,知道也好,至少证明,你正在慢慢爱上本王。” “没有!” “还在否认?” “我……没有。” 本想扭过头,奈何下巴被景容捏着紧紧的,腰肢也被他的手掌扣住。 景容更是低了低头,两人的眉眼之间,大概一个拳头的距离。 彼此间的呼吸声,都萦绕在各自的鼻尖上,温温的,酥酥的。 纪云舒咬了咬唇,白皙的脸蛋上,瞬间红了起来。 显得有几分娇羞的味道。 景容瞧了,唇角上的笑,肆意泛滥。 “今日良辰美景,实在不可辜负。” 恩? 还没纪云舒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冰凉的唇,片刻就被景容的唇贴上。 唇瓣上的温度也在一刻之间,从凉变暖! 双手也在那一刻紧握起来。 唇齿在辗转之下轻轻摩擦,这样的吻,比之前几次要温柔许多。 纪云舒腰肢上的手也缓缓松了下来,似乎,是在给她逃离的机会,但是—— 她没有! 反而有些贪婪了。 原本紧握的双拳,也点点松开,微微抬起,拽住了景容的衣角。 直到这骤长的吻夺去了她的呼吸,景容才松开了她。 四目相对,唇与唇之间,像藕似的,微微贴合在一块。 景容抬起手,抚摸在她巴掌大的脸上,轻柔极了! 纪云舒妥协了他的行为,只是看着他,眼眶泛红起来,良久,问了他一句。 “你会背我而去吗?” 景容目光闪过一丝坚定,手指触碰在她脸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上。 “如果有朝一日,全天下的人都背你而去,本王也一定会为了你,背弃全天下。” 第254章 洞房花烛夜 第254章 洞房花烛夜 这样的情话,是纪裴从未说过的。 “你所说的话,是真的吗?”她问。 “千真万确。” “那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要为了我背叛全天下的人,纵使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你也愿意?” “愿意!” 纪云舒眼泪夺眶而出! 景容为她擦拭掉眼角的泪,将她深情的拥入怀中,双手紧扣。 “云舒,本王向你保证,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下一个纪裴,你也永远不用担心这一点。 ” 下一个纪裴! 一个离开她两年,都不回来找她的纪裴! 她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再一次贪婪了。 良久,才抬起头来,看着景容菱角分明的下颌,将他轻轻推开,转过身去,捂着自己的胸口。 “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先回府吧。” “我今日留下来。”景容直接掰过她的身子,说:“放心,你睡你的屋子,我睡我的屋子,毕竟今日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明日……” “明日也不行!”她立刻说。 景容当即笑了! 卷着手指头,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小家伙,你想什么呢?我说明日有事,晚上不过来,你记得好好吃饭,毕竟,你太瘦了。” 擦! 是她想多了吗? 纪云舒一脸尴尬,侧了侧身,耳根子都红了,低垂着头,真想咬舌自尽。 景容真是越看她越心喜,手臂一挥,从身后抱住她,嘴贴到她的耳垂处。 轻语:“放心,洞房花烛夜,漫漫长夜,本王不急。” “混蛋。” 她用手肘狠狠的戳了他一下。 疼得景容拧眉。 “敢谋杀亲夫?” “谁让你如此混蛋!” “那你再试试?” “试试又如何!” 她再次抬起手,准备朝景容打去,可当目光看到景容身后的人时,一顿,将手放下。 “二姐?” 景容下巴都掉下来了。 谁tm是你二姐啊! 我是你男人。 是你夫君。 可是后一刻才反应过来,顺着纪云舒的视线转身看去。 原来,是纪婉欣! 不知何时,她竟然出现在了这。 纪婉欣看到了不该看的,一脸“不好意思”,低了低眉,走了过来,朝景容行了一个礼。 “参见王爷。” 暧昧被打断,景容当然不乐,可这女人毕竟是纪云舒的姐姐,将来也是一家。 便客气道:“这里不是朝堂之上,不用行礼。” “谢王爷。” 纪婉欣脸色淡白,抬起眸子看了景容一眼,又慌张移开,转而落在纪云舒身上。 猜到纪婉欣这么晚过来,定然是有事,纪云舒便扯了扯景容的衣裳。 “王爷可否避一避?” “什么?” 你耳朵有毛病? 纪云舒再道:“女人之间的事,王爷在此,是不是不大好?” “有何不好?” 语气带着调侃的意思。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景容则嬉皮笑脸的回应她,然后又凑到她面前,轻声道:“那……我晚点过来找你。” 滚! 景容便滚了! 纪婉欣看着周围的红灯笼,唇角上泛着笑:“这里,可是布置的?” 纪云舒:“不是!” “那就是容王了?没想到,他这么浪漫,还以为所有的皇子都是冰冷冷的。” 语气轻柔。 让人怜悯! 纪云舒尴尬的笑了笑,拉着她进了屋坐下,倒了一杯热茶。 “都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今日匆匆一面,你我也没说上什么话,想着,便过来看看你。”语毕,又忙道:“对了,你与容王?” “没什么。”纪云舒回。 纪婉欣则一脸完全看破样子,瞧着她:“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妨与我说说实话。” 她不语。 “那……你已经打算不等纪裴了?” 看来,纪黎并没有跟纪家的人提起苏子洛的事。 而提到纪裴,纪云舒的脸又沉了下来,顷刻之间,又带着一抹苦涩的笑。 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吧,回不去的。” “你能想通,固然是好,反而这个王爷在锦江的时候,就能待你不错,你们若是成事了,也算一段佳话。” 佳话? 怕是长路漫漫,满是荆棘! “罢了,不说我的事了。”纪云舒转移话题:“你来这里找我,大哥和大姐知道吗?” 纪婉欣摇头:“我偷偷出来的。” “那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因为我而连累了你。”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你我这么久没见了。”说完,又叹了一声气,拉着纪云舒的手,说:“云舒,真是苦了你,你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事,奈何却怪在了你的头上,你心里,想必也很难过吧。” 难过? 她笑笑:“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在乎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一直是我的三妹妹,没人能改变这个事实。” 很是认真! 纪云舒则是微笑回应,不知道说什么。 片刻,纪婉欣便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很是开心道:“我见你脸上的疤都已经好了,上天是公平的,好人终究是有好报。” “可能吧。” “其实我过来,还有一件事,你也知道大姐的性子,今日发生的事,是她运气好,不然,就真的惹祸了。”纪婉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着实,是纪慕青的运气好。 出生在纪家,有两个厉害的哥哥。 不然,这会早就被梁宗正一刀砍下头颅了。 纪云舒:“不提了,二姐,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你身子也不好,切莫着凉了。” “那,我有空便过来看看你,听说你最近在查案子,要一直住在这,将军府离这也不远,大姐要为太子妃择选做准备,估计也管不上我,我能常常过来看你。” “恩!” “你也别送我了,门外有马车。” 说着起身,手却不小心碰到了茶杯。 一整杯的茶打翻在桌上,茶水渐到了她的手上。 啊—— 太烫了! 手上当即便红了一块。 纪云舒赶紧将她的手抬了起来,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很疼,我去拿药。” “不用了,不是很疼,我回去处理就行。” “还是……” “真的没事。” 她将手从纪云舒的手中抽了回去。 但—— 纪云舒却正好看到、她手指尖尖上一小道红色的口子。 第255章 此誓言 生生世世不变 第255章 此誓言 生生世世不变 那道口子很小,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清。 不过根据纪云舒多年来的经验,这道口子应该伤的不久,而且划开时,血一定也流的不少。 只是此时,纪婉欣已经将手收进了衣袖中。 “云舒,你别担心,没事的,我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纪云舒愣在了原地好一会,脑子里冲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 但是一瞬之际,她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纪婉欣怎么可能会去推纪慕青,而间接的害死那位梁小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抬脚出了屋子,心中的思绪也顿时被满院子的红灯笼一扫而去。 各式各样的的灯笼挂在院子里,透红极了,也刺眼极了。 不由的,嘴角勾勒起一抹甜涩的笑。 直到—— 景容的身影再次冲入自己的眼帘中。 她本能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本想折回屋子里,偏偏景容的速度极快,将她给拦下了,一只手抵在门框上。 低头俯视着这个矮自己一个脑袋的女人。 邪邪一笑:“跑什么?大晚上的,怕我吃了你。” “有点。”老实回答。 “小样!” 艾玛,哥,你穿越来的吧? 纪云舒抬起眉眼瞅了他一眼,说:“我还有事情要做,你先去休息吧。” “都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我……” 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景容横抱起来。 啊—— 心中也冲出一麻一紧感觉,顿时将云舒惊得七荤八素。 “你放我下来。” “不放!” 于是,她被甩到了床上,背后刚刚贴上软舒的被子,景容就朝她的身子居高临下的压了过来。 并且说道:“怎么办?方才离开一小会,本王就后悔了,不想等到洞房花烛夜,不如今晚……” “不行!” 纪云舒紧紧的拽着自己胸前的那团衣裳,紧张道:“你……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 她张张合合的嘴,半天挤出几个字来:“太……太快了!” 噗嗤—— 景容笑了。 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人,他真是哭笑不得,却又爱不释手。 皱眉:“快吗?你可知道,皇子娶妃前,两人通常连面都见不着,而你我,从锦江到这里,也有两三个月了日日都在一块,朝夕相处,快吗?” 云舒啊云舒,本王可是觉得慢极了,等得心都快烧着了。 谁跟你朝夕相处! 纪云舒咬着牙,眼眸既显得几分娇羞,又狠狠的瞪着他:“你若是再这样,我便让你跪搓衣板!” “啥?” 搓衣板是个啥东东? 景容一头雾水。 纪云舒再道:“你若是不喜欢搓衣板,也没关系,键盘也行,或者遥控器,但是不准换台。” “啊?” 彻底将景容搞懵了,那些验尸的专业术语他没听明白,怎么跪个东西,还这么讲究? “女人,你太调皮了,本王跪过父皇,跪过菩萨,还没跪过你说的那些人,他们是谁?竟然要本王跪他们,莫非,是送子观音之类的佛?如果是,本王现在就去跪。” 跪你妹! 纪云舒眼角加嘴角一块抽了抽。 汗颜啊! 果然,和古代人交流,就是困难,不过,却又挺好玩的。 所以,纪云舒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那种垂眸抿笑,落在景容的视线上,是如此的美艳动人。 就像春日里,最暖的阳光,亦是一朵盛开的粉红桃花,毫无尘埃。 “云舒。” 他突然深情的唤了一声。 纪云舒唇角上的笑,也在那一声中,点点消失,对上景容那双认真而炙热的目光时,她内心仅剩的那一点儿防线,也崩塌了。 景容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仿佛被小刀雕刻过后精致,那温沉的眉宇间,带着男人的威慑霸道的强势感。 此时,他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带着一种郁郁的神色。 修长的手指,再次滑向纪云舒的脸颊,看着纪云舒透亮清澈的双眸。 道:“云舒,我希望这辈子,能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本王也向你起誓,将来不管任何事、任何人,哪怕前方的路艰难险阻,都无法将你我分开,此誓言,生生世世不变。” 纪云舒眼眶泛红,眼泪也在他说完这番话后,顺着眼角落到了他的手指上。 心中的感动,何止千千万? 她嘴角再次溢出了笑容,哭得梨花带雨。 良久,她点了头。 景容便从身后抱着她,将她头上的冠扣取了下来,盘上去的头发, 也松落下来,披散在了枕头上、景容的手臂上。 那晚,二人仅仅只是在床上宽衣睡了一晚。 纪云舒也从未睡得如此踏实。 第二天醒来,她侧了一个身,景容竟然还在睡,而抱着她身上的那双手,始终没有松开。 外头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刚好落在景容的侧脸上。 她伸出手,朝景容长长的睫毛伸了去,轻轻一碰,却又心虚的伸了回来,双手还来不及收回,就被景容抓住了。 他睁开眼,侧目看向惊慌失措的纪云舒,勾着薄冷的唇,坏坏一笑。 “小妖精,一大早就不安分了。” “哪有?” 她顿时被调侃得脸部泛红。 掀开被子快速从床上下去,素衣长袍,一席长发披肩,伴随她动作的弧度,飘扬起来。 正好背在侧光处! 那女人,简直美得没朋友啊! 景容被迷得一谈糊涂,愣了许久。 纪云舒整理着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裳,又将一旁的银扣取了过来,将头发盘上去。 然后潇洒转身,甩了一句:“快起来,你该走了。” 哎呀,角色有些反转啊! 这不是言情小说里,冷傲男主该说的话? 景容却伸了一个懒腰,双手叠在后脑上,翘着腿。 一副慵懒的样子。 冲着正走到门口的纪云舒道了一句:“如此美好的清晨,本王实在不想起。” 悠闲的很啊! 纪云舒则回头淡淡的眯了他一眼。 那你睡吧! 好好睡! 于是便甩了一句:“其实,猪也是这样!” 猪的本性,早上明明最骚动,偏偏最懒! 第256章 只是提醒 第256章 只是提醒 这话,是在骂本王是猪吗? 景容绕着脑子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气得眼冒金星,不过好在,今日心情好极了! 索性在床上躺了一会,才慢悠悠的起来。 两人用过早膳后,路江突然来了,在景容耳边说了几句,景容点点头,神色也凝重起来。 “怎么了?”纪云舒问。 景容:“李老将军已经进京了。” 李老将军? 纪云舒有些意外。 身子往前微微一倾。 “不是说李老将军不会进京吗?就连之前水箐的丧礼他也没有来,这次是为什么?皇上大寿?” 景容摇摇头:“应该,是《临京案》的事,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与他有关,那么他这个时候选择进京,必定是为了《临京案》而来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其中,绝对不简单。” “所以本王得耐着性子,等秦大人那边的消息了。” “秦大人?”纪云舒奇怪的看着他。 景容点了下头,解释道:“秦大人会先去见李老将军一面,暂且探探他的话,若是没有结果,本王就亲自去,那只老古怪,本王就不信治不了他。” 霸气十足! 纪云舒瞟了他一眼,真想平底锅甩过去。 而她的小眼神,自然被景容捕捉到了,他微抬着下颌,倨傲自信的说:“本王连你这只小妖精都治得了,还有什么是本王奈何不了的?” “……” 纪云舒总是被他说的话弄得哑口无言。 索性折回屋里,摆弄起那颗头颅来,也将已经捏好成型的陶泥放到了一块。 专注研究起来。 景容好像很闲似的,迟迟没有离开,反而好奇的问她:“都已经三四天了,这些白骨人像很难画吗?” “恩!” “有何难?” 纪云舒说:“十四年前的那场火,烧了一天一夜,所以人的尸体在焦化的过程中,骨头也会有一定的变化,如果在死亡之前有剧烈挣扎,那么死者的颧突和下颌骨之间的距离就会有一定程度的张开,便会影响鼻和唇的还原度,如果是被浓烟呛得窒息而死的,再被大火焚烧,那么死者的顶骨和颧骨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化,这样,便会影响到眉眼间的距离和额头的大小,还原度也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这些都需要考虑,我用陶泥暂且按照这个头颅的形状捏出相貌,再根据骸骨的灼烧程度,骨与骨之间的变化,一次次修改,最后才能定下。” 一口气解释完! 听得景容都傻眼了。 这女人,确定不是怪物? 不禁摇摇头,眼角微微一蹙,惊叹道:“将来我们的孩儿,必定天资聪明。” “胡说什么!”纪云舒头疼。 景容却认真道:“不过本王想,还是生个儿子吧,若是生个女儿,也像你这样天天和死尸打交道,那还了得?恩,还是儿子好,跟着本王练练剑,习习文什么的,不错。” “谁要生儿子了?” “当然是你生啊,本王生不出来。” 说得真有道理。 纪云舒却牙痒痒起来,滚,好吗? 她发誓,她最想要个女儿,若是生个儿子像景容这样,天生有撩妹技能,那还了得? 景容似乎一刻不调戏她就心慌慌,又拌了几下嘴才罢休。 好在,皇上大寿要到 了,他得去备礼,所以坐了一会就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拉着纪云舒细嫩的手,交代道:“乖乖在这里待着,父皇即将大寿,所以这几天,不能出任何状况,本王也会比较忙,一时间便会过来看你。” “恩。”她点头应下。 送走那尊大佛,她便开始画起了画像…… 将军府! 纪慕青在屋子里插着腰,指挥着丫头们。 “将东西好好摆放着,轻一点,放在那边,要是弄坏了,你们赔都赔不起。” 这个奇葩! 从锦江大老远的带来了十几个玉瓶,各个都很精致。 就是苦了这些小丫头们,搬搬抬抬一上午。 不就是来京城选个太子妃吗? 感觉将家都搬来了。 砰—— 纪慕青才刚刚嘱咐完,一个玉瓶就掉了地上,碎得稀巴烂。 那个小丫头吓得浑身冒汗,赶紧跪了下来,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求大小姐饶命。” 看着地上碎掉的玉瓶,纪慕青被气得一脸发青,上前就挥起手。 一巴掌落地! 重重的打在 了那丫头的脸上。 “贱蹄子,你知不知道这玉瓶有多贵?” “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今日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说罢,一只手抓住那丫头的头发,另一只手扬起来准备打。 后一刻—— “住手!” 纪婉欣的声音传了进来,只见她快步过来,赶紧将她拉开,一边劝说道:“大姐,只是一个花瓶而已,何必动气?” “这可是上等的琉璃瓶,这些丫头们一辈子都赔不起。” “难不成,你要打死这丫头才罢休吗?” 纪慕青却冷笑着挑了挑眉,一把甩开纪婉欣,看着那丫头说:“一个下人而已,花点银子就能买一个,打死了又如何,反正都是用钱买来的,生是我纪家的奴才,死了也是我纪家的鬼。” 这话听上去,真是骇人! 纪婉欣咳了几声,走到发抖的小丫头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小声安慰:“别怕,先出去吧。” “二小姐……” “没事的。”纪婉欣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示意屋子里其余的丫头们:“你们也都出去吧。” “是!” 一屋子的丫头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纪慕青瞧着,双手抱胸。冷声讽刺了一句:“真是不明白,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好,不过几个贱丫头而已,也让你这么怜惜?” 纪婉欣脸色平淡,又低着头咳了几声。 “下人也是人,他们也是有父母的,你就不能大度些吗?” “大度?纪婉欣,你这是在教训我吗?”纪慕青当即脸一沉。 有些怒了! 纪婉欣轻柔一句:“只是提醒!” 啪—— 一巴掌落在了纪婉欣白皙的脸蛋上。 第257章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第257章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这还是纪婉欣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打耳光! 打自己的,还是纪慕青。 脸被打得偏到一边,嘴角泛着血丝,就连头上的簪子都快掉了下来。 可想而知,纪慕青的手也打麻了! 她一张粉末的脸,都拧在一块,狠狠道:“纪婉欣,你也是庶出,跟纪云舒那丫头没什么两样,提醒我?就你?还不配!” 哼声完了后,便甩着衣袖愤气离开了。 背后的纪婉欣许久才抬起那双幽深的眸子,一向如温水的眸,此时窜着一团阴暗的气息,诡异极了。 淡白的唇,轻轻挪了挪,竟牵起一丝弧度来。 轻语:“再温顺的小猫,终究还是要长出利爪的。” …… 此时! 梁宗正的府邸。 皇上大寿在即,身为朝中官员,自然不能大肆办丧事,所以,梁府的门外头,连白绸子都没有挂。 甚至家中的人,连丧服都没有穿! 凄惨极了! 棺材放在后院的灵堂里,用黑色的布盖着,上面,就只点了几根白色的蜡烛,连元宝蜡烛都没烧! 梁宗正是办皇家事的,此次手里还正操办着太子妃择选一事,所以,身上不能沾丧。 穿着一身紫墨色的缎子长袍,两袖宽大,双手吊在两侧,身子微躬,站在棺材面前。 那双眼深凹进去,两腮也突了起来。 仿佛一夜之间,老的许多。 “絮儿,爹没用,不能为你讨回公道,也不能为你风风光光的办一场丧事,是爹对不起你。” 眼中带泪! 身子隐隐发颤! 这时,梁管家急匆匆的从前院过来。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的锦绣盒子。 走到梁宗正面前,将盒子递了过去,说:“老爷,这是萧妃娘娘让人送来的,说是给小姐做随礼的。” 所谓随礼,就是陪葬礼! 但是—— “萧妃?”梁宗正不解,看着管家,又看着他手中的盒子:“萧妃怎么会送礼过来?” “不清楚!” 按理说,他梁宗正与萧妃并无交道啊! 也就是这次太子妃择选有了点联系罢了。 梁宗正将盒子拿了过来,打开一看,里头,是一串头珠! 这串名贵的头珠,是元博侯的夫人在世时,亲手制的,这头珠耗时了几年。 元博侯的夫人也是为了打造这串头珠,最后心力交瘁过世的。 自此,这串头珠便落在了萧妃手中,一直收藏着。 没想到今日,竟然送来给自己女儿做下葬的随礼? 大方的有些诡异! “将礼收下吧。”梁宗正说。 管家应声,将那盒子放在了棺材旁边,转而又说:“萧妃娘娘说,让老爷你节哀顺变。” “只有这些?” “来人就是这样说的。” 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梁宗正有些站不稳了,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了一声气,让管家扶着自己离开了灵堂。 而就在第二天清晨,将女儿下葬后,他洗了佛水,便进宫去了。 人刚刚到宫门口,就撞见了纪黎! 纪黎见他时,脸色很冷,走过来,只说了一声:“梁大人,家里的丧事刚办完,也不用如此着急进宫吧?多多休息几天。” 就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 “多谢纪司尹的关心,本官没事。” “没事就好。”说完,纪黎又带着警告性的语气道:“梁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吧?” 梁宗正冷不丁的看了他一眼:“纪司尹有话不妨直说!” 纪黎也不跟他卖关子了,温沉的外貌上,始终平静如水,刻意压低语气。 “梁小姐的死,是自己不慎摔倒而致,我妹妹是定下的太子妃人选,如果梁宗正在皇上面前随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有些不妥了。” 显然就是在威胁他! 梁宗正死了女儿,哪里还在乎这些啊! 沧桑面容往下一拉,嗤笑了一声:“纪司尹别担心,本官为皇上办事,虽然是内官,却从来不道是非、” “那就好,那就不妨碍大人进宫了!” 纪黎满意离开! 梁宗正始终忍着心中的那团火。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进宫后,他直接去了璋郅殿! 萧妃早早便等在了宫中,命人斟了两杯茶。 凉了换。 换了凉。 凉了再换! 总算将梁宗正给等来了。 “参见萧妃娘娘!” 拱手! 萧妃亲切极了,却又带着惋惜的神色,抬手:“梁大人请坐。” 梁宗正低着头,在一旁坐了下来,一副沉痛样。 “本宫知道梁大人刚刚痛失女儿,心中一定很难过,本宫也是瞧着絮儿那丫头长大的,虽然照面不多,也知道她是个可人的孩子,就这样走了,实在惋惜,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梁大人切莫伤心过度,累坏了身子。” 说着说着,感觉都要挤出基几滴眼泪来了! 梁宗正双手握着放在大腿上,缓缓将头抬起来,看向萧妃。 “萧妃娘娘可是有别的话要说?” “看来梁大人已经知道了本宫的意思!” “娘娘遣人送来了小女下葬的随礼,自然是有事要臣去办,那,不妨直说。”梁宗正的声音有些沙哑。 沉沉的! 却又闷闷的! 萧妃似乎不急,缓缓将面前的茶推到了梁宗正的面前。 丹凤眼往下微微一压,说:“本宫听说,此次絮儿的死,似乎跟那位纪家的嫡女纪慕青有关,又听说,纪司尹和纪将军亲自去的京兆府接人,之前的证人,既然都改了口,所以,絮儿的死,就成了一场意外,可究竟是不是意外,就说不定了。” 阴阳怪气的话语里,分明挑着深意! 这一提,梁宗正心中的怒火燃得更旺盛了,可是表面上,还是风平浪静的。 良久,他才问萧妃:“娘娘既然知道微臣要来,就知道微臣的意思,有话,娘娘不妨挑明了说。” “好!” 萧妃起身,原本柔和的眼神,突然狰狞起来。 抬起下颌,道。 “原本,絮儿会成为太子的侧妃,可偏偏出了一个纪慕青,害得絮儿惨死,那样的女子,如何做得了太子妃?将来太子登基,她又如何母仪天下?梁大人心中一定不甘吧?而主事此次太子择选的事,正是梁大人你啊!若是让这其中出了岔子,也是合情合理的。” 第258章 留不留,只在你一念之间 第258章 留不留,只在你一念之间 合情合理! 萧妃都已经将意思挑明了,梁宗正也不傻。 也不得不说,萧妃的确是个聪明的人,很好的抓到了梁宗正痛失女儿这一点,若是要将纪慕青踢出太子妃的人选中,定然要借助梁宗正的帮忙,到时候,梁宗正出手,挡在前头。 这样,替死鬼也有了! 那么,萧妃的手,则干干净净。 反正就算出了事,还有人为她挡着。 这算盘,打的真响! 过了好一会,梁宗正问:“娘娘为何要帮我?” “絮儿是个可怜的孩子,本宫见她惨死,实在有些不忍心,而且太子妃的人选,必定要慎重选择,这也关系到我大临的国脉,所以,本宫才与梁大人说这些,而且梁大人要知道一点,本宫是站在你这边的。” 真正目的,藏得很好! 她无非就是想纪慕青做自己的儿媳妇,然后拉拢纪黎和纪桓这两个手握兵权的大将。 为自己的儿子铺桥搭路! 梁宗正将萧妃的话消化完,顾虑起来:“纪家那名嫡女是皇上和先皇后认定的太子妃人选,其中,还有纪黎和纪桓相助,若是要换,微臣觉得棘手。” “此事,梁大人就不用担心了,既然本宫是站在你这边的,自然会想个万全的法子出来。” 这一说,梁宗正便一咬牙:“好,只要娘娘一句话,微臣必定照办,也是为絮儿讨回公道,以祭她在天之灵。”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萧妃唇角上泛起了笑意。 片刻,梁宗正又琢磨着:“那,如果太子妃真的能另定,人选是谁?” “梁大人不会忘了,前段时间,皇上亲封的慧文公主吧。” “慧文公主?” “慧文是先皇后的侄女,自然出身高贵,而且还被封为公主,若是太子妃落在她的头上,也是正常。” “可是……”梁宗正眉眼深深一压:“孔家早就已经没落了,皇上是不会同意的。” 天下的天子都是聪明人,就算是自己选妃,也要选一个有实力背景的! 何况现在太子还没坐上皇位,那就更应该选一个有实力背景的人做太子妃。 从而巩固太子之位! 萧妃早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于是! 两人在殿中密谋了半个时辰…… 而听完萧妃的计划后,梁宗正真是惊叹,没想到,后宫的女人,各个都深谋远虑,聪明的让人害怕! 作罢! 她起身,拱手! “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萧妃点头! 梁宗正离开! 也就在梁宗正前脚刚刚走,景亦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遥看了梁宗正的后背一眼。 转而与萧妃说:“这个梁大人,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毕竟,她女儿才刚刚死,心智不清,到时候,可别乱了计划。” 担心不是多余了! 刚刚痛失了自己唯一的女儿,现在就要他参与这场计划中来,万一出了岔子,后果不可设想。 萧妃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笑笑:“就算真的出了事,也是他梁大人的错,到时候,就说他为了给女儿报仇才这样做,没人会不相信的。” 是啊,没人会不信! 可是景亦却眉头深锁。 坐下! 道:“还以为那个纪家的嫡女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是个心狠刁蛮的女子,可从这桩事件来看,似乎还真是如此的一个人。” 将那样一个祸害塞给自己,不是要他折寿吗? 别说景亦不满意了,其实,萧妃也一点不满意。 这样的儿媳妇送给她都不要。 但—— “为了太子之位,亦儿,你必须娶她,若是你将来成了皇帝,那个女人,留不留,只在你一念之间。” 其实意思是…… 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 为了太子位,为了皇位,景亦也只能暂且咬咬牙,拧着鼻子将那碗恶臭难闻的“药”喝下去了。 …… 容王府! 景容还在苦恼着选寿礼的事,他应了纪云舒的建议,礼,得往高调的方向选。 于是,将之前路江列好的红单子又过目了一遍。 上面列出来的珍宝无数! 可还是没有他满意的. “王爷,这贵重的礼,几乎都列在这上面了。”路江说。 景容嘴上琢磨着:“高调些?那送哪些?” “不如,就送八仙屏,又大又贵重,若是放在皇上的寝宫内,一定好。” “不行!” 一口就给否了。 又朝路江问去:“今年,太子和亦王送的什么礼?” “礼部那边还没有出来,查不到。” 景容叹气,若是往年,他送一支墨笔就行了,何故像现在这样费脑子? 索性—— 一拍大腿:“走,去竹溪园!” 瞧本王的小娘子去。 路江本想跟着,但景容不让。 到了竹溪园,刚进院子,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67口棺材,全部都打开了。 纪云舒手里拿着一支笔,和户部的御国公名单的本子。 在这些棺材旁边绕着步子。 因为太专注的缘故,她根本就没有注意景容何时来了。 景容脸色凝重,走过来问她:“莫非这些棺材里的骸骨都有问题?” 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真是吓坏了纪云舒。 险些手中的笔都掉了下去。 她深呼了一口气,扬着手中的本子。 解释起来。 “我发现,根据户部的名单上来看,御国公府这67具下人的尸体,其中,有31位是女性,36位是男性,而这些骸骨,女性的尸体是齐全的,所以缺失的那一具,是男性,而这36位男性中,有8位是年龄在65岁以上的,而这8具骸骨,根本骨骼软硬辨别,都在,还有15具年龄在12到20之间的骸骨也皆在,其余的年龄层,没有高端的技术,就无法辨别了,所以,缺失的名单,就可以在剩下的13具男性骸骨中找出来。” 这样,就省时多了! 一年两年的时间,见鬼去吧。 听完纪云舒话,景容很是惊叹。 道了一句:“如你这样说,那离这案子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纪云舒点头,刚打算开口—— 突然有人从前院跑了过来。 立在景容面前,拱手,“参见容王。” 景容认得此人,是秦士予身边的人。 “何事?” “秦大人让小的过来通知纪先生一趟,李老将军要见她。” 第259章 最贱的男人,没有之一 第259章 最贱的男人,没有之一 李老将军那只老古怪? 要见纪云舒? 纪云舒倒是不意外,反而是景容,自己都还没见到那老家伙,他却先出招了! 景容朝来人问:“秦大人是不是去了李府?” “去了一趟。” “那他还说了些什么?” 摇头:“没了,就是让小的过来告知纪先生一声,说是今晚酉时,李老将军在府上等着。” 大晚上过去,有病啊! 景容蹙了眉,摆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来人退去后,景容便拉着纪云舒,说:“李来将军性情古怪,见她时,你得多注意些,当然,得有耐性。” “有这么怪吗?” 景容点头! 纪云舒心中纳闷,纵使他李老将军横扫疆场多年,总不至于缺根筋吧? “他若是要和你品茶,你最好喝完那杯茶,再开口。” “为何?” “因为他是一只老古怪!” “……” 景容这样一说,倒是勾起了纪云舒心中强烈的好奇欲。 真要好好会会那位李老将军! 转而,纪云舒又眼角一翘,问他:“如此说,你希望我去见他?” “之前你不是想去青州吗?本王当时拦着你,如今李老将军既然来了京城,还主动要见你,本王若是再拦着,你岂不是该恨死本王了?” “我何时恨过你了?”她横了他一眼,弱弱的道。 景容抬着步子,朝她靠近两步,嘴角染着坏坏的笑。 纪云舒被迫往后退去,直到背部贴上坚硬冰冷的棺材才停顿了下来。 而景容的身体,像一道巨大的影子似的朝她笼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双手抵向他的胸膛上,又警惕性的朝周围看了一眼。 原来一直在旁边的琅泊,非常识趣的转过身去了。 粗壮的后背上仿佛写着一行字。 ——你们慢慢来,我看不见! 呃! “紧张什么?” 景容语气温柔! “没有。” 她抬眼看着满脸都写着饿狼扑食的男人,却又对上了他那双温沉如玉的目光。 心中不由一紧。 景容嘴角的笑意更浓,附身向下,鼻尖轻轻抵在纪云舒饱满的额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真香!” 哥,你专职搞笑的吧? 纪云舒不禁皱了皱眉,身子往后倾去,询问道:“香?这周围摆放着几十具的棺材,散发着浓浓的腐烂味和朽木的味道,你没闻到?” “闻到了。”景容轻点头:“不过,本王只顾着闻你身上的味道,鼻子里,容不下别的了。” “你别闹了。” 纪云舒想绕开他,偏偏被他双臂一揽,扣在了两臂之间。 当下脸就红了,拿着户部名册的手也紧了起来。 景容则挑着滚泛桃花的唇:“你这只小妖精,怕什么?我不过是——” 说话的同时,他伸出手,落在纪云舒高高立起的髻冠上,手指尖一捏,将一片青嫩的小叶子从她头上取了下来。 然后—— 捏在手中把玩,还吹了吹,道:“不过是见你头上有片叶子,想取下来而已,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 一副困惑的样子。 这就尴尬了! 纪云舒发誓,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贱的男人! 没有之一! 手腕一用力,她便将手中户部的名册合上,一把塞到景容的胸前。 身子也顺势弹开,退了好几步。 也极快的隐去了脸部泛起的绯红状,认真道。 “这名册上我划去的名字,就是尸骸都在的,我也在其对应的棺材盖上用红笔标记出来了,可以重新下葬,此事还是尽快的办,骸骨接触空气的时间越长,受损会更加严重,毕竟死者已矣,入土为安。” 景容只手压着胸前的那本名册,眼神中揣着含情脉脉,紧紧的盯着她。 道:“好,本王知道了,立刻让人去办。” 乖巧的很! 景容办事效率挺高,满院子的棺材,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抬出去了54具棺材。 剩下最后的13具,盖上棺材,用甘草覆盖! 以免潮湿受损。 眼看着快到酉时了,景容便送她去了李府。 到了门口时,纪云舒还没下马车,景容就抓住了她的手,嘱咐道:“若是问不出什么来,就不要问了,李老将军这个人,虽然不是大奸之人,可毕竟活的时间长了,行事作风上,自然也有些奇怪,而且你切莫忘记,《临京案》这桩案子,是本王接手的,不想你牵扯得太进来,懂吗?” 手掌微微用力,生怕她记不住。 纪云舒轻点了头。 “我知道了。” 他这才放心纪云舒进去! 李府门外,早就有人等着她了,那人微微躬身:“纪先生,老将军等你多时了,你跟老奴这边来。” “多谢!” 纪云舒随着那位老人家去了李府的后院。 只是在经过后院的时候,却没想到遇到了李兆那家伙。 他挽着衣袖,一只手拿着长鱼竿,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鱼笼,脚步似风般往前院奔去。 十分欢乐! 只是在见到纪云舒的时候,那股欢乐感瞬间就没了! 和以往一样,狠狠的瞪着纪云舒,然后朝旁边的老人家问去:“戈叔,她来做什么?我大姐这两天又不在家。” “公子,是……” 都不等那位叫戈叔的说完话,李兆就抬着头,用鼻孔对着纪云舒,质问:“纪先生,你最近,不是在查那个什么《临京案》吗?这么晚了来我府上做什么?怎么?莫非我李府,也埋着棺材,你想来挖一挖?” 纪云舒笑笑:“李公子想多了,贵府地下怎么会埋有棺材呢?若真有,万一是个冤死人,那府上,怕是晚上也不会太平了。” 说话时,仿佛有一股阴风缓缓吹过—— 李兆也被她的话弄得后背发冷,不禁咽了一口口水,眼眸朝周围扫了一圈。 “你……胡说什么?” “我只是顺着李公子你的话说下去而已,并不是胡说,而且说不定,还真如李公子所说的,这底下,真就埋了一具冤死的死尸,日日夜夜,涕泪哭泣。” 李兆胆子小,不是浪得虚名的! 身子隐隐颤抖了几下! 后院的回廊上,挂着一盏盏红灯笼,红光蔓延,深入到了回廊的尽头。 渗得人心慌慌! 第260 提点刑狱司 第260 提点刑狱司 李兆啊李兆,跟纪云舒比狠,你实在是嫩了点! 可是那小子却不甘心,横着眼,收起眼底的惊怕。 “你别吓人,我告诉你,我府上不欢迎你这种人,赶紧走。”说着便要来推纪云舒。 砰—— 手都还没沾上纪云舒的衣角,李兆的后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打了一下,整个身体都往前蹭去,然后…… 四仰八叉的摔倒在了地上,手中原本鼓鼓的鱼笼也被他一屁股坐下。 瘪了! “哎呀~” 李兆拧着皱成一团的脸,揉着自己的屁股。 戈叔伸手过来想扶他起来。 偏偏李兆不领情,一把推开他,自己艰难的爬了起来。 然后,怒火中烧的冲着远处的空气里大喊。 “哪个王八羔子?竟然敢用石头扔本公子,是不是活腻了?给我滚出来!” 砰—— 又是一颗石子扔了过来,正中李兆的额头。 力道太大,他双脚不稳,又被弹倒在地。 纪云舒站在一边都愣住了,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哎哎哎,李兆,你确定你不是在自编自导吗? 不好意思,我没带摄影机,你的影帝梦估计得破灭了! 李兆气喘呼呼的又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次,气得脸都涨红了,怒指远处:“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信不信本公子挖了你祖宗十八代?把你给埋进去?” 倏地—— “臭小子,你难道也想将老子给埋了吗?” 那声音,带着沉而厚的力道,张扬之下,又夹杂着怒火。 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诡异极了! 然而,李兆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吓得脸色苍白,双腿抖得比刚才还厉害,双唇颤颤道:“爷爷,孙……孙儿不是这个意思啊!孙儿怎么敢将你埋了?你老人家不要生气,孙儿胡说八道了,爷爷你……” “畜生,滚远点,见到你就烦,和你那不争气的老爹一个模样!” “是,孙儿这就走。” 李兆慌乱着急的提着袍子转身就跑得不见影了。 连地上的鱼竿和那个坐瘪了的鱼笼都不要了。 一旁的纪云舒算是彻底傻眼了! 原来,出声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被景容称之为“老古怪”的李老将军。 戈叔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到了一边,躬身与纪云舒说:“纪先生,方才公子实在让你见笑了。” 她摇摇头:“没事!” “还请先生随老奴这边来。” 便又领着她继续走了。 绕过一个回廊,就到了一处坐落在院中的亭子。 亭中就点了一盏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光线也隐隐抖颤着。 戈叔带着她进去,便离开了! 什么话都没说。 亭子里,放着一展屏风,屏风上,映着一个硕大的影子,似乎端着一杯茶,正喝着。 将纪云舒隔开了! 良久,屏风那边传来李老将军的声音。 “先生请坐。” 纪云舒顿了一会,脑子里想起景容提醒过自己的话,便什么也没说,盘腿坐了下来。 屏风那边又出了声:“桌上的茶刚刚泡好,先生尝尝。” “多谢李老将军。” 她端着茶,修长的五指轻轻的扇了扇,茶香扑鼻而来。 暖暖的湿气也在鼻尖上淌了淌,很是舒服。 抿了一口。 道:“茶倒是好茶,入口时虽有些苦,但入了喉,却清甜四溢,让人舒畅。” “先生懂茶?” “不懂,只是喝的多了,便学了几句滑嘴的词,希望李老将军不要笑话。” “先生的清拓之气,的确与众不凡,闻言,先生是个智者,老夫来京,今日能见上先生一面,有幸啊!” 纪云舒将茶杯放下,低头谦虚:“实在过奖,倒是李老将军,叱咤风云,横扫疆场,为大临出征伐战,披甲无数,在下是晚辈,能与将军坐在这亭中品品茶,是晚辈的福气。” 语罢! 屏风那侧的李老将军笑了几声。 “老夫就是个粗人,先生说的话,真是娟娟动耳,不过老夫很是喜欢听。” 说完便举起茶:“今日,老夫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于是,纪云舒那杯茶端了起来,举了举,又喝了一口。 然后—— 李老将军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一身便服,黑红相间,袍身宽大,两袖被压在身侧,却被风丝丝卷起,尽管年过六七,可那身傲骨身姿依旧被衬得十分威风绰绰。 纪云舒立即起身,双手拱起,低着头。 李老将军便缓缓坐了下来,就让她一直这样拱着手,自己则不紧不慢的将桌案上的茶壶提起,朝新的茶杯中又斟了一杯。 当然,纪云舒也不恼! 毕竟,景容已经跟他打了预防针。 只是这老古怪,未免古的也太奇怪了,先是隔空传音暴打李兆一顿,又是隔着屏风与她以茶代酒,现在,又看着她拱手而不应。 果然,景容说的一点儿也没有夸张! 良久—— 李老将军才敲了敲桌案。 “先生还是坐下吧。” “多谢将军。” 她提着袍子,坐了下来。 可是这屁股才刚刚坐下,李老将军却说:“听说,皇上几年前就将刑部提点刑狱司的官职给扯了,说是地方案件若是有冤屈,便呈上褶子直接到大理寺重审就可,因此,便加大了大理寺的职权,就连刑部都要看大理寺的脸色。” 果然,跟他说话,一定要有性子,按理说,应该谈《临京案》的事,偏偏都这会了,还没有说到。 怪不得跟这李老将军打仗的人,听到他的名字,就不打了。 因为迟迟都打不到点子上! 但是好在,纪云舒性子很足,想绕是吧?好,跟你绕! 她问:“将军为何突然提起这桩事情来?” 李老将军眯着眼睛,本就满是皱褶的额头更深的皱了起来。 严肃的看着纪云舒。 问:“先生觉得,若是皇上重新立职提点刑狱司,谁能胜任?” 恩? 纪云舒细细一想。 “看来将军有自己的想法。” 李老将军笑了笑,喝了一口茶。 “先生聪明过人,手中办过的案子,没有百件,也有十件,若是由先生坐上提点刑狱司,老夫认为,在合适不过了。” 第261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第261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刑部提点刑狱司? 莫非,这李老将军在为自己铺桥搭线吗? 纪云舒浅笑,“李老将军的话,抬高了在下,刑部提点刑狱司的官职,历年来都是通过核考,层层筛选出来的,这世间的聪明之人多不胜数,何况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下既没有学识,又没有条件背景,根本就没有资格胜任。” “人往高处走,就连桃花飘落都争着想往河中飘去,更何况是人,再者,先生查案了得,我李家两年前的一桩丑事,也多亏了先生尽力查妥,提点刑狱司的位置,先生坐不了?还有谁能坐?” 一桩丑事? 说的,就是江夫人埋尸的事! 原来李老将军并不是双耳不闻窗外事、解甲归田的呆老头,摆明了精的不行。 纪云舒对提刑官的职位想都没有想过,若是能去了小县城,当个小仵作,那倒是好。 只好再次礼貌回应。 “多谢李老将军的赏识,但在下习惯了清闲,不想涉猎官场,倒是羡慕将军叱咤多年最终能返回田园,那才应该是世人追求的生活。” “本想着为先生你引荐一番,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说完,端着茶壶,往纪云舒面前的茶杯都 倒了一杯:“天气冷,暖暖身。” 这绕来绕去的,竟然还不提《临京案》。 纪云舒发誓,这老家伙绝对是最磨人的。 而接下来—— 便喝了整整五杯茶! 李老将军好像将自己给灌醉了一般,微微眯着原本就不大的眸子。 沉声笑道:“老夫活了这么久,倒是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有耐心的。” “恩?” “秦士予那东西,天生就是个不会撒谎的种,一到府上来,就想着探老夫的话,开口闭口跟我谈十四年前的事,见他那副模样,嬉皮笑脸,老夫就来气,就随便打发他走了,不过你倒是好,这都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也没听你提一句,反倒是老夫说了这么多,又统统被你给搪塞了回来。” 语气里,尽是对秦士予的讽刺,却又将纪云舒抬高了一个层面。 她不是不提,也不是不急! 只是,你老太能作了,在你这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不过好在,纪云舒跟他耗赢了。 这老家伙竟然自己主动提起来了。 所以—— “将军既然开了口,那在下也就没有不问的道理了。”语停,她仔细观察着李来将军的神色,再道:“十四年前,御国公去了青州找您,回京后,御国公府便出了事,而在下又听江夫人告知,御国公与您会谈时,似乎谈及到了兵马调动一事,这其中,可与在下所查的《临京案》有关?” 直接来门见山。 毕竟天色不早了,不想绕了。 李老将军则像醉酒的样子,往后靠在那扇屏风 上,持久也没有回应! 完全一副山野老翁在夕阳西下而坐的闲暇样。 纪云舒本以为他睡着了,想着今日怕是真的问不出什么来了。 哪里知道—— 李老将军却突然叹了一声气。 沉重道:“老夫与御国公乃是至交,先皇在世时,御国公被封为宁王,而如今的皇上,当时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八皇子身份,党争在皇室中从未间断过的,宁王不喜争权,便将太子之位让给了八皇子,先皇驾崩后,八皇子登基,封号祁祯,没多久,皇上便封了宁王为御国公,留守京城,虽是封了位,却剥夺了实权,就好像是养在身边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说的这些,纪云舒都懂。 祁祯帝的四个儿子,只赐予封号,不封土地,设的府邸,也都在京城,因此阻断了他们招兵买马的念头。 若是离京,更是每隔三日要派人回京汇报行踪。 所以当今皇帝身边,养的可不止一只没牙的老虎,而是好几只! 纪云舒耐心听着,看着茶杯中寥寥上升的白雾。 李老将军则继续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夫三朝为官,也有些厌倦了,便辞去官职,回了青州,十几年来,倒是乐得自在,就是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有个不争气的孙子,若不是老夫身体还算硬朗,能在这世上坐些时日,他们怕是早死了。” 一拍大腿! 语言上虽然气怒,可神态上,还是一副淡然酒醉的模样。 “说起我那儿子,就是个没出息的畜生,身上挂着个官职,便游手好闲,至于兆儿那孩子,小时候还算好,这越长大就越是不争气,好赌成性,也变成了个小畜生,早知如此,那小畜生还在襁褓中,老夫就应该给他砍了,真是一个祸害,还有……” 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倒是苦了纪云舒,好不容易刚刚提到了御国公的事,这绕来绕去,又绕到他那儿子和孙子身上了。 今日这茶,怕是要喝饱了。 索性,就当是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说说故事吧。 等李老将军将他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说了一个遍后,终于扯上了主题。 “远离朝堂和疆场,心是闲了下来,可京城里的事,还是放不下,离京那几年间,御国公倒是来青州见过老夫几次,皆是下下棋,谈谈文书什么的,可直到十四年前有一天,他突然来访,问起了老夫青州马兵的事,单单就是提了几句,老夫也并未察觉出有任何异常,可他回到京城后便出了事,御国公府大火,府中大门紧闭,府中侍卫全部被调离,其中一定不简单,可天灾人祸,谁又能预料到?” 沉声叹气。 纪云舒问:“御国公只是过问将军兵马的事?别无其他?” 他摆摆手! 又摇摇头! “没了,什么都没了,那老家伙死的毫无征兆,老夫也想从地里将他挖出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便艰难的撑起身子来,折身,又走到了屏风的另一侧,缓缓坐下。 语态微弱道。 “天气已经很晚了,先生还是回去吧,你知道,老夫也都告诉你了。” 什么? 都告诉了? 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第262章 一个梦里的地方 第262章 一个梦里的地方 但此时此刻,屏风隔着两人,纪云舒想继续追问,怕也追问不出什么来了。 只好提着素袍起身,拍了拍身上细碎的落叶,拱手行礼,转身离开。 可人才出了亭子,屏风那边又传来了李老将的斥责声。 “小畜生,老子带来的陈酒,又被你给偷喝了。” 骂的,自然就是李兆! 纪云舒只是张着耳朵听了一句,脚步却没有停,渐渐离去。 出了李府,景容的马车还在外头等着,琅泊将她扶上了马车,里头的景容正眯着眼等她。 见她上来,便命令琅泊:“走吧。” “是!” 应了一声,马车便往竹溪园的方向去了。 马车内,景容瞧着纪云舒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用问都知道了。 便说道:“得不到答应也是必然的,他若是这么容易就告诉你,也就不配老将军的名号了。” “倒不是什么也没说。”纪云舒回。 “哦?说了什么?” “六七杯茶的功夫,说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也说了他那像畜生一样的孙子!” 噗嗤—— 景容没憋住,笑了出来。 更是忍不住的讥讽了一句:“这李家一大家子,都古怪的很!” 纪云舒无言以对! 缓时,伸手撩开车帘子,往外头看了几眼,见已经离开了李府附近,转而,面色严肃的和景容说。 “其实,李老将军还说了一件事。” “什么?” “说起了当今御国公身为宁王时,将太子之位让给你父皇的事,谈的不深,而且他说的时候,也不像是刻意提起的,不过,却仿佛在暗示些什么。” 景容听懂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李老将军其实是想告诉你,十四年前御国公府一案,跟我父皇有关?” 啊呸! 她可没这样说啊! 可千万别扯到她头上,这罪名,她实在担不起。 不过景容是皇子,在背后议论他老子几句,人之常情! 纪云舒分外警惕,说:“我只是猜测,没有实证,就当是听了李老将军几句闲话罢了,可我又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并没有说出来,甚至,是刻意在隐瞒些什么,而根本不想告诉我。” 景容听完她的话,琢磨起来。 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敲了几下,道:“如果真的照你所说,李老将军其实是在刻意隐瞒什么,而那件事情,必定是很重要的,重要到他等了十四年,直到《临京案》即将翻出来的这个时候,才选择了进京。” “那,那件他隐瞒了十四年的事情,是什么?他如今进京,又为了什么?如果真的是为了《临京案》而来,那为什么不将当年的事情告诉我呢?” 纪云舒的问题像潮水涌现出来。 然而—— 景容突然下了一个结论。 “因为,他有别的目的!” 这话,连景容自己都惊到了。 李老将军是什么人?三朝元老!如果他此次进京,真是别有目的,那么,必定是个大动作。 纪云舒并没有想到过这一点,而景容此刻说破了,她也惊得不轻。 神色凝重! 许久不语! 景容则深着俊朗的脸,眉心成了川字型。 与纪云舒认真嘱咐道:“此事,我会暗中派人调查,你与那老家伙最好也不要再见面,万一他真是另有目的,也免得你沦为他的棋子。” “但我估计,我已经是他制棋子的目标了。” “什么意思?” “他与我谈了刑部提点刑狱司的事。”纪云舒淡淡开口。 “提点刑狱司?”景容纳闷:“几年前,父皇就下令将这职位给撤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纪云舒秀眉微弯起来,没有说话。 而景容寻思片刻,恍然:“看来,他是在向你抛橄榄枝!”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这么说,这橄榄枝你没接?” “不是没接,是不敢接!我可不想做棋子!” 小女人的话,带着一点任性的小脾气。 偏偏景容喜欢的不得了,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顿时让纪云舒浑身麻了一遍,s 赶紧侧过身去! “王爷喜欢看人的毛病,怎么总是改不掉?” 埋怨的一句。 景容笑笑,想伸手去捏捏她的脸蛋,哪里知道马车停下了,琅泊撩开帘子,脑袋伸进来。 “王爷,到了!” 到竹溪园了! 这么快? 景容抬起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伸过去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纪云舒则趁机,下了马车。 景容脸色都青了,跟着下去后,怒怒的横了琅泊一眼。 冷厉一声:“多事!” 便紧追着纪云舒进去了。 剩下琅泊在风中凌乱。 自己难道错了吗?没错啊,的确是到了竹溪园啊,他只是撩开帘子禀报一声,这也惹到了王爷? 能给个理由吗? 他挠了挠脑袋,跟了进去。 纪云舒人刚到院子里,腰肢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揽,没等她反应过来,双脚就从地上离开,身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从院子里,被人带着飞跃上了屋顶。 脚落在瓦片上,摇摇晃晃了几下,又被腰肢上的那只手稳稳当当一扣,这才稳了下来。 屋顶不算高,可往下看,还是让人心尖尖上一颤,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胸前起起伏伏,倒是吓得不清! 等她抬眼一看,就看到了那张倏地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 罪魁祸首,是景容! 她扭了扭身子,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纵使现下时局旁然多枝、波云重重,但不能影响了本王与你。” “恩?” “今日良辰,不赏赏就可惜了。” “恩?” 纪云舒被他拉着在房顶上坐了下来! 等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墨色的天空上,挂着一轮圆月! 透亮极了。 月色梁上,两道紧靠在一起的身影,树梢影动。 一番美景! 纪云舒的手,被景容紧紧的攥着。 十指紧扣! 可看着圆月,纪云舒的心中,却莫名伤感起来。 道了一句。 “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突然回去。” 声音很轻,但景容还是听到了! 侧眸问她:“回去?回锦江?” 她摇摇头。 “一个梦里的地方。” 第263章 本王怕是必死无疑 第263章 本王怕是必死无疑 “那你的梦里,有没有我?” 景容问。 她对上他的视线,抿了抿唇,又轻抬着下颌,说:“有,一定有,只是,不是在生活中,而是在书里。” “书里?” 一个在历史上存在的人物,不在书里待着,你还想在福尔马林里泡着吗? 可是话到嘴边,却成了—— “因为我梦中的那个地方,是很久很久以后,王爷当然应该在史书记载着。” “本王简直被你绕晕了。” “我以后慢慢解释给你听。” “也好,反正,来日方长!” 这话,总是带着调戏的味道。 纪云舒也总是被他类似这样话弄得哑口无言。 景容紧握着她的手,深情凝视着她:“能拥有你,已经是本王最大的福气了,就算将来史官将本王载入史册,其中,也必定有你,因为,你会是本王的容王妃。” “我何时说过,要做你的容王妃了?” “非你莫属!” 纪云舒娇羞之下,又睁着那双墨眸看他, 严肃说:“我选择跟你在一起,自然也做好了接受一切磨难的准备,可你是王爷,而我终究只是一个庶人,荣华富贵、金银财宝我都不要,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隐在青山长流中,退在绿原雪山下,终日里,能彼此相依、携手而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至此便够了,而倘若这一切,需要你放弃如今王爷的身份,与我一样,是个庶人,你可愿意?” 就仿佛是在问,江山和美人。 你选哪一个? 景容将她拥入怀中,冷凛的墨眸中,像凝聚着一万伏电流般,炙热而焦烈。 他说:“你的愿望,何尝不是我的愿望?相信我,那样的日子,一定会来。” “真的吗?” 景容重重点头,又像个孩子似的,小气道:“不过,不能带上卫奕,那小子,实在太能折腾了。” 她当即从他怀中起来。 着急道:“可是我答应了卫伯母,会好好照顾卫奕。” 景容琢磨道:“既然这样,那就早点将那小子嫁出去,放心,本王会为他找一户好人家,瞧着卫奕长得也挺水灵的,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本王再随他一份大礼,保证他一辈子吃喝不愁,甜甜美美,生一堆的子孙后代!” 哥,卫奕是男的! 你眼瞎啊! 纪云舒汗颜,一把将他推开:“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我是认真的。” “看不出来!” 纪云舒呛声回去。 小妮子,脾气还挺大的。 景容暗地里笑了笑,于是,便服了软。 “好好好,本王答应你就是,带着卫奕,毕竟那孩子也挺可爱的,将来你我生了孩子,也需要有个哥哥陪着玩一玩!” “你脑子被驴踢了?烧着了?”纪云舒伸手,用手背去探他发烫的额头。 景容一把握住他的手,皱眉认真,道:“我大概真是烧着了,所以此生此世,都需要你陪在我身边为我驱热覆凉,你若是离开,本王怕是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你老说的实在太严重了。 可还是将纪云舒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拧着眉,“不准胡说!” “是!” 景容可是乖巧了。 纪云舒这才笑了笑,将头枕在了他坚实有力的肩膀上,看着那轮硕大的圆月。 “我想,我大概真的回不去了,所以这辈子,都要留在这了,也注定只能跟着你,可是,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这话才说完—— 咚! 景容用手指头在她额头重重的敲了一下。 生气且带着傲娇的语气说:“你可知道,这世间多少女子想爬上本王的床,却没有这个机会,你就偷着乐了吧,睡了本王一次又一次!” “谁睡你了?” “在凉山山谷底下,在本王的落院里,说不定等会……” “打住。”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懒得动嘴皮子了。 后一刻,景容又厚着脸皮将她揽了过来。 一推! 一揽! 来来回回好几次! …… 翌日 景容回了府,立刻遣人去办事。 等到了晚上—— 他在屋子内点了一盏灯,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东西。 一身锦袍素色,冠至头顶,一根灰色髻带披肩而落,垂眸而下,那张平日里冷凛的脸,此刻竟带着一股书生怏然的温顺感。 颇有味道! 像极了一个芊芊学子! 路江急匆匆前来,站在门外的正中央,俯身拱手。 “王爷!” 唤了一声。 景容没有回应,依旧提笔在写字,像是出了神。 直到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才抬起视线,看了路江一眼。 “如何?” “李老将军在进京之前,并没有任何异样,他在青州的兵马,也一兵一卒没动,此次前来,除了带着几个随从,没有别的了。” 一一道来。 景容抬手勾着右手宽大的袖子,将笔轻轻的放在了笔架上。 又是许久不应。 直到纸上的墨干了后! 他将纸挑了起来,嘴角勾着笑,欣赏着自己写的诗。 “恩”了一声,道:“这诗,也不知道云舒喜不喜欢?” 一脸犯愁! 敢情,是在给纪云舒写情书啊! 路江依旧毕恭毕敬的站着,只有偶尔抬头一看,便看到自家王爷脸上泛着浓浓的幸福感。 王爷果然是中了爱情你毒,而且是不治之症。 可就在景容欣赏自己大作的同时,他又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 “那老家伙毕竟在这世上活久了,而且还是三朝元老,行事上,必定十分小心谨慎,所以,你一方面暗中派人盯着李府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盯着李刚。” 李刚! 李老将军的儿子! 艾玛,还真叫李刚啊! 路江不明:“那李刚目前还在青州,自己女儿死了都没来,而且李老将军入京,他也没有跟来,王爷为何要派人监视他?” 景容收敛起了脸上泛着的幸福 感,突然沉冷下来,狭长的细眼,似一支东兰竹叶,尖而锐灼! “李刚这个人,看似是个鼠辈,可他是那老家伙的儿子,毕竟,有什么样的老子,就一定有什么样的儿子,所以,如果那老家伙真的别有目的,说不定,能在他儿子身上找找。” “属下明白了。” “这件事,不要让云舒知道,让她安心待在竹溪园将白骨人像画出来。” “是!” 第264章 乌龙事件 第264章 乌龙事件 离皇上大寿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文武百官忙着操办的同时,又在为太子妃择选做准备,事情都挤到了一块。 烦死人了! 翰宗院里! 宦官将一本单子递送到了梁宗正的面前。 “梁大人,各州各府报上来未出阁的姑娘名单都整理好了,筛选后,留下来你都在这。” 梁宗正略微翻了翻,放下,与那个宦官说:“去将高少宗叫来。” “是!” 宦官屁颠屁颠的将高秉泽高少宗叫了来。 高秉泽倒是年轻的很,去年文试得了名次,便入了翰宗院,当了个少宗官。 “秉泽,坐。“梁宗正道。 高秉泽坐下,问,“梁大人召我来,可是有事交代?” 梁宗正端正坐着,问:“你在这翰宗院也有一年时间了吧。” “有了!” 梁宗正点点头。 “今年太子妃择选的事,不可有半点闪失和疏漏。”说着,便将手中的单子递给了他,说:“这单子上,是有资格进宫候选太子妃的佳子们,她们会在皇上大寿两天前入宫,到储秀宫验身和学礼仪,务必不能出错,或者漏掉谁,你亲自交去内廷,不可有半点闪失。” 接过单子,高秉泽翻了翻,也重新确定了一遍。 名单没错! 合上! “是,我这就送过去。” 高秉泽起身,拱手,准备离开时,又道了一声:“梁大人,家中的事,节哀顺变。” 梁宗正点头! 等高秉泽离开后,身后的梁宗正沧桑的脸顺势拉了下来。 只手握着拳头,闷声一下,捶在了桌上…… 从翰宗院离开,高秉泽就带着名单往内廷的方向去了。 绕过明德殿的宫闱长廊时,才刚刚转个弯,就迎面撞上了一个急匆匆的小太监,这一撞,手中的单子也掉到了地上。 小太监吓坏了,立刻跪了下来。 将单子捡起,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抬高至脑袋,递了上去。 “奴才知错!”垂着头。 高秉泽是个文人,当然不会介意。 接过单子,摆摆手:“没事。” 然后便走了! 那小太监等高秉泽走远后,才起来的。 高秉泽到了内廷后,便将单子交给了内廷总管。 “这单子上的名单,好好核对准确,不要出错。” “高大人放心。” 内廷官应声。 高秉泽这才放心离开。 没多久,单子上的人数出来,一共十八人,皆是有背景实力的各家小姐。 通知的册子也都印好,送出了宫。 从各州各府来的姑娘们,接到册子的,便可以准备准备,几日后就进宫,接不到册子的,自然就是被筛选掉的,只能回家了。 将军府! 纪慕青等了一天,那册子还没来,便拉着府中一个小丫头,着急问:“你不是说今日宫里的人就开始送册子了吗?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送过来?” “奴婢……也不知道啊,但是宫里的册子,的确已经送出宫了,不少人都收到了。” “那本小姐为什么没有?” “这……” 小丫头低着头,缩着肩膀,生怕纪慕青拿自己开刀。 纪慕青又急又气的直跺脚,一把将小丫头甩开,飞奔着出了院子,去找纪黎了。 这会,纪黎也才从兵部回来,就被她拉住。 纪黎脸色往下一拉。 “怎么了?这么着急?” “大哥,都这个时候了,皇宫的册子怎么还没来?” 纪黎眉头一皱:“今日,册子都已经发了,还没送过来吗?” “没有,别人都接到了,唯独我没有,可是宫里出了什么意外?大哥,我可是太子妃的人选,难道那边狗奴们会把我漏了吗?” “不可能!”纪黎否定。 纪慕青拉着他:“那是怎么回事?” 纪黎想了想,趁着官服还没有脱,便立刻折身进了宫,直接杀到了翰宗院。 此时的翰宗院,梁宗正正好要下班回府,撞见他,露出一脸不明。 “纪司尹怎么有空,到这翰宗院来?” “内廷拟定的册子,都是根据翰宗院的单子来送的,本将军倒是想问问梁大人你,可是心中还有怨恨,公报私仇?”纪黎 并不恼,只是语气却带着一股暗劲! 梁宗正笑了笑:“纪司尹的话,来得实在突然,本官向来公私分明,从不做任何背昧良心的事。” “那你如何解释,此次我纪家,没有收到太子妃入宫候选的册子?” “是吗?可那单子上,明明就有纪小姐啊!” “那为何册子迟迟没有送来?” 面对纪黎的质问,梁宗正也不慌不忙,将备用的一个单子翻了出来,递给纪黎。 说:“这上面,的确有纪小姐的名字。” 纪黎看了下,还真有。 莫非,内廷那边出了事? 这乌龙事件,很快就传到了萧妃的耳边。 梁宗正是这次太子妃择选的主持人,可萧妃是制片人,所以,这事若说让她来管,也是合情合理。 殿内! 跪着梁宗正、高秉泽和内廷总管三人。 纪黎站在旁边,一副“你们都欠我的”模样。 高高在上的萧妃,双手放在那张锦绣鸾塌上,拧着绣眉,怒气的盯着地下的人。 “这乌龙之事,是谁办的?” 语气尖锐之下,有带着几分阴沉。 跪在地上三人中,率先出声的,是内廷总管。 他双手伏在地上,低头回:“娘娘,内廷发出去的册子,都是按照翰宗院送来的单子拟定的,其中,并没有出错。” 啪—— 萧妃的手,重重的拍在软塌的把手处。 “其中明明出了错,竟然敢说没错?谁给你的胆子?” 内廷总管吓坏了,哆嗦着身子:“奴才知错,可是高少宗送来的单子上,的的确确没有纪家姑娘的名字啊!” 一旁的桑兰将那单子递到了萧妃手中。 她翻了翻,怒气的甩到了三人面前。 单子被用力砸到地上,外壳都被磨坏了。 萧妃也怒指高秉泽:“高大人,这单子上,为何没有纪家姑娘的名单?” 高秉泽很惊讶! 不可能! 在送去内廷之前,他明明核了一遍,纪慕青的名字,的确在上面啊! 便立刻将地上的单子拿来一看。 吓坏了! 还真没有! 第265章 玉簪 第265章 玉簪 “为什么会这样?” 高秉泽一脸不可思议,双手颤颤,那手中的单子都抖到了地上。 愣了一会后,赶紧伏身道:“娘娘,微臣在去内廷之前,这单子绝对没有问题,微臣也查看过,单子上是有纪姑娘名字的。” 这么一说,内廷可就不干了。 “莫非高少宗的意思,怀疑这单子是我们内廷动了手脚?” “送之前,是没有出错的。” “单子就是高少宗你送来的,也没有错。” …… 两人争执不下! 啪—— 萧妃再次拍椅,起身,桑兰扶着她走了过去,立在三人面前。 良久,才朝梁宗正说:“梁大人,入宫佳子的人选,是你们翰宗院通过比定,筛选出来的,纪姑娘的名字本应该在上面,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本宫说清楚。” 梁宗正一脸镇静,伏了伏身子,将备用的单子递了上去。 “回娘娘,送去内廷的单子,和这本备用单子上的名单是一样的,高少宗送单子去内廷前,也核对了一遍,并没有错,至于高少宗是不是对单子做了手脚,微臣就不知道了。” 真狠! 这顶帽子,竟然活生生的扣在了高少宗的头上。 高少宗不可思议的侧头看着他,满头大汗,瞪着眼睛,说:“梁大人,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这单子…真的不是我做的手脚。” “那你怎么解释,你拿出翰宗院的单子是正确的,送到内廷的单子,就出错了呢?” “我不知道!” 一脸迷茫! 双唇都吓白了! 萧妃沉着气,看了纪黎一眼,说:“纪司尹,此事,确实是翰宗院和内廷的疏忽,也不管是谁在其中作梗,总之本宫一定严惩,可纪司尹应该清楚,如今皇上大寿将至,可切莫闹了什么丑事出来,本宫会命内廷重新拟定一份册子,亲自送去将军府。” 说完,她抬手将自己头上的一颗上等红玉簪取了下来,继续道:“这玉簪,是皇上命人亲手制给本宫的,本宫现在,将其送给纪姑娘,当是赔礼了。”交给桑兰,命令:“装起来,连同内廷的册子,一同送去将军府。” “是!”桑兰双手捧了过去,取了锦盒装好。 纪黎:“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那么一切就按照娘娘的意思,微臣也代家妹,谢娘娘赏赐。” 萧妃笑笑:“听闻,纪姑娘美若天仙、温文儒雅,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如此女子,本宫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了。” “娘娘言重。” “罢了,纪司尹还是赶紧出宫回府,将这消息告诉她,免得她在家中着急。” “是,微臣告退!” 纪黎拱手,离开! 这奖也奖了,该罚的,自然也要罚! 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三人,萧妃勾着阴狠的眉眼,手一拂:“不管是翰宗院出了错,还是内廷出了错,都是同罪,内廷上下,每人仗责二十,翰宗院里,每人扣俸禄半年,此事,也不准再提。” 不砍头就行! 三人伏身:“谢娘娘!” …… 很快,内廷拟定的册子,由刚刚被仗责完的内廷总管亲自送了去,还带着萧妃赏赐的玉簪。 纪慕青简直乐坏了,一边捧着那红册子看,一边对着镜子小心翼翼的往发髻上插去。 换了好几个位置插,总算满意了! 又抹了点腮红和口红,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露出一脸刻意的微笑来。 又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傲娇的朝身边的小丫头问:“好看吗?” 恩,簪子是好看! 这人…… 丫头点点头:“好看,小姐戴着这簪子,更好看。” 盆呢?老子要吐! “这可是萧妃娘娘赏赐的,这种恩赐,也只有本小姐配得上。” “是啊,小姐将来就是太子妃了,萧妃娘娘当然要对小姐好一点。” “那是当然!” 被那小丫头夸得有些膨胀了。 在镜子前又摆弄了一会,突然想到:“对了,二小姐呢?莫不是上次被我打了一巴掌,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了吧?” 丫头想了想,回:“就在方才,奴婢看到二小姐出了府。” “出府?去哪了?” “不知道,奴婢也没有过问。” 纪慕青一想,便怒了,手中的梳子一把拍在桌上:“肯定是去找那贱蹄子去了,看她回来我不好好收拾她。” 那把梳子都断了—— 竹溪园! 纪婉欣果然在这。 “今日皇宫里的册子出了乌龙,竟然没送到府上来,大姐自然也急坏了,所以大哥立刻往宫里去了,好在是解决了,萧妃娘娘还真是好,将事情查明后,命人送了册子来,而且,还赏赐了大姐一只玉簪,那簪子,是皇上命人为萧妃娘娘打造的。” 唇角带笑,仿佛自己都沾了光。 可在纪云舒听来,却觉得好笑,萧妃是什么人,她算是了解的,她会这么好? 索性—— 笑而不语! 但是,她又注意到纪婉欣脸上浅青紫的伤,还有唇角上的。 担心问:“你脸怎么样?” 这一提,纪婉欣赶紧扭过头去,说:“没事,就是不小心磕到的。” 你当我是傻子啊! “是不是她打你了。” 纪云舒不是问,是笃定。 纪婉欣苦涩一笑:“大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这里是京城,不是在锦江,所以,我便多提醒了几句,却惹怒了她,好在,这脸上的伤也不是很重,我也上了药,敷过了,若不仔细看,旁人是看不出来的,倒是云舒你,看得仔细了些。” 平平淡淡的语气中,豁达极了! 看着真是让人心疼。 纪云舒拉着她手,叹了一声气。 “二姐,我虽然已经不是纪家的人,但你永远都是我的亲人,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云舒……” “世间上最难为人的,其实就是争,大姐也好,大哥也好,都逃不掉一个争字,但是你不一样,沈家的沈长钦倒是个不错的人,若能早点嫁过去,便早点嫁吧。” 纪家,终究不是人待得地方。 一大家子的人,都太能争了! 纪婉欣垂下眸,良久,吐出一句:“我知道。” 第266章 杠上了!杠上了! 第266章 杠上了!杠上了! 在竹溪园寒暄了好一会后,纪婉欣便回去了。 只是—— 一只脚才刚刚踏进将军府,一盆冰冷的水就找她泼了过来。 浑身顿时湿了一个彻底。 纪婉欣也愣住了,呆呆的站着,发髻凌乱,淌着水,不停的往下流。 尽显狼狈! 伴随而来的,则是纪慕青的奸笑声。 她将手中的盆重重的扔到了地上,勾着阴冷的唇,绕着步子在纪婉欣周围上下打量了一下。 狠狠道:“在来京城之前,我就告诉你了,不准跟那个贱蹄子来往,你是压根没听到我的话?还是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纪婉欣不语! 后一刻,纪慕青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一抬。 迫使着她那双病弱的眼神对上自己的视线。 “今天就是给你个教训,再有下次,泼在你身上的,就不是冷水了,而是滚烫的油。” 指尖一紧,一把甩开。 力度很大,纪婉欣身子又弱,当即就被甩到了地上,双手的掌心被摩了皮,出了血。火辣辣的疼。 纪慕青便满意的扬长而去了—— 伏在地上许久,纪婉欣才微微动了动身子,咳了起来,胸口万分难受。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也在此刻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可病弱的脸上,依旧平淡。 直到伺候自己的丫头将她扶了起来,她才觉得浑身发冷。 “小姐,你没事吧?”丫头都哭了。 赶紧将她扶了回去,升了暖炉,加了棉被,又去请了大夫来看。 可还是病倒了—— 一连几天,都下不了床。 这纪慕青也在几天后,终于入宫了。 听说她到了储秀宫后,嚣张得不得了,霸占了最好的屋子,也要了四个宫女跟着自己。 甚至—— 自我卖弄、夸大其词,能耍宝的都用上了,当然,最值得她炫耀的,还是萧妃送给她的那支玉簪。 各家姑娘们看了,表面上奉承了几句,可暗地里,都讨厌死她了。 这一日,听说御花园的花都开了,她便换了一身新衣裳,拉着两个宫女陪着自己一块去了。 提着篮子,摘了许多的花。 春天是个复苏的季节,御花园里,赏花的人也多了起来。 遇到客气点的妃嫔,倒是还与她说上几句话。 但遇到那种不屑一顾的,自然也懒得搭理她。 “等将来我当上了皇后,那些老女人,也只能在冷宫里待着。” 纪慕青哼了一声,继续采花。 当看到一株紫色的碧蒂花的时候,眼睛都放光了,碧蒂花向来都是红色的,哪里见过这种紫色的啊? 于是满心欢喜的要去摘,却被两名宫女给拦住了。 “姑娘,这花可不能摘啊!” “为何?” “这花是……” 宫女的话都还没有说完,纪慕青就已经推开了她们,手上的动作也干净利落。 将那朵紫色的花给摘了下来! 放在鼻尖上闻了闻,沁人心脾! “放肆!” 也就在那一刻,一道疾戾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个宫女被吓坏了,手中的篮子“咚”的一下,掉到了地上,花也都洒了出来。 顺势跪到地下,伏身求饶:“公主饶命,是奴婢们该死。” 一脸懵逼的纪慕青侧过身子一看,还没有反应过来。 啪—— 一巴掌,狠狠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手中那朵紫色的碧蒂花也被来人夺了过去。 景萱心疼的看着自己种了整整两年的碧蒂花,气急败坏的看着纪慕青。 “哪里来的山野女子,竟然敢将本公主的花给摘了?好大的胆子。” 纪慕青被打了一巴掌,也是怒上心头,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捂着脸,斥声:“山野女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本公主管你是谁?摘了本公主的花,就该打!” 啪—— 又是一巴掌! 纪慕青的脸,也不知道是被打红的,还是气红的。 杠上了?杠上了! “你敢打我?你……”说着便扬起手,准备还击回去。 偏偏又被景萱身边的宫女给抓住了,用力一甩,像吃了主子的枪弹似的,说:“这可是公主,你是什么人?摘了公主种的花,现在还想打公主?不要命了吗?” 果然,有一个嚣张的主子,就会有一个嚣张的奴才。 纪慕青忍了忍气,眼泪都出来了。 景萱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心疼的摸着自己的碧蒂花,眼泪也快出来了。 瞪着地上两个宫女,命令道:“你们两个,将他抓起来,我要把她埋到地里去,给我的花陪葬。” 两个宫女颤颤抬头,有些为难。 景萱气怒:“你们还不快动手,难道还要本公主亲自动手不成?” “奴婢遵命。” 说着,两个宫女起身,准备去抓纪慕青。 却遭到纪慕青的呵斥:“你们敢!” “纪姑娘,奴婢们……” 话没说完,景萱直接推开那两个人,自己上手了。 “她们不敢,本公主敢!” 刚刚拉扯到纪慕青的衣角,景亦就出现了。 “景萱,住手。” 景亦走了过来,平淡中带着冷厉的眉宇,透着男子特有的气质,加上那张俊朗的脸,着实让人一时之间有些挪不开眼了。 景萱当下就拉着景亦告状,摊开手中的碧蒂花:“皇兄,你看看,这可是两年前我种在御花园里的花,今年好不容易开花了,却被不知哪里来的山野女子给摘了。” “摘了就摘了,只是一朵罢了,你怎么还拿人撒起了气?” “皇兄……” “好了,别再闹了。”景亦说完,便吩咐景萱身边的丫头:“送公主回宫去。” “是!”宫女欠身,拉了拉景萱:“公主,咱们走吧。” 一把甩开,气冲冲的喊道:“皇兄,你怎么帮着外人啊?我才是你亲妹妹。”又冲着纪慕青大喊:“你最好小心一点,下次再遇到你,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甩下这番狠话,便离开了。 而纪慕青从景亦出现的那一刻,就一直盯着他,眼睛都不眨。 景亦看了她一眼,语气清冷,却夹杂着关切,问了一句:“脸上可还疼?” 她木讷的摇摇头,又赶紧行了一个礼,咬着唇,带着娇羞的语气说道。 “已经不疼了,想必,您就是亦王吧?小女子乃是纪家的嫡女纪慕青,参见亦王。” 第267章 硫磺、纸糊、铁锈 第267章 硫磺、纸糊、铁锈 自报家门啊! 纪家嫡女的光环,真是亮! 永远都是纪慕青提升自我地位的代名词。 景亦上下看了她几眼,微有打量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女人,真是个有钱人,身上穿的,身上戴的,都是金灿灿的银子啊! 就连皇室的妃嫔们都没有她这么夸张的。 景亦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心里其实是厌恶的。 可是—— 为了自己的权利和地位,只能忍着味道,将这坨屎憋着气吞下。 虚假的温柔一笑:“原来是纪家的小姐,本王倒是听说了几句。” “王爷知道我?” 眼睛一亮! “恩,都说纪小姐你大方得体、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她低头娇羞极了! 景亦再道:“景萱性子是刁钻了些,纪小姐没有和她计较,是你的大方,也请不要放下心上,本王自会好好教训她。” 这一听,纪慕青立即就露出一副好心的模样来,说:“是我无意之间,摘了公主的花,这才惹怒了公主,应该是我赔礼道歉才是真的,公主虽然动手打了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就是该! “纪小姐真是本王见过最大方的女子了。” 她欠了欠身:“王爷言重了。” 景亦的唇角上,始终揉着淡淡的笑。 也顺势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手帕,放到了纪慕青手中,关切道:“纪小姐还是赶紧回储秀宫,给脸上上药吧。” 她捏着手中那块锦绣制的灰色帕子,心尖尖上顿时一紧,用那帕子在发烫的脸上轻轻贴了贴。 “谢亦王!” “不用,本王还有事,就不送纪小姐了。” 说完,景亦便拂着衣袖离开了! 望着那抹身影,纪慕青的眼神中,顿时徒升起一抹仰慕来,早就将要成为自己夫君的太子抛到脑后跟去了。 回到储秀宫后,她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宫女要给她脸上上药,她也没反应,就是冷冷的看着景亦给自己的那块帕子。 出了神! 像极了一个花痴! 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一见钟情吧。 当然,方才在御花园的事情,也在储秀宫传开了。 姑娘们围在一块,都在议论她被公主打耳光的事。 “活该!” “是啊,就该!” 大家捂着嘴,笑的很欢。 又十分警惕的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生怕纪慕青突然从里面冲出来! 而要是换作之前,纪慕青肯定是要冲出来和这伙人干上的,可现在,她才没时间呢。 看着那块帕子出了神,满脑子都是景亦的模样。 一旁的宫女小声在她耳边说:“姑娘,还是上点药吧?不然这脸就会肿起来的。” 不应! 那宫女也就罢了,退到了一边。 而没了她的闹腾,整个储秀宫也安静了许多! 像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而此时宫外,也如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经过了这些天,纪云舒已经画出了2具骸骨的人像,将对应的名单从册子上剔除后,便让人抬着那两幅棺材去下葬了。 如今,就只剩下11具了! 按照这样的进度,离案子的真相,便又进了一步。 扭了扭泛酸的脖子,她朝外头张望了几眼,竟觉得有些失落。 这些天来,景容没有来打扰过她,倒是让路江送来消息,说是正在为皇上的寿礼忙碌着,时常宫里宫外的跑,也就不过来了,让她安心画人像! 不得不说,没有景容在身边闹闹自己,还真觉得不适应。 正收回目光,一个身影从外头闪了进来,像一道风似的,落在了她面前两米开外的地方。 原来,是子衿回来了。 纪云舒也赶紧追问:“如何?苏先生可是回到曲姜了?” 她摇头! “没有回去?” 又摇头! 这可将纪云舒搅糊涂了。 绕过面前的桌案,走到时子衿面前,紧张道:“到底他是安全回去了?还是如何?” 时子衿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从自己的腰间上取出一样东西来,递给纪云舒。 是纪裴的挂穗! 纪云舒先是一顿,这才接到了手里。 时子衿也一边解释起来:“是在路上捡到的,我也一路追去了曲姜,还是没有赶上苏先生的队伍,但是我在曲姜打听了一下,说是那位苏先生已经回去了,别的就不知道了。” “所以,他已经安全回曲姜了吗?” “应该是的。” 那—— 为什么会将这个挂穗丢掉? 纪云舒寻思片刻,说:“这个挂穗,是我绑在他身上的,那个结,是他当年教我绑的,除了他自己能解下以外,没有人能解下来。” 时子衿接过她的话:“是他自己丢的?” “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别的。”说完,又觉得奇怪,看着手中的挂穗:“可是,这个挂穗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他不可能丢掉。”又问时子衿:“你确定,他真的已经安全回曲姜了吗?” “曲姜人是这样说的,应该已经回去了,所以我才折回来的。” 纪云舒这才安心点了下头。 只要他安全回去,那就够了。 她将挂穗握在手心里,心中的担忧也沉了下去。 鼻尖微微一蹙,似乎闻到了什么,便看向时子衿,注意到了她衣袖上的一块污渍,随着她手臂摆动的动作,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和纸糊的味道. 甚至,还有一股铁锈的味道! 纪云舒便奇怪的问她:“你可是去放炮竹了?” “没有!我从不玩。” “那你衣袖上的污渍哪里来的?” 时子衿纳闷的抓起袖子看了看,想了下:“应该是进城门的时候,蹭到的。” “蹭到的?” “恩,今天好几辆马车进京,应该运送着烟花炮竹。”时子衿解释说。 怪不得有硫磺的味道了! 纪云舒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便让她去梳洗下,好好休息一晚。 时子衿离开后,纪云舒才将手中的那个挂穗用一个锦盒装了进去。 合上! 她想,大概苏子洛真的放下了,过往的一切,都将成为回忆,所以才会将这个挂穗丢下。 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她的嘴角,也渐渐泛起一抹释怀的笑意。 第268章 运送进京的灯笼 第268章 运送进京的灯笼 翌日清晨! 纪云舒出了竹溪园,原本是打算去一趟裕华阁,可是在半路的时候,又突然该转方向,去了容王府。 进去时,府上的人便说景容在后院。 哎哎哎,谁说我是来找他的? 偏偏—— 还是没出息的往后院去了。 等她刚刚到后院,就看到景容站在回廊的廊下,伸手在摆弄着挂在面前的一盏灯笼。 那模样,可是清闲了! 纪云舒刚打算过去,就看到路江走了过来,她索性便停在了原地。 只听到路江向景容禀报:“王爷,礼都已经备好了,就等着后天送到皇宫去。” “可有碰坏?” “皇上的寿礼,都很小心。” “那就好,搬搬抬抬的时候,切莫弄坏了,父皇怪罪下来,可不是轻的。” 路江点头:“属下明白。” 纪云舒纳闷,到底是什么礼,竟然还要搬搬抬抬?是有多大? 说了要高调些,也不用这么高调吧? 此时,又听路江说了一声。 “王爷,李老将军这几天一待在府上没有出去过,也没有见过谁,并没有什么异常。” 李老将军? 纪云舒竖着耳朵,隐到侧面,想继续听听。 只见景容将廊上的一盏灯取了下来,左右翻转的看了看,一边漫不经心道:“然后呢?” 路江继续说:“虽说李老将军这边没有查到什么,不过,他儿子李刚那边就……” “继续说下去。” “那李刚就在这段时间里,多次去过舫水城,和一家灯笼店姓张的老板私底下联系甚多,而今年皇上大寿的设宴上要用的灯笼,昨天刚刚运送进京,巧的是,这些灯笼就是从舫水城运来的,更巧的是,那些灯笼,全部都是出自姓张那人店里的。” 景容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手中的那盏灯笼被扣在他的手指尖上,将上面的纸糊戳破了一个洞。 然后,轻轻放在了一旁。 双手往后一背,开始细细分析起来:“如果说,这个李刚真的暗中在帮他老子办事,而此事,与父皇大寿当天有关,那么……” 微微眯着眼! 路江追问:“王爷想到了什么?” “李刚早不去舫水城,晚不去舫水城,偏偏这段时间去,又那么巧,与送进宫的那批灯笼有联系,如果本王猜得没错,那批灯笼,肯定有问题。”说完,转而问路江:“此次父皇大寿,负责内廷事务的是谁?” “张博!” 张博这个人,景容也打过交道,此人倒算得上是个好人,是侍司部的司官,官戴四品,为人也不古板,早先年,也是个上阵杀敌的猛将,后来调回京城,负责皇宫内外的安危。 景容琢磨了小一会,嘴里念叨:“父皇大寿就在后天,明天就会布置那批灯笼了,看来本王今天就得去找张博一趟。” 路江不语! 过了好一会。 景容摆手:“你先去吧。” “是!” 应声退下! 就在路江离开小一会后,景容看着面前的冷空气,唤了一声:“出来吧。” 隐在一旁的纪云舒身子一抖,抬着步子,缓缓走了出来。 景容侧过目光看她,嘴角泛着的柔柔微笑中,又带着探问的味道。 问了她一句:“都听到了?” 她点头! “此事与你无关。”他直接说。 她沉默! 走到景容身旁,抬着那双如墨的眸子,认真问他:“你真觉得李老将军的目的,与皇上大寿有关?” “不知道,可能吧。” “其实……”纪云舒欲言又止,语言组织了一遍,才说:“昨天子衿回来的时候,在城门口正好碰到几辆进京的马车,身上沾了一些硫磺的味道,我当时怀疑是炮竹,但是现在我想,可能不是。” 脸上凝重! 景容肃问:“你的意思是?那几辆马车可能就是舫水城运来的那批灯笼?” “没错!” “而那些灯笼上,有硫磺,也就是……火药!”景容结论一下,自己也有些惊讶。 纪云舒稍迟了片刻,回:“只是猜测!” 就算是猜测,但是景容相信她。 这个女人的敏感度,显然比寻常人高出了好几个层次。 尤其是鼻子! 他说:“待会,我去找一趟张博,去看看那批灯笼,如果真的有异样,再做打算。” “什么打算?” 景容沉着脸:“那就看李老将军的态度了。” 说的含含糊糊,纪云舒也不懂。 正打算再开口说些什么,景容打断:“这件事,我来办,你不要插手。” 不是在商量,而是命令。 纪云舒也乖乖点了头! 但片刻之下,景容又不明的看着她,问:“你方才说子衿去过城门口,她去那里做什么?” 景容的问题,总是盯在别人不在意的点上。 纪云舒档案不能说自己吩咐时子衿去追苏子洛的事。 只随口道了一句:“我不过让她去城门口帮我买一个烤地瓜。” “烤地瓜?”景容震惊。 “恩,城门口余婆婆的烤地瓜很好吃。”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纪云舒也不答了。 景容方才严肃的神色也被他极快的隐去,露出了一丝轻佻而似三月桃花的笑。 含情脉脉的盯着她,笑问:“那么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莫非,想我了?”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我是过来取东西的。” “什么东西!” “颜料!”脱口而出。 可景容一脸不信:“大可让琅泊来取就行,怎么亲自过来了?” 哎哎哎,你有完没完? 纪云舒懒得搭理他了,转身朝东苑的方向去了,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 “你还是赶紧去找张博吧,趁着灯笼还未布置,若真有问题,还有时间提前解决。” 看着那道精瘦挺立的身影,景容冷厉的眸子充满了深情。 真好! 如果一辈子,都能与她这样拌拌嘴,真好! 没多久—— 景容去找了一趟侍司部,找到了张博! “容王怎么过来了?”张博问。 景容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问:“本王听说,从舫水城运送来京的那批灯笼已经到了,是吗?” “是,昨天刚到!” “可否让本王看看?” 一听,张博不解:“王爷为何要看那批灯笼?” 灯笼有什么好看的?难道,容王府没灯笼? 第269章 为何不开门见山 第269章 为何不开门见山 容王府没灯笼? 张博,你信不信,容王府的灯笼如果全部烧成灰烬,都够当土埋了你。 而且—— 五十年不化! 景容朝周围看了几眼,便小声与他说,“此事不宜宣扬,本王只是想看看那批灯笼。” 张博也语气压了下来,“好,王爷这边来。” 于是,便带着景容去了放置灯笼的仓库,将里面的人也全部都遣散了出去。 那些从舫水城运来的一箱箱折叠好的灯笼,大概有三四十箱,有些已经拆开了,整理好挂在了一边。 硫磺的味道没有闻到,纸糊的味道倒是有。 毕竟纪云舒的鼻子向来灵敏的很! 能从时子衿身上污渍闻到硫磺的味道,一点儿也不奇怪! 景容拿起一个灯笼在手上转了转,又放到鼻尖上闻了闻,近距离用力一闻,果然能闻到一点点硫磺味。 “拿火折子来。”景容道。 张博快速取来给了他,又好奇的问了一句,“王爷,这灯笼有问题吗?” “不知道,试试!” 说完,便将那盏灯笼点上了烛,挂到了一边,然后—— 等! 两人便铮铮的盯着看,等了许久。 期间,景容也不出声,张博也只能跟着站在一旁不说话。 直到—— 半个时辰后,那盏完整无损的灯笼,猛地烧着了,整个落到地上,一眨眼就烧得精光! 像烟花爆炸一般! 景容没有意外,反而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但是张博是真的吓到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灯笼会自己着火! 痴愣的同时,又朝景容问了一句,“王爷,这灯笼为何会这样?” “因为灯笼的上面,涂了硫磺和碳粉。” “硫磺和碳粉?” 张博不敢置信,赶紧找了一盏新的灯笼,拆开翻了翻,又闻了闻,可是任凭他如何蹙着鼻子,就是无法闻到半点硫磺和碳粉的味道。 摇摇头,“为何我闻不到!” 亲,你去看看大夫吧,换个鼻子使使。 “因为硫磺和碳粉的味道被纸糊味盖了过去,一般人很那闻得到。” 当然,本王不是一般人。 “王爷你的鼻子还真是厉害!”张博忍不住赞了一句。 景容却肃着脸,心中复杂万千,袖中的手也不由一紧。 心想,老家伙,真的够狠的! 张博也意外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着这些灯笼,他也头疼。 “王爷,为何这些灯笼上会被人涂有硫磺和碳粉?” 他摇摇头! 张博继续说,“我立即派人通知翰宗院。” 正准备去,被景容拉住。 严肃道:“此事不能张扬出去,父皇大寿就在后天,不能出任何事端。” “可是……” “事情轻重,你应该清楚,本王今日亲自过来查看,就是不希望他人知道,好暗中解决此事。” 景容将自己的意思都说明白了。 看出张博稍显犹豫,景容端着王爷应有的架子,带着意思威迫的语气,“张大人,你们侍司部是此次负责内廷事务的,而皇上大寿连同太子妃择选一同举办,不可出半点错漏,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侍司部出了这等大事,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而你这个出事人,脱得了干系吗?” 张博一震! 当然脱不了干系! 而且景容说的对,出了事,一定牵扯到整个侍司部,而自己,不止官职不保,说不定还会牵扯到自己的家人。 皇上一怒之下,来个满门抄斩,岂不是牺牲大了? 于是,便小心的询问起景容来,“那王爷的意思?” 景容毫不犹豫、眼不眨的回了一句,“立刻将这些灯笼全部换掉。” “换掉?” “不然,你还有第二条选择?” 当然没有! 张博回,“是,可这批灯笼是从舫水城运来的,要不要……” “查”字都还没有说完,景容就眯了他一眼,严肃道,“张大人,这件事交给本王来办,你只需要派人将灯笼换走就行,不要多言半个字,以免惊动京兆府和大理寺。” 张博斟酌了一下,重重点头! 很快,这批有问题的灯笼就被换掉了。 那晚,景容去了一趟李府。 来人见到是他,立刻就去通报了,但是——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小厮也一直肝颤着,自家老主人的脾气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他不想见,就算是皇上来了也得等。 可现在在等的人,毕竟也是也王爷,那小厮能不紧张吗? 但是,景容倒不急,在厅内喝了几杯茶! 直到—— 一声咳嗽声传来。 李老将军还是风姿不减。 景容也立即起身,两人互相抬手一拱。 “没想到多年不见,当年还只是一个孩童,如今已经是英姿飒爽、雅人深致的王爷了。” 十八年前,景容才六岁。 景容以笑回应! 两人坐下,李老将军倒了一杯茶,却转在手里,并没有要品的意思。 “李老将军已经十多年没有进京了,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进京来了呢?”景容挑着音问道。 却换来那老家伙一句,“来看个故人。” “李老将军乃是三朝元老,如今这把年纪,思念故人,也是情有可原,可是据本王所知,称得上是李老将军故人、且在京城的,似乎没有吧。” 对李老将军的人脉倒是了如指掌啊。 可这话换来的,却是李老将军一笑! 然后,便微微眯着眼睛,仿佛在晒月光似的,悠闲的依靠在椅子上,一个不留神,估计就得睡着了。 好在景容对他的性子拿捏的很准,所以并不着急。 再次喝了一杯热茶! 要耗,那就耗呗!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老将军终于出声了,“王爷为何不开门见山?上次那位纪先生虽然与你一样耐得住性子,可说话却不像秦士予那东西拐弯抹角,王爷就不要学那东西了。” 一口一个那东西,听得景容想笑。 而敢叫秦士予为“那东西”的人,大概也就是李老将军了吧。 景容起身,朝厅外走了几步,背对着李老将军说,“为了这一天,李老将军应该等了很久吧?” 声音浑厚! 李老将军没有回应,嘴角却牵了一丝笑意! 第270章 大临王朝,从来不缺天子 第270章 大临王朝,从来不缺天子 李老将军着实也是一只精明的老狐狸! 他藏得极好,心中的情绪也好,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 大概,真的是活久了,便越来越狡猾了! 已经抬步走到屋檐下的景容,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讲述故事的口吻。 继续说道:“不管李老将军你的目的是什么,本王都要奉劝将军一句……”说完,转身,看着坐在梨花椅上的李老将军,道:“人活久了,就应该学会放下,何况李家上下,也有百来口人,若是因为将军一步错,而落得一个满门抄斩,那就太不值了。” 果然,景容劝说的方式,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而话语中,似乎对李老将军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没有半点兴趣。 对于他的这番话,那老家伙就像在战场上打仗似的,不急不躁,还是一副你急你上的模样。 那双历经沧桑的脸,也只是不经意间的微微一皱,笑说:“没想到,当年那个不足三尺的稚儿,如今竟将这么的精明,和当年的八皇子,很像。” 八皇子,说的就是现在的祁祯帝! 说完,李老将军双手撑在梨花椅的把手上,艰难将自己显得有些笨重的身子撑了起来。 朝着景容走了过去,一边说:“八皇子登基,算一算,整整二十年了,当年他还是八皇子的时候,不争、不夺,在众多皇子中,是最不出众的,反倒是当年的宁王,出类拔萃,上阵杀敌,为大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正是因为如此,当年的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叹了一声气。 站到景容身旁,仰头墨色天空中的一轮透亮的月。 一脸怀旧和感慨! 景容不想打断他的话,便默默的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可人在这世上活久,走动的多了,就喜欢安静下来,宁王也不例外,太子之位,便拱手让给了八皇子,当时的八皇子,聪明而不张扬,的确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可当一个人在权威之上时,心性、欲望都会膨胀,谁也逃不掉,哪怕是一丁点的威胁都绝不容许发生,所以宁王被封为御国公,一辈子,都将在天子的脚下,被链子锁着,被人盯着。” 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还要被链子锁着! 景容听完,心中沉了一口气,似乎酝酿了一会情绪,嘴角往上一扬,道。 “本王还记得,当年父皇未登基时,在八王府的时候,御国公经常会来找父皇下棋,两人闲谈许久,不谈政事,谈的,都是些云鹤雅事,本王当时还小,趴在旁边观棋,能听到几句,直到皇爷爷下旨封父皇为太子后,一切都变了,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君君臣臣,终究是有别的。” 他还记得,当年被他唤为叔叔的御国公,时常会来八王府,将他抱着扛到肩上,还为他带来了不少的好玩意,那段时间,他永远都不会忘。 而父皇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年,自己才三岁,第二年秋,皇爷爷离世,父皇登基。 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皇叔跪在父皇面前,称自己为“臣”。 李老将军也在景容说这番话的时候,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仿佛在想象二十多年前的那个画面。 叹:“过去了,都过去了,先皇也好,御国公也好,都已经过去了。” 景容道:“既然如此,李老将军也该放下了。” “王爷所说的放下是什么?” “陈年旧事!”淡淡出口。 这四个字,让李老将军心中一紧,侧着头看了他一眼:“王爷都不想问问,到底是怎么样的陈年旧事,让老夫此次进京来?” 景容并不感兴趣! 只说:“不管是什么,本王都不在乎,今日来,本王只为了两点,一,是告诉将军你,那批灯笼已经撤走换下了,二来,是希望将军你收手,不要等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才后悔。” “你认为老夫会后悔?” 景容肃道:“就算李老将军不为自己想,是不是也应该为李家上下想一想,百口人命,何必要全部都去陪葬呢?” 陪葬这两个字说出来,实在太严重了。 偏偏—— 李老将军不屑一笑。 说:“老夫既然走了这一步,就早早想到了这点,何来后悔一说。” “总之,本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将军回不回头,是将军的事,本王念在将军你为我大临立下赫赫战功的面子上,此事,本王就先替你挡了,灯笼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希望,将军能想明白而及时回头,不要再一错再错,用亲人的命来做你的赌注。” 景容真是一个大好人! 李老将军看似有些被他说动了。 而景容也打算趁热打铁:“不管是当年的八皇子,还是宁王,相信都会怀念二十年前的那段日子,那样的日子,与世无争,如今将军已经解甲归田,便安安心心享受就是,何必掺和到这风雨不停的京城来?不管你有何种理由,本王也不会过问,但是,本王真心劝解将军,今早离开京城,回青州去吧。” 静静听完这些的李老将军,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景容也拱了拱手,作揖! “今日,就当本王没来过,灯笼事件,就当是将军开的一个玩笑吧,下不为例,本王告辞。” 伏了下身,便离开了。 而他的那番话,则在李老将军的耳边,不停的回荡着。 也就在景容离开后不久,李老将军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就是李府的管家。 老管家顺着景容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他已经离开后。 才说:“老爷,还要继续吗?” 询问。 李老将军胸前一伏,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天空中那轮月亮上。 许久—— 点了下头。 管家明白了他意思,又说:“容王只是发现了灯笼的事情,其余的,并没有发现,皇上大寿当天,一切都会按照老爷的计划行事。” 李老将军沉默了一会。 “这个王爷,和当年的八皇子,真是太像了。”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周围,也突然起了风! “大临王朝,从来不缺天子!” 第271章 单单如此,单单如此 第271章 单单如此,单单如此 旁人都道,景亦是最像如今祁祯帝的。 那么—— 景容的确最像未坐上皇位之前的祁祯帝。 也就是那时聪明低调的八皇子! 容王府! 纪云舒本该早早就回竹溪园了,但暮色降临了,还在容王府,等着景容回来。 晚间! 外头也下起了毛毛的细雨,冷风一吹,拂在人的脸上,瑟瑟的凉。 纪云舒不由的紧了紧身子。 时子衿站在她身旁,默默不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落在厅外的一盆八株上。 听说,是景容种的。 不知真假! “是不是要回去了?”时子衿终于朝她问了一句。 她摇摇头:“再等等吧。” “恩!” 时子衿才退到一边去,就看到门口撑伞而进的景容。 毛毛的细雨斜斜的飘着,落在景容的左肩上、衣袖上、发丝上,以及那张被灯笼光线映照得格外明朗的侧脸上。 泛着莹白色的光! 他迈步而来,一点一点的靠近纪云舒。 直到立在她面前,才将手中的伞折好,依靠在房柱上。 纪云舒也随着他收伞的同时,从袖中的取出了一块手帕,细心的为他擦拭掉额头上的雨水。 捏着帕子的手碰触到景容浓密的睫毛时,被他握住。 冰冷的冷意,从纪云舒的指尖缓缓传到了他的掌心上。 景容心疼之下,又深深的凝视着她:“天气冷,怎么站在这里等?” 她说:“我心里担心。” “担心什么?” 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有点慌。” 语气很轻! 若是不仔细听,似乎都要被毛毛细雨的滴落声掩盖过去了。 景容握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低垂着眉眼,认真道:“你是担心本王回不来吗?” 她不语! “你无须慌,只要本王还在,一切都会解决的。” 她抬着双眸,眼角轻皱:“李老将军当真将你的话听进去了吗?” 景容其实也不确定,但是—— “不管听进去也好,没听进去也罢,毕竟,他也是三朝元老,为大临鞠躬尽瘁多年,若真将他状告到朝堂上,李家上下,怕是都得遭殃,本王也实在于心不忍,便给他这次机会,希望他做个聪明人。” 纪云舒嗫嚅,心中还是慌得不行。 不知道是因为这阴阴沉沉的天,还是因为这桩让人挠心的事。 景容见她不语,便将她拥入怀中,搂着她瘦小的肩膀,下巴轻轻抵触在她的头顶上。 温柔说道:“下雨了,今晚便留下来吧。” 她长长的睫毛上,落了一滴从景容头发上落下的雨水,不防的微微一抖。 良久—— 点了下头,双手环上景容的腰部。 依偎在一起! 时子衿看到这一幕,身子一跃,不知道哪去了? …… 细雨阴沉的夜,透着一层诡谲的深意。 闷闷的,慌慌的! 亦王府! 厅中,景亦与张博正在下棋! 盘中黑白棋子各占一半,不输不赢。 “张大人的棋艺渐长啊!” 景亦夸赞了一句,手中的黑子落入盘中。 张博虽然是“策划部的小组长”,但是双手不沾政府的事,说白了,就是政府翰宗院底下的一个小部门,专门做物料的。 可景亦这只狐狸,他是知道的。 如何也不敢得罪。 他从蛊中取出一颗白子,捏在指尖上,笑了笑:“王爷棋艺高超,我就是个粗人,上不了台面,怎能与王爷比?” “张大人谦虚了。” “岂敢岂敢?” 张博道完,手中的白子落了下去,下了最臭的一步。 显然,只要景亦再走一步,就能将他的白子给围住。 偏偏—— 景亦捏着黑子,也走了最臭的一步! 还一边说:“本王听说,今日容王去了侍司部一趟?” 张博身子一晃,刚刚从蛊中捏中的白子险些掉了下去。 点了下头:“是,容王的确来过!” “哦?容王去做什么?” “就是过来走一趟!”张博回得利索。 可是景亦却嘴角冷怵着一勾,索性—— 结束了整盘棋。 “王爷赢了!”张博反而喜道。 松了一口气! 若是再这样一子一子的掷下去,非把他的肝给颤没了不可。 景亦始终保持着那种让人发寒的笑,目光落在盘中的时局上,又缓缓往上移,落到了张博的视线上。 “容王与侍司部向来没有任何往来,今日,怎么会去你那里走一趟呢?” “这……” “莫非,有难言之隐?”景亦挑起音。 怪里怪气! 听得张博的心尖尖一颤,手心都冒汗了。 嘴硬了几分:“今年皇上大寿和太子妃择选一块办,事情重大,容王便过问巡查一下,单单如此,单单如此……” 张博的态度是——打死你我都不说。 景亦知道张博这个人嘴巴紧,不然也不会做了几年武将,又被调来做文官。 “没想到容王真是闲!”景容笑。 闲到竟然去逛侍司部。 张博以为自己敷衍过去了,心中的石头也稍微放了下来。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后,张博便离开了。 就在张博离开后,斗泉便附剑前来。 铮铮铁靴踏着泥泞渗水的青石板,冒着雨,快步进了景亦的内厅。 景亦正在收拾盘中的旗子,头也不抬。 问:“如何?” 斗泉带剑俯首:“原来容王去侍司部,是为了换走那批从舫水城送来的灯笼。” 景容手一顿,骨节修长的手指正好捏起盘中的棋子,然后一松,棋子“咚”的一声落下了。 滚到了地上! 他微皱眉心,侧目看向斗泉。 问:“灯笼?为何要换?” “属下已经查明,原来那批灯笼有问题,被人涂了硫磺和碳粉。” “什么?”景亦震惊。 从席上起身,轻拂衣袖。 斗泉再报:“正是因为容王发现了灯笼有问题,便暗中叫张博全数撤换下了。” “那就奇怪了。”景亦踱步前行,出了厅,思索起来,口中嘀咕着:“那批灯笼是从舫水城运来的,怎么会有硫磺和碳粉呢?就算有,景容怎么会知道?” “王爷,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景亦抬手:“不用,父皇大寿将至,本王可不想出乱子,而且,本王倒是有几分好奇,想坐等他自己揭晓答案。” 薄唇微微扬起,带着奸笑。 但是斗泉却担心道:“那万一对王爷有害呢?” “就凭他景容?他还没这个本事。”霸气十足,又道:“不过,倒希望他真能做出对本王有害的事情来,那么,本王便可在父皇面前告他一状。” 犯贱! 阴险极了! 第272章 暴风雨前夕 第272章 暴风雨前夕 暴风雨前夕! 皇宫,储秀宫,夜! 纪慕青躺在床上,枕头边上,放着景亦给她的手帕,今日,大概洗了无数遍。 侧身盯着那块帕子,嘴角还泛着娇羞的笑。 此时,整个储秀宫的人都已经入睡了,外头也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过了小一会,只见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院子里那扇大红门,将脑袋探进来看了看,提着一盏透着微光的灯笼进来,小心翼翼的走到纪慕青的门外。 “咚咚咚……” 敲门! 纪慕青立即将那块帕子收进被子中,侧身半起,问:“谁?” “纪小姐,是奴才。” “什么事?” “奴才来给您送东西。” 纪慕青懒得起身,可还是忍着冷意下了床,披了件衣裳,将门开了。 不耐烦道:“什么东西?” 小太监朝周围看了几眼,才将袖中的一封信给拿了出来,递给了她。 一边说:“这是主子遣人送来的,让纪小姐独自去,不要声张。” 纪慕青一脸奇怪的将那封信接过来,打开一看。 须臾之间,又惊又慌。 这封信,竟然是太子景华命人送来的,约她在东宫的侧门相见。 激动的抓着信问那个小太监:“这信,当真是太子送来的?” “是,主子还说了,让纪小姐赶紧过去。” “多谢公公,我收拾一番就去。”言语中,倒有些兴奋起来。 小太监伏了伏身:“那奴才先走了,灯笼留在此处,纪小姐过去时可提着。” “恩。” 等小太监离开后,她关上房门,便激动的开始倒腾起来,化了妆,抹了粉,将萧妃送给她的那支玉簪也戴在了头上,看着镜中粉嫩的自己,才满意的去赴约了。 悄悄离开了储秀宫,提着灯笼,撑着伞,本想快几步,又生怕走的急了,雨水会溅到自己的衣裙上。 而这一路上,她心都是紧的。 莫非,太子今晚就要宠幸自己?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红唇,忍不住耳根子一红,又将自己心心念念的景亦忘到脑后去了。 紧赶慢赶的,眼看着再走一个长廊就可以到东宫了,哪里知道,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嗖声音来。 她脚步一顿,后背都凉了。 这女人再如何的猖狂,终归也是个女人,自然会怕的。 握着伞柄的手也不由抖颤着一紧,停在原地许久,才缓缓转身。 可是—— 后面空无一人,就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纪慕青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松了一口气,刚回过身去,脖子猛然一疼。 还来不及看清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团黑影,就已经头脑发麻,晕了过去。 身子倒在地上,衣裙也都被雨水打湿了。 那盏灯笼在落地的时候,烛火也灭了。 良久—— 一束橙红色的光线由远而近,一点点的移到了她的身上。 就在纪慕青的面前,萧妃那张狰狞的脸渐渐被放大,即使是在这深夜的细雨中,她那一身锦绣华服,依旧将她衬得十分高贵。 身旁还跟着两个宫女和三个太监。 桑兰为她撑着伞,盯着地上身子湿透的纪慕青,借着主子的气势哼了一声:“娘娘,这纪家怎么会出这么个没长脑子的人啊?” 萧妃笑了笑,眼里分明带着密谋已久的蓄意,用下颌点了点纪慕青头上那支玉簪。 身旁的一名宫女便蹲下身,将玉簪取了下来,递给了萧妃。 萧妃则拿在手中转了转,缓时,才将玉簪上面的那颗玉珠子给拧了下来,往下一扣,从珠子上的小孔中流出一些蓝色的液体。 桑兰纳闷,问:“娘娘,这东西真的管用吗?” 萧妃:“这麝叶草泡的水,虽然味道很淡,但若几日不离身的戴在头上,就算是具干净的身子,也会出事。” 说白了,就是变相的破/处! 方才那宫女又蹲下身来,将纪慕青的袖子拉上去,给萧妃看。 果然,白皙的手臂上,哪里还有什么朱砂痣啊! 屁都没有! 也就是说,闻了麝叶草的味道,会让人身上的朱砂痣消失。 萧妃很满意,让人将玉簪又插回了纪慕青的头上,冲着身后的三个小太监吩咐:“将人抬过去吧。” “是!” 三个小太监上来,将纪慕青杠了起来,朝着翰宗院的方向去了…… 萧妃擦了擦手,事情办妥了,就等着明天的一场好戏。 索性,便安安心心的回璋郅殿去了。 那晚,细雨也渐渐变成了大雨。 雨点无情的拍打在宫闱的红墙绿瓦上…… 震耳欲聋! 翌日一早! 翰宗院的内院里,一扇门被人狠狠踢开。 冲进来好几个太监,将轻纱掩盖的红床围了起来。 听到动静,纪慕青被惊醒了,眼睛无力的睁开,从床上坐了起来,扭了扭疼痛无比的脖子,透着面前的沙帐看清了床边的太监们。 “你们……” 吓了一跳!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一个红肚兜,当即便扯着被子将身子罩住。 这一扯,更是将她吓了一大跳。 身旁,竟然有一个男人! “啊——” 大叫了一声! 高秉泽是被她的尖叫声给惊醒的,张开眼看到这一幕,他也吓坏了。 蹭的坐了起来,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去,直接栽倒在地。 被外面的太监给生擒了。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高秉泽快要疯了。 床上的女子是谁,他身为翰宗院的少宗,当然知道。 那太监说:“高少宗,萧妃娘娘要见你。” “不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是冤枉的。” “是不是,就由娘娘去说了。”说着,便命令擒住他的那几个小太监:“将人带走。” 小太监们动作倒是快,当下就将他拉走了。 领头的太监又冲着床上愣住的纪慕青说:“纪小姐,还请您赶紧穿上衣裳,跟奴才们走一趟吧。” 纪慕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愣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被拖到了璋郅殿。 殿内! 纪慕青和高秉泽都跪在地上! 萧妃怒视两人。 看着高秉泽说:“本宫终于明白,为何之前,你要将纪小姐的名字从名单中剔除了,原来,你们早就已经暗中生情,竟还在宫中行如此无耻的男女之事。” 第273章 亦王妃 第273章 亦王妃 说完这话,萧妃便怒摔杯子! 砰—— 高秉泽浑身抽搐,此事的严重性,他怎能不知道? 身子低低的伏在地上,双唇发抖道:“娘娘,臣冤枉,此事……臣真的不知,求娘娘明察啊!” 而一旁的纪慕青则哭得梨花带雨,抓着胸前的一团衣裳,软而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抬着泪眼汪汪的眼,拼命摇头. 哽咽解释道:“娘娘,我绝对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休再胡言,此事摆在眼前,你二人还在矢口否认!”萧妃道。 纪慕青当即便连滚带爬,挪着膝盖到了萧妃面前,抱着她的大腿,苦苦哀求:“我真的没有撒谎,我与他根本就不认识,哪里来的什么男女之事啊?娘娘一定要还民女一个清白,此事若是宣扬出去,民女也活不成了,可千万不要冤枉了我啊。” “哼!” 萧妃一挥袖,直接踢开了她,怒道:“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了你们?”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真的没有与此人行苟且之事啊。” 她瘫坐在地上,哭得眼睛都肿了。 衣衫褴褛,发型不整,连最注重的妆容都给哭花了。 “是不是清白的,本宫让人验一验就知道了。”语声落地,萧妃便用眼神示意了桑兰一眼。 桑兰心领神会,让几个小宫女将地上的纪慕青给拉了起来,带到内殿去了。 不到一会,人就被拖了出来,直接甩到地上。 桑兰躬身走到萧妃面前,耳语了几句。 萧妃的脸也顺势拉了下来。 抬步走到如同废人的纪慕青面前,蹲身而下,说:“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还说自己冤枉?” 纪慕青眼睛虽然瞪得很大,可看上去,却显得十分无神。 放才在内殿,宫人给她检查了身子,她竟然破/处了! 也就是说,自己跟一个陌生男人,在昨晚翻云覆雨。 她自己都吓怕了。 高秉泽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满目惶恐,彻底的软在了地上。 昨晚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在屋子里睡觉! 莫非—— 真的行了那种事? 持久,才听到纪慕青抖颤着声音说:“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了,不可能的……” 萧妃勾着弯弯的柳叶眉,质问她:“不可能?那你倒是告诉本宫,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出现在翰宗院?” “我……” “说!” 纪慕青死死的咬着唇,又一边紧拽着自己的衣服,眼神恍惚了半响,才说:“是有人送来了太子的书信,让我独自一人去东宫,在路上的时候,脖子一疼,就晕了过去,醒来就……娘娘,我所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欺瞒,娘娘一定要查清楚啊,此事民女也是被人给害了。” 萧妃唇角上暗暗勾起一抹冷笑,看向高秉泽。 高秉泽虽然没有大哭大闹,可吓得魂早就没了。 睡了内定的太子妃,这罪名,他是如何也担不起的,惊怕到一定程度,也就呆了。 直到—— “高大人,本宫再问你一遍,倘若此事真的如纪姑娘所说,昨晚,是有人将她敲晕后带到翰宗院的,那么那人,是不是你?” 高秉泽身子一怵! “微臣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皇上大寿将至,微臣这几日虽然留在翰宗院,但是未出过翰宗院一步,昨晚之事,求娘娘明鉴。” 磕了好几个响头。 萧妃是个没性子的人,冷下脸来,对旁边的几个太监甩了下手,道:“将这败类给本宫带下去关押起来,没有本宫的允许,此事不能声张,若有人敢透露一字半句,本宫便摘了你们的脑袋。” “是!” 殿中的三个太监,当下就将高秉泽给拉了起来往外拖。 “娘娘明鉴啊,臣真的没有做过,求娘娘明鉴……”声音绕着,越拖越长,越来越小。 纪慕青缩着身子,脸色发白,担心轮到自己。 她可不想去坐牢! 眼看着萧妃朝着自己挪步过来,那种恐惧感就越是被放大。 身子往后倾去,一边求饶:“娘娘,民女不想坐牢,求娘娘绕了我吧。” 哪里知道,萧妃竟然蹲下身来,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满目慈祥。 “慕青,来,起来。” 纪慕青懵逼了! 身子一抖,嘴唇颤颤,任由萧妃将自己给扶了起来,在一旁坐了下。 然后—— 萧妃便拂袖命令殿内的人:“都下去吧。” 奴才们一一告退。 只剩下桑兰在旁伺候着。 萧妃拿出帕子亲手给纪慕青擦了擦脸上的泪,一边说:“本宫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也是被人所害,放心,此事本宫不会说出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纪慕青眼睛一亮。 “娘娘的意思是,我还可以做太子妃?” 想都别想! 萧妃摇摇头:“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想做太子妃,这辈子都不可能。” “那……” “发生这样的事,本宫也心疼你。”说着,便伸手将纪慕青头上歪歪扭扭的玉簪取了下去,为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将玉簪插上去,再道:“明日太子妃择选你就不用去了,毕竟你已不是清白之身,若是被发现,便是大罪,连你大哥都救不了你。” “那我该怎么办?” 着急! “放心,本宫会为你谋后路。” “后路?”纪慕青不明。 萧妃红唇一勾:“慕青,本宫倒是挺心喜你的,只要你一句话,待太子妃选举过后,本宫便奏明皇上,让亦王迎娶你过门。” 这话一出来,将纪慕青惊得外焦里嫩! 身子一紧,瞪大了眼睛看她:“娘娘,你说的,是真的?” 萧妃起身,小步轻挪。 “本宫的话,言出必行,亦王也会听本宫的话迎娶你,昨晚的事,也不会有人知道。” 能嫁给景亦,还能掩盖掉自己被人玷污的事情,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啊! 她哪里知道,萧妃这是摆了她一道狠的。 让她自己主动放弃太子妃,又能让自己儿子娶了她,拉拢纪黎和纪桓,这才是两全其美。 但是纪慕青全然不知。 后一刻,腾然起身,拉着萧妃的衣袖担心问:“可那人会不会说出去?” 萧妃丹凤眼一挑,带着寒意。 “他不会有机会开口说话的,本宫保证。” …… 第274章 没落的孔家 第274章 没落的孔家 大牢内! 高秉泽刚被关进去不到两个时辰。 几个官差就将他从牢房中拖了出来,用铁链锁在了木桩上. 他迟迟没有睁全眼,便一盆冷水朝他泼了过去。 顿时清醒了! 高秉泽挣扎着身体,大喊道:“我要见梁大人。” “见梁大人?”官差笑了笑,手里拿着一个烧红了的铁块:“高少宗你暗中调换太子妃名单,犯下重罪,娘娘有令,将你乱棍打死。” “什么?” 对于自己和纪慕青睡了一晚的事,萧妃竟然丝毫不提,反而安给了他一个调换太子妃名单的罪。 不是已经罚了翰宗院上下每人半年的俸禄,而不再追究了吗? 没想到,萧妃原来是秋后算账,在这里等着他。 “我要见皇上,我是冤枉的。” “你只能见阎王爷。” 啊—— 官差用烧红的铁块烙在了他身上,冒着白白的浓烟。 高秉泽疼得满头大汗,本就是个书生,哪里经得起这种折磨,险些就晕了过去。 而另外两名官差,已经举着板子,一下下抡在他身上。 疼得撕心裂肺。 他不甘心啊! 大喊了一声:“为什么?” 棒击的声音,伴随着高秉泽凄惨的痛叫声。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招惹了谁?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自己? 一直隐在拷打房外的梁宗正,沉着一张完全看不出情绪的脸。 等到高秉泽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后,他才走出身来,让那两个举板子的官差停了下来。 高秉泽整个人完全靠铁链吊着,身上横着一条又一条的血痕,皮肉绽开。 脑袋垂着,头发凌乱! 他朦朦胧胧的看到了一双鞋落在自己面前,拼尽全力支起脑袋,看着面前的梁宗正。 张张合合着嘴,半响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梁宗正面如表情,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摊开给高秉泽看,一边说:“只要你画了押,本官保证,你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原来,这是一纸认罪书! 让高秉泽承认掉换太子妃择选的名单。 哪里知道高秉泽惨淡一笑,嘴里的血也顺势流了出来,揣着微弱的气息。 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秉泽,你进翰宗院也有一年了,这一年里,你的确帮了本官很多,此次,你必须死,因为只有你死了,才能永远闭嘴,是本官对不起你,死后,你若是有怨气,也只管来找本官。” 梁宗正语气平淡,说完这番话,便握着高秉泽的手,将他大拇指沾了点血,印在了罪状上。 然后递给一旁的官差:“呈给皇上,就说高少宗自知犯下滔天大罪,自行了断了。” “是!”官差应声。 高秉泽压根就没有力气去挣扎,也没有力气去说话,只能眼睁睁的承受这一切。 梁宗正离开前,说:“你放心,你一家老小,本官会命人好生照顾,保他们一辈子吃喝不愁,你就放心去吧。” 牢房中又传来了棒打的声音。 一声一声! 直到—— 高秉泽被活活打死才停下! 而这道在宫中卷起的风,似乎也平静下来了。 像是从未发生过…… 也在当天,从储秀宫传出一个消息,说是纪家的那位嫡女得了病,不能见人,又传说这病会传染人。 以讹传讹,越来越夸张! 总归还是萧妃的手段,反正能让纪慕青不参加太子妃择选就对了。 这事,当然也让皇上头疼,内定的太子妃突然染病了,所有的安排也被打乱,没有原先的内定,那—— 太子妃给谁当? 紧急之下,皇上自然宣了梁宗正。 祁祯帝坐在龙案后,苦恼道:“明日就要择选了,怎么出了这种事,到底得了什么病?” 梁宗正拱手:“纪家小姐脸上红肿,而且双脚也浮肿起来,太医看了后说是染症,怕是会传染,得慢慢养,便送出宫回将军府了。” 祁祯帝叹了一声气! 撑着脑袋好一会,才道:“那依梁宗正之见,太子妃这件事怎么办?” “纪家姑娘的病倒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若是将太子择选一事往后推一推……” 话还没有说完,祁祯帝就打断了他。 “不可!事情都已经定下了,择选之日绝对不能改!”态度十分的坚定,手往案上一撑,严肃的问梁宗正:“依你之见,太子妃的人选还有谁合适?” 梁宗正早就知道皇上会这样问,假装苦恼了半响,才道:“众多佳子中,名门将后皆有,挑出一人倒是可以的,不过论家世背景,自然就抵不上纪家那位姑娘了,臣倒是也有一人推荐,就是担心……” “说!” “慧文公主!”梁宗正说。 祁祯帝眼眸一定:“慧文?为何是她?” “臣之愚见,慧文公主乃是先皇后的本家,皇后在世时,孔家几位文武将臣,在朝中也有几分地位,但自皇后离世后,孔家表面上是没落了,原本是临军先锋的孔衢主动调离京城,去了西北之遥的宜城,看似是被疏远避权,但他却在宜城挂号封主,成为一城之主,更重要的是,宜城乃是胡邑国进关的要塞,攻国先攻城,宜城便是关键,还有一个孔升义,此人乃是先皇后的堂弟,虽说早早就辞官回乡,但是在汉州却有一批精锐的兵马,若是慧文公主成了太子妃,宜州要塞、汉州兵马,自然就能收入囊中,除了那位纪姑娘之外,相比其他的佳子,慧文公主,乃是不二人选!” ” 句句诚恳啊! 其实,梁宗正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孔家没落了没错,先前的文武将臣也全部离京,看似是被支离了权利的中心,但也因此在四面八方埋了地雷! 一旦京城出事,被散在京城四周的孔家,便占据了有利的地形。 但因为孔家实在太低调,若不是今日梁宗正提起来,祁祯帝压根就不会感到那股隐藏的势力是多么的可怕。 他心中如冒泡的温泉似的,一鼓一鼓的。 寻思片刻,轻轻点了下头,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朕会好好想想。” 梁宗正探了一眼祁祯帝的神色,这才伏身离开…… 刚从阜阳殿出来,梁宗正就遣人报信去璋郅殿了。 一切,都按照萧妃娘娘交代的与皇上说了—— 第275章 献礼 第275章 献礼 听说梁宗正离开后的那天晚上,萧妃也在祁祯帝的耳边吹了许久的风。 一个劲的夸赞孔虞。 还与皇帝分析其中利害关系。 祁祯帝失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早就起来了,又在阜阳殿中想了一整天。 申时! 陆陆续续有马车往宫里赶去,一向清冷的南门口,此刻便热闹起来。 赶着进宫祝寿的臣子贤士、满心欢喜进宫赴宴的各家小姐夫人,还有大大小小装着贺礼的马车,把南门堵了一个严实。 门口的侍卫忙着卸那些礼,又忙着拉马车,忙的眼冒金星。 而这会—— 景容和纪云舒坐在马车内,眼看就要到宫门口了。 他握住她的手,说:“其实,你不用跟着本王一块进宫。” “皇上大寿,我岂有不去的道理?”她回。 景容轻叹一声,摇头。 纪云舒紧接着又带着好奇的语气道:“其实,我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 “想知道你究竟献了什么寿礼!”纪云舒皱着眉心,往他身旁靠了靠:“与我说说。” 偏偏—— 景容勾着唇,侧过身子,卖起了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 切! 跟谁稀罕似的。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掀开车帘,视线往外头探去,南门口,果然被一辆辆奢华的马车给堵住了。 她嘴里不由的道了一句:“怎么好端端的,就得病了呢?” 说的,自然是纪慕青。 景容听到,便回了他一句:“怎么,你们纪家出不了太子妃,你很遗憾?” 这话才说完,纪云舒便瞅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景容笑笑:“其实,这或许就是常人所说的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吧,你那位大姐如此歹毒,太子妃?她无福消受。”说完,又惊觉道:“错了,你已经不是纪家的人了,她也不是你的大姐,太子妃一事也与你没有关系,你是本王的人,皇室才是你的家。” 一个人臭美到一定的境界,就会像吹鼓的气球。 “砰”一声爆炸! 纪云舒虽然讨厌他的自恋,却又无法反驳他的话。 是啊,她的确不是纪家的人了,将来若是与景容成亲,她就是容王妃。不是皇室的人是什么! 只好干干的忍着气。 到了南门口,两人下了马车,见到是容王来了,侍卫当然得率先开道,一路畅通无阻的护送他二人进去了。 寿宴是在承庆殿。 宴席不在内殿,而是在殿外,外头还搭了一个台子,请了宫外的戏班子来唱戏,还有一些祝寿的节目。 这是每年皇上大寿的流程。 而整个殿外的顶上,一盏盏灯笼全部都挂在细小的钢丝上,十分美观。 像彩灯似的。 等到了酉时,众人皆已落座! 而今日该来的,也都来了,李老将军在场,就连多病的景贤也来了,竞选太子妃的佳子们也坐在一堆,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抹着妆,扎眼极了。 争先恐后的想往前坐坐。 至于太子的目光,当然时不时的往那些佳子们身上看去。 但奇怪的是,今天纪黎和纪桓都没有来,说是家中有事,祁祯也没有追究,毕竟,纪慕青得了病,两位兄长要照顾也是必然,何况这次太子妃择选都与纪家无关了,他们来这里,不是打脸吗? 索性就不来了! 没多久,祁祯帝前来,坐在高台的龙椅上,身边依旧是华服锦缎的萧妃。 众人皆起身,道:“祝皇上洪福齐天,寿比南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祁祯帝手一拂,脸上挂着笑:“今日就不必拘礼了。” “谢皇上。” 一一落座! 祁祯帝知道李老将军也来了,便道:“没想到李老将军时隔多年,今日回京为朕祝寿,朕很开心。” 李老将军话不多,回应了两句,就坐在席上喝起了酒。 宴席上,一片歌舞升平,戏子们也唱了曲。 完毕后,朝臣便开始一一献上厚礼。 太子当然按耐不住,从席上起身,拂着宽大的衣袖走到席间。 拱手:“儿臣恭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话像抄隔夜饭似的。 祁祯笑逐颜开:“太子有心。” 语落,太子便命人将自己的礼拿了上来,是一个正正方方的大红盒,放在地上,也有一米高。 大伙纷纷小声猜测,这么大的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盒子被缓缓打开,几个太监略显吃力的将里头的物件拿了出来。 刚刚露出一个头,就惊呆了众人。 是一块巨型的……和田玉。 是的,没看错,是一块罕见的巨型和田玉,被雕琢成了一颗长寿树的模样,的确精美的很。 祁祯帝看到后,笑容未收,似乎很满意。 太子观察到了自己父皇的表情,轻抬着得意的下颌,指着这份昂贵的礼,又拱手道:“父皇,此玉,乃是儿臣寻遍天下所得,又请了这世间最好的匠手雕琢成一颗长寿树,特献给父皇。” 祁祯帝点头:“恩,以玉雕琢成树,太子想必也费了很多心思,朕很喜欢。” “儿臣其实还有一份礼。” “哦?” 太子手一招,几个太监便抬着一块用红布罩住的架子过来,将布扯开。 原来是一块八仙屏! 这本是景容打算送的礼,幸好这个念头萌生之时就被他打消了。 不然今日撞礼那就难堪了。 但也足以表明,太子也一直盯着景容,盯着他要送礼的信息。 太子有意无意的看了景容一眼,嘴角一撇,再与皇上道:“儿臣知道父皇喜欢屏风,便命人做了这块八仙屏,而且这屏风上,儿臣还加了父皇最爱的梨香,能助父皇安神。” 祁祯帝还未开口,身旁的萧妃就接了太子的话:“太子送了两份礼,而且还如此用心,一份是用上等和田玉雕琢成了长寿树,一份是八仙屏,两样物件十分精美,定然是花了不少的金银吧,怪不得皇上时常在臣妾面前夸赞太子孝顺,就以这份礼来看,还真是。” 语调阴阳怪气! 旁人听不出其中的意思,祁祯帝不傻。 这两样物件,肯定花了很多钱,身为储君,应该勤俭爱民才对,却如此大手笔,只为了讨他这位父皇欢心,着实有些过了。 第276章 历史,总是要重演的 第276章 历史,总是要重演的 偏偏太子还得意洋洋的,自己花了这么多钱打造这两份礼,肯定是最好的。 祁祯帝噎了一下,方才欢喜的笑沉了沉,只道了一句:“太子有心,朕倍感欣慰。” “只要父皇喜欢,儿臣都会送来给父皇的。” 夸下海口前,你老能不能先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要是祁祯帝真tm开口要天上的月亮,你还真能摘来给他? 他开口要曲姜和胡邑,你还真tm带兵去打? 别搞笑了! 太子躬身,傲娇极了,提着袍子,坐回了席位中,屁股刚刚坐下来,对面的景亦就起身了。 没有太子那么夸张,景亦显然低调多了,这次的礼,他并没有送去给礼部报备,以免像去年一样被太子给掉包,那就惨了。 手中的锦盒很小,他抱在手中,躬身:“儿臣知道父皇连日来批阅奏折,所以便特意前往嵩山,寻来一块千年榉木,又亲手磨圆,做了一块榉木枕。” 说完,便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块精美的手工榉木枕。 和太子的礼一比,景亦的礼,就用心多了。 祁祯帝点了下头,诚心的笑了:“朕这些天来,日日批阅奏折,着实心神疲惫,此刻景亦的这份礼,正是朕所需之物,很好。” 宦官将礼送了,景亦谢礼。 萧妃当然得多多捧一下自己的儿子,便一脸心疼的说:“皇上,亦儿为了这份礼,在嵩山找了许久,又连日来不眠不休的打磨榉木,为的,就是让皇上能安心入眠。” “恩,景亦有心,朕明白的。” 景亦道:“是儿臣应该做的。” 说完,便退回席位了。 此刻,纪云舒便好奇的往景容的身边靠了靠,轻声问:“该你了。” 景容:“不急,还有贤王。”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景贤身上。 景贤不是一个扎眼的人,由宫人搀扶着上前献了礼,就是一串最普通的灵珠。 祁祯帝连眼睛都不瞟他一眼,摆摆手,让他坐了回去。 众人也不惊讶,景贤多病不起眼,皇上不喜欢也是必然的。 终于—— 等到了景容。 他掀袍而起,走了席间,拱手道了几声祝福语,便命人将自己的礼搬了上来。 那份礼,比太子的礼还要大,足足两米高。 纪云舒眼睛都瞪大了,这厮到底送了啥礼? 只见几个太监满头大汗的将照在上面的一块红布扯了下来,顿时震惊四座,那礼,没有金银镶玉,没有雕琢精致,而是一座用石头雕的佛像。 没错,就是佛像! 有人擦了遍眼睛再看,还是一尊佛像,当下就蒙住了。 容王往年送的礼,低调不夸张,按理说,今年他势头正猛,怎么送这么个扎眼的东西? 太子和景亦暗地里笑了笑,连萧妃也用帕子掩着嘴角笑了笑。 祁祯手颤颤,指着那尊石头雕的佛像,问:“景容,这是……”什么? 景容回:“父皇,这是一尊佛像。” “朕知道是佛像,只是你怎么送……”又顿言了。 “儿臣这尊佛像虽然没有金缕玉衣,但是儿臣想,金银能融化,玉能粉碎,但石头却顽强,儿臣以石头雕佛,是希望父皇如这尊佛像一样,永驻我大临王朝。” 这解释,纪云舒给他满分。 可石头就是石头,纵使他说得再好,祁祯的心中还是不满意。 也就在此时,纪云舒却看到李老将军离席了,心中鬼使神差一番,也悄悄离席,跟了上去。 李老将军走的越来越远,竟然走到了宫中的小城楼上,站在上面,正好能俯瞰承庆殿的一切。 那儿,灯火通明,普天同庆,歌舞升平—— 李老将军捋了一把发白的胡须,说了一声:“出来吧。” 纪云舒从侧边走了出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片灯笼照应橙红的地方。 半响,李老将军说:“纪先生觉得,谁最适合做天子?” 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纪云舒微微一惊,侧目看向他。 李老将军的目光注视着前方,又问了一句:“当今天子,称得上皇帝二字吗?” 呃! “李老将军为何这样问?” “先生只要回答我便是。” 纪云舒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思索片刻,认真回:“祁祯帝虽然算不上一个好帝王,他斩内臣,疏近亲,又设私法、建内军,可这二十年来,他平定内乱,驱除蛮夷,又出兵征服胡邑和曲姜,大临朝在他的治理下盛世繁华,百姓也安康福泽,着实是一个能称得上皇帝的人。” 他一边说的时候,李老将军还微微点了下头,似乎是对她说的话表示认同。 笑问:“那如果,一代帝王为了自己的权威,而不惜斩草除根,滥杀无辜呢?” “恩?” “先生可知,先皇是如何坐上皇位的?” 纪云舒摇头,不知。 李老将军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先皇未登基前,只是一个多病的药罐子,其皇兄朝侯爷是个不可多得的帝王人选,先皇登基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不受威胁,便以谋反之罪,斩了朝侯爷。” 纪云舒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李老将军的意思,是说御国公府大火,是皇上下的令,当日你才会故意与我提起宁王和八皇子的事。” 李老将军并没有回应她的这番话,而是叹了一声气:“历史,总是要重演的。” 言外之意,御国公的死,乃是祁祯帝在效仿先皇! 纪云舒:“李老将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罢了,而就算你用灯笼杀了这个皇帝又如何?同样还会有下一个皇帝登基!” “如果没有呢?” “什么意思?” 李老将军看着承庆殿,嘴角渐渐扬起。 纪云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鼻子微微一皱,嘴中轻声念道:“铁锈?铁锈的味道。” 猛然震惊过来! 砰—— 一声巨响,火光迸发而出。 不远处的承庆殿,不断的传来响声,光明越来越亮,将纪云舒瞪大的墨眸映照得格外火红。 连着灯笼的细细铁丝像火药一样燃烧起来,挂着的灯笼也不停的往下落…… 很快,承庆殿,被一片火海包围。 第277章 你担当得起吗? 第277章 你担当得起吗? 火星漫布,熊熊烈火! 承庆殿,冒出了一阵阵的浓烟,以及震破天际的尖叫声。 纪云舒瞪大的双眼渐渐紧缩,无尽的恐慌感再次涌上她的胸前,她微微摇着头,脚步无力的往后退去。 转身,准备去承庆殿。 但是—— 李老将军拉住了她。 “那里一片火海,你现在若是过去,也于事无补。” 纪云舒红着眼,失望着斥声而道:“李老将军身为三朝元老,为国征战多年,才换来百姓安泰,可如今,你却借着不让历史重演的名义,要杀了大临天子,你可知道,一旦皇帝和众皇子死了,曲姜胡邑必定起兵,到那时,就不止承庆殿大火密布,整个大临,都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你担当得起吗?” 后一刻,纪云舒用力甩开了他的手,朝承庆殿奔了去。 身后,李老将军楞了许久,似乎清醒过来,意识到了方才纪云舒所说的后果。 苍劲的手掌,缓缓抬起,放在了城楼的围墙上,握成了拳…… 纪云舒发了疯似的跑着,看似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却跑了很久。 此时的承庆殿,被熊熊大火包围着,一片狼藉,都看不清人影了。 一盏盏灯笼不停的往下掉,挂着灯笼的那四五十根细小的铁线,因为里面灌了火药,此刻便如同关不住的水管似的群魔乱舞、不受控制的冒着火花,发疯的甩在地上、桌案上、人身上…… 被大火烧着的人不断乱窜,最后,身体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皮肉烧焦的味道, 就在灯笼往下坠的第一时间,外头的御林军就一窝蜂的冲进去救驾,将承庆殿的殿门口堵了一个严实,加上设宴是在殿外举办,人群要往殿内退也不行,往外撤也不行,便都堵在了一团。 祁祯帝身旁的几个太监为了护他,被铁线甩到,都葬身火海了。 一旁竖起的木桩窜的一下起火了,正要往下坠,祁祯帝已经被逼退到了一边。 而离皇帝最近的太子景华,眼看着木桩要往下砸向自己的父皇,竟然不是去解救,而是撒腿跑掉了。 真是够滑稽的! 看到这一幕,祁祯帝心中真是倍感失落, 刚才还说自己要什么,自己的宝贝儿子就给什么,现在,竟然落荒而逃! 畜生! 畜生啊! 就在木桩即将砸下来的时候,景容和景亦双双腾身而起,冒着中间的一团大火,冲了过来。 景容踢开了那根木桩! 景亦则将祁祯帝和自己的母妃护到了一边! 浓烟滚滚,萧妃娇贵的身子已经熬不住了,加上呛了浓烟,便已经晕了过去,被景亦当即抱了起来,往殿外冲去。 而祁祯帝身子也不好,衣袖捂着鼻子,使劲咳嗽,本以为逃过一劫,哪里知道,另一边的木桩又砸了下来,重重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当场就被砸倒在地,昏迷过去。 因木桩带火,也导致祁祯帝的后背起了火。 “父皇……” 景亦大喊一声,眼睛被浓烟给熏得辣疼,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倒在地上的祁祯帝。 “快快快!” 此时,御林军已经抹黑似的冲了进来,奔到高台上,踢开了祁祯帝身上的木桩,将其后背刚刚起的火苗扑灭,护送出了承庆殿。 刚好纪云舒赶了过来,看到景亦抱着萧妃出来,侍卫护送祁祯帝出来,一些朝臣佳子们也陆续的往外撤离。 但是不见景容和景贤的身影…… 纪云舒抓着一个侍卫,着急问:“容王呢?” 那侍卫往四周一看:“应该还在里面。”说完,侍卫也急了,召集人手:“快,容王还没出去。” 刚说完,纪云舒就已经冲了进去,见人就抓着问:“看到容王没有?” 里面的人都吓坏了,根本就不理会她。 大火更是凶猛,她捂着鼻子,眼前全是浓烟,根本看不清路。 “景容,景容!”她大声的喊着。 本想再往里头进,但被侍卫拉住,将她往外拖。 “纪先生,里面这么大的火,你不能进去。” “放开我。” “你不能进去……” 她不停的挣扎着,眼泪也唰唰唰的往下掉,被拖了出去。 直到—— 殿门口模模糊糊的投来两道身影,她紧紧的盯着,随着那身影越来越清晰,她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景容扶着身子微垂的景贤从里面走了出来,多病的景贤仿佛奄奄一息,咳嗽不停,脸色更是发白,侍卫立即将他从景容手上接了过去。 纪云舒鼻头酸楚,眼泪被她抹去,本想朝景容冲过去,但倏地—— “来人,将容王抓起来。”是景亦的声音。 御林军没有动, 皆意外。 景容也没有任何反应。 只见景亦一脸斥怒景容:“大火是因灯笼和铁丝而起,本王得知,就在前天晚上,你偷换了舫水城送来的所有灯笼,意图谋划今日之事。” 景容无言以对! 御林军统帅上前,问:“亦王,此事……” 话还没有说完,景亦就喊了一声:“张博!” 人群中,侍司部的张博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被烧出了几个大洞,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灯笼作为物料,出自侍司部,张博自然脱不了干系。 景亦问他:“本王问你,前天晚上,容王是不是去过侍司部,将那批灯笼全部调换了?” 张博抬起头看了景容一眼,眼神飘忽,吞吞吐吐说:“是,容王是……是来过,说是舫水城那批灯笼有问题,便全部撤换了,命令不准透露半字。” 有了张博这个证人,景亦底气十足,冲着景容问:“你还有什么话好话?” 景容冷冷的看了一眼张博一眼:“那灯笼的确是我换的,可今日起火的并不是灯笼,而是铁丝。” “休在否认,父皇倘若有事,你就是十条命都不够担。”景亦命令御林军:“还不将人抓起来。” “是!” 御林军当即将景容抓了起来。 景亦再道:“将容王押入天牢,待父皇醒来后,再做定夺。” 纪云舒见状,着急上前,可景容却冲着她微微摇头。 示意不要过来! 景容被押走,纪云舒依旧不甘心,追了两步,但是被一双手拉住。 回头一看,是景贤。 第278章 查! 第278章 查! 纪云舒被景贤拉住,眼睁睁的看着景容被带走了。 景贤面色发白,咳了几声。 将纪云舒拉到了一边,虚弱的说:“方才景容救我出来时,让我告知先生,不要掺和此事。” 也就是说,在起火的那一刻,景容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 可——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语气哽咽。 “此事究竟如何还未查清,先生不要过于担心,以免冲动而误了事,一切,都等父皇醒来再说吧,而我若是先生,必定先去彻查清楚,今日的事,到底为何发生?” 不得不说,景贤是个理智的人,尽管此时此刻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能这般镇定的分析时局。 其实,纪云舒知道是李老将军的计划,可是,她该怎么说? 根本就没有证据啊! 就连那批有问题的灯笼都已经被景容销毁了,而且,有张博证明景容换了那批灯笼,所以,带有火药的铁丝也顺其自然的被认为是他换进去的。 无从推脱解释! 望着御林军带走景容的方向,纪云舒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景贤说:“纪先生,今日的事牵扯甚大,你还是赶紧出宫去吧。” 说完,景贤捂着嘴又咳了起来,松开了她,转过身,被一个太监扶着往阜阳殿的方向去了。 紧接着,景亦也赶去了阜阳殿。 此时的承庆殿,宫女太监门不停泼水灭火,同时,一具具被烧焦的尸体也从里面被抬了出来。 有朝臣的尸体、有太监宫女的尸体、还有候选太子妃的佳子们…… 纪云舒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琅泊出现在她身旁,将呆愣的她带出了宫。 阜阳殿! 一众刚刚死了逃生的朝臣们站在大殿外,原本就被吓得惊魂未定,现在皇帝又被木桩砸昏、生死未卜,这些朝臣们的心就更加拧成一团了。 殿内,太子景华搓着手,来来回回的在殿内走着。 一脸担忧,嘴里还念着:“父皇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千万不能出事啊……” 其实心里恨不得那老家伙赶紧死! 死了后,自己这个储君就能做皇帝了。 景亦冷厉的瞪了他一眼,沉着气,微微眯着眸子,说:“太子,当时你是离父皇最近的,父皇有事,你当时人在哪?” 景华一听,有些心虚,又像是被打了一电似的,一下就炸毛了。 “你什么意思?是说本太子为了活命不顾父皇,而自己逃之夭夭吗?” 原本就是这样啊! 景亦冷笑:“我不过问太子一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紧张?我何时紧张了?刚才那么大的火,全是浓烟,我并没有注意到父皇。” “是吗?”根本就不信。 景华觉得自己被诬陷了,很是生气,看了一眼内寝,把音量往下压了压,朝景亦走近一步,质问:“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怀疑本太子故意不救父皇?” 景亦冷沉着一张脸,刚打算说什么 “咳咳!”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景贤便咳嗽起来。 打断了两人的话。 而紧闭的内寝大门突然打开,两名太医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躬着身子。 太子率先问去:“李太医,我父皇怎么样?” 太医伏着身子,说:“皇上已经醒了。” “醒了?”景华瞳孔都放大了,心中一阵失落。 tm的,为什么要醒? 可还得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打算抬脚往里头进,好第一时间去看看自己那老不死的父皇,挽回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但—— 太医将他拦下。 “做什么?”景华质问。 李太医却看向景亦,说:“亦王,皇上说了,只见你一人。” 景亦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便进去了,太监也将门关上。 而景华却彻底愣住了,抓住李太医就质问:“到底什么意思?父皇为何不见我,反而要见亦王?为什么?李太医,你实话告诉本太子,父皇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 其实,他是想问,皇帝是不是打算改立太子? 若真是,那自己怎么办? 李太医低着头:“微臣也不知,皇上一醒来,就说只见亦王。” “不可能!”景华说着就准备去推门,但还是被拦下了。 内寝! 景亦进去,走到床边坐下。 祁祯帝躺在床上,眼神微睁着,面目沧桑且万分虚态,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看到景亦过来,他抖颤的手抬了起来,被景亦握住。 “父皇!” 唤了一声。 又道:“父皇您放心,有李太医和罗太医在,你不会有事的。” 祁祯帝轻喘着气,问了一句:“谁做的?” 尽管如同一个将死之人,可语气依旧带着帝王的威慑力。 景亦垂了垂头,许久不说。 “说!”祁祯帝抓着他的手用力了些。 景亦只好道:“此次运送进京的灯笼是来自舫水城的,挂灯笼的铁丝也是,如果其中有问题,在运送到城门口的时候就应该被拦下了,可是并没有,所以,舫水城的灯笼并没有问题,可景容却暗中去了一趟侍司部,换走了那批灯笼,有火药的铁丝也应该是他换的,儿臣不知道景容为何要这么做,但是已经命人将其关进了监牢,等父皇你的旨意。” 将事情一一交代清楚! 祁祯帝闭了闭眼,轻沉了一口气。 良久—— “去查,查得清清楚楚。” “父皇的意思?” “查!”一个字,掷出口时,十分有力。 “是,儿臣遵命。” 景亦起身,退到一边,脸上并无任何波澜,可低头拱手之际,唇角却溢出了一抹渗人的笑。 退出去之后,内寝的门再次被关上。 景亦几乎看都不看景华一眼,就出了内殿。 于是,景华追了上去,在外头截住了他,紧张的质问起来:“父皇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景亦冷晲了他一眼:“父皇什么也没说。” “不可能,父皇单独叫你进去,怎么会什么都不说。” “那太子以为,父皇会跟我说什么?” 当然是改立太子的事! 景华很是紧张,自己没有救父皇,说不定父皇一气之下就将自己给废了,要改景亦为太子,若真是这样,万一祁祯帝熬不过死了,那……景亦不就是皇帝了? 景亦做了皇帝,自己必死无疑! “父皇真的什么也没有跟你说?”景华继续探问。 “什么都没说。” “那……” 话还没有说完,景亦就甩开了他。 景华追了两步,问:“你去哪儿?” “监牢!” 严刑拷打去咯! 第279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第279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深夜滚滚而来,今日的皇宫也被乌云盖顶的压了下来,让人透不过气来。 伴随着雷声和毛毛细雨,诡异极了。 此时的大内监牢! 景容被关押在最里面的监牢中,周围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味,进鼻而刺。 这是继当年的朝侯爷之后,又一位入狱的皇子! 好在,手脚上没有被铐上铁链。 算是给了他这个王爷面子了。 他依靠在冰凉的石板上,只手搭在膝盖上,面容上冷静而平淡,压根就没有半点恐惧感,一双如炬的目光,一直盯着牢房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一会,两个侍卫急忙前来,打开牢房进来。 “容王,亦王要见你,走一趟吧!” 景容勾唇一笑,十分配合的起了身,出了牢房。 那挺拔倨傲的身子,哪里像是来蹲监牢的?分明像是来巡查的。 两个侍卫还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 到了暗房,景亦就正正的坐在里面等他,竟然还泡了一壶好茶,茶香四溢,弥漫在恶臭的暗房里,倒颇有几分“味道”! 这爱好,大概也只有景亦最喜欢了。 他一边斟茶,一边抬眼看向景容,嘴角扬着一个弧度,阴险极了,突出一声:“疑犯景容,恶意谋害皇上,罪犯滔天,绑起来,好好拷问。” 话说完,侍卫就办事了,将景容押到了暗房的木桩上,用铁链将他锁了起来。 动作倒是干净利落,景容也没有挣扎,依旧乖乖配合! 冰冷倔强的眸,则一直盯着景亦。 过了小一会,景亦扇了扇杯中的热茶,起身端到了景容面前,将茶杯放到景容的鼻尖上转了转,问了一句:“香吗?” 臭! 跟你一样臭! “你到底想做什么?”景容问。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为何要谋害父皇?”直入主题。 “不是我做的。” “可你的确去过侍司部,换走了那批灯笼,无缘无故,为何要换?” “我若说了,你能信?”景容冷笑一声。 景亦没在他的眼中看到恐惧感,心中十分不爽,捏着茶杯的手指用力起来,狠狠一掷,茶杯落地。 砰—— 碎了一地。 茶香扑鼻,倒是将那股恶臭味掩盖了一丝、 暗房内的侍卫只敢看,不敢出声。 也就在茶杯落地的同时,景亦一把揪住景容胸前的衣裳,露出了凶狠的模样来,说:“景容,你比我更清楚此事的严重性,父皇已经醒了,命我彻查此事,你既然做了,何故不承认?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窜着威胁的口吻,带着嗜血的味道。 想必,景亦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吧。 若是换做别人说不定还会苦苦求饶几声,偏偏景容不吃这招,抬着下颌,迎上景亦的目光。 淡道:“你是想严刑拷打?还是让我畏罪自杀?” “你……” “景亦,从我离京当天起,你就暗中派人跟着我,杀了我派回京的五个侍卫,又屡次联合严维夷来暗杀我,可最后,我还是安全回京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景容说。 那般听似清淡的语气,带着如同利剑般的锋锐之气。 景亦眼红面怒,紧紧咬着牙贝,松开了他,说:“好,你说,我也想听听,到底为什么?” 答案并没有立刻给他,两人的目光对视了很久…… 景容才道:“因为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呃! 景亦嗔声,眼神暗淡下来,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景容则继续说:“你一直以为除掉我,就是除掉了你最大的威胁,你将我视为和你争夺太子之位的最大敌人,但我多次告诉过你,我从来不想争,多年来,也一只避开锋芒,在父皇眼中,只要景华被废,唯一能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只有你,我本只想查《临京案》,但却因为你在各中阻挠,这才让我在父皇面前多了展露的机会,也成就了我身边的那位纪先生,难道此举,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是! 的确如此! 当初正是因为景亦和萧妃让纪云舒查失踪案,才换来纪云舒和皇帝做交易,开了临山的墓,名声大作。 又因为景亦领先一步截了甘踌良,景容也不会在皇上面前展露锋芒! 桩桩件件,都是景亦自己作的! 在消化完景容的话之后,景亦眼神中嗜血的深意越来越浓。 “景容,我没时间跟你磨别的,你说的这些,我就当听一听。”说完,厉道一声:“拿来!” 旁边的侍卫拿来一张写满黑字的纸递给他。 景亦拿在手中,放到景容面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尽快承认这次事件是你谋划的,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我也好跟父皇交差,毕竟你是王爷,父皇不会要了你的命,你不是想做个逍遥王吗?正好,你画了押,父皇贬你为庶民亦或是离京,这辈子,你就真的能逍遥自在了。” 我感谢你全家! 显然,景容是不可能画押的,至少庆幸自己不是高秉泽,不然,景亦哪里还会跟自己说这么多,估计自己这会已经横死在暗房里了。 他说:“我是不会画押的,除非你杀了我。” 景亦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不紧不慢将这张纸收进自己的衣袖中,走到一旁放刑器的架子前,挑了一根鞭子,放在手掌上掂量了一下,走到景容面前。 “好,既然你不肯承认,就不要怪我无情了,毕竟是父皇的旨意,我只能遵命。” 说完,手中的鞭子便狠命的往地上挥去。 啪—— 那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暗房内,震耳欲聋! 景容始终一副冷淡的样子,丝毫不惧怕。 因此更加刺激到了景亦,他捏着鞭子,用力一挥,便打在了景容的身上。 当即,衣服裂开,抽出了一条血痕。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景亦怒吼着。 景容剑眉如风,微微蹙着,胸前传来火辣辣的疼,哼声一笑,满不在乎。 抬着眸,看着景亦,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让自己一错再错。” “你最好撑不住向我求饶,或者……死了。” 说完,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啪—— 暗房内,那鞭打声像是死神的夺命锁一样,渗在人心上,冷冷的。 第280章 前往大内监牢 第280章 前往大内监牢 景容本就是个倔强的人,哪怕是死了,他也不会承认。 他也很清楚,哪怕他将李老将军推出来,景亦也不会信,因为景亦要的,就是他死。 景亦心中的恶魔越来越膨胀,手中的鞭子就越是毫不留情、鞭鞭要命的抽在景容的身上。 直到—— 抽了二十多鞭后才罢休! 景容身上被抽开了一道道血痕,皮肉炸开,十分惨烈。他垂着头,嘴里也流着血,发髻也落了下来,遮住了那张苍白的脸。 景亦见此。用鞭子的手把将他的头挑了起来,迫使他那双无力垂着的眸对视自己。 “何必受这种苦?你若是画押了,还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大内监牢。” “……” “景容,你不要怪我不顾兄弟之情,你要杀害父皇,就应该想到会有现在,可我要是你,就不要死咬着不承认,今天,我不会杀你,你好好想清楚后,再回答我,是死是活,是你自己选。” 景容口中喘着气,淌着血的唇角裂开了一道凛人心寒的笑。 声声道:“今日你所为,将来,我必定千倍万倍的还给你。” “还给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了!”说完,景亦将染血的鞭子丢到了地上,命令侍卫:“将容王押下去,明日,本王再来审问。” “是!” 侍卫将绑在木桩上奄奄一息的景容解了下来,拖去了监牢。 景亦看着地上的血鞭,在想方才景容说的话…… 容王府 一个晚上过去了,纪云舒一直焦急不安,这会,琅泊匆匆忙忙的带着莫若过来了。 “我不过醉了一宿,怎么就发生这么大的事?”莫若人还没有进来,就问了起来。 纪云舒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与莫若说了一遍。 莫若一拍桌:“那只老狐狸,竟然狠到要弑君!”又道:“既然是那只老狐狸干的,大可如实呈报给皇上,怎么能让景容来担这个罪名?” “我不是没想过。”纪云舒有所顾虑:“那批有问题的灯笼已经被销毁了,而且,景容的确接触过那批灯笼,证据没有了,又有侍司部的那位张大人作证,试问,皇上会相信是景容做的?还是相信一个曾经手握兵权的三朝元老做的?” 当然相信是景容做的! 莫若醉意还未醒,捏着拳头又往桌上狠狠砸。 这时,一个小丫头突然从外头进来,脸色十分着急,小跑到纪云舒面前,微微揣着气,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件递给了她。 并且说:“纪先生,这是慧文公主命奴婢送出宫给你的,说是要亲手交到你手上。” 慧文公主? 也就是孔虞了! 纪云舒没有过问,急忙将信件拆开,双手一颤,险些都给抖了下去,莫若从她手中将信件拿了过去,看了看,一脸凝重和担忧。 “亦王竟然去大内监牢审了景容?他有什么权利?”莫若气愤。 纪云舒:“皇上已经醒了,也见了亦王,想必他是得了皇上的令,不然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你的意思是,皇上真的相信此事跟景容有关?” “我不知道。”纪云舒摇头,转而与琅泊说:“琅大哥,你可否让我进大内监牢一趟?” 琅泊震惊:“纪先生,那是大内监牢,不是刑部大牢,没有皇上的命令,没人能进去。” “我能!”出声的,是莫若,继续说:“莫氏得过皇上的允许,可以随时进宫去,大内监牢在皇宫,也是允许范围之内的。” 这样一说,还真是! …… 当天,莫若就带着纪云舒去了皇宫。 纪云舒特意披了一件黑色披风,压低衣帽,将脸罩住。 到了大内监牢的门口,侍卫将两人拦了下来。 莫若严肃着一张脸,瞅了那侍卫一眼:“你是眼瞎了吗?认不出本公子?” 侍卫说:“莫公子,当然认得。” “认得还不让开!” “可这是大内监牢,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进去。”侍卫态度十分坚决。 莫若是颗冷钉子,将自己身上的那块玉牌拿了出来,往侍卫面前放了放。 “看好了,这是皇上赐给我莫家的玉,只要有这块玉,皇宫内的任何一个地方,莫家的人都可以去,大内监牢也一样。” “这……” “敢阻拦者,便是违抗圣命,你担当得起吗?” 不得不说,莫若恐吓人的本事还是不错的,侍卫眼神晃了晃,身子也不由的哆嗦了一下,双手附上:“莫公子请进。” 莫若勾唇一笑,将玉佩收了起来,带着纪云舒准备进去了。 后一刻,侍卫却将纪云舒给拦住了:“这位是?” 莫若立刻将纪云舒拉到自己身后,板着脸回了一句:“我莫家的一个小童。” 打着莫家的头衔,侍卫自然不敢拦了。 进去天牢后,恶臭味和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纪云舒的心也颤得越来越疼。 她如何也没想到,景容堂堂一个王爷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到了关押景容的监牢外时,纪云舒身子一震,眼眶瞬间就红了。 牢房中,景容依旧靠在冰冷的墙上,无力低垂着头,身上是一条又一条的血痕,血迹也都已经干涸了,但血腥味依旧传到了她的鼻尖上。 她双手抓着木桩,身子缓缓蹲了下来,将头上的连帽也摘了下来,红着眼,唤了一声。 “景容。” 白皙修长的手紧紧的抓着木桩,指甲仿佛都深陷都了木桩中。 许久,景容才支撑起脑袋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在凌乱的头发下聚着一团柔光,看向纪云舒。 缓时,温温一笑,语气虚弱道:“本王就知道,你这只磨人的小妖精一定会来。” 纪云舒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言语梗塞,说不出话来。 景容艰难的支撑起身子来,摇摇欲坠的身子朝纪云舒走了过来,双脚一弯,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的摸着纪云舒的脸,依旧带着柔柔的笑。 “云舒,你别担心,本王会没事的。” 纪云舒死死的咬着唇,心疼剧烈,握住景容模在自己脸上的手。 “身上的伤,疼吗?” 第281章 你若动她分毫,我便杀了你 第281章 你若动她分毫,我便杀了你 “身上的伤,疼吗?” 景容摇头:“放心吧,这点伤还死不了。” 嘴硬! 景容逞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对苦命的鸳鸯,若不是中间隔着木桩,怕是已经抱在一块痛哭了。 一旁的莫若眯着眼,沉气上前,蹲身下来,从腰间掏出一个白色药瓶子放到地上,一边与景容说:“这药,是专门给你带来的,你们两个也赶紧说正事,这里不宜久留,亦王随时会来。” 纪云舒抬着袖子抹干眼泪,将地上的药拿起打开,想给景容擦一擦,却被他轻轻推开。 “莫若说得对,还是赶紧走吧。”他又道:“亦王是不会杀我的,他问不出什么来,自然也拿我没办法,到时候父皇便会下令见我,那时,我自会和父皇说清楚,他若是信我,就一定会放了我。” 纪云舒问:“若是不信吗?” “那就听天由命。”景容回的极其随性,又唤了一声“云舒”,十分认真道:“答应我,不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一旦我出事,你立刻带着卫奕离京,路江和琅泊会护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从今往后,都不要来京城了。” 分明是在交代身后事! 纪云舒摇着头,坚定地说:“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云舒,你听我的,一定要安全离京,一旦我出事,景亦不会放过你,父皇也不会,只有你能安全离京,我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 “我不准你这么说。”纪云舒斥声制止:“从锦江到京城,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护着我,今时今日,我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危而离开你,是你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云舒……” “此誓言,生生世世不变,是你的承诺。” 景容用尽全力握住她的手,布满血丝的眸更为赤红起来。 纪云舒吸了一口气,坚定的说:“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救你出去。” 景容本就浑身是伤,连说话的力气也渐渐没了,身体的重量全部都由木桩支撑着,他张了张嘴,干涸带血的唇半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莫若倒是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出证据,那只老狐狸既然敢弑君,势必也做足了功夫。” 纪云舒:“起火的,根本就不是那批灯笼,而是悬挂灯笼的那些铁丝,铁丝内沾了火药,灯笼里的烛火着热到一定的程度,就会让铁丝烧起来,铁丝才是这桩事件的关键,也是唯一的证据了。” “你的意思是,要去看看那批铁丝。” 她点头! 莫若脸色一拉,愁眉道:“整个承庆殿估计都成一片废墟了,就算有证据,估计也被烧没了,何况你要怎么进去?” 这的确是关键。 但是转而一想,纪云舒眸子一亮:“别忘了,宫里头,还有一个人。” “孔虞?” 景容出事,孔虞便立刻命人送信出宫,可想而知,她想救景容的心觉不比纪云舒小,要进承庆殿去查看那批灯笼,有孔虞在,应该不难。 好歹人家也是公主! 但,倏地—— 景容突然皱眉,一脸困惑不明,欲言又止了半响,虚垂着声音,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恩? 继续道:“就凭那批灯笼和铁丝,李老将军就想弑君?未免太没有把握了。” 莫名一阵寒意! 纪云舒微惊,大脑高速运转:“你的意思是……” “或许……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父皇。”景容心中开始虚虚不明。 呃! 而这话才刚刚说完,牢房内就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 莫若一脸警惕,一把将纪云给拉了起来。 纪云舒也快速将披风的衣帽戴上,掩住了自己的脸,默默的隐在莫若的身后。 匆匆赶来的景亦,满脸杀气,看了一眼牢房中仍然还在的景容,倒是松了一口气。 可转而便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刚才在监牢外守着的那名侍卫脸上。 怒斥:“莫公子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本王一声?莫公子乃是贵人,怎么能让他来这种关押重犯的污垢之地。” 这一巴掌打得很狠,五个手指印,显见无疑。 侍卫低头请罪:“属下知错。” “来人,将他拉出去仗责五十。” “是!” 那侍卫便被活生生给拖出去了。 分明就是杀鸡儆猴! 莫若看着这场演给自己的戏码,暗地里笑他是智障! “不过就是个小侍卫?亦王又何必这么紧张?我不过是进来看看而已,一没有带进来什么,二又没有带出去什么。” 双手往旁边一摊! 看吧看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偷。 景亦却笑笑,看了一眼牢房中的景容:“莫公子有皇权特令,在皇宫之内,可以随意出入,可今天这大内监牢中关押的是重犯,要是丢了,本王也会跟着受罚,莫公子既然也进来看过了,那就赶紧离开吧。” “好。” 应得干脆利落! 说完,便便拉着纪云舒准备出去,但就在纪云舒经过景亦身旁时,手臂被拉住。 力道足! 幅度大!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脖子上绑着的带子突然松落,整件披风也顺势落到了地上,露出了那张清秀的脸。 莫若本想将纪云舒拉到自己身边,却被一旁的侍卫拦下。 “原来是纪先生啊!”景亦挑着眉:“没想到,纪先生跟容王关系如此甚好,冒着这么大危险来监牢,本王真是羡慕,容王有你这位幕僚。” “是我自己闯进来的,与旁人无关。” 她扭动着动身子,无力扣子自己肩膀上的力道很大。 “很好!”又一脸狰狞的命令:“来人,拿下。” 侍卫听命,当即就将纪云舒给扣住了。 “放开他!” 景容吃力的吼了一声,语气浑厚! 似乎捏住了景容的软肋,景亦笑得更加阴险。 “放?”勾着唇,只手一抬,指向莫若:“莫公子有特权出入皇宫不受阻拦,但是这位纪先生可没有,擅闯天牢者,乃是死罪。” 后一刻,双手用力抓着木桩,怒叱道。 “你若动她分毫,我便杀了你! 第282章 可惜!可惜! 第282章 可惜!可惜! “你若动她分毫,我便杀了你。” 景容双拳紧握,激动之下,眼神中翻涌着浓浓的杀意。 而他越是对纪云舒这么紧张,景亦就越是满意。 走到他面前,俯瞰而下,冷笑一声:“你如今戴罪之身,自身都难保,有没有命活着出去,还未不可知。” 景容紧着喉咙,唇抿一线,双手紧抓着木桩,将自己笨重的身体撑了起来,冷厉的眉宇露出发间,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景亦在那一瞬间都后背一麻! “你应该清楚,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实现,你敢动她,我方才说的话,一定会实现。” 赤裸裸的威胁! 可景亦笑了一下,“你在威胁我?好,我倒是想试一试,看看杀了纪先生后,你会如何杀了我。” 这话,自然不是说说而已,景亦还真的做的出来。 “你……” “要不要赌一赌?” 景容心前一紧,不得不说,景亦拿纪云舒的性命来威胁他,的确起了作用。 “你要如何才肯放了她?” 景亦邪恶一笑:“很简单,如果父皇让我查的这件事有了结果,我自然会放了纪先生,只要你画了押。” 景容眼神轻晃了下,染血的唇正欲动—— 纪云舒便出声道:“不要相信他,此事跟王爷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因为我而让王爷担上谋反弑君的罪名,那我才是千古罪人。” 景容望着她,“我不能让你有事。” “我不会有事。”说完,她看着景亦:“亦王,大临律例,在下也懂得一二,试问,何为擅闯天牢?” 呃! 着实让景亦呛声了。 而纪云舒则继续说:“大临律例第三十二条,但凡带刀闯入天牢、杀害朝廷官员,劫走犯人者,论诛!可在下一没带刀,二没杀害官差,三没劫走犯人,顶多,只能治在下一个欺瞒之罪。”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怪不得容王将你视为门客,如此袒护。” “亦王若要杀我,便是乱杀无辜,这个罪名,你又担当得起码?” 纪云舒理直气壮! 有理走遍天下,谁也不怕。 幸好锦江那位县太爷时不时的往她怀里塞几本书,不是朝廷下发的文书海案,就是大临律例的修改卷宗,又刚好,她闲来无事时,便喜欢翻一翻! 但偏偏—— 景亦道:“纪先生的确是个才子,既然搬出律法,好,本王要不了你的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语毕,响指一打! 命令侍卫:“送莫公子出宫,将纪先生押入暗房,本王还要亲自……审问一下。” “是!” 侍卫将纪云舒带去了暗房。 而莫若则甩了两下衣袖,将那侍卫直接推开,与景亦说:“亦王,纪先生是我带进宫的,你要审,不如审我,何必为难收入缚鸡之力的书生。” 书生? 景亦阴眉一深:“在本王看来,她可不是一个书生,而是一个聪明人。” 话中带着深意! 一挥手:“还不将莫公子送走?” 三四个侍卫一块动手,将挣扎的莫若拉了出去。 景亦转身看着景容,说:“你放心,我保证,审完那位纪先生,就将她安全送出宫去。” 说完便去暗房了! 景容身体使不上劲来,就在景亦前脚离开后,他身子猛然往下一坠,单膝而跪,吐了血…… 暗房中! 纪云舒被绑在染满血的木桩上,景亦进来后,便避退了所有人。 阴沉的暗房中,除了恶臭和血腥味,还泛着浓浓的发霉味,纪云舒蹙了蹙鼻,胸前一阵翻涌,竟有些想吐。 景亦双手背后,走到她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打量的味道,嘴角缓缓上扬。 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到纪云舒的耳朵上。 她偏过脑袋,冷眸瞪着他。 越是如此,景亦越是开心,手上的动作并没有收敛,而是更为放肆的从纪云舒的耳垂上、摸到她白皙的侧脸上,最后落在了眼角处那道浅浅的疤痕上。 “先生之前一直带着面具,如今看到你的真容,真是往本王大为惊叹啊。” 像极了一只不吐骨的饿狼! 纪云舒将头极力的偏到一边,却被景亦一把捏住下颌,高高抬了起来。 端量着,一边道:“明明是个绝色女子,偏偏要扮成男人,真是可惜了。” “放开!”纪云舒说。 景亦手指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本王就是想不明白,纪家为何要送纪慕青进宫来当太子妃,而不是你,可惜,可惜……” 可惜你妹! 纪云舒不屑的笑了下:“亦王想知道为什么?” “洗耳恭听!” “因为只有聪明人,才不会费尽心机去夺不属于他的权利和地位。” “你什么意思?”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亦王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太子之位、为了皇位吗?但自古以来,像王爷这样的人,最后都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世人唾骂,二,是在争夺权利和地位的过程中,被人绞杀而死!” 史书之上,记载的不都是如此吗? 哪怕赫赫有名的秦始皇,也不例外! 她的这番话,换来的是景亦略带欣赏的眼神。 这个女人,她很感兴趣! 指尖再次微微一捏,将纪云舒的脸扬得更高了些,他低头而下,对着纪云舒那双清冽而倔气的眸子, “好一张巧嘴,说出来的话,本王很爱听,纪姑娘的聪明和倔气,也让本王敬佩,可此聪明的女子,放在景容身边,真是可惜啊!” 一句又一句的可惜! 说的真诚极了! “你何不跟着本王,以门客之身进我亦王府,说不定,也就不用终日提心吊胆了。” 啊呸! 老子不屑。 纪云舒咬着红唇,用力扭过脑袋,挣脱掉了景亦捏着自己下巴的手。 直接问:“亦王既然不杀我,将我带到这里来,又说了这么多的话,为何不直接开门见山?” 景亦笑笑,往后退了几步,嘴角斜上一勾,再次透出冷凛阴险的笑。 “纪姑娘不是很擅长跟人做交易吗?不如,跟本王也做一场交易,如何?” 第283章 离开景容,跟随本王 第283章 离开景容,跟随本王 交易? 跟景亦做交易,就如同是跟一匹豺狼做交易的性质是一样的。 纪云舒冷冷的看着他,不语! 景亦勾唇问:“难道纪姑娘都不想知道本王要跟你做什么交易吗?” 她还是不答不应! “如今,容王就是一只被困在牢中的狮子,双手双脚被绑,对本王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不过,这最终不是本王想要的,就这样让他死了,实在太简单了。”景亦一脸可惜啊! 不能! 不能让景容就这样死了。 不折磨一番,他决不罢休。 “你到底想说什么?”纪云舒出声问。 景亦阴鸷的眉眼挑起:“只要本王愿意,就能让景容安全抽身。” “你会这么好心?” “他毕竟是我的兄弟,手足之情,本王还是会顾及的。” 啊呸! 真是一个虚伪的圣人。 就跟打着雷锋的幌子,做着畜生的事是异曲同工的。 而且这年头,弯腰捡到五毛钱都得遭报应,何况这么大一个馅饼? 当然不值得信! 纪云舒说:“亦王既然说了是交易,那么,条件是什么?” “你!” “我?” “没错!”景亦往前两步,阴狠的面容上多了一抹冷笑,伸手,再次将纪云舒尖尖细细的下颌捏住,抬起,说:“本王要的很简单,只要纪姑娘答应给我一件事,我保证,景容一定会安全离开大内监牢,弑君一事,也将与他毫无干系!” “答应你什么事?” “离开景容,跟随本王。”景亦严肃道。 对于景亦来说,纪云舒不仅是景容的一根软肋,更是一个聪明到让他这个王爷都害怕的炸弹。 所以,他需要纪云舒,需要将这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绑在自己身边,以免别人拿去后用来炸自己! 可是这话,却换来纪云舒冷冷一笑。 “亦王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景亦也不急,心平气和的与她说:“就凭景容,你如果答应了,我会保证他安然无恙,如若不然,兴许今天,他就会死在监牢内。” “卑鄙!” “卑鄙又如何,如果能达到目的,本王宁愿卑鄙一回,哪怕将来受世人唾骂,至少本王也名留青史了。” 这想法,真是让人醉了,不过不可否认,他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纪云舒有一瞬都想给他点了个赞! 她咬着牙贝,眸中窜流着一股倔强,说:“容王根本就没有弑君,子虚乌有的罪名也安不到他头上,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找出证据证明容王无罪,亦王你要臭名彰显万年,可我不要。” “你……” 景亦又被怒了,指尖用力,捏得纪云舒的下颌生疼。 他说:“你最好答应我的条件,因为本王的耐性不好,对你对景容都一样,只要你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但倘若你还是宁顽不灵,本王也可以向你保证,在你没有找出证据证明他无罪时,待会,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死,听好了,这不是通知,而是威胁。。” 呃! “你若杀了他,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父皇如今病重,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本王,纪姑娘想想看,如果让景容畏罪自杀,有可能吗?” 有! 这话,基本上将纪云舒此刻的理智全部冲散了,目前这个时候,任何事情,都没有景容的安危重要。 她眼神轻晃,心中竟有一丝犹豫。 景亦则继续趁热打铁:“纪姑娘是个聪明人,本王的条件对你和景容没有半点害处,你跟了本王,成为亦王府中的门客,将来本王若是徒登大位,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而景容,会安全离开大内天牢,他还是大临的王爷,而本王将来若是坐上皇位,他若是想做个逍遥王,本王便封他一个逍遥王。” “……” “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纪云舒垂着目光,心中如万只蚂蚁在肆意啃咬,一面,是自己的原则,一面,是景容的安危。 该如何选? …… 离开皇宫,纪云舒回到了容王府。 莫若并没有回裕华阁,一直在容王府中等她。 “亦王有没有为难你?”莫若担忧的问。 她摇头! 他跟你说了什么? 摇头! 什么都没说。 莫若一拍脑门:“你不是要去查那批烧毁的铁丝吗?我现在进宫去,找孔虞。” 脚才抬,就被纪云舒拉住了。 说:“不用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要找证据吗?” “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此事,我自有打算。”她声音很轻,眼睛也有些恍然。 莫若看出了其中有问题,眯着眼睛,细细端量着她,反手拉住了她,严肃的问:“亦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她侧过身去,将手臂从莫若手中生生抽了回来,抱着双臂。 回了一句:“什么都没说,莫公子也什么都不要问了,总之,景容他会没事的,莫公子也赶紧回裕华阁吧,想必卫奕还在等着你,而此事,也请莫公子向卫奕保密。” 说完后,纪云舒便转身离开了容王府,朝竹溪园的方向去了。 莫若就这样看着她,没有追上去问个明白。 回竹溪园的路上! 天下起了毛毛的细雨,纪云舒头上、肩上、脸上,都被毛毛的细雨打湿了一片。 她依旧不停的往前走,那双翘角的粗布平底鞋也在水中淌着…… 直到—— 一把青色的油纸伞落到她的头上。 她的脚步依旧没有停,目光看着前方微微泛着的光线。 身旁的时子衿撑着伞,跟着她的步子缓缓往前走。 纪云舒突然唤了一声“子衿。” “在!” “我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时子衿并没有回答。 她侧眸看时子衿,又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在时子衿听来,这种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 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能明白。” “明白?”纪云舒苦涩的笑了笑:“你不会明白的。” 时子衿听得不大明白,只能紧紧的跟着她的步子往前走。 临近清明,雨水也多了起来。 黑色的天空像是炸开了一个洞,大雨越来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大…… 第284章 太子惊慌 第284章 太子惊慌 东宫! 太子彻夜未眠,今晨天亮才回宫眯了一会,这会,又拔腿前往阜阳殿去了。 内寝外的太监将他拦了下来。 说:“太子,皇上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 “本太子也不行?” “皇上的令,奴才只能遵命。” “让开,我要去见父皇。” “太子……” 那太监拦不住,眼看着景华要去推那扇门,正好—— 里头有人将大门打开,两人差点就撞到一块去了。 皇上身边的老太监张公公伏了伏身,说:“参见太子。” “本太子要见父皇。”景华直接说。 “皇上在里头等你。” 景华满脸欣喜,赶紧冲了进去。 而张公公没有跟进去,出来后,将门给关上了。 景华一看到床上躺着的祁祯帝,眼睛就红了,当下就跪了下去,匐着过去,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伤心难过的喊着:“是儿臣无能,竟让人伤了父皇,害得父皇卧病在床。” 那叫一个假啊! 就差哭得岔气了。 祁祯帝咳了几声,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床沿边上,看着跪在地上的景华,说:“朕还没死,你哭什么哭?” 没死? 怎么还不死! 景华一虚。 赶紧起身走到床边,抹着眼泪看着自己的父皇,关心至极的问:“父皇,你的身子可好了?儿臣昨晚在门外守了一宿,心里甚是担心。” “朕知道你的心意。” “幸好父皇没事,不然儿臣真的不知如何办!” 说着,又红了眼! 祁祯帝身体很弱,连说话的力气基本上都没有,又咳了两声,才说:“景华,朕问你,身为太子,你的职责是什么?” “父皇封儿臣为太子,就是希望儿臣像您一样,勤政爱民、修书秉文,为大临百姓谋福泽。” “这些,你可做得到?” “儿臣知道自己时常让父皇牵忧,但是儿臣保证,一定会做到。” 可景华心中却打着嘀咕! 他想,父皇该不是在试探自己吧? 在考虑要不要废了自己? 艾玛,孩子,你想得太多了。 祁祯帝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也不是很失望,说:“景华,父皇也老了,大临江山早晚有一天都要交出去。” 交给我,交给我。 景华眼睛都亮了,继续认真的听下去。 “你自小就在朕身边长大,你的性子朕也是最清楚的,你太安乐了,任何事情都不会多加思考,正是因为这样,朕才担心你身边没有值得你信赖的将士贤臣。” “父皇的担忧,儿臣明白。” “此次太子妃择选,你的婚事不可再拖,纪家的嫡女染病,无法被选,朕倒是为你选了另外一个人。” 景华问:“是谁?” “慧文。” 两个字才说出来,景华就愣了,快速消化完后,追问:“父皇,孔虞她怎么能做太子妃呢?父皇不是说过,要为儿臣身边添些势力吗?孔家早就没落了,孔虞她……” “孔家没落不假,但是朕深思熟虑后,命翰宗院去办事了。” “父皇……”景华一脸死灰。 祁祯帝知道他有些着急了,便说:“孔家是你母后的本家,虽然没落了,可是势力还在,绝不低于纪家,此事已经定下了,你也好好准备大婚,朕现在身子不适,一切,都交由翰宗院去办。” 尽管心中万千不愿,可是—— “是,儿臣遵命。” “行了。你出去吧,朕想休息。” “是!” 景华退到一边,伏了伏身,出去了。 而从头到尾,祁祯都没有提大火时景华没来救自己,而逃之夭夭的事。 正是因为这样,让景华更加紧张。 就好像明明身上有一处发痒,却怎么也挠不到。 当身后那扇门关上后,景华那张孝顺模样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心里很是不舒服! 回都东宫后,他就命人将自己的先生潘崇请了来。 这个潘崇,倒不是朝廷官员,就是个教书先生,一个文人罢了,景华自小就跟着他读书识字,可他虽然是个教书的,对朝廷上的事,却也懂得几分。 就拿去年皇上大寿来说,景华能想到调换景亦的寿礼来打压他,这可不是草包太子能想到的。 这主意,便是此时坐在他面前这位头发花白的潘崇想出来的。 景华很是着急,半个身子都伏在桌案上,担心说道:“先生,这可如何是好?昨晚父皇醒来,见的第一个人是景亦而不是我,昨晚大火,我还当真父皇的面自己逃了,方才父皇还与我说,要将孔虞封为太子妃,那纪家的势力不就不在本王这边了吗?先生,你倒是说一说,是不是父皇他……想改立太子吗?” 相对于景华的紧张,潘崇则冷静多了。 细细想了下,便问:“太子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得知皇上要改立太子?” “那倒没有,可是我心中甚慌啊,刚才父皇还问我,身为太子的职责是什么,无缘无故问这些,怎么能叫人不多想呢?” “太子莫慌!”潘崇一脸精明的寻思起来:“皇上现在不过单独见了亦王一面,说明不了什么,兴许只是别的事,再者说,此次纪家的那位嫡女突然染疾,退出太子妃择选的名单,皇上为你另谋太子妃人选,也是正常。” “先生这样说也没错,可是……”景华重重的叹了一声气:“我就是想不明白,到底父皇想做什么?” 潘崇便出了主意,道:“试问太子,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是谁?” 景华皱了皱眉:“萧妃?” “不!” “不是吗?” “是皇上身边那位张公公。” “张全?”景华恍然,一拍大腿:“对,先生说的对,张全从皇爷爷在世时,就一直在父皇身边,的确是最亲近的人,可是先生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潘崇看似是个读书读到老的老翁,那双沉淀着沧澜的目光中,又带着一丝狡猾和阴险。 他说:“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皇上真的打算改立太子,那第一个知道的人,就是那位张公公,太子何不去套套他的话?就能知道一切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景华大喜,又担忧。 点点头:“没错,那老家伙一定知道。” 第285章 离京是唯一的路 第285章 离京是唯一的路 东宫这边开始未雨绸缪了,景亦这边,也开始筹谋他的大计划了。 因为和纪云舒达成了交易,所以景亦也没有再继续拷打景容,反而好心的将他调去了一间干净的牢房,还请了太医来看了一遍。 景容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而他还没来及想明白这些,一个震惊的消息又传到了耳边。 太子奉命,将迎娶慧文公主为太子妃,婚期就定在三日后! 很匆忙。 两个侍卫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八卦了许久,内容也全数都被景容听了去。 景容不明白,皇上为何让太子娶孔虞? 孔家势力在皇后死后就被削弱了,没道理给一个储君配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子。 当然,这其中也掺杂着景容对孔虞的同情。 他心中,对孔虞是愧疚的,若不是自己没有迟迟没有和她说明自己的心意,估计她已经嫁人了,也就不存在当初和亲以及嫁给太子的事。 正在这时候,一个带刀侍卫走了进来,一声不响的走到景容牢房外,警惕的看了一眼还在议论太子大婚的那两个侍卫,这才双手往景容的方向快速一甩。 一张被卷起来的纸条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景容脚边。 “秦大人送来的。” 说完,那侍卫也若无其事的走了。 景容将纸条捡了起来,打开,小小的纸条上,只写了一句十分精短的话。 ——李老将军已准备离京。 看完后,他便将纸条放在面前的烛火上给烧了。 凌厉中略带病态的眉宇,却微微拧着。 拳心紧握。 李府! 整个府中上下,几乎一夜之间全部都搬空了。 该遣散的下人也都遣散了,该带走的物件也基本上带走了,大有人去楼空的状态。 京城外! 天依旧下着毛毛的细雨,将这黄土山间打湿的一片泥泞…… 几辆马车从京城出来,不紧不慢的行驶在黄土山间中,驾车的马夫带着斗笠,手里的马鞭一下下的挥在马儿身上. 马儿嘶吼着往前奔去,蹄子深陷在泥土里,溅起不少水渍到马车上。 一处草亭内。 纪云舒站在亭檐之下,目光一直看着远处的黄土山丘,背后的石桌上泡了两杯茶,似乎在等着谁。 缓时,马车的咕噜声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便见几辆马车在白雾浓浓的雨中渐渐驶来、越来越清晰! 后一刻,她便侧目示意了时子衿一眼。 时子衿点了下头,便立刻拿着手中的剑,双脚一蹬,身子腾起一跃,就在那几辆马车前落了下来。 马儿吃惊,前蹄高高抬起,整个马车也险些打滑翻到。 “发生什么事了?”里头传来声音。 马夫使劲拉住缰绳,好不容易将马儿给安定下来,虚惊一场,看了一眼脸色冷厉的时子衿,便颤颤的冲着马车内的人回道。 “老爷,是一个女子将咱们的路拦下来了。” 说完,帘子便被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撩开,李老将军探出脑袋看了看。 马车前面,时子衿站在雨中,手中拿着剑,那双隐在眉宇下的眸,带着一种渗人的逼迫感,因为雨水冲洗的缘故,身子周围都散发着淡薄的白雾,却像是一根根无形的利剑似的,准备随时朝他刺过来。 李老将军收回打量的目光,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为何拦下老夫的去路?” 时子衿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侧过头,朝山丘上的那个草亭看了去。 李老将军也自然而然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透着那薄薄的雾,看到了不远处草亭内的纪云舒。 她一席灰色长袍,竖着高髻,脖子上缠着一根淡蓝色的围脖,以作保暖,那纤细的身子仿佛摇摇欲坠似的,带着几分女子的柔弱清秀,又带着几分男子的刚毅。 马夫转头问:“老爷,要不要继续走?” “暂且留下来休息会。” “是。” 李老将军下了马车,独自撑着伞朝山丘的草亭走去。 到了亭中,他将伞收好放在一旁,看着纪云舒,说:“纪先生等了很久吧?” 纪云舒:“不算久,反而是将军来早了。” 李老将军深笑不语! “天气凉,将军不如坐下喝杯热茶再赶路吧。” 盛情邀请! 李老将军也没有拒绝,与她一同坐了下来。 桌上两杯茶,纪云舒将其中一杯推给了李老将军。 一边说:“上次去将军府上,将军请了我一杯茶,今日,我也请将军一杯茶,将军品一品,看看这茶的味道如何。” 有趣! 对面的李老将军依旧是那副不浮不躁的状态,还真就品了起来,微微眯着眼,鼻子吸了吸。 “算不上好茶,只是在这细雨薄雾中能品上一杯,便是极品。” “是吗?那若是在一间安静的屋内品这杯茶,岂不是劣茶了?” “此言差矣!”李老将军否定了她的话:“该茶,只配在此处冲泡。” 纪云舒听了后,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敲着面前的茶杯口,原来亲和善意的笑也凝结住,带着深沉的语气问了一句:“那,将军你这杯茶是要离京才泡吗?” “纪先生的意思?” “承庆殿大火,死了十三人,皇上受伤,朝中时局一阵动荡,难道,将军就想这样离京?” 进入了正题。 声音很轻,而外头雨声不断,稍微不注意听,声音就会被雨声盖去。 李老将军像是听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端着茶,继续喝了一口。 良久—— 他才说:“离京是唯一的路。” 是,的确是他唯一的路! 只有离开京城,回到青州,那么,就算真相大白,他青州的几万兵马也够用来抵御朝廷的追杀。 纪云舒:“将军何不与我说句实话?” “实话?先生想要什么实话?” 纪云舒也懒得与他打马虎眼了。 微微拧着那好看的眉,说:“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不是当今皇帝吧,所谓八皇子和朝侯爷的故事,不过是你用来掩盖真相的幌子,而你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容王。” 听完,却换来李老将军一笑,像个求知的孩子似的问:“老夫为何要针对容王?” 纪云舒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李老将军。 “因为,你不想容王查《临京案》。” 亭外的雨水,一滴滴的溅到了纪云舒干净的衣袍上,像映上了一朵朵暗沉的花…… 第286章 失踪的小世子 第286章 失踪的小世子 “阻止容王查《临京案》。” 当纪云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向冷静的李老将军突然脸色一变,手指上的茶杯险些打翻在地。 而尽管纪云舒背对着他,却也能感觉到他的异常。 却也证明,自己说对了。 她转过身,盯着李老将军继续说:“我不知道您为何要阻拦容王查《临京案》,但在下若是猜的没错,一定跟十四年前御国公去见你有关吧,当日我问将军时,您也并没有与我说实话,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在隐瞒着什么事,而那件事,必定牵连甚广,关系到御国公,关系到当今天子,兴许,还会关系到整个大临天下的定局。” 这话,倒不像是在猜测,而是断定。 李老将军将茶杯轻轻放下,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纪云舒,起身,望着远处被大雾包裹的山丘林间,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十分凝重。 赞叹了一句:“不得不说,先生实在太聪明了。” 聪明? 这话虽然是褒义,但是在纪云舒听来,却是可笑。 她苦涩道:“我若真的聪明,就不会直到现在才察觉出将军你的目的,也不会眼看着容王代你入狱。” “容王此番遭遇,也是老夫无奈之举。” “无奈之举?就为了阻止容王查《临京案》,为了守着你和御国公的秘密,要容王为你们去死吗?”纪云舒有些激动,激动中,带着气愤。 李老将军露出一丝内疚来,还是那一句:“今日的一切结局,老夫也不想,但时局所迫,终究是走了这一步,只有容王死了,《临京案》才能停下来。” “糊涂!” 纪云舒斥怒了一声朝他走近两步,道:“将军聪明了一世,却糊涂了一时,试问将军想一想,此案说到底是皇上下令让容王查的,圣旨摆着,谁也不能违抗,就算容王真的死了,还会有下一个人来接手这个案子,将军莫不是还要来京城一趟,一个接一个的杀吗?” 声声质问! 李老将军像是被打了一电,这个问题,他似乎并没有想过。 而纪云舒又继续说:“将军又可知道,若是容王真死了,我也会继续查下去,一定会将真相查得水落石出,所以你该杀的,不应该是容王,而是我才对。” 失策! 失策啊! 纪云舒这样一提醒,李老将军才脑子灵光起来,真是悔恨的直拍大腿。 心想,你这书生怎么不早点说? 汗! 哥,你拉屎要不要我叫你? 李老将军叹了一声气:“老夫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那倒不一定。” “恩?” “我没有在城门口拦下将军,而是在这里,就足以说明我不会阻止将军你离京回青州,也意味着容王不会出事,他会安全离开大内监牢,而这桩事件,与将军与容王都不会有任何干系。” “先生的意思?”李老将军微惊! “在下保证此事不会与将军有关,也不会向人透露半个字,但是,需要将军以你藏了十四年的秘密来换。” 条件性的口吻十足! 偏偏—— 李老将军说:“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四年来,先生为何这么执着的想要知道?” “因为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竟然会牵扯到《临京案》,又会让将军如此狠心要除去容王。” “先生真的很想知道当年御国公究竟与我说了什么吗?” 纪云舒坦诚的点点头。 沉了半响,李老将军眼眸垂下而起:“如果是在老夫刚回京前,老夫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而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再瞒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好,我告诉你。” 酝酿了半响—— “当年,八皇子登基为皇,便开始暗中削弱御国公的势力,不断的打压他,甚至派了暗侍在监视着御国公手中的一兵一权,御国公知道,终有一天,皇上会像先皇杀了朝侯爷一样,杀了他。”顿了一下,又道:“先生一定知道,御国公上下名单,在户部记录人口是73人,但是先生一定不知道,御国公府的人,其实有75人。” 呃! 纪云舒震惊! 双眸瞪大! 不敢置信! 李老将军一脸惋惜,眼睛里似乎也淌着泪光:“并没有记录在户部名单上的两个人,一个是御国公的三夫人,一个,是他二十年前刚刚出生的儿子。” 呃! 纪云舒整个人麻了一下,衣袖中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质疑道:“怎么可能?御国公妻儿五人,全部都葬在皇陵里,一具不少。” “因为那位三夫人出身青楼,所以一直没有列入御国公府的名单上,八皇子登基那一年,也就是二十年前,三夫人难产,生下了一个儿子,御国公早就知道自己会和朝侯爷一样,皇上一定会杀了他,所以,为了保住三夫人和刚刚出生的小世子,御国公便对外宣称三夫人难产死了,孩子也未能保住,连夜,命外亲将两人送离京城,第二天便风光大葬,却因为三夫人没有名分,并没有葬入皇陵。” “直到十四年前,御国公来找我,将此事告诉了我,并且说他与三夫人突然失去了联络,而当时,皇上也开始向御国公府伸了手,所以他便恳求老夫帮他隐瞒真相,如果他出事,便让老夫暗中去寻小世子,将其托给老夫,甚至,将一块令牌交给了老夫,如果能找到小世子,便将令牌给他,因为那块令牌,可以号令御国公在边疆一带隐藏的十万大军,可是这些年过去了,老夫依旧寻不到世子的下落。” “前不久,老夫听闻先生要开棺,便从青州赶来京城,因为以先生的聪明才智,早晚有一天会发现那位三夫人,一旦开棺,就会发现墓是空的,皇上也会知道小世子还活着,必定千里追踪,以绝后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管小世子如今是死是活,老夫也不能让人开了三夫人的墓。” 听完这番话,纪云舒消化了许久许久! 双脚往后无力退了两步。 第287章 这是条件,不是请求 第287章 这是条件,不是请求 李老将军藏着的秘密,实在太大了。 纪云舒消化了很久—— “老夫所言句句属实,这个秘密我已经守了十四年,从未与人说起过,现在先生已经知道,就请一定要保密,更不能让皇上知道,倘若先生还要继续要查《临京案》,也不要打开三夫人的棺。” 纪云舒则说:“三夫人并不在户部的名单上,就算要找其中失踪的那个人,也不会去开她的墓。” 是啊,如何挖也挖不到三夫人的墓啊! 但是—— “就当是老夫杞人忧天吧,只要能确保保住三夫人和小世子,老夫在所不惜。” 李老将军这只老古怪,的确是个好故友! 但是在纪云舒看来,他似乎有些偏激了。 甚至,是偏执! 纪云舒不能理解:“就算将军真的顾虑这些,一心只想保护三夫人和小世子,但是将军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的杞人忧天,因为你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导致承庆殿里死了这么多人,容王也被你害得入狱,这些,难道就是应该的?” 李老将军叹气,解释再多,也于事无补了! 纪云舒在说这番话的同时微微有些泛红,忍着胸前翻涌的情绪,她再道:“尚且不计这些,那在下再问老将军一句,御国公府大火,难如果不是皇上所为呢?那这些牺牲的人命,如何算?” 有些质问的语气! 李老将军听完,望着渐渐大起来的雨,抬着目光,沉着声:“天下帝王都一样,为了权利,为了地位,就算是最亲近的人,都会狠下杀手。” “……” “虽然御国公大火一案并没有证据直指皇帝,但各种疑点,难道先生真的没有怀疑过?御国公府的府兵在那晚全部被调离,大门紧闭,无人生还,当日下令的那名将军也在那晚之后出了事,分明就是为了隐瞒什么,各种蹊跷,先生就真的没有怀疑过?” 不! 她怀疑过。 祁祯帝的确有杀人动机,而当年有权利下令调换御国公府兵的人,除了御国公也只有皇帝。 但是—— 纪云舒不敢下定论。 只说:“不管是真是假,一切,都等在下将画像画出来,找到失踪的那个人,只要找到那个人,就能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那如果,找不到呢?”李老将军反问她。 纪云舒微有一定,便说:“一定能找到,就算失踪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我也会找到他,查明当年御国公府大火的真相。”说完,她身子侧到一边,吸了一口冷气:“天下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果,真的是皇上暗中所谋,我相信,天下百一定会站在正义的一面,如果不是,我希望李老将军能够放下当年的事情,找到御国公的小世子,不过……” 顿了一下! 李老将军问:“不过什么?” 纪云舒:“如果当年的事情不是皇上所为,那么那块御国公留下的玉佩,将军就不能交给小世子,而是拿着令牌下令,将那十万大军收之国用。” 呃! 这话中的语气,似乎不容人去反驳。 李老将军一惊! 十万兵马,是一道附身符啊! 而他还没有回答,纪云舒细细的眉往眉心一蹙,再道:“这是条件,不是请求,如果《临京案》与皇上没有关系,那么那十万兵马不仅会威胁到皇上,说不定,还会危害到整个大临,所以,将军必须答应我的条件,我便保证,今日你与我说的,我绝对不会透漏出去一个字,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御国公有一个小世子的时。” 的确,以现下这个时局来说,这样的条件对李老将军来说没有任何害处。 如果御国公府大火与皇上有关,那么,边疆十万兵马至少是一道保命符。 如果与皇上无关,那十万兵马留着也没用。 内心斟酌了许久后,李老将军喉咙一紧,点了下头:“好,老夫答应你。” 此时! 雨又渐渐的小了起来,两人就站在草亭外,许久不言…… 而山丘下的马车内! 江夫人掀开帘子往山丘上的草亭看了看,呼了一口气后将手抽回,脸色凝重的坐在马车内。 一旁没心没肺的李兆一边往嘴里掷了一颗糖,一边说:“大姐,爷爷跟那个纪先生在说什么?”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我就是问问,之前纪先生就来过咱们府上。” 江夫人瞪了他一眼。 李兆不罢休,又一脸不屑的说:“我就不明白了,爷爷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上次要不是我闪的快,爷爷非把我打死了不可。” “活该!” “姐,你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一脸抱怨。 江夫人再次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李兆当下就闭嘴了,可沉默了一会,又好奇的问:“对了大姐,爷爷为什么要带着我们连夜回青州去?京城不好吗?这才来多久啊,现在又要回去,烦不烦。” 烦! 当然烦啊! 人家在青州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呢! 其实,江夫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宫的承庆殿才发生大火,自己爷爷就要举家迁回青州,实在有些奇怪。 而江夫人的心中也有些几分猜想,想必是和十四年前的事情有关才对,不然,那位纪先生也不会在这里等着了。 可究竟是什么呢? 摇摇头,不再想了,再次伸手将车帘子掀开,往外看了看。 李老将军已经撑着伞往下走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上了马车。 而山上,纪云舒的目光一直跟在李老将军身后,眼看着马车在雨中动了起来,朝着青州的方向走了。 大概这这辈子,李老将军都不会再回京了。 看着那几辆马车走远后,纪云舒才唤了时子衿一声。 时子衿像影子似的,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刚才听到的,不准说出去。” “是!” “连容王也不能说。” “是!” 在时子衿的心中,她已经将纪云舒认定为自己的主人了。 两人乘着马车回城后,刚到闹市,就差点撞到了什么人,马车一震…… 第288章 太子登基 第288章 太子登基 马车稳了后! 时子衿先是伸出脑袋看了去,原来,是一个小孩冲出来差点被马车撞到,幸好马夫拉住了缰绳。 那小女孩站在细雨中,弯腰将地上的娃娃捡了起来,冲着马夫做了几个手势,马夫一脸不明。 “她说抱歉。”时子衿翻译。 等马夫明白过来,那小孩已经跑走了。 纪云舒很是诧异:“你懂手语?” 她点头:“懂,小时候学过。” 纪云舒眼眸垂了垂,突然想起,之前列儿在城楼上与跟自己比划的那几个手势,便冲着时子衿模模糊糊的比划起当时列儿比划的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她一边问。 因为手势并不标准,时子衿想了一小下,说:“应该是杀人。 杀人? 紧接着纪云舒又做了一个手势。 “这个呢?” “这个好像是别人的意思。”时子衿说。 纪云舒的心赫然一紧,杀人?别人? 是什么意思呢? 当时,列儿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呢?她还记得,当时列儿十分着急,到底是什么事情跟“杀人”二字有关? 一时间,她便陷入了深思。 到了竹溪园后,纪云舒也一直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对于景容还在天牢的事情,她没有再提一个字。 仿佛,正在等待着一件惊人的事情发生…… 皇宫! 张全刚刚从皇上的寝宫里出来,准备去御膳房一趟,给皇上亲自点一些进食的东西。 前脚才从阜阳殿出来,后脚就被一个小太监给拦住了。 “张公公,太子在东宫等你。” 太子要见自己? 张全活了这么久,虽然是个太监,可心里精明的很啊,也没有多问,便随着那小太监去东宫了。 因为三天后太子大婚,整个东宫都开始布置起来,整个东宫,焕然一新,金碧辉煌,气派十足。 张全进去后,太子便在大殿里等着他。 “张公公来了,来,坐。” 太子看上去很是精神,一脸笑意的朝张公公迎了上来。 满脸奉承的味道,看着就让人觉得他欠揍! 张公公伏了伏身:“奴才参见太子。” “不用拘礼了,这里又没有别人。” 说着,便要拉着张公公坐下,但张全则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 道:“老奴是奴才,岂能跟主子坐在一块,老奴还是站着。” 拗不过他! 太子也只好罢了,又命人端来一壶上等的茶,又端来一些珍贵的糕点,简直就好像是在供菩萨似的。 “张公公一直跟在父皇身边,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了。”太子说。 张全欠身:“能跟在皇上身边,是老奴的福气才对。” “父皇这些年来有你在身边照顾,本太子也很安心。”说完,太子又急忙问:“父皇的身子可还好?太医怎么说?” 张全平淡回:“太医来过两趟,皇上的身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太子莫要担心。” 景华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对了,那,父皇可再见过亦王?” “没有。”张全躬着腰:“不知道太子找老奴来是为了何事?” 景华迷之微笑,手指轻轻的往桌上扣了几下,组织了一下语言,一双聚光的眸子全神贯注的看着张全。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张公公,当日父皇单独见亦王时,都说了些什么啊?” “老奴不知!” “不知?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全如实回答:“皇上是单独见的亦王,老奴着实不知道皇上与亦王说了什么。” 景华不罢休,继续问:“那父皇可有传召过内臣觐见?” “也没有。” 一问三不知! 景华有些着急,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好了,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始终低着头的张全,真的要将他给急死了。 他朝张全走近两步,说:“张公公,本太子就直接跟你开门见山吧,父皇可是与你说过,关乎太子之位的事?” 说白了,就是改立太子的事! 人家潘崇叫他从侧面探探张全的话,这倒好,他直接开门见山。 开的还不是一扇小门! 是皇宫的南门,大得离谱! 然而,张全却没有半点意外,还是那副镇定平淡的样子。 沉声道:“太子自小就在皇上身边长大,皇上对您一直抱着很大的期许,希望太子德行皆备、受百姓爱戴,更希望太子行书修文,也能像亦王一样,为皇上解忧。” 跟亦王一样? 景华嘴角抽抽:“父皇的期许,本太子是明白的,可张公公你的意思是?” “老奴只是一个奴才,有些话,也着实不该说,但既然太子问了起来,老奴便直说了,这些年来,太子在东宫里养尊处优,三年前江南水灾,渭北旱灾,皇上交与太子你去处理,本想给太子机会,但最终却未能解决,反而是亦王,仅仅花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将这一切解决了,皇上在老奴面前,倒是多次提起过此事,对亦王大为赞赏。” 张全听上去说的含含糊糊,无缘无故提起三年前的水灾和旱灾做什么? 但是这其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景华也不是真的傻到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所以也听明白了张全话中的意思。 危机感爆棚! 看来,皇上是真的有打算改立太子的心思了。 见太子沉思不语,张全便俯身:“老奴还要去御膳房给皇上点些点心,告退。” 景华连手都懒得去挥了。 等到张全离开后,潘崇便来了,景华将刚才得到的消息全数告诉了他。 “先生,这可如何是好?要真是这样,那……”说完就捏着拳头往桌上重重一捶。 那叫一个难过啊! 潘崇想了想,嘴里一边念着:“如今朝中上下,太子你和亦王的势力各占一半,何况亦王还有萧妃娘娘,此次承庆殿大火,是亦王救了皇上,如今,皇上还让太子你迎娶一个母族不显的慧文公主,种种迹象,都对太子不利,倘若皇上真的要改立太子,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怎么行?景亦有什么资格做太子?” 潘崇的脑海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道:“如果太子想登上帝位,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就是在皇上还没有改立太子之前,太子登基!” 第289章 龙生九子,个个不一样 第289章 龙生九子,个个不一样 太子登基? 景华听到这四个字,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置信! 小心询问一遍:“先生的意思是?” 潘崇眉峰蹙起,往殿外谨慎的看了两眼,这才严肃的与太子说:“皇上如今卧病在床,而且情况大有好转的迹象,所以改立太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性,这对太子来说是很大的威胁,但若在皇上还没有下旨之前,就……” “就什么?” 真的急死人了! “让皇上驾崩!” 哐当—— 景华双手一抖,手臂撞倒了茶杯,茶杯滚落到地上,摔得稀巴烂! 整个人也在抖颤之余彻底给愣住了,唇角发白。 嘴角哆哆嗦嗦的惊语道:“驾崩?让……让父皇驾崩?那也就是说,让父皇他……死?” 吓得一身冷汗! 潘崇点头:“太子,这是唯一的办法,围宫逼位,让皇上名正言顺的驾崩,太子便可顺理成章的即位。” “不……不行,那是我父皇啊!” 儿子杀爹,会遭天谴的。 太子本性也不是坏到如此境地,要杀从小就疼爱自己的老子,他怎么做得到。 赶紧追问:“先生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潘崇摇头! “总之要杀了父皇是万万不能的,此乃大逆不道啊。”景华着急。 见他这般缩手缩脚,潘崇那双小眼睛里带着些许的失望。 道:“太子要成大事,就不要犹豫不决,如今是最好的时机,难道太子要将自己的储君之位拱手让给亦王吗?” “不行!”景华一拍桌。 猛地站了起来! 急忙说:“储君之位是我的,自然不能拱手让出去,他景亦有何本事与我争夺?” “那太子想要保住太子之位,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可……” 景华叹气,来回踱了几步,双手抓着自己的脑袋,尽是挣扎和犹豫。 潘崇是个果伐的人,态度坚定:“太子想一想,要是亦王登基,第一个人要除掉的人会是谁?” 傻逼,当然是你啊! 所以现在不反,更待何时? 听着这番话,景华心里咯噔一震,脸上带着的犹豫感一瞬扫去,双拳一捏,袖子一挥。 “皇位是我的,谁也不能抢。”一脸对权利膨胀的欲望:“可是先生,我该怎么做?难道,真是要杀了父皇。” “只有这一个办法!” 景华吸了一口气,眼神越来越坚定,最终—— 点了头! 潘崇则筹谋道:“三天后乃是太子大婚之日,那日,便是太子登基之日。” 阴谋,正在一步步进行着…… 几个时辰后,潘崇那老家伙出宫后,便直奔亦王府去了。 按理说,潘崇是太子的人,怎么往这里钻? 奇了怪了! 而亦王则早早在屋子里等着他。 “参见亦王。” “不用多礼,潘先生请坐。” 潘崇坐下! 景亦带着深笑,问了一句:“上回先生到本王府邸,应该是一年前的事了吧?” 潘崇颔首。 “先生乃是太子的师傅,能明白时局而站在本王这边,绝对是先生的聪明之选。” 潘崇道:“朝中时局,大家心中都很清楚,太子根本就是个废物,若不是因为先皇后,他估计连那多病的贤王都不如,是做不了皇帝的,但是亦王你却不同,你懂得进退,却又野心勃勃,又懂得时重时轻,这样的人,才适合当皇帝,我选择亦王,也是顺着时局而走。” 说白了,与其跟着一个早晚都会完蛋的草包太子,还不如早点转风使舵,跟着眼前这个摇钱树。 兴许将来,潘家还能留个香火,不至于被斩草除根。 对于潘崇的话,景亦显然很受用。 嘴角往上轻点,他说:“这绝对是先生做过的最聪明的决定。” 潘崇默然! 景亦沉声,抬眸问:“太子可打算好了?” 潘崇回:“虽有犹豫,但太子终究担心储君之位有变,还是下了这个决心,虽说东宫的兵马不多,要逼宫弑君很难,不过好在三日后太子大婚,那日,阜阳殿外的侍卫也会松懈,太子若是要攻进去,一点也不难,加上亦王再在暗中推一把,此事就能定了。” “太子没了纪家兄弟做后盾,又围宫弑君,到时候本王带兵救驾,太子就必死无疑。” 坚定! 景亦原本温沉的眉宇,拧着一股狠劲。 只是潘崇又有几分不明。 问道:“原本,这是能除掉容王最好的机会,亦王为何要放弃?” 放弃? 当然不是放弃。 景亦可有他自己的算盘。 他拨了拨自己的手指:“所谓放长线钓大鱼,若是能借此除掉太子,将承庆殿大火一事全部推到他身上,又能和那位纪先生达成交易,让她离开容王而跟了本王,那么,放了容王又如何? 到时候,本王迎娶了纪家的嫡女,纪黎和纪桓也会成为本王的人,难道,还担心区区一个容王不成?本王能让他入大内监牢一次,就有第二次。” 狠道! 语毕时,原本捏在手中的杯子被他重重的掷在桌案上! 潘崇这个老书生,读了一辈子的书,对于精明的算计也有点把握,可再怎么精明算计,还是比不上眼前这位啊! 龙生九子,个个不一样! 要是太子有景亦这么精明,他还转个屁的舵啊! “老夫在此,就先预祝亦王荣封太子,登上大位。”潘崇奉承。 景亦心里根本就不信任这个老书生,毕竟一年前给太子出主意,调换自己寿礼的人,就是潘崇啊! 而两人之间,顶多就是个互利关系。 潘崇想要潘世家族在太子被废后、继续风生水起,景亦则想要潘崇煽动太子围宫弑君。 赤果果的各有心思! 只是在潘崇离开之前,景亦又交给了他一样东西。 “这是?” “石斑毒,严维夷研制的毒药。” 潘崇与严维夷认识是认识,但是并不熟悉,不明道:“王爷的意思,是想太子用石斑毒毒死皇上?” “没错。”景亦道:“严维夷与本王之前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心性不是本王所喜,所以此次太子围宫,本王想将严维夷也拉扯进去。” “老夫可否过问原因?” 景亦:“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对先生不会有好处。” 潘崇笑笑,也就不再过问了,将手中装着石斑毒的蓝色瓶子收进衣袖中,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亦王府。 第290章 江山锦绣图 第290章 江山锦绣图 而一直站在门口的斗泉将二人的对话都听了去。 便进来问:“王爷为何要将严维夷拉进来?” 景亦偏着脑袋,嘴角邪恶的勾了起来,端起茶壶,在原本就斟满的杯中继续注茶,茶漫了出来,淌在了桌上。 这种行径,几近一种变态! 他说:“严维夷终究是个隐患,一旦失去本王控制,难免他不会将本王利用他、毒杀景容的事抖出来,但若是,将太子围宫一事与他连到一起,那么,他就是受太子之命毒杀景容的,与本王没有任何干系,所以,严维夷必须死,才能永远闭嘴。 “是属下愚钝了。” “现在,就坐等三日后吧。” 他将茶壶轻轻放下,盯着淌出来的茶水沿着桌案上的纹路,流到桌角边上,一滴滴的滴落到地,点点蔓延。 如同一幅江山锦绣图…… 三天内,纪云舒一步也没有出竹溪园,莫若来过一趟,说了下景容还在监牢的事。 但是纪云舒都一一回避过去,反而细心的研究着棺材的骸骨来,戴着手套伸进棺材里,鼻子上冲着十分刺鼻的腐烂味,而因为棺材和骸骨多次接触空气的缘故,味道像是变了质,不仅弥漫着腐烂味,还有一股很浓的臭味。 就像—— 没有干的衣服被压进箱底时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 也难怪,这些天大雨不断,棺材也不是上等的木材,沾了水,会散发这种味道着实不奇怪。 纪云舒像是着了魔似的,一直在看那具骸骨。 莫若说了许多都没有得到她回应,便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听到了,都听到了。” “景容现在还在牢中,那只老狐狸也已经离京逃之夭夭了,你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了?” 纪云舒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眼神冷淡,说:“我说过,这件事不要查了,容王会没事的。” 莫若闷声一沉,再次将她的手臂拽进手中,用力一拉,直接将她的身子掰到自己面前。 严肃问:“纪姑娘,我莫若的性子你是明白的,闲事我向来不管,就算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出手去救,但是景容不一样,我和他一块长大,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大内监牢而无动于衷,是你说的,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他与此事无关,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对着这些破烂骨头就能救出他吗?” 说完,抬脚将棺材踢倒了。 里头的骸骨也因此散到了地上,纪云舒猛然将他推开,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将骸骨一一捡起。 一边说:“这些骸骨是破《临京案》的关键,一旦受到损坏,对画像会有很大的影响。” 莫若一脸失望! “景容为了你,连死都不怕,可你呢?口口声声在乎他,现在却不顾他的生死,满脑子都是《临京案》。” 说完后,莫若甩着衣袖气愤的离开了。 纪云舒蹲在地上,手里捡着散架的骸骨,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 却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将眼泪给收了回去,慢慢将骸骨重新捡进棺材中。 保持着自己极其冷静的一面。 隐在暗处的时子衿看着她,尽管作为杀手,她自小经历了许久残酷的事情,但看着此时的纪云舒,她还是有些心疼。 毕竟这一切,她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人! …… 而就在这三天里,景容在牢中养伤,景亦也没有来过。 第三天后,太子大婚,景容被送到了大理寺的监牢候审。 也因为太子大婚,承庆殿大火一事押后再审,这案子也暂且由大理寺着手。 大理寺的监牢里关押了一位王爷,大理寺卿也抖颤,便将此事将给了大理寺少卿余大人。 他穿着官服,去监牢里见了景容。 还命人好酒好菜的端了进来,山珍海味,一一具备。 余大人本就是个笑面虎,短短半年就从小职员上升都大理寺副总的位置,可想而知,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 正因为不是省油的灯,景容多次排外他,目的就是不想和此人多打交道,免得沾自己一身骚。 “容王,下官命人做了些小菜,不如尝一口?” “不必了。” 余大人是个脸皮膏,笑了笑:“此次承庆殿大火一事,闹得满朝哗然,还死了好几个朝廷命官,现在大理寺接了这桩案子,着实棘手的很。” 怎么没把你烧死? 景容懒得回应。 偏偏余大人叹了一声气,又说:“虽然下官跟王爷并没有过多接触,但是下官认为,此事一定与王爷无关,各中,定是有所误会,所以,下官一定拼尽全力,为王爷脱罪,而且……” “余大人。”景容打断了他的话。 “下官在!” “父皇不是下令,此事交由亦王吗?怎么突然转送大理寺了?” 余大人深思一会:“原本这案件就应该呈送都大理寺来,只是亦王突然接了手。” 景容一惊:“什么意思?难道不是皇上下令,全权由亦王来查吗?” “大理寺并未接到这等通知啊,而原本大火当晚,就应该将王爷送到大理寺来,此案也应由大理寺接手,但是亦王却不准,只说皇上让他先行审理此案,便拖了几日,直到今日才将王爷送过来,案子也一并递了过来。” 这么说,景亦根本就是借着皇上的一句话,将他关押在大内监牢中,好逼自己认罪,免得大理寺从中插手,坏了他的计划。 他早该想到才对,父皇就算再糊涂,也不会让景亦全权处理此事,皇子之间的争夺,父皇没可能不清楚。 失策! 可是—— 为何他还没有认罪画押,就舍得将他送来大理寺来?若想再严刑逼供,岂不是有所困难了? 除非—— 他打算放了自己,而如果要放了自己,就需要找个替死鬼。 猛然一惊! 总算明白为何景亦会给自己换牢房,请太医,还将自己送到大理寺来,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一切,都是在景亦见完纪云舒后发生的变化。 余大人见他眉头紧皱,小心问道:“王爷,怎么了?” 景容眼神中闪过一丝迫急,问。 “余大人,本王问你,今日太子大婚,东宫可有异样?” 第291章 太子大婚 第291章 太子大婚 “异样?” 余大人想了想,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说完,又“啧啧”了几声。 说:“太子大婚,倒是闹了很大的动静,文武百官基本上都去东宫去喝喜酒了,看上去,倒是挺平静的,不过……” “不过什么?”景容肃问。 余大人小眼一眯,说:“就在昨晚,刑部的周大人说是看到归属东宫的侍卫全部都进宫去了,不知道是因为太子大婚,他们是去护主子安全的,还是去喝喜酒的。” 反正是苦了他就对了! 别人都去东宫喝喜酒了,自己还在这里和景容眉开眼笑的套近乎,可怜的很! 太子和王爷不同,是有权利在宫外养兵了,只是那些兵马都只能在京城内活动,也就意外着,兵马不能养足,不能养大,跟寻常的府兵没有多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则是,太子养的兵马可以随时进宫。 余大人的这番话听上去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太子大婚,东宫的兵马进宫不奇怪。 但是—— “太子大婚,该调来守东宫的,应该是皇宫里的侍卫才对,为何要将太子的侍卫往宫里调?除非有大事发生,否则不可能劳师动众的调兵。”景容分析。 “容王的意思?” 他细细思索起来,心中凝聚着一团迷雾,却渐渐清晰起来。 “余大人!”他认真的唤了一声。 “微臣在。” “本王要进宫一趟。” 呃! 余大人一愣:“进宫?这……” 这怎么可能?你老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是被关在大理寺监牢的一名嫌疑犯。 想出监牢都难! 景容抛出条件:“余大人,如果你能让本王暗中进宫,日后必定不会亏待你。” “这……” 他似乎将余大人看得很透彻,继续说:“这个时候,连大理寺卿都撒手不碰这个案子,朝中文武百官更是觉得本王落入虎穴,必死无疑,但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余大人你却带着好酒好菜来看本王,其中意思,旁人兴许不明白,本王是心知。” 你想靠本王这座大山! 余大人诧异的看着他,又坦然的笑了笑。 没错,别人树倒猢狲散,他偏偏觉得这是攀上景容这棵大树的唯一机会。 “既然王爷都说出来了,下官就不藏着了,现在文武百官都朝着太子和亦王,但下官却有不同的想法,其实,下官与王爷倒有那么几分相像,下官能从一个小文官腾升到如今的大理寺少卿,而王爷你天生就有一副非戚之像,加上所行所言,都足以证明王爷将来必定会腾龙高升,问鼎人中,下官便想讨王爷这杯酒喝喝。” 话语中,少了几分奉承,多了几分真诚! 这个余大人,像是嘴上抹了蜜饯似的,这一路高升怕是拍了不少马屁。 景容听其一席话,却冷不丁的瞅了他一眼:“余大人会算命?” “略懂一二!” 哥几个,扯远了! 景容面色严肃:“既然余大人要站在本王的阵营,那本王便敞开大门的欢迎你,但是,你必须想方设法,让本王进宫一趟。” “王爷是要去东宫喝喜酒?” “不是。” 余大人想了想,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垂着头想了一会,一拍大腿:“好,下官便豁出去了,只要能帮得到王爷,在所不惜!” 咬咬牙! 这棵大树,绝对要靠! …… 皇宫的召献殿里。 孔虞坐在那面精致的铜镜前。 铜镜里,她一身大红喜袍,衣袍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金银珠宝,碧玉绿珠,戴满全身。 那张精致白皙的脸蛋,柳眉微弯,勾勒着那双清澈如墨的眸子,仿佛是河中一汪清冽的扁舟似的,而高挺饱满的鼻尖下,小巧的红唇微合着,透着一股女子的清淡感。 平静如水的面容,是喜是悲,不得而知—— 喜婆在她耳边叮嘱着待会要注意的事项,见她痴痴呆呆、不应不答,便又讲了一遍。 身后,两个宫女在为她盘发插簪,小心翼翼。 这样的孔虞,就像个木偶似的。 这时,景萱从外头进来,快速扒开人群,扑到孔虞的身边。 唤了一声:“虞姐姐。” 苦兮兮的! 孔虞眼神轻轻晃了一下,侧眸看着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的脸。 “你怎么来了?”很好温沉而好听。 “虞姐姐,你根本就不想嫁,何必为难自己?”说着的时候,景萱哽咽起来。 “傻瓜,那是太子妃啊,我为何不想嫁?” 太子妃的位置,多少女人都争破了头,现在这个头衔落到自己头上,那是殊荣啊! 可这番话,旁人听了无意,但景萱是明白的。 她握着孔虞的手,眼泪汪汪:“虞姐姐,我本说过一定会送你出宫的,我食言了,是我对不起你,害得你如此。” 孔虞摇摇头:“出宫不出宫,我根本不抱希望,好了,别再哭了,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应该高高兴兴的送我去东宫才是,你这般哭着,岂还是桩喜事呢?不知道,还因为是送丧呢。” “呸呸呸!才不是呢。” 景萱赶紧收了哭泣的声音,将眼泪抹掉。 吸了一口冷气:“我不哭就是了。” 孔虞点头微笑着。 外头传来了锣鼓和唢呐的声音,一个小太监穿着一身红衣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跑了来。 “时辰到了,时辰到了,新娘子该上轿了。” 跑得太快,仿佛都要扑到地上去了…… 喜婆也赶紧取来一块红盖头,一边冲着屋子里的人喊着:“赶紧的,不要误了时辰。” 屋子里便乱而有序的开始动了起来。 喜婆将红盖头往孔虞头上一盖,搀扶着她起了身。 后一刻,景萱却蹭的起身,伸手拉住了她,用了几分力,而孔虞则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尽管看不到那张藏在红盖头下的脸,但是景萱知道,她笑着,笑着很美。 持久,她才松开了手。 站在原地,望着喜婆搀扶着孔虞出了召献殿,上了花轿,一路抬往东宫去了…… 第292章 纪云舒,我宁愿死 第292章 纪云舒,我宁愿死 而此时的东宫,一片歌舞升平,不少大臣们忙不迭的往东宫里送礼,一份比一份大! 太监宫女们也在忙活着准备糕点和茶水,一一招呼。 生怕不周全。 皇上因为卧病不起,无法前来,萧妃因为在大火里晕倒后,身子也弱了几分,于是也没来。 此时,太子穿着红袍站在东宫门外,远远的看着大红花轿抬了过来,按照喜婆的话,先是踢了轿门,才将帘子拉开,后将太子妃小心翼翼的用红带子拉了出来。 画面极其的美! 鞭炮锣鼓一一响起,越来越响。 太子始终带着谦和的笑,拉着自己的太子妃进了东宫。 大婚按照迎娶流程,在众人的瞩目下一一走完,最后,孔虞被搀扶进了内寝,坐在床上,等着自己未来夫君进来临幸自己。 但是外头,太子在敬完一圈酒后,便离场了,不是去婚房,而是去了东宫的偏殿。 景华的亲卫穿着铠甲在偏殿里等着,手中还拿着一把剑,十分气势。 进来后,景华就直接将自己身上的红袍扯下,一把甩到地上。 原来—— 里头穿着一身褚黄的太子袍! 上面的龙,竟然是按照帝王的规格绣的。 “如何了?”景华问。 亲卫俯首道:“全部都部署好了,只等太子一声令下。” “现在就出发。” “是!” 景华说话间,从屏架上拿下一把剑,但看着手中的这把剑,他心中又突然有几分犹豫起来。 这把剑,是祁祯帝年轻时征战所得,特意赐给了他。 他摸着剑柄上斑驳有序、凹凹凸凸的纹案,仿佛延着他的手纹流窜着冷意,让他狠厉下来的心渐渐有些动摇。 直到—— 身旁亲卫提醒了他一句:“太子,这是最好的时机,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猛地惊醒过来。 将剑紧捏在手中。 “走!” 声势浩荡! 东宫前殿热闹非凡, 根本就没有注意即将发生的腥风血雨! 景容从大理寺监牢出来,在余大人的帮助下,顺利进宫了,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太监服,掩人耳目的悄悄到了东宫的后门口。 眼看着大门打开,太子和几个亲卫从里面出来。 景容正要过去阻止,哪里知道,手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住。 回头一看,竟发现是纪云舒! 纪云舒双手紧紧的拉着他,看了一眼太子的方向,便转而冲着他摇摇头。 “你不能过去。” 景容有一瞬是愣住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让琅大哥去大理寺找你,你却不在,我想,你应该在这里,便让琅大哥带我进宫来了。” “你既然知道我会出现在这,就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知道!”纪云舒笃定:“此事不能回头,是太子自己的选择。” 听到这样的话,景容一嗔,一把甩开她,难以置信。 “这就是你救我的方法?” “我……” “让太子围宫,为我担下罪名,纪云舒,亏你想得出来!”景容怒斥。 难以想象,纪云舒会用这种方法救自己。 纪云舒心里似针扎一样,眼泪和委屈一并往肚子里吞去,态度坚决道:“太子造反是必然,就算不是今日,也终究会有一天,只要能救你,我在所不惜。” 眼前这个女子,有些陌生! 一时间,有些失言了。 纪云舒继续道:“亦王答应我,会竭尽全力的保太子一命,他会做到的,而你现在去阻止,是没有用的。” 景容心中颤了一下。 “原来,你和景亦之间真的达成了交易,纪云舒,你告诉我,若不是我察觉出异样,你是否打算瞒我一辈子?” 纪云舒无言以对! 在景容看来,给景亦出主意让太子围宫的人,是她纪云舒。致此,便以景容安全抽身作为交换条件。 可他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景亦自己早早就设定好的计划,而真正的交易则是—— 她答应离开景容,跟随亦王,以此来保景容安全。 见她不语,景容将她推开,往后退了两步,眼眸中,尽是失望。 他说:“如果势必要用太子的命来换我的命,纪云舒,我宁愿死。” 说完,打算去追上太子。 可纪云舒直接展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双眼赤红。 “来不及了,太子的兵马,此时已经将阜阳殿围了起来,景容,听我的,赶紧离宫吧,此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太子和亦王之间的事,而且太子逼宫,就算皇上再如何动怒,也不忍心真的杀了他,只会将他太子之位废了,亦王也会求情的,但是你不一样,如果承庆殿的事没有证据,你会死。” 忍不住落了泪! 而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景华毕竟是皇上最爱的一个儿子,再怎么也不会忍心将他给杀了啊! 景容觉得可笑至极。 心中的失望,也演变成了心痛。 此时此刻,远处十几名太监提着灯笼正往这边过来,若是发现景容,那安在他头上的罪,就是越狱! 纪云舒紧张道:“快出宫吧,再晚,阜阳殿一出事,城门就会被封,到时就出不去了。” 景容看向那十几个走过来的太监,视线又落到了纪云舒的身上,冷冷一笑。 那抹笑,就像是黑夜中一朵奇异带刺的花。 刺得纪云舒生疼。 “纪云舒,你记住了,今时今日,不仅是太子的选择,也是你的选择。” 说完,他转身离开。 当身影缓缓离开纪云舒的视线后…… 她终究忍不住落了泪。 阜阳殿外。 东宫的侍卫将大殿围住,像是一堵不透风的墙。 景华站在内寝门外,看着面前这扇紧闭的雕花大门,却许久也没有勇气去推。 他将自己的那把剑放在了门口,端了一碗亲卫递过来的药,这才命人将门打开走了进去。 内寝很暗,就只点两盏烛光。 张全正好将祁祯帝从床上扶到暖炉旁的软塌上坐下。 景华则端着手中的药走了过来,因为双手隐隐有些抖颤的缘故,碗中的药也稍稍给抖了出来。 他将药放下,拱了拱手:“父皇。” 祁祯帝看着他,问:“今日你大婚,为何会出现在此?” “儿臣知道父皇身体不适,便过来看看,特意送来一碗汤药给父皇服用。” 祁祯帝那张隐在暗处的脸偏了偏,看着桌上的药,心里是明白的。 “有心了。”道了一句。 “这是儿臣应该的。” “景华啊!” 语气虚弱的唤了他一声。 景华再次低头拱手:“儿臣在。” 祁祯帝则轻咳嗽几声,问。 “你可还记得,朕当初封你为太子时,与你说过的话?” 第293章 待宰的羔羊 第293章 待宰的羔羊 他记得,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儿臣记得!” “那朕都与你说了什么?” 景华沉吟片刻,端正的坐着:“那日,正是母后的生辰,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册封儿臣为太子,父皇说,国并民州之安,万河江山之济,必先正,后先乐,方得生生如舟,致儿臣不得以乱为乱,不得以奸为奸,良臣贤士众多,儿臣务必学之得之,将纳责已。” 当年,楦枢皇后生辰宴上,百官敬酒后,祁祯帝举杯而起,当着大临朝臣的面,亲自封了十岁的景华为太子。 这番话,也是祁祯帝当着百官的面与景华说的。 十多年过去了,景华都还记得,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祁祯帝听完,点了下头,说:“嗯,你都还记得。” 倍感欣慰啊! 景华在说完这番话后,胸口一沉。 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和犹豫! 他双拳放在膝盖上紧握,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锦绣缎子被捏成一圈,起了难看的折子。 隐在暗处的祁祯帝咳了两声,又问:“景华,你自小是在朕身边长大的,你的心性,朕比谁都清楚,你秉性纯良,不喜争斗,真纯有质,这是你和景亦景容不一样的地方,他们虽然聪明,朝中官员也一并认为他们乃是龙骑之人,但是朕觉得,身为帝王,缺少的,则是你的那份心性,多年来,朕依旧这样觉得。” 好大一碗鸡汤! 景华像是被洗脑似的,抬手把这碗鸡汤端了起来,正要往嘴里送。 可—— 刚到嘴边,就顿住了。 “父皇,儿臣回不了头了。” 他垂着头,语气中有些无奈! 祁祯帝没有回应,冷静的看着他。 景华将面前那碗药往祁祯帝的方向又推了推,眼神却不敢看他。 “父皇,请您不要为难了儿臣,儿臣保证,一定会做一个好皇帝。” 他狠下心,终于做了决定。 此时,张全赶紧上前,说:“太子,皇上乃是你的父皇,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说着,景华便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太子……”张全皱着整张脸,躬着身,想做最后的劝说。 偏偏太子意志坚定。 祁祯帝也起了身,双手撑在桌上,喘着气,艰难的冲着景华问了一句。 “你还不知道错?” “错?”景华笑笑,眼神顿时阴暗下来,说:“父皇,你教导儿臣的一切,儿臣都记得,但是今时今日,都是时局所迫,你教儿臣治国之道,却也教过儿臣,所行之道,为己而行之,所有对自己不利的,皆是威胁,儿臣今日所行,也正是奉行了您的教导啊!” “逆子!” 砰—— 拳头重重的打在了桌上。 祁祯帝气得当即吐了血,指着他:“朕错了,真的错了,竟养出你这么个不孝子,而到了如今地步,你竟还不知悔改。” 张全在旁搀扶。 景华没有动摇,狠道:“儿臣已经给过父皇机会了,是父皇不要,那么,就不要怪儿臣狠心。” 这话才说完,那扇紧闭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景华的亲卫带着东宫的侍卫冲了进来,各个将手中的剑对准了祁祯帝。 铁甲兵粼响彻了整个阜阳殿…… 大门打开,外头的光线照了进来,将整个内寝都照亮了。 映出原本隐藏在暗中的祁祯帝。 相比前两日,他的脸苍白了许多,苍白中,又带着怒火和失望。 显得有几分病态的感觉! 若不是身旁的张全搀扶着他,这会,估计已经倒到了地上。 而面前那碗暗黄色的药,染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那口鲜血,残留在白色的瓷碗边缘,薄冷而刺眼。 当然,也就在东宫侍卫带剑冲进来的时候,太子突然呵斥一声。 “将剑收起来。” 东宫侍卫领命,立马将剑收进了剑柄中。 太子说:“父皇,整个东宫都已经被儿臣包围了,而能顺利闯进来,还要多亏了父皇您,若不是您让儿臣今日大婚,阜阳殿也不会如此松懈,而且文武百官都聚集到了东宫,阜阳殿的事,还没人知道,所以……” 指着那碗汤药。 “如果父皇能顺了儿臣的意,喝了这碗汤,儿臣便对外宣称,父皇因病驾崩,儿臣登基后,会将父皇风光大葬,也会追封父皇。” 真是一个好儿子! 这顶高帽子,祁祯帝仿佛非戴不可。 可—— 祁祯大怒,撑着虚弱的身子,衣袖一扫,将桌上那碗药全数扫到了地上。 啪啦! 碎了一地。 景华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这一步,是无法再回头的。 便只手一抬,示意自己的侍卫。 一边说:“好,既然父皇执意不肯喝了那碗药,那就不要怪儿臣无情了。” 语毕! 手掌往前一伏。 那些侍卫得令后,便再次将剑拔了出来,一一对准了祁祯帝和张全二人。 祁祯帝身子猛然朝后倒去,坐在了身后的软塌上,后一刻,张全也跪子地上,双手伏着。 恳求道:“太子,莫要一错再错啊!” 语气中带着苍凉的哽咽声。 景华没有半分动摇,双目赤红。 一声令下:“杀!” 东宫侍卫举着剑,朝祁祯帝刺去,但就在几步之遥的距离时,原本对准祁祯帝的其中几把剑,突然改转剑锋,将身旁的侍卫一剑斩杀。 毫无预兆,鲜血顿时染红了整个内寝,无声无息。 而东宫的侍卫,一半被杀,一半杀了人! 突然临阵背叛的那些侍卫,在斩杀完那些人之后,便将利剑对准了景华。 面前的这一幕,完全脱离了景华的掌控中,当下,他就彻底懵住了。 双眸瞪大,双脚一软,就连原本挺直的肩膀也在这一刻塌了下来。 “你们……” 景华指着面前一干人等。 倏地,在他身后传来了景亦的声音。 “太子谋反,拿下。” 命令一下,留下的那一半“东宫”侍卫便上前将景华架住,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押到了地上。 而他却没有反抗,彻底愣住了。 可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第294章 诬陷!诬陷! 第294章 诬陷!诬陷! 景亦穿着一身朝服,气势十足的走了进来。 绕过地上的景华,直接走到祁祯面前,双手拱起,低头:“儿臣救驾来迟,望父皇恕罪。” 祁祯帝只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喘着气,并没有回应景亦的话,而是看着跪在地上的景华,抬着软力的手掌,往桌上一拍。 “逆子!” 气怒至极。 “朕在想,若是你尚且还存在一丝悔意,朕便饶了你,也将既往不咎,可你执迷不悟,让朕寒心。” 声音越来越低,越老越虚弱。 景亦一脸紧张,命令门口的太监:“快传太医。” “是。” 太监急匆匆的去了。 地上的景华还愣的有些痴呆,连脸色都给吓白了,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和无尽的恐惧, 抬起头看,问景亦:“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今日自己大婚,文武百官都在东宫,谁会想到婚礼的主人、竟然会暗中离开,带兵去杀自己的老子? 景亦则冷沉着一张脸,说:“景华,你连同严维夷谋害父皇,暗中将你东宫的侍卫调都皇宫里来,尽管今日是你大婚之日,调兵进宫倒也说得过去,可你不要忘了,守宫门的安将军不是傻子,已经将此事提前告知了我。” “就算如此,你又怎么能……” “又怎么能在你的围宫之前,就调换你东宫的侍卫?”景亦直接接了他的话。 “……” “因为,严维夷都已经承认了,他人就在刑部大牢,你若是想对峙,我便将他带来。” “严维夷?”景华摇头:“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是吗?”景亦指着地上打翻的那碗药:“严维夷说了,这碗药中加了石斑毒,此毒,正是严维夷所制,你二人早就暗中串通。” 掷地有声! 说完,景亦又转向祁祯帝,说:“父皇,儿臣还得知,在景容离京查《临京案》的时候,景华便暗中命严维夷多次刺杀他,用的也是石斑毒,若是父皇不信,大可传召景容一问便知,还有那位纪先生,她也知晓此毒,也知道此毒是严维夷所制,但因没有证据,无法呈报给父皇。” 诬陷。 赤果果的诬陷! 景华立即反驳:“你胡说,我从来没有派人杀过景容,这个罪名,我不认。” 身体激动的挣扎着,但两边的侍卫还是将他用力押在了地上。 景亦听他反驳也没有回应,暗中勾唇冷笑一声,心想,既然能栽赃你一件事,那就不怕栽赃你两件事了。 于是又与祁祯帝道:“不仅如此,就连此次承庆殿大火一事,也是太子所为。” 啥? 景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承庆殿大火,与他有毛线干系。 便面红耳赤的开始躁动起来,双膝挪在地上,使劲挣扎,一边怒吼着:“本太子敢作敢当,什么严维夷,什么承庆殿大火,都是子虚乌有,分明就是你想栽赃陷害,景亦啊景亦,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本太子若能翻身,定第一个杀了你。” 像杀红了眼! 还口口声声的自称自己为“太子”,真是臭不要脸。 祁祯帝将景亦的一言一句都听了去,心里将这几桩事件全数都消化完了,没了之前的气愤,而是沉静下来,问景亦。 “承庆殿的事,可有证据?” “有!” 大把的有。 景亦示意了一眼门口的侍卫,那侍卫便立即将外头的人带了进来。 进来的倒也不是别人,而是张博。 侍司部的张博。 进来跪下。 伏地,语颤:“臣……参见皇上。” 祁祯帝极力睁眼看着张博,问:“承庆殿一事,你知道?” “是,臣……知道!” 跪在他身旁的太子,用一双赤红的眼紧紧的盯着他,面色恐惧中淌着热汗和气愤,身子朝张博扑去,一边喊着:“张博,承庆殿一事与本太子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敢造假,便是欺君!” 声音甚大,最后一个音也拖得很长! 张博身子往旁边偏了偏,谨慎的看了站在旁边的景亦一眼。 景亦则带着警告的语气说:“张大人,你只管你将所知的事情全部说出来,皇上开恩,自会饶你一命。” 张博喉咙一紧! 家中十几条人命全数捏在景亦的手中,他若是不按照景亦的话说,莫说他的亲人了,今日,他也休想走出这阜阳殿。 只好—— 再次伏身,对祁祯帝说:“皇上,承庆殿大火一事,臣只知道,从舫水城运来的那批灯笼、在刚刚进城的时候就被太子给换了,后太子命臣不准透露出去,否则,便会杀了微臣,微臣并不知道太子原来是计划要谋害皇上的,然而此事容王似乎得了消息,便来到侍司部,将太子换来的那批灯笼又全换掉了,但是并没有发现原来是铁丝的问题,这才有了承庆殿大火一事。” 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臣所言句句属实,求皇上开恩,饶了微臣。” 祁祯听完,只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景容早早就知道那批灯笼有问题,于是暗中换掉,却又为太子隐瞒了此事,甘心入狱?” “是,容王命人将灯笼换掉,不准臣透露半句,可没想到的出问题的是铁丝,不是灯笼!” 张博说的诚诚恳恳! 听得景亦很是满意,听得祁祯帝越发失望。 听得景华又惊又怒。 “张博,你胡说,这不是事实,本太子没有做过。”怒吼着,又说:“是不是景亦让你这么说的,让你诬陷本太子,你说,他是不是威胁了你?是不是?” “太子,今时今日,微臣何必要撒谎?是你调换了舫水城送来的灯笼,还命微臣不准说不出去,难道你都忘了吗?” “啊呸,本太子没有做过。”说着,便苦苦的看着祁祯帝:“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啊!” “相信?”祁祯帝端着失望的面容,再次从软塌上起身,由张全搀扶着自己一步步走到景华面前。 “今日,你围宫逼位,若不是景亦及时发现,朕已经被你杀了,你说,你让朕如何相信你?” 气得胸口疼。 祁祯帝只手一抬,鹰眉往上狠狠挑起。 “那剑来。” 于是,那把太子放在外头没有带进来的剑,便递到了他的手中。 “这把剑,是朕当年给你的,今日,朕便用这把剑,亲手杀了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 第295章 大错特错 第295章 大错特错 祁祯帝手臂发颤,紧握着手中的剑,缓缓抬起,要往景华的脖子砍去。 后一刻,景华喊着:“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您饶了儿臣吧,承庆殿的事,追杀景容的事,跟儿臣没有关系的啊,父皇,你要相信儿臣。” 泪眼汪汪! 两旁的侍卫松了手,景华当即就朝祁祯帝扑了过去,抱住他的大腿。 一声又一声的喊着“父皇”。 喊得祁祯帝的手都软了。 这个畜生,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在身边的,就这样杀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忍的。 双手发颤,迟迟没有落下! 等到心一横,便一脚将景华踢开,剑锋对准他。 “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你能围宫逼死朕,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朕今日若是不杀了你,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杀! 还是得杀! 不然,天子颜面往哪里搁? 景华身子一哆嗦,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瞳孔收缩,一副濒临死亡的恐惧模样。 嘴里念叨着:“不是的,不是儿臣做的,儿臣冤枉……” 祁祯帝露出一脸失望感! 准备杀了他。 见状,景亦上前,拱手:“父皇,太子谋反虽大逆不道,但太子也是受严维夷所蒙蔽,才会做出种种错事,何况太子毕竟是储君的身份,儿臣恳求父皇网开一面,从轻处理。” 当然,剥夺太子头衔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太子一脸不可置信,天知道景亦为什么会帮自己? 他右手一抬,衣袖一拂,狠狠地指着景华:“本太子不需要你假惺惺的,你栽赃陷害与我,简直卑鄙。” “太子,此事有人证在,你所做的事,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但是严维夷和张大人将你的罪状全数说了出来,并不是我陷害与你。” “胡说,我不认识什么严维夷,也没有想过加害景容,承庆殿一事,更不是我所为,景亦,我不傻,你想借着此次的事情,将所有的罪状都扣到我头上,这分明就是你蓄意为之。”景华是气不打一处来。 转而,又抱着祁祯帝的大腿。 着急解释起来,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做过,你是清楚儿臣的。” 清楚? 祁祯帝说:“是,正是因为朕了解你,清楚你,才相信你会被他人教唆,追杀景容,谋划造反,意图杀了朕而登基。” “父皇,儿臣真的……” 话还没有说完,又被祁祯帝踢了一脚。 祁祯帝怒道:“今日不杀了你,朕便对不起天下人。” 手中的剑再次扬了起来! 可落下去的动作仿佛又缺少了一些勇气。 景亦也直接跪了下来,极力求道:“父皇,太子千错万错,也是受奸人蛊惑,父皇念在太子自小跟在你身边的份上,饶了他吧。” “景亦,你还敢为他求情?” “太子是儿臣的兄长,手足之情不可斩断,儿臣也知道父皇心中对太子失望至极,可父皇若是真的一剑落下,你忍心吗?” 当然不忍心啊! 那畜生是自己养大的。 祁祯帝有些犹豫了,手颤了好几下,剑也稍稍放了下来。 景亦继续趁热打铁:“父皇,太子罪不大处,恳求父皇开恩,饶太子一命。” 语落,身子伏到地上,磕头。 太子却彻底软到了地上,他还说个毛线啊,反驳个毛线啊! 一张嘴,怕是说不了石头开花了。 总之就是三个字——完蛋了! 祁祯帝一边看着伏跪在地上的景亦,一边看着软坐在地上的景华,心里燃起来的火也已经渐渐压了下去。 视线也一路向下,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剑。 苦笑一声。 对景华说。 “朕随先皇南征北讨,平蛮夷,定康山,边疆诸国皆数称臣,这把剑,乃是朕三十多年前从骊王手中所得,此剑名叫执弛剑,朕将其送给你,是要你谨记骊国灭国的根本,用这把剑,继续去打天下,而不是来杀朕的。” 景华痴愣! “这些年来,朕给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让你跟着朕处理国事,当年,江南水灾,渭北旱灾,朕将此事交托给你,希望你想到办法治理,可是你,却只顾玩乐,终日安逸,朕即便对你失望透顶,却依旧念在你秉性纯良,而坚拥你为太子,哪怕是你庸不如人,可如今,你却担心朕会改立太子而围宫阜阳殿,所作所为,让朕心如刀割,还如何将你视为我大临江山未来的储君?你根本不配!” 一番肺腑刚说完。 祁祯帝脸色苍白,按着自己的胸口一阵咳嗽。 而后一刻! 哐砰—— 祁祯帝手腕一紧,往前一甩,手掌一松,将剑丢在了地上。 烛光映照在剑锋上,折射出来的银光,正好闪现在景华那张死灰般的侧脸上。 他双手收在衣袖中,支撑在地上,耳边,是嗡嗡的响声。 却十分清晰的听到祁祯帝下令传下的话。 “今,太子无行亏德、庸才好逸,谋反弑君不知悔改,立即革去太子封号,关押东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东宫半步。” 革去太子封号? 就像一道闪电似的,狠狠的劈在了太子的头上。 他谋划这么一场戏,就是为了登基为皇,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欢喜。 他错了! 大错特错! 这世上,他最不该反的人,是自己的老子啊! 也就在下旨完后,祁祯帝身子终究支撑不住的往后倒去,张全率先扶住了他,景亦也上前,侍卫也上前。 一窝蜂的将祁祯帝围住了。 而在景华的视线上,那群人影则越来越模糊,动作越来越慢…… 他眼珠子失去了聚焦点,头脑晕眩的转了好几圈,身体也往后倒了去。 头顶上,是金碧辉煌的壁画,却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似的,将他的思绪和心神全部都搅了进去。 直到—— 身子被几个侍卫从地上拖起,拉出了阜阳殿。 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东宫内殿! 景华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拖到东宫的。 然后,直接被甩到了地上。 那几个侍卫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旁的行为,出了内殿,准备将门关上。 而景华像是被风吹得有些清醒过来了,从地上起来,朝门口跑去。 却被侍卫及时拦住。 “让开,你本太子要见潘先生,你们去找他来,去找他!” 第296章 红盖头 第296章 红盖头 找潘崇? 侍卫说:“大皇子,你还是好好待在东宫,皇上下令,不准你出东宫,更不准人进东宫。” 叫他大皇子不足为奇,既然太子封号被剥夺了,而在封为太子前并没有被封王,自然只能按照排位来喊一声“大皇子”了。 而这个称号,景华已经十多年没有听到了。 他说:“我是太子,父皇不会这样对我的,你们去找潘先生来,去,赶紧去啊!”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态度坚定。 “皇上的命令不可违抗!” 说完,就将太子推了进去,赶紧拉上门,直接上了锁。 一朝风光,如今却遭受软禁。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了柱子上,后背一疼,双脚一软。 又坐到了地上! 这会,是真的彻底呆了…… 像喝醉了似的。 而整个皇宫也陷入了一场深夜的腥风血雨中! 祁祯帝被气得一病不起,险些就真的驾崩了。 而原本喜气洋洋的东宫,也在阜阳殿一事传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整个东宫里,太子残留的势力,全部被一一绞杀,一个不剩。 除了东宫的几个太监和宫女,几乎参与此事的人,都死了。 婚房中! 孔虞听到外面一阵动乱,听到了刀柄锐剑的声音、惨烈的喊叫声音,和鲜血洒在宫闱上的声音…… 她低着头,冷静的视线上,是那块血红血红的红盖头,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和水波,因窗户未关,外头的冷风一点点的灌注进来,将她头上的红盖头轻轻的吹了起来。 直到—— 红盖头被吹落到地! 看着地上那红色的盖头,她许久也没有反应。 这时,有人焦急的推门进来,伴随着喊声:“公主,不好了!” 她才抬眸看去,是自己身边的丫头娟儿。 娟儿抹着眼泪,直接扑到了她的脚边,满眼带泪,焦急的说:“太子造反了,围宫逼位,皇上下令,一干人等,全部死罪,太子也被打入了东宫,被软禁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对太子和同情和孔虞的惋惜。 听到这番话,孔虞冷静极了! 只问了一句:“何时发生的事?” “就在一个时辰前。” “救驾的是谁?” “亦王。” “那,太子除了围宫逼位,还做了什么?” “承庆殿大火一事,也是太子所为。” 一问一答! 听到最后一个答案时,孔虞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个锅,给太子背了,那么,景容就能安全出狱。 而她又问。 “皇上现在如何?” 娟儿回答说:“听说晕倒了,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说着,还哭了起来。 孔虞右手抬起,轻轻的摸了摸娟儿的小脑袋。 笑了笑:“可怜的娟儿,你自小就跟在我身边,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就不应该带你进宫,不,当时在青山居的时候,就不应该带你回京城,你也不用被困在京城,也就不用永远都困在宫里了,是我对不起你。” 娟儿抹着泪,使劲的摇头! “自小能跟在公主身边,是娟儿的福气,不管发生任何事,娟儿都不会离开公主,会一直陪着你。” “傻瓜,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如果能够出宫,就出宫去吧,这皇宫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公主……” “听话,离开皇宫,我也会想办法,将你送出去。” 尽管娟儿拼命的摇着头,可是孔虞却决心已定。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床上起来,一席红袍,映照着火红的蜡烛,美颜极了。 走到窗前,伸手将打开的窗户给关了起来,走到门外,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她眼神始终平静如水。 外头也开始下起了雨…… 毛毛的细雨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肩膀上、脸上,凉凉的。 她嘴角轻轻扬起,带着一抹透人的笑意,不经意之间,又让人看不穿,看不透。 锦绣红袖中,那双纤细修长的手指缓缓卷起,紧握成拳。 这一刻,她做好了准备。 一个在嫁到东宫之前就做好的决定。 …… 深夜渐凉! 整片墨色的夜空中,诡谲出奇。 竹溪园中 纪云舒在竹溪园中,她的脑海中,还是景容说的那番话。 “那不仅是太子的决定,也是你的决定!” 这番话,从她出宫到现在,就一直回荡在自己的耳边,缭绕不去。 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可是,只要能救出景容,她愿意。 沉了一口气,她望着皇宫的方向,心中慌慌的…… 时子衿问她:“为什么不告诉王爷?” 她摇头,笑了笑。 “不能说!” “为什么?如果你说了,王爷会明白的。” “那你能明白吗?”纪云舒反问她。 时子衿一愣,不说话了。 纪云舒则继续道:“我不能告诉他,因为,他知道我能选择找出证据,然后证明是李老将军所为,将他的罪行呈报上去,可是我不能啊!为了那个小世子,为了十万大军,我不能这样做,而且,我们的确没有证据,除了和亦王做交易,我别无选择,” 无奈! 而大理寺的监牢里,景容从皇宫出后回到了这里。 从进来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坐在草席上,目光垂下,双拳紧握,眼神恍惚,没有焦点。 冷凛的眉峰上,带着一道摄人心魂的魄气,仿佛微微一触,就能折射出上千伏的电流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显得太安静了! 安静的看不出半点的异样。 却让人觉得十分的恐怖。 墨黑色的瞳孔里,也点点放大。 多年来,他从来不争,可今时今日,他错了,自己越是想要躲,就越是躲不掉…… 祁祯帝虽然被气得吐血,好在身体没有大碍,太医轮流看守,不敢离开。 景亦也在旁彻夜陪同,不肯离开半步,直到天色朦胧的亮了起来,祁祯帝才醒来。 他喊着“景亦”的名字,将他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父皇,你说,儿臣在。” 十分紧张。 祁祯帝微微眯着眸子,动了动唇,半响才艰难的说出几个字来。 “放景容出来。” 敢情这个时候,你老还知道惦记着景容啊。 算你还是个做父亲的人。 景亦领命:“是,儿臣明白。” 祁祯帝这才合上了眼。 第297章 良禽择木而栖 第297章 良禽择木而栖 景亦离开床边,轻轻的出了去,出来时,嘴角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命令朝臣:“皇上口谕,赦免容王,立即释放。” 大理寺卿一听,赶紧回应:“臣遵旨!” 松了一口气。 景容本就是一尊佛,从大内监牢送到他大理寺监牢去,就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啊。 但是幸好,有大理寺少卿余大人接手。 不过现在皇上亲自下令放了景容,对他大理寺卿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 赶紧放了,赶紧放了,再将景容关一天,他就心肝肝颤。 旨意下达后,景亦出了阜阳殿,碰到了纪黎。 “参见亦王。” “东宫造反,纪司尹可处理好了?”他问。 纪黎回:“东宫上下一干人等,该杀的杀,该关的也都关在了东宫。” 原来,昨晚在东宫大屠杀的人,是纪黎的人! 也是,身为大临的司尹官,这事还就真的和他有关。 皇城的安危,一半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呢! 景亦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纪司尹办事就是干净利落,本王着实敬佩。” “不敢,亦王能顺利救驾,让末将心生敬意,反而末将还要领罪,东宫造反,发生在皇城之内而未察觉,实在该死。” “纪家上下,都是我大临的忠臣,何况纪司尹已经尽责了。” 景亦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却在想,你是该死,可是谁敢杀你? 不怕你造反啊! 两人客气来客气去,这时,一个侍卫赶来。 在景亦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眉头一皱,却又立马舒展开来,生怕被纪黎瞧见自己的反应。 过后,他笑了笑:“本王就不打扰纪司尹了。” 纪黎不语,只是拱手相送. 可景亦走了几步后,又回头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纪司尹的妹妹纪小姐,着实是一位貌美的人才佳子。” 纪黎还在寻思他的话,他就已经走了。 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思,又似乎不是很明白。 这些天,自从纪慕青从皇宫回到将军府后,身上脸上就起了不少的红疹,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让人进去,就连纪黎也没有进去过,更别提问上几句了。 纪慕青不能参加太子妃择选,明显成了纪家的一根刺。 不过想到现在太子的遭遇,显然是万幸啊! 不再多想,纪黎进了阜阳殿。 景亦去了东宫,但还带了一个人,便是潘崇。 太子在地上瘫软了一个晚上,看到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而进来的人,是潘崇。 “先生!” 激动的喊道。 赶紧从地上起来,朝潘崇奔了去,拉着他的手:“先生,你一定要救我啊,父皇贬了我,将我太子的封号剥去了,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眼里冒着泪光! 一改平时,潘崇显得十分冷淡,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太子不要着急。” 语气很平。 而且还喊他一声太子,算是给足了面子。 不要着急? 一夜过去,景华满脸胡渣,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的颓废,连眼珠子仿佛都要爆出来了。 他声音嘶哑的说:“我怎么能不着急,先生,是你说的,围宫必定能成,而且此事怎么会透露出去的?明明万无一失。” “太子想知道?” 他点头。 潘崇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拧成一块,不紧不慢的说:“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金雀伏溪而饮,太子你虽然是个大靠山,但是这座大山,却不是适合我。” “先生什么意思?” “太子,我身为你的先生,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不是一块朽木,我比他人更加清楚,太子你终日里只知道奉承皇上,只知道玩乐,江山社稷,你半点不懂,又岂能坐上皇位?” 毫不委婉! 景华一听,算是彻底的明白了。 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嘴里说着:“是你?是你告诉了景亦?是你要置本太子与死地?” 草包! 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智商终于上升了。 潘崇也不打算藏着掩着,从椅子上起来,脸色始终平淡的说:“亦王与太子你不同,他是一个大靠山,若是能依附上去,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与其跟在一个早晚都会被废的太子身边,还不如早早做好决定,另谋新主。” 景华唇颤,激动的指着他:“你……为什么?你是我的先生啊,你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为何连你都要背叛我?” “正是因为我看着你长大,才知道你不会成气候,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储君之才。” 呃! 景华是彻底绝望了,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抓不住,看来,真的要掉落万丈深渊了。 大门也在这个时候再次被推开,景亦挺直着身板走了进来。 一副居高临下的傲人气势。 潘崇也在景亦进来的时候,像个奴才似的,拱手迎了上去。 “参见亦王。” 景亦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发虚的景华,这才与潘崇说:“潘先生不用多礼了,此次,还要多亏了先生,要不是你,本王也不可能来个瓮中捉鳖,将太子抓获。” “是亦王能识破在先,而若不是你的大计,此事也成不了。” 这话,景亦收了。 “本王要跟皇兄单独说说话。” 潘崇明白意思,伏了伏身,便出去了,将门关上。 景亦看着自己面前一副狼狈不堪的景华,嘴角上的笑意更加浓重。 “皇兄落得今时今日的地步,也是你咎由自取,若非皇兄心太急,而喜欢胡思乱想,也不会落入我的圈套之中。” 一口一个皇兄。 比喊“太子”带劲多了。 景华狠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我要去见父皇,将你的罪行全部抖出来,是你陷害我的,一切都是你做的。” “抖出来?”景亦不以为然,双手往后潇洒一背,说:“皇兄可知道,你弑君用的毒药是石斑毒,此毒,只有严维夷有,你的确不认识严维夷,也不是他教唆你谋反的,可他却是一颗棋子,而严维夷……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至于承庆殿大火,有张大人指控,你也逃脱不了,你更不用指望张大人说出实话,为你洗脱罪名,因为他若是说了实话,他一家老小,就会没命活着。” 第298章 可有怨恨? 第298章 可有怨恨? 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严维夷死了,张博也不敢说实话,就等于给太子上了两把锁,却把钥匙给丢了,一辈子,他都必须戴着铁链过日子。 景华怒视着他,听完了这番话让他绝望至极的话。 眼神恍惚,垂头轻摇着…… 景亦则继续说,“现在,父皇根本就不会相信你,你说什么都没用。” 有种炫耀的感觉! “……” “太子之位本就是你的,你大可坐等父皇哪日驾崩,便可顺理成章的即位,偏偏你蠢顿如猪,竟会傻到去围宫弑君,简直可笑。” 说话的同时,景亦朝他走近两步,勾着冷傲奸诈的笑,继续说,“皇兄,你也不要怪我做事决绝,毕竟自古以前,大位之争,向来都是皇子之间的一场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你自小就在宫中长大,过得实在太安逸了,但居安思危这个道理,为何皇兄你就领略不到呢?” 怪我咯? 父皇从小就宠爱我,大臣们天天围着我,太监宫女们也日日夜夜的跟着我。 我tm还要思危个屁啊! 我可是太子! 景华被他的话气得身子发抖,双唇半响才抖了出话来,“我今时今日沦落到这般地步,还不是因为你景亦,若非不是你陷害我,连同潘老贼置我这般,我又何故如此?” “是你自己傻,怪不得别人。”景亦眉峰挑着,带着讥讽的味道。 “你……” 景华胸口被气得起起伏伏,眼眸子一瞟,看到了屏架上的一把剑,迅速将剑拔了出来,朝景亦刺了过去。 口里还一边喊着,“我今天便杀了你。” 只是可惜! 力道不足! 剑锋偏了点! 加上武功不如人,反倒被景亦甩手给了一掌,将他手中的剑夺去,狠狠地仍在了地上。 景华也被那一掌拍得趴在了地上,吃了一鼻子的灰。 吃痛大骂,“景亦,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恨极了! 景亦笑了笑,俯瞰着地上的景华,“你现在是个废太子,若不是我跟父皇求情,你已经死了,不过,你现在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你要么就在东宫等死,要么,就是被父皇贬出宫去,自生自灭,了却一生。” 语气十分的阴狠。 景华却怒吼反驳,“你别高兴的太早,只要我还没死,只要父皇还在,早晚有一天,我还会是太子,到那时,我会亲手杀了你。” “那就看你还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了!” 甩了下衣袖,景亦直接从景华的身上跨了过去,朝门口走去,外头的侍卫眼尖,将门打开。 景亦脚步一顿,又转身过来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景华。 说,“皇兄,今日我便给你上一课,这世上,除了自己,就算是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能相信,哪怕一个可以为你而死的人,也同样不值得相信。” 所以,他其实连自己的母亲都不信! 说完这番话,便甩了下宽大的袍子走了…… 门也被再次扣上! 倒在地上的景华则一动不动。 也就在景亦离开后没有多久,景容被放了出来。 而他出狱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找纪云舒,而是回到容王府中换洗了一遍,就直接进宫去了。 一改往常平淡随和的模样,此刻的景容,薄冷的峻脸上,带着几分迫人的气势,那凛冷的气息从紧聚的眸子中折射出来,像利剑似的。 一席锦缎披身的深青色华服,将他伟岸挺拔的身子衬得更为威严,一双银线镶边的踏角靴,踏在上等的玉瓷板上,铮铮厉疾到了阜阳殿里。 立在内寝的门外! 眸子镇定的看着面前的大门。 一动不动! 似乎站了一盏茶的功夫。 直到—— 里面有人将门打开,两个侍卫低着头出来,立在了门的两侧,张全也从里面出来了。 道,“容王,皇上在里面等你。” 景容轻点了下头,进去了。 里面,祁祯帝已经醒来,坐在床上,一身黄色的睡袍,肩膀上披着一件锦帛,捏着拳头压在唇上咳了几声。 景容走到他面前,拱起手,鞠了一躬。 不语! 祁祯帝上下打量着他,问,“这几日在牢里,待的怎么样?” “很好!” “可有委屈你?” “没有!” “那你可恨朕?” “儿臣不敢!” “不敢?那还是恨?”祁祯帝说。 景容的脸上并没有半点波澜,冷冷的回道,“父皇放儿臣出来,儿臣怎敢怨恨?自然只有感激。” 很是乖巧! 可是语气却像寒冬的冰似的。 祁祯帝注视着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敬畏他,挂着父子的名号,却分明行着天子和臣子的事。 他沉了一口气,“朕说的恨,不是这种恨。” 哦? 那是哪种恨? 景容心中其实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当年,你母妃犯了错,她愧对难当,便了结了自己,这件事,朕心中也不舒服,而你心里如何想的,朕也知道,毕竟,那是你的母妃。” 当年,景容的母妃毒害楦枢皇后腹中孩儿,被关进了冷宫,第二天就疯了,便自杀死了。 这不仅是祁祯帝心中的刺,也是景容心中的刺! 而关于景容母妃的事,祁祯帝多年来从未提及,今日提起来,竟有几分感叹。 景容说,“母妃当年犯了错,后果也是她应当承受的,儿臣心中明白这一点,不敢怨恨。” “当真?” “儿臣句句属实。” 他说的的确是真的,他没有怨恨过,只是这桩事件,是他隐藏的一道疤,不愿意去揭罢了。 祁祯帝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说,“承庆殿一事已经明了,事情与你无关,将你关进大内天牢,也是景亦当时迫于无奈之举,朕自不会委屈了你。” 怎么,是要弥补? 将江山给景容不成? 可这话,换不来景容半点感动。 祁祯帝又说,“如今景华被废,太子之位不能空缺,总要有人坐的,朕也老了,早晚得死,江山,也是要交出去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景华太子之位被废了,景贤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太子之位就是景亦和景容的。 第299章 躲了二十多年,不想躲了 第299章 躲了二十多年,不想躲了 然而景容不语! 单单听着! “朕问你,你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景容说,“儿臣不敢有任何想法,” “如果让你想呢?” “儿臣所行之事,都是尽力而为,不敢越腾升之,则来,便不挡,非之,便不夺。” 言外之意便是,若大位是他的,他必定夺来,若不是他的,送到他面前,他都不要。 祁祯帝点点头,对他这番话表示很满意,说,“嗯,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说罢,便摆摆手,“你回去吧,朕方才说的话,你也好生记着。” “是!” 景容俯首后,便退出了内寝。 而从头到尾,祁祯帝都没有提及过景华造反一事! 毕竟是自己养在身边的畜生,一桩丑事,的确不想提。 当然,景容也不想问。 从里面出来后,他还是那副冷淡平静的模样,没人能猜到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景容太乖巧了。 乖巧得从来不知道反抗! 从来只知道顺从! 是祁祯帝养在身边的一条无爪的老虎! 但和以往不同的事,这次,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对权力的控制欲和膨胀! 衣襟中的手,从出来的那一刻便掌心紧握在了一起。 他不想躲了! 二十多年,不想再躲了! 如今,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不是庸人是什么? 景亦,你不是喜欢争吗?好,我便满足你! 然而就在他刚刚离开阜阳殿的时候,一个消息就迎面撞进了他的耳朵里。 太子死了! 死在了东宫! 消息传出来,震惊了整个皇宫…… 听说,是上吊自杀的,脖子歪歪的缠在白绫缎子上,身子悬在半空中,双脚得笔直,舌头上唇上口盘缩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拼命往外瞪着,整张脸也全部都青柠红肿起来。 惨相凄烈。 整个殿内都仿佛卷着一股冷风,诡异又渗人。 没有人敢进去,东宫仅剩下来的几个太监和宫女跪在门外,全部伏在地上,身子哆嗦。 太子死了,估计整个东宫的人都得跟着陪葬,让这些人如此不害怕? 当祁祯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下就晕了过去,于是又传来了太医。 而大臣皇子则全部赶去了东宫,太子也被抬了下来,放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块白布。 朝臣们看了几眼后,也全部都散了,毕竟死的是一个落马太子,不值得惋惜! 景亦蹙了蹙鼻子,一脸嫌弃。 死的好! 反正活着也形同一具死尸。 而此时此刻的孔虞,就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外,目光了望着放太子尸体的大殿方向。 此时的她,依旧穿着那身大红色的长袍,纤细高挑的身子,在微风中仿佛要摇摇欲坠了一般,随时都有倒地的可能性。 其实,就在一个时辰前,她遣人出了宫,去了一趟竹溪园,给了纪云舒一张纸条。 纪云舒看到那张纸条后,便拿着孔虞给她的令牌进了宫,幸好太子死了,东宫上下也撤走了看守的侍卫。 所以,没人在意纪云舒的到来。 她刚到孔虞的院子时,便看到她站在屋檐下,红妆盛衣,金银碧玉,那张揉着淡淡惨白的脸上带着让人心疼的忧郁感。 这样一个女人,天生就不属于皇宫! 在这里呆一天,都仿佛会要了她的命。 当看到纪云舒走进来的时候,她便迎上她的目光。 温柔道,“你来了!” 纪云舒点了下头,走到她身旁,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就这样站了许久—— 孔虞望着屋檐上滴落的雨水,问了一句,“这应该是我与纪姑娘第一次这样见面吧。” “恩!” “其实很早之前,就像找你聊一聊了,但连机会都没有,我便进宫来了。” 声音凄凉! 又带着几分释然的味道。 纪云舒偏过目光看着她,“你开心吗?” 她点了下头,“开心,真的很开心。” 纪云舒不语,打算继续听她说下去…… “最开心的时候,是小时候,跟阿容在一起的日子,我虽年长他一岁,也如姐姐般照顾着他,可是阿容也十分照顾我,那个时候,真的十分开心,我们形影不离,无忧无虑,自小,我便认定了他,我想着,等长大后,我便可以嫁给他了,做他的妻子,相夫教子、儒儒一生,长大后,我也一直坚信着。” 顿了下。 又说,“可直到我看到了你,才明白过来,有些感情,并不是时间长久来决定的。” 说的时候,她的嘴角始终保持着一种淡淡的微笑。 纪云舒安静的听着,依旧没有回应一个字。 孔虞:“纪姑娘,阿容是真的很爱你,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她是个敏感的人,感觉向来都不会错! 纪云舒说,“那段回忆,一定很美好吧?” “嗯!” 她重重点头,又沉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转眸看着纪云舒,微微笑着,“我想,你大概都什么都知道了吧?所以,你才会看到我的字条就进宫来。” 纪云舒:“当初,苏先生身边的那个孩子,跟我说了,只是那时我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直到一个时辰前,我都明白了。” “……” “那孩子是想告诉我,其实尉迟将军的死,与那位苏先生无关,即便尉迟将军本就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但你的出现,的确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好在,你杀了尉迟将军,事情,也就都顺理成章了,至少,苏先生的目的当时的确达到了,但他将所有的罪名都担了过去,为你顶了罪。” 纪云舒的这番话,说的很平静…… 但就在一个时辰前,当她终于明白过来列儿当时想说的那番话时,心痛得她险些晕厥过去! 不过好在,苏子洛安全回曲姜了。 孔虞听完她的话,心中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她说,“我做了逃兵,事情,本该由我来承担,那位苏先生是我的恩人,若非不是为我掩盖我去过驿站的事,我想,我已经死了。” “是啊,他的确是你的恩人,可对于我来说,我却欠了他一辈子。” 孔虞听得不明白,却也没有多问。 纪云舒沉默片刻后。 问她,“那么此次,你又为何要杀太子?” 第300章 孔虞之死 第300章 孔虞之死 “那么此次,你又为何要杀太子?” 呃! 纪云舒的问题问得很平静。 孔虞也没有紧张,甚至否认。 只是道了一句:“纪姑娘的确很聪明,我什么都没说,你就什么都知道了。”顿了下,苦涩一笑:“大概,这就是天意吧,一个人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是如何都藏不住的。” “你也没打算藏不是吗?不然,你也不会让我进宫来。” 孔虞轻沉着一口气,对上纪云舒的眸子。 “纪姑娘,你不是我,所以你不会明白,当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去死,我也会心甘情愿,承庆殿大火一事,我知道不可能是太子做的,但是这个罪名,他必须担下,只有这样,才能救出阿容,所以,也只有太子死了,他才不会有翻身的机会,这桩事件,就永远都扣在了太子头上。” 荒唐的杀人理由,却真挚的让人感动。 纪云舒眼眶湿润,胸口狠狠一疼,转眸看着被细雨打湿的青石板。 良久—— 她才说:“你明明知道,如果你做了这些,就不能再回头了。” 孔虞坦然:“我知道,从我失手用匕首杀了尉迟将军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 她艳丽的红唇勾着一抹动人的弧度。 语气也越来越弱。 而那双干净的眸子,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朦胧感,点点收紧,又晕染周围,让人无法从她的视线上,看出她的心思。 纪云舒鼻子一酸:“那,你后悔吗?” 她笑着,摇了下头! “不后悔。”说着,继续道:“纪姑娘,你能答应我两件事吗?” 她诚恳的看着纪云舒,冷静的双眸里,带着祈求。 纪云舒没犹豫,点了下头, “你说。” 孔虞道:“我希望,你能帮我带娟儿出宫,我不想她一辈子都待在皇宫里。” 这是第一件事。 纪云舒:“好。” “如果有朝一日,阿容深陷到了一场永无止境的争斗中时,我希望你能帮帮他,让他回头。” 这是第二件! 孔虞的确是个聪明人,她似乎早早就预料到了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似的。 而纪云舒同样点了头:“我答应你。” “谢谢。” 孔虞终于安心了。 倏地—— 她便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手指紧抓着自己胸前那团衣裳,弯弯的眉梢紧皱,唇角流出了暗红色的血。 身子也顷刻间往下坠去,被纪云舒接住。 孔虞倒在地上,靠在她的手臂上,嘴角咧着血丝扯开的笑,双眸虚弱的垂落着。 “为什么?”纪云舒吃惊的问她。 “这是……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后悔,从我……嫁给太子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这个决定,我必须要为我犯下的错做一个了断。” “但你大可不必如此。”纪云舒哽咽。 “除了这个选择,没有别的选择了,纪姑娘,你……你可不可以,再答应我一件事?” 她拼尽力气,紧紧的抓着纪云舒的手。 “你说。” 孔虞苍白的脸上,映照着红色光晕,她说:“请你……告诉阿容,如果……如果有来生,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他,还……是会默默的……陪在他身边,也请告诉他,让他不用……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不用内疚,所有一切,都是我……是我心甘情愿的。” “孔姑娘……” 纪云舒的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难受到喉咙发紧。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孔虞迷离的目光看向朦胧的细雨中,微微笑了。 她嘴里的血也在不停的溢出来,流向她细腻的脖颈和大红色的嫁衣上。 “我好像,好像看到了一片桃花林,有个人……坐在桃花树下,仰着头,看着飘落的桃花,他仿佛……仿佛在等我,所以,我拼命的……拼命的朝着他奔去,渐渐的……看清了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唇,还有……” 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含糊。 直到—— 她的手从纪云舒的手背处滑落下去,砸在了冰冷的地上。 双眸也缓缓磕上,嘴角上的笑则一直保持着。 “孔姑娘?” 雨声越来越大,几乎掩盖了纪云舒呼唤的声音, 而孔虞,则没有了反应。 纪云舒哭得眼眶发红,心中涌现上来的疼痛感,在这一刻几乎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张张合合的嘴,隐隐发颤。 当她移开目光时,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莫若。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双不可置信的双眼盯着一身红袍的孔虞,失去重力的身体先是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冒着细雨走了过来。 蹲身而下,从纪云舒的手中,轻轻的将孔虞接到了自己的怀中。 立即将她的手腕露出来,给她把脉。 “鹤顶红!” 莫若的眼底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绝望,而他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哭泣,也没有旁的激动举动。 手指从孔虞的手腕上移开,小心翼翼的触碰到孔虞惨白的脸。 许久—— 抬起赤红的双眸,看向纪云舒。 “为什么?” 纪云舒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的泪水全数咽了回去。 站起身来,她说:“太子死了,她大概也不想活了吧。” 是的,纪云舒撒了谎! 孔虞杀了尉迟林的事,杀了太子的事,她都决心隐瞒了。 “那,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摇了摇头,往后退去。 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莫若一眼,便转身离去…… 天下着细雨,她置入雨中,像丢了魂似的离开了东宫,离开了皇宫。 跌跌撞撞的在大街上走着。 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化的,加上雨水侵湿在眼帘上的缘故,她根本就看不清方向,而来来往往的人群撑着伞从她的身旁走过,一下下的撞着她瘦弱的肩膀。 直到—— 身子支撑不住,在一道力气狠狠的撞来的时候,发虚的身子也伴随着这道力气往后倾去。 偏偏—— 后背又狠狠的撞上了一个人,于是两个人便一同倒在了地上。 “啊!” 被纪云舒撞倒的那人大叫了一声,似乎也将走神的她喊得清醒了几分。 第301章 上诉状 第301章 上诉状 纪云舒在尖叫声中回眸一看,就瞧着衣着简朴、头发凌乱、而且脸色憔悴苍老的女人淋着雨,拼命的在捡散落在雨水中的纸张。 嘴里还着急的说着:“不要,千万不要……” 纪云舒意识到是自己的错,便直接坐在地上帮她一张张的捡起那些纸来。 因为洒落的到处都是,几乎都被雨水打湿了,又加上人群来回走动的缘故,好几张纸都被踩得稀巴烂。 纪云舒捡起几张看了看。 竟然是一份上诉状! 而她还没来得及看看大致的内容—— “给我。” 女人发狂似的从纪云舒手中将纸夺去,又推了她一把。 含着哽咽的声音大声吼骂:“这是救叶儿的,全都被你毁了,都被你毁了,我要怎么办?都是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走开!” 女人又狠狠的推了她肩膀一下,抓着那团废纸跑远了。 纪云舒捡起一张她拉下的纸,起身追了两步,却已经不见那女人的踪影了。 也不知又被谁狠撞了一下后背,她的身子猛的往侧边倒去,幸好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这才免了又一场狼狈! 头顶上,也瞬时落上了一把伞。 “舒儿,你没事吧?” 卫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抬眸一眼,对上了卫奕那双干净的双眸。 卫奕露出心疼的眼神看着她,一把将湿透的她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舒儿,你怎么身上都湿了?是不是很冷,别怕,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温暖的气息从卫奕的胸膛上,传到她冰冷的鼻尖上、脸颊上、耳垂上…… 让她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她伸手轻轻的推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 “莫若哥哥不在,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纪云舒身子发冷,她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淡白唇发颤着。 说:“卫奕,你背我回去好吗?” “好!” 爽朗应下。 卫奕便乖乖的弯下腰来,纪云舒从他手中接过伞,趴到了他的背上。 脑袋无力的抵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为他指路!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卫奕背着她往竹溪园的方向去,想到纪云舒身子湿透,他便加快了脚步。 却又忍不住的喋喋说了起来。 “舒儿,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你也好久都没有来莫若哥哥那了,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我还哭了好几个晚上呢。” “舒儿,我现在也会给人看病了,莫若哥哥说,面入三分黄,舌苔见白,便是肝虚,额圈发白,两腮泛光,胸前发闷,便是肺上生病,还有……” “昨天阿四哥哥送了我一支毛笔,他说我的字写得不好看,便教了我几个字,我学会了舒儿你的名字,我会写了,等你好起来后,我就写给你看。” “舒儿,舒儿……” 纪云舒安静的听着,却无力开口回应一个字。 卫奕越走越快,侧眸看着一眼昏昏欲睡的纪云舒,他又轻声说:“舒儿,我唱歌给你听好吗?你别睡。” 纪云舒轻轻点了下头。 于是—— 又唱起了那首《儿郎》。 “以若往昔,风徐徐,赵郎回家,满濮阳风光,小小书儿,郎丁去,风霜歌,訚訚月月入家去……” 依旧是粗粗的嗓音,却柔柔动听! 回到竹溪园后,纪云舒便发了高烧,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园子里的丫头赶紧去请了大夫过来,看了几趟后,额头上的温度才好不容易退下。 终于入眠! 还在有时子衿在身旁为她换衣裳,不然,女子之身怕是会暴露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纪云舒被热醒了。 侧过头一看,卫奕正趴在床边睡着,正好露出了他脖子后那块花瓣形的红色胎记,她双手从被窝中伸了出来,朝着那块胎记摸去。 刚刚碰到时,卫奕就醒了,抬起惺忪的眼睛看她。 握住她的手,开心道:“舒儿,你醒了,吓坏我了,下次你不能再这样了,娘说过,千万不能淋雨,不然会生病的。” “我没事了。” “那就好,舒儿乖乖听话。” “恩!” 卫奕眨巴着眼睛,又赶紧在自己的衣袖中掏了掏,掏了半天掏出一块橙红色的血玉来。 说:“舒儿,这是我送给你的玉佩,我背你回来的时候,它从你身上掉了下去,幸好被我捡到。” 那块精致而剔透的玉,平平的躺在卫奕的手掌上。 她伸出手,将玉佩拿了过来:“这块玉,是你爹留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将玉佩又推给了卫奕。 卫奕却双手背后,不肯接。 “不要,这是我送给舒儿的,那就是舒儿的,我不要拿回来。” 纪云舒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将那块玉拿在手中仔细端量。 这是一块上等的血玉,纪云舒的指尖轻轻的摩擦在凹凸不平的玉面上,她还从来没有如此仔细的端量过这块玉佩。 精致的玉面上,竟然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头像! 头像的左侧,还有一个月牙形的形状。 再反转一看,背后,刻着一个“戌”字。 不得不说,卫老爷这块玉还真不错。 而这块玉,也可见非同一般。 “卫奕,既然是你的爹留给你的,那你就留在身边。” “不要!”卫奕直接弹到了一边:“这是送给舒儿的,舒儿难道不喜欢吗?” “当然不是。” “那舒儿就收着,反正我的就是舒儿你的啊!” 坚定之下,天真一笑。 也就在两人推开推去的同时—— 丫头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烘干的纸,走过来说:“纪先生,这张纸可是你的?是从你换下来的衣裳中发现的。” 说着,便递给了她。 纪云舒接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之前那个女人留下来的上诉状。 因为只有一页,所以并不全。 加上纸上大部分的字都被雨水晕开了,有些模糊,只能大致知道,这上面提到了一个叫叶儿的女孩,又提到了一件三年前的命案,其余的并不详细。 既然是上诉状,自然就不是京城人士,想必,是从某个府州一路上京来翻案的。 一想到自己弄坏了那份上诉状,而那个女人如今紧张的样子,纪云舒就忍不住内疚起来。 第302章 佛 第302章 佛 纪云舒将那张纸折好,将其压在了枕头底下。 卫奕盯着看了几眼,挠着脑袋问了一句:“舒儿,这是什么?” “没什么。” “哦!” 乖乖的不再过问。 纪云舒也将卫奕那块玉佩重新收下,目光往外头看了一眼,原来都已经深夜了。 她伸手摸了摸卫奕的脑袋,温柔道:“都这么晚了,你不用陪着我了,赶紧去休息吧。” “舒儿是要赶我走吗?” 委屈! “不是。”她摇头:“这些天,你不用回裕华阁了,就留在这里陪我。” “真的?”卫奕眼睛都亮了。 带着惊喜和不敢置信。 纪云舒肯定的点了下头:“卫奕乖,赶紧去休息吧。” “恩,那明天一早我就来找舒儿。” 说着,他便手舞足蹈的离开了房间,去睡大觉了。 看着卫奕那欢快的身影,纪云舒沉了沉眸。 孔虞死了,莫若大概会痛不欲生吧,借酒消愁也是难免的,所以这段时间,卫奕留在自己身边是最妥当的。 想到这里,她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等到身子褪了热,她却再也无法安眠,下床披了件衣裳就出去了。 立在廊下。 两盏红灯笼的微光,隐隐的透在她两腮处,红彤彤的。 着实好看! 深夜的冷风嗖嗖作响,不过好在,雨已经停了! 四月初的季节,也该爽朗起来了。 倏地—— 一道身影落在了她的身旁,默默的站了许久。 纪云舒偏过目光看着时子衿,问:“如何了?” 时子衿回:“皇宫里乱成了一团,关于太子造反一事,皇上下令不准对外宣称,只说太子病死,太子妃伤心难过,随着一块去了,并下旨,三日后就入葬皇陵。” “别的呢?” “没了。” “恩!”她哽了一下,双眉往下一压,又问:“那,容王呢?” “已经从大理寺的监牢出来了,一出来便进宫去了,这会,还在皇宫里守着。” 时子衿都一一回答了。 纪云舒也没有再问,抱着发冷的双臂,只觉得心里慌慌的。 半响,时子衿便问了一句:“先生,你真的不打算告诉王爷吗?” “何事?” 装了下傻! “你和亦王之间的交易,和李老将军提到的那个小世子,还有孔姑娘杀人的事,都不打算告诉王爷了?” 纪云舒葱葱玉指卷缩紧握,不答不应! 裹了裹身上的衣裳:“你不会明白的,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好,以为就此便能掌握先机,其实根本不是,知道的越多,便会顾及的越多,我不想他也像我这般难受。” 时子衿有些明白了。 又有些不明白! 那整个晚上,纪云舒便一直站在廊下,彻夜未眠。 直到清晨—— 天气也难得见好起来,淡白的天空中挂着一丝橙红的光线,看上去暖意中带着生机。 卫奕也起了一个大早,跑来纪云舒的屋子里用了早膳,边说边吃,兴奋极了。 纪云舒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一直往卫奕的碗里夹肉。 这小子在裕华阁待了一段时间,都清瘦了许多。 “舒儿,我昨晚做梦了,梦见了你,你穿着新娘子的衣裳,坐在轿子里,然后我去踢了轿门,背着你出来,我们拜了天地,还入了洞房。” 噗! 纪云舒胸口喷血。 提起筷子就往他脑袋上重重一敲。 “你这脑袋瓜子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好好吃饭,吃完我带你出去。” 卫奕吃痛的揉了揉脑袋,嘴巴刚要一瘪,就听纪云舒要带自己出去,顿时就乐了。 “好!” 他使劲往嘴里灌饭,两腮都鼓得满满的。 吃完后,纪云舒便带着他出去了。 一路上,卫奕都扯着她的衣襟,不停追问要去哪儿。 纪云舒都没回。 大概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孔府。 孔府门外并没有挂白灯笼和白缎子,一切都和普通的府邸一样。 只是多了几分冷清! 孔虞被封为公主,便是皇家人了,又嫁给了景华,所以遗体不能领回孔家,更不能安葬在氏族的墓地里,一切,都要按照皇家的丧事来操办,入葬皇陵。 纪云舒伸手扣住大门上的铁环,叩了几声。 小厮开了门,伸出脑袋。 “你是谁?” “在下来找孔夫人。” “夫人不见客。”直接回拒。 纪云舒也不急,淡道:“在下只想见孔夫人一面,还请小哥去通报一声,就说公主遗愿未了。” 这话才说出来,小厮的脸色就变了,将门磕上,赶紧去通报了。 过了小一会便折了回来,将半扇门打开,把纪云舒请了进去。 随着那名小厮到了院子里的时候,纪云舒便转头与卫奕说:“你就在这院子里玩,玩够了我便带你回去,好吗?” “好!” 满院子的桃花,卫奕可喜欢了,转身便窜进了那片小桃花林。 不见了身影! 纪云舒便随着小厮到了府上的佛堂外。 孔夫人一心向佛,心里眼里,都是佛,天天泡在烛香里,就等着成佛。 进去时,纪云舒忍不住皱了下鼻头. 血腥味也好,腐烂味也好,她都闻得了,偏偏这佛堂里的烛香味,她却闻不得,总觉得十分刺鼻。 不舒服。 孔夫人跪在佛像前,手里捏着那串摸得发亮的99颗佛珠,闭着眼睛,嘴里念着佛经。 两耳不闻窗外事! 自己女儿死了,却还是在这里念佛。 心真是够大的。 纪云舒走到她身旁,在旁边的草垛圆毯上跪了下来,仰头看着面前的观音,双手合十。 说:“在下这辈子都不信佛,但现在我想信一次,佛本菩提,普度众生,佛在于心,皆与慈悲为怀,在佛中,分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苦,不能自由脱离而苦,所求不得而苦,五盛阴苦,而八苦皆因贪念而起,所以,佛才主张一切事物的生灭、聚散都由缘决定,强求不得,顺应自然。” 这话,分明就是是说给孔夫人的。 孔夫人手上拧佛珠的动作,在她开口说这番话的时候停了下来,吸了一口气。 “先生懂佛?” 第303章 只能做个王爷 第303章 只能做个王爷 她不懂! 这些东西,都是她在考古收集资料时,随便翻了几本佛法的书,瞟了几眼后便记下的。 纪云舒说:“人们参透了一辈子的佛,可到死也未能明白佛的真谛,所谓心中有佛,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孔夫人不语。 “在下只想问夫人一句话,夫人信佛是为了什么?” 呃! 从来没有人问过孔夫人这个问题,她那张素雅的脸带着一丝茫然和惊讶, 良久—— 回:“佛,只是佛,可没了佛,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您还是一位母亲啊。” 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孔夫人脸色一变,撑起身子从地上起来。 纪云舒也顺便扶了她一把,一同起身。 起身时,孔夫人显得有几分吃力,可手中的佛珠却双手不离,挪动着步子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一扇窗。 暖风吹进,将浓浓的烛香味吹淡了一些。 窗台上,落着几片桃花的花瓣。 遥望着院子里生机勃勃的桃花,孔夫人的眼里淌起了泪水。 她带着几分苍凉的语气,说:“虞儿从小到大一直跟在我身边,从未违背过我的意思,她很乖巧,很懂事,是个好姑娘,好女儿,我还记得十几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她便终日里陪着我,每天,小小的身子就缩在床边,一夜一夜的守着我,那个时候,她才七岁啊。” 说的时候,孔夫人的唇角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又带着凄凉。 纪云舒静静的听着,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片桃花开得十分艳丽,刺在眸中,甚是红艳。 她说:“孔姑娘死的时候,并没有提起您,但是我想,她心中最放不下的人,便是您。” “……” “你信佛,一切都随缘,也试图自我催眠,认为孔虞被封为公主是天意,嫁到曲姜也是天意,甚至嫁给太子也是天意,纵使你这般随意,她也从未怨恨过你。” 孔夫人眼眶湿润起来,双手紧紧的抓着那串佛珠。 良久—— 掉了眼泪,却又抬着衣袖拭去。 等冷静下来后,沉声道,”多谢先生与我说了这些话,我想,我明白了。“ “我说这些,不是要孔夫人你内疚,而是希望你明白,此次结果,是孔姑娘自己的选择,就像你选择相信佛是一样的道理。” 孔夫人点了下头。 问:“先生今日来,是为了虞儿的遗愿,请你告诉我吧。” “孔姑娘说,她希望娟儿姑娘能离开皇宫。” “娟儿?” “恩。”她点了下头:“娟儿姑娘是随着孔姑娘一块进宫的,并不是作为宫女的身份,所以这辈子都出不了宫,需要夫人你进宫去将她接出来才可,相信,皇上会同意的。” “好,我会办到。” “等到娟儿离宫后,夫人便带着她离开京城吧,青山居,倒的确是个好地方。” 孔虞已经死了,对于孔夫人来说,她没有必要再在京城待下去,反而远离京城,倒是一桩好事。 两人也没有再说别的。 纪云舒拱手道别,离开时,还说了一句:“人终究是人,佛也终究是佛,人做不了佛,佛也做不了人。” 说完政府那话后,纪云舒便走了。 也就在她离开后,孔夫人拧了一下手中的佛珠。 滴答—— 一串她磨在手指上十多年的佛珠,终于断了线。 99颗珠子全部都散落到了地上,颗颗滚动,如脱缰似的野马,四处乱窜。 纪云舒到了院子里,喊了一声卫奕,卫奕折了好几朵桃花,欢快的从小桃林中窜了出来,将桃花往她面前一送。 “给!” 扬着大男孩般的笑容。 纪云舒将桃花从他手中接了过来,伸手摸了模他的脑袋。 “我们回家。” “恩!” …… 皇宫! 太子一死,文武百官都围进了宫,一一排站在阜阳殿外。 而内殿里,景亦、景容和景华也是一排站着。 面前的雕花木门紧闭着,没人敢去敲,也没人敢推门往里走。 众人这一站,便站了一天一夜! 除了从那扇门里传出一道旨意,下令不准宣扬太子造反一事,和定了太子下葬的时辰以外,就再也没了动静。 景容冷硬着一张脸,眼神早早就失去了焦距,看似有些疲倦。 身旁的景亦用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 压低声音问:“孔姑娘真是可怜,原本以为封为公主远嫁曲姜,做个王妃,却又嫁给景华不过几个时辰就成了新寡,哪里知道,却又和太子一样自杀死了,造化弄人啊。” 阴阳怪气! “你心中,就一点也不难过?”景亦问。 景容还是没有理会他,眼神中并无半点波澜。 瞧着他这样,景亦勾着唇,将头仰高了几分,微眯着思索的眸子:“你说,太子现在都死了,那太子之位,会是谁的呢?” 笑得狰狞奸诈。 缓时,景容抬起目光,直视前方,沉声道:“你这一辈子,只能做个王爷。” 呃! 景亦对他突道的一句话,有些吃惊? 冷笑一声,讥讽道:“我可不是你,一辈子只想做个逍遥王。” 景容冷硬的面容,凝聚着一道冷厉的光,仿佛顷刻之间就要从他的眸中迸发出来,好在,所有的戾气,都被他聚在了紧握的拳头中。 淡道:“有时候,人心是会变的,当你越不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就越是逼着你去要,今时今日,我的处境便是如此。” 这话,景亦听明白了! 一旁的景贤也听明白了。 也就在景亦正打算开口接他话时,面前的门开了。 张全躬身出来:“皇上有令,众人可退下。” 说完,便又折身进去,将门磕上。 文武朝臣们站了一天一夜,身子早就熬不住了,旨意一下,便纷纷散了,回去睡大觉去。 景贤也熬不住折腾,在太监的搀扶下回同仁殿去了。 景容从宫里出来后,便上了马车。 “王爷,是回府,还是去竹溪园?”外头等候的琅泊问。 “裕华阁!”景容冷声。 可琅泊却有心的提醒了一句:“王爷要不要去看一看纪先生?” 景容横了他一眼。 “本王说了,去裕华阁。” 第304章 下一个景亦 第304章 下一个景亦 裕华阁! 大门紧闭,外头围满了看病的妇人老汉,全部都挤在门口,着急的朝里头张望。 都指望着来看病的! 怎么好端端的,就关门了呢? 门外也还有三四个小童拦着,生怕那些人将门给推倒。 马车到了裕华阁十几米开外,琅泊就拉着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跳下车,在人群中为景容开出了一条道。 两人刚到门口,小童就赶紧把门打开,躬着身子将他给迎了进去。 那那扇门再次磕上! “莫若呢?”景容冷声问。 小童手指往后院的方向戳了戳,犯愁:“师傅昨天从宫里出来后,就一直在后院,这会估计还……” 话还没说完,景容就抬着步子过去了。 宽敞的后院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刺鼻难闻。 莫若手里提着一壶酒,眯醉着醉醺醺的眸子,下巴蓄出了胡渣,衣衫不整,头发也凌乱不堪,遮住了他那半张沧桑的脸。 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院子中央的大树底下,周围全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横一个,竖一个! 院子里也一片狼藉,树叶被莫若用剑砍得七零八落,一些盆栽也被砸得到处都是,泥土混合着露水,粘在青石板上十分泥泞。 小童阿离一直守在他旁边不敢离开,生怕他心里想不通寻了短见。 期间,倒是也上前劝了几回,无果。 见景容前来,阿离赶紧迎了上去,焦急的苦求道:“王爷,你可要劝劝师傅吧,自打昨日孔虞姑娘她……”没说出来,只是叹气:“师傅心里难过,昨天到今天,就一直在喝酒,要是再这样下去,那还了得?王爷,你可要帮帮师傅啊!” 眼中带泪! 景容扬手,轻轻一摆。 阿离抬着衣袖抹干眼泪,担心的看了一眼莫若,便离开了。 地上的莫若还在往嘴里灌酒,喝得迷迷糊糊,口中也在念着什么…… 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像是泡在酒坛子里深陷不拔。 景容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他,良久,便蹲下身,将他手中的酒壶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不丢也不喝。 “别喝了。” 莫若极力的睁开笨重的眼皮,入眼的,是景容脚底踩的那双王爷靴。目光再一点点的往上移,这才对上了那双阴鸷坚硬的双眸。 他冷笑一声:“我现在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这世上,唯有美酒不可辜负。” “莫若……” “把酒给我。” 他夺过酒壶,再次往嘴里豪迈的灌了一口,酒顺着口腔流到了脖颈和衣领上。 又晕晕沉沉看着酒壶,惨笑着说:“美酒在手,三分是毒,七分是泪,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我说了,别喝了。”景容将酒壶从他手里拿了过来。 “给我!” 他又准备去夺,景容则将酒往身后一藏,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肃语:“如果你喝死,我不会拦着你,但不要死在我面前。” “我不是你!” 莫若低吼一声,将他推开,手肘撑着后背的树桩,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双脚软而无力,往后一跌,后背狠狠的撞在了树皮斑驳的大树上。 他微醉着一副模样,挥着宽大的衣袖,冷笑的看着景容:“从小到大,她心里都只有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你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我不能,景容,你心里就真的一点也不难过吗?你就真的石块石头吗?” 他声嘶力竭! 可景容依旧冷静,紧咬着牙贝,没有说话。 莫若眼泛泪光:“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你们皇室的争斗,要将她牵扯进去?” 低吼着,近似于崩溃。 话刚说完,脚一抬,旁边的一盆花便被踢翻在地。 砰—— 碎得稀巴烂。 景容将手中夺过来的酒壶往地上一丢,冷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没有办法再挽回,莫若,孔虞不想看到你这样。” “景容啊景容,为什么你一点儿也不伤心?” “……” “我们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啊!” “她已经死了。” “混蛋!” 语毕,莫若便捏起拳头,朝景容的左脸上打去,只是酒醉时,拳头不带劲,当下就被景容挡住,反手将他压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你以为我不难过吗?可现在这个时候,由不得我去难过。” “……” “莫若,今时今日,我已经被逼上了一条自己不想走的路,那条路很长,长到根本没有时间容我去难过,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孔虞,我保证,我会让造成这一切的人,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语气拧着狠劲和杀气。 莫若也在这一席话中,酒意全清! 缓时,景容便松开了他。 莫若隐忍着心中翻涌的难受,癫狂似的垂头苦笑着,身体也失去了重量,后背贴着大树渐渐滑坐下去。 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仰头大笑了几声。 他说:“都是棋子,都是棋子惹的祸。” 是啊! 在这场党争中,孔虞的确是一颗棋子,若非如此,她也不用代替景萱而被封为公主,更不用代替纪慕青嫁给太子。 那么—— 她也不会死! 景容眉尾似针,高高挑起,眼眸紧眯着一道聚光。 说:“不想成为棋子的最好办法,就是成为掷棋子的那个人,这个道理,我应该早点明白过来。” 莫若抬眸:“景容,可不可以答应我,你不会变成下一个景亦。” 他紧捏着拳头:“我答应你。” 过了好一会,莫若的心情也冷静了下来,语气轻沉,对景容说:“孔虞死之前,见过纪云舒。” 听言,景容心中一怔! 眼眸睁了睁,问:“她们说了什么?” 莫若摇头。 继续道:“李老将军离京那天,她也去城外见了他,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去找她一趟吧。” 景容心中上下不定。 莫若缓缓头垂下,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话:“景容,不管她对你隐瞒了什么,你一定要相信她。” 最终,景容离开了。 至于莫若,则在冰冷的地上坐了许久…… 第305章 那你在怕什么? 第305章 那你在怕什么? 回到容王府! 景容刚进去,眼前就窜出一个人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受气包回来了。” 卫奕的声音十分响亮。 他手里还拿着一大把桃花,在景容面前晃来晃去,带着一副炫耀的样子。 旁边的路江拉都拉不住。 卫奕还不停的说:“哥哥这里的桃花没有我摘的桃花好看,快看。” 又晃了晃。 景容面不改色的晲了他一眼,伸手将眼前枝条凌乱的桃花轻轻扒开。 再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头问路江:“人在哪?” 路江回:“后院的回廊处。” “好好看着卫奕,不要让他过来。” “是!” 景容抬脚,朝后院过去了。 卫奕却像一块狗皮膏药,硬是要跟着去,结果被路江给拽了回来,带着哄小孩的语气说:“卫公子,我带你去吃糖葫芦。” “不要。” 鼓着嘴。 “那糖人呢?” “不要。” “那风筝呢?” “也不要。” 路江头疼,这哪是一个人啊! 分明就是一尊佛! 耐心问:“那你要什么?” 卫奕摸着光滑的下巴,思忖一会,眼眸一亮,道:“我想吃豆腐脑。” 路江一噎,吞吞几下:“好,那就吃豆腐脑。” 便赶紧去给这尊佛准备豆腐脑去了…… 景容到了后院时,纪云舒就站在亭子里等他。 那小巧的身板,立在廊下,仿佛与生俱来带着一股让人怜惜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但顿时,他还是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因为两人之间,多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纪云舒侧身看着他朝自己走来,衣襟中的手不由一紧。因为景容那道平静得有些不像话的目光,着实让她有些慌。 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 “身上的伤,好点了吗?”她关心的问。 景容侧身对着她,望着院子里的竹,点了下头。 纪云舒抬起手,想去抓一抓他的衣袖,只是抬起的手,又没出息的放下了。 噎了口气,继续问:“莫若他怎么样?” “不是很好。” “那你呢?” 景容一顿,侧眸看向她那张揉着担忧的脸,心一横:“本王没事。” 这个时候,他还是习惯了嘴硬! 纪云舒只觉得胸口一疼。 没有说话了! 而景容则开门见山:“听莫若说,你去见了李老将军?” “恩。” “他跟你说了什么?” 她摇头:“什么都没说。” “那你跟他说了什么?” “让他离京后,就不要再回京了。” “那你跟孔虞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就像复制了自己的一句话似的。 景容又问:“那孔虞呢?她跟你说了什么?” 纪云舒心思微微沉了下来。 轻声说:“她让我告诉你,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让你无须内疚,如果有下辈子,她还会做同样的决定。” 听闻,景容笑了下:“既然有些话你不想说,本王就不问了。”稍微一顿,继续:“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太子造反一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她肯定回答:“没有。” “如果你与太子造反没有关系,那好,你告诉我,你和景亦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问到了正题上! 景容认真的看着她,期待从她那双好看的眉眼中看出点什么来。 可是—— 纪云舒和他一样,平静的有些不像话。 她反问一句:“你真的很想知道吗?” “恩。” 无须矫情,老实回答。 他的确想知道。 纪云舒吸了一口气,话在喉咙里滚动了半响。 终于—— “亦王说,他可以救你出来,而他救你的方式,就是牺牲太子,他也保证,一定会保全太子一命,而我必须答应他,离开你,跟随他,如果我不答应,那天,他就会在大内监牢里杀了你,所以我除了答应他,别无选择,我不想你死,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死。” 说着,她哽咽了几分:“我更不想……你做第二个纪裴,同样死在我面前。” 她怕了! 怕那种失去的感觉! 那种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无助感! 景容在意外之下,又愤怒,又心疼。 眉峰一紧:“你真的会离开我吗?” 纪云舒对上他的视线,摇了摇头:“我说过,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 “那你在怕什么?” 景容的话才问出来,纪云舒的鼻头就酸了。 下一刻,景容便手臂一展,霸道的将她揽入怀中。 下巴轻轻的抵在她的头顶上,说:“云舒,别怕,只要有本王在,你就无须担心任何事,从今天起,所有一切,都交给本王。” 胜过一切山盟海誓! 他紧紧的搂着她,生怕这个女人在自己不留情的时候,就真的没了。 温暖的怀抱,像个充电站似的,纪云舒本以为自己要熬不住了,可这个怀抱,一瞬之间便给了她所有的力量。 是啊! 她到底在怕什么? 有景容在,她不需要害怕!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却根本就不知道,卫奕就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他手中依旧拿着几支桃花,原来天真灿烂的笑从唇角上点点消失,噙着一丝失落和难过。 那种感觉从胸口涌上脑中,演变成一阵嗡嗡的响声,搅得他脑袋生疼,咬着唇,双脚软软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到了墙上,抬起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缓缓蹲了下去。 手中的桃花也因为掉到了地上。 路江带着一碗豆腐脑寻了半天,终于寻到了他。 只是看到眼前这一幕时—— 豆腐脑打翻在地。 “卫公子,你怎么了?” “疼!” “哪里疼?” “头疼!” “这……”路江有些慌张。 这边传来的动静,惊动到了景容和纪云舒,朝这边一看,纪云舒当即便着急的跑了过来。 蹲在卫奕身旁。 “卫奕,你怎么了?”十分担心。 听到纪云舒的声音,卫奕才缓缓抬起头来,抖着白发的唇问:“舒儿,我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 “我……”他话还没说完,就疼的晕倒了。 景容立即命路江:“快去请大夫。” 说话的同时,他将晕倒卫奕从地上拉起,直接拖到自己背上,将他背回了屋子里。 第306章 没有把握,不去搏 第306章 没有把握,不去搏 景容将他抱到床上没多久,琅泊就把大夫火急火燎的请了过来。 诊断了一小会,大夫摇摇头。 吓坏了纪云舒! “大夫,他到底怎么样?” 大夫又摇摇头。 “很严重吗?” 大夫又摇摇头。 纪云舒正要开口再问,琅泊就抢先道,“大夫,倒是说句话啊,这人躺在床上,是死是活,总该有一句话吧?” 到底是死是活啊? 那小子,毕竟跟自己睡过两个晚上,怎么说也算床友! 所以琅泊着急也是应该的。 大夫则叹气道,“人倒是没事。” 呼…… 那就好! “但是……”大夫皱眉起调。 整个人屋子里的人都捏起了一把汗,一双双眼睛睁睁的盯着大夫。 “这位公子的脉象很平稳,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身体里好像被人灌了些什么奇怪的药,导致脑子那一块好像有点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我就不知道了。” “脑子?”琅泊不明,抓了抓脑袋,看了床上的卫奕一眼,“这小子本来就傻,脑子有问题不是很正常吗?” 按理说,的确是! 大夫微眯着眼睛,“原来这位公子有些痴傻啊,怪不得,可论病理这方面来说,这位公子的脑袋有些不同寻常,好像是被人用药泡着。” 纪云舒问,“您的意思是,他会和常人一样?” “不敢断定,不知道这位公子可是一直在看病?” “是!” “究竟是哪位神医有如此本事?竟然能治这种痴傻之症?” 除了终日与美酒和美女为伴的莫若,还有谁? 纪云舒没有回应他的话,只问,“那大夫,除了你的这些,是否就没有其他了?” 大夫点头,“别的没了,这大脑里的问题,说深也不深,说不深也深,我行医多年,这病例还没遇见过,看得也就不全,所以公子若是不放心,还是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多谢。” “我暂且先开一副药,喝喝看,若是不疼了,那说明问题也不大。” 大夫开了方子,景容便遣人去抓了药。 忙了一通便到了晚上。 纪云舒形影不离的守着,生怕卫奕出点什么事。 景容也一直在屋子里待着,直到琅泊轻手轻脚的进来,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他拧着眉梢,起身走到纪云舒身旁,说,“父皇传旨,我需进宫一趟,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报备行程。 她点了下头。 “等明日莫若好点了,本王命人去将他叫过来,好好给卫奕看一看。” “恩。” 景容知道纪云舒紧张卫奕,那种紧张,像亲人一般,所以也谈不上吃醋。 也就在他前脚刚刚离开房间,纪云舒便追了出来,伴着追随的动作,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景容身子一顿,转身看她。 “你安心待在这,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 “景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去搏。” 纪云舒点了点头,刚想将手抽回来,却反手被景容抓住,一揽,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薄唇贴在她的耳垂边上。 说,“云舒,你我之间经历了这么多,可一直以来,你并没有完完全全的信任过我,这一次,你应该相信我。” 她眼里淌着泪水,双手臂紧紧的怀在景容的腰上。 然后—— 用力点头。 景容低头在她饱满的额间上轻轻一吻,便松手离开了。 纪云舒折回房间后,卫奕已经醒了。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卫奕揉着脑袋,眼珠子转了转,从床上坐了起来,舔了舔干涸的唇,指着桌上的一壶茶。 “我渴。” 纪云舒给他倒了水,卫奕接连喝了好几杯,又摸着干瘪的腹。 “我饿。” 于是又命人做了些饭菜,他像是没吃过饭似的,扒了好几碗。 完全没有半点病态的模样! 根本就是一个正常人。 吃饱喝足了,卫奕便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说,“舒儿,我饱了。” “脑袋还疼吗?” “不疼了。”他摇头。 “那就好。”纪云舒松了一口气。 卫奕一双透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手也缓缓的朝她伸了过去,扯上了纪云舒的衣角,细声细语的问了一句,“舒儿,你会离开我吗?” 眼神中带着期盼! 纪云舒则摇头, 皇宫里! 祁祯帝算是缓了过来,也能下床了,在张全的搀扶着下坐在了龙案后。 咳了几声。 龙案前,景亦和景容并排站着。 “知道朕为何叫你们进宫来吗?” 景亦率先出声,“父皇是因太子的事?” “那畜生已经不是太子了。”祁祯帝微怒。 “是,儿臣知错,是因皇兄的事。” 祁祯帝嘴上一句又一句的“畜生”,可心里怎么会不难过? 但看着面前这两个出色的儿子,他又气景华的窝囊。 沉声叹气,“景华已经死了,虽然朕已经废了他太子之位,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朕的儿子,所以丧事,还是要按照太子的规格来风光大葬,别让他走的不舒服。” 说话的时候,又审视了景亦和景容几眼,“景华的丧事,你二人谁愿意去操办?若是权全交给翰宗院那边去办,朕也不放心。” 景亦当然要抢功,双手才打算往上一拱,景容就上前两步。 抢先说,“父皇,皇兄的丧事,交于儿臣吧。” 这还是这些年来,景容第一次主动请命。 确实把景亦雷了一下…… 祁祯帝点了点头,“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是!” 得了令! 祁祯帝也没有再多说景华的事,提起别的,“最近这段时间,朝臣们纷纷上书,说是近几年来,朝廷下拨到御府县救灾的银两无缘无故就没了,御府县的百姓怨声载道,朕也困扰,往年拨的银两怎么会不见了?若是被官家一节一节给贪了,那倒是还能查,可救灾的银两是直接运到御府的,不存在各地官员偷贪事件,所以这事,确实有些悬了,派了些人去查,但都没有结果。” 无缘无故提及到这些,祁祯帝自然是有原因的,特别还是当着景容和景亦的面提。 第307章 没牙的老虎,同样会咬人 第307章 没牙的老虎,同样会咬人 两人也都不是景华那种草包! 御府县,离京城可算有点儿远了,但凡其中有人接了这个活,也就意味变相的被流放了。 查赈灾银两失踪案,若是查不出来,这辈子都别回京了。 而留在京城的那个,自然就可只手遮天,毕竟,景华自己死了,景贤又多病,还有一个被流放到御府县,自然而然,皇位就成了留在京城的那位皇子手中。 景亦当然不会去! 至于景容,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 祁祯帝也没直接将意思说出来,更没有直接指派谁。 可只要景亦和景容二人其中一人离京,未来大位便可定局,一来,党争也可结束,二来,祁祯帝也不用苦恼到底立谁为太子了。 这条狡猾的龙,就算病着,也绝对是一个出色的阴谋家。 景亦偷偷打量了景容一眼,心想,太子葬礼的事着急抢功,怎么这次不抢了? 你抢啊! 你倒是抢啊! 景容回应了他一个眼神,像一万伏的电流似的,蹙得景亦有些反应不过来,竟像被人转着小辫子似的,慌忙避开目光。 瞧着自己两个人儿子都不说话,祁祯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方才朕说的话你们也要放在心上,如果有想到什么计策,便呈上来。” “是,儿臣告退!” 两人俯首,退了出来。 若是平日,景容必定加快步子,以免景亦追上来跟自己阴阳怪气说一通,可此次,他脚步明显当慢了。 两人是并排出的阜阳殿,因为已经是深夜了,是个太监在两人前头提着灯笼,护送到宫门口。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到了宫门时。 景亦手一抬,示意那四个太监走远了一些。 “景容,你我之间就不必藏着了,有话,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景容头一回好耐性的停下步子,听他吹牛逼…… “现在,景华死了,太子之位,不是你的就是我的,你一直都说,你不想与我争,既然如此,方才何不顺了父皇的话,去查赈灾银两的事呢?”勾着唇讥讽笑笑,“御府县在最西的方向,那里,连着一片大草原,有山有水,要是你在那里,定是最好的选择。” 言外之意,就是让景容去那边。 景容冷笑了一声。 “既然这么好,你为何不去?”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让给你,如果真的能查清那边赈灾银两的去向,在父皇面前,你就可以抬起头了。” “那如果查不出来呢?” “那就刚好顺了你,在御府县做个逍遥王,不是很好吗?”景亦一脸邪恶的模样。 带着几分狰狞的味道。 尽管周围光线很暗,可景容还是将他那张臭嘴脸看得十分清楚。 景容薄唇缓缓勾起,眯了他一眼,“景亦,你既然都说了不想拐弯抹角,现在又何必跟我打话说这些。” “哦?看样子,你什么都知道了。”景亦也不慌,继续道,“如何?那位纪先生的选择,可是让你伤心了?” “……” 景亦又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哦,不对,你为何要伤心?那纪先生毕竟是为了你啊,如果不是她的选择,我也不会救你,所以你应该感谢她,更应该高兴才是。” tmd,说的真好! 老子差点就信了! 景容对他说的这番话也不恼,不过手边要是有一张桌子,他肯定要甩过去了。 “景亦。”他沉沉的叫了他的一声名字。 景亦还没来得及回一声,景容就道,“你们之间的交易,作罢,这不是请求,是通知!” “作罢?” 你想得美! 景亦说,“你知道后果,如果纪先生真的将我与她之间的交易作罢,那位张大人的话也可以收回,只要他说一声,因为受你之命而冤枉太子,你最后,还是会入狱。” “这算是威胁?” “那就看那位纪先生如何决定!” 景容眉梢一挑,“父皇多疑的性子,你不会不清楚吧?景亦,你的机会纵使天衣无缝,可你不要忘了,父皇能相信第一次,但不会相信第二次,就算他再次相信了张大人,你认为,父皇会要了我的命吗?毕竟,太子刚刚才死,他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一针见血! 说得都是道理! 景亦怔了怔,像是被人猛的戳了一下肋骨,连皮都掀开了,眼神也明显晃动了一下。 景容则继续冷凛道,“如果你想跟我赌一把,我不介意,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与云舒之间的交易,不可能实现,还有,你既然答应了会保太子一命,可最后,太子还是死了。” “你……”景亦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你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就不要怪别人食言,景亦,上天是公平的,不会让一个人为所欲为,我不会让一个人永远被欺压,就算是一只没有牙的老虎,也同样会咬死人。” 呃! 景亦是彻底的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了。 身子隐隐抖颤了两下! 而景容该说的话也说完了,目光遥望了一眼宫门,袖子一挥,“从今日开始,你要争,你便奉陪到底,你所行的事,也一定会付出代价,而你若是敢伤了云舒,我会杀了你。” 说完,背身离开了! 留在脸色难看的景亦! 太监见他持久都没有反应,便提着灯笼上前过问,“亦王,可要回府?” 砰—— 一脚便将揣向了灯笼! 灯笼揣在地上,滚动了两圈,灯瞬间就了! 几个太监瞧着这一幕,都给吓坏了,赶紧跪到了地上。 全部伏下身子,求饶,“亦王饶命,奴才们知错了。” 景亦怒视着他一眼,又看着景容离开的方向,紧紧捏着拳头,心中算是火气。 谋划的一场好戏,就这样被景容几句话给破了,让他如何不生气! 但不得不说,景容说的很对! 祁祯帝多疑,所有人都知道,张博改口两次,祁祯帝不能会信他。 说不定到头来,连他都会涉及进去,那就实在不值得。 沉了一口闷气,抬脚离开了皇宫。 第308章 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第308章 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容王府! 卫奕醒来后又睡了,现在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纪云舒则一眼都没合眼,现在府门口等景容。 而景容从宫里回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瞧着她单薄的身子在门口摇摇抖抖,他心疼的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轻轻的搓了几下。 “一晚没睡?” 她点头!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都说了任何事由本王来解决,你无须担心。” 纪云舒盯着他,没有说话。 而景容也将自己与景亦说的话,全数告诉了她。 并说,“他是不会冒险的,因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事,父皇一定会深究下去,到最后,便会查到他的头上,风险太大,他不会去冒险。” “若他放手一搏呢?” “那本王便拉着他,一块去地府看看黑白无常。” 纪云舒听完,将他推开,不悦道,“此刻,你还在开玩笑。” “本王是认真的。”景容一脸认真。 纪云舒眯眼看她,因他刚才说的话而有几分担忧。 偏偏—— 景容又笑了笑,说,“平日里聪明的纪先生,怎么此刻如此愚钝了?” “什么意思?” “景亦是什么人你兴许不清楚,却不代表本王也不清楚,太子死了,对他来说是此次计划中最大的利益,若因和你之间的交易没有达成,而重新让那位张大人改口,宣称是本王利用他,让他将承庆殿的事嫁祸给太子,你认为,父皇会相信吗? 就算父皇真的相信了,难免不会节外生枝,景亦是个谨慎的人,他不会错半步,所以,本王便断定了他不会让张博改口,也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这么担心。” 是,她真傻! 不过,她顾虑太全了。 毕竟谁也猜测不到最后的结果,万一景亦真的打算放手一搏,那就真的两败俱伤了。 见纪云舒在细想,景容又厉道,“可你隐瞒太子造反的事,实在不可原谅,虽说是为了救我,让太子担了承庆殿大火的罪名,可太子现在死了,本王心里也不是滋味。所以,此事绝不容许有第二次,否则,绝不轻饶。” 说着,卷起手指,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弹! 额头一阵巨疼。 纪云舒揉了揉,瞪他,“打坏了怎么办?这可补不了。” “坏了就坏了,本王养得起。” “难!” 难? 景容皱眉,抓起她的手,拉至自己身前,邪恶一笑,“不如试试?” 纪云舒眼眸微怵,耳根子不由一红,推了推他,“太子丧事还未办,王爷还是正经些吧。” “哦?照你这么说,等丧事办完,便试试?”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王爷,你多想了! 瞧着纪云舒一副羞中带怒的模样,他唇角一扬,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盯着她那双骤然放大的瞳。 说,“小妖精,可否答应我,等太子丧事办完后,便安心查《临京案》,旁的事,不要再理了,若有棘手的旁支伸过来,也由本王替你挡着。” “……” “等到《临京案》侦破后,本王定八抬大轿的迎娶你过门。” 极其认真! 纪云舒心一颤,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没有想过,准确来说,也不敢想。 甚至,不愿意去想! 容王妃的头衔,就等于是一把铁链,这辈子,都会将她锁在京城里。 没等她点头或者摇头来回应这句话,景容再说,“这几日太子的丧事,本王会比较忙,你若是想带着卫奕回竹溪园也可以,但琅泊还是会跟着你,不过,这次是监视。” 直接说。 她刚想反驳,景容已经离开了院子。 那般潇洒。 努了努唇,她没有支出一句话来,手指绕着,来来回回好几次。 直到卫奕轻轻拍了下她的肩,才让她回过神来。 卫奕揉了揉眼睛,盯着西边才冒了一点点红晕的天空,说,“舒儿,好早。” 嗯! 挺早的。 “我饿了。”他摸着自己的肚子。 纪云舒扶额,她发现这小子简直就是大胃王,永远都在说“饿”! 然而,纪云舒却领着他回了竹溪园吃早膳,琅泊则紧紧的跟着。 按照景容的吩咐,实行监视模式。 而接下来的两天里,景容忙着操办太子的丧事。 景亦也没有找纪云舒谈之前交易的事,安静极了! 纪云舒也在竹溪园安静的住着,将临山剩下的棺重新开棺,继续画剩下的白骨人像了。 卫奕也形影不离的跟在她身边,玩得不亦乐乎,也不嚷嚷脑子疼了,一边帮她捏陶泥,一边帮她研磨。 甚至—— 还帮纪云舒从棺材里掏了几根肋骨出来,轻车熟路的样子。 完全没了以前那般害怕胆小,而且看到骸骨的头颅时,还饶有兴趣的多看几眼,一边瞧,一边摸着自己脸的轮廓。 嘴里嘀咕着,“我的脸好像比他的大点,眼睛比他小点,鼻子比他高点,嘴巴……好像也比他的小,为什么呢?他为什么和我长的不一样?他也不会说话,而且,都没有肉,是不是饿瘦了?真可怜!” 鼓着嘴巴。 纪云舒耳朵一尖,倒是听到了他嘀咕的这么一番话,手里挥着一根毛笔,手一顿,笔下的画差点就毁了。 她确定,卫奕就是在逗自己笑。 索性—— 把毛笔放下,看向卫奕。 那小子戴着手套,抱着头颅,左看看,右看看,还皱着眉头使劲捏自己的脸。 纪云舒便冲着他问了一句,“瞧清楚什么了吗?哪儿不同?” “哪儿都不同,跟我一点也不同。” 他回了一句,抱着头颅过来,放在纪云舒面前的桌上,指着说,“舒儿,我为何和他不一样?” “你想一样?” 卫奕点头,戳着头颅说,“他瘦一些,好看。” 眼里满是羡慕。 纪云舒差点就要喷鲜血了。 哥,你们两个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好不,他是死后剩下的白骨,你是活着的血肉之躯。 可她心里莫名觉得一乐,眼眸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伸手从笔筒里挑了一支干净的毛笔。 然后,轻轻的点了下头颅的头顶上—— 第309章 舒儿很漂亮 第309章 舒儿很漂亮 “这是人字逢,也称之为人的半命门,这样看上去,像是裂开的一块玉似的,一个不小心,便会裂成两半,可卫奕你不同,你瞧瞧,那还有头发护着,不用担心脑袋裂开。” 毛笔再指着一处,“这叫眶上孔,可是上头没有眉毛,倒像个和尚。” 又指着一处,“这叫外耳门,太小了,不灵敏。” …… 最后指着一处,“这嘴巴太宽了,受热时明显向下压了压,牙齿爆了出来,吃东西都不好吃,所以,还是卫奕你的一口白牙好看。” 卫奕听得很认真,随着纪云舒毛笔指着的方向,目光不断的移,还时不时思忖一下,点点头,表示认可她说的话。 纪云舒继续夸赞,“总体来说,我更喜欢卫奕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卫奕乐不可支,双手捏了捏自己两腮的肉,扬着笑,说,“对,我比这家伙好看多了,舒儿喜欢我,不喜欢他。” 纪云舒低头抿笑,抬手遮了遮! 那画面! 淡扫蛾眉之姿。 倏地—— “舒儿。” 卫奕唤了她一声。 纪云舒笑容未能及时收回,抬眼时,唇角展着笑,像是定格了。 也恰巧,对上了卫奕那双揉着淡淡深情的眸子。 “怎么了?”她问。 卫奕看得出了神,持久没有回应,直到忽吹来一阵风,他才身子一晃,眼眸清醒了。 “舒儿很漂亮!”夸了一句。 纪云舒噗嗤一声,笑得更加甜了。 那明朗清丽的笑,印在卫奕透亮的眸子里,像一副山水画似的。 让他着迷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丫头过来通报一声,“纪先生,有位纪姑娘找你。” 纪姑娘? 纪云舒想了想,点了下头,“让她在前院等我。” 丫头应下。 她让卫奕自己在屋子里玩着,然后洗了洗手,就过去了。 纪婉欣见她一来,便亲切的迎了上去,“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不好! 可纪云舒还是点了下头,“挺好的。”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挺担心你的。” “担心我?” 纪婉欣点头,“你与容王走得如此近,承庆殿的事,牵扯到了容王,所以,我便担心你也会出事,这些天来,又不敢过来找你,只能干着急,今日趁着大哥不注意,便出来了。” 说话的同时,紧紧的抓着纪云舒的手,又松气道,“好在,事情都解决了,容王没事了,你也不用受牵连。” 姐妹情深! 纪婉欣微微蹙着淡眉,眉间上的红痣,像还没盛开的桃花似的,紧包着一团。 纪云舒柔笑以对,“多谢二姐的关心,此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你也不用特意过来一趟,免得……” 话没说完—— “放心吧,大哥和二哥今日去忙太子的丧事了,所以这个时段我才偷偷出来的,至于大姐她……她也没时间管我。” 说到后面,声音也有些轻了。 小心翼翼的味道! 纪云舒明白她的意思,偏了偏身子,关切的问了一句,“大姐可还好?”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嗯?” 纪婉欣则吞吞的解释道,“自从被人送出宫的那日起,她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想见,可是也不像平时那样大发雷霆,你也知道,大姐这辈子最在乎的,大概就是太子妃的头衔了,可此次,她却安静的有些不寻常,似乎对自己错过太子妃择选的事并太在乎。” 简直奇怪! 纪云舒也觉得奇怪。 从小就被当作太子妃培养的纪慕青,怎么就这么甘心因为染疾而被踢出名单?就算如此,她也不该这么安静啊! 其中,定有蹊跷。 再者说了,为何突然皇上会下旨将孔虞代替纪慕青成为太子妃呢? 孔家没落,何德何能出个太子妃? 纪云舒心里一阵思忖,却怎么也寻不到一个尾。 “云舒,你在想什么?”纪婉欣碰了碰她。 她回神过来,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兴许大姐自己想通了,太子妃的位置,根本不适合她。” “希望真是这样,不过也好,太子出了事,大姐幸好没嫁过去。”纪婉欣满满的忧心感。 两人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寒暄了几句后,纪婉欣便离开了。 离开时还说,她这段时间有空就会过来。 对了纪婉欣,纪云舒还是有所保留的。 自从上次纪慕青推人致死那天晚上,她看到纪婉欣手上划开的那道口子时,心里就对这个病美人有了几分警惕。 人,终究不能用肉眼去看! 也就在孔虞前脚走后,莫若后脚就来了。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胡子也刮了,又是一副意气风发的花花公子样。 没有半点前两日看破世事的酒醉模样。 进来时,云淡风轻的甩了两个字。 “把脉!” 说着,便去了后院,将正在捣腾陶泥的卫奕拉进屋,细细把了下脉,指尖还在卫奕的手腕上弹了几下。 然后—— 捏起他的手腕,轻轻一丢! 卫奕手背正好被他丢在桌案的角边上。 “好疼,莫若哥哥,你有病啊!”鼓着嘴骂了一句。 然后揉着撞疼的手背,气呼呼的出去了。 莫若则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茶,香甜可口的喝了起来。 纪云舒靠近问,“卫奕情况如何?” “治的是脑子,疼的也是脑子,这很正常,若是不疼,那才奇怪,也说明我的药用的不对,现在看来,药是用对了。” “原来如此,那就好。” “景容昨天就急忙遣人来通知我,我以为那臭小子死了呢?刚刚还在扎纸铺订了个纸人,哦!订了个女的,正打算烧给他做娘子,现在倒好,那东西又退不了,浪费银子。” 敢情这家伙还是有点人性。 啊呸! 什么纸人?哥,你那么希望卫奕死啊! 纪云舒蹙着眉,汗颜到不想说话。 哪里知道—— 莫若突然起身,收起方才那欠揍的模样。 很严肃的说了一句。 “其实,就在皇上下令要将孔虞嫁给太子的那一天,我去了皇宫一趟,见到了她。” 第310章 我要舒儿 第310章 我要舒儿 莫若去见过孔虞? 纪云舒看着他,倒也不惊讶。 淡淡道:“你想带她走?” 莫若笑笑:“不是走,是逃。” “那晚,我本想带她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这样,她就不用嫁给太子,我也向她保证,哪怕要躲一辈子,我也不会让她受半点伤,但是——” 话还没有说完,纪云舒接了过去。 “但是她不愿意,因为如果她真的走了,孔家也好,裕华阁也好,都会受到牵连,她放不下,所以不能一走了之,而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在逃亡的路上活一辈子,也不想那一辈子……都在思念景容的日子里度过。” 一字一句,都将当时孔虞心中的想法道了明白! 莫若嘴角泛着自藐的笑:“说到底,我终究只是她的一个朋友,她心里最深的那个位置,永远不可动摇。” “可她很幸运,有你这个一个朋友。” “可能吧!”转而,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问纪云舒:“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她选择最后那条非走不可的路时,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应该跟我说些什么吗?” “你会出现在召献殿,一定是她给了你令牌进宫的,所以,你们之间一定说了什么,对吧。” 对! 对极了! 莫若再问:“能告诉我吗?” 纪云舒喉咙一紧,说:“我说了,太子死了,她也不想活了,毕竟,一辈子待在深宫,是一种折磨。” “你知道这样的理由不足以搪塞我。” “但你只需知道这一点就好,别的,就不要再追问了。” 纪云舒态度坚决,对孔虞杀了尉迟将军和太子之事,绝口不提。 反正,作为凶手的孔虞已经自杀死了。 又何必再安一个杀人凶手的头衔给她? 莫若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他心里清楚,孔虞与纪云舒之间必定藏着什么秘密,而那个秘密,是纪云舒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 所以,他也不问了。 平笑一声,点头:“好,那就让她安心去吧。” 话题被莫若终止,他将自己刚刚倒的那一杯茶端起,一口闷了。 “你不是说不喝茶的吗?” “恩,最近想改改口味。” 转性了? 茶杯放下,莫若双手往后一背,便出去了。 院子里,卫奕抱着手臂还在生气,用脚不停的踢石头,低着头,嘴巴鼓得老高。 见莫若一出来,他就哼了一声。 “臭小子,走,跟我回去。” 莫若宽大的袖子一挥。 而卫奕根本就不理会他。 “臭小子……小子……卫奕?” 还是不理会他。 索性—— 莫若走到他面前,在他身旁坐下,看了看他夹在胳膊处的手背,伸手碰了碰,问:“还在生气?我又不是故意的,这样,待会回去,我送你一样东西,你一定喜欢。” 恩? 送东西给自己? 卫奕似乎将之前的不快全部抛之脑后,眼睛睁得大大的。 “送什么?” “你想要什么?” 卫奕摸着下巴,正好纪云舒从屋子里出来,他伸出指节修长的食指指了过去,音调提起。 “我想要舒儿!” 洪亮有质的声音,像是穿透了厚厚的墙壁,连外头的丫头们都听到了。 纪云舒忍不住低头一笑,走了过去,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拍。 说:“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哪里知道—— 卫奕蹭的站了起来,扬着大大的微笑:“舒儿,我想要你。” 噗—— 弄得纪云舒顿时满脸透红。 莫若听了,差点捧腹大笑,起身,一把揪住卫奕的后衣领,拉到自己面前,说:“你这小子,才两天不见,说话的功夫就这么厉害了,瞧,把你家舒儿弄的都不好意思了。” 卫奕看看纪云舒,一脸无辜道:“舒儿,我说错话了吗?” 你觉得呢? 好在,纪云舒对他的这般天真十分包容。 笑了笑:“没有,卫奕没有说错话,不过,你今日要莫若回裕华阁去,这样,我就不生你的气。” “可我不想离开你。” “乖,我会去看你的。” 卫奕一脸的不舍得,一双恳求的目光看向莫若:“莫若哥哥,我不喜欢你了,可不可以不跟你回裕华阁?我想待在舒儿身边,好不好?” “不好!” 莫若可不是纪云舒。 一,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二,爱心也不泛滥。 他语气硬了下来:“裕华阁这两日没有你,实在怪冷清的,而且你放才不是说了,你想要……你的舒儿吗?你乖乖跟我回去,我就把你的舒儿给你。” “当真?” “当然是真的!” 纪云舒则一脸“我就等着看你怎么给卫奕变出一个我来”的模样。 最后,莫若便拎着卫奕离开了竹溪园。 像拎一只小鸡似的。 看来,真正能治卫奕的人,还得是莫若。 回到裕华阁后! 刚进去,小童阿离就迎了上来,满脸拽不出情绪的表情,指着后院支支吾吾的说:“师傅,你可回来了,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 “那个东西送来了!” 莫若似乎知道是什么了。 而卫奕则扯着他的衣角,着急问:“你说好的,我跟你回来,你就把舒儿给我,舒儿呢?舒儿呢?你若是骗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谁骗你了!跟我来。” 于是,莫若便拖着他到了后院。 后院的那棵大树旁边,正正的摆着一个颜色丰富的……纸人。 是的,就是纸人! 从扎纸铺运过来、准备烧给卫奕的那个纸人。 “诺,那就是你的舒儿,你要抱着她一块吃饭,还是一块睡觉,随你的便。” 麻痹! 老子怒了。 卫奕双拳紧握,狠狠的瞪着他。 “我再也不跟你玩了,你骗我。” 吼完,卫奕便火气汹汹的跑进自己屋子里去了,而莫若还不忘在身后大喊:“我没有骗你啊,这就是舒儿,名字是我取的,你若是不喜欢,那就叫冬儿、兰儿,或者叫香儿也行,名字你自己来起,好不好?” “不好!” 卫奕甩了一句,然后“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也就在门关上的后一刻,莫若那调侃逗乐的模样也收住了,凝重的盯着那扇门。 眼神韵着一股猜不透的深味。 第311章 孔夫人 离京 第311章 孔夫人 离京 太子葬礼的事宜,办得很风光,虽说景华生前就已经被废了,可葬礼的一切礼数,全部都是按照太子的规格来办的。 就连孔虞的丧礼也是按照太子妃的规格! 而两人的墓,是同穴。 这是祁祯帝特意交代的,生前不能同房,死后便同穴。 也就在丧礼结束后—— 景容离开了陵墓园,出来时,有人给他递来一个用布包着的锦盒,和一卷画。 那人到:“王爷,都已经办妥了。” “嗯。” 他抱着手中的盒子和画,上了马车,但没有立刻回容王府,而是去了孔府的方向。 孔府中! 孔夫人将府上的佛堂给封了,所有的香烛火全部都收了,而里面的那尊佛则被她搬去了庙里供奉。 整个府上,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处处弥漫着香烛味了。 没有刺鼻难闻,反而带着淡淡的清香! 景容到的时候,孔夫人正好在收拾东西,打算今日就离京去了。 娟儿在旁边帮忙,手忙脚乱的。 就在上次纪云舒来了之后,孔夫人便将娟儿带出了宫。 见景容一来,孔夫人放下手上的活,赶紧上前伏了伏身。 “参见容王。” “孔夫人不必多礼。”他抬手扶了扶。 “此事,王爷怎么会过来?” 按理说,这个时候,景容应该还在陵墓园才是,或者是进宫去了,怎么来这里了? 景容则有意的看了一眼娟儿。 娟儿到时识趣,手上的活一丢,便赶紧出去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景容和孔夫人。 景容这才说:“孔夫人,本王今日是来给你送点东西的。” 东西? 正纳闷—— 景容便将自己带来的那副画拿了出来,交给孔夫人的同时,还一边解释道:“这里有一副画,你看看吧。” 孔夫人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将画打开。 画中,女子站在桃花树下,挑着绣手轻轻折着一朵桃花,放在鼻尖闻着,一席淡蓝色的长裙,随风轻扬,桃花花瓣落在裙摆上,像是散开的颜料似的。 朦朦胧胧! 而那张清秀的面庞,被桃花衬得粉嫩红润,杏仁眼微微弯着,像一汪泉水,小巧的唇抿在一块,泛着淡红色小光点,隐隐诱人。 漂亮! 很漂亮! “这是虞儿!” 孔夫人声音抖颤。 握着画卷两端的手,也抖颤起来,有些不敢置信。 景容说:“这画像,是那位纪先生画的,你留着,当作一个纪念吧。” “虞儿……”孔夫人眼睛红了起来,手指摸着画像,良久才缓过来,吸了吸鼻子,将画像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 抬眼看着景容:“还劳烦王爷代我,谢谢纪先生,这份恩情,我此生都不会忘。” “恩。” “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虞儿,在皇上册封她为公主的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极力反对,也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结果。” “孔夫人不必自责,本王也有错,若是早早就给了她答案,她也不至于等这么久。” 语气中带着内疚。 孔夫人却说:“我想,虞儿从来都没有后悔等过王爷。” 笃定! 景容垂了垂眉头,深深的沉了一口气,这个话题也没有再继续下去。 而后,他便将那个盒子又递给了孔夫人:“本王此次私自做主,将孔虞的尸身焚烧,里面,是她的骨灰,你还是带着她离开京城吧,皇宫也好,陵墓也好,都不是她想要的地方。” “这……” 孔夫人十分震惊,将画像放下后,便捧着那个盒子,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缓缓将盒子上的布掀开,轻轻触碰着上面那细细小小的纹路,就好像捧着自己女儿的脸一样,她慈祥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沉痛。 却又担忧的朝景容问道:“王爷将虞儿的尸身焚烧,那陵墓里的……” “只有太子,另外一幅棺材,则是空的,你且放心,此次太子丧事由本王全权接手,不会有人发现,而且已经入葬了,不会有人再开棺的,你大可带着孔虞的骨灰安葬到孔家氏族中,或者,随风散在桃林里。” 景容语气很轻。 他知道,孔虞喜欢桃花。 而自己那片桃花源,的的确确,是为孔虞种的,只是一直以来,他从来没说。 孔夫人抱着锦盒,点了点头,身子支撑不住,在一旁坐了下来。 景容因为还要进宫一趟,所以没有多留,便离开了。 娟儿见他走了才进的屋,就看到自家夫人抱着那幅画像和一个盒子在哭。 “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孔夫人抬着衣袖拭去了眼泪。 娟儿也红了眼,小鼻子吸了吸,看着那副画和盒子,小心翼翼的问:“夫人,这两样物件,可是与小姐有关?” 孔夫人点头,轻轻的拍了拍娟儿的手背。 “今后,我们再也不来京城了,一起去青山居,那里,有一处桃林,我们带着虞儿一块去。” “恩!” 娟儿重重点头。 …… 景容离开后,便急忙进宫去了,刚到城门口,人还没有下马车,就听到外头京兆尹的声音传了来。 “这两日大皇子的丧事本就紧迫,又闹了一桩烦心的事。” 叹了一声气,满满的抱怨! 在他旁边的大人问了一句:“易大人(京兆尹),何事比大皇子的丧事还要烦心的?” “这几天,有个御府县来的女人,三番五次的跑来递上诉状,又没有证据,又没有证人,而且那桩事都好几年了,现在跑来京城翻案,这程序上的事不好办,而且案子几年前就已经结了,现在上诉翻案,你这不是为难嘛。” “这不是大理寺办吗?” 不提还好,这一提,京兆尹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有些躁怒了。 气呼呼的说:“刑部提点刑狱司的官职,几年前就被皇上给撤了,按道理,地方案件,的确应该由大理寺来接手,可这案件棘手啊,那女人不走程序,直接来京上诉,大理寺自然不会受理,只能来我京兆府了,你说惨不惨?要是提刑官的职位没撤,一句话的事,程序就免了,也就不必苦恼我了。” 唉声叹气! 这番话,都被还没下马车的景容听全了。 第312章 你和景亦之间,必须去一个 第312章 你和景亦之间,必须去一个 景容下了马车,全当刚才没有听到那番话。 瞧着景容下来,京兆尹等人赶紧上前俯首。 “参见容王!” 景容手一抬。 “几位大人这是要进宫去,还是刚刚出宫?” 京兆尹答,“方才进了一趟宫,才出来。” “恩。” 点了下头, 景容也没有再说什么,打算抬脚进南门。 京兆尹却立刻招呼身边几位大人先走,他则跟上了景容的步子。 “王爷。” 叫了一声。 景容一停,问,“京兆尹有何事?” 京兆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靠了过来,压低声音说,“王爷,不知道最近纪先生忙《临京案》的事,忙的怎么样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 无求不道相关事! 京兆尹那副打探的小模样,显露无疑。 特别是那双小眼神,窜着神秘兮兮的味道。 景容却板着一张脸,“京兆尹有话不如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是是是!” 频频点头。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道,“王爷,不瞒你说,近日这段时间,御府县来了一个女人,硬是要……” 话还没有说完,景容抬手打断。 “本王方才都听到了,不用说第二遍。” 京兆尹立刻露出一副奉承的脸孔来,赶紧挑重点说,“其实是这样的,下官知道纪先生画骨和查案的能力很厉害,所以便想拜托她……” “查御府县那件案子?”景容抢先。 “下官正是这个意思。” 艾玛,你太懂我了! 景容横了他一眼,冷丁丁的回道,“御府县的案子,是你和大理寺的事,与纪先生无关,她不是朝堂官员,也不是公职在身,查不了。” 否决了。 希望破灭,京兆尹嘴角抽抽,尴尬极了。 却只能硬着头发哈腰笑说,“是是是,是下官思量不全,不过……” “不过什么?”景容眸子紧聚。 京兆尹神秘的朝景容又靠过去一点,说,“纪先生查案了得,还那么聪明,若是能担任提点刑狱司的官职,简直再合适不过了,王爷也知道,自从刑狱司的官职被撤走后,大理寺的职权就大了许多,可地方案件若有冤屈,便只能走程序,一步步往上告到大理寺才行重新立案,这一算,时间自然也就长了,地方冤屈也越积越多。 但若是刑狱司的职位重新立起来,地方案件就不用如此繁琐,只要刑狱司点点头,就能重新翻案,这可是特权,连大理寺都不能拦,皇上也不能插手,所以,纪先生要是做了刑狱司,查起案子来,就不用通过皇上了,咱们朝臣上书举荐,纪先生提点刑狱司的官职就可坐实。” 京兆尹是一个明白人。 要纪云舒做了提点刑狱司,地方人员上诉时,也不用来踩他京兆府的大门了。 而这个建议,李老将军在先前也提过一回。 景容思忖片刻。 “想法倒是一个好想法,只是,纪先生查完《临京案》之后,便不会再查别的案子了,提点刑狱司的职位,还是另选他人吧。” 拒绝! 甩下这番话,景容便进宫去了。 身后的京兆尹尴尬极了。 自己的建议明明很好啊,提点刑狱司的官职,可是一个美差。 景容快步到了阜阳殿后,将景华下葬一事全部向祁祯帝禀报清楚了。 祁祯帝只是听着,神情上并没有半点波澜。 根本没有过问景华一句! 禀报完毕后—— 祁祯帝突然问,“上次朕说的、关于御府县赈灾银不见的事,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景容并没有做出思考的模样,平淡道,“儿臣知道此事查起来不易,但儿臣会全权听从父皇的意思。” “那朕要是打算让你去查呢?” “儿臣便遵旨。” 还是那么的乖巧。 祁祯帝:“你应该知道去御府县的意义。” 景容颔首,“儿臣明白。” 话中多了几分生硬,少了几分人情的味道。 一问一答,完全像是天子和朝臣! 看着自己的儿子,祁祯帝沉了一口气,“既然你什么都明白了,朕也无须再说,总之你要知道,你和景亦之间,必须去一个。” 只有其中一个人去了,大位之争,便不会争得惨烈,至少,不会有人死。 这算盘,算是打的比较响的了。 没有再继续深谈,景容离开了阜阳殿。 而祁祯帝的话,他也记在了心里。 可若是换做以前,他必定会主动请命去御府县,在那里,安安心心的做个逍遥王。 可现在—— 一方面,《临京案》还没有查破,若是自己去了御府县,案子怎么办?纪云舒怎么办? 另一方面,他已经做好了和景亦争斗的准备! 所以,他不想做那个傻子。 也就在他离开皇宫后没多久,景亦也进宫了,却不是去皇上的阜阳殿,而是去了璋郅殿。 璋郅殿! 因为承庆殿大火时,萧妃晕倒后,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 今日太子大丧,反而好了不少。 早晨的时候,还在外头晒了一会太阳,那叫一个悠闲自在。 就连胃口都变好了! 景亦进去时,萧妃正好拿着一把剪刀在修修剪剪那些花草。 修的倒不是那些叶子,而是植物上的花。 枯萎的,剪! 太艳丽的,剪! 不顺眼的,剪! 几十个盆栽上的花被剪的所剩无几。 见自己儿子来了,萧妃便将宫女太监全部都撤下去,擦了擦手,笑容亲切的迎上景亦。 景亦关切问,“母妃的身子可好些了?” “恩,好多了。”萧妃继而问,“景华的丧事办妥了?” “已经入葬皇陵了。” 景亦平静回答道。 萧妃冷哼一声,“一个造反的逆子,竟然风光大葬,还葬在了皇家陵园里,真是晦气。” 一脸嫌弃。 还不忘赶紧添一句,“看来,皇上终究还是念情,尽管景华都起了杀心,他还是不忍。” 心里不爽。 景亦听完,说,“人都已经死了,母妃就不要动怒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是,人都已经死了,我还计较这么多做什么。”舒坦中带着得意,又一脸紧迫的问景亦,“对了,你父皇可有与你谈过储君的事?” 景亦摇头,又一脸深索。 萧妃似乎明白了什么,便问,“你父皇的意思是什么?” “母妃可知道御府县赈灾银失踪的事?” 第313章 不一样的骸骨 第313章 不一样的骸骨 赈灾银? 萧妃到,“知道。” 景亦:“几天前,父皇当着我和景容的面,提了起来,倒是没有挑明的说,但儿臣想,父皇正在考虑从我和景容中选一个人,去御府县查这桩案子。” 这一说,萧妃心里也彻底明白了。 秀眉微微拧紧,“你父皇这是在避免一场大位之争,所以,打算支开一人!算是……流放。” “母妃说的极是。” “那你父皇的决策呢?选谁去?” “并没有直接说,应该,是在等着我和景容自己开口。” 所以说,祁祯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萧妃摸得透了,“你父皇不糊涂,应该知道怎么决定,毕竟景华造反,是你立的功,于情于理,都不会让你去御府县,朝中大臣也因你救驾有功,风势便转向了你,这个节骨眼上,储君的位置,非你莫属。” 言外之意,自己儿子也是有能力做储君的人。 毕竟,景容目前在朝中的地位,根本及不上今时今日的景亦。 景亦唇勾一笑,“若不是母妃的计策,让儿臣利用景华身边的潘先生,借他的口,怂恿景华造反,又买通了侍司部的张大人,此事,也不会那么顺利。” 萧妃一副阴险的模样,往前踱了两步,“太子已经倒台,现在,只要你娶了纪家的嫡女,拉拢纪家兄弟,大位,早晚就是你的,他景容,根本就是一道没有威力的风。” 说完,又叹了一声气。 “只是可惜了孔虞那个姑娘,本宫利用她,让其代替纪家嫡女嫁给景华,虽说景华被废,可她好歹也算个前太子妃,早晚有一天,皇上念她可怜,还是会将她重许人家的,偏偏她想不开,竟然也跟着景华走了,可惜。” 惺惺作态! 语气中,又带着几分对孔虞的同情。 景亦听着,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他在璋郅殿也没有呆多久,离开的时候,在殿外的院子里碰到了景萱。 这兄妹才几日不见而已,就显得有些生疏了,景萱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从他面前绕了过去。 “站住!” 景亦斥喊了一声。 景萱脚步一顿,并没有回过身来,问了一句,“皇兄有事?” “你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 “有吗?”景萱笑了笑,硬硬回身,眼神中,多少带了些讽刺,“皇兄哪里看出我闷闷不乐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大皇兄死了,而皇兄你应该快坐上太子之位了吧,将来,还能做皇帝,我为何不高兴?” “谁跟你胡说的这些?” “我自己说的。” “胡闹,你身为公主,难道不知道有些话当讲,有些话不当讲吗?” 景亦明显有些生气。 可是—— 景萱唇角上的笑,渐渐变得冷卓起来,眼底不经一红,吸了吸自己泛酸的鼻子。 紧着脖子,抬着下巴说,“皇兄说的话,皇妹当然知道,可是皇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皇兄的心,如此狠,狠到连自己的亲兄都不放过,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成为皇兄你手中的一颗棋子,生死,由你决定。”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 原来,方才他和萧妃所说的话,景萱都听到了。 景亦心中警惕,伸手,一把拉住景萱,阴冷着一脸张,严肃道,“景萱,皇兄所做的事,也是无奈之举,但不管如何,我都会保护你,你不是棋子,明白吗?” 说完,景萱一把将他挥开。 往后退了好几步! 斥声道,“你有什么资格保护我?从一开始,你就和母妃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牺牲,如果不是你和母妃,虞姐姐也不会进宫来,也不会被你们利用而嫁给大皇兄,更不会死,是你们,是你们害死她的。”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哽咽。 景亦本想再次伸手去拉一拉她,可她往后又退了好几步。 方才的难受演变得怒气冲冲,一边说,“我要去告诉父皇,将你和母妃说的事全部告诉父皇。” 说话的同时,就打算拔腿去阜阳殿了了。 而景亦还没来得及拉住她,甚至是叫住她,身后,就传来了萧妃的声音。 “来人,将公主绑起来。” 是的,说的是绑。 听到命令的太监们得令,上前拽住了景萱。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父皇。” 她挣扎着身子,咬牙切齿。 萧妃踩着莲花步,走到她面前,眼神沉下,语气轻柔道,“萱儿,母妃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你和你的皇兄,你心里应该要明白才对。” “我不明白。”她吼了过去,“母妃,是你害死了虞姐姐,是你,也是你和皇兄害死的大皇兄,我要去告诉父皇……” 啪—— 狠狠的一记耳光打了下去。 直接将景萱打的偏过了脑袋,嘴角流血。 在场的人几乎都傻眼了! 连景亦也是。 而这一巴掌还是有效果的,景萱也不挣扎了,也不吼了,侧着一张脸,良久没了动静。 萧妃手掌火辣辣的疼,可她没有半点心疼和悔意,甚至下令,“将公主带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她离开寝宫半步,否则,本宫便要了你们的脑袋。” “是!” 几个太监不敢违背,便将如同木偶的景萱带了下去。 缓时—— 景亦上前道,“母妃,此事……” “放心吧,我是不会让萱儿去见你父皇的。” “恩。” 景亦也安心的离开了。 …… 另一边! 从皇宫离开后的景容,直奔竹溪园去了。 刚进院子,就看纪云舒在其中一口棺材前倒腾着。 嘴里还碎碎念叨了几句。 景容轻咳了一声,纪云舒才偏头一看,“忙完了?” “恩。” “去了孔府?” “恩,画像已经给了孔夫人。” 纪云舒点头回应。 没有再说别的。 景容走到她身旁,蹙了蹙鼻头,往棺材里看了一眼,那堆生生白骨上,还沾着一些黏稠的绸缎布料,颜色暗沉,又混合着一些泥土,湿湿的感觉。 看上去,倒不像有十四年那么长。 皱眉,困惑的问道,“这幅骸骨怎么和别的不一样?” “是不一样。” “为何?” 第314章 奇怪的尸体 第314章 奇怪的尸体 “为何?” “因为这幅棺材里,有生姜粉,生姜粉能有效的保存尸体不受潮。”纪云舒回。 景容不明。 “所有从临山挖出来的棺材里,似乎只有这副骸骨内放了生姜粉,莫非,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纪云舒摇头,“上次全部开棺做筛选时,我就闻到了生姜粉的味道,当时并没有多想,以为是棺材埋所放的位置不一样,才导致这幅棺材里的骸骨腐化程度较慢,但越想越不对劲,所有棺材里,单单只有这具骸骨上有生姜粉的味道,而这股味道,是从骸骨所穿的衣服上散发出来的。” 听完,景容往棺材内又认真的看了几眼。 那一丁点的衣服紧紧的粘在骸骨的几根肋骨上。 景容鹰眉紧压,思忖道,“御国公府大火,就算衣服还能剩下来,也应该烧黑了,可这件衣服,似乎没有被烧过的痕迹,根本就不像是烧死的,再者说了,死者乃是御国公府的一个下人,怎么会穿着绸缎?不对劲。” 纪云舒那双精锐的眸子中,缓聚着一道细微的光。 她手指触碰在棺材的边缘,心中萌生一个想法来。 “有些在这幅棺材下葬后,动过手脚。” “恩?” “如果我猜的没错,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这幅棺材下葬后,有人重新开棺,为死者换了一身干净的绸缎衣裳,又撒了一下生姜粉来保存尸体。” 有人重新开棺? 景容惊讶! 纪云舒继续道:“那人单单给这幅棺材里的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说明与此人有莫大的关系,所以才会在死者下葬后重新挖棺,换了衣服,又散了生姜粉,而那人没有光明正大,看样子,是根本就不想被人知道。” 分析完了! 不像是凭空假设。 景容问,“死者的画像出来了吗?” “还没有。”她轻沉了一口气,继续说,“罢了,暂时先将此人的画像画出来,再来查此事,说不定,那个来给死者换衣服,撒生姜粉的人,就是在大火里逃生的那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好办了。” “只要这幅画像出来,相信《临京案》应该会有所进展。” 景容点头,表示认可。 纪云舒则擦了擦手,转身,示意了一眼一直在旁边的两个小厮,让他们将棺材抬进了屋子里,也将骸骨抬出棺材,直接放在棺材盖上面,用一块白布罩着。 这会,天色也黑了下来! 景容也并没有与纪云舒说御府县赈灾的事。 瞧着时间也不早了,纪云舒便留下景容一块吃饭。 桌上上了四个小菜,没有肉。 青菜! 香菜! 豆腐! 冬瓜! 清一色的,看上去就没有食欲。 景容看着都心疼了一把,这女人在这里住着天天吃这个,身体还怎么养起来? 于是—— “还是要吃得好一些,养养身体。” 说着,他便打算让人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撤走,一边吩咐,“去上些有营养的东西来,顿一锅鸡肉,再上一点燕窝,赶紧的。” “是!”丫头们忙不迭的打算将东西撤走。 可才将白菜给端起来,就被纪云舒阻止了,她将刚刚撤走的菜又全部端了回来。 一边说,“这些菜虽比不上大鱼大肉的可口香甜,可也是有营养的,反倒那些大鱼大肉,油腻腻的,对身体才不好,更何况大晚上的,吃了胃不好,容易得病。” 有病! 大晚上的吃这个! 景容嘴角抽抽,噎了噎气。 四样小菜又被放了回来,纪云舒便慢悠悠的挑起筷子吃了起来。 景容则看着不语! “不吃?”她抬眸问。 景容吞吞了几下,才拿着筷子准备吃。 这个时候—— 丫头在门口说,“纪先生,纪姑娘过来了。” 纪婉欣? 这话才说完,纪婉欣就踩着柔柔的步子走到了门口,温柔似水的眼神轻抬起,一汪弯眸率先投在景容的身上,微微一嗔。 竟有些娇羞,又赶紧挪开,衣襟中的手也不由一紧。 而这不经意间的一幕她收藏得极好! 纪云舒和景容都没有注意到。 看着纪婉欣过来,纪云舒赶紧起身,走到门口拉住了她的手, “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她低了低头,唇角微微泛起,说,“就是想来看看你。” “快进来,外头冷。” 纪云舒将她赶紧迎了进来,丫头们也将她身上的披风取下。 “吃饭了吗?” 纪婉欣摇头。 纪云舒便拉着她坐了下来,命人取了一双碗筷。 从头到尾,景容丝毫没有看纪婉欣一眼,正夹着一块冬瓜往嘴里放,嚼了几下,眉心一展。 嗯,还真有味道! 纪婉欣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问,“王爷今天怎么在这里?” 景容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反倒是纪云舒甩了一句,“他今日就是过来蹭饭的。” 蹭饭? 啥叫蹭饭! 大概的意思,纪婉欣也是明白的。 可她心里一阵失落,余光还时不时的看向景容,咬了咬唇,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 纪云舒看了景容一眼,那小子,正在大口大口的吃饭,还津津有味的吃着碗里那些所谓没有“营养”的菜。 看上去很香! 纪云舒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啊—— 景容轻疼了一声。 抬头怒视了纪云舒一眼,质问,“怎么?嫌弃我将你的菜吃完了?” “不是!” “那你怎么了,脚痒?” “……” “那就好好吃饭。” 说完,他又开始吃饭。 纪云舒嘴角抽抽,汗颜。 哥,来的是我的姐,你好歹也得表示下吧,好歹,你得说一句话好吧。 索性—— 纪云舒只好拉着纪婉欣说,“你多吃一些,这些冬瓜对你有好处。” 说着就给她碗里夹了一块冬瓜。 “云舒,你不用照顾我。” 两人寒暄起来,也将景容当成了透明人。 “对了,我准备了一些药材,待会你带回去。”纪云舒说。 “药材?” “你身体虚,刚好这院子里有一味药材,是青介,对你身子有好处,你记得在水里多泡几天,再捣碎后,用露水冲泡,一日喝一杯。” 青介,是一味驱寒的药! 第315章 赌一赌 第315章 赌一赌 纪婉欣不明的问了一句。 “青介?这药我怎么没有听过?往日大夫给我开药,也没有提及过这味药啊!” 当纪云舒正打算解释的时候,对面的景容却突然抢了她的话。 一副很懂的样子,说,“青介,是一味十年一长的药材,很难生长,也很买到,十分稀少,是一味能驱寒的药,你身体这么弱,用了极好。” 呃? 奇怪! 这小子竟然开口了。 纪婉欣完全没有听他的这番话,而是惊喜他与自己说话了。 心里莫名一慌,手心都冒出了汗,咬了咬淡红的唇,温柔细语的与景容说,“都不知道,原来王爷也懂得这些药理。” “不懂,只是跟云舒待久了,便知道些皮毛,什么验尸之类的,也知道一些。” 云舒? 是的,景容当着她的面喊她云舒。 明显带着几分刻意的味道。 纪婉欣心里咯噔一下,疼了疼,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顺其自然的接过景容的话,说,“云舒的确很聪明,她不仅懂得一些骨上的事,而且还能侦破许多案子,连药理方面也懂得一些。” “那是自然。” “我就及不上她了。”纪婉欣自鄙了一句,又立即道,“不过,我也很欣赏王爷。” 景容根本不在意她的话。 只是随手倒了一杯茶,又听似随口的问了一句,“哦?为何欣赏本王?” 纪婉欣眉心中央的那颗红痣像开花似的,印在额头中间,很是艳丽。 她说,“王爷的气派和作风,都与别人不一样,我本以为皇室的皇子王爷们都倨傲冷厉,可王爷却带着几分亲和感。” 亲和感?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有亲和感了。 不过这番话,景容听了还是听受用的,目光移到纪云舒身上,拿着筷子戳了戳她,傲娇道,“本王待人一向随和,待你更是好。”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 不回应! 景容也不在意,起身说,“你们好好聊,本王就先回府了,还有事情要处理。”又对上纪云舒的视线,“我明日再来找你。” 哪里知道—— 纪云舒根本就不挽留他。 反而问了纪婉欣一句,“你可是乘马车过来的?” 纪婉欣回,“不敢声张,自己走来的。” “哦!”于是,纪云舒便转向景容,“你回容王府,也要经过将军府,便送我二姐回去,毕竟天色黑了,我不放心她一人回去。” 这一听,纪婉欣便赶紧说,“云舒,不用麻烦容王了,将军府离这里不远,我走回去也可以的。” “不行。” 否决。 一双目光投向景容。 按理说,景容当然不愿意啊! 他的马背上也好,马车内也好,都只坐纪云舒一个人。 但纪婉欣好歹也是自己未来娘子的姐姐,合情合理,自己也要唤一声姐姐啊。 便好心道,“行。” 纪婉欣心中抑制不住激动的感觉,却只能低着眸,将那股感情藏了下去。 也就在几个丫头给纪婉欣重新戴上披风的空隙,景容朝纪云舒靠了过去,握住了她藏在衣襟中的手。 “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纪云舒则怼了回去,“良辰美景,美人在旁,你就偷着乐吧。” “你……” 话还没说出口,纪云舒便推了他一把,提起音调说,“路上小心。” 景容脸都黑了,横了她一眼后,便跨步出去了。 纪婉欣和她道别后,便跟上了景容的步子。 身后,纪云舒看着纪婉欣的身影,原本温柔的目光渐渐暗了下来。 时子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不解的问了一句,“为何要给她接触王爷的机会?” 纪云舒道,“我想赌一赌,看看自己是对还是错。” 类似这种话,时子衿似乎永远都不是很明白,也没有再多问了。 回去的路上! 马车内,纪婉欣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垂着头,双手紧紧的搓在一块,身子也不敢乱动一点,生怕会扰了景容似的。 景容眯了她一眼,问了一句,“你很害怕?” 她摇摇头。 见状,景容便开始八卦起来,微眯着打探性的眼神,“本王听说,你父亲将你许给了沈家的沈长钦?” “恩!” “那位沈大人,本王倒是见过好几次,的确不错。” “王爷见笑了。”她话里揉着察觉不出的味道。 景容也就真的笑笑,没有再说话了。 倒是纪婉欣,反倒大胆的抬起头来,深情凝视着他,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王爷时,是在你来府中做客那一次。” “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景容根本就不接她的话。 纪婉欣也说不下去了。 很快,到了将军府后,纪婉欣便下去了。 而景容回到容王府时,路江一直在等他。 “王爷!” “查的怎么样了?”景容下了问。 路江摇摇头,“御府县赈灾银没有半点头绪,那笔银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一样,以往,派人去查了很多次,都没有结果,而且……” “而且什么?” 路江的脸色沉了下来。 说,“王爷你的猜测是对的,原来,派人查赈灾银的官员,全部都死在了从御府回京的路上,没有一个人生还。” 额! 这个答案,景容不意外! 因为他要路江查的,就是那些查赈灾银的官员后来如何了。 没想到,都死了! 景容沉了一口气,双手往后一背,往内厅走去,看上去,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路江跟了上去,半天不敢吱声。 最后还是—— “王爷,你让我查这件事,难道是想去御府?” 景容直接忽略他的这句话,嘴里奇怪的轻声道,“到底这桩事件背后藏着什么?赈灾银一没有在路上打开过,二也没有经过各府各州的官员手里,那那笔银子,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刚好,路江将他的话都听到了。 便大胆假设,“王爷,会不会那笔银子在离开京城之前,就是空的?” “不可能!”景容直接否定,继续说,“赈灾银是由吏部和礼部互相核查后,直接封起来的,完全不可能。” “那就蹊跷了。” “更蹊跷的倒不是这个,而是那些官员,为何会失踪呢?” 路江不知道! 这其中,着实奇怪的很。 第316章 重要的物件 第316章 重要的物件 去查御府县赈灾银失踪的官员,怎么会都在回京的路上死了! 说是病死的! 又说是劳累死的! 众说纷纭,可这其中分明就不对劲。 景容思量片刻,心里也开始琢磨起来。 问路江:“那些官员什么都没有查到吗?” 路江回:“不清楚,那些官员遇害后,都说是病死的,或者说是在途中劳累死了,所以朝廷也没有过多重视他们的死因,但属下认为,必定是那些官员发现了什么,而且一定与赈灾银有关,便打算回京禀报,凶手知道后,才杀人灭口。” 景容点头! 认可! 他想了想,沉声:“这次赈灾银的事,的确棘手。” “王爷大可不必去御府,皇上也没有下令。” “这兴许……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但也是我与景亦之间,一场硬战的开始。” 语气中,虽然多了几分坚定,可还得带着无奈。 祁祯帝要在自己和景亦之间选一个人去,最后的结果,无非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查不出来,便要一直待在御府县,永久流放。 二,就是查出来,可这案件如此复杂,等到查出来的那一天,留在京城的那位皇子也定然被封为太子了。 大位之争,便可巧妙的避过去。 这其中,着实表露了祁祯帝的心机。 都说儿子算计老子,偏偏这帝王家的,都是老子算计儿子的! 翌日。 景容一大早就去忙着处理太子下葬后的琐事了。 所谓的琐事,便是清理太子生前留下的烂摊子。 比如—— 东宫留下的一大堆破事。 生前接手的撰写文书一事。 执责年前城建修葺所花费银两一事! …… 这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虽然不是大事,可一桩桩、一件件累积起来,就着实费事。 让人觉得脑仁疼。 好在景容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整天下来,就处理完了。 回到府上后,他正打算换衣裳赶去竹溪园。 可当手放在自己腰间,一摸,脸色顿时就变了。 而此时的将军府! 纪婉欣坐在亭子里,披着一件淡青色的披风,一手托着腮,搭在石桌上,一手捏着一颗普普通通的珠子,一下下的转动在修长的手指尖上,顺着侧面的光线,珠子隐隐闪闪的透着蓝色的光晕。 虽然不起眼,可透亮的很! 而这颗珠子,不正是纪云舒之前髻冠银扣上的那颗珠子吗? 纪婉欣紧紧的看着那颗珠子,病弱温水的眸,阴暗极了。 她歪了歪脑袋,撑身起来,旁边的丫头打算扶她一把,哪里知道被她推开,甚至斥了一声。 “不用将我视为将死之人。” “小姐?” “我没事。”说完,轻咳了几声。 那小丫头只好站远了一点! 纪婉欣走到亭子外的池塘旁,天际处橙红色的光、正好落在她淡白的侧面上,透着小女人的安适感。 可紧咬的牙贝又出卖了她这幅清秀的脸蛋。 分明狠厉! 她将手指尖上的珠子转了一圈,然后朝荷塘伸去 此时,只要她手指一松,那颗珠子便会掉进荷塘里。 也就在她狠心松手时,突然有人小跑过来。 小厮气喘吁吁道:“二小姐,容……容王来了,说是找你。” 呃! 纪婉欣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回来,将那颗珠子紧紧的握在细嫩的掌心中。 她揣着一颗探不出究竟的心,脸色遽然而沉,问小厮:“人呢?” “就在门口。” 竟然不进来! “恩。” 纪婉欣转头,就命令丫头取了一个精致的锦盒过来,随即,她就将原本要丢进荷塘里的那颗珠子擦干净,装进了盒子里。 这才去了门口。 景容来找她,并不是大张旗鼓的,所以并没有惊动纪黎和纪桓。 他站在将军府门外,背对着正门,站在石阶上,双袖迎着冷风戚戚咕咕的飘扬着,一身锦绣华服,着身而立,透射着男子的伟岸不凡和独特的吸引力。 纪婉欣小步轻轻的走到他身后,垂眸屈膝。 行礼! “参见王爷。” 景容闻声,转身,冷冷的看着她:“纪二姑娘不用多礼。” 她始终垂着眸,用那弯弯的柳叶眉对着景容。 景容直接道:“本王掉的物件,你可捡去了?” “物件?”她微微抬了下眼,对上景容的目光,小唇轻启:“王爷这个时候过来,只是问我有没有寻了你的物件?” “恩。” “那物件,对你很重要吗?”她问。 景容则面不改色,回:“是,对本王很重要。” 万分笃定! 那可是本王未来娘子的,算是定情之物。 纪婉欣心中像是被灌了一层厚厚的汞,闷得他透不过气来,心中发紧。 可这股情绪,却被她极好的掩盖了过去。 丝丝入笑的从衣袖中将那个锦盒拿了出来,捧在手心中,朝景容递了过去。 “对王爷而言十分重要的物件,就在这里面。” 语落,景容拿了过去,打开一看。 那颗透亮的珠子,确实在里面,擦得干干净净的放在一块帕子上。 普通的珠子装在精致昂贵的锦盒中。 大有“凡物入仙居”的味道。 纪婉欣道:“这颗珠子大概是从王爷身上掉下来的,又恰好勾在了我的衣裙上,心想着是王爷的,便收了起来,小心装在了盒子里,王爷若是不来,我也会遣人送过去。” 景容将东西收好,道了一声:“多谢纪二姑娘。” “这本该就是王爷的,送还给王爷也是应该的。” 小语轻轻,像春日里的一块花瓣。 缓缓飘向景容的耳边。 不过,景容则像块冷丁丁的石头,这流水似的温柔乡,压根凿不开他。 只道了一句:“外头天气凉,你还是进去吧,本王也告辞了。” “王……” 纪婉欣的话还没有喊出来,景容挥着衣袖就走了。 她小追了两步,最后还是停下了,眼睁睁的看着景容上马车离开。 随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不知道是被风吹得有些模糊,还是眼眶中噙着泪的缘故。 她紧抿着唇,有些难过起来。 而在她的身后—— 第317章 清明节 第317章 清明节 纪慕青的丫头彩兰正好将刚才的一幕收入眼底。 纪婉欣和容王? 何时扯上关系的? 彩兰一副上等丫头的嚣张样! 然后,折回了纪慕青的院子里。 纪慕青正好坐在镜子前,往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抹着腮红,整张脸,没一会就红成了一个猴子屁股,又拿着梳子兴致浓浓的梳起头发来。 自打被送出宫后,纪慕青就没有出过自己的院子,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彩兰以外,她谁也不见。 而身上的红肿之像,也早早都褪了。 现在,完全就是个没事人! 可还窝在院子里装病,等着萧妃兑现她的承诺! 彩兰凑了过来,将刚才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她。 纪慕青手上的动作一停,将梳子往桌上狠狠一甩。 咚的一声! 气呼呼的说:“没想到,她野心倒是挺足的,竟然去勾引容王?” “小姐,二小姐这是想往上高攀啊!”附和, “就凭她?不自量力,爹将她许给沈家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了,还指望成为容王妃?” 一脸鄙视! 而彩兰也一脸不屑道:“奴婢看容王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二小姐,对她并不热情,倒是二小姐,不停的献媚。” 哼! 纪慕青的气也不知道打哪来? 反正,若是纪婉欣或者纪云舒嫁给乞丐,那就正合她的心意了。 按理说,纪慕青此时应该跑去找纪婉欣,然后狠狠的羞辱她一番才行,可现在,她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事了。 太子死了,她真是开心的不得了,毕竟,自己无缘嫁给他,所以景华死了也好。 不用多久,她就可以嫁给景亦,做亦王妃了。 而且指不定景亦将来会成为太子,自己最终,不还是太子妃吗! 一想到这里,纪慕青就心情大好。 又转而与彩兰说:“对了,这几天若是有亦王府的人来,立刻告诉本小姐。” “是。” 彩兰应下。 “至于纪婉欣和纪云舒,等本小姐成为了太子妃,有的是时间收拾。”趾高气扬! 彩兰一听,不对劲啊! 一时没忍住就问了出来:“小姐,这太子都死了,太子妃的位置你还怎么坐啊?” 换来的,则是纪慕青一记狠狠的冷眼,质问:“你再说一次?” “奴婢就是……就是……” 啪! 吞吞吐吐的话还没有说完,纪慕青就抬手,一巴掌挥了下去。 彩兰当下就跪了下去,赶紧求饶:“奴婢知错了,求小姐绕了奴婢。” “哼!”纪慕青怒视着她,抬着下巴,又霸道,又倨傲的说:“就算太子死了,皇上还会重新立太子,本小姐就还是太子妃,这个位置,谁也抢不走,你给我听好了,太子妃只有一个人,就是我。”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 纪慕青这次凶神恶煞的挥了挥手,让彩兰出去了,自己则坐下来继续梳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如何都满意啊。 刚才的事情又好像没发生过似的! 女人的心,真是海底针。 …… 景容从将军府离开后,就去了竹溪园。 纪云舒看骨画像,在屋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若不是丫头们提醒她天色暗了,她估计连眼睛都不会往外头看一眼。 桌案上,凌乱的摆着许许多多张白纸。 上面都是她画的画,什么都有,旁人也看不明白…… 她扭了扭泛酸了脖子,放下手头上的事,洗了洗手,用完晚膳后,刚出院子,就看到景容踱步前来。 见他嘴角带笑,完全一副串门像。 “吃了?”景容问。 “恩。” “吃了什么?” “鲍参翅肚! “喝了什么?” “凉白开。” 一问一答。 就好像两个邻居见面打招呼似的。 就差甩一句“吃着喝着”! 纪云舒手里卷着一块白色布条,走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下,踮起脚尖,费力将手中的白布条挂上去。 景容一头雾水,在她身后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 “清明节!” “什么?” “祭奠亲人的日子。” 纪云舒头也不回的答。 其实,纪云舒也不明白,为何大临没有清明节一说,大临只有年祭,也相当是在过年那天祭奠。 正因为没有清明节,所以纪云舒才会在自己院子的大树上绑一根白条。 当作祭奠扫墓了! 景容上前几步,接过了她手中的白条,轻松的绑在了枝条上。 还一边说:“清明节?本王怎么没有听过?大临有这个节日吗?” “在我们那里有,每一年的今天,我们都会返乡,去自己亲人的坟头上扫墓,当作祭奠,而且也会挂一些白色纸条,烧些香纸。” “年祭?” “不是!但,也差不多。” 白条绑好,景容拍了拍手,问她:“那,你是要祭奠你的三哥,还是你的祖母?” “我娘。” 纪云舒看着微微摇晃的白条,眼里带着思念。 景容则问:“你见过你娘吗?” 她摇头:“没有,我一出生,我娘就难产死了,我父亲说,我娘死的时,紧紧的抱着我,我只能看到她的照片,恩……就是画像。” 说的,当然是自己在现代的那位母亲,而不是这里的。 景容听完,心疼的拧着眉,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然后—— 他看着面前那根白条,认真道,”纪夫人,我保证,此生此世,会一直陪着云舒身边,会照顾她,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委屈和伤害,如果你在天有灵,也请你保佑我们,不管前路多么艰辛,都能一一迈过。” 纪云舒侧眸看着他,静静的听他说完了这番话。 确实,很感人! 纪云舒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扑进了他舒适的怀中。 景容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上,温柔的唤了一声。 “云舒。“ “恩?” 景容却欲言又止,最终—— 摇摇头:“没事,只是想静静的抱着你就够了。“ 他将她拥得更紧! 那晚,景容没有回容王府,留了下来,更是耍赖的往纪云舒的床上横着一趟。 嘴里还享受的道了一声:“舒服!” 纪云舒眯了他一眼:“你赶紧去休息,已经很晚了。” “恩。”说着,景容便扯着被子,往自己身上一卷,霸占了纪云舒的床。 哥,我是让你回自己的屋子睡! 第318章 开枝散叶交给你 第318章 开枝散叶交给你 看着躺在床上的景容,裹着一团被褥,就像一条蠕动的毛毛虫。 却不让人觉得恶心! 反而可爱极了。 只是,纪云舒一脸无奈,要论天下最厚脸皮的人,景容可以说当之无愧。 “起来。”她喊了一声。 “……” 没有回应。 纪云舒再说:“都这么晚了,你要么回府去,要么就回你自己的房间去,这床太小了,容不下你我。” “……” 纪云舒咬着牙喊了一声:“景容!” “恩?”他像是才听到一样,缓缓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露出那双迷人的眼睛,又再将被子往下拉一拉,露出嘴角处那道邪魅的微笑,说:“天气冷,一块睡,床小,我便抱着你。” “无赖。” 纪云舒虽然习以为常,但还是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罢了罢了! “你要是想在这里睡,那就睡吧,我去别的房间。” 说完,就打算离开,可刚转身,手腕就被一股力量牵扯住,费力往后一拉,她原本纤细的身子也顺势往后倒去,顷刻间,稳稳当当的跌进了一个宽厚而舒适的怀中。 正打算挣扎,双肩就被按住,没等使上劲来,纪云舒就被压倒在了床上。 景容则顺势翻在了她的身上。 将她压在身下! 彼此之间隔着如同薄纸般的距离。 姿势暧昧! 纪云舒只好双手抵在胸前,推了推他,无果,只好抓着自己胸前的一团衣服,带着窜火的眸子瞪着景容。 不悦道:“别闹了,赶紧起来。” “天色都这么晚了,还起来做什么?不如早点休息。” 语气轻佻! “你若再这样,我便生气了。” “本王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 “你……”纪云舒被他弄得脸色微红,言语哽塞。 这厮,大有帝王的滥情,也有天下男子的柔情蜜语。 景容看她脸部淡红起来,便眯着一双桃花眼,唇角往上轻轻勾起,盯着纪云舒水汪汪的眸子。 说:“别动。” 俯身而下! 眼看着唇瓣碰触上来,纪云舒立即侧过脑袋,结果—— 景容的唇便落在了她的耳垂边上,温温的气息也从景容的鼻尖处散发出来,滚在她的脖颈处,一阵酥麻。 她紧了紧脖子,捏着胸前衣服的手也紧拽起了拳头。抿了抿,没有说话 对此,景容笑了笑,更肆无忌惮的贴在她薄薄的耳垂处,温柔道:“云舒,本王想赖你一辈子。” “……” “本王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早点成家立业,开枝散叶了。” “谁要跟你开枝散叶了?” “树苗是你种的,本王只负责每次浇水,让树苗开枝散叶的事,自然要交给你了。” “胡说八道。” 纪云舒唇角抽抽,晲了他一眼。 男人的嘴,在床上的时候,就如同抹了蜜饯,甜死你不要命。 景容正好捕捉到她的小眼神,勾出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的眼角处亲吻了一下。 霸道的说:“云舒,只有在你身边,本王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这话,深情中带着认真。 纪云舒的心,总能被他这样的话弄得痒痒的,她拽着胸前那团衣服的手也松了几分,杏仁眸弯弯的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菱角分明的脸,像冰雕细细雕琢后一样,冷峻的眉宇的中又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而景容则忍不住的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了她饱满的额头,撩了撩她额间上的碎发,又触摸着她弯弯秀气的眉,再到眼角、唇…… 然后,便再次俯身而下,薄唇贴上了纪云舒绯红的唇,这一次,纪云舒并没有推开他,而是迎合上来。 唇与唇之间,轻轻辗转。 越演越烈,如火如荼! …… 第二天,纪云舒是在景容的怀中醒来的。 两人和之前一样,仅仅就是宽衣睡了一晚。 纪云舒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理了理稍微有些凌乱的衣服,又为景容压了压被角,这才出了屋门。 哪里知道,才出屋子,京兆尹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一副奉承巴结且又焦急的模样。 不得不说,京兆尹跟那糊涂蛋刘清平还真有点像。 身材宽胖,个子也差不多,就连那张迎合别人的嘴脸都一样。 见京兆尹一来,纪云舒就知道不是好事。 还是那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无求不道相关事,更何况这一大清早的,京兆尹跑来竹溪园,必定是很着急的事。 京兆尹走了过来,双手好礼一拱:“纪先生。” “大人这么早过来,所谓何事?” “琐事琐事。”京兆尹又关切问道:“先生昨晚休息的可好?” “挺好的。” “最近天气多变,先生要多多注意身子。” “多谢大人关心。” …… 扯了一堆乱七八糟。 京兆尹舔了舔干涸的唇,喉结上下滚动了半响,这才吞吞的不好意思道:“纪先生,本官知道你目前在查《临京案》,支不开身,而且《临京案》迫在眉睫,这个时候若是……” 顿了! 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纪云舒:“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若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在下不会推脱。” “这件事,的确有些为难。” 纪云舒倒是瞧出了他的心思,若不是特别棘手的事,京兆尹今日定不会来找自己。 莫非,要给自己做媒? 还是哪家姑娘看上自己了,要他京兆尹过来说道说道。 京兆尹犹豫半响,涩涩开口。 “其实,是一桩三年前的命案。”脸色沉重,继续道:“也就在前几日,从御府县来了一位妇人,到了我京兆府递了一纸上诉状,状告御府县的县令收受贿赂,断错了案,让她女儿枉死,凶手则逍遥法外,事情发生后的这几年里,那妇人从御府县一路递诉纸翻案,但都没有门路,故此一路从御府来了京城,因为不走程序,所以大理寺不受理,便到了我这,来来回回递了好几次,实在没办法,那妇人也着实可怜的很,故此,那上诉状,本官便接了。” 利索的将来龙去脉道了一遍。 原来—— 是来找自己破案子的。 第319章 你信上天吗? 第319章 你信上天吗? 纪云舒脸色凝重了几分。 问:“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京兆尹叹气:“那妇人的女儿是青楼里的有名的歌姬,哪里知道被一位男子给玷污了,结果也是那晚被杀死在了房间里,那男子是御府县大户人家的公子,他也声称自己没有杀人,还给御府县的县令塞了一笔银子,后来仵作去验尸查看,说那妇人的女儿是自己服毒死的,这事,也就这样结了,可妇人坚称自己女儿不可能自杀,所以一路来京城上诉。” “那她可有证据,证明自己女儿不是自杀?” “倒是说了些,她女儿原来还有一个儿子,她女儿出事的前一天跟她说、再在青楼待一天就离开,然后离开御府县,好好带着儿子过日子,所以她才断定了她女儿不会自杀。” 说着,京兆尹便掏出了衣袖中几张干巴巴的纸,朝纪云舒递了过来,一边说:“这是她带来的上诉状,纪先生,你看看。” 纪云舒正打算接手过来看一看,诉状才碰到自己的手指,留被一只手截胡了。 顺着那只手臂往上移动,正正的对上了景容不悦而冷的视线。 只见他横了京兆尹一眼:“京兆尹,难道本王在宫门外与你说过的话,你没有听进去吗?” 京兆尹脸色一僵! 他当然听进去了,只是—— “王爷,若非此事棘手,下官也……” “难道京兆府和大理寺都找不出一个能破案的人吗?朝堂莫非养了一群废物?” 京兆尹肝颤啊! 但还是硬着头发说:“王爷息怒,下官知道此事不应该来麻烦纪先生,但事情发生了三年,要查起来肯定难,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临,纪先生的能力如何,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故此,下官才想到了纪先生,若是他能破了这桩案子,下官等人,也可上书举荐,推纪先生为提点刑……” 话还没有说完—— “够了。” 一声呵斥! 京兆尹简直是在赤裸裸的挑衅他! 纪云舒也惊了,原来,景容早就知道京兆尹打算来找自己破案的事,而他却将此事挡了回去,偏偏京兆尹不死心,今日亲自来了一趟,本想着偷偷过来,哪里知道,碰上了景容。 撞到了枪口上! 真有趣! 景容怒起眉梢:“京兆尹,本王再跟你说一次,这件事,是你和大理寺该处理的,你们关上门自己议论,与纪先生无关。” 态度坚决! 京兆尹只觉得两腮生疼,像是被人扇了两耳光,抖颤了两下,吞了吞唾沫,一脸失落的垂了垂头。 只好叹了一声气,朝景容俯首:“是,下官明白了,是下官考虑不周。” “明白最好。”说完,景容也将刚刚夺过来的诉纸还给了他。 京兆尹接了过去:“那下官……就不打扰王爷和纪先生了,告辞。” 而就在两人一递一接的短暂过程中,纪云舒恰好看到纸上赫然印出的“叶儿”两个字。 觉得有几分熟悉! 待京兆尹将诉状收好,一脸失望的转身离开时。 倏地—— “大人,留步。”纪云舒喊了一声。 京兆尹脚步一顿,立即转身,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盯着她。 也就在纪云舒准备朝他走去时,却被景容拉住了手臂。 “这案子你不能接。”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我想自己做决定。” 说着,她推开了景容的手,直接从京兆尹的手中将那份上诉状取了过来。 那几张纸,原本应该干干净净,上面的字迹也清秀工整,偏偏,白纸被揉的起了许多的小褶皱,上面还沾了残留的水渍,有些墨迹也都晕开了,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瞧不清楚上面的字。 纪云舒细细读了一遍! 脸色越发凝重。 捏着纸的手也不由一紧,缓时,才将手中的纸小心收好,沉沉的问京兆尹:“我可否见见那个人。” 京兆尹一脸喜悦,狂点头。 “当然能。” “慢着。”景容制止,将纪云舒拉到了一边:“这案子跟你没关系,本王不想你再牵扯到别的事情里,你只要安心处理《临京案》就行。” 纪云舒面色上揉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问了他一句:“你信上天吗?” 恩? “为何这样问?”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决定,注定要我去查这桩案子,因为在此之前,我就见过那位妇人,这份诉状中缺失了一页,而那一页,就在我这里,既然上天都要将这桩案子归给我,我没有理由不管。” “云舒……” 她坚定道:“五年前我进衙门当差时,确实是为了温饱的问题,但后来我才发现,这世上实在有太多的冤案了,而我根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世上有人枉死,自己却什么都不做,既然上天给了我断案验尸的能力,那这就是责任,不是多管闲事,就好像你身为王爷,身上也肩负着应有的责任的一样的。” 景容被她的话微微震惊到了,也有些动摇了。 片刻,才沉声道:“看来,本王注定要为你操心一辈子了。” 是的,他同意了! 纪云舒唇角展出了点点的笑意。 回了一句:“是你说的,我是一个惹事精,所以,注定你要为我操心。” 相视一笑! 没多久,纪云舒便跟着京兆尹去了京兆府,见到了当日大雨时撞到的那个女人。 她痴痴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一个破烂泛黄的包袱,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看到京兆尹一来,她就立刻扑了过去。 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拉扯着京兆尹的官服,哭诉起来:“大人,我求求你,一定要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啊,我求求你了。” “你先起来。” “我女儿是被人杀死了,她没有自杀,不可能自杀的,大人,你帮帮我,帮帮我女儿吧,我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一边说着,身体就一边伏到地上,不停的磕头。 京兆尹看着很是为难! 一旁的纪云舒眉心一拧,蹲身下去,将妇人伏在地上的身体扶了起来。 妇人那张消瘦而憔悴的脸,惨白的有些可怕,可想而知,她这三年里为自己女儿伸冤受了多少苦。 “夫人,你先起来吧。”她有些心疼。 妇人看着他,细想了一下:“是你?” 第320章 案件详述 第320章 案件详述 “是你?” 妇人是认识纪云舒的。 那个在大雨天撞了自己,将上诉状弄得全是水渍的人,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嘛! “你先起来。” 说着,纪云舒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扶着她坐到了一边,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塞进她冰冷的手中,微微握了下。 妇人将茶杯捧了一小会,便轻轻放在了桌上,双手又死命的抱着自己怀中的破包袱,一边朝纪云舒投了一眼。 问:“你是谁?” 纪云舒淡淡答:“在下只是想来了解夫人你上诉的这桩案件。” “你是官?” “不是!” “是朝廷里的人?” “也不是。”纪云舒一一否认, 京兆尹则上前解释:“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纪先生,虽不是朝廷的官职人员,但断案能力却很厉害,你女儿若真是被人所杀,纪先生会还你一个公道。” 女人眼睛一睁,一把抓着纪云舒的手腕,激动道:“你真的能帮我?帮我女儿讨回公道。” 她点头! “如果叶儿真是被人害死的,我就一定能找出真凶,还她一个公道。” 妇人眼眶顿时就红了,眼泪纵横的准备朝纪云舒鞠躬。 身子刚往下一躬,手臂就被纪云舒托了起来。 “夫人,你不必朝我行此大礼,这案子,我还需要了解一番才能下结论,你也要将你所知的一切,全数告诉我,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细节。” “恩。” 妇人抹干眼泪,坐了下来,叹了好长一口气。 开始慢慢说来—— 这一说,便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而大概的内容,纪云舒也听明白了。 此妇人姓谢,乃是地道的御府县人士,女儿叶儿出生没多久,她丈夫就去世了,辛辛苦苦将女儿拉扯长大,而叶儿成人后,生了一个儿子,但不管谢大娘如何逼问,叶儿都没有说孩子爹是谁,为了生计,叶儿便去了御府县有名的意春楼做歌姬。 因为长得漂亮、嗓子好,两年来,的确赚了不少钱,期间,也被不少男子骚扰侮辱。 也就在叶儿出事的前一天,谢大娘等了大半夜叶儿才回来,她浑身被雨淋得湿透,不管谢大娘如何追问缘故,她都不说,只说明天就会离开意春楼,然后带着儿子离开御府县,好好生活。 说话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 哪里知道第二天的晚上,叶儿就被乔家大少爷强、暴了,紧接着就死在了意春楼二楼的房间里。 身上横七八竖都是伤,衣服也被撕烂得零零七七,整个人半裸的躺在床上,瞪大着眼睛,头倒扣在床沿边上,长发像瀑布似的,从床上披散到了地上。 “是那个畜生杀了我女儿,是他是杀的,他仗着有钱,买通了县令和仵作,说我女儿是服毒死的,不会的,我女儿不会自杀的,不会的……” 谢大娘哭得整个人都软在了椅子上! 纪云舒看着也心酸,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简单的安慰了几句,却又注意到谢大娘手中一直紧抱着的那个包袱。 问:“这包袱,是叶儿的?” 谢大娘点头:“这里,都是我女儿生前的物件,我一直留着。” “可否让我看看?” 谢大娘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包袱放在了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 一股沉朽的味道扑鼻而来! 包袱里,有一件轻薄的紫色淡衫,只是颜色有些褪了,看上去十分暗沉,还有一些小玩意、一根簪子,几个镯子之类的…… 以及一个暗灰色的小玩偶,是用布做的小娃娃,娃娃上绑着两根小辫子,很是可爱,只是上面被打了四五个小布丁,有些陈旧,颜色也被洗得一团深、一团浅。 看样子,也有十多年了! “这个布娃娃,是叶儿她爹在世时给他做的,她一直很喜欢,一直待在身边,哪怕烂一点,也会让我给她缝好,她说,只要看到这个布娃娃,就好像她爹还在她身边一样,我苦命的叶儿,是娘没能保护好你,是娘的错。” 又哭了起来! 纪云舒拿着那个布娃娃看了一会儿,不得不说,一个男人有这么好的手工,确实很少见。 端看了一会,他就放还了回去。 一边说:“谢大娘,这两天你先好好休息。” 这一听,谢大娘急了。 “先生是不打算帮我了吗?我千里迢迢来京城,就是为了还我女儿一个公道,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先生,我求求你……” 苦求着又打算跪下去。 纪云舒赶紧说:“我不会不管,只是这案子要先去大理寺立案才行,自古,地方案件要上诉,都要由各府各州往上报的,如今你自己来京上诉,其中,就会繁琐很多,京兆尹既然接了这案子,他自会帮你处理好,而且,要想知道叶儿究竟是不是自己服毒自尽,还要重新开棺验尸才行,所以这案子在京城里是没办法查的,要动身去御府才行,在下也不是官家的仵作,更不是朝廷官员,要接手这桩案子,需要大理寺同意才行,京兆尹要申报上去,也需要几天时间。” 谢大娘好说歹说,这终于明白了。 哭泣着点点头,又抓着纪云舒的手,说:“先生,如果能还女儿一个公道,我来生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你千万别这样说,如果你女儿真是被人害死的,帮她讨还公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谢大娘点头! 过后,京兆尹便命人将她送回了客栈。 “纪先生,本官立刻拟定好行书,等大理寺盖了章,就将这案子交由你。” “恩。” “真要多谢先生。”又道:“先生如此聪明,若能为官,便是大临王朝之幸,这案子要是能破,本官也必定推荐先生为刑部提点刑狱司,那官职虽然被皇上撤了好几年,可先生的才智,绝对能胜任。” 纪云舒一听,当即否了:“大人,在下查案,不是为了名利,也从来不想入朝为官。” 言外之意,提点刑狱司,她不感兴趣。 第321章 这是唯一的办法 第321章 这是唯一的办法 “难道先生就不觉得可惜吗?”京兆尹问。 可惜? 这词在纪云舒看来实在有趣。 她拂了拂宽大的衣袖,正色问:“大人觉得,圣贤书是不是只有圣贤人才能看?” “这……当然不是。” “所以,也不是只有做了官才能为百姓伸冤。” 呃! 京兆尹哑口无言! 那小模样,和刘清平还真是挺像的。 纪云舒没有在京兆府多呆,便回了竹溪园。 景容没有回容王府,在等着她。 所以,纪云舒便将此事告诉了他。 景容的脸色越来越沉:“你真的打算去御府?” “恩,我必须去看叶儿的尸体才行。” “那如果,她真的是服毒自杀的呢?” “那如果她不是自杀呢?”纪云舒反问。 景容的话被她给堵了回去,这女人,嘴上功夫还真是厉害。 可—— “如果你去了御府,《临京案》的事,你又打算如何安排?” 总不能带着十几副棺材去御府吧? 面对景容的质问,纪云舒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算。 她说:“剩下还有11位死者的画像没有出来,等从御府县查完那桩案子回来,大概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赶得及,影响不大。” “你非要插手不可吗?”景容担忧:“你要知道,这一路前去御府,万一出了事,本王如何放心得下?” 说白了,景亦那双眼,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们,就指望着这景容和纪云舒这两支筷子掉一支,这样折断起来,也就省劲多了。 所以,景容怎能放心纪云舒在没有自己陪同的情况下离京? 纪云舒看着他,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亦王百般阻挠我们查《临京案》,现在我将《临京案》放下,去御府县查别的案子,不是正和他的意了吗?而且有子衿在我身边,没事的,案子若能立下,京兆尹也会一路派人送我去御府。” 景容眉头紧锁,“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明白。” “本王真是拿你没办法,改日,本王定要将京兆尹给宰了,让他多嘴。” 霸道! 纪云舒不语。 景容又道:“既然你都已经做好了打算,本王想拦你也拦不住了。” 妥协了! 而接下来的两天里,京兆尹整理好了御府县的那桩案子后,一大清早就送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余大人自打太子景华造反那晚,帮助景容进宫后,他就算是景容的人了,看着京兆尹递上来的行书上写着由纪云舒接手这案子,于是想都不想就应允了。 盖了章! 毕竟,那位纪先生可是景容的人,跟自己一个阵营的。 他当然要同意。 可—— 平日里还要看大理寺少卿脸色的大理寺卿却给驳了回去。 还一副很苦恼的模样说:“京兆尹,这案子三年前就已经结了,现在来上诉翻案,是不是有点……” 话没说完,京兆尹就将他的话接了过去。 “这案子是结了,可其中却有蹊跷。” “蹊跷?哪里来的蹊跷?就凭那妇人几句话,就断定她女儿是被人杀的?当年仵作验尸过后,也说了是服毒自尽,京兆尹,我知道你亲民,可这案子根本就没有疑点,不足以构成翻案的条件,若人人都说一句案子有蹊跷,就要朝廷派人去查,我大理寺岂不是忙死了!” 京兆尹严肃道:“这案子当中,的确存在疏漏,并不排除乔家人买通了御府县的县令和仵作,这才结了案,若是真的没有杀人,又何必塞银子?” 质问! 大理寺卿却驳道:“就算如此,也不足以达到翻案的条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能重新立案,我大理寺也不会受审。” 像吃了铁似的,态度十分坚决。 平日里,大理寺卿明面上是个做主的官,可一般来说,都是大理寺少卿余大人在管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京兆尹回应他这番话。 大理寺卿眼珠子一转,朝他走近两步,压低语气:“各府各州的事,虽然在你京兆尹的管辖和职责内,但各地案件的事,却是我大理寺来做主,这章要是盖了,万一成了乌龙,责任,可就得由我来担,再者说了,你让那位纪先生插手进来?似乎不合理吧,她可不是咱们朝廷官员,所以京兆尹,你还不是在为难我吗?” 一脸愁苦的样子! 京兆尹在来之前,哪里想到会这样啊,就算大理寺会以不按流程来搪塞回去,可毕竟自己也是京兆尹啊,亲自来递上诉状,大理寺总不能往外推吧? 天知道大理寺卿是怎么了? 没办法,京兆尹不能硬来。 而大理寺卿突然又给了他一个建议。 “京兆尹,自打皇上撤了刑部提点刑狱司的官职后,地方案件重审的权利就全压在了我大理寺身上,而不管是谁要上诉,都要一步步来,并且要有充足的证据,否则,就不能受理,但若是那位纪先生……直接去敲击宫门外的御鼓,将此事告到皇上面前,只要皇上同意,就不用经过我大理寺了,到时候,纪先生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查此案,案子也可以翻了,纪先生也可以去查了,两全其美。” 真是一个好方法。 可是—— 京兆尹脸都青了。 不悦道:“大理寺卿你应该知道,要想去敲宫门外的御鼓,就要受四十梃杖,常人可能连鼓都碰不到,就会被活活打死,更何况是纪先生。” “那就没办法了,目前为止,这是唯一的办法。” 双手一摊! 反正本大人就这样一个建议。 京兆尹心里那个气啊! 双袖一挥,揣着大理寺卿的这番话,只能离开。 也就在京兆尹离开后,屋外进来一人。 景亦看着一眼京兆尹离开的方向,哼了一声,露出一脸阴险的笑。 大理寺卿赶紧迎了上去,双手一拱,说:“亦王猜的没错,京兆尹果然是想那位纪先生来查案,下官也按照王爷的吩咐,并没有同意,并且告诉京兆尹,让纪先生去敲御鼓。” 景亦在屋子里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捏起茶杯,在手指上转了转。 目光注视在茶杯上的梅花上,勾唇而笑:“纪先生啊纪先生,那四十梃杖,有你受的。” 第322章 本王为何要帮? 第322章 本王为何要帮? “纪先生啊纪先生,那四十梃杖,有你受的。” 奸诈的小人样! 整张脸和淡雅如竹的眉目毫不相称。 大理寺卿质疑:“王爷,若是纪先生不去敲呢?” “不可能。”景亦否认,冷笑一声:“她为了给人伸冤破案,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所以为了这个案子,她一定会去敲御鼓。” “那要是她受得了四十梃杖呢?” “就算是一个常人,都挨不了十几杖,她一个文弱书生的体质,又怎么受得了?就算她能受得,容王也不会看着她去受,所以到时候,容王就会来求本王,而他……就必须答应去御府县查赈灾银的事,到那时,这京城也就是本王的天下了,再者说着,他不是很紧张那位纪先生吗?能和她一起去御府县,是件好事啊。” 笑了笑! 手中的茶杯90度往下一扣,杯中的茶一点点的溢了出来,“嗒嗒嗒”的流到了地上。 大理寺卿就像一只走狗似的,始终扯着嬉皮笑脸的模样对着景亦。 实在是恶心! 另一边,京兆尹从大理寺出来后,就立刻去了一趟竹溪园。 而这两天里,景容也一直待在竹溪园,更是死皮赖脸的赖着纪云舒。 她在房间里画画,他就在院子里舞剑! 她在院子里种种花,浇浇水,他就坐在廊下看书! 她吃饭,他就往她碗里不停的夹菜! 她睡觉,他就无耻的钻进她的被窝里,不要脸的搂着他,还一口一个“我好冷。” …… 所以这两天,纪云舒没少被他吃豆腐。 可是能怎么办,她只能忍! 这会看到京兆尹一来,景容就知道是为了案子,脸色也沉了下来。 “王爷!” 京兆尹拱手。 景容眯了他一眼:“恩”了一声,然后双手往后一背,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开始倒腾起纪云舒放在石桌上的笔墨。 拿着毛笔,有一笔没一笔的往纸上戳着。 好端端的一副梅花图,被他弄得“面目前非”! 可他暗地里还是高高的竖起耳朵,往纪云舒和京兆尹的方向靠去。 想听些什么! 就听京兆尹说:“纪先生,大理寺卿说证据不足,担心重新立案后,这案子的结果还是一样,所以……” “不答应?” “恩!”京兆尹又赶紧问:“纪先生,这案子如果不能重新立案,可能就……” 纪云舒立即接了他的话:“不行,既然答应了谢大娘查她女儿的死因,就不能食言,如果这案子不重新立案,我想谢大娘可能连死的心都有,就算她女儿真的是服毒自杀,也要把此事查清楚,不然谢大娘这辈子都放不下这道坎。” 京兆尹点头! 纪云舒附手在腹,眉心淡淡拧起,思索片刻。 眼眸一起,突问:“如果私自去查,后果会怎么样?” “会……” 京兆尹还没回答,就被景容抢答过去,他说:“私自去查倒不是不行,只是朝廷不立案,地方县衙也不会接,也没人会去配合你的调查,乔家人更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那案子的全部记录卷御府县令也不会给你。” 那就属于单机游戏! 你自己玩自己的。 景容说话的同时,连头都不抬,还十分专注的在纸上戳来戳去。 纪云舒听完他的话,便走了过去,低头一眼,差点没气死。 纸上栩栩如生的几枝梅花,被景容用黑色的墨水彻底给毁了。 那家伙,竟然在上面……画了一只乌龟,是的,就是一只长得极其丑陋的乌龟。 一气之下,纪云舒将他手中的毛笔夺了过来,说:“你不是王爷吗?一定有办法让大理寺答应重新立案吧。” “本王为何要帮?” “……” “纪云舒,你知道本王不想让你查案,你现在还想让本王帮你?” 做梦! 纪云舒胸口被气得生疼,正色道:“这案子我是接定了,就算你不帮,我也会想办法。” “纪云舒!” 景容重喊了她一声,站了起来,身高顿时盖过了纪云舒。 而纪云舒的视线也随着景容起身的动作缓缓往上移。 直到与他对视。 景容垂眸而下,严肃说:“大临律例规定,朝员所职,外官不得干预,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王更不可能用王爷的权利、去压迫大理寺卿同意立案,否则,也就不需要什么律例了,整个大临,还有王法吗?” “……” 再道:“你想过没有,也许正如大理寺卿说的那样,这案子根本就没有断错,只是死者的母亲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纪云舒紧了紧脖子:“说白了,你就是不想我查,不想我离开京城,更不想我离开你。” “是!” 景容如实回答。 两人各执一方,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僵硬。 京兆尹看到这种情况,在原地搓着手,在想着自己要站哪个阵营? 噎了噎口水,在原地踏了半天步,才小心翼翼上前。 微微躬着身子,与纪云舒说:“纪先生,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纪云舒一嗔,转向他:“什么?” “就是……” “住嘴!”景容怒吼! 声音威慑力十足,震得京兆尹身子抖三抖,赶紧将头低了低,把要说的话全部给吞了回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显然,景容知道京兆尹要说什么,而那个办法,必定是一条绝路,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京兆尹,你可以走了。” 下了逐客令! 京兆尹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免得惹祸上身,于是赶紧提着官服拔腿走了。 纪云舒盯着脸色泛红的景容,正了正色,问:“到底是什么办法?” 景容:“你不需要知道。” 纪云舒:“我需要知道。” 但是景容不理她,袖子一挥,说:“总之这案子大理寺不立案,你就不准再想办法查,不然,我会把你绑起来,关在屋子里直到你乖乖听话,纪云舒,你给本王听好了,这不是跟你开玩笑。” 甩下这番带有警告性的话,景容便准备离开。 后一刻,纪云舒快步上前,拉住了他。 第323章 乔家小姐 第323章 乔家小姐 “景容,你知道我不能放着这个案子不管,如果你有办法,为什么不告诉我?就当是帮帮我,我知道你觉得我太任性了,甚至觉得我根本就是自找麻烦,可我做不到置之不理,如果因为我跟你在一起,所以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景容,我做不到,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也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纪云舒了,而你……还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纪云舒质问! 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景容胸口一震,双手也不由一颤。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云舒……”张了张嘴。 “你说啊!那个办法,到底是什么?” 景容闷了闷,才说:“如果大理寺不肯受理,唯一的办法……是去告御状,敲北门外的那个御鼓。” 御鼓! 纪云舒听说过,但凡各府各州不能受理的案件,就只能去敲御鼓,而想去敲御鼓,就必须承受四十梃杖,少一杖都不行。 难怪刚才京兆尹要说的时候,景容反应会这么大! 见纪云舒有这个苗头了,景容坚定说:“这个办法,在本王这里,是被列入禁止行列的,你给本王听好了,如果你敢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甩下这番话,他便离开了。 剩下纪云舒站在原地很久,她目光呆呆的看着石桌上那副被景容毁了的画。 两侧的手,紧紧的捏着被风吹起的衣袍! 那天,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心里沉沉的,整晚都没有休息。 翌日! 她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出门,却在门口碰到了纪婉欣,只见纪婉欣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拦住了她。 “云舒,我给你带来了一些你喜欢的糕点,我许久都没做了,不知道你还吃不吃得惯。” 说着,便将食盒往纪云舒的怀里一塞。 纪云舒唤来一个丫头,将盒子递了过去,转身与纪婉欣说:“我要出去一趟,不能与你多聊。” “是要去哪儿?这么匆忙。” “办件事。” “我与你一块去吧。”纪婉欣主动说,挽着她的手臂,很是亲昵。 旁边的小丫头看了一眼,很自觉的别过目光。 没想到,纪先生还真是男女通吃啊! 纪云舒推不开,想着自己只是去一趟客栈,也就没有带上了她。 两人到了一家客栈。 一只脚才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客栈的一楼,一片狼藉,满地的碎盘子、酒水和饭菜。 往里头一看,就看着一个姑娘气势汹汹的在砸东西,而且将那些东西全数砸在一个女人身上。 躺在地上的女人伏着身体,低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整张苍白的脸,面对如此侮辱,她始终没有反抗,死死的抱着手中那个泛黄的包袱,一动不动。 而那个女人,不就是谢大娘吗? 纪云舒正要上前,就被身旁的纪婉欣拉住。 “云舒,别管闲事了。” 她一脸害怕的冲着纪云舒摇摇头。 正当纪云舒要推开她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正在砸东西的女子高音一挑。 “真没想到你还有脸来京城,你女儿在青楼里做事,本就不干不净,我大哥看上你女儿是她的福气,自己不争气,竟然服毒自杀了,还冤枉是我大哥杀了你女儿,真是不要脸,这案子都结了,你还来京城做什么?” 女子说完,便将手中一壶酒全部洒在了谢大娘的身上! 众人唏嘘不语! “你女儿是活该,一个青楼女子,还指望什么清白?” 谢大娘终于忍不住了,眼睛泛红的抬了起来,坚定说:“我女儿不是自杀死的,是那畜生杀了她。” 啪—— 哪里知道,女子弯腰,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挥在了谢大娘的脸上。 旁边掌柜实在看不下来了,上来劝说:“姑娘,你别在这闹了。” “滚开。”手一甩:“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谁?” “知道,乔小姐谁不知道,只是这女人是京兆尹安排住在这里的,所以……” “够了,你不就是要钱?”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个金元宝,直接甩给了掌柜,还一边说:“拿着吧,够买你整个客栈了,但是你给我听好了,不准让女人住下去,不然,本小姐就将你整个客栈给掀了。” 掌柜将那块金元宝放在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便赶紧哈腰。 “是是是。”转身,就命令小二:“快快快,将人扔出去。” 小二只能照办,将地上的谢大娘拖了起来,直接打算扔出客栈去,两旁的客人们也都赶紧散开,让出了一条道出来。 却被门口的纪云舒挡了去! “让让,让让。” 小二没好气的说。 纪婉欣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和提醒她。 哪里知道,纪云舒那张早早就冷下来的脸一凛,伸手,将被小二架住的谢大娘扶了过来,当即,脱下自己的长袍外衣,盖在了谢大娘被酒水打湿的身体上。 谢大娘低着头,身子在发抖。 “没事了。”纪云舒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那女子见状,便张牙舞爪的走了过来,扒开面前的两个小二,指着纪云舒:“你是谁,敢挡我的事。” 纪云舒冷眼扫了她一眼,便将怀中的谢大娘交给了纪婉欣,小声交代:“照顾好她。” 纪婉欣先是懵了一下,但还是将人接了过去,走到了一边。 “放开那臭女人。” 女子上前就要去抓谢大娘,哪里知道被纪云舒抓住手腕,用力一甩,将其甩开。 “乔小姐是吗?在下奉劝你一句,在事情还没有更糟糕之前,最好懂得见好就收。”语气清冷带着迫人的气势。 “你是什么人,敢管我的事?” “我是什么人你就不必知道了,你要是再敢动她,我就送你去见官。” 女子一听,完全不害怕! 反而冷丁丁的笑了一声,伸出指头指着自己:“送我去见官?公子,你有这个能耐吗?” 纪云舒冷笑:“你可以试一试!我保证,你会在监牢里蹲到你承认错误为止。” 女子脸色一僵! 第324章 敲御鼓(一) 第324章 敲御鼓(一)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与自己说过话。 于是一脸怒气的指着纪云舒:“你到底是什么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乔家大小姐乔筱,我二叔,是吏部尚书大人乔正,就凭你?想让我入狱?痴心妄想。” 尖嘴猴腮的样子,比景萱耍起混来还要狰狞几分。 原来,有个一品二叔啊! 怪不得这么嚣张。 纪云舒不屑的瞅了她一眼,往前走了一步。 说:“乔大小姐,你应该要明白一件事,大临天下,可不是你乔家的,更不是你二叔的。” “你……” “谢大娘不远万里来京城,是为了她女儿,你又何必如此为难她?” “为难?”乔筱嫌弃的看了谢大娘一眼,挑着高高的眉,眼缝中似针,说:“因为这个女人三年来到处宣称是我大哥杀了她女儿,甚至到处去告状,害得我大哥这些年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原本要迎娶佳人过门,却因她跑来大闹了一场,婚事也没了,我乔家的声誉也被毁了。 如果我爹娘心好,不与她计较,不然她能活到现在?此次要不是本小姐来京城看望二叔,也不会发现她竟然跑来京城告状,本小姐可就没这么好心,今日不杀了她,已经算对她仁慈了。” 气呼呼的! 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自打谢大娘的女儿死后,这三年里,她没少去乔府大闹,要不是在门前烧纸钱,就是往乔府里丢纸人,甚至还偷跑进去在井里下过毒,被抓之后关进县内大牢,但乔家长辈见她着实可怜,还有一个小外孙,故而便屡次放了她。 近两个月来,倒是安静了很多,也没去再去乔府闹了,本以为她想通了,接受了自己女儿已死的事情,哪里知道竟然跑来了京城告状。 所以乔筱会这般发怒,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 纪云舒抿了抿唇,语气轻柔了几分:“乔小姐,此次谢大娘来京上诉,无非就是想弄清楚她女儿真正的死因,如果你大哥真的没有杀人,就无须害怕什么,只有事情弄得明明白白,谢大娘才能真正放下,你也不希望乔府一直遭受骚扰吧?” 恩? 乔筱上下探了纪云舒几眼。 “你什么意思?” 纪云舒正色:“这案子,是一定要查的。” “查?” “只有查清楚了,这件事才能真的结束。” “你……你到底是谁?”乔筱有些慌了。 眼前这个清秀的男子,浑身透着一道凌人的气息,铮铮傲骨中像凝着一层冰霜,无人敢去触碰。 她到底是谁? 可还没有等她得到这个答案,纪云舒就已经转身告知纪婉欣。 “二姐,要麻烦你帮我先照顾谢大娘,带她去换件衣服。” “那你呢?你去哪儿?” 纪云舒轻吐三个字:“敲御鼓。”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客栈。 纪婉欣想拉一拉她,却因为怀中的谢大娘而无法移动半步。 乔筱更是一同雾水! 眼看着纪云舒背身离开,纪婉欣心急起来,赶紧将谢大娘交给了客栈里的小二,并且嘱咐:“劳烦你照顾一下这位大娘,我去去就回。” 便追了上去。 纪云舒赶去了皇宫东门口。 四个侍卫带刀守着东大门,两个侍卫拿着板子立在御鼓两侧。 样子凶神恶煞! 纪云舒毫不犹豫的过去时,手臂被纪婉欣拉住。 “云舒,你要做什么?去敲御鼓是要挨板子的,你怎么受得了?” “二姐,你不要管这件事。” 纪婉欣干脆挡在她前面,双手一拦,说:“往前你挨了爹几鞭子都差点死了,这木板子你怎么挨得了?云舒,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可那是御鼓。” 提醒她。 偏偏,纪云舒决心已下,御鼓,她是敲定了。 于是伸手推开了力气弱小的纪婉欣。 纪婉欣险些跌倒在地,只能无奈的看着她朝御鼓走去。 也就在相隔十米之远时,纪云舒被突然出现的时子衿拦了下来。 “先生,王爷说了,不准你去敲。”声音冰冷。 纪云舒眸凛:“不要拿容王来压我。” “你不能去。” “让开。” 时子衿不听,站在原地将她堵着严严实实。 等到纪婉欣缓过神来后,也赶紧过来拉住了她,可手才刚刚碰到纪云舒衣袖的一角,又再次被她甩开。 “你们听着,我今天一定要去敲御鼓,谁也不能拦!” 谁也不能拦! 不能拦! 声如洪钟! 迫人感十足,双眸折射出的气势,的确让人不敢再在碰她。 时子衿和纪婉欣一时间也愣住了。 纪云舒便抬着步子朝御鼓走了去。 知道自己阻拦不住了,时子衿在原地思量片刻,赶紧去找景容了。 已经走到御鼓前的纪云舒,被拿着板子的两个侍卫拦了下来。 其中一人说:“这是御鼓,不是人人都能敲的。” “在下要告御状。”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手中的板子捏得紧了些,上下瞄了纪云舒几眼,问:“你是什么人?” “纪云舒,锦江人士,为一桩三年前的案子来上诉。” 一听,两个侍卫对耳了几句,其中一个便快步去禀报了。 小一会,东门尹官便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看到纪云舒的时候,微惊。 “怎么是纪先生?”尹官是认识她的,问:“听说,纪先生来此是为了上诉翻案?” “是!” “这……”尹官慌了神,朝四周看了看,不见容王在此,小心提醒:“纪先生该不会不知道,这御鼓是用来告御状的,先生来敲御鼓,可是容王的意思?” 纪云舒正了正色,凉气入鼻:“与容王无关。” 尹官不明是何案子,心里只知道,来敲御鼓,无非两种理由。 一:面圣。 二:告御状。 而且尹官知道纪云舒是容王的人,所以也就客气了几分,但却显得十分为难。 吞声道:“敲御鼓倒是可以,但照大临律法,敲御鼓者,需先受四十梃杖。” “我知道。” “若是熬不住的话,也是不能敲的。” “我知道。” “如果在挨梃杖的时候死了,也是你自己的事。” “我知道。” 面不改色,始终是那一句话。 第325章 敲御鼓(二) 第325章 敲御鼓(二) 听到她的回答后—— 尹官沉气,握着剑柄的手也紧了几分,道:“先生,四十梃杖,你是熬不住的,再说了,先生你是容王的人,万一出了事……” 没再说下去! 纪云舒目光凝聚,看了他一眼:“大临律例哪一条规定,我纪某是容王的人?” “这……” “大人,大临律例是不是规定,无论是想,若想上诉,都能来敲御鼓。” “是。” “既然如此,在下要来敲御鼓,你就无权阻拦。” 搬出大临律例,的确比圣旨还灵验。 尹官也只好说:“好,既然先生如此坚定,那也只能按律法来办了。” 可纪云舒那纤细的身板,在微风中仿佛要摇摇欲坠了,哪里受得了四十梃杖? 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但纪云舒的倔气向来执拗的很,下定了决心,谁也改变不了。 尹官只好命令两个拿板子的侍卫,准备执行。 两名侍卫很久都没举板子打人了,挥着手中的板子也显得有些吃力,五大三粗的搓了搓手,然后往手掌里吐了一口后水,又往板子上搓了起来。 扬起板子。 在尹官的示意下,挥着板子而下。 啪—— 一声闷闷沉沉的脆响声。 一板子就抡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小小的身子骨哪里受得了这一板子?脚步不稳,顿时往前挪了一步,伏身朝前。 后背火辣辣的疼,疼得纪云舒眉心微皱。 纪婉欣别过目光,不敢看这一幕…… 而另外一名侍卫又举起了板子,在还没有挥下时,便看了一眼尹官。 尹官偏了偏目光,又也纪云舒说:“纪先生,我看你一个文弱书生,还是算了吧,往年,有一个粗汉子挨了十板子都不到,就死在了这里,你若是有事,何不去求一求容王?” 是啊! 你不是容王的人吗?人家是王爷,什么事不能干? 何必倔着脾气来遭这种罪? 纪云舒全当没有听到,又立了立身子! 目光直视前方,丝毫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罢了,尹官该说的也都说了,只好退到了一边,冲侍卫摆摆手。 于是—— 第二板子再次抡了上去。 纪云舒身子被打得往前伏去,双膝弯曲,险些跪了下去。 身后的纪婉欣实在看不下去了,眼里噙着泪水,上前哽咽道:“云舒,别再这样了,你为何要受这种苦?四十梃杖,你熬不住的。” 纪云舒紧着脖子,满头大汗! 她咬着唇。 “我能熬。” “云舒……” “除了这个办法,我……别无选择了,此次,当是我任性一回吧。”她穿着气。 纪婉欣一听,病态的脸上眼泪纵横,眼眸中,都是紧张和心疼。 而这两板子下来,纪云舒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也就在第四板下去的时候,她直接被打得跪到了地上,后背传来的疼,如同撕心一般。 她满脸惨白,冒着虚汗! 后背处凉凉的! 显然,后背被打得皮肉绽开,鲜血流了出来,沾湿了衣裳。 而就在不远处,早早就收到风声的景亦坐在马车内,撩开帘子,冷漠的盯着这一幕! 唇角满意的勾了起来。 仿佛离他的目的又近了一步。 旁边的斗泉问:“王爷,她会不会被打死?” “不会,景容不会放着不管的。” 笑了笑。 继续观测! 尹官看着地上的纪云舒,实在不忍心了,上前要去扶她的时候—— 倏地! “不准扶!” 声音厉疾! 尹官看清来人,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只见景容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怒火,赤红的双眸中也如猝了毒一般。 冷漠! 尹官赶紧上前:“参见容王。” 景容完全没有理会他,走到纪云舒面前,垂眸冷冷的看着她。 入眼在纪云舒面前的,是那双上等布料缝制的靴子,纵使她笨重的眼皮往上抬了几分,但还是无法对视景容的目光。 “值得吗?”他问她。 纪云舒吃痛的喘着气,身子发颤着,缓时,才虚弱的吐出两个字来。 “值得!” “好,既然你那么想死,本王就成全你。” 说完,命令侍卫:“给本王打,重重的打。” 侍卫犹豫了一会,但这是命令,不敢多言,只能挥着板子颤颤的往下打去。 啪—— 板子再次重重的打在了纪云舒的后背上,鲜血溢的越来越多,渗透了整个外衣。 “打!”景容又是一声。 纪婉欣赶紧哭着上前:“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王爷,我求你了,云舒不能再挨了,她会被活活打死的。”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云舒她是为了案子才会这样的,王爷,不能再打的,真的会出人命的,我求求你了。”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 却哭得实为好看,眉心的红痣仿佛更加红颜了。 景容看着地上的纪云舒,心里怎么会不痛? 可微拧的眉目上,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可他双拳紧握,还是一咬牙,斥声命令:“打!” 于是—— 纪云舒最后挨了6板子! 整个人也都被打趴在地上,后背处,鲜血模糊。 看着十分凄惨! 她趴在地上,喘着微微的气息,后背的疼几乎让她麻木了,浓密的睫毛还在隐隐抖颤着,惨白的唇张张合合,什么也没有说。 景容冷着脸,再次问她。 “值得吗?” “……” “本王再问你一次,值得吗?” 良久,纪云舒努了努嘴,拼尽最后一口气。 “值……得!” 声音沙哑又虚弱。 那一刻,景容原本赤红的双眸终于渗出了泪。 后一刻,他将地上的纪云舒一把抱起,紧紧搂在怀中。 别说纪云舒浑身在发颤,他何尝不是? 他能感觉到自己双手沾满了纪云舒后背渗出的鲜血,凉凉的,湿湿的…… 而这个女人,轻得实在不像话。 纪云舒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是自己的视线却有些模糊起来,无力垂靠在景容的怀中,鼻尖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双眸使劲睁了睁。 张嘴挤出几个字来:“案子的事……” 景容眉梢往眉心一蹙。 “有本王在,放心。” 第326章 这是命 第326章 这是命 当着尹官和侍卫的面,景容抱着晕倒的纪云舒,上了马车,离开了东门口。 纪婉欣自然也跟上了! 看着马车渐远,尹官紧张的心才勉强平复下来。 远处,景亦的目光也随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而挑得十分明朗,他紧握着双拳,仿佛已经抓到了胜利的旗帜。 成功只在一步之遥! “景容,本王就等着你乖乖离京,这辈子,也别想回来!” 声音阴沉! 随即,朝着斗泉摆摆手。 “回府。” 将车帘子放下。 斗泉应声,驾马离开了东门。 容王府中! 纪云舒被带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脸色苍白,满头冷汗,虚弱的身子也在隐隐都颤。 不到一会的功夫,莫若就过来了。 看到趴在床上的纪云舒时,他惊了一下,床上的女人趴着,淡色的衣裳都染了血,像一块被拍碎的肉饼似的。 后一刻,他沉了一口气,摇头走到了床边坐下,命人去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景容则立在一旁,目光紧紧的注视在纪云舒的后脑勺上。 脸色凝重。 良久,与莫若说:“不能让她有事。” 莫若眯了他一眼。 问:“如果她死了,你呢?” “我也活不成了。”不带半点犹豫。 莫若不惊讶他的回答,只说:“景容,早晚有一天,不是你害死她,就是她害死你。” 带着一丝提醒,又带着一丝责备! 景容不语。 这话,全数都被一旁的纪婉欣听了去,她十指弯曲,指尖紧压在掌心上,尖尖的指甲压在皮肉上,似乎再用力那么一丝,指甲就会深陷进去。 这一刻,她真希望纪云舒永远醒不过来! 可她那柔弱的外表上,却将自己的心思都藏了起来,露出的,只满满的心疼之意,泪眼汪汪的看着床上的人儿。 稍后,莫若将屋子里的人遣退,就只留下了时子衿和纪婉欣。 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为纪云舒的后背上了药,又给她服了一粒药丸,在纪婉欣的帮助下,才将伤口包扎好,换了衣裳。 莫若擦了擦手上的血,理了理衣裳,提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药名,将其交给了时子衿。 吩咐:“去趟裕华阁,让小童按照单子上的药抓几贴送过来。” 时子衿抓过单子,转身就不见影了! 这会,景容坐在床边,袖中的手抬了几寸,半响后,又放了下来,紧握成拳的收在衣袖中,深邃的眸,望着纪云舒惨白的脸,目光定了许久,才别过目光。 起身走到莫若身旁,问:“如何?” 莫若看都不看他:“本来身子就弱,现在受了这种罪,重则躺几个月,轻则,一个月,不过有我在,也就不会这么严重了,顶多,七八天就好了。” 甩甩手! “恩!”他点头,冷声道:“你先留在这里,我出去一趟。” 说着,就跨步出门。 莫若追了上来,拉住了他,问:“你要去见亦王?” 分明就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景容不意外莫若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毕竟,那小子消息灵通的很。 于是,他点了下头。 莫若叹气:“真是天注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景容啊景容,这是命!” 景容没有多言,离开了。 等到莫若折身进去的时候,纪婉欣正咳得十分厉害。 他便拉着她过来坐下:“我替你把把脉。” “多谢。” 莫若放了一块帕子在纪婉欣的手腕上,指尖轻轻放了上去。 小一会,将手挪开。 “姑娘身子虚,又属于寒体,自小受了风寒没有好好调理,这才落了病根。” “莫公子果然是神医,我的病,是老毛病了,治不好的。” “病从心起。”莫若道了一句,然后提笔,又在纸上写了一个方子,递给她:“回去后,按照这上面的药抓几贴,每日按时服用,虽不能治根,却有缓解的作用。” 一一交代。 纪婉欣拿着药方,道谢:“多谢莫公子。” “不必!”他淡道。 “莫公子与容王是知己良友?” “恩!” 纪婉欣眼眸微微垂下,又随口道了一句:“容王待云舒很好,想必,莫公子从来也没有见过容王对一个女子如此吧?” 奇奇怪怪的问这些! 莫若看上去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心底却精明的很。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带着审视性的目光看向纪婉欣,桃花眼紧了几分:“纪二姑娘倒是很关心容王?” 呃! 莫若就是莫若,直性子,是什么就是什么,话到嘴边也懒得去藏。 纪婉欣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抓住,忐忑了一下,手心顿时就冒出了汗,却洋装镇定,解释:“莫公子误会了,我只是过问几句。” 莫若笑笑,不答。 亦王府! 景亦在厅内的席上坐着,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张薄纸,她一只手拿着毛笔沾了沾墨水,一只手抓着宽大的衣袖,开始在纸上写起什么来。 饶有兴致! 竹席上,放了一个小香炉,香味从细小的口中散出来,萦绕在屋子里,渗人心脾。 安静的坏境中,似乎都能听到毛笔划在纸上的声音。 直到一阵脚步声打破了此时的沉静—— 景亦头也不抬,继续在纸上写着,薄冷见光的唇则邪邪的挑了起来。 他知道是谁来了! 景容面容冷凛的走了进来,站在他面前。 他不喊他! 他也不理他! 直到景亦的笔触落下了最后一笔。 将笔放在象牙笔架上,他看着自己写的字,欣赏道:“好。” 臭不要脸! 然后,他才抬头看向面前的景容,笑说:“堂堂容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方才我还听说,那位聪明过人的纪先生去敲东门外的御鼓了呢,怎么?是挨了四十梃杖,敲到了?还是……” 死了? 最后两个字,景亦倒是留了口德。 景容面无表情,根本没闲情听他扯这些,便直接问他。 “大理寺卿是你的人,相信此次案件,你也插手了吧?” 景亦细细一想,不明白:“案件?什么案件?” 我可不知道什么案件啊! 装疯卖傻的表情。 第327章 谁没有犯过错? 第327章 谁没有犯过错? 景亦刚刚说完,又眼眸一亮,手指往桌上轻轻一扣。 “哦,你说的,可是御府县三年前那桩案子?大理寺卿来我这坐坐的时候,倒是说了那么几句,这案子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按大临律例,是不能重新立案的,大理寺卿也是怕担事情,你也别为难了他。” 说的圣人极了。 景亦的套路,景容摸得清清楚楚,道:“景亦,不要跟我绕圈子了。” 老子不吃这一套! 景亦舒了一口气:“好啊,既然你不想绕,我就不饶了。” 拂了拂衣袖,仰头看景容:“此次案件,论公论私,都不能立案,而纪先生既不是朝廷里的人,也不是官家的仵作,要接手这个案子,说不过去,而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她自己亲自去敲御鼓,这样,案子也能查了,纪先生也能顺理成章的接手,除了这个办法,想必没有更好的了。“ “你知道四十梃杖她不可能受的了。“ “知道。”景亦说:“否则,你今天也不会来这里了。” 呃! 这盘棋,原来谁都算到了。 景亦将桌上自己写好的纸拿了起来,然后起身,绕过面前的桌案,将手中自己写好的一副字展示在景容面前。 一边说:“还记得儿时住在八王府的时候,父皇曾夸赞众多儿子中,唯独我的字最好看,可这幅送去给他看的那副字,其实是我偷拿了你的,我还清楚的很记得,当时你在纸上写的那几句话。” 顿了顿,又继续道:“人之,在之,空则为实,实则为空,天重能人再道而论,智不负心然至而足,是与是,不是也不是,尽数由天意。“ 说的时候,景亦已经将手中的那张纸折了起来,放在了烛火上烧了起来。 淡淡的烧焦味刺入鼻中,实在难闻。 景容目不斜视! 不语。 “当时你写的那番话,乃是淡泊名利、逍遥为由的意思,能有那种心态的人,除了你,没有别人了,父皇心里知道是你写的,也知道是我偷拿了你的,但他什么都没说,只道我的字好看,景容,父皇一直都知道,你不想争,不愿意争,所以,父皇这次是在给你机会,让你成为你话中的那个人,御府县,就是你的一次机会,远离朝堂,远离京城,去做你的智者知足人。” 继续阴阳怪气的说:“只要你答应主动与父皇说,你愿意去御府查赈灾银丢失的事,那么,所有的事情就能解决,只需我一句话,大理寺卿就会同意立案,也会特指由纪先生去查,你也能和她,一起去御府县了,两全其美,不是吗?” 不得不说,的确是个好主意。 景容听完了他这番长篇大论,深吸一口气,侧头看他。 说:“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了主意。” “是!” “如果你的主意失败呢?” “事实证明,你来了,所以,我没有失败。”景亦胜券在握的笑了笑:“其实,你又何必与我争,我知道景华的死或许刺激到了你,你想替他报仇,甚至想阻止我成为太子,所以,你一只脚才踏进了党争中,可是景容,如果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厮守一生,何尝不是人生中的一件乐事?你和纪先生去了御府县,做一对不问世事的夫妻,京城的风云再大,也与你们无关,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做你的逍遥王,而我做了皇帝以后,也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谁会信? 但是现下时局,景容不得不去信。 这笔交易,他必须做。 “是不是我答应你,你就会让大理寺同意重新立案?” “当然!”景亦很爽快。 景容说:“好,明日我就会进宫见父皇,御府县赈灾银的事,我会接过来,你也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九鼎。” 目的达成。 景容也不做多留,离开了。 前脚才走,景亦就去通知大理寺卿了,让他在京兆尹递上来的行书上盖章,同意重新立案。 而景容也没有食言,第二天一早就进宫面圣了。 主动请命去御府县。 “你当真要去御府?”祁祯帝问。 景容低头:“儿臣愿意去。“ “既然如此,朕便允了。” 你好歹挽留一下嘛! 不过也如景亦说的一样,其实,这次御府县赈灾银的事,祁祯帝最终的目的,就是希望景容去,虽说暗地里是流放,可所谓的流放,不过就是远离京城罢了,景容可以在那里做个逍遥王,不用深陷党争中,也算是祁祯帝给他的一种庇护。 毕竟,景亦的势力开始壮大,太子死了,景亦下一步肯定是要对付景容的。 祁祯帝失去了太子,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故而想到了这个办法,将景容支离京城,的确是个好主意。 很快,圣旨也下来了,景容捧着那道圣旨,离开了皇宫。 容王府! 纪云舒躺了一天一夜,总算醒了过来,后背上的疼痛让她不由的拧起了眉。 吃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小丫头给她的后背垫了几个软枕头。 以防她后背磕疼。 莫若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没有离开,无聊时,也命人暖了几壶酒,就在屋子里大摇大摆的喝了起来。 这会,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杯子,在手里转来转去。 然后看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世间最为难的什么,就是情!“ 纪云舒那双空洞而布满血丝的眸看向她,明白他的意思,淡白的唇轻启。 “我错了?” “不,你没错!”莫若放下酒杯,看着她,“这世上,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走的路也会不一样,你可以为了一个你不相熟的人牺牲性命,那是你的命,不是你的错。” 她苦涩一笑:“也许,我真的应该被打死。“ “你死了,景容也活不成了,你有你的选择,他也可以为了你,去做他的选择,纪姑娘,其实我很佩服你,也许在旁人眼中,你实在太固执了,固执的有些自私,可是,正是因为有你,所以才会破了一桩又一桩的案件,世人需要你,跟需要大夫是一样的,谁没有生过病?谁没有犯过错?” “那你能告诉我?景容的选择是什么?” 莫若沉默了半响。 才道:“去御府!” 第328章 资本 第328章 资本 “去御府!” 纪云舒一听,心中一紧,进抓着手中的被单,蹙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 是的,她真的不知道。 景容关于御府县赈灾银的事情,的确没有跟她说过。 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 莫若轻轻摇头,起身,走到她面前,说:“你当真不知,皇上打算在亦王和景容之中选一个人,去御府县查赈灾银的事?” 上天作证,她是真的不知道! 微微摇头! 莫若恍然,解释起来:“赈灾银的事,在御府县发生了好几年,但始终都没有查出来,而且去御府县查过这桩案子的官员,在回京路上都死了,不是病死的,就是累死的,而此次,皇上打算在亦王和景容之间选一个人,很明显,就是要支离一人离开京城去御府,相当于流放!” “……” “大理寺卿是亦王的人,你查的这桩案子也是亦王在后面操控,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去敲御鼓,景容便会为了你,主动请求去御府县查赈灾银的事,这样,亦王便会让大理寺卿同意重新立案,这是条件,你明白吗?” 纪云舒一惊,双目不由的瞪大。 是的,她现在明白了。 后一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被莫若拦住。 “你现在去已经来不及了,景容这会应该出宫了。” “让开。” 她硬是推开莫若,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双脚无力的往外奔去,刚刚走到门口,身子一软,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景容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然后直接将她抱起,进了屋,放到了床上! 然后—— 景容转头与莫若说:“你先出去吧。” 莫若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出去了。 纪云舒坐在床上,眼眶湿润的看着他,鼻子酸溜溜的,淡白的唇死死的咬着。 半响! 景容问了她一句:“身上的伤还疼吗?” 她摇摇头。 “是该给你一点教训,否则,你永远不长记性。” 听似是在谴责的话,却带着满满的心疼感。 然后,便坐向床边,伸手碰了碰纪云舒的脸,为她擦干了眼泪,捧着她小巧的脸蛋,心疼的说:“好好养好身体,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御府,听说那里,有山水风光、十里桃林,你我一同前去,去欣赏欣赏那些美景。” 纪云舒泪涌而出:“对不起。” “别说什么对不起,你有你自己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你大可不必为了我……” 话还没有说完,景容就伸手堵住了她的嘴。 坚定说道:“不是你自私,而是换做任何人,都会和你有一样的选择,而我选择陪在你身边,就注定要为你遮风挡雨、倾尽一生,你想做的事,我便陪你做,你想去的地方,我便陪你一起去,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纪云舒,这是我唯一能让你爱我的资本。” 呃! 纪云舒整个人如同被打了一电,此时此刻,有些愣了。 这样的情话,总是让她不知所措。 景容的一次次的包容,让她永远都不会为他想一想! 这番情话,也像是一瓶毒药…… 纪云舒眼泪泛红,扑进了他的怀中。 景容不敢碰触她的后背,两只手吊在两旁。 亲昵的在他耳边说,“乖,好好休息,不要再管别的事,等你好了,我们就出发去御府。” 纪云舒乖乖点头…… 外头的莫若都将两人的话听到了,他悠闲自在的坐在石凳上,笑了笑。 开始欣赏起院子里正一点点凋零的桃花。 这个时候,纪婉欣来了,手里带来了许多的补品,准备朝纪云舒的屋子去,莫若折了一支梅花,当下就将她给拦住了。 然后说:“纪二姑娘,不如就在外头坐一坐,与我说说话?” 纪婉欣又不是傻子,目光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知道景容应该在里面。 于是—— 便将手中的补品往石桌上一放,淡淡的笑了起来:“不知道莫公子想要与我说说什么事?” 两人就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莫若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什么事,当然是—— “听说,纪二姑娘与沈家公子订了亲。” 果然,莫若真是一个百事通! 平日里喝得伶仃大醉,双耳却知晓天下事,不得不说,的确是个奇才。 纪婉欣就知道他会问这些。 心里虽然是排斥的,可脸上又没有表现出来。 反而还温柔的点了下头,说:“是,是我父亲与祖母定下来的。” “那不知道你与沈家公子可见过面了?” 摇头:“还没有。” “按理说,纪二姑娘来京城,沈家不可能不上门来看看你这个儿媳妇。” 是不是儿媳妇,还不一定呢! “莫公子说笑了。”她低眉而笑,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娇羞。 美人娇羞,如一汪明月,透人如丝。 这样一个美人儿,太具有诱惑力了。 偏偏,莫若对她免疫。 两人又聊了一会,直到景容从里面出来。 纪婉欣便立刻迎了上来,送上自己带来的补品,说:“这是我给云舒带来的补品,给她补补身子。” “多谢。” 景容也不接,绕过她,直接走到莫若面前,说了一句:“这两日麻烦你了,你回裕华阁吧,卫奕在哪里,云舒不放心。” “怎么?在打发我?”莫若不悦道。 “你还要银子?” “一千两,少一两都不行。” “一千口棺材倒是有!” “罢了,罢了,小气鬼。”莫若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挥挥手,背身走了,头也不回的甩了一句:“还是回去陪我的小卫奕咯。” 最后一个字拖得十分长。 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院子里。 剩下景容和纪婉欣。 景容走的时候,回头与纪婉欣说:“云舒已经休息了,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我……” 纪婉欣的话都还没说完,景容就已经离开了。 望着那道冷厉的身影,纪婉欣忍不住落了泪,手中的补品被她重重的砸在石桌上。 砰—— 声音十分响亮。 温柔的眉目上,拧着一股狠劲。 她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 第329章 游山玩水 第329章 游山玩水 莫若回到裕华阁的时候,卫奕就坐在外面的门框上等着他,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睛巴巴的望着前面。 看到莫若的身影时,便像炸飞的鸟一样,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朝莫若奔了过来。 在那身影朝自己奔来的同时—— 莫若简直一脸懵逼! 今天是见鬼了吗? 卫奕何时会在门口等自己回来了?还一脸惊喜的笑模样。 哪里知道,卫奕一上来就拉住了他的衣袖,然后使劲摇晃,不听追问:“莫若哥哥,你为什么去找舒儿却不带上我?为什么?为什么……” 一连串的为什么不停的朝莫若砸了过来。 他一头大汗! 抬着袖子拂了拂额头,然后甩来卫奕进去了。 偏偏卫奕是块牛皮糖,一直跟在他身后,不停的追问“为什么”? “莫若哥哥,你告诉我啊,你是不是去找舒儿了?是不是舒儿发生了吗?” 最后,莫若实在是烦了,便推了他一把,手中的酒杯也不慎掉落在地, 碎了稀巴烂。 “死了死了!” 什么? 纪云舒死了? 卫奕听完,当场就吓坏了,脸色顿时一青,然后身体猛地栽倒到了地上。 撞倒了身后一个小童,连带着手中的药材全部都打翻到地了。 “哎呀,卫公子,你这后脑勺是不长眼睛吗?” 小童大呼! 拜托,你眼睛才长在后脑勺上。 除非你是怪物! 卫奕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痴呆的盯着天花板,一脸生如死灰的模样,眼泪挤在眼角处,泛着光。 莫若却是被他给吓到了,一双眼睛,骤然放大瞪着地上的卫奕。 嘴角抽了半天,问了一句:“哥,你干嘛?” 卫奕眼泪爆了出来,双手往地上使劲一甩,大呼起来:“你说的,舒儿死了,我的舒儿,我的舒儿死了。” “哎哎哎,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的舒儿死了?” “说了,你说了,你刚刚就是说了。” “我没说!” “你就是说了!” 两人一言一句的开始怼了起来。 看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莫若一拍大脑,终于明白卫奕的点在哪里了,伸手指着地上打碎的杯子,说:“我说的是地上打碎的杯子。” 卫奕立刻收住了眼泪,朝地上的碎被子看了一眼,又可怜兮兮的看着莫如。 “我以为舒儿死了,那我该怎么办?” 莫若白了他一眼:“她要是死了,我不是亏了吗?” “为什么?舒儿欠了你银子吗?” “欠我一个条件,所以,她不能死。” “舒儿当然不能死,舒儿要长命百岁。”卫奕认真极了。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互相对话,萌宠极了! 莫若懒得搭理他,一瞌眼,酒意又涌现上来,双手往后一背,上了阁楼。 这会时间,两个小童也将卫奕从地上扶了起来。 阁楼上突然传来一句:“小卫子,赶紧给我暖一壶酒。” 卫奕抬着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然后—— 屁颠屁颠的去给莫若暖酒了,大概过了半烛香的时辰,卫奕抱着五坛子的酒到了阁楼,见莫若靠在竹椅上睡着了。 咚—— 卫奕手中的酒坛子,重重的砸在莫若面前。 “喝死你!” 咒骂了一句! 莫若则翻了翻上身,看都不看一眼,就伸手拿了一坛子酒,往嘴里迷迷糊糊的灌了起来。 瞧着莫若这幅糜烂的姿态,卫奕瘪瘪嘴,便转身打算下楼 哪里知道—— “小卫子。” 喊了一声! 卫奕停下了,转身跟他说:“暖了五坛子酒,够了,反正我不会再……” “你想离开京城吗?”莫若堵上了他的话。 卫奕几乎想都不想,就点了下头:“想,当然想离开,但是是和舒儿一块离开。” “好,那就跟你的舒儿一块离开。” “真的?” 眼珠子都瞪大了。 莫若拿着酒壶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真的,咱们一块离开京城,去御府,游山玩水。” 声音越来越虚,然后—— 没有响动。 不管卫奕如何叫唤他,他也不再回应了。 而卫奕高兴的不得了,回到房间后,便开始各种倒腾起来,将东西全部收好,等着和纪云舒离开京城,然后游山玩水…… 此时的将军府! 纪婉欣刚刚从容王府回来,就撞了一桩事! 沈家来人了! 沈家的人带着礼品过来看人来了。 “小姐,你去哪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到处找你,现在沈家的人已经到了,说是想见上你一面。” 纪婉欣心情不佳! 沉着一张脸:“我先回房了,若是问起,你就说我人不适。” “小姐,这……” 丫头正处于为难时—— 纪慕青的音调突然朝这边横了过来:“是真的不适?还是想逃避啊?” 纪婉欣有意的往后退了一步,想与她拉开距离,偏偏纪慕青就是要往她面前蹭一蹭。 这些天不出房门,这女人果然白了许多。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白一样,硬是要往人的眼皮子底下蹭。 “纪婉欣啊纪婉欣,这些天不管你,你倒是乐了一个自在,怎么,今天又去容王府了?看到容王了?刚刚,好像还是容王府的人送你回来的吧,我怎么不知道,你与容王走的这么近?” “我不明白二姐的意思!”低着头。 “不明白?” 纪慕青冷笑一声! 继续道:“你当我是傻瓜吗?你打着去找那贱蹄子的幌子,其实是去找容王的吧,就凭你,也想上容王的船?做梦!” 狠厉至极! 纪婉欣眼眶顿时就红了…… 低着头抿着唇说,“大姐,你误会了。” “误会,我有误会吗?” “我去容王府,只是为了看云舒而已,云舒她近日身体不舒服,我就……” 话还没有说完,纪慕青就堵住她的嘴,说,“够了,别再我面前装了,你的心思,我会不明白?你我一块长大,你眼睛一眯我就知道你想什么。” 汗颜! 纪婉欣不想跟她说了,只能绕过她的身子,一边说,“大姐,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站住!” 第330章 节外生枝 第330章 节外生枝 “站住!” 斥了一声。 随即,纪慕青就直接将纪婉欣给拽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冷瞪了她一眼。 愤怒的说:“纪婉欣,爹已经将你许给了沈家,你就是沈家的人,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你想嫁入皇家,永远都不可能!” 十分坚定的下了结论。 纪婉欣眼里噙着泪水,张了张嘴:“大姐,我……” “你什么你?现在沈家的人就是前厅里,别想逃,跟我过去。” 纪婉欣拧着秀气的眉,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说:“大姐,我身体不适,不想过去。” “没得你选” 说着,就将纪婉欣拉了一把,使劲往她朝前厅拽。 纪婉欣力气不敌,活生生的被拽到了前厅外面。 “你最好安静点,要是进去后失了礼,将这门亲事给黄了,爹会活活将你打死。” “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 命令感十足! 纪慕青直接将她往厅里推了一把。 纪婉欣身子踉跄,幸好站稳了,只能双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袖,咬咬牙,往前走了几步。 正厅里,纪黎和沈尚书坐在正位上喝茶,沈夫人和沈长钦坐在一边,纪桓一人坐在一边,正聊得火热! 纪慕青绕过面前的纪婉欣进去了,朝沈家的长辈行了一个礼,然后乖乖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纪婉欣跟在后面,小家碧玉的模样,莲花小步的迈着,低头盈盈,若有女子柔美之细。 也就在她进来的时候,众多双眼睛就盯在她的身上 沈老爷和沈夫人则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她。 这儿媳妇,还真是漂亮。 满意! 真是满意! 只是有一点不好,就是多病。 想到这里,沈老爷就微微皱起了眉。 要不是跟纪书翰多年挚友,当初也不会跟纪家联姻,后来知道自己未来儿媳妇是个病秧子,简直懊恼的不行。 但是碍于面子,便没有戳破。 想着早晚有一天自己儿媳妇的病会好起来,哪里知道,这药罐子压根就养不好了。 想想都不爽。 而一旁的沈长钦,那张儒雅的脸倒是看出了几分满意之色,本就性子淡雅的他,看到同样淡雅的纪婉欣,显然,正和他心意。 不经意间,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这女人,她很喜欢。 纪婉欣立在厅的中央,曲膝行了一个礼,小巧唇起:“婉欣见过沈伯父和沈伯母。” 迎上来的,率先是沈夫人! 上来就握住了她的手,往上轻轻一托,温柔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好,怎么过来了?” “是婉欣失礼了,没有及时过来请安。” “说的什么话啊,快快坐下吧。” “恩。” 纪婉欣乖巧的点点头,便依靠在纪慕青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面色上,保持着温婉如玉的小家子模样。 可始终,眼眸都不抬一眼。 等沈夫人也坐了下来,纪黎就将目光投向了沈尚书,开口说:“尚书大人,令妹今日失礼了。” 沈尚书皮笑肉不笑回应:“纪司尹说的什么话,婉欣的确是个好姑娘,只是怕长钦有些高攀了。” “沈侍郎一表人才,聪明过人,有谦谦君子之表,反倒是令妹高攀了些。” 两人互相笑了笑。 倒是纪桓,本就是个直性子,哪里会像纪黎一样打圆润的腔调啊! 提着粗粗的嗓音,直接说:“沈尚书,你别看婉欣自小多病,其实,也就是身子弱了一些而已,并不是什么大病,将来,你肯定子孙满堂,而且婉欣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刺绣和歌舞也都会,身上都是优点,你家沈长钦娶到我妹妹,绝对不会吃亏的。” 一副拍着胸脯作证的样子。 糙汉子就是汉子,说起话来就是那么直接! 不仅直接,还十分露骨。 而沈夫人这么一听,自然不能寒酸了自己的儿子,于是,立马接过纪桓的话,说:“我家长钦自小也十分聪明,四岁就熟读五经,诗词歌赋也十分精通,此次能坐上礼部侍郎,也是靠的自己本事,人也孝顺,是个好孩子,当然不会委屈了婉欣。” “沈侍郎的确是个才子,与我妹妹十分匹配。”纪桓说。 “婉欣也讨人喜欢。” “那是自然。” 于是,两人又一言一句的说了起来。 各种吹捧! 而从头到尾,两个主人公都还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对上过。 直到—— 纪慕青有意无意的道了一句:“婉欣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两家都满意,这婚事,不如就早点办吧,免得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 节啥枝? 阴阳怪气的总是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哪里知道,沈家的人还没开口,一旁的纪桓就反了她一句话。 哼了一声:“慕青,你说婉欣年纪大了,那你呢?现在太子都死了,你这太子妃的位置也落空了。” 他会这样怼纪慕青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纪桓和纪婉欣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论血论肉都亲近的多,帮自己的亲妹妹那是应该的,而且纪桓这个人,敢恨敢爱,再加上,纪慕青尖酸刻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纪桓不待见她也不是一天两天。 在家中的时候,两人拌嘴的日子没少过。 所以这会怼起来,是在意料之中,却也出乎意料。 天知道纪桓竟然会在沈家人的面前、如此讥讽纪慕青啊! 纪慕青气得喉咙一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始终保持着大家闺秀的模样,温柔的回了一句:“二哥真会说笑。” “我可没说笑。” “你……” 气死宝宝了! 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纪黎及时打断了:“够了,今日说的是婉欣和沈侍郎的事,你两个,都给我闭嘴。” 纪黎的话一说完,纪桓和纪慕青就只好休战了。 可纪慕青却有些不甘心,瞪着纪桓,又阴阳怪气的甩了一句:“真是好心没好报。” 说完后,就起身,行礼。 直接说:“沈伯父和沈伯母,慕青身子不舒服,就先告辞了。” 是不舒服! 却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第331章 死了 第331章 死了 压根就不等人回应什么,她瞅了纪桓和纪婉欣一眼,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弄得满屋子十分尴尬! 纪黎也只好打破僵局,笑着与沈尚书说:“尚书大人见笑了。” “无碍,只是贵府兄妹几个,关系倒是很好。” 纪黎点头! 谦虚的样子。 这时,一直沉默的沈长钦突然开了口,目光如水温柔般,看着对面的纪婉欣,说:“纪姑娘,不知可否带到去府上走走?” 恩? 纪婉欣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他。 抿了抿唇,点了头:“当然可以。” 沈长钦露出笑意,起了身,走到纪婉欣面前,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也丝毫不顾及身后那几双目光,双双离开了前厅。 等两人离开后,沈夫人说了一句:“还是年轻人在一块有话可说,我看这两个孩子,的确般配。” 对这个儿媳妇,她很满意。 但是沈尚书却没有表现的很喜欢,反而另起了话题。 问纪黎,说:“听说府上还有一位姑娘?” 说的,自然是纪云舒。 然而纪黎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是我的三妹,但并不在京城。” “不知道可许了人家?” 纪黎又不是傻子,知道沈尚书的意思。 于是—— 故意说:“倒是许了一家,只是可惜,我爹在她出生的时候就给她算了一卦,说是有克夫之相,本以为是江湖术士的一派胡言,哪里知道,恰巧就给说中了,人还未嫁过去,对方父母就去世了。” 偏偏—— 沈尚书压根就不信鬼神之说,江湖术士的话,更不会相信。 当下就说:“简直一派胡言,人之生死,本就是未知的,这种事情,怎么与这种滑稽之谈相并合?” “尚书大人说的是。” “过段时间,我要去一趟锦江,到时候,便去府上拜访一下。” 这话说的其实算是明白了。 纪婉欣美是美,温婉是温婉,可就是个病根子,将来可不好生养。 纪黎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以笑回应。 …… 而此时的厅外,就在沈长钦扶着纪婉欣消失在众人视线处的时候,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有意的往后退了一步。 低着道谢:“多谢沈公子。” 沈长钦笑笑:“为何谢我?” “公子知道我不喜欢在那里待着,便想法子带我出来了,我自然要谢你。” “可我所言非虚!”沈长钦认真。 纪婉欣盯着他看,不明白。 沈长钦则解释起来:“我的确想出来走走,也的确想纪姑娘带我在府上看看,你我,也能多说说话。” 虽然是儒雅公子,表达爱的方式却也不含糊。 纪婉欣则偏了偏脑袋,本就是个不懂得拒绝人的人,心里虽然不喜欢,可还是点了头。 说:“既然这样,我便带公子去后院看看。” “恩!” 于是,两人便去了后院。 将军府的后院有什么可看的? 除了石头和练家子的把器,就是山。 大山小山,都是山。 当然,还有一个荷花池,却没有荷花,上面,落着一个亭子。 整个看上去,都显得十分清冷。 两人到了亭中坐下,院子里的小丫头便赶紧端来了一些糕点和茶水。 纪婉欣刚刚提起茶壶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沈长钦朝茶壶的手把伸了手。 指尖相碰,带着一丝冷感。 沈长钦则含情脉脉的盯着她看,带着小期盼的眼神。 也就在后一刻,纪婉欣立刻将手收了回来,收进了衣袖中,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沈长钦也只好装作无事的样子,然后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了纪婉欣的面前。 温柔的问道:“纪姑娘是第一次来京城?” “恩!” “都说纪姑娘温婉大方,气质过人,而且还是锦江出了名的美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纪婉欣谦虚道:“都是世人随口道的,公子不要见笑。” 沈长钦却说:“你还是直接唤我长钦吧,我也唤你婉欣。” 亲昵的很。 显然,沈长钦已经认定了她这个娘子。 打从方才第一眼看到,就十分喜欢了。 纪婉欣心里琢磨了小一会,脸色清冷下来,抬起头,终于对上了沈长钦那双深情的眸,她心尖尖一硬,问了一句:“沈公子觉得,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对的?” “为何这样问?” “难道沈公子你就没有自己喜欢的人吗?你我从未见过面就被父母订下了婚事,难道你都不觉得,这实在太不公平了吗?” 一改之前小家碧玉的清淡样,此时的纪婉欣,多了几分冷厉。 问出来的话,也是硬硬的,尖尖的。 沈长钦消化了小一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问了一句:“所以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纪婉欣点了下头:“是!” 诚实的很! 这就尴尬了! 沈长钦将自己原本神情的目光收回,脸上带着一些小失落。 继而,又露出了哥哥般的理解:“你我的婚事,是父母做的主,按理说,是不能驳,可纪姑娘既然说了,我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回去后,我会提一提。” 言外之意,这门婚事,他会跟自己父母聊一聊,希望能将其退了。 听到他这样一说,纪婉欣似乎轻松了许多。 难得的露出的微笑。 “多谢公子。” “你不必谢我,情爱,本就是无法强求的,只是,我好奇那位你喜欢的男子,究竟是何样?” 这一提起来,纪婉欣竟露出了一丝小女人的娇羞样。 目光转至到了水面上,绯红的唇点点轻启。 说:“其实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但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五年前,初识,是在梅花林中,他站在梅花树下,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碎花,那一幕,我一生都忘不掉。” 那个人,说的竟然不是景容! 而是纪裴! 坐在她对面的沈长钦,心里却酸酸的。 “能被纪姑娘记住的人,真是幸福。”又紧接着问了一句:“那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她摇摇头,将目光收回。 沉吟片刻。 “死了。” 第332章 非她不娶 第332章 非她不娶 死了? 是的,纪裴已经死了。 沈长钦听到时,眼神微惊,温婉如玉的眸中又露出了一丝惋惜。 沉声道:“故人将夕,旧人念。” 纪婉欣接:“旧人不惜新人情,虽是固执,却也希望公子明白。” 沈长钦苦涩一笑。 “明白!” 说白了,纪婉欣对他半点感觉都没有! 两人并没有详谈多久,纪婉欣被冷风一吹,身子有些受不住了,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便由丫头搀扶着先走了。 沈长钦则在亭中坐了好一会,才往将军府的前厅去。 这会时间,沈尚书也和纪黎谈的差不多了,等沈长钦回来后,便离开了将军府。 等沈家人上了马车走远后,纪黎的眼神就暗沉下来,原本谦和的笑意也点点收紧,嘴里道了一句。 “老狐狸!” 纪桓这个大老粗,一脸不明白。 “大哥,你说那沈尚书是老狐狸?” “除了他还有谁?” “为何?” 纪黎哼了一声,折身进府,纪桓赶紧跟上,等着他回答。 纪黎一边说:“你难道都没有听出来,那沈尚书根本就不满意婉欣吗?” 有吗? 没有吧…… 纪桓愣了愣,快了几步,与纪黎并排走着,又偏着脑袋看他,说:“不会吧,婉欣如此招人喜爱,他沈尚书怎么会不喜欢呢?我看那沈夫人就很满意,有一句没一句的夸着。” 是的,沈夫人倒是挺喜欢纪婉欣那种清淡温婉的性子。 全程下来,都对自己未来儿媳妇赞不绝口! 纪黎却不是傻子,脚步一停,身子一偏,正对着纪桓。 一副“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傻的弟弟”的眼神看着他,说:“婉欣身子骨差,和普通女子本就不一样,那沈尚书最注重的就是面子,若是将来婉欣嫁去沈家,不能为沈家生儿育女,你说,沈尚书会如何想?” “这话什么意思?”纪桓一下就炸毛了:“莫非,沈尚书想退婚?” “那倒不大可能,毕竟,我纪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沈尚书这只老狐狸,不会与我们硬碰硬,不然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他。”纪黎冷静道。 可纪桓就那么好的脾气了! 敢嫌弃我妹妹,老子的轩赤剑可不是吃素的。 怒火冲冲的吼了起来:“他沈尚书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一品官员吗?那沈长钦也不是好东西,也就是长了一张好看的皮,什么聪明过人?什么靠自己的本事?要不是有个尚书爹,他能坐上侍郎的位置?一屋子的废物。” 啊呸! 哥,你这铮铮铁骨的大将军,骂起人来,还真有几分魄力! 在怒骂的同时,唾沫星子也乱飞。 纪黎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皱了皱眉,提醒他:“你听好了,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不要到处乱说,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会有什么麻烦?他沈尚书难不成还敢给我们甩脸色?” “纪桓,隔墙有耳,有些话,你我之间说说也就算了,若是传到皇上耳边,便说不清了。” “知道了!” “最好是真的知道了。” 嫌弃的白了纪桓一眼后,纪黎便走了。 剩下纪桓在原地生闷气…… 另一边,马车内! 沈长钦坐在车帘子前,伸手撩开帘子,目光始终看着外头,一句话不说。 沈尚书则冷着一张脸,心中不悦! 但是沈夫人就不同了,脸上堆着笑意,朝自己儿子问去:“长钦啊,怎么样?对婉欣可满意?” “……” “那孩子落落大方,温柔婉约,进咱们沈家门,那真是好,将来你们……” 这话都没有说完,就遭到沈尚书低吼一句:“这门婚事,得退。” 不敢半点商量的余地! 着实惊到了沈夫人。 她说:“老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 沈尚书认真道:“那纪二小姐,就是一个药罐子,这儿媳妇,我沈家不要。” 按理说,沈长钦应该附和上去,毕竟,他答应了纪婉欣会将这门亲事退了。 可—— “爹,纪姑娘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比平常女子弱了一些罢了,我瞧着倒是挺好的,而且她和别的女子不同,娘说的对,纪姑娘落落大方,实在招人喜欢。” 都是夸奖满意! 听到自己儿子这么说,沈尚书更不高兴了。 “那女子有什么好?” 质问! “哪哪都好!”沈长钦驳了一句。 有时候,一见钟情,就是那么不可思议! 沈尚书气呼呼的瞅着自己儿子,手往大腿上重重一拍:“没出息的东西。” “总之,长钦非纪姑娘不娶。” “你再说一遍!” 极力压制着怒火。 一旁的沈夫人赶紧拉了拉沈尚书,过来打圆场。 “老爷,长钦若是喜欢,便随了他吧,再说了,纪家实力如何,你是知道的,咱们沈家要是能和纪家做亲家,往后的日子便方便许多。” “我沈家还不至于要他纪家来当靠山!” “老爷……” “别说了,过段日子,我便会启程去一趟锦江,到时候看看那位纪三小姐,这婚事也就不用退了,反正都是纪家的姑娘。” 沈夫人发愁,赶紧说:“那纪三小姐的娘,听说是青楼女子,在纪家,似乎也没什么地位,这纪二姑娘虽然也是个庶出,可他亲哥是纪桓,皇上亲封的长林将军,你若是想换个人选,还不如挑那位纪大小姐。” “胡说!”沈尚书冷斥:“一个连参加太子妃择选都没有资格的人,怎么能做我沈家的媳妇?你方才也看到了,你女子如此刁钻。” 说的太对了! 如此刁钻的丫头,进她沈家外门的资格都没有! 沈长钦听着自己爹娘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皱了皱眉。 等沈尚书冷静的差不多后。 他才说:“爹,长钦的意思已经表明了,总之,非她不娶。” 顽固得很! 沈尚书差点气得眼睛都绿了。 狠狠的咬着牙,斥责一声:“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两父子的脾气倒是很像,谁也不愿意退步。 沈夫人叹气,帮谁都不是。 …… 第333章 非争不可? 第333章 非争不可? 几天的时间里,纪云舒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 这天,下了床,坐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太阳。 杏仁眼轻轻磕着,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淡雅的双眸之间,余着一丝暖阳初起的橙光。 光线一点点的凛在她小巧的脸蛋上,光滑圆润的轮廓,像铅笔细细打磨过一般,线条十分柔美。 这样的女子,若不是竖着男子的髻冠,穿着男子浅色的长袍衣裳,此时此刻这般懒洋沉醉的模样,必定迷倒不少男子。 几个小丫头在旁边有一眼没一眼的偷偷看着她,那书生,简直比女人还要精致。 大伙偷看得十分过瘾! 纪云舒揉了揉眉心,后背的伤又疼了起来,好在莫若的药很灵,将她的疼压减了几分,否则,她这会估计已经疼死了。 没等她皱眉,一道身影乌云压顶的袭在她的头顶上,俯身而下,双手一托,将她的身体整个横抱起来,往屋子里走。 景容抱着轻飘飘的她,前脚才进去,后脚就朝门上一踢,将门关上了。 众多双眼睛也被阻挡在外头。 自然,也有不少人开始轻声议论起来。 自打那位纪先生受了伤后,自家王爷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照顾着,就算是外出一趟,也会赶紧回来。 “咱家王爷,不会真的喜欢……男的吧?” “自从纪先生来到府上后,王爷就像变了一个人,从没有像对纪先生那样对过别人。” “所以说,王爷肯定喜欢的男的。” “而且……” 啪—— 狠狠的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小厮的脑袋上。 小厮吃痛的捂着脑袋,大骂道:“谁?是谁?哪个不长眼……” 一转头,看到的,竟然是路江。 当下就怂了。 “路大管家,我这不是在骂你,我……”支支吾吾,哈着腰。 路江指着那几个人,严肃斥声:“你们这些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想我把你们全部丢出去?” 众人知道路江的性子,面面相觑,赶紧跑走了。 等众人离开后,琅泊便过来了,看到路江一脸怒火的样子,撞了撞他。 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路江顾虑深深,望着纪云舒屋子紧闭的那扇大门,转头与琅泊说:“你成天跟着王爷,有时间,还是要多提醒他几句,切莫让人说了闲话,要是传到皇上耳边去了,那就不好了。” 这一说,琅泊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坏坏的笑了笑:“我说路江,咱们的王爷想做什么,岂是你我能拦得住的?再说了,我看纪先生就不错,男轻女爱这种东西,你这老家伙是不会明白的。” “你胡说什么,我这不是为王爷的前程担心吗?” “担心?”琅泊收敛了笑意,叹了一声道:“现在,王爷主动请命去御府查什么破赈灾银的事,一旦离京,这京城也就是亦王的了,以后,王爷想回京都难,何来前程一说。” 忧心忡忡! 其实,路江何尝不是在担心这个! 两人唉声叹气,屋子里,景容和纪云舒却其乐融融! 景容轻轻的纪云舒放在了床上,他坐在床边,看着纪云舒渐渐红润的脸,安心了许多。 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莫若真不愧是神医,看着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纪云舒淡淡一笑:“你不用担心我。” “你这个惹事精,如何让我不担心?要是不盯着你,转眼,你怕是又给我惹回一堆的事,纪云舒,本王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所以这辈子,便拼了命的要还给你。” 语罢,纪云舒伸手握住他的手,好看的脸上稍有深忧。 努了努嘴,她问:“景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去了御府,兴许会是个很好的选择?” “怎么说这个?” 纪云舒说:“皇上突然将御府县赈灾银的事,压在了你和亦王的头上,选一留一,说到底,也是为了保全一人,自古党争,都是优胜劣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太子已经死了,皇上大概也是害怕再失去一个儿子,所以才会出了此次的计策,如今朝中上下,几乎都是亦王的人马,他要成为储君,不过是朝夕之攘的事。” “你是认为,景亦应该做皇帝?”景容反驳她的话。 “如果论帝王之像,他尚且不达,为君者,才行俱佳,自古,帝王不是德胜者,便是将者,亦王论任何一点,都不及,可是……”她心头涌上了一股热流,手腕一紧,透亮干净的眸微闪片刻。 噙着一丝泪水。 继续道。 “我不想你争。” 景容一停,脑中怵了怵,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说:“我知道你的担忧,可是云舒,景亦如果做了皇帝,会死很多人,所以,他不应该成为太子,更不能成为皇帝。” “非争不可?” “是,非争不可。” “……”纪云舒不语,只是看着他。 “此次去御府,我的确走了下下策,但是,我一定会跟你一开回京,毕竟,《临京案》的事也没有结束,我与景亦之间,是必定要争的,云舒,我答应你,你所想要的生活,我都会给你,等到皇位落在应该拥有他的人手上,你想天尽为乐、戈马夕下,我都会陪你一一实现。” 恩? 纪云舒感动之余,又震惊。 “你的意思……是贤王?” 景容不语! 却是默认了。 缓时后,他才说:“总之,此次去御府已经是注定的事了,后续的事情,你不必担忧,我有我自己的安排,你好好养伤,两日后,便出发。” 纪云舒沉眸,乖乖点头。 …… 莫若手里提着两壶酒,摇摇晃晃的进了皇宫南门。 侍卫看到他这样,本想上前扶一扶,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莫若酒量好着呢,应该不会一头在荷花池的。 于是跌跌撞撞,一路摇晃到了同仁殿。 他才刚刚进去,拂录就闻到了一股酒香的味道,赶紧从屋子里迎了上来,扶住了他。 “莫公子,你小心些。” “没事!”衣袖一扫,将拂录给扫开了。 “王爷刚刚休息了,你来的不是时候。” 拂录提醒。 莫若才不管这些,走到殿门口,一把推开进去。 里头的药味,将他身上的药味瞬间盖了过去。 景贤依旧靠在那张软椅上,身上盖了毯子,正瞌眼休息着。 也就在莫若才晃到他面前时,他就出了声。 “可是来取我给你酿的酒?” 莫若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坐下。 “不是,来跟你道别的。” 景贤缓缓睁开有些疲倦的眼睛,问:“去哪?” “御府县。” 第334章 一只会反咬主人的狗 第334章 一只会反咬主人的狗 “御府县!” 景贤听完,调侃道,“怎么,这诺大的京城也装不下你了?” “京城虽大,却不足以容纳一个人的心。” “这话说的,真有几分韵味。” 点头品了品这番话! 莫若却端着一壶酒又喝了起来,嘴角处凝着的笑始终没有散去。 然后说,“这次去御府,多则半年,少则两个月,你的药,我都交给了小童,每隔七天便会往宫里送一次药,你且记住,一剂药都不要落下。” “恩!” “等我回来,便会想法子带你出宫,这段日子,你就在宫里待着。” “恩!” 都应下了。 莫若虽说是来道别的,但也是为了几壶酒。 嘴馋道,“暖的酒可准备好了?” 丝毫不客气,完全当景贤为自己准备暖酒是应该的。 景贤无奈的笑了下,手一招,将门口的拂录叫了进来,吩咐道,“将我酿的酒全部暖好,命人送去裕华阁。” “舍得?” “当然舍得,你此次离京,手边若是没有我酿给你的酒,怕是走的也不舒服。” “那倒是!”莫若点头,将酒壶放在了一旁,起身说,“那我就等着你的酒了。” 说着就打算离开了。 背身才走了几步而已,景贤就突然叫住了他。 “是因为孔虞吗?” 呃! 莫若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本就摇摇晃晃的身子愣了愣,手掌一紧。 迟缓转身,对上景贤那双深沉的目光,没有说话。 景贤继续道,“你喜欢孔虞对吧?” “……” “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一直就喜欢她,从小就喜欢她,如今她死了,你的心,大概也累了吧?” 不得不说,景贤比谁都懂莫若! 莫若的一行一言,也只有景贤最清楚。 但是在此之前,关于莫若喜欢孔虞的事,景贤一直都没有挑明了说。 当心中那根刺被挑出来的时候,莫若其实是恐慌的。 一瞬之间,仿佛酒醒了,意志也清醒了。 桃花眼中,灼着一丝泪光! 当喉结滚动了很久后,莫若才说,“一切都过去了。” 景贤:“若真的能过去,你也就不会离开京城了?” “我只是去游山玩水!” “你自己信吗?”景贤质疑他,然后艰难的从软塌上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空洞而无力的眼神,迎上莫若轻晃而心虚的眼神,继续说,“何必将自己弄得这么累?你竟然如此在意,就不需要藏着,莫若,爱一个人,是很难得的,能爱,是最可贵的,将爱藏在心里,那会生不如死。” 第一次,这是莫若第一次听景贤说这些话,微惊之下,又带着对刚才景贤这番话的斟酌。 他双眉轻压,眼神中揉着忧伤,苦涩一笑,“就当我爱不起,行吗?” 行! 当然行! 可景贤什么也没说。 莫若也默默地离开了…… 也就在当天,潘崇的府上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准备离开京城,回老家。 临行的前一天,他去了一趟亦王府。 道别! “太子倒台后,多亏了亦王仰仗,这才没有牵扯我潘家,老朽在此谢过亦王。” 作揖! 景亦正在下棋,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 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连头也不往潘崇的方向偏一丝,只是说,“潘先生一路小心,本王就不去送你了。” “是。” 潘崇并没有多留,家眷都还在城门口等着,便拂着衣袍离开了。 也就在他前脚才离开,后脚,景亦手中的黑子落在盘局之中,赢了。 “斗泉。” 唤了一声。 门外的斗泉快步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景亦笑着,伸手倒了一杯茶,端起来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阴险的说,“一只随时会反咬主人的狗,就算绑了起来,也不能带出去,甚至不能养在笼子里,明白吗?” 斗泉俯首,“属下明白!” “去办吧。” “是!” 斗泉拱手,离开…… 就在潘崇离开京城的那天晚上,因为马儿吃惊,带着马车,一块摔下了悬崖。 一家七口,全部死了! 尸骨无存! 翌日! 京兆府到了容王府门口! 容王府外,停着三辆马车,京兆尹将谢大娘安排在了最后面的一辆马车里。 并且吩咐手下,“好好照看谢大娘。” “是!”那人应下。 京兆尹便提着官服进去了。 整个容王府,都在忙活着往外头的马车里装东西。 毕竟,自家王爷要离京去御府,去多久还不知道,有些东西,当然要备足了。 可景容此次去,却只带着七八个侍卫,目的,也是不想太声张。 这会,京兆尹才进去,就迎上刚刚出来的景容和纪云舒。 景容面色平静,看不出半点情绪,只是手上,多了两个檀木盒,一手抱一个,严肃之下,又带着几分俏皮的味道。 而纪云舒则默默的跟在他身边,身上的伤倒是好了许多,只是步子还有些沉。 京兆尹见状,赶紧上前,欲接过景容手中的檀木盒,“王爷,下官替你拿着。” “不用了,本王的东西不需要过别人的手。” “……” 京兆尹一脸尴尬。 只好迎上一旁的纪云舒,说,“纪先生,谢大娘人已经马车上了,我也安排了京兆府的人一路跟随,大理寺那是卷宗也都放在了马车上。” “多谢!” “本官倒是佩服纪先生,御鼓可不是人人都敢去敲的。” 纪云舒笑而不语! 景容冷眼扫了京兆尹一眼,说,“行了,你赶紧回京兆府吧,不用相送。” “是是是!”说着,京兆尹从自己衣袖中掏出一本朱黄色的薄本,朝纪云舒递了过去,一边说,“这是此案的文书,给御府县的县令看一眼,这案子,就能由你接手了,纪先生可要收好了。” 纪云舒收好,拿着手中沉甸甸的感觉。 京兆尹这才离开…… 外头基本上都收拾好了,景容本要带着纪云舒上马车,她却说,“等等,我还有些东西没来。” “东西?很重要?” “恩,很重要!” 这可将景容的好奇欲给勾了起来。 她最重要的东西,不就是自己吗? 好你个纪云舒,莫非你在外头还养了一个男人? 就在这会,琅泊就驾马前来了。 啥? 对纪云舒来说,最重要的,是琅泊? 第335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335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见,琅泊驾马而来,身上带着许多的画卷,全部都绑在后背上…… 琅泊拉住缰绳,快速下马,将带来的画卷给了纪云舒。 “纪先生,你放在桌上的画,我都一并带来了,不知道可对?” 纪云舒打开其中一张画卷,画卷上,是一副还没有完成的画像,大致能瞧出一个样子,但是并不清楚。 景容朝画卷眯了一眼,“这就是你所谓重要的东西?” 点头! “这幅画像,就是上次有问题的那副骸骨的,我想带在路上,慢慢研究。” 景容这才恍然。 纪云舒已经将画卷了起来,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说,“我先去看看谢大娘。“ “本王在马车上等你。” “恩!” 纪云舒将画先放到了马车上,这才去找了谢大娘。 谢大娘坐在马车内,心中既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忐忑和担忧。 激动自己女儿的案子终于上诉成功了,却又担忧这案子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心情交织! 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当纪云舒撩开车帘子的时候,谢大娘就感激的哭了起来。 赤红着一双眼,身子往马车外倾去。 “纪先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差点就要在马车内跪下来了! 纪云舒赶紧说,“谢大娘,不用谢我,此次去御府,路上会费些时日,你放心,这案子大理寺已经受审了,一定会还你女儿一个公道的。” “恩,那一切,都要麻烦纪先生。” “你也好生照顾身子,切莫受寒了。” “恩!”谢大娘吸了吸鼻子,眼里都是泪。 安抚了几句后,纪云舒便上了景容的马车。 景容正坐在里头,也没有过问她谢大娘的情况,只是眯了眯眼,冲着外头的琅泊吩咐。 “走了!” “是!” 琅泊应声,便命人一行人动了起来。 马车徐徐的离开了容王府的门口。 此次景容离京查赈灾银的事,除了京兆尹过来了一趟以外,压根就没有一个官员来过问过,就连祁祯帝也只是下了一道圣旨,便不再理会了。 当马车快到城门口的时候,景容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了纪云舒一句,“你去御府县的事,告诉卫奕了?” 她摇摇头。 “我不忍告诉他,不过今晨,我已经让人送了一封信去裕华阁给莫若,让他帮我照顾卫奕,也拜托不要告诉卫奕,我担心他会到处找我。” “你倒是想的周到!” “卫奕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一说出来,景容就一脸的醋意,却又将这番醋意极力压了下去。 俊朗的眉眼不经意间往上一挑,说,“既然你舍不得,何不带上他?” 纪云舒听得出来他话中带着的醋味,小眼带笑的看着他,又正色道,“御府实在太远了,带上他实在不方便。” “若是近呢?” “我想他留在莫若身边。” “治病?” “恩!” 纪云舒点头。 景容想到了一个问题,突然问她,“若是有朝一日病好了,卫奕突然好了,你想过以后吗?” 额? 纪云舒不大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突然这样问?” 景容说:“按理说,你还是卫奕未过门的娘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这的确也是应该去思量的问题,毕竟,卫老爷和卫夫人已经去世了,婚事并没有做主推掉,现在,纪云舒还是卫奕的未婚妻。 纪云舒不大想提这件事,只是说,“卫伯父和卫伯母阴差阳错的为我而死,我欠卫奕的,是一辈子都还不了的,而除了歉意,就只能尽我所能去照顾他,可我不能嫁给他,我不想因为一桩父辈的婚姻决定,就欺骗他,也欺骗我自己。” 意思明了! 景容沉了一声,心中明白,便眯着眼睛,靠在后面,轻说了一声,“恩,本王知道了。” 然后,便没了动静。 这会,马车也已经出了城门! 行了一段路后,便上了官道,天气也好了起来,烈日当头,树荫诱人,入京的官道上却透着一股凉意,解了热! 突然—— 马车停了下来! 景容感觉马车不行,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外头传来琅泊的声音,“王爷,前头有辆马车挡在正中央,这段路窄,过不去!” “哦?” 哪个不长眼的,没素质! 景容和纪云舒是一块将身子探出去的。 就在你马车的前方,正正的停着一辆墨色的简易马车,看上去,并不是官家的,也不是大户人家的! 正当景容要派琅泊过去时—— 前头马车上便荡出一只脚下来,晃了晃半响后,又露出了半个身子和一只手。 那宽大的袖子里,正提着一壶酒。 几滴酒还从酒壶口流了出来,滑在壶身上,滴落到了干巴巴的土地上,顺着风一吹,三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味。 那酒香,不正是景贤酿的酒嘛! 所以,坐在前头马车上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莫若! 等景容和纪云舒刚明白过来,莫若就已经跳下马车,提着酒,衣炔飘飘的走了过来,眯着酒醉的眸。 然后,冲着景容和纪云舒“傻笑”了一声。 吆喝了一声,“怎么这么晚?这大太阳的,等我快热死了,身边带的酒也快喝完了。” 那模样! 真够滑稽的。 景容跳下马车,上下探了他一眼,问,“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跟你们一起去御府啊!听说那地方美的很,美景我岂能错过?再者说了,你不在京城,我待着也没意思,所以,我便在这里等你半响了。” 刚说完,身子不稳,索性就靠在了马车上…… 纪云舒也从马车上来,担忧问,“卫奕呢?” “卫奕?”莫若眼珠子往上一滚,嘴里开始嘀咕着,“卫奕?他去哪了?” 哥,你不是吧! 纪云舒被他嘀咕的这句话,弄得心中一紧。 而莫若却突然眼眸一亮—— 手指往前面的马车一指。 “诺!那傻小子在前面的马车里睡着,我就是给他灌了一口酒,他就倒了,酒量不行,还嚷嚷着要尝尝鲜!” 到底是你灌的酒? 还是卫奕想尝尝鲜? 第336章 求之不得 第336章 求之不得 纪云舒汗颜! 她正准备去前面的马车处,莫若却拦住了她,突然掏出一封信来,夹在手指尖上,甩到了她的面前。 眯着眼睛抱怨道:“你倒是好,自己去美景之地,溜之大吉,让我帮你照顾那个傻小子,连银子都不留些,就留一封信,信能换酒喝吗?” 真是的! 纪云舒只好将信收回,什么都没说,便去找卫奕了。 看着那道背影,莫若笑了一下,用手肘撞了撞景容,带着调侃的语气问:“你小子该不会生气了吧?” 景容白了他一眼。 冷酷道:“我为何要生气。” 说话时还一边看着纪云舒的方向! 莫若身子一撑,一下就坐到了马车的前板上,脚往上一搭,随即就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然后醉沉沉的仰头看着天。 呼了一声:“本是鸳鸯同行,却成为群鸟迁徙。” 无语! 景容懒得回应他的话,站在马车旁,等着纪云舒回来。 纪云舒走到前方的马车外,掀开帘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就瞧见卫奕整个人都倒在马车内,手里抱着一壶喝完的酒,呜呼大睡。 “卫奕?” 轻轻的唤了一声,用手去碰了碰他。 但是没有反应。 看着卫奕那张涨红的脸,她真是哭笑不得,唇角处,又忍不住的泛起了一丝宠溺的微笑。 缓时,便折回了景容面前,说:“他确实喝醉了。” 景容朝那边看了几眼,然后说:“行了,你先上马车,本王过去跟他同乘,好照顾这两个酒鬼。” 一个,指的是卫奕! 另一个,当然是指莫若! 于是—— 景容便将莫若从马车上拽了下来,往卫奕在的那辆马车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辆马车从京城里出来,正好都聚到了一块。 那辆马车一停下,里头就探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是纪婉欣。 她从马上下来,很是高兴的迎上纪云舒,一把握住她的手:“云舒,我与你一同行。” “你这是?” “我在京城也待了一段时间,便想着回锦江,听说你去御府县,也是要经过锦江的,便紧赶慢赶的追上了你,幸好是追上了。” 柔柔一笑。 好生美艳! 纪云舒明白点头,却问:“只有你一人回去?” 她沉声叹气:“大姐虽没能成为太子妃,不过她想留下来,所以便让我一人回去了。” “哦!” 纪婉欣拿出帕子往额头擦了擦:“天气真热。” “你赶紧上马车吧,不要中暑了。” “好。”乖巧应下。 刚应下,就注意到、前方那辆马车旁的景容和莫若,她淡淡一笑,西子带矫的小步挪了过去。 行礼:“参见王爷。” 景容并不爱与她搭话,只说:“荒野之地,不用拘礼,纪二姑娘身子弱,还是赶紧上马车吧,还要急着赶路。” “好。” 低头盈盈一笑。 景容便拎着莫若上了马车,命人侍卫过来驾马。 纪婉欣也拉着纪云舒上了她的马车,有说有笑,一行人便行了起来。 天色也渐渐接近黄昏,一路从官道上行到了小路上,四周都是茂密耸高的树林,树梢隐隐抖颤,一阵婆娑乱响,揉着淡淡暖阳,倾斜而下,落在了树的尖尖上,像一幅幅绝美的骄阳图。 马车内! 莫若早早就被酒给灌醉了,懒洋洋的靠在坐垫上。 景容则在一旁假寐。 马车猛然颠簸了一下,景容睁开了眼,往外头一看,这段山路十分崎岖,路上都是小石子,驾马的侍卫也小心了许多,不敢挥鞭子抽马,以免惊了马,翻了车。 正因为方才的一阵颠簸,将熟睡的卫奕给颠醒了,头狠狠的撞在木板子上。 揉着脑袋,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待视线清晰后,便瞧见了景容,一脸生气,瘪了瘪嘴,不悦道:“你为什么打我?” 上天作证,他景容的双手可是一直放在自己的衣袖中! 于是,冷冷的瞪了卫奕一眼。 说:“本王不干这种事。” “什么事?” “乘人之危的事。” “什么是乘人之危?” “就是不小人。” “什么是小人?” “就是……”景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气得一脸无奈,别过视线,索性不答了。 卫奕却带着一脸的求知欲,揉着脑袋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些,眨巴着眼睛,继续追问:“你说啊,到底什么是小人?” “……” “你说啊!” “……” “气包子。”卫奕双手瘪嘴,双手往胸前交叉一放,眼睛都绿了,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瞧着卫奕那副小模样,景容终于能理解,为何纪云舒总能在与他相处时,露出难得的笑容了。 的确,卫奕太可爱了! 可爱的有点……让人喜欢! 啊呸! 景容赶紧打消了脑中的念头,老子是直男,你这厮,就是我的情敌。 三观一正,他踢了卫奕一脚:“坐远些,一身的酒味。” 卫奕一听,拉扯着自己的衣裳,使劲用鼻子去闻,皱了皱眉,一脸嫌弃。 于是—— 气呼呼的又冲景容说:“是不是你往我身上倒酒?” “胡说八道。” “肯定就是你。” 景容懒得争执了,嘴角抽抽:“是,是我,你乖乖坐好,等到了山间客栈,你自己好好洗洗。” 卫奕“哼”了一声,狠命的瞪着他。 但是景容全当没看见。 倏地—— 卫奕便注意到了马车内的莫若,伸手就往莫若的鼻子上探去,然后便松了一口气,嘀咕一句:“幸好没死。” 呃! 听到他的这句嘀咕,景容真的哭笑不得! 哪里知道卫奕转头就开始质问起景容来:“是不是你打晕了莫若哥哥?” “是,是我。” “你好坏。” “是,我是很坏。” “我不理你了。” “求之不得。”景容笑了一下。 要不是担心这两个酒鬼在马车里闹出点什么来,他才不会往这酒气熏天的马车里钻。 现在真是巴不得你不理我,我耳边清净,人也会舒服点! 而他这样一说,卫奕果真就扭过身去,也就真的不打算理会景容了。 双手抱在胸前,好生可爱! 第337章 好大一碗鸡汤 第337章 好大一碗鸡汤 过了好半会…… 卫奕脑子一灵光,似乎想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然后,转身就拉着景容问:“哥哥,舒儿呢?莫若哥哥说了,会带我来找舒儿的,舒儿呢?她人呢?人呢?人在哪儿?” 像是将方才的事一瞬之间给忘到了脑后跟! 这小子,话是真的多,不仅多,还特别的罗嗦缠人。 景容确定,要不是纪云舒在后面的马车上,他一定将卫奕从里面踢出去,不然,他担心自己将卫奕踢出去后,后面纪云舒会将他捡回来! 然后同乘! 那多不值得! 无奈的沉了沉气,景容只好说:“放心吧,你的舒儿不会丢,人就在后面,等到了客栈,你就能见到她了。” “真的吗?” “真的。” 卫奕兴奋不已,迫不及待的将身体从车窗探了出去,双手撑着车窗的边缘,使劲往后瞧,果真看到了后面跟着马车,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舒儿……” 那声音,醇厚又洪亮! 后面马车内,听到声音的纪云舒以为自己幻听了,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下。 “舒儿……” 这不是卫奕的声音吗? 纪婉欣也听到了,伸手拉开前面的帘子一看,就瞧见卫奕半个身子、挂在前面马车的车窗上,那画面,真是有够滑稽的。 纪婉欣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的动物般,赶紧拉着纪云舒看。 还一边说:“云舒你快看,卫公子在前面喊你。” “恩?” 她又担忧了一句:“怎么容王会让他将给身子伸出来?这样多危险啊!” 等纪云舒刚刚偏过身子,准备往掀起帘子的那一角往外看的时候,前面的卫奕就被景容一把拉回了车内。 所以这一看,什么都没有! 纪婉欣还叹了一声气,一脸惋惜:“你真该瞧瞧。” 纪云舒笑而不语! 将车帘子放下后,纪婉欣便阴阳怪气的说:“卫家出了事, 卫公子也是可怜。” “……” “你一路带着他来京城,你二人之间的关系……” 话没有说完,却带着一丝味道。 纪云舒也不傻,听得出她的意思,便笑了笑,说:“卫奕现在除了我,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我将他当作亲人。” “那他呢?你们的婚事,爹还没有退,卫老爷和卫夫人也已经去世了,你们之间,是有婚约的。” 刻意提醒! 纪云舒:“我知道。” 于是,纪婉欣又问:“既然你们之间是有婚约的,那你和容王之间的关系,算什么?” 总算问到了她想问的点子上。 算什么? 当然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啊! 纪云舒却打起了马虎眼,说:“二姐道听途说了几句,就将这话挂在嘴边,与我说说也就罢了,隔墙有耳,切莫让旁人听了去。” “我只是关心你几句。”停了停,她又继续说:“容王待你很好,若你们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容王毕竟是王爷,而你,却只是一个仵作,你们之间,想必会有些阻挠,不过人生在世,哪有感情一帆风顺的?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好大一碗鸡汤! 干了! 纪云舒听着她的话,嘴角处往上轻轻一展,没有再说话。 而此时前头的马车里,哪里知道后面在后面议论什么啊! 卫奕被拽回来后,气呼呼的要去推景容。 一边说:“你干什么?我想找舒儿,你为什么拉着我?” “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知道。” “那你还这样?” “我喜欢,我想舒儿了,我要下马车去找舒儿,我不想跟你一块坐,你浑身都是酒味。” 麻痹! 小子,那酒味是从你和莫若身上散发出来的好吗? 景容实在是忍不住了,双手握成了拳头,眼中窜着火苗子,狠狠的瞪着卫奕。 就在自己正准备发火的时候,莫若突然醒了。 眼睛都还没有睁开,身子就动了动,然后嘴里不悦道:“吵什么吵,吵死了!” 说完,将手中一直没有放下的酒壶往嘴里一倒,里头却没有酒。 眼睛缓缓睁开了,好好地抖了抖酒壶,真是一滴都没有,皱眉,将酒壶随手就往马车外丢了去,咒骂一声:“酒壶这么小,景贤那家伙,真够小气的。” 卫奕和景容就眼巴巴看着他完成了这一系列的举动! 莫若扭了扭脖子,一脸惺忪的看着对面的卫奕,然后说:“去,将我的酒给我拿来。” 老爷的架势! 卫奕本就气呼呼的,心情不好,便抬脚踢了他一下。 “自己去,酒鬼!” “你说什么?” “我说酒鬼。” “你再说一遍。” “酒鬼,酒鬼……” 感觉像是在唱“九妹九妹可爱的妹妹”! 莫若脸都发青了,抬手就在卫奕的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下来,一边怒道:“你小子,翅膀是不是硬了?竟然敢跟我还嘴,下次给你扎针,我非用大头针不可。” 卫奕原本就胆小,被这样一吓,自然有些胆怵起来,身子往后缩了缩。 嘴上却硬了几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哎呦喂! 这小子今天是吃了炸药,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刚刚和景容吵完,这会又和莫如呛了起来。 莫若可不是景容,遇到这种怼回来的话,自然不会一笑置之。 于是—— 一场辩论赛,就这样发生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争吵着,完全没有将景容放在眼里。 也并没有注意到景容整个人都不好了。 景容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耳边是嗡嗡的争吵声,一脸无奈,又满是不耐烦。 我他妈上了一辆什么样的马车? 争吵始终没有停下来,景容也终于受不住了,正准备打断两人—— 倏地! 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伴随着马儿的嘶吼声,马车也险些倾斜倒去,马车内的人,更是被颠得揉成了一团。 景容在下,莫若在中,卫奕在上! 此时此刻,景容已经崩溃到了极致。 不过,忍,还是忍! 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就只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凶狠的喊声:“下车,打劫。” 第338章 卫奕被挟持 第338章 卫奕被挟持 什么? 打劫? 景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都还没有天黑,竟然就有人跑来打劫?莫非连马车里是谁都没有打听清楚吗? 景容被压在莫若和卫奕的下面,浓浓的酒味冲在他的鼻尖处,蹙了蹙眉,脸都绿了,伸手,一把将两个酒鬼给推开了。 于是—— 卫奕和莫若双双被推到了一边,又撞到了一块! 额头碰额头! 疼得不行! 也就在景容一脸嫌弃的的整理衣裳时,外头就小声传来:“王爷,是一帮山贼!” 不,是一帮胆肥的山贼! 景容也不急着掀开帘子往外看,竖着耳朵,只听见琅泊带着几个侍卫上前,冲着山贼警告道:“识趣的都赶紧让开,免得人头落地。” 山贼一听,觉得滑稽极了,一哄而笑,舞着大刀,回:“要识趣的你们才对?赶紧将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兴许大爷们还能留你们一条狗命,要是不痛快,大爷们就将你们全部宰了,丢进山里喂狗去。” 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琅泊那糙汉子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能用拳头解决问题的,绝对不会费口舌。 所以,二话不说就下了马,长剑在手,眉峰折射出了一抹杀意,而身后的七八个侍卫也跟着一同下了马。 两方人马各站一方,对峙起来! 山匪足足有三四十个人! 官道上站着十几个,山上站在十几个,两旁的丛林里也站着十几个,几乎将景容的一行人全部围着起来。 而景容带来的人,却只有七八个侍卫。 势力看上去,完全没有可比性! 后面马车内! 纪婉欣听到声音厚,先是将身子探了出去,看到前面那一幕时,简直吓坏了,当下就缩了回去,紧紧的依偎在纪云舒的怀中。 满脸忧色:“云舒,我们不会有事吧?” 纪云舒也往外头看了一眼,便握住纪婉欣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可是外头这么多人,我担心……” “王爷身边带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你我在马车内好好坐着。” 纪婉欣不语! 她的担忧,怕是担心景容才是。 前头! 景容已经整理好了衣裳,卫奕和莫若酒意还没有减少,仍然因为之前的话题在争吵着。 外头! 琅泊一眼将山贼们扫了一遍,与领头的i山贼说:“距离这里不远就是山淮县,你们这帮山贼倒是不怕死啊!” 听到山淮县这三个字,那帮山贼又大笑起来。 轻蔑笑道:“山淮县?那县太爷都得敬我们大当家几分,甚至哭天喊地的叫我们大当家做爹,这地盘,县太爷可不敢管,也管不着。” “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我们高山寨就是王法。”领头那人的摸样真是有够欠揍的,横着眼,鼻子嘴巴都往上高高挑起,大刀抓在手中,指着琅泊,又指了指几辆马车,继续道:“赶紧的,让马车上的人出来,将你们值钱的东西全部交来,就让你们过去。” 大有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架势! 琅泊根本不理会,折身走到景容的马车旁,用手轻轻敲了一下车窗,将头侧了过去,压低声音。 问:“王爷,如何处理?” 景容出声:“能抓就抓,送去山淮县监牢,逃了的,就让他去吧。” “那要是拼死抵抗的呢?” 良久—— 景容才撩开车窗帘子,紧眸往前面眯了一眼。 冷声道:“杀!” 琅泊颔首:“遵命!” 景容随即将帘子放下了! 很快。 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兵器相碰的声音。 还有嘶喊声、痛喊声…… 马车内却其乐融融的,景容正正的坐着,莫若和卫奕分坐两边,仍然在对骂。 有一句没一句的! 完全忽略了外头的打斗。 卫奕争得脸都红了,软哒哒的靠在身后的板子上,摆摆手,吃力的说:“我不跟你玩了,一点也不好玩。” 莫若嘴角邪邪的勾了起来:“你争不过我。” 邪魅的很! 嘴上功夫争赢了,就好像得了全世界的感觉。 然后又眯着眼睛,双耳一捂,开始睡了起来! 而卫奕则端着一肚子的怒火,气呼呼拉开帘子下了马,动作太快,景容都没能迅速拉住他。 也就在卫奕下马车那一瞬,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地上,横七八竖的躺着一具具染血的尸体! 两方人马拼得十分火热,像个小型战场。 卫奕脚一软,两眼一愣,而他还没消化过来,突然就被人锁住了脖子,一把泛光的刀当下就架了上来。 “住手!”山贼大喊了一声。 琅泊见状,当下让手下的人收了剑。 卫奕被挟持着往后一步步退去,山贼也赤红了眼,自己带来的三十个人,现在剩下十个不到! 几乎上都被琅泊的人你绞杀死了。 自然不甘心! 卫奕紧着脖子,眼珠子都放大了,大气都不敢出,双唇抖颤的厉害,哆嗦着说:“哥哥,我错了,你不要杀我,我知道自己错了,真的,我不生气了,我不生景容哥哥和莫若哥哥的气了,你不要杀我,我怕疼。” “闭嘴!”山贼吼道。 “娘说了,刀不能割在脖子上,这样会人头落地的,有一次我就看到有个人犯了法,当着好多人的面会杀了,就是被砍了头,哥哥,你别杀我,爹说了,只有犯了错的人,才会被砍头,可是我没有犯错,你为什么要杀我?” 声音中带着哽咽! 山贼失去了同伴,再加上琅泊等人这么厉害,心里本就恐惧,自己挟持的人质还这么喋喋不休,顿时脑子就炸了,恐惧感也越来越强。 琅泊生怕那人伤了卫奕,只能按兵不动。 “赶紧放了他,我就放你们走。” 山贼:“我的弟兄们都被你们杀了,就让我们这样回去?将钱都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激动说话的同时,山贼手中的刀挪动了一下,将卫奕的脖子生生的割开了一个小口子。 “住手!” 纪云舒的声音! 她从马车上下来,越过地上的死尸,直接奔了过去。 第339章 你一直清醒着 第339章 你一直清醒着 纪云舒奔过去的同时—— 被琅泊拉住:“纪先生,别过去。” 纪云舒担心至极,看着挟持卫奕的那个山贼,强装镇定的说:“他不过是个孩子,就算你要挟他也没有用,如果你能放了他,我保证,你们都能安全离开。” “放了他?” “只要你放了他,我可以什么都答应你!” “我要你们的命,要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 纪云舒没有应下! “舒儿,我疼!”卫奕喊着。 这个时候,景容闻声下了马,镇定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情绪的波动。 众人的目光也顿时放在了他的身上! 那几个山贼看到他的时候,不由的抖怵起来,完全被景容与生俱来带着的威慑力吓到了。 只见他走到纪云舒面前,低声命令:“后面去。” “卫奕他……” “交给我!” 纪云舒是相信他的。 后面下马车的纪婉欣,也在这个时候,上前将纪云舒赶紧拉到了后面。 随后,琅泊走到景容身旁,问:“王爷,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是凉拌啊! 他手一抬,示意琅泊退到了一边,然后他朝山贼走去,那双锋竹如凛的眸,连带粗眉微微一挑。 山贼吓到了,赶紧问:“你……你是谁?”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告诉你,我们大当家可是山淮县的霸王,你们今天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我们大当家一定会要了你们的狗命。” 景容一笑:“好,我便等着你的大当家来寻仇,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那我就杀了他!”山贼将刀锋一紧,将卫奕脖子上的口子割的更深了。 卫奕吃痛冲景容喊着:“哥哥,他们要杀了我,你要救我。” “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我知道错了,我没有生气,哥哥,我不生你的气了,不生了……” 弄得景容苦笑不得,却带着冷厉的语气冲山贼说:“如果你们觉得要挟他就能安全活命,简直痴心妄想,你想杀,便杀吧,毕竟一个傻子,留在身边可没有半点用处,要是能擒住你们,送去山淮衙门,说不定,县太爷还会嘉奖一番。” 本就垂死挣扎的山贼一听,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做出最后一搏:“好,既然这傻小子对你没用,我现在就杀了他,至少还能拉了陪葬的。” 手中的刀还没有砍下去,卫奕就哭泣起来,开始咒骂景容。 “受气包,你好狠的心,我讨厌你,不喜欢你了,如果我死了,我会变成鬼,每天晚上都去找你,然后把你吓死……” 喋喋不休起来! 山贼被吵得头疼! “够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语毕! 伴随着纪云舒的高喊的一声“不要”—— 无奈,纪婉欣紧紧的拉扯她,不让她奔过去。 山贼的手腕已经抬起,手中的刀眼看着抬高了几寸,然后就要往卫奕的脖子抹去。 正在那一点儿的距离时,一样东西就从马车内飞了出来,正好打在了山贼的手上。 因为力道十分的足,山贼吃痛,手一软,手中的大刀当下就掉到了地上。 也是在那一瞬之间,景容迅速上前,一只手扯过卫奕,一只手狠狠的拍在那山贼的胸膛上。 见状! 琅泊便带着人将剩下的十几名山贼都擒住了,反抗的,都杀了。 最后,是剩下两个人,被押着跪在地上,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 也就在景容将卫奕拉到身后的时候,立马就扑向了纪云舒的怀中。 纪云舒抱住了他,赶紧将他带上马车,找来药,为他脖子上了药! 轻轻吹了吹:“这药上了后,不要用手去碰。” “恩!” “也不能碰水。” “恩!” “晚上睡觉的时候,尽量偏着头睡,明白吗?” “恩!” 卫奕享受着她给自己上药,又一边乖乖应下了纪云舒嘱咐的话。 乖巧极了! 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噙着一些泪水! 当然,也不忘打小报告:“舒儿,景容哥哥刚才说让那个人杀了我,他为什幺要这么做?难道他变坏了吗?” 纪云舒模了模他的那袋:“怎么会呢,你别胡思乱想。” “恩!”点头,又道:“舒儿,我累了。” “那你就休息下。” “好。” 于是—— 卫奕便紧紧的挽着纪云舒的手腕,直接将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还不停的蹭了蹭脑袋! 弄得纪云舒脖子麻了好几阵! 等卫奕睡着后,一旁默默不语的纪婉欣便轻轻撞了撞她,问:“你想过没有,当时,如果王爷是真的没有顾忌卫公子的性命,那……” “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当时……” 纪云舒当下就打断了她的话,十分坚定道:“他当时一定知道莫若会出手,所以才这样说的,所有人都可以误会他,但我不会。” 纪婉欣心里却很不的舒服。 也只好闭嘴了! 外头! 琅泊等人将地上的尸体收拾干净后,便将生擒的两个人直接绑在了马背上。然后去问景容:“王爷,这两人真的要送去山淮县吗?但刚才那人说,他们的大当家……” 话还没有说完,景容就冷对了他一眼, “莫非朝廷都是养闲人的?堂堂一个县令,竟然会被一个山匪控制,这样的县令,本王也会摘了他那顶乌纱帽。” “是,属下明白了。” “那就赶紧启程吧,天黑之前,希望能赶到前面的客栈。” 琅泊却问:“那卫公子?” 景容朝纪云舒所在的马车看了一眼,衣袖一拂,说:“就让他和纪先生待在一块。” “是!” 景容随即上了马车! 马车内,莫若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人直接躺在软垫上。 一副老酒鬼的样子! 景容什么也没说,直接在一边坐了下来,这会,马车也继续前行起来。 良久,莫若翻了一个身。 闭着眼睛,含含糊糊的问了一句:“如果当时我没有出手,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让那些人杀了卫奕?” 景容直视着前方,说:“可你还是出手了!” “如果我真的睡着了呢?” “事实证明,你一直清醒着。” 莫若听完,笑了笑,又翻了一个身,沉沉的磕上眼睛,再也没有了动作! 第340章 遥看三人成席 第340章 遥看三人成席 天黑之前,众人终于赶到了山淮县外的客栈。 独立的客栈高高耸立,看似并不豪华,可在这荒野山林间能有这么一间客栈,简直是奢侈中的奢侈了! 莫若率先下的马车,脑袋也清醒了许多,一下了马就快步进了客栈,脚才进门口,就吆喝着店小二。 “快快快,上几壶上等的女儿红。” 店小二赶紧迎了上来,毛巾往桌上一擦:“好嘞,大爷你稍等,马上就来!” 客栈的掌柜正在柜台的后面拨算盘,手指一前一后的拨着。 溜得很! 灵活的很! 听到动静,他那双财迷的双眼往门外一抬,看到了一行身着锦衣华服的人,特别是前头的那辆马车,看似简单,可上面的材料可绝非一般啊! 单单就说那块帘子布,乃是上等的锦缎啊! 不是大户人家是什么! 掌柜眸中顿时折射出了一抹金灿灿的光芒,甩开还没有拨完的算盘,提着袍子、哈着腰,笑眯眯的绕过面前的柜台,屁颠屁颠的朝外头的人迎了上去。 热情道:“哎呀,几位大爷这是要住店吧?本店可是白年的老字号了,行过这里的商人啊、考生啊,贵家子弟……都在这住过,这里有上等的房间、上等的饭菜,还有上等的酒,绝对是方圆十里最好的客栈了,各位爷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快快快,里头请。” 这词说的,真是溜极了! 不服都不行! 景容侧身对着他,压根没将他的话装进去,命令属下将马车拉到客栈后面去喂马,又一边等着纪云舒从马车上下来。 掌柜的就干干的站在一旁,搓着手,幻想着好好宰杀一笔。 后方马车,纪婉欣是率先下马的,纪云舒和卫奕后面才下来。 卫奕那小子,这会还使劲的抱着纪云舒的胳膊。 一副我“缠定你”的小模样。 谢大娘也跟着从最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了,大概是从未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车,一下来就不舒服了。 纪婉欣赶紧上前关心:“谢大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 “咱们赶紧进去,你也好好休息。” “恩。” 谢大娘有气无力! 景容什么也没说,眼神却偷偷的打量了一眼纪云舒和卫奕,然后带着众人进去了。 掌柜还在旁边喋喋不休的介绍自己的客栈! 说的不亦乐乎! 谢大娘先上楼休息去了,大伙便在一楼坐在。 整个客栈里,冷清的得,基本上不见几个客人。 莫若一个人坐在一桌,手里端着酒壶,喝了十分痛快。 景容、纪云舒、卫奕和纪婉欣坐在一桌。 很快,饭菜便上了。 山林间里,倒是什么都有,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掌柜在旁边一道菜一道菜的介绍着。 卫奕指着一只鸡,问:“这是什么?” 掌柜回:“这是鸡啊!” “什么鸡啊?” “乌鸡!” “为什么叫乌鸡?”卫奕用筷子戳了戳! 掌柜继续回:“因为这鸡的身子是乌的。” “那为什么是乌的?” “因为天生的。” “为什么是天生的?” “……” 掌柜无语,赶紧拿袖子擦了擦汗,支支吾吾半响,硬是没有想到话去接了。 这小子是来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今日,他算是遇到嘴溜的了,竟然弄得自己都哑口无言了。 卫奕还一脸渴求欲的盯着他,等着答案。 纪云舒实在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便为掌柜的打起了圆场,说:“卫奕,这只鸡是晒成这样的。” 噗—— 对面的景容一时间没有忍住,瞬间就喷笑了。 纪婉欣也笑了起来,却只是低头抿笑,还抬着那纤纤素指遮了遮。 的确有美人若西的动态! 对于纪云舒的回答,卫奕似乎明白了,点点头:“哦,我明白了,还是舒儿最聪明。” 当然,他还不忘贬一下掌柜:“你看你,那么笨,连这个都不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原来这只鸡是被晒黑的,你也要记住,下次不能再胡说八道了,不然别人会笑话你的。” 掌柜哪里还敢跟卫奕这傻小子争论啊。 赶紧哈腰点头:“是是是,公子说的是。” 卫奕笑了笑,便开始大吃起来。 景容也冲着掌柜摆摆手:“你下去吧,让人送饭菜上楼给方才那位妇人。” “是是是。” 便赶紧下去了! 没有了卫奕的叽叽喳喳,饭桌上倒是安静了许多。 景容夹起一块肌肉,往纪云舒的碗里放去,一边说:“多吃点,毕竟被太阳晒黑的肌肉比较有嚼劲。” 分明带着取笑的意思! 纪云舒也不回,夹着鸡肉吃了一口。 卫奕见状,也夹起一块鸡肉往纪云舒碗里放去,带着大男孩子般的笑容,说:“舒儿,你多吃点,娘说过,多多晒太阳,对身体好,所以这只鸡肯定很有营养。” 纪云舒嘴角抽抽,她真不该说谎! 真担心卫奕“中毒”太深。 景容随即又夹了一块肉给纪云舒,卫奕又接着夹。 终而复始! 纪云舒的碗里不到一会就被塞得满满的了。 自然,纪婉欣便理所当然的被冷落了! 坐在另外一张桌子的莫若,朝这边瞅了一眼,笑了笑,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挑起一支筷子,一下下的敲打着面前的瓷碗。 沉醉着一张脸,开始念起诗来。 “月上月,明中明,水亦水,风至风,林间一寸,千里行之,遥看三人成席,美人云旁不知……” 念得好生惬意! 这诗,旁人兴许听不懂,可但凡懂点的人,就能明白,莫若这是在暗指卫奕、景容和纪云舒三人成席,美人纪婉欣成了旁人。 很快,这顿饭便散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各自也都有些累了。 于是各回各屋,自己找床睡觉。 因为担心卫奕一个人一间房会出事,所以陪睡的人,又成了躺枪的琅泊。 卫奕也许是习以为常了,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十分排斥,反而满心欢喜的接受了,拉着琅泊进了屋,开始说起了他在裕华阁那段时间经历过的事情。 琅泊双手抱胸,手臂里还夹着一把剑,靠在门上,板着脸盯着卫奕讲“故事”。 第341章 冷清的客栈 第341章 冷清的客栈 纪云舒在屋子里刚刚换洗完,小二就敲门进来了。 送了一个香炉进来。 “小哥,这几日山淮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纪云舒突问。 店小二手抖了一下,赶紧回:“没有啊!先生为何这么问?” “此处是进京城的必经之路,离山淮县也有一段距离,按理说,客栈住店的人应该会很多才是,可在下见这客栈里,似乎有些冷清。” “最近这段时间,天气不大好,远行的人也就少了,这个季节就是这样,等入了秋,客栈的房间都是不够用的。” “是吗?” 店小二连连点头! 等将香炉用完后,小二用肩膀上的毛巾在桌上擦了一遍,退出房间时,又提醒了一句:“公子,深夜都凉了,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来,好好休息。” 按照纪云舒看过电视剧的套路,小二这番话,绝对不简单。 可她还是应下了。 房门才关上没一会,就又有人来敲门。 本以为是刚才的小二又折了回来,哪知门一开,景容就站在门口。 身板挺的直直的。 “你怎么过来了?”纪云舒问。 景容却已经绕过她,直接走了进来,主人式的在里面坐了下来。 一边说:“门关上!” 纪云舒隐约察觉出了什么,便将门给关上了,然后坐在景容的对面,正色问他:“你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 景容并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来意,点了下头。 “这里很奇怪!” “恩!” “我已经命人守在二楼进出的地方,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你是不是怀疑,跟今天那帮山贼有关?” 景容皱眉,分析道:“不敢断定,不过那帮山贼既然如此猖狂,晚上来劫人报复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之前那个山贼也说了,山淮县的县令都要给他们大当家几分面子,区区一个客栈,说不定也早早成了那帮人碗里的鱼肉了。” 说是这样说。 可是—— 纪云舒质疑:“若是那帮山贼要打击报复,为何不直接在刚才的饭菜里下药?” “所以说,那位大当家是个聪明人,如果真的下药,我们肯定会察觉出来,自然不会在此逗留,说不定之前就已经动起手了,对方的胜算,并不大。” 纪云舒点了点头。 景容:“好了,本王已经派人守着了,你也早点休息。” “恩!” 但—— 你老倒是抬抬屁股走人啊! 反而一副坐着不动的架势。 纪云舒便起身提醒一句:“你不去休息?” “本王就在这里坐着了。” “恩?” “万一今晚真的出了什么事,还能有人保护你。” 说话的同时,景容已经动手倒了一杯茶,开始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纪云舒无奈,知道这厮是不会走了,只能宽衣钻进了被窝里。 可—— 她却有意的往里头靠墙的位置挪了挪,留出了外面的位置。 这不经意的动作,正好被景容看到,他唇抿一笑,将杯中的茶喝完,腾身而起,将桌上的蜡烛吹灭后,随即抬着步子走到床边,二话不说的钻到了床上。 被褥一盖,从后面抱住了纪云舒软软的身子,将头贴在她的脖颈处,闭着眼睛满心的睡去了。 而此时的另一边! 纪婉欣一直坐在桌边,目光紧紧的盯着面前晃动的烛光,那双原本温柔的眸,此刻却像那团小小的火苗,越来越红,淌出了几滴泪水。 衣襟中的手,也紧握成拳。 赤红的眸缓缓带着狠厉和阴险! 过了一会,她突然起身,离开了房间,找小二要了两个馒头,端到了二楼最左边的一间房外。 外头,守着一个侍卫。 “纪姑娘这是?”侍卫问。 纪婉欣温柔一笑,抬了抬手上拿着的馒头,语气轻细的说:“这位大哥,我看里面那两个人被关了这么久,一口水也没有喝过,我便取了两个馒头来,送进去给他们吃两口。” 侍卫赶紧说:“纪姑娘,那两个人可是山贼,要被送去山淮县监牢的。” “我知道,可也不能让他们不吃饭吧?若是出了事,可别死在了路上,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侍卫想了想,毕竟是景容的人,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人情的。 便说:“那行,你给我吧,我拿进去。” 纪婉欣立刻将馒头往旁边一挪,说:“还是我送进去吧,你在外头守着,要不然外面没人,也不大好。” 想想也是! 侍卫便答应了,将门打开,让纪婉欣进去了。 房间里,两个山贼五花大绑的坐在地上,双双被捆绑在大柱子上,动弹不得。 两人这一路上因为不停的大喊嚷嚷,所以嘴里都被塞了一团布。 见到纪婉欣这样一个大美人进来,两人眼睛都放光了,身子扭动了几下,嘴里不停的“恩恩”的哼出声来。 等到纪婉欣走过去在两人面前蹲下,才将他们嘴里的布抽出来。 “两位大概也饿了吧?吃个馒头先垫一垫。” 她刚从碗里拿起一个馒头,其中一个山贼就带着调戏的语气说:“美人,不如留下来陪哥两个玩一玩?” 另一个也赶紧附和:“是啊,你看我们多无聊,美人,你长的可真漂亮,要是我们大当家看上你,说不定你还能当山寨夫人呢。” 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纪婉欣则冷着一张脸,将两个馒头塞进了两人的口里。 那张温顺的容,突然像一月的寒冬。 她说:“你们还是赶紧吃了这个馒头吧,要怪就怪你们要挟了那个傻子,害得那位纪先生如此着急,险些就要冲上去与你们拼个你死我活了,而我家公子最在乎的,就是纪先生了,但凡纪先生出了点事,他可是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 天知道纪婉欣为何突然说这些! 那两个山贼又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嘴里的馒头就掉到地上了,那可不值得。 便眼巴巴的看着这位美人说完那番话后,离开了房间! 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地上,竟然留下了一样东西。 是一把小刀! 看似是遗落的! 又仿佛是刻意的。 第342章 二当家赵青 第342章 二当家赵青 两个山贼互看了一眼,心领神会! 然后,双双将嘴里的馒头呸掉。 “赶紧的,你用将脚把刀子挪过来。” “好!” 两人一块合作,很快将那把小刀挪到了其中一人的手里。 绳子有些粗,割断的过程着实费了不少的功夫,两人弄得满头大汗,挣扎得手腕都被绳子勒红了。 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大锤,现在怎么办?”铁三问。 “什么怎么办?赶紧逃!” 大锤拉着铁三要冲出去。 “外头还有人呢!”铁三提醒一句。 两人在门内停了下来,眼珠子往外头瞧了几眼,看到景容的侍卫就守在外面。 要硬闯出去,显然是不行的。 大锤脑袋瓜子倒是灵活的很,抓着铁三就说,“你现在赶紧叫!” “啊?” “叫啊!” 铁三一脸懵逼,直到大锤往他脑袋上狠狠一垂。 他当下就叫了出来。 啊—— 外头的侍卫听到了响声,转身开门。 两人便躲在门后面! 侍卫进来的时候,先是往里头寻了一眼,目光正正的落在了那根珠子边,发现两个山贼人已经不在了,地上,留着被割断的绳子。 立马意识到出了问题! “不好!” 侍卫正打算折身去通报,哪里知道才转身,脑袋上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当即就晕倒了。 大锤和铁三还不满意,更是用脚狠命的在那侍卫身上踢了几脚,这才小心谨慎的出了门。 但是哪里知道,景容早早就派人守在了二楼的各个出口。 “怎么办大锤?” “能怎么办,先等等,看看能不能冲出去。” “可是……” 铁三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听到客栈大门口传来一阵声音。 “赶紧的,好酒好菜赶紧上上来!” 十几二十个男人从门外蜂拥进来,各个嚣张跋扈,穿着稀奇古怪的粗布衣裳,不是穿着虎皮,就是穿着鹿皮,而且每个人的腰间都插着一把弯刀。 一看就是莽人、山匪。 大伙进来后,分开了一条道——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踩着真皮靴子的男人走了进来,那张脸,胡渣密布,头发披散,额头上,用一根泛黄的布条绑着,将眉梢拉扯得更为锋锐。 那双看上去明亮的眸,却透着一股男人与生俱来的狠劲。 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大哥,坐这。” 小弟巴虎喊了一声。 被唤大哥的赵青迈着大步走了过去,巴虎赶紧将凳子用自己衣袖擦干净。 赵青一坐下来,掌柜就过来了。 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躬着腰过来,嬉皮笑脸的问,“二当家,你要什么酒?” 赵青看都不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筷子戳了戳。 巴虎则一脚往掌故的屁股上踢去,说,“和之前一样,赶紧端酒上来,要是扫了我大哥的兴,信不信我宰了你?” 扬起手,做了一个要打人的姿势。 掌柜身子一偏,头一低,害怕的整个人都在发抖,赶紧说,“是是是,这就赶紧给各位爷送来。” 说完,就赶紧去上酒了! 刚到后台,店小二就在他耳边轻声念叨了一句,“掌柜的,不如,咱们还是报官吧,那些人就是土匪,这段时间里,客栈里的人都少了很多,再这样下去,客栈迟早会被那帮人吃光的。” 掌柜的愁眉苦脸。 一边端着酒坛子,一边唉声叹气道,“这家客栈是我父辈传下来的,绝对不能毁在我手里,我就是死,也要把这客栈给保住。” “那就赶紧报官啊!” “报官?”掌柜无奈极了,说,“咱们山淮县的县令根本就不会管,官欺民,贼匪压官,我们只能认,说不定报官后,那帮人会把我这客栈一把火烧了,那我岂不会赔大了。” “可再这样下去的话,客栈怎么办?没有人住店的话,客栈也支撑不下去了。”店小二担忧。 哎—— 掌柜往外头看了一眼,摇摇头,“算了算了,喝就喝吧,这帮老祖宗们,还是得供起来。” 无奈。 而就在两人的头顶二楼处,大锤和铁三就蹲在那里,等着时机一到就冲出去。 偏偏遇到了底下的那伙人。 “原来是二当家他们。”铁三惊呼。 “真没想到,都一年没见到二当家了。”大锤感叹。 但是铁三可不会想这么多,赶紧拉着大锤就说,“大锤,咱们赶紧叫二当家来救我们啊!” 啪—— 大锤一巴掌就挥在了铁三的脑袋上。 “一年前,大当家和二当家闹翻后,两方人水火不容,你现在找二当家救我们,说不定他不但不救,还把咱们给杀了,就算真的救了咱们,到时候被大当家知道,岂不是在打他的脸?你我也别想活了。” “这……” 铁三揉着脑袋,想想还真是这样。 原本,高山寨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那两兄弟,关系十分好,可是一年前,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两人突然闹翻了,在寨中大打出手,从此,二当家赵青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高山寨,在另外一个山头建立了另外一个高山寨。 一年来,大当家赵怀和二当家赵青再也没有见过面。 两人手下的人若是在山头里碰到,也会互掐! 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两个帮派。 当然,各种谣言也开始在整个帮派之间传了起来。 有人说,大当家抓来了一个女子,而那女子正好是二当家的女人,于是两人闹掰。 也有人说,因为二当家起了野心,想杀自己的亲哥哥,独坐山寨为王,结果被发现,两人闹掰。 更有人说,二当家因为大当家的所作所为,担心日后朝廷派人来剿灭时而连累了自己,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高山寨。 …… 种种说法,皆有! 此时的一楼,所有的座位都被那帮山匪给坐满了。 赵青凶狠着一张脸,手里一直挑着那根筷子在敲桌子。 周旁,全是一帮人在吵闹着! 说什么的都有,等到掌柜的将酒端上来后,大伙就开始划拳拼酒了。 巴虎给赵青倒了一碗酒,“大哥,喝。” 赵青眯了一眼,就将手中的筷子随手往柱子上扔去。 却牢牢实实的扎在了木桩里。 第343章 真是一条走狗 第343章 真是一条走狗 “去,拿酒坛子过来。” 赵青腾身而起,一只脚搭在了椅子上。 豪迈的很! “好勒。” 巴虎应下,赶紧抱来了一个酒坛子给他。 赵青便抱着酒坛子仰头喝了起来。 喝完,将酒坛子往地上狠狠的砸去。 噼里啪啦一阵碎响。 大伙气势高涨,纷纷将喝完了酒坛子全部砸在了地上。 整个客栈,闹哄哄的! 二楼! 纪云舒原本就没有熟睡的多深,听到底下发出的声音时,转身,这才发现景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床的另一半,空空的! 她拉开被子下了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的往外挪去,打开门,外头的响声就更重了。 甚至有些吵得人耳膜乱真! 她皱了皱眉,脚还没有迈出去,就被琅泊拦住了。 “纪先生,王爷有令,让你好好待在屋子里,外头的事,他来处理。” 纪云舒往下面看了一眼,因为视线达不到,只能收了回来。 问,“下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会解决,纪先生还是早点休息吧。” 外面这么吵,休息个屁啊! 可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点了下头。 可又担心的问道,“卫奕呢?他怎么样?” 琅泊回,“放心,他睡的很熟。” “我二姐呢?” “在屋子里休息!” “那就好。” 卫奕那小子,的确,如果睡着了,连雷都打不动。 至于纪婉欣,估计害怕的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她折身进了屋后,却再也无法安睡了,而是在里头坐着。 外面,景容就站在二楼的一脚,双手往后背着,目光紧紧的锁在地下那群人的身上。 过了一会,他进了背后敞开的屋子里,这个时候,客栈的掌柜就被带了进来。 “这位爷,你有什么吩咐?”掌柜问。 景容冷着一张脸,“下面的是什么人?” “是……” “说!” 掌柜也是一个眼力见十足的人。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穿得都是锦缎,身边带着的人也各个不是等闲。 哆嗦了一下,说,“大爷,你们还是好好的在这里休息吧,放心,那些人喝完酒就会离开,不会打扰到你们。” 这会琅泊进来了,对景容说,“公子,纪先生刚刚醒了。” 景容脸色一沉,阴眉暗下,看向掌柜,“那些人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的休息,你既然是这里主事的,应该能解决。” “我……大爷,我是真的解决不了啊,要不这样,我银子都退给你们,你们找别家住下。” 你丫是在逗我玩吗? 都说了方圆百里就这一家客栈,再者说了,都这么晚了,上哪去? 景容有些怒了。 琅泊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上来就拽着掌柜的衣领,命令道,“我们家公子受不了有人吵闹,马上让那些人滚蛋。” 掌柜满眼惊恐,目光垂下,看着琅泊手里的剑,生怕那把剑会架在你自己脖子上。 双腿一抖,吞吞道,“几个爷息怒啊,我是真的没办法。” “你再说一遍?” 琅泊用力甩开了他。 掌柜被甩到一边,赶紧哈低了腰,就差往地上贴去,为难且哭泣的说,“几位爷,着实不是我不想啊,底下那些人,我可不敢得罪啊,如果我不让他们进来,他们会将我这客栈烧了的,我这家店,是祖辈留下来,烧不得啊,求求你们,忍一忍,等他们喝完了酒,自然就会离开的。” 就差跪下来了。 景容冷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些人,是这一带的山匪,这些年来,杀伤抢掠,什么都敢做,就连山淮县的县令都拿他们没办法,各位行行好,当是为了小人这家店。” “山匪?说的,可是高山寨?”景容问。 掌柜眼珠子一亮,“原来公子知道?” “自然知道。” “不过那高山寨,现在有两处,一处是大当家带的人,一处,是二当家带的人。”掌柜解释。 景容皱眉,“那底下的是?” “是二当家带的人。” 怪不得,不然,那大当家知道景容的人杀了他这么多人,现在这会,岂会坐在下面喝酒,定时早早就冲上来报仇了。 景容细细斟酌了一下,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眼琅泊。 琅泊心领神会,出了房门,直接下去了! 下面的巴虎正好吆喝着,“听说今天大当家那边的人抢劫不成,反而被别人干掉了三四十个人,这会,估计正在屋子里急得拉裤子。” 说完,大伙一哄而笑。 尽是赤果果的嘲笑。 赵青却依旧喝着酒,按理说,自己的死对头那边死了这么多,他应该举杯欢庆,可现在,赵青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张被胡渣布满的脸,隐隐约约透露着几分男人的俊朗之气。 “什么人?”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大伙都将目光投了过去,就看到琅泊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但是被几个山匪拦住。 琅泊手抓住自己的剑把,随时有要抽出来的可能性! “我要见你们的二当家。” “你是什么人?” “让开!” “让开?”那些人笑了起来,用手戳了戳琅泊的胸膛,拽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知道……” 啊—— 话还没说完,那人戳在琅泊胸膛上的手,就被直接反拧住,整个人都扭了起来,膝盖更是不由自主的弯曲而下。 “放……放手!” 大伙见到这一幕,纷纷掏出腰间的刀,准备大干一场。 “兄弟们,给我上。” 一伙人正准备上前,就听到不远的一张桌子处传来,“住手!” 赵青出声! 制止了! 大家都往后退去,往两边散了。 琅泊也松了手,将那人直接甩到了桌子上,又从桌上滚了下来,摔得胸膛出血。 赵青扬起手中的酒坛子,直接往地上砸去,用衣袖擦了一把嘴,微扬着下巴,眯着眼睛,摇摇摆摆的踏着步子走了过来。 立在琅泊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琅泊,鄙视的笑了笑。 “你是什么人?” 琅泊则板着一张脸,“你们这帮人吵到我家主子休息了。” “主子?” 赵青哼了一声,“真是一条走狗!” 第344章 什么大临,什么王法 第344章 什么大临,什么王法 “真是一条走狗!” 赵青讥讽。 琅泊一听,眼珠子都瞪红了,二话不说,拔剑而出,对准了赵青! 可原来赵青伸手好得不得了,将对准过来的剑锋准确无误的避开了,双手捏拳还不忘回击过去。 两人便对上了手! 那帮山匪知道自己二当家厉害,压根就不担心,反而闹哄哄在旁边嚷嚷起来。 捶桌的捶桌! 喝酒围观的围观! 拿着刀子戳地的戳地! 什么声音都有! 也就在地下闹腾的这个空隙间,原本藏在二楼的大锤和铁三趁此便溜了下去。 铁三拉着大锤,问,“大锤,二当家那些人干起来了。” “我知道,咱们赶紧逃,回去找大当家,让大当家给咱们报仇。” “恩,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这仇一定要报,希望二当家把他们都杀了,也懒得咱们出手了。” “屁,这仇是我们高山寨的仇,报也要我们来报。” “是是是!” 两人蹲着往前,趁着没人注意,便溜出了客栈! 而这边—— 赵青和琅泊正打得火热! 可赵青明显比琅泊要壮实的多,动起手来也狠了许多。 几十招下来,琅泊便吃了亏,手中的剑在刺出去的时候,手腕被一股力量重重一击,随即便失去了力量,手中的剑就被赵青夺了过去。 而还没等琅泊反应过来,那把剑就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身后的侍卫见状,立刻拔剑上前。 赵青将手中的剑在琅泊的脖子上挑了一下,那双带着戾气却又显得慵懒的眼神,隐隐约约被埋在了零碎散落的头发下。 沉声道,“敢动手,我就杀了他!” 几个侍卫便只能站在原地,将手中的剑收回了剑柄里。 赵青又与琅泊说,“想活命,就赶紧带着你的人滚,最见不得你这种走狗!” 琅泊也是一个呛声的,狠着一股倔气。 “你若是想杀,那就杀吧。” “你以为我不敢?” “你们山匪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朝廷早晚会派人来剿杀你们。” 琅泊的这番话,顿时引来了大伙的一通大笑。 明显,他们根本就不怕朝廷。 赵青冷笑了一下,蔑视道,“朝廷可不管这,在这里,老子就是王。” 倏地—— “王?” 男人浑厚轻沉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上传来。 众人将目光移了过去! 景容已经走了过来,那张冰寒的眸,三尺而冻,一身上等绸缎做的锦袍,似乎带着风!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这是哪里来的种? 赵青迎上了他的视线,无形中,却暗暗较上了劲。 后一刻,景容伸出食指和中指,挑起琅泊脖子上的那把剑,众目睽睽之下,将剑挑开了。 看似用力不足,可赵青手掌明显流窜着一股来自对方的力量,手掌一松,剑便被景容顺其自然的高高挑开。 剑在空中180度旋转,剑柄便转到了琅泊面前,被他伸手握住。 “退下。”景容出声。 琅泊便拿着剑退到了一边。 赵青和景容对立而站! 周围一下就安静了。 景容说,“这天底下能称王的,是如今在位的祁祯帝,不是你。” “……”赵青无言。 “山淮县离京城并不远,朝廷不下派人来剿匪并不是不管,也不是害怕,而是此处处于要关,一旦其中出错,便会殃及京城和山淮县周边的百姓,但若是你今日伤了我的人,我保证,你们谁也走不出去。” 这话要是换做别人来说,定然会换来藐视,可景容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赵青带着审视的眼神看着他,说,“文绉绉的话,老子听不懂,什么大临,什么王法,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离开这里,不要扰了他人清净。” “那,我若是不走呢?” 嚣张得很! 景容不急不躁,朝周围扫视了几眼,然后问,“高山寨有大当家和二当家,分站两派,大当家的人应该比你二当家的人要多上几倍吧?” 恩? “你想说什么?” “今日,你们高山寨的大当家派人抢劫过客钱财,在官道将近的地方,死了三四十个人吧?” 呃! 景容故意提了出来。 赵青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那些人是你们杀的。” “没错,所以如果我是你,就立马带着自己的人离开,免得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赵青眼睛眯了眯。 思索片刻,便笑了起来,“你是在威胁我?” “那就看你是怎么理解了。” 赵青仰头一笑,往后退了几步,端起桌上的一碗酒,喝了一大口。 随即,便将空碗往地上用力砸去。 砰—— 感叹又鄙视道,“真是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而已,赵怀带的那帮高山寨的人,竟然连你们这些走狗都对付不了,三四十个人,都被你们给杀了,真是一帮闹钟。” 景容便盯着他。 赵青拽气一哼,用手指头指着自己,歪着脑袋,开始挑衅起来。 说,“不过,我的人,可不是孬种,这个地方,是我的,要走,也是你们走,不过现在……你们怕是也走不了了。” 景容出声,“我给过你机会了。” “是我给过你机会了。” 两伙人都开始躁动了! 此时的楼上,纪云舒推开房门,看到了下面发生的一幕。 若是再这样下去,这客栈里,难免不会再掀开一阵腥风血雨。 正好这个时候,掌柜和店小二躲到了二楼。 “你们过来。”纪云舒说。 听到召唤,掌柜赶紧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公子有什么吩咐?” “那些人是谁?” “公子还是别问了,还是赶紧进去吧。”声音很低,生怕下面的人听到似的。 纪云舒固执,“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掌柜叹气,发愁苦闷起来,“那些人,是山匪,是这一带出了名的霸王,这些年来,好多行商的人都被那些人打劫,虽然这里连着官道,可他们还是那么猖狂,我这家客栈,也成了供应他们吃喝的地方,几天就来一次,久而久之,我客栈的生意也少了很多,再这样下去,我全家老小都不知道怎么活了。” 无奈! 第345章 让他开杀戒吗? 第345章 让他开杀戒吗? 掌柜说的时候,还忍不住狂拍自己的大腿。 那个气啊! 纪云舒明白了他的苦衷,目光看向站在下面的赵青。 素指一指,“那他是谁?” “那是高山寨的二当家。” “高山寨?” “是啊!” 于是,掌柜便将高山寨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将他知道的都简单的说了一遍。 纪云舒简单听了一下。 “这么说,那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关系一直不好?” “是不好,两人一年前就拼的你死我活了。” 她点头。 明白了! 心里也有了估算。 其实,她不是对赵青感兴趣,只是想知道其中事情,做起事情来也方便许多。 毕竟,景容和下面那些人这样下去,必定是要干一架的,结果弄得你死我活,又要见血。 她眼眸机灵一转,“掌柜,你可想今后你的客栈恢复以前的模样?” 恢复以前的模样? “公子的意思是,那些人以后都不会来这里?” “恩?” 掌柜激动,赶紧说,“若真能这样,公子,我全家都谢你。” “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 “公子请说。” 纪云舒便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掌柜一脸震惊,却又赶紧点头,立马去准备了。 随后,纪云舒进屋取了一些东西,正要下楼。 偏偏—— 莫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是提着一个酒壶,身体搭在二楼的围栏边上,醉醺醺的朝下面的局势看了一眼,然后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对纪云舒说,“你现在下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景容在,放心吧。” “让他开杀戒吗?”纪云舒质问的。 莫若一笑,“有时候,是迫于无奈。” “可他不是亦王!” 所以,他不能像亦王一样,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莫若心中一震,往嘴里灌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却只经片刻,笑了起来,说,“是啊,景容不是亦王,那条路,不是他该走的。” 说完,莫如便让开了,准了纪云舒下去。 今天景容的人杀了高山寨这么多人,那样的行为,完全是景亦的手段,可景容今天却下了杀令,无形中,让纪云舒有些担忧起来。 担心景容会成为景亦! 纪云舒刚下去,琅泊就注意到了他。 “纪先生?” 景容立刻转身过来,看到她下来,立马斥声,“上去。” 但她不听,而是迈步走了过来。 赵青则好奇的看着她。 这小书生,细皮嫩肉的! 像个女人似的。 在纪云舒走过来的时候,景容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腕。 警告,“我再说一遍,上去。” 纪云舒透亮冷静的眸看着他,“剿匪的事,不是你来做,别脏了你的手。” “……” 说完,纪云舒已经绕开他,走到了赵青面前。 毫不畏惧的眼神对上了赵青好奇的目光,她淡淡一笑,道。 “山间林中的一家小客栈,行人过客,尚有一席落脚之地,人人头顶能有一瓦一砖,是众人的幸,二当家带人来此,断了他人一瓦一砖,有水不敢喝,有屋不敢进,落脚之地不敢落,是众人的惧,二当家何不行行好,当是奢求行人一晚安眠,明日好上路。” 这话,纪云舒说的一字一句,不带半点停顿。 文绉绉的文说给山匪听,当然是屁! 可赵青却懂了,还耐心十足听完了她的话, “原来你们之中,不仅有武夫和走狗,还有一个小书生啊,说出来的话,文绉绉的叫人好听,大爷很喜欢,不过,大爷今天就是不走了,什么一瓦一砖,什么一晚安眠,都是狗屁,在这里,是我赵青做主,我就是王法。” 纪云舒笑道,“大临,北至北梁,西至宜城,东至塞关,南抵莞疆,都在大临律例的管辖范围内,一切,都要按照律例来算。” “律法,别跟我讲什么律法,朝廷要是有本事,早就派人来了。” “所以,二当家当真不愿意离开?” “你们有这么本事吗?” 挑衅! 纪云舒冷静极了。 然而相对于纪云舒,景容的性子就按耐不住了,本要上前。 倏地——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好痒啊!” “是啊,好痒啊,浑身都痒!” “我手红了,起了好多红点。” …… 杂七八杂的声音开始响了起来。 很快,连赵青的身上都开始痒了起来,紧皱眉头开始在自己手臂上抓了起来,衣袖往上一撩,才发现自己身上也起了好多的小红点。 “怎么会这样?”赵青疑问。 除了纪云舒、景容,还有那些侍卫,所有的侍卫身上都开始发痒起来。 纷纷挠得十分厉害! 景容凑到纪云舒身旁,问,“为何会这样?” “我让掌柜将芝薯粉灌进用白酒泡过的仓草里,然后点燃,散在了一楼里,一旦沾染了,就会浑身红肿发痒。” “为何我没发现。” “因为用白酒泡过的仓草燃烧后,是无味无形的。” “那我们为何没有这种症状?” “因为我在下来时,在你和琅泊,还有那几个侍卫身上散了姜水,所以也没事。” 这女人,简直神了! 景容不得不佩服她啊! 两人一问一答,说的那是不亦乐乎,可赵青却因为浑身难痒而性情暴躁起来。 冲着纪云舒和景容质问,“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纪云舒回,“这是一种毒,一旦沾染,就会渗至骨头,轻则便会难痒无比,重则,便会皮肤溃烂,成为一具行走的死尸。” “你……” “不过这种病,并不是不治之症。” 赵青一听,“解药给我。” 伸手! 纪云舒却不理会。 反而说,“要解药当然可以,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恩? 赵青震惊。 一边抓住自己的身体一边说,“什么事?” “从今往后,不准再来这家客栈。”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和你的手下就会奇痒无比,最后,指不定受不了,会死。” 赤果果的威胁! 赵青不是赵怀,看着自己身边的弟兄如此难受,自然不忍为了面子和傲气,而去和纪云舒较劲。 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 于是道,“好,把解药拿来。” 洒脱的很! 第346章 我干了,你随意 第346章 我干了,你随意 就这样将解药给他,纪云舒可没那么傻! 精明的眸子微抬,嘴角轻丝上扬,说:“解药给你可以,不过,在下并不相信,若是将解药给了你,往后,你还会不会来客栈里作乱,掌柜上有老下有小,你若要泄恨,拿他一家老小出气,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青强忍着浑身的难痒,一脸又气又狠的说:“我赵青答应的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拍着胸脯! 纪云舒不再怀疑:“好。” 说着,她便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赵青,说:“放在鼻子上闻一闻就行了。” 赵青一把夺了过去,先是在自己鼻子上闻了闻,然后丢给了巴虎,在山匪中一个个传了起来。 很快,那些山匪闻完后,身上的痒也止住了,药效很快,刚刚起来的小红疹立马就消了下去,大伙顿时生龙活虎了。 人群中,自然有人怒火冲冲的喊了一声:“大哥,杀了这些人。” “对!” “杀!杀!杀!” …… 山匪都热腾了起来,各个仿佛杀了红眼,手里举着大刀,就等着赵青一声令下,然后举刀砍去。 巴虎也赶紧走了过来,凑到赵青身边,说:“大哥,这帮人就是来找死的,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就杀了他们。” 后一刻—— 赵青笑了一下,目光直直的盯着纪云舒。 然后,反手从巴虎的腰间上抽出一把刀来,朝着纪云舒刺去。 纪云舒也没有躲,在那把刀刺过来的时候,景容两步上前,一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而另一只手,在上前的同时,将琅泊原本收回剑柄内的剑顺势拔了出来。 一刀一剑! 在空中摩擦相碰! 隐形中,似乎火光四射! 两个男人互相对峙,冷眸对上厉眸,实力不相上下! 景容说:“你若是敢动她分毫,我便杀了你。” 说话的同时,他手上的力度也加重了许多! 那双原本透着凌冷的眸子,此刻多了怒火和杀意。 但凡伤及纪云舒的,那是绝对不能让步的。 赵青手掌的力气显然有些不抵,双脚被迫往后缓缓挪去。 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原本紧皱的眉头上多了几分吃力。 索性—— 赵青手腕往左侧一翻,将对峙的那股力量抽离出来,一剑一刀也脱离了敌对的状态。 他看了一眼景容身后的那个小书生,然后鄙夷道:“一个小书生而已,竟然还有人愿意为她拼命。” 形容回:“是,如果你伤她一分,今日这家客栈,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赵青突然大笑了起来:“果然是高手,说起话来,都很硬,也难怪赵怀手底下把帮废物会被你们全部绞杀。” “如果你不想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那就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 “好,我会带着我的人走,因为我赵青向来说话算话,说好不会再来这里就绝对不会再来。” 身后的巴虎听到后,赶紧说:“大哥,真的就这样走了?我们……” 啪—— 赵青反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巴虎的脑袋上。 然后冲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命令:“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来这家客栈捣乱,被老子知道了,就剥了谁的皮,丢进山里喂野狗。” 大家当然不想答应,可一边埋怨自己的大哥竟然就这样妥协了,却又一边认怂的回答。 “是!” 声音软而无力! 赵青转身就端起桌上的一坛酒,在碗里倒了两杯酒,端起来朝纪云舒走去。 一杯酒塞了过去,说:“这位公子着实很厉害啊,想必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若是不嫌弃,便交个朋友,如何?” 和山匪交朋友? 纪云舒觉得新鲜。 这个赵青,就是个山匪头子,不管是从打扮还是行为来说,简直就是典范,但不得不说,这人身上还透着一股男人的正气和洒脱,与“杀人不眨眼”是联系不起来的。 她看着手中的酒,抿了抿唇。 姐姐不会喝酒啊! 于是—— 手中的一碗酒端着,倒也不是,喝了不是。 反倒是赵青,端酒道:“我干了,你随意。” 说着,便将酒一碗干了。 就在纪云舒左右不是的时候,景容将她手里的碗拿了过去,将碗里头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将碗丢到了桌上。 赵青看了,笑道:“好,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今晚的事,就当过去了。”说着,手一挥,就冲着自己的手下命令:“走!” 赵青绕过面前的的景容准备离开,可走到纪云舒的身侧时,又停了下来,身子一偏,凑到纪云舒的耳边。 轻声说:“小书生,将来若有机会再见,一定好好喝两杯。” 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可有些山匪离开之前,因为不甘心,将客栈里的桌椅板凳全部掀翻,甚至还砸了好几坛子酒。 噼里啪啦的响! 整个客栈一楼,一片狼藉。 那些人走了以后,景容便拉着纪云舒的手往上一抬,质问:“不是让你待在房间里吗?” 纪云舒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驳:“你是意思,是要我安心在房间里休息,你就在下面屠杀吗?” “谁告诉你我会屠杀的?” “你不会杀了那些人?” 会! 一定会! 毕竟,那些人是山匪。 景容喉结上下滚动了半响,最后,将纪云舒的手松开了。 正好这个时候,掌柜从后面迎了上来,眼眶发红的朝着景容和纪云舒鞠躬。 一边说:“谢谢两位公子,我代我全家老小谢谢你们啊。” 说话的时候要跪下来了。 手肘却被景容一托:“这里可不是京城。” 恩? 掌柜不懂他的话,但还是含着眼泪和哽咽的抽泣声,作揖了好几下。 然后,走到纪云舒面前,顾虑起来,说:“这位公子,那些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来,不如,你将那解药的秘方告诉我,万一……” “根本就没有什么解药。”纪云舒说。 “没有解药?那那种毒?”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毒,只是一种让人身体起红疹的无色气体罢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消。” 第347章 两个大馒头 第347章 两个大馒头 掌柜惊呼,惶恐起来,声音发抖的说:“那那些人要是再回来的话,怎么办?” 纪云舒刚想开口,景容就接了话。 说:“那些人不回再回来的。” 十分肯定! 掌柜半信半疑,再次将目光投向纪云舒,想等着她的回答。 纪云舒便冲着他点了点头:“放心吧,那些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为何?” “总之,如果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就用我教你的方法,照葫芦画瓢就是了,那二当家看上去,倒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希望如此!“ 掌柜抹了一把汗,舒了一口气。 这时,景容拉着纪云舒的手上了二楼。 莫若还靠在楼梯上的围栏上喝酒,半个身子都在往下坠,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他眼看着景容将纪云舒拉了上来,这个时候—— 一个侍卫突然跑了过来,吃痛的捂着脑袋。 说:“公子,不好了,那两个人跑了。” 指的是大锤和铁三。 一听,景容赶紧赶了过去,纪云舒也跟了去。 那间关押山贼的房间里空空如也! 只留下地上一团绳子。 “到底怎么回事?“景容质问那名侍卫。 侍卫赶紧说:“属下也不知道,只是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叫声,然后推门进去,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了。” “在此之前,就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吗?” “没有!” 突然,纪云舒问了一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进来过?” 一看,纪云舒已经蹲到地上,拿起绳子查看。 侍卫想了想,回答:“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来过,但是纪姑娘来过,担心那两个山贼饿死,便拿了两个馒头过来。” 纪婉欣? 的确,按照纪婉欣的个性,拿馒头给那两个山贼是她的作风。 毕竟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纪云舒又问:“那两个的身上,可有刀子?” “刀子?没有,都已经搜身过了。” 看着绳子被割断的地方,纪云舒的心里顿时萌生出一个想法来。 但—— 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的,也不大可能啊! 纪婉欣为何要放了他们呢? 还没等她将事情的原委理清楚,就听到景容说了一句:“罢了,逃了就逃了,明日,本王会写份奏书去京城,递送给父皇,山匪猖狂,不能不管。” 说完,就将纪云舒一把拉了起来! 二话不说拉出房间,然后,直接将她塞进她的屋子里。 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吩咐。 “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就启程。” 不等纪云舒说完,就直接将门给关上了,然后吩咐身旁的琅泊:“好好看着她,在明早离开之前,不准她出来。” “是!” 靠在围栏上莫若目睹了这一切,看景容这么生气,便一边喝酒,一边笑了起来。 景容眯了他一眼,问:“你笑什么?” “笑纪先生。” “笑她什么?” “笑她明明是担忧,却多了心。” 恩? 这话,说的含含糊糊的,让人听不明白。 倒也勾起了景容的好奇,索性,便走到他身旁,直接将他手中的酒夺了过来,喝了一口。 “有话不妨直说。” “自己领悟吧。” 景容横了他一眼,将酒壶丢给他,便走了。 第二天一早,景容的人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纪云舒刚从房间里出来,卫奕就笔直的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大大的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嘴角上扬着一个阳光温暖的笑。 手里,拿着两个大馒头。 “舒儿,你终于醒了。”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不久,才一会。”卫奕说。 这话才说完,旁边就传来了莫若的声音:“一会?你个傻小子,在这里都站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那是多久? 卫奕不懂。 纪云舒先是看了一眼莫若,没想到,他竟然喝了一整晚的酒! 满地的空酒瓶。 将目光收回来,纪云舒问卫奕:“卫奕,你是要等我吗?” 卫奕点头。 “舒儿,我拿了馒头给你吃。” 将手里的两个馒头朝她递了过来。 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凹凹凸凸的印着卫奕的最手指印。 纪云舒笑了笑,将馒头推了回去,说:“卫奕,你自己吃,我还不饿。” “哦!” 于是,卫奕便咬了一口馒头,将另外一个馒头就藏进了衣服里。 随即便一块下了楼。 楼下,景容正在吃东西,对面,坐着纪婉欣。 看到纪云舒下来的时候,纪婉欣便赶紧将她拉了过来坐下。 “云舒,一定饿了吧,我给你点了几道你爱吃的菜。” “多谢!” 纪云舒后将目光投向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景容,问:“谢大娘呢?” “已经在马车里了。” “哦。” 随即,景容起身,拍了拍衣袍,说:“我在外头等你们,慢慢吃。” 说着,便出去了。 纪婉欣侧头与纪云舒说:“昨晚也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很是吵闹,我本想下来看看,可容王身边侍卫拦住了我,云舒,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摇摇头:“不知道。”又问她:“二姐,昨晚,你去过那两个山贼的屋子里?” “恩,去过,怎么了?” “没什么。” 纪云舒并没有将话说全,桌上的饭菜一口也没有吃。 “还是赶紧出发吧,希望天黑之前,都到山淮县。” “恩。” 莫若和景容同乘,卫奕便拉着纪云舒如何也不肯松开,要与她同乘。 纪婉欣咳嗽起来,然后与纪云舒说:“大概是我昨晚着凉了,就不与你们坐一辆马车了,免得传染给你们。” “你自己小心身体。”纪云舒关心道。 “恩。” 说着,纪婉欣便独自一人乘坐一辆马车,纪云舒便拉着卫奕上了最后面的一辆马车。 出发! 前头的马车里,景容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又将脑袋收了回来。 莫若知道他的心思,便说了一句:“要是不放心,你大可坐过去。” “我有何不放心吧?” “昨天那两个山贼逃跑了,一定会回来寻仇,你有所担忧也是应该的。” 莫若果然最能看透人心! 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管,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第348章 箭雨 第348章 箭雨 马车行驶在烈阳下,离山淮县越来越近。 车轱辘滚动在山间的小石子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响声,伴随着马蹄声,倒有几分征战疆场的味道。 两个时辰后,马车从小林山路行到了一片茂密的大林里,两旁耸高而立的常树,足足有十几二十米高了,树尖上的叶子硕大而肥,似乎是力气不抵,都往中间垂去,将顶上的烈日遮挡去了。 要去山淮县,又要能通过马车,这条道是唯一的途径。 整片林子里,就好像一个大冰窖,冷得让人汗毛直竖,也只有一点点微薄的光线洒了下来,却像是拼命挤进来的一样! 好在,这条道并不长,大概一千多米的距离。 刚进去,景容就命人点了四个火把,前面两个,后面两个。 桀—— 乌鸦的叫声! 卫奕吓了一跳,赶紧往纪云舒的怀里钻去。 “舒儿,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是黑的?” 纪云舒紧抱着他,安慰道:“别怕,这就是一片高山林,等过了去就好。” “什么是高山林啊?” “好了,别问这么多。” 若是真的再接下去,卫奕肯定冒出许多稀奇古怪的话来。 马车还在往前行驶着,纪云舒的心却因为越来越深入这片林中、而慌乱起来。 倏地! 外头的风一吹—— 一股淡淡的花香飘了进来! 纪云舒只觉得脑袋一沉,太阳穴巨疼,眼睛也无力的往下垂去。 “舒儿,我……我好想睡觉……”卫奕说。 纪云舒甚至还来不及看卫奕一眼,整个人就昏迷了。 而前方的马车内! “竟然有这么个鬼地方。”莫若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怪不得这一带山匪如此猖狂。” 景容端正的坐着,闭着眼睛在休息,皱了皱眉,问:“山匪猖狂,和这片林子有什么关系?” “你看看这里,要是没有火把,就漆黑一片,而且林子里的地形本就复杂多变,像个迷宫似的,常人若是不走这条大道,而是往林子里穿,指不定就会迷路,活活饿死在这,可这一带的山匪就不一样,他们对这一块必定十分熟悉,所以,就算朝廷真的派兵来剿灭,他们只要往林子一躲,也就能逃命了,朝廷总不能把整片林子给烧了吧?“ 当然不能! 若是烧,就要整片全烧,若是遇到北风,说不定还会殃及到附近的村民! 所以,莫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景容闭着眼睛耐心听完了,但后一刻—— 眼眸突然张开。 惊道:“不好!” 恩? 还没有等莫若反应过来,景容就立刻从马车里出去。 哪里知道—— 人才刚刚出来,一支利箭从林间的最深处射了过来,正好射在他马车上。 离他的眼睛,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若是偏了一丝,那支箭就会从他左边的太阳穴穿透到另一边。 也就在这支箭射过来的后一秒,林间深处又射出来十几二十支箭。 琅泊反应过来,拔剑命令:“保护马车里的人。” 那些侍卫拔剑而出,一边挑开那些箭,一边有秩序的将那几辆马车围了起来。 莫若也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宽大的衣袖一转,将几支箭收入袖中,然后一拂,几支箭便射向了深山林中。 桀—— 传来一声乌鸦凄惨的啼叫声。 景容则朝着最后一辆马车快步奔去,利箭在他面前穿过,他又完美的避开了。 当掀开纪云舒所在的马车帘子时—— 里面,却一个影子都没有。 “云舒……” 他发疯似的喊了一声。 声音震破天际。 如毛的利箭还在不停的射过来,景容急得有些失去了理智,待站在原地没了反应。 一支利箭也在这个时候朝他射了过来,正中胸前,鲜血也顿时流了出来,染红了他墨色的锦袍。 好在莫若及时赶到他身边,挡在了他的面前,将后面射过来的箭全数挑开。 这场箭雨,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停了下来。 大概,是山匪手中的箭不够了! 莫若转身蹲下,二话不说,压住景容的肩。 “忍着。” 不给景容缓一下,他就握住那支箭,用力拔了出来。 看着箭上的血,莫若松了一口气:“幸好箭上没毒。” “云舒……云舒不见了。” 莫若抬眼望马车里看了一眼:“卫奕也不见了。” 两人双双消失! 景容吃痛的拧着眉,撑着身子想起来,却被莫若按了下来。 严厉道:“这箭上虽然没有毒,但剑锋伤及到了你胸前的经脉,需要立刻止血,你更不能用力乱动,否则经脉张开,会把你心脏都撕开,没人能救你。“ “让开,我要去云舒,就算杀了高山寨所有人,我也在所不惜。” 倔强的咬牙而起! 那双眸,除了带着一股戾气,还有担忧。 甩开莫若,景容硬撑着站了起来,双脚一软,往后撞在了马车上,险些倒地。 莫若说:“那些人如果要杀,在这里就杀了,也不会将他们两个掳走,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伤势。” “如果云舒出了事,我也活不成。” “她还没死呢,你就想先死吗?” 两人就这样吼了起来。 景容喘着气,持久不答! 这个时候,琅泊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见到自家王爷受了伤。 惊道:“王爷,你没事吧?“ 景容先是看了一眼莫若,心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虚弱的命令琅泊:“暂且先去山淮县,你派人去一趟高山寨,看看纪先生和卫奕在不在里面。“ “纪先生和卫公子不见了?” 琅泊诧异的往马车里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 赶紧说:“是,属下明白。” 景容有些支撑不住了,额头渗出了冷汗,脸都白了。 剑锋刺进去的时候,离他的心脏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自己但凡用力动一下,就会撕心巨疼。 莫若赶紧将他扶到了马车内。 又拉开帘子问浪白:“谢大娘和纪姑娘怎么样?” 琅泊回:“有些被吓到了,不过已经安抚下来了。” “恩,赶紧出林子,先去山淮县,你也派人去高山寨查探。” “是!” 第349章 我不是傻子 第349章 我不是傻子 马车正准备动,纪婉欣就冲了上来。 不知道是被吓到的,还是担心景容受了伤,眼睛泛红。 莫若在给景容上药,她在旁边问:“我能做些什么?” “好好坐着。” “……“ 她只能小声哭泣,抹着眼泪,默默的坐在一旁…… 马车很快离开这片林子,前往山淮县。 …… 山顶的高山寨! 纪云舒是被疼醒的,抬手按着太阳穴,微微睁开了眼睛,视线也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是一个柴房! 可明明是一个柴房,里面的柴却都是湿的,坑坑洼洼的地面,也都是水! 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周围,还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她蹙着鼻,从地上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就响起了一阵铁链的声音!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双脚被套上了铁链,多走几步都难。 “这是哪?” 不明。 自己刚刚还在马车里,闻到了一股味道后便迷迷糊糊的晕倒了。 会是谁? 她脑袋风速一转,才恍然过来。 “高山寨!” 结论才刚刚下,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里面的人怎么样?” “放心吧,我看着呢。” “你刚才都打瞌睡了,要是让大当家知道,非拔了你的皮,还有,里面的人要是逃了,你我都得死。” “知道了知道了,里头三面是墙,我在门口守着,逃不掉的。” “最好是!” 门口,两个男人在对话。 眼看着有人要进来了,纪云舒便坐回了地上,冰冷的感觉从脚底蔓延上来,冷得她身子微微一抖。 这个时候,门也被人打开了。 一个粗狂的男人走了进来,见到纪云舒醒了,便哼了一声。 “倒是个硬生的种,这么快就醒了。” 纪云舒冷淡的抬眸,才发现这个人竟然就是逃走的那两个山贼中的其中一个人。 她问了一句:“你是怎么逃走的?” 恩? “你问我?” 纪云舒不急不躁,伸手挑起了旁边的一支稻草,在手里转动了几下,然后又一上一下的朝湿透的地面点着。 听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身上既然没有刀子,就连一块像样的断玉都没有,再者,若是身上真的藏着些什么利器,也不会等到在客栈的时候再逃了,唯一的解释,是有人给你们留了一把刀子,对吗?“ 呃! 大锤咽了咽口水:“那是老子聪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那刀子,可是与我随同的一名女子给你们的?” “不是给,是她落下的。” “是吗?” 当然不是! 纪婉欣自小就怕那些锋锐的利器,身上带的永远是帕子,不可能是刀子。 何况还带着刀子去给山贼送馒头,又恰好将刀子落下。 这天下哪有那么多恰好! 大锤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来和她扯淡的,立马露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来,额头上那道疤痕狰狞的显露了出来。 用脚踢了纪云舒一脚。 说:“老子不是来跟你聊天的,就是来看你一眼,确定你没死,要是你死了,大当家会杀了我给你和那个傻小子陪葬。” 傻小子? 卫奕? 纪云舒急声问去:“他在哪?” “现在知道急了?”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说话的同时,纪云舒从地上起身,瘦小的身子骨,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迫人气势,让大锤都虚了一把。 他往后退了一步,说:“那傻小子可比你自在,这会,可潇洒着呢。” 恩? 高山寨的大屋子里,传来一阵阵高吼的欢呼声、吆喝声…… 整个屋子里,坐满了山匪,各个都在喝酒,有人喝醉了、有人站在桌上高呼、有人则抱着酒坛子处处敬酒,就像一个大澡堂似的。 而正前方的一张披着老虎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面容粗糙,一身戾气,搁在现代,就是一个典型的摔跤运动员。 他身上穿的,也是用老虎皮做的衣裳,遮一只手,露一只手,一只脚还霸道的搭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碗酒,往嘴里灌了一口。 此人的眉目,与赵青十分相似,想必,他就是赵青的哥哥赵怀,高山寨的大当家。 而他的目光则注视在一旁被人围在中央的卫奕身上! 卫奕看着眼神都有些飘忽了,身体摇摇晃晃的摆动着,两腮通红,身上都是酒气,胸前的衣服也被酒给打湿了一节。 “喝,使劲喝。” “继续喝!” “喝!” …… 那些山匪不停的给卫奕灌酒,他都已经醉了又醒,醒了又嘴,来来回回好几次了。 “我不想喝了。” 卫奕摆手。 他想往后退去,可后背又被人往前推了一把,趔趄不稳,身子撞到了前面的木桌。 砰—— “傻子,继续喝。” 有人又掰开他的嘴,往里面灌酒。 他不肯咽,酒就沿着嘴角两边往外流。 于是,就被人抬手甩了一巴掌,重重打在了地上。 伴随着大伙的闹哄声。 卫奕倒在地上,捂着被打的脸,一双眼便红了起来,却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硬是不想自己发出半点哭泣的声音。 赵怀看了一眼,便从虎皮椅上站了起来,从自己小弟的手中拿过来一坛酒,朝卫奕走去。 那些山贼很自觉的退到两边,腾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赵怀走到卫奕面前,阴狠的视线落下,然后,抬脚就踩在了卫奕的胸口,如同踩着一只蚂蚁。 “你放开我,痛。” 卫奕说。 “痛?” 赵怀笑了起来,将手中的酒坛子一百八十度向下,坛子里的酒全部倒在了卫奕那身素色的锦袍上。 卫奕缩着身子,一双手抵在赵怀的脚上,想推开,却没有力气。 浑身狼狈! 赵怀躬下腰,一把捏住卫奕两腮,左右掰了两下。 说:“傻子就是傻子,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我不是傻子!”因为嘴巴被捏着,说起话来,也含含糊糊的。 “那你是什么?” “我……我不是傻子。”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轻。 这话,引来了周围人毫不掩盖的嘲讽。 “你就是个傻子。” “傻子……” 第350章 要钱又要命 第350章 要钱又要命 一声又一声的“傻子”在卫奕的耳边萦绕。 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卫奕脑袋都要炸了! 倒在地上,用手抱着头,难受的喊道。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若不是赵怀的脚压在他胸前,卫奕可能疼得满地打滚! 而周围,则是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赵怀将脚抬开,朝旁边的人示意了一眼,那两个山匪就将卫奕架了起来。 对着赵怀。 赵怀盯着他:“傻子,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当然是吃饭活到现在的! “我不是傻子……” “你就是傻子,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我不是,我不是……” 近乎于咆哮! 卫奕原本带着疼意而飘忽的眸,猛然紧骤,狠狠的瞪着赵怀。 阳光天真的容,多了几分威慑力和怒气! 丝毫不见半点傻气。 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一个正常人。 而他那样的眼神,像一把尖锐的刀,仿佛在赵怀的胸前刺了一刀,又不声不响的拔了出来。 赵怀尖锐的眉往上一蹙,狠道:“别用你那种眼神看着我,不然,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卫奕死死的咬着牙贝,依旧瞪着他。 双拳紧握。 脑袋也不再疼了。 这个时候,大锤跑了进来。 “大当家,那个小书生已经醒了。” 赵怀“恩”了一声,然后命架住卫奕的两人:“将这个傻子带到一边继续灌酒。” “是!” 卫奕硬生生的被拖到一边,那些人又开始给他灌酒。 赵怀则命令大锤:“去,把那小子带来。” “是。” 大锤应下,带了两个人去将纪云舒拉了来。 纪云舒在一帮人的喊声和众目睽睽的监视下走了进来。 冷静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惶恐。 当—— 她朝周围扫了一圈,看到了卫奕。 人群中,卫奕被人按在桌上,掰开嘴巴,一碗一碗的给他灌酒。 她心一紧,眼眶突然就红了。 “卫奕!” 喊的同时,她抬步往前冲了过去,却被人拉住。 “放开!” 扭动着肩膀,却无力挣脱。 “你们住手啊!畜生。” 她急得发怒。 而那帮人却因此更加兴奋。 “想救他?”赵怀突然出声。 闻声看去! 赵怀扒开了几个人,踏着大步走到纪云舒面前,上下仔细的端看起这个小书生。 与自己身边这帮粗狂爷们果真不一样,白白净净、个子精瘦,像个女人。 纪云舒赤红着眼,狠狠的瞪着他,知道这个人就是高山寨的大当家赵怀。 她紧着难受的喉咙,说:“放了他。” 声音近似于请求。 赵怀笑了笑:“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救那个傻子?” “他什么都不懂,就算你抓了他,又有什么用?” 赵怀哼了一声:“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就算把这傻子养山寨里,也能让我这帮弟兄们好好消遣消遣。” 大伙一哄而笑! 纪云舒两腮一紧,吸了一口气,说:“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以下跪求呢?” “可以。” “要你死呢?” “只能你放了他,我可以把命给你。” “好。” 赵怀打了一个响指! 远处正在给卫奕灌酒的人停了下来,将他松开。 卫奕肩膀失去了抵力,整个人从椅子上掉了下去,趴在地上,迷迷糊糊的抬起脑袋,看到了远处的纪云舒。 张了张嘴,喊了一句:“舒儿……” 脑袋垂了下去。 赵怀又示意抓着纪云舒的人放开,松开的一瞬间,纪云舒就朝卫奕冲了过去。 她蹲身在他面前,将卫奕扶靠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此时的卫奕,浑身发烫、发颤。 被灌了这么多酒,心火上头,整个五脏内服都仿佛被烧成了“焦炭”。 “卫奕,别怕,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纪云舒一下下的抚着他的胸膛,又一边朝周围扫了一圈,然后腾身起来,抓过一个盛着酒的碗,在屋子的一角敲了些黄土下来,又拔起放在一旁的一株鲜草,折下根茎下来,直接往嘴里嚼烂后,连同那些黄土一块放进了酒里。 搅拌了几下! 折回卫奕身旁,将他扶起来,说:“卫奕乖,喝下去。” 卫奕只能迷迷糊糊的听到她的话,张了嘴,将碗里的东西喝了下去。 下肚没多久,胸口上的那团火就缓缓被压了下去,像薄荷似的清凉起来。 赵怀将纪云舒这一系列的动作看在了眼里。 犯疑! 走了过来,低下目光问去:“你给他喝了什么?” 纪云舒将碗放在一边,为卫奕擦了擦嘴角,良久,才抬头。 “酒中加黄土和兰花草的根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去火。” “你懂医?” “不懂,只是烈酒上了心头,难受的虽然是五脏内腑,但真正能解酒的,是骨。” “骨?” 赵怀觉得新鲜极了! 纪云舒紧着脖子,与他说:“杀你们高山寨的人,不是他,而我也答应将命给你,所以,你放了他。” “可以,不过……”赵怀阴险一笑:“你跪下来,我就放了他。” 跪下来! 纪云舒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将卫奕小心的放在一边,曲膝朝赵怀跪了下来。 身板却挺得直直的! 看似是屈服,可毅然冷硬的眸,分明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倔气。 “现在,可以放了他吧?” 哪里知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跪下来,我就一定会放了他的?” 周围的人,全部笑了。 纪云舒并不急躁,反而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赵怀脸色一沉,露出了一副凶残的杀戮之像。 捏起拳头,往桌上狠狠捶打下去。 砰—— 震耳欲聋! 他说:“你们杀了我寨中这么多人,难道还想安全离开山淮县吗?我要的,是那个下令杀人的男人的命,和一笔……金银财宝。” 眼睛都冒着金灿灿的光! 果然应验了那句“要钱又要命”! 可—— 纪云舒不能让景容来冒险,因为她知道,只要是为了自己,景容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死。 所以,在听完赵怀的话后,纪云舒笑了。 带着鄙夷! 这一笑,让赵怀不明白了,脸色一下就黑了,怒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傻。” 第351章 二当家来了 第351章 二当家来了 “什么意思?” 随即,纪云舒提着自己脏兮兮的裙袍,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矮了赵怀差不多一个半的脑袋,以至于只能仰头看他。 “你抓我来,无非只为了一个目的,因为你根本没能力杀我家公子,所以以我为要挟。” “倒是个聪明人。”赵怀说:“没错,只要抓了你,捏住了你的命,我就不信那小子不会来救你。” “如果你觉得抓了我,就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那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什么?” “我不过是跟我家公子一同随行的小书生,生死如何,根本没人在乎,而且在下也并不知道,究竟大当家是从何听说,要挟了我,就能得到我家公子的命?说不定这会,我家公子已经离开了山淮县。” 纪云舒笃定的说完了这番话。 赵怀心里有些怀疑,看了大锤一眼,将他拉到一边。 质问:“你不是说,这个叫纪先生的对那个男人很重要吗?” 大锤心慌,赶紧说:“大当家,小的确实是这样听到的。” “可是真的?” “真的。” 大锤点头,显然对纪婉欣之前在他面前说过的话,深信不疑! 赵怀思索片刻,折回纪云舒面前,盯着地上的卫奕一眼,然后说:“既然抓了你们没用,好,那老子就送你们一程,让你们去给我的弟兄陪葬。” 说完,赵怀就指着地上的卫奕,命令人。 “来人,把这傻小子活活打死,然后送进山里喂野狼。” “是,大当家。” 早就有人手痒了,手里搓了一根铁棍,往手掌上掂量了几下,走到卫奕身旁,举着铁棍要抡下去。 纪云舒吼了一声:“住手。” 本要上前阻止,肩膀又被人按住。 “如果你们杀了他,我保证,我会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 红着眼! “你有这个本事吗?”赵怀讥笑,抬手往她的脸蛋上拍了拍:“别急,等他死了,就轮到你了。” “放了他,我求求你。” 纪云舒鼻子红了起来,眼泪从眼眶中冒了出来。 她的身子还在不停的挣扎! “求我?没用了!”赵怀呵斥:“打,将这傻小子打死。” 那人应声! 举起铁棍要狠狠打下去。 纪云舒眼珠子瞪得很大,后一刻,抬脚往后一踢,正好踢在了抓着自己那人的小脚软筋上。 那人吃痛,松开了纪云舒。 纪云舒瞬间朝地上的卫奕扑了过去,刚好铁棍抡了下来。 重重的打在她的后背上! 闷声一响。 啊—— 纪云舒紧紧的抱着卫奕,后背的疼让她整个人都麻木了,嘴里忍不住的叫了一声,却立马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疼痛的声音来。 满头虚汗! 众人看到这一幕时,惊了一下,就连那铁棍的人也顿住了,朝赵怀投去请示的目光。 赵怀则意外的看着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心中竟然有一丝难以表明出来的触动感,在胸口前来回跳动,无法用言语表明。 卫奕也醒了,感觉到了纪云舒压在自己身上,他抬了抬手,碰了碰纪云舒的手臂。 轻声唤了一句:“舒儿。” 纪云舒脸色苍白,艰难的从卫奕的肩膀上支起脑袋来。 对上了卫奕的视线,嘴角微微往上轻扬,笑容点点溢开。 “卫奕,别怕。” “舒儿,你怎么了?” 纪云舒轻微的喘着气:“我……” 话没说完,她已经晕了过去,整个人都压在了卫奕的身上。 卫奕伸手抱着纪云舒的手背时,感觉到手掌湿透透的,抬手看了一眼。 才发现—— “血,是血啊,舒儿,你流血了,流了好多血,舒儿……” 卫奕惊恐慌张,急得哭了起来。 双手发颤的吊在两边,不敢去碰纪云舒,吓得整个人都懵了。 所有人都围着。 赵怀默不作声的盯着,看到纪云舒的后背染红了,那素色的锦袍上去是血。 “单单挨了一铁棍,怎么会出血这么严重?” 有人质问。 赵怀说:“看来,她在之前就受过伤。” 是的,挨过之前的六板子,后背的伤本就没有痊愈,铁棍抡下,伤口裂开,自然全是血。 不得不说,真是心疼纪云舒的后背,若是将来有一天好了,那光滑的后背,恐怕也会留疤。 “大当家,那怎么办?还打不打?”那铁棍的人问。 赵怀眯了眯眼,正准备说话—— 一个小弟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朝赵怀通报道:“大当家,二当家带着人来了,就在山寨门口。” “赵青?” 那货一年前离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怎么现在过来了? “大当家,要不要让二当家进来?” “他带了多少人。” “就带了两个。” “两个?”赵怀琢磨着,又看一眼卫奕和纪云舒,皱眉,挥挥手:“把这两个人拖下去。” 有人应下,将昏迷的纪云舒和惊恐的卫奕抬了下去。 赵怀往门口看了一眼,点头:“让人进来,再去将那坛泡了五年的酒倒出来,好好款待贵客。” 很快—— 赵青便带着巴虎和另外一个小弟进来了。 赵怀坐在自己那张虎皮椅上,一副主人的架势。 两兄弟,一年未见,各自都带着心思。 周围的山匪在赵青进来的时候,就将他围在了中间。 “真是好久不见了。”赵怀轻笑了一下。 赵青:“是啊,好久不见了,还以为这里会有什么变化呢,可原来和我当年离开时一样。” 和赵怀不一样,赵青并没有少了些戾气,反倒慵懒了几分,一双眼仿佛睁不开似的。 淡泊名利的姿态。 赵怀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赵青不客气,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拿起一只碗,在桌上敲了敲。 说:“你在那片林子里放了箭?” “是又怎么样?” “怎么样?”赵青面色一冷,将手中的碗一丢,说:“一年前,你我就达成了共识,无论发生任何事,任何一方,都不准在那片林子里放暗箭。” 第352章 九儿? 第352章 九儿? 的确,一年前,赵青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和赵怀达成了这个共识。 除了那片林子以外,任何地方、任何一方,都不准在那里面杀人、放暗箭,亦或是灭尸。 但凡有谁违背了合约中的任何一项,就要以断臂作为代价。 所以,赵青今天来,显然就是来取赵怀手臂的。 他从腰部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二话不说甩到了赵怀的手里。 “不用我提醒了吧?这把匕首,还是你当年给我的,锋利无比,断你一只手臂,不在话下。” 赵怀拿着那把匕首,转在手里欣赏起来。 精致的把手上,刻着两条栩栩如生的老虎图案,从上而下的伏在上面。 一只老虎的爪子上拿着一支矛,另一只老虎的爪子上则拿着一支毛笔。 象征一文一武! 剑锋是竹叶形的,连接把手剑锋上,最中间的位置镶着一刻小的圆形石头,因为被磨的时间太久,以至于石头都被磨得黑中发亮了。 这样的图案和形状,很独特。 哪怕是在现代都很难见到。 不过,纪云舒在一次考古时,见到一会,却只是远远的晃了一眼,就没了下文。 赵怀看着这把匕首,说;“这是爹死的时候留下来的,爹说过,长兄为父,所以才将这把匕首留给了我,四年前,你说你喜欢,我就给你了,今天,你把这匕首给我,竟然是想要我的命。” “不是你的命,只是你的手臂!” 赵青语气生冷。 赵怀拿着匕首走到他面前,手一抬,重重的将匕首扎进了一旁的木质桌上。 “咚”的一声! 众人都不敢出声,这两个当家,任何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赵怀克制着心中腾升而起的怒火,凶目而露,说,“赵青,这可是我的地盘,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怎么?你的意思,是不断臂了?” “你凭什么说在那片林子放暗箭的是我的人?你是看见了?还是抓到了谁?如果都不是,就闭上你的嘴,我尚且还能将你当成我寨中的客人,好好款待。” 侧身,一脸倨傲! 赵青是了解赵怀的,在来之前,他就知道赵怀不可能断臂。 他说:“赵怀,人要敢作敢当,若换做是我的人在林中放箭,今日,我会带着我的断臂来见你。” “可我不是你。”赵怀吼了过去,整张脸都扭曲得凶残可见,他双手往两边高高一抬,歪着嘴,炫耀且凶狠的说:“赵青,你好好看看,这周围,都是我的人,你今天进来了,想出去,可就难。” 赵怀的话一说完! 周围那些山匪就拍着自己的嘴,一个“哦哦哦”的叫喊起来,有的甚至拿着刀柄戳在桌上,拍着桌子…… 一阵乱哄哄的响。 直到赵怀双手握拳,周围的“演奏”才结束。 赵青眼珠子都没有倾斜半寸,直直的看着面前正在炫耀的赵怀。 等周围的声音一停,他才说,“赵怀,你违背了我们的共识在先,莫非还想杀了我?” “只要我愿意,杀了你又何妨?” “那你可以试试!” 两人较上了劲! 视线对峙,各自不退让,中间仿佛窜着一团无形的火,越演越烈。 在大伙以为这团火要烧起来的时候。 赵怀突然问了一句,“说吧,你今天来,到底为了什么?” 众人问号脸? 大当家,你老是失忆了吗? 刚才二当家不是说了吗?他来,是因为你违背了两方的共识,人家是来要你手臂的。 赵青微抬着布满胡渣的下巴,眉头紧压。 说:“放了你抓来的那两个人。” “什么?” “那两个人,是我要的。”赵青说。 赵怀大笑几声,后一刻又将笑容收住,鼻孔涨大,满脸杀意:“你的人?那些人杀了我高山寨三四十个人,每一条命,都是我高山寨的兄弟,我要那些人拿命来还。”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在林间的时候就乱箭射死他们?” “因为我不仅要他们的命,我还要在他们身上得到一笔钱财,他们若是死了,谁我金银珠宝?” 贪恋到牙痒痒! 赵青冷静的看着他。 依旧是那句话,“总之我说了,我今天要带走那两个人。” 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赵怀逼近他两步,说,“那就看你今天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赵怀,我今天既然敢进来,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人,我是一定要带走,而你,也必须放人。” 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一个小山匪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凑到赵怀耳边说了一句。 只见赵怀脸色一沉,瞪着赵青,火气上头,一把揪住了赵青胸前的一团衣服。 “你阴我?” 后一刻,赵青一把推开他,整理着自己本就凌乱的衣服,轻笑了一下。 “只要你放了人,我就让外面的人撤,不然,我便用你的那一招,火箭射入,将这里,烧得一干二净。”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赵怀气怒:“赵青,这里是爹留给我们的地方,你要是敢让人烧了,我就杀了你。” 哪里知道—— 冷静的赵青突然激动起来,斥声回击:“这是爹留给你的地方,不是我的。” “你……” “这些年来,你烧伤抢掠也好、杀人也好,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要杀人,为什么要杀了九儿,这地上,根本就是人间地狱,是你杀了九儿的杀场。” 咆哮! 赵怀沉默了。 那个被叫为“九儿”的人,是两兄弟之间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 也是因为这个九儿,赵怀和赵青一年前闹翻了。 良久,赵怀低垂着眼,说了一句。 “九儿不是我杀的。” “我亲眼所见,你还要抵赖?赵怀,是你杀了她。” “不是!”赵怀突然吼了过去。 赵青也不想和他争论,吸了一口气,说,“好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么多,我来的目的也告诉你了,那两个人,我一定要带走。” “为什么?” “因为那两个人是无辜的,杀你手下的人,不是他们。” 第353章 人的手骨 第353章 人的手骨 赵怀对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如果是他想要的,拼了命都会去要,再加上外面火箭备着,随时会将这地方烧的一干二净。 这地方,是老寨主留下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毁在他手上。 所以—— 赵怀便开始拖延起了时间! 他说,“好,那两个人,我给你,不过,那个小书生现在可能动都动不了。” “你做了什么?”赵青问。 “没做什么,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书生,才挨了一点苦,就差点死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死,等她醒来,我就让人带她和那个傻子出来。“ 赵青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心里还是有些警惕的。 赵怀又说,“你我也一年没见了,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你我也是兄弟,骨子里流的也是同样的血,今日趁着这点时间,好好叙叙旧,五年前,你我一同酿了一大瓮的酒,刚好今天能开瓮了。” 这话才说完,几个山匪就抬着几个酒坛子进来了,放在一边。 “大当家,这酒刚刚从瓮中的小口里倒出来的。” “恩,拿两个碗过来。” “是!” 酒和碗都备上了。 赵怀健硕的手臂抬起酒坛子,往碗里倒了两杯酒,然后朝赵青递去了一碗。 说,“今天还是头一次开瓮,尝一口。” 赵青并没有拒绝,端着酒过来,一饮而尽。 也就在赵青喝酒的同时,赵怀朝身边一个机灵的手下使了一个眼神。 那个男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下头,带着几个人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赵青喝完后,将碗甩在桌上。 “你还是赶紧把人带出来吧,受了伤也好,半死不活了也好。” “你急着什么?我都说了,人,我一定会给你,不过这口酒,你似乎没有尝出味道来,那就再喝一碗。” 从酒坛子又倒了一碗酒出来。 赵青没有多的性子跟他耗,说,“别跟我玩花样了,别人带出来,不然,我就让外面的人放箭。” “好,人我给你。” 赵怀立刻命人去将卫奕和纪云舒带来。 这个时候,卫奕和纪云舒才刚刚被拖到柴房,冰冷潮湿的空气,渗在纪云舒受伤的后背处,将她给疼醒了。 醒来时,自己靠在卫奕的怀中。 后背披着卫奕的衣服,扎在一块,当作止血的纱布用。 “舒儿,你醒了吗?”卫奕又急又害怕,抬着衣袖抹了一把眼泪。 纪云舒张了张嘴,努力抬眸看她,又反手摸了自己后背一把。 血倒是止住了,只是手上却染了血。 凄惨的笑了笑,“卫奕别怕,我没事,这是颜料,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 当初在锦江的时候,纪云舒就告诉过他自己后背的颜料。 卫奕摇摇头,“我不信,舒儿,你是真的在流血,我们去找莫若哥哥好不好?我带你去找他,你别怕。” 纪云舒说,“我们出不去的,卫奕,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舒儿,我什么都答应你。” 纪云舒努力将自己的脑袋从他肩膀上抬起,然后说,“撕一块布下来。” “恩。” 卫奕二话不说,拽起自己的衣服,撕了一块布下来,给了纪云舒。 纪云舒平铺在地上,用自己沾了血的手指在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两行字,折好后塞进了卫奕的手里,随即,又将自己脚踝上的铃铛链子摘了下来,一并塞进了卫奕的手中。 “舒儿,你为什么将我送给你的链子摘下来?” “卫奕,你好好听着,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如果……等会有机会,你就将这两样……东西放……进给山寨送菜的车子里,或者,是来给山寨送东西的人身上,将这两样东西带出山寨,明白吗?” “带出去?” “是,你要偷偷放进去,不能让人知道。” 卫奕重重点头! “恩,舒儿放心,我一定做到。” 刚说完,门上的铁链就响了起来。 在门还没打开之前,卫奕就赶紧将手中的两样物件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两个山匪走了进来,压根不顾及纪婉欣身上的伤,一把将两人拉了起来。 “不准碰我的舒儿。” 斥声时,卫奕将纪云舒搂进了自己怀中。 “赶紧的,有人要见你们。” 两人被推了一把,一路被推到了之前的地方。 一进去,纪云舒就看出了赵青! 赵青迎上她的目光时,暗暗的摇了下头。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便默不作声的靠在卫奕身上。 赵青冲身边的巴虎点了下头,示意他将卫奕和纪云舒先带出去。 可巴虎还没走过去,就被赵怀的人拦住。 “人要带走可以,不过……”赵怀说,“这酒都还没喝完呢,怎么说都是你我一同酿的,不如喝完了再走。” 拖延时间! 赵青沉着气,让巴虎退下。 而赵怀则已经端起一坛酒,往碗里倒去。 只是—— 从酒坛子倒出来的,可不全是酒,还有一个近似于灰白色的东西。 是一个小节段! “这是怎么回事?” 一双双目光都盯在了那晚酒里。 赵怀一把拽过刚刚去倒酒的一个小山匪,指着碗里的东西,质问,“这是什么?我瓮里的酒,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小山匪吓坏了,瞪大着眼睛,颤颤道,“大当家,小的不知道啊。” “这酒可是我当年亲自酿的,瓮里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瓮也封了五年,说,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不是的啊,大当家,真的不是我,给我多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啊。” “你还嘴硬?” “大当家,真的不是我,这东西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没等赵怀接话,倏地—— 一个坚定而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是舟状骨,是连接头状骨和桡骨中间的那一块。”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纪云舒靠在卫奕身上,说完这番话后,便轻喘起了气,一双无力迷离的眼神,让人心疼。 赵怀将那个小山匪一把推开,朝纪云舒走去。 问,“舟状骨,那是什么东西?” 纪云舒回,“是腕骨上的一小块。” “腕骨?” “也就是……人手骨上的一块。” 人? 第354章 头状骨 第354章 头状骨 人的舟状骨? 也就是说,酒里那一小节灰白的物体,是人骨! 赵怀脸色一青。 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腾。 周围更是一片静寂,都陷入了场懵怔中。 按理说,瓮是五年前被封的,封瓮时,是赵怀和赵青亲眼看着人封的,里面除了酒,几乎一根毛都没有。 所谓人骨,从何说起? 于是,赵怀质问纪云舒:“你确定,那是人骨?而不是动物的骨头,或者,是别的什么?” 纪云舒微微歪扭了下身子,大概是后背的伤口已经止血了,衣服纤维正好沾在伤口处,稍微一动,衣服便会扯着伤口一阵作疼。 她说:“你若是不信,大可用舌头去舔一舔。” what? 舔一舔? 赵怀以为她在作弄自己,喑恶叱咤:“你胡说什么?” “我并没有胡说,若是动物和模型骨,舌头一舔,会感觉到十分光滑,但若是人骨,则有些涩。”正色,又道:“你若是不想舔,也可用刀在骨头上刮一下,若掉了一层粉末,便是真骨,因为真骨上,有一层骨质鳞,若没掉粉,便是假骨。” 分析有道。 有些深意,旁人听不明白,但简单的意思倒是听懂了。 说完这番话,纪云舒皱了皱眉,显得有些吃力,若不是卫奕托着她,她已经倒地了。 “舒儿,你是不是很疼?我抱着你,你就不疼了。” 卫奕紧紧的托着她的肩膀。 又不敢碰得太重! 而赵怀为了验证纪云舒的话,思忖片刻后,便将原先自己扎进桌上的那把双虎匕首抽了出来,又将碗里的一节骨挑起,用匕首在上面刮了几下。 果然掉粉了! 他喉咙一紧,立刻将舟状骨再次丢进碗里。 怒目切齿! 却又极力压制着内心窜起的怒火 大伙见了,不敢说话。 而赵青则将这场有些滑稽的表演看在了眼里,盯了一眼那块骨头后,眼眸深了一下。 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心想,赵怀是在跟自己打马虎眼,行拖延之策! 所以,故意弄了这么一出。 于是乎—— 他说:“这酒既然不干不净,也就没有再继续喝下去的必要了。”语罢,用下巴点了点纪云舒和卫奕:“这两个人,我现在就要带走。” 赵怀目光森冷,喉咙里泛着恶心感,有些狐疑:“这酒是五年前你我一同酿在瓮里的,从未开封过,你就不想知道,为何里面会有人骨?” “你就是在酒里泡一具尸体,也跟我没关系。” “你……” “别再跟我拖延时间了,你那套,我不吃。” “你认为,那酒里的东西是我命人放进去的?”赵怀气急败坏。 不然呢? 赵青淡道:“我说了,不管是与不是,都跟我没关系。” 说话的空隙间,赵青已经朝纪云舒走去,正要伸手去拉,手腕就被赵怀抓住,反手一甩。 两人面对面对峙。 赵怀警告道:“赵青,这里是我的底盘。” “人你是给还不给?”赵青语气带着威胁。 谁也不退让。 这个时候,原本悄悄出去的那个机灵山匪跑了进来,语气高扬道:“大当家,外面的人都解决了。” 恩? 赵青疑惑,勾着眉心,将手从赵怀手中抽出,敛眸深沉。 “什么意思?”质问。 赵怀哼了一声,心中畅快,抬着下颌,讥笑几声:“赵青,你以为你带来的那几个人,就能将我这山寨给烧了?” “你果然没有那么好心,真的将人交给我。” “只能说你笨,还是和以前一样。” 带着嘲讽。 赵青怫然作色,双拳紧握,手背都爆出了青筋。 冷硬的眉心一蹙:“既然你不肯将人交给我,那我只有硬抢了。” “硬抢?你好好看看周围,你有这个本事吗?” 说完,赵怀的拳头就挥了出去。 两人火拼起来! 拳头招招要狠。 而周围的东西也都被砸得稀巴烂。 噼里啪啦的响。 赵青打不过赵怀,最后被反手伏身压在了桌上,赵怀更是将双虎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巴虎一看,欲上前。 却被赵怀的人抓住。 “二当家。”巴虎担心的喊着。 赵青是个倔强的人,即使被赵怀所擒,也没有一丝认怂的意思。 只说:“你要杀就杀。” 赵怀:“赵青,你我是亲兄弟,你知道我不可能杀你。” 赵青冷笑:“九儿死的时候,我就说过,你我再也没有任何干系,你是你,我是我。” “我再说一遍,九儿不是我杀的。”赵怀激动。 将赵青的身子往桌上压的更低了些。 赵青被刺激的红着眼,双肩徒然有了力气。 吼道:“赵怀,该死的应该是你。” 翻身而起! 而那把匕首,正好在他的喉咙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同时—— 砰! 原本放在桌上的那坛酒,被他拂到了地上。 让人震惊的是,地上那坛被砸碎的酒坛子里,竟然又出现了一小块灰白色的骨节。 毛骨悚然! 赵怀见状,立即将匕首收回,手一挥:“不打了。” 两人弹开了距离,停止了打动。 赵青轻喘着气,抬手摸了一下自己出血的脖颈,然后,转眸看向地上的骨节。 本以为之前碗里的骨、是赵怀拖延时间的政策,可现在,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异样了。 赵怀脸色僵硬,细琢着满头大汗的眉头,弯腰,将地上的那段骨捡了起来。 然后—— 转问纪云舒:“这也是手舟骨吗?” 纪云舒脸色发白,朝他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干涸的唇淡道:“这是头状骨,也是腕骨上的一块。” 呃! 赵怀手一颤,将头状骨丢进了装着舟状骨的那碗酒里。 两节骨头撞在了一块! 随即,他喝了一声:“到底是谁?谁将这该死的东西丢在酒里的?” 大家面面相觑,朝碗里伸颈看去,纷纷摇头。 上天作证,不是我们啊! 又小声议论起来。 “大当家和二当家刚刚还喝了那坛子里的酒。” “是啊,真够恶心的。” …… 在赵怀发怒的同时,纪云舒说:“既然人骨不是被人故意放进酒坛子里的,说不定,是瓮里的酒出了问题,我若是你,便让人开瓮查看。” 说不定,里面有一具骸骨! 第355章 无头尸 第355章 无头尸 里面有一具骸骨? 赵怀不信,立即反斥:“不可能,瓮里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是不是,开翁一看就知道了。”纪云舒说。 赵怀犹豫了! 良久—— 手一挥:“开翁。” 很快,瓮便被抬了进来。 那口瓮足足两米多高,是用木头拼合而成的长方形形状,四周都被封了口,只有一面被开了一个小口子,插了一根细细的管子。 用来引酒的。 在赵怀的命令下,几个人爬上瓮上自带的小型梯子上去,将瓮顶的卡角一一敲掉,缓缓掀开。 自然,酒香味也从里面一点一点的溢了出来…… 嘴馋的人舔了舔舌头,咽了咽口水。 毕竟,这酒可是酿了五年,还是大当家和二当家为了祭奠死去的老寨主而酿的。 赵家世代,在老寨主还在世时,是以酿酒起家的,整个山寨,其实就是一个大酒窖的工厂地。 听说老寨主酿的酒,先皇都喝过,单单是灌了一口,就回味无穷。 只可惜十年前,老寨主年岁老至,挂了! 将寨中的一切都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哪里知道,老寨主才入一个月的时间,高山寨就从原本的酿酒世家一夜成了山匪窝。 从来,高山寨在整个山淮县便出了名,寨中的大当家和二当家更是被传得让人威风丧胆,究竟是何故导致当年风光一时的高山寨成为今日的模样? 无人知晓! 赵怀和赵青二人也从未向人提及! 此刻,瓮盖已经打开,里面半翁的酒轻轻晃荡着,清澈见底。 “呃!” 有人喊了一声! 差点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瓮底,是一块又一块的灰白色骨节,分支开来,散得到处都是。 甚至,还有几根漂浮在上面。 “大当家,这……这里面……有一具骸骨。” “呃!” 全体愕然。 有人纷纷爬上桌子,伸长脖子往里看,然后都捂着嘴,险些吐了。 赵怀将其中一人拉下梯子,自己爬上去一看。 果不其然,里面真是一具骸骨。 股骨、肋骨、骨盆……皆在。 但—— 赵怀不明:“为什么这具骸骨,没有头颅?” 没有头颅? 那也就是说,这是一具无头尸。 一瞬之间,便在所有人当中炸开了。 从梯子上跳下来的赵怀,绕看一周,愤怒呵斥:“到底是谁干的?” “不是我……不是我……” 大家面露恐惧,往后退去。 有人说道:“大当家,这……实在可疑啊,当初封瓮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且这个瓮五年来根本没有开过封啊。” 倏地—— 纪云舒出了声:“这口瓮,是用南姜水木做的,四面被封,瓮顶用的是卡角方式,以防雨水渗入,而且牢固可坚,但,有利便有弊,瓮盖第一次卡在瓮身上时,是完全贴合的,但若是被取下后第二次卡上去,瓮盖的低端便不会再贴合瓮身,中间会留下一条隙缝,而又因为里面的酒精发酵时,气体冲在姜水木上,在缝隙处,便会形成一层浅浅的青苔。” 恩? 赵怀懵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茫然中思索了一番,才犹疑半信的看了一眼瓮盖的低端。 发现,还真是有一层浅浅的青苔。 纪云舒垂了垂眸,后背上的伤倒也不怎么疼了,毕竟已经止了血。 脸色也好了几分。 她便与卫奕说:“扶我过去。” “恩。” 卫奕应下,小心翼翼的搀扶她到那张桌子旁边。 她修长而带着血迹的指尖,伸向了那碗装有手舟骨和头状骨的酒里。 捏起头状骨,转在手里看了看。 便下了结论,说:“这具骸骨,已经死了一年了。” 一年? “一年前,定是有人砍了尸体的头颅后,打开瓮盖的卡角,将尸体丢了进去。” “你能断定这些?”赵怀不信。 她眼神笃定:“一般翁盖的这种卡角方式,很少有人知道如何打开,而且每一个瓮的卡角是根据不同瓮的大小来变化的,所以,能打开这个瓮的卡角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而凶手,说不定就是当初打造这个瓮的人,或者,是当初参加封瓮的人。”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一旁的赵青出声问。 她怎么会知道? 她必须知道啊! 当初刚刚从大学毕业,自己有幸参与了一个项目——中宁山下的千年古墓挖掘项目。 古墓中所有的棺材,都是瓮做的! 为了研究如何打开那些瓮,她可没少做功课,整整一年时间,不是泡在研究所的基地,就是泡在图书馆,天公不负有心人,一年后,她将墓穴里所有的瓮都打开了。 当时还因为此事上了报纸头条! 只可惜,她藏在摄像头后,如何也不肯接受媒体采访,因此,还会被打上了“神秘天才少女”的非主流头衔。 此时此刻,纪云舒只说:“在下只是多看了几本书,便知道这种瓮打造的流程和方式。” 赵青探索性的目光在她身上滚动着,又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 “一介书生!” “你懂医,又懂得骨,还知道这种瓮的结构,只是一个书生?” “在下方才不是说了吗?因为比常人多看了几本书,知道的自然就多了。”说完,她转向赵怀,深邃的眸轻轻一挑,带着条件性的口吻说:“大当家,想必这瓮酒对你一定很重要,而且,瓮中被丢了一具死尸,你也一定想查出来是谁做的吧?而且,这具死尸又是谁?” “你想说什么?” 纪云舒底气上来:“若是,我能帮你找出是谁往里头丢的尸体,也能帮查出这具尸体是谁,你必须放了我和卫奕,不再追究此事。” 不带讲价的! “放了你们?不再追究?”赵怀诧异,冷笑一声:“你们杀了我寨中这么多人,就想这样算了?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这样一个只知道文墨的书生?” 满满的鄙夷和不屑! 显然,根本不同意纪云舒开出的条件! 这时,赵青突然说:“如果你答应,我就将爹留给我的萃中瓶给你。” 赵怀惊愣! 萃中瓶! 十年前,老寨主死后,留了两样东西,一样,是那把双虎匕首,另外一样,就是萃中瓶。 第356章 舒儿别怕 第356章 舒儿别怕 萃中瓶! 听说,那萃中瓶里,是老寨主留下的最后一点儿酒种! 世上最好的酒。 曾经江湖上,有人出高价要买,老寨主如何也不肯出手。 酒种但凡卖出去,赵家世代怕是几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可是,老寨主死后,将那把双虎匕首留给了赵怀,而萃中瓶,则留给了赵青。 也正是因此,赵怀心里不平,一气之下,便将酿酒世家,改成了山匪窝。 赵青因为从小到大都跟着赵怀的意见走,所以,也没有阻拦,甘愿做个山匪的二当家,被标上“烧杀抢掠”的头衔。 当听到赵青说将萃中瓶给自己的这一刻,赵怀其实有些懵逼! 瞳孔放大又缩小。 来来回回好几次…… 赵青继续说:“如果,这里面的骸骨真的不是你故意放进去的,那,既然这酒是你我一同为祭奠爹而酿的,我就有权利知道是谁干的,你不是也想知道吗?你只要答应放过那些人,我连爹留给我的萃中瓶都可以给你。” 这是条件! 显然,赵青非常清楚赵怀的软肋。 那就是老寨主留下萃中瓶,那小子,不知道多少次做梦都想得到。 可是—— 赵怀心有顾忌。 他扫看一眼周围弟兄们,心一横,皱眉与赵青道:“我三四十个弟兄都被他们的人杀了,若我就这样放了他们,我高山寨的颜面何在?又让我如何与我死去的弟兄们交代?” 捏着拳头、左右犹豫! 一方面,是无法和自己的弟兄们交代,另一方面,那萃中瓶,他做梦都像要啊! 这可如何是好? 赵青说:“那你想过没有,那人手底下可全都是高手,你知道他们的背景吗?他们若是朝廷的人呢?你将那些人杀了,恐怕高山寨就真的会没了。” 在提醒之余,又带着劝说。 赵怀身边的大锤徘怵了几下,赶紧走到他身边,说:“大当家,你可千万别动摇啊,那些人才不是什么朝廷的人,马车和行李上都没有朝廷的标记,我看,不过就是一群普通的人,咱们三四十个弟兄与我们这些年来出生入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死了,这仇一定要报。” “……” “大当家,你要想清楚啊!”大锤苦道。 仿佛一个黑天使,一个白天使,在赵怀的耳边不停的嚷嚷起来。 他细长的双眼紧紧往下一压,然后—— 迅速反手,扣住了纪云舒细腻的脖颈。 “舒儿。” 卫奕大喊一声,被逼到了一边,被大锤抓住。 纪云舒虽然被小小的举动吓了一跳,却并不害怕,因为那双落在自己视线上的目光,纵使狠厉,却没有杀意。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赵怀质问她。 纪云舒被迫仰着头看他,因为脖颈上的手腕太用力的缘故,她紧缩着喉咙,有些难以出声。 只能拼出一丝力气,说:“你可以……试试杀了我,看看你这些人……还能不能活。” 涨红着脸,双眸冷硬。 看着她险些窒息的那一刻时,赵怀手上的动作轻了下来,一把将她甩开。 纪云舒整个人都伏倒在地,掌心摩出了血。 岂料后一刻,赵怀便转至卫奕,以同样的方式扣住了卫奕的脖子,却没有使劲。 “既然她不跟说,那你这个傻子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不然,我就杀了她。” 指着纪云舒。 卫奕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眉心紧拧的纪云舒,扭动着身子赶紧老实承认。 “我爹信卫,我娘信柳,我家住在锦江,舒儿姓纪,他爹叫什么,我不知道,她娘我也不知道,但是听我娘说,舒儿的娘很早就死了,舒儿真的很可怜,我们都是在锦江长大的,是受气包哥哥带我们来这里的,你要抓,就抓他,不要杀我的舒儿,娘说过,一定要我好好照顾舒儿,不能让舒儿受伤,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算不算话,而且舒儿是我的未……” 未婚妻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赵怀打断。 “闭嘴!” 烦人! 真能说,说的让人头疼! 赵怀甩开他,又狠狠瞪向纪云舒:“我不管你们是谁,也不管你们的身份,反正在老子这里,都tm是凡人。” 纪云舒轻喘着气,冷笑:“我所开出的条件,对你和你的人无疑是一条最好的路,你何不应下,也免得往后的麻烦,今日你杀了我们,往后便会有人来杀你们,冤冤相报,出的是气,却要拿命来偿还,值得吗?” 稍显淡白的脸,干净极了! 赵怀被她得话弄得心痒痒,片刻,抬手用力一甩,吩咐:“将他们带下去,好好看管着,不准出了半点事。” 四个山匪应下! 将地上的纪云舒拖了起来,连带着卫奕拉了出去。 随即,赵怀又将怒火牵至到赵青身上,说:“你既然来了,便好好在这里坐一坐,当是看看你自小长大的地方,我也会好好考虑一下你和那小子的话。” 赵青不语!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了,自己带来的人估计在外头都已经被赵怀的人擒住了。 随后,赵青和自己带来的两个人被赵怀的人监视起来,虽然没有扣押,可一双双眼睛却盯得很紧。 这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纪云舒和卫奕被关回了原来的地方,因为到了晚上,里面潮湿刺鼻的湿气重了几分,扑在鼻尖上凉凉的。 而且一盏油灯都没有! 若不是从破烂的窗户口透射进来的一丝丝光线,里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卫奕从旁边的草垛里拉扯了几把稍微干燥点的草,铺在了地上,扶着纪云舒坐下。 一边说:“舒儿,你好好坐着,千万别生病了。” 纪云舒依靠在他肩膀上许久,才慢慢好了一点。 倏地—— 卫奕握住她的手,轻轻抬起,放到自己嘴边。 吹了起来。 还一边说:“舒儿别怕,疼的话就说出来,娘说过,只要放在嘴上吹一吹,就会好的,舒儿,你还疼吗?我再帮你吹一吹。” 她的两双掌心上,摩出了一道道细细小小的口子。 看着卫奕如此细心,纪云舒的唇角缓缓溢出笑容来。 “卫奕,我没事的。” 第357章 牌子? 第357章 牌子? “怎么会没事呢?舒儿你一定很疼,你每次都说没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说没事,我不喜欢舒儿你这样,疼就是疼,难过就是难过,为什么不说出来?而且舒儿每次有委屈也不说,总是藏在心里,娘说过,心里的话是不能藏着的,这样会容易生病,一生病,就会不高兴,不高兴,就会难过,舒儿难道就不难过吗?” 他歪着脑袋,那双被月光映照得格外透亮的眸,闪烁着呆呆板板的疑惑。 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纪云舒不禁红了眼,心里像是起了胃酸似的,苦苦的,却又道不出那种感觉来。 幸好,那双赤红的眼是隐藏在暗处的。 良久都没有得到纪云舒的回应,卫奕继续说:“舒儿,其实你很好的,我知道你把我送去莫若哥哥那里,是为了给我治病,是希望我能好起来,这些我都知道,你对我很好,对景容哥哥也很好,只是你从来都不说,舒儿,你心里一定有很多事,娘说过,话不多的女孩子,心里都有事,你与我说说好不好?” 若是换做平时,卫奕这样叨叨的说个不停,纪云舒肯定头疼了。 但是此时,她心里像吹进了一阵暖风,从里而外的将她整个人围住,牢牢实实的裹着。 她微微摇了下头。 “卫奕,你不会明白了。” “为什么?” “只要你开心的活着,才是我能给你的一切,旁的事,知道的越多,反而对你越不好。” “为什么?” 纪云舒的手轻轻抬起,抚摸着他细细软软的头发,倾斜着脖子,迎上那双透亮的双眸。 说:“卫奕,我现在有些后悔了,我多希望你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不想你做个普通人,不想你什么都懂,开开心心、无忧无虑,才是你的生活。” 她的确后悔了! 其实,卫奕这样何尝不好? 做一个没有烦恼的人,才是最开心的啊! 卫奕呆呆的看着她,好想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听明白。 只是挺直着身板,坚定的拍拍胸膛,说:“舒儿别担心,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真的。” 说完,他从衣袖中将写着血字的布、铃铛项圈拿了出来,摊在手里,继续说:“舒儿,你不是说,让我把这两样东西送出去吗?我答应你,一定想办法做到。” 纪云舒正色,朝外头看了一眼,握住卫奕的手。 提醒:“小声一点,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 “明白。” “卫奕,你好好听着,就当是我跟你玩一个藏东西的游戏,你现在假装肚子疼,跟外面的人说你要出去,然后说肚子饿了,要去厨房,那些人也不想闹出什么事情来,定然不会与你闹腾,那个时候,正是饭点过后,厨房里人不多,但应该应该有人,你看看是否有人要带东西出去,或者是一些干掉的残羹之物,你便将东西藏进去。” “藏在那些剩饭剩菜里吗?” “恩。” “好,我知道了。” “但若是不行,你就赶紧回来,绝对不能让自己有事。” “恩。” 卫奕重重点头。 随即起身说:“舒儿,我知道怎么做的,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山哥哥就时常跟我玩藏东西的游戏,我每次都能赢了他们。” “别让自己有事。” “恩。” 卫奕转身,便捏着拳头使劲的敲门。 外头守着的两个山匪听到动静后,黑着脸,走到一旁的窗户处,往里问:“敲什么敲?” 卫奕说:“哥哥,我肚子不舒服。” “那有怎么样?” “我想去茅房。” “去什么茅房?里面那么宽敞,不会就在里面解决吗?”那人呵斥。 “不要!”卫奕反声驳斥:“我不想在这里,我要去茅房,带我去茅房……” 嚷嚷着! 只听见外面的两个人开始议论起来。 “还是赶紧带他出来吧。” “不行,大当家吩咐了,要好好看着他。” “但大当家也说了,不能让他有事,而且这会,大当家心情不好,要是闹到他那里,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一个傻子,能玩什么花样?这还在寨子里呢。” 那人细细琢磨了小一会,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便松了口,便答应了:“你带他去,我可不想跟一个傻子待在一块。” “行!” 于是乎—— 便将门打开了。 那人将卫奕拽了出去,还不忘抱怨一句:“就你这小子事最多,被灌了这么多酒还这么清醒,那小书生给你喝的东西还真灵验,改天我也试试。” 砰—— 门被再次关上! 纪云舒远远还听到卫奕的声音。 “你别拉我,我不喜欢你,刚才就是你给我灌酒灌的最厉害,我讨厌你。” “我也不喜欢你,傻子。”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声音越老越远,越来越模糊…… 纪云舒胸口揪成了一团,十分担心。 而在担心之余,她突然觉得腰间一阵咯得疼,好心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伸手,将腰间上的东西取了下来。 捏在她指尖上的,是一块五厘米大小的正方形扁状木片,摸上去十分光滑,四个角也被打磨得十分圆润。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做的,上面的颜色,深浅交替,像晕开的水墨画一样,十分好看。 而木片的中心,雕刻着一个精美的图案。 像是远古时代的文字,又好像是甲骨文,更像一朵花。 她的指尖轻轻摩擦在图案上,脑海中,闪现出了原主脑海中的一抹回忆。 “云舒,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你记住,一定要好好带在身边,无论任何人都不能说,也不能将这牌子拿出来,你好好收着,千万被丢了。”是当年照顾自己的那个嬷嬷的声音。 “为什么?”嫩稚的女声(原主纪云舒)。 “你别问这么多,总之你记住我的话,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便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你要拿命护。”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番话,应该是原主七八岁的时候,照顾她的那位嬷嬷与她说的。 五年来,纪云舒模模糊糊的在脑子里听到一些。 而五年来,她其实查过不少文书,都没能查到关于那块牌子的任何信息。 直到不久前,她见到了谢大娘包袱里,那个玩偶时—— 破旧的玩偶上,竟然绣着一个与这个牌子一模一样的图案。 所以,她才如此坚定的要查那桩案子,哪怕……真是要了自己的命! 第358章 是大圣,不是猴子 第358章 是大圣,不是猴子 究竟这块牌子上的图案,和那个破旧玩偶上的图案有什么联系? 像一个天大的谜团似的。 而这是纪云舒自打看到那个玩偶后,一直回绕在心尖上的一道疑惑。 许久—— 她将牌子用衣袖细细擦干净,装进了腰间。 顺然,便抬头望着破烂的小窗户,面容上,迎着从外头折射进来的冷月光。 她轻声沉气。 担心起卫奕来! 也不知道那傻小子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不过好在—— 她在那块布上写的两行字并不是显见,旁人是看不懂的,大概,只有景容看了后,才知道她写了什么。 而这会! 卫奕双手捂着肚子,被那个山匪到带了茅房。 周围,黑兮兮一片。 “我怕!”卫奕皱了下眉头。 山匪睨了他一眼,不耐烦的从腰间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后,递给了他。 还不忘咒骂一句:“真是多事,里面又没有鬼,难道会把你吃了不成?” 刚好卫奕耳朵一尖,将这句话给听到了。 晃着手中的火折子,生气的瞪着那个山匪,指着他,便开始回驳起来。 “里面都是坑,没有灯的话,万一我掉下去怎么办?脏兮兮的,很臭,我不喜欢,而且,这衣服我可喜欢了,是舒儿买给我的,花了好多钱,我要好好爱惜才行,绝对不能弄坏了、也不能弄臭了,毕竟,我跟你们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啊。”傲娇,“你们会杀人,我不会,你们整天拿着刀,我也不会,还有,你们比莫若哥哥还可恶,他只是灌我一杯酒,你们却灌我一壶一壶的酒,还把舒儿给打伤了,你们真坏,坏人死了以后,是会下地狱的,阎王爷还会将你们丢进油锅去炸,也不会让你们去投胎,免得你们再去害人。” 说道这里,卫奕竟然还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眨巴着天真无邪的眼睛,歪着傲娇无比的脑袋,伸出手指头,在面前这个山匪的胸口上戳了几下。 阴阳怪气的说:“到时候,你们就变成孤魂野鬼,道士把你们收了,然后你们就魂飞湮灭了。” 呃! 那般小模样,在火红的火折子映照下,显得格外滑稽。 那山匪彻底愣住了! 听完了这番他这辈子从未听过的话。 等反应过来后,猛地一抬手,往卫奕的脑袋上狠狠一拍。 “m的,让你给我装文人,我打死你,老子这辈子最讨厌你们这些书生,说的话稀奇古怪,听都听不懂。” 一巴掌一巴掌的往卫奕的脑袋上抡。 直到—— 将卫奕逼进了茅厕,一脚将他揣了进去。 “上你的茅厕,麻溜点。” 砰—— 将茅房的门关上了。 里头,卫奕吃痛的捂着脑袋,拍了拍门,隔着门往外喊。 “我没有读过什么书啊,我才不是文人呢,先生嫌我笨,什么都不肯教我,这些都是我听说书先生说的,是真的,不是假的,你们要乖乖听话,要做个好人,这样,你们死了就能上天做神仙,说书先生还说了,要是你们多多做善事,可以积功德,会成佛的。” “……” 地主家的傻儿子,被说书先生祸害的不轻! “哥哥,你还在听吗?” “在!” “那你相信吗?” “相信?” “真的?” “恩。” “那就好,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于是乎—— 山匪一手扶额,一边盯着茅厕,沉着气听完了卫奕一大堆的废话。 总之,从天南扯到了地北,又从阎王爷扯到了深山老妖。 说的十分起劲。 期间,卫奕得知了那山匪叫小鱼,便一个劲的“小鱼哥哥”喊着。 小鱼听得浑身发颤。 不过听着卫奕的故事听到后面,他竟然着了迷,一脸“外面世界”真大的模样。 隔着门,小鱼绕着奇怪的眼珠子,问了一句:“那后来呢?那只猴子怎么样了?” “那不是猴子。” “都一样。” “不一样啊,那是齐天大圣,是大圣,不是猴子。” 小鱼想了一下,甩手:“随便啦,管他呢,你倒是赶紧说啊,最后那个大圣怎么样了?真的被压在山下死了吗?” “大圣才不会死呢,舒儿说的,会有人来救他,可是还没有讲完,就被你们带到这里了。” 好遗憾! 小鱼是彻底的被勾起了好奇欲,着急道:“那你要是知道了后面的事情,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好的,哥哥,你放心好了,等舒儿将故事跟我讲完,我就告诉你。” “行,有义气,臭小子,我挺喜欢你的。” 吱嘎—— 才说完,茅房的门就开了,卫奕乐呵呵的笑着:“可是我不喜欢你。” “……” “哥哥,我饿了。” 小鱼用手捂着鼻子,弹开了一两米,说:“饿了可不关我的事。” “那万一我饿死了怎么办?” “啊?” “我要是死了,就不能跟你讲后面的故事了。” 咦? 小鱼想想,还真是,大当家也说过,不能让那两个人出事,这万一真的饿坏了,怪到自己头上,那还了得?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我给你找吃的。” 卫奕身子一扭:“不要,我要自己去找吃的,我要去厨房。” “走吧走吧,随便你了。” 小鱼完全顺从了。 性子早早就被卫奕磨得干干净净了! 懒得去和他扯。 索性,便带着卫奕去了一趟厨房。 厨房里,有两个大老粗正在忙活着收拾东西。 卫奕一进去就到处翻东西,里面的人怒着问:“哎哎哎,你翻什么?” “我饿了!” 捂着自己瘪瘪的肚子。 小鱼也赶紧上来与那个人说:“还有没有吃的,给这小子一点。” “有是有,不过这傻子可是咱们大当家的俘虏,也配吃东西?” “你赶紧的,别废话了。” “等着吧。”那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去端饭菜了。 就在这个时候,碰巧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冲喊声。 “几位大爷,东西给你们带来了。” 闻声一看,就看到一个年纪五六十岁的老人推着车在门外吆喝。 第359章 凶手另有其人 第359章 凶手另有其人 原本正在给卫奕端饭菜的人听到声音后,折了出去,不悦的冲那老人家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来晚了半个时辰。” “真的不好意思大爷,今天的路不好走,我眼睛也花了,走的就慢了些,下次不会了。” “算了算了,赶紧将东西搬进去。” “是。” 老人家应声,赶紧将车上一筐筐的蔬菜往里卸。 其实这个时候来送菜并不意外,高山寨的规定,送柴送菜,都得晚上来。 厨房那人和小鱼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老人家自己搬东西进去。 卫奕脑子运转了一下,便卷起袖子,脸上扬着大孩子的笑意,屁颠屁颠的去帮忙卸货,奋力往里搬。 还不忘说:“老爷爷,我来帮你。” 老人家似乎被吓到了,赶紧拉着卫奕说:“这位大爷,还是我来吧。” “没事的,我力气很大,你好好休息就行。” 抢活干的献媚样。 小鱼哼了一声,拉着厨房里的那个山匪说:“傻子就是傻子,这种活还抢着干。” 于是,两人便眼巴巴的看着卫奕满头大汗的搬东西。 呼~ 总算搬完了! “多谢这位大爷啊,多谢大爷……”老人家狂哈腰感谢。 卫奕托着他的手:“我不是大爷,我叫卫奕,位置的卫,一个人的奕。” 啊? 老人家不识字,反正听到耳朵里就是了。 小鱼和那个山匪双手抱胸,鄙夷了一眼。 还不忘小声斥了一句:“文人就喜欢卖弄,还一口一个词。” 噗—— 孔子和孟子一口气鲜血吐了出来。 就在卫奕搬完后,将空的筐一一放回车上的时候,在不经意间,他将自己衣袖里揣着的东西,悄悄塞进了筐底。 神不知鬼不觉! 压根就没人注意到。 就连那个老人也没有察觉,然后便推着车子离开了。 卫奕挠了挠脑袋,转身问小鱼:“小鱼哥哥,为什么你不给钱?老爷爷给你们送菜,很辛苦的。” “给钱?” 新鲜的词! 小鱼无耻的笑了:“给咱们高山寨送菜,是那老家伙的福气,还想要钱,错梦。”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端着你的饭菜滚蛋。” 随手就往卫奕的怀中塞了几个馒头,然后推着他朝关押的柴房去了。 而此时的柴房内! 纪云舒依靠在背后的的草堆上,身体越来越凉,胸口也越来越沉。 目光不停的张望外头。 却听到门外的人喊了一声“二当家”。 赵青怎么说也是高山寨的二当家,大当家的亲弟弟,虽然有人监视他,但不代表就被禁足了。 “开门。”他冷道。 “这……” “开门。” 呵斥一声。 那人咽了咽口水,没出息的将门开了。 月光和灯笼融合一体的光线猛然照射进来,刺了一下纪云舒的双眼。 她本能的闭了下眼睛,才慢慢适应过来,抬头看去,视线上,是赵青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门外往里进,像乌云压顶似的朝她袭来。 身后的门则被磕上。 赵青低头看她,尽管那张脸隐在暗处,他还是看清了她淡白的脸,近似于一张白纸。 “你倒是不怕死。”赵青出声。 纪云舒勉强的笑了一下:“二当家不也一样?竟然单枪匹马的到这里来救人。” “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 “当然不是。”纪云舒说:“二当家和大当家闹翻后,一年都未来这里,又怎么会为了救我而来这里呢?” “你倒是个聪明人。”赵青说着,索性单膝蹲下,与她的视线平行而对。 那双深邃的眸,宛若一汪清泉似的,又带着一种透人的干净。 以至于赵青有那么一瞬深陷了! 他赶紧晃了下眼神,眼神微冷下来,那张被胡渣布满的脸肃重起来。 说:“既然是聪明人,那你倒是说一说,我为何要闯进这里来?” “在下不知。” “哦?京城里闻名四方的纪先生,竟然也有猜不到的事?” 呃? 纪云舒放在膝盖上的手一颤。 眼睛里不妨露出了一丝惊讶。 “你是如何知道的?” “只要顺着查了一下,大概就能知道了,其实在此之前,我也只是跟自己赌一赌,不过见你有这样的反应,相信我是赌对了。” 纪云舒触眉:“你费心机去查我的身份,相比也知道与我随行的那位公子身份了吧?” 赵青这个粗汉子难得的冷静,款款道:“最近,京城里闹了一桩大事,听说容王受命离京,前往御府县查什么赈灾银的事,皇子离京,还是受命,动静闹的很大,而且,此次容王离京,是和那位有名的纪先生一同随行的,而且能有本事杀了赵怀三四十个手下的人,不是容王,是什么?” 不是问号,是笃定! 纪云舒盯着他,这个男人,其实有些可怕。 他和赵怀不一样,他看似是个粗狂的人,可心思,却十分缜密细琢。 特别是那双精锐的双眸,完全和他此时的人设一点也不想符合。 纪云舒笑了一下:“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不如我来猜一猜。” “……” “你想我帮查九儿的死因。” “呃!” 赵青完全出乎意料! 他身子很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后又颤了好几下,才慢慢的缓了下来,手掌撑着自己的膝盖,支身站了起来。 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伤感。 他低垂着眸,看着纪云舒的头顶,良久,才轻声道:“九儿死的时候,我并不在她身边,她血淋淋的躺在地上,身边,是赵怀,当时,他手里拿着一把剑,也正是那把剑,刺死的九儿。” “既然你都知道九儿是如何死的,为何还要我帮你查?” “我只是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纪云舒听完,便缓缓抬起头来,紧聚着眸,继续问:“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 赵青顿了一下:“赵怀是我哥,我知道他的性子,如果人是他杀的,他不会否认,但是,他却不愿意承认杀了九儿,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相信他,还是相信自己看到的。” 犹豫了! 纠结了! 那个梗,在他心里埋了一年。 纪云舒却又问了一句:“那你能告诉我,那个叫九儿的人,到底是谁?” 第360章 一半一半 第360章 一半一半 九儿! 一直都是赵怀和赵青心底的一根软肋! 更像是一根刺,狠狠的刺在两人的心尖上。 自从九儿死后,赵青这一年来,从未提及过九儿一字半句。 如今,要将自己心里不愿意触及的软肋拔出来,他脸色一沉,心中思绪万千。 纪云舒看出了他的犹豫。 便挑起手边一根干枯的稻草,在潮湿的地面上扫来扫去。 “若是二当家不愿意说就罢了,毕竟有些事,是藏在人心里的,没法说出来,也不愿意去提。” “你懂?” “我为何不懂?” 她讽笑了一下,偏着脑袋,低垂着目光,心里徒然凝了一层抹不掉的云雾,明明没有半点重量,偏偏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缓道:“人人心里都藏着事,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藏着,越积越多,越来越沉,就像一把把刀子似的,割在人心上,只要动一动,就会疼的要命。” 感叹! 李老将军说的关于小世子的事,关于那块虎符的事,还有孔虞自杀的真正原因…… 桩桩件件,都在她心里狠命藏着,能不难受吗? 这番带着文艺腔调的话,让赵青消化了好一会。 他蹙着眉头,话在喉咙口酝酿了许久。 才慢慢道:“九儿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爹带了回来,一直在山寨中长大的,我们三个人,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她是我们的妹妹,更是我们的亲人,可是当我们长大后,我才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了九儿,可是九儿喜欢的,却是赵怀,不知道是不是作弄人,赵怀却只拿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但我爹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将九儿定给了赵怀,所以一年前,他们在寨中成亲,也就是那天的晚上,九儿在婚房里死了,身上全是血,胸前被刺了一剑,赵怀就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剑,他说人不是他杀的,可怎么也不肯说到底发生什么,我将九儿的尸体抱了出去,也是从那天以后,我就离开了这里。” 说完这番话,赵青那大老爷们的眼眶都红了,还泛着盈盈的泪水。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狠喜欢九儿。 此刻,他心中犯惑,继续说:“赵怀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更不可能杀九儿,但他就是什么都不说,只说人不是他杀的,一句话多余的话都没有,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我无法不去相信我所看到的。” 有些激动! 纪云舒细想了一番他的话,问:“当时,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赵青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我进去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 一脸愁苦不惑的样子。 纪云舒继续问:“那九儿的尸体,你是烧了?还是埋了?” “埋了。” “尸体还在就好。” “你能帮我确定九儿的死因吗?” “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 赵青不明! “这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不跟他打马虎眼,直接说:“在下可不是万能的,若是什么事我都能确定,这世上,还会有断错案、办错事吗?” 真当她是机器啊? 真当那些案件是判断题,等着她这台机器一扫就能得知对错啊! 赵青是个粗汉子,盛传那位纪先生聪明了得,失踪案能破,《临京案》能查,简直无所不能啊! 便道:“既然你说一半一半,那你怎么能确定,瓮里那具骸骨,你能查出来是谁,又能知道凶手是谁?” 纪云舒沉吟片刻,看着他。 “不瞒二当家,一具没有头颅的骸骨,若是要查是谁,没有准确的精算数字,没有高端的先进机器,单单靠我这双手,靠我这双眼,很难。” “你还真是不怕死,连这样的海口都夸得出来。” 纵使后背是伤,身子一动就会疼,纪云舒还是忍着痛,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身子也跟着微微颤着。 笑着直言道:“你说错了,我是怕死才对。” 她声音醇厚! 赵青皱眉,盯着她。 纪云舒解释:“我若是不这样说,大当家怕是已经将我杀了。” “你想拖延时间,等着那位容王来救你?” 纪云舒摇摇头:“我家公子杀了大当家手底下这么多人,虽是迫于无奈之举,但毕竟是人命,公子若来救我,必定会带着官府的人,到时候,岂不是又要血流成河?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如果不是这样,那你怎么打算的?” “只要大当家答应我的的条件,等我查出瓮中那具骸骨的真相,自然就能将此事解决了。” 恩? “你不是说那具骸骨没有头颅,查不出来吗?” 赵青都被她给绕晕了。 纪云舒说:“在下何时说过查不出来?只是说很难,但不是没有可能。” “人身上的每一根骨都是有联系的,无论是股骨的生长,还是肩骨的宽度,人身上206块骨,都是息息相关的,虽然没有头颅,但也能根据一个人的盆骨大小,来辨别头颅下颌大致的曲度和额头的高度,至于头颅上其他的骨块,当然也可以根据那具骸骨身上其他的骨块来确定,这样,便能整合出一个人的头像来。” 什么206块骨? 什么盆骨? 什么乱七八糟! 赵青对这些话都听得懵懵懂懂的,好在大概的意思是明白了。 便坚定道:“好,只要你能查出来,我便极力帮你,就算用我的萃中瓶去做交易也在所不惜,必定会让赵怀答应你开出的条件,但是你也必须答应,等这件事过去后,你要帮我查九儿的死因。” “成交。” 爽快得很! 一个要活命离开这里,一个想知道九儿真正的死因。 互取互利,合作共赢。 这时! 赵青从胸前掏出一瓶药,丢在一旁的草垛上,滚到纪云舒衣袍上。 “你还是赶紧擦点药吧,这药擦上去能保证你不会疼了,不然你死了,我找谁帮忙?现在我也出不去,赵怀的人又盯着我,无法给你去找大夫来,这药,你就将就着用着。” 纪云舒伸手将那个瓶子捡了起来,在素指尖上转了转。 端看! 随即便打开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这是白莺膏?” 第361章 一长一短 第361章 一长一短 “这是白莺膏?” 赵青惊诧! 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药,可是一位神医用来跟我爹换酒喝留下来的偏方,我爹便传了下来,传给了我。” 偏方? 神医? 换酒喝? 纪云舒勾唇一下,算是明白莫若他老爹爱喝酒的臭毛病、是被谁给灌出来的了。 更有趣的是,老寨主竟然将那份偏方当作传家宝传了下来! “你笑什么?”赵青问。 她摇摇头:“没什么。” 赵青也不多言了,转身便准备离开,突然脚步一顿。 转过身问了纪云舒一句:“你相信赵怀吗?” 恩? “你为何这样问?” “如果你查出瓮中骸骨的真相,他最后又食言了,不肯放过你走呢?” 纪云舒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只是往后靠在了草垛上,闭上了眼睛。 赵青看着她小一会,没有得到回应,便走了。 门开了,又被磕上—— 昏暗潮湿的柴房里,纪云舒在赵青离开后小一会,淡白的唇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赵青啊赵青,你何尝不是相信赵怀呢?不然,你也不会让我查九儿的死因了。” 话中的韵味,无人知晓。 没多久,柴房的门再次打开,卫奕是直接被小鱼推进来的。 差点撞在里面的一根大柱子上! 纪云舒睁开眼看他,便看他手里抱着几个馒头,满头大汗的窜了进来,等身后的门关上后,他便乖乖仔纪云舒身边坐了下来。 “卫奕,你没事吧?” 她担心道。 卫奕摇头! “我没事,舒儿你看,我给你带了馒头来。” 那两个馒头白白胖胖的,可上面却有五个手爪印,卫奕将馒头往纪云舒手里一塞。 狂说:“舒儿你一定饿了吧,你赶紧吃,还热着呢,快吃快吃。” 纪云舒却十分警惕的看了一眼外头,压低声音问:“那块布和能链子你送出去了吗?” “恩,送出去了。” “如何送出去的?” “我放在一个老爷爷的筐底下,然后他就拉着车子出去了,舒儿放心,他们都不知道,我很小心的。” 纪云舒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好。” 卫奕则乐呵呵的冲着她笑,傲娇的说:“舒儿,我是不是很厉害?” “恩。” “那下次我们再玩藏东西的游戏好不好?很好玩。” “恩。” “真的吗?” “卫奕乖,先吃东西吧。” 卫奕“哦”一声,刚将馒头放到嘴边,就突然注意到纪云舒手中拿着的一个瓶子。 便指着问:“舒儿,这是什么?” “这是药。” “药?”卫奕挠了一下脑袋,恍悟:“对了,舒儿你后背受了伤,这是治伤的药吗?” 纪云舒点了下头。 后一刻,卫奕便将手中的馒头往旁边一丢,抓过那瓶药,说:“舒儿,我来帮你擦药。” 说话的同时,便准备去脱纪云舒的衣裳。 幸好纪云舒眼疾手快,一把将自己的衣服拉住,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轻轻侧过身子。 将头垂下! “卫奕,不可以这样。” 断然拒绝。 “为什么?”他搞不懂。 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拧着疑惑不解眉头。 纪云舒脑子里转了一圈,喉咙里也组织了下语言,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卫奕解释这件事。 卫奕没听到她回应,便又准备伸手过来扯她的衣裳。 手一伸过来,纪云舒索性屁股一转,抱着手臂,背对着卫奕。 “卫奕,男女有别,你明白吗?” “我明白,娘说过的,在还没有娶舒儿你过门之前,不能看姑娘家的身子,可是舒儿你受伤了,你后背都是血,我担心你,我怕你有事,舒儿,你早晚都要嫁给我不是吗?” 这话扎在纪云舒的心里,不知道是该暖,还是该纠结。 可是后背再不上药,就算现在止血了,不代表后背就没事了,万一疼起来,真会生生的疼死。 她手心一紧,侧过眸,看着身后的卫奕。 抿了下唇,才说:“卫奕……” 恩? 想了想,纪云舒还是没说出来自己想说的话,只说,“好,那你帮我上药。” 卫奕点头! 于是—— 纪云舒便自己解开了衣裳,幸好是身男装,不至于解下来就脱落到底。 衣裳从细腻的脖颈处一点一点的滑落到白皙后背,只是随着衣裳往下深落,便露出了她后背上那几道裂开的伤痕。 鲜红一片,伤口处结了血块,却因为将衣服脱下时,将血块给扯掉了,鲜血又开始溢了出来。 看在眼里,着实骇人! 真想不到,她是如何忍到现在的? 换做一个男人,怕是已经疼得晕厥过去了。 卫奕心头一怵,鼻头一酸,眼睛也不由的红了起来,便抬着宽大的衣袖抹了一把眼泪。 瘪了嘴:“舒儿一定很疼吧?” “不疼。” “舒儿又这样了,不是说了吗?舒儿心里不开心也好,难过也好,都要说出来,不能藏在心里,舒儿疼就说,我不会笑舒儿的。” 傻小子! 总是让人心窝子一暖。 担心纪云舒会疼,所以卫奕给她上药的时候,很轻很小心,动作也不敢太快,一点一点的在她伤口上上药。 纪云舒咬着唇,偶尔一疼! 蹙着好看的眉。 不得不说,莫若老爹的偏方还真是灵验,那药上上去,在伤口处疼了一下后,便感觉伤口舒服了许多,凉凉的,也不再疼了。 两人一前一后。 在淡散得月光下,两道身影映在后面的草垛上。 一长一短! 而外头! 小鱼凑到另外一名山匪身旁,用胳膊撞了撞他。 说:“你听说过齐天大圣的故事吗?” 那人一脸懵逼! 抓了抓脑袋:“什么齐天大圣啊?我只听说过盛世天朝。” “屁,什么乱七八糟的,那齐天大圣,是一直猴子,讲的,是这只猴子成精的事,他无父无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会七十二变,可厉害了。” “猴子?还会法术?” “那是仙法。” 那山匪听的一愣一愣的! 小鱼一脸傲娇起来,开始拿着卫奕上茅房的时候给他讲的这个故事,开始卖弄起来。 将这个故事,一点一点的讲给那人听! 第362章 机关 第362章 机关 山寨外! 老人家拉着小板车从里面出来,刚消失在那些山匪的视线处,他眼前便闪现出一人。 正正落在他面前! “啊——” 老人家当即吓得惊呼大叫,捂着胸口,差点晕厥过去。 时子衿一身暗红色的紧身衣裳,面色冷酷的站在老人家面前,一双冷厉的眸,像要将眼前这位老人家看出一个窟窿来。 “你……你是谁?” 老人家的身体往后压在车上,整个人都在哆嗦。 大半夜的,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时子衿不回复,只是绕过他,走到那些空筐旁停了下来,目光像扫描器似的,快速在车上扫了一圈。 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个空筐的底下。 视线一紧! 老人家瞧见后,本能的跪在了地上,伏身磕头。 “这位女侠,老夫身上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就剩下这么几个不值钱的筐,我这一大家子,就指望着这些活着,女侠,手下留情啊,求你了!” 说着,便连连磕头,额头磕在树枝杂乱且泥泞的地面上,沾得一大片泥土。 时子衿睨了他一眼,便抬着剑柄挑起一个空筐,露出来了卫奕放在底下的一块染血的红布,和那个铃铛项圈。 顷刻间,她将那两样抓起,快速塞进了腰间。 同时,取出一块银锭子,丢在了老人家的空筐里,然后,身子一跃,便消失不见了。 老人家楞了一下,等缓过神来才吞吞起身,将银锭子拿起来往嘴里一咬。 惊住了,又十分激动的捧着那块银锭子。 扑通—— 又跪了下来! “多谢女侠,多谢女侠啊!” 声音回荡在山间! 山淮县。 县令府邸! 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一会端着清澈的水进去,一会端着染血的水和纱布出来,来来回回好几趟。 而屋内! 莫若刚好给景容包扎完,换了一身衣裳靠在床上。 从那片林子里赶了半天的路到了山淮县,身上的伤加剧的更加严重,好在有莫若这个神医跟随,将景容这条小命救了回来。 景容脸色苍白,眼眸微微垂着,大难不死,也必伤元气。 他那干涸染血的唇隐隐颤了几下。 便盯着莫若,问:“如何了?” 莫若沉声,一边擦这手,一边往那边的桌子走去。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若不是我在,现在这会,你已经死了。” “有没有消息?” “你先好好休息。” 莫若就是不接他的话。 没有得到有关于纪云舒的消息,景容自然急得不行,按着自己的胸口,翻身准备下床。 好在莫若快步过来,将他按回了床上。 “你这块石头,到底什么时候能开花啊?总是顾及你的那位纪先生,自己死了都不知道。” 斥声! 景容喘气。 “我现在只关心云舒的安危,如果她出了事,我才是真的会死。” “一个女人,让你连命都不要。” “是!” 他回答得很坚定。 莫若叹了一口气,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但是能怎么办呢? 只能与他实话实说:“琅泊已经去了高山寨,也派人回报了,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山寨,却像一个军营似的,看守十分严密,连时子衿都进不去,看来我们在官道上杀的那些,估计也就是山寨里的一些小罗罗。” “进不去?为何会进不去?” 一个小山寨而已,怎么会像军营呢? 莫若说:“高山寨原先的主人,就是个酿酒的老鬼,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一些机关术,将整个山寨的外围,都布置了机关,若是不熟悉那些机关的人,闯进去就只有死。” 机关? 没想到,小小一个高山寨,竟然有如此缜密的机关布局。 景容更为担忧,苍白的脸沉了下来。 莫若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 说:“你别担心,那些人很明显就是要引诱你救人,不然,早在那片林子里的时候就杀了纪先生, 也不至于将她和那臭小子掳走。” 倒也对! 只是—— 景容突然问:“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莫若可不傻,知道他的意思。 便又折到那张桌子前,开始倒腾起那些药草来。 一边说:“你是想说,明明下了杀令的人是你,为何被掳走的却是纪先生和卫奕,这其中,必定是有些奇怪之处在的,而且,那些人在林子里的时候,虽然放了箭,却很快又收住了,似乎并不是想要我们的命,或许说,是还有些别的目的。” 景容接过话:“此次那些人抓了她,在林子里也故意放了我们,的确,就是想要用云舒的命来要挟我,而能知道我的软肋是云舒的人,为数不多。” “那那个人会是谁?在此之前,应该没人与他们见过面,那个通风报信的人,会是谁呢?” 景容心里打了一鼓,没有说话。 良久,才问了一句:“山淮县的县令呢?” 莫若叹了一声气,手往门口的方向指了指。 说:“在门口跪着呢,自从你被抬进县衙府邸的那一刻,那糊涂蛋就在外面跪着了,此事发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能不把他吓坏吗?不过也活该,山淮县山匪猖狂,他一个父母官,却天天住在着宽敞的宅子里,拿着朝廷的俸禄好吃好喝,简直就是个昏官。” 莫若气愤填膺! 景容摆了下手:“让他进来吧。” “怎么?你要摘了他的乌纱帽?” 景容横了他一眼,莫若你闭了嘴,出去将那位所谓的父母官“请”了进来。 张焕平是躬着进来的,整个人都恨不得往地上扑去,提着官服:“扑通”一声跪在了景容的床边。 双手高高抬起,往地上沉沉拍去,身子也伏在了地上。 大喊:“下官无能,在下官所管辖的范围内出现这样的事,实属不该,求容王恕罪啊。” 夹带着哭腔。 天下做官的,似乎都是的一个样! 欺软怕硬、贪生怕死! 景容冷着一张脸,眸中似乎带着一把尖锐的剑一样,狠狠的刺在张焕平的身上。 质问:“本王问你,高山寨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下官会立即派人去围剿,必定会让那些人放了纪先生。” “你有这个能耐吗?” 第363章 借兵 第363章 借兵 你有这个能耐吗? 当然没有啊! 要是有这个能耐,他还至于被那些山匪打压这么多年吗? 于是哆嗦两下,张焕平就赶紧说:“容王,下官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将纪先生救出来的。” “罢了,你且将高山寨的详情告知我,不能落下一点。” “是是是!” 张焕平便将有关高山寨的事情说了一番。 “这些年来,下官不是没有想办法去解决,也曾多次上书到朝廷里,但王爷你也知道,此乃要关之地,朝廷下派人来剿匪,实在行不通,其实最主要的是高山寨的布局,里面都是原先老寨主留下的机关,想靠近都难,而且高山寨是在山顶,要攻上去,难上加难,容王,实在不是下官不愿意去管啊,若是惹火了那帮山贼,难保不会殃及到山淮县的百姓。” 愁眉苦脸! 景容问:“那些机关是什么样的机关?” “什么都有,山顶下设了一个箭团,若是开关启动,便是一阵箭雨,之前攻过一次,并没有成功,派去的人,都被那些箭雨射的所剩无几。” “原来如此!” 景容这才明白,为何在那片林中会有如此紧密而有规律的箭雨了。 感情是机关的缘故! 莫若走了过去,冲着张焕平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那……纪先生的事?” “暂且将你的人整合好,随时待命便是。” “是是是!” 连连应声,张焕平便退了下去。 莫若这才与景容说:“张焕平说到底只是一个县令,单单凭他的能力,的确很难牵制那些山匪。” 景容眯了他一眼:“你这是在为他说话?” “没有!只是觉得他毕竟跪了这么久,总不能真的将他的乌纱帽摘下来吧。” 景容说:“我现在可没心情关注他的乌纱帽,我需要知道云舒的消息。” “可是寨中都是机关。”莫若提醒。 景容却忍着胸前疼,态度坚决的说:“就算是硬闯,我也要带人冲上去。” 对此,莫若也无言以对! 毕竟景容的性子就摆在那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道身影齐刷刷的落在了门口。 一看,竟然是琅泊和时子衿。 两人快步进来。 琅泊拱手禀报:“王爷,有消息了。” “说。” 后一刻,琅泊从衣袖中快速拿出那块布和铃铛项圈来。 递过去的同时,还一边说:“这是纪先生送出来的。” 景容一把抓了过去,将那块染血的布打开。 上面,赫然的用血写着两行字。 虎穴如饮,良辰自圆。 八个字,歪歪扭扭。 景容看我这八个字后,担忧的心稍微有些松了下来。 琅泊问:“王爷,纪先生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琅泊也看过,但是不懂! 而莫若也伸过脑袋来看了一眼,皱眉,他也不懂。 “这是你们之间的暗语吗?字面上的话倒是看懂了,不过纪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她早就猜到了山寨内有问题。” “恩?” 景容紧拽着手心里那块布,看向时子衿:“你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她若是出事了,你没理由不去救她,可她没有等到你,便知道和山寨是有问题的,你进不去。”停顿一下,沉声,继续道:“她不想我们闯入虎穴,她想自救。” “自救?单单凭纪先生自己一人?显然不可能。”琅泊说。 莫若接了话:“她既然能将消息送出来,自然证明她没事,说不定,她早就想到办法了。” “不行!”景容吩咐琅泊:“现在谁也没有把握证明云舒没事,山寨里的状况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本王不能什么都不做,琅泊,你现在立刻派人,连同县衙里的人,立即攻进山寨去。” “可是王爷,高山寨在山顶,地形复杂,而且都是机关,这样去,只会是送死,王爷,必须要有完全之策才行。” “云舒的安危如何,我都不知道,难道不管不问吗?” “可是……” “本王的命令,你是不是不听了?”景容质问。 琅泊低垂着头,不敢说一个不字了。 一旁的莫若见了后,赶紧阻止:“景容,你别这么冲动,纪先生竟然都这样说了,自然是想到了办法,你要是派人攻上去,说不定会打乱她的计划,到时候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还有,你难道要看着无辜的人活活去送死吗?就算最后真的救出了纪先生,你觉得用这么多人的命去换她的命,她的良心会安吗?” 景容又急又慌,如果再耽误一点时间,谁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可是莫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攻山,胜负不知! 没成功,便会用无数人的命去换。 成功了,纪云舒会安心吗? 见自己的话已经有效果了,莫若继续说:“你现在也受了伤,不可能亲自去救人,你也先冷静冷静,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才是关键。” 景容点了下头,无力的身子靠在床上,拧着眉头思索起来,也渐渐的冷静下来了。 莫若、琅泊和时子衿便大眼瞪小眼的在一旁待命。 倏地—— 景容突然问琅泊:“本王记得,六年前康侯爷在荆州一带养了一支精锐的兵马,可对?” 琅泊想了一下,点头:“是的,康侯爷退出朝廷后,这支兵马还一直养着。” “可还在荆州境地。” “在。” “荆州离这样不远,你快马加鞭,去一趟荆州,向康侯爷将这支兵马借过来。” 命令一下,琅泊却有些思索。 拱手道:“王爷,康侯爷前些年与皇上就是因为意见不和离开了京城,这些年来,更是不为朝廷卖命了,此次……” 为难啊! 都说康侯爷是个固执的人,就是因为和祁祯帝在朝上闹了一次意见不和,就气呼呼的将自己官帽摘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更是举家迁移到了荆州,从来,和朝廷分道扬镳。 这些年,不管朝廷出了什么事,康侯爷就是置之不理,养着自己的一支兵马,悠闲自在! 第364章 金缕甲 第364章 金缕甲 不过,虽说康侯爷带的是一支兵马,可说到底,也就是一些散兵罢了,养在荆州,当作看家护院的侍卫来使,抵不上那些热血奋战的士兵。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祁祯帝放任不管的原因。 但毕竟也是一支兵,不至于弱到干瘪成老!所以若是用来剿匪,也还说得过去。 但康侯爷已经退出朝堂,更是与祁祯帝闹得不可开交,又怎么会将自己的一支兵借给景容呢? 向来都是老子的仇,儿子来还! 所以景容在康侯爷的眼中,也就是一根刺了。 景容轻按着作疼的胸口,眉头紧锁。 分析道:“康侯爷这个人虽然顽固,也是个牛脾气,但却是个极其爱宝的人,琅泊,你带本王的一句话去,若是他肯借兵,本王便允他一件金缕甲。” 金缕甲? 琅泊诧异! 世上的金缕甲,只有两件,一件随着先皇的遗体入葬皇陵了,还有一件,则放在皇室祭祀堂内。 康侯爷虽然是皇室一族,可毕竟是堂亲,这几十年来,堂亲还分支了好几代,算一算,也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关系。 可康侯爷却是一个十足贪心的人,对那件金缕甲可谓垂涎三尺! 白天晚上都在想。 还时常嚷嚷着自己是皇室一族,凭什么将金缕甲放在祭祀堂都不给他? 好在,他贪心的是世间珍宝,而不是皇权,不然,祁祯帝早就想法子办他了。 琅泊再次确认:“王爷,你确定是那件金缕甲吗?那可是在皇室的祭祀堂里,有专人看守,皇上也不可能恩准金缕甲给康侯爷。” 提醒! “你就按照本王所说的,速去速回。” 琅泊也不再多言了,便领了命,立刻离开。 转而,景容又吩咐时子衿:“你现在立刻去高山寨的门外,找到机会,一定要进去,就算不能将人第一时间救出来,我也必须知道云舒的情况。” “是。” 时子衿不多话,照办去了。 景容身体也支撑不住了,捏着拳头抵着在唇,轻轻咳嗽起来。 险些要从嘴里咳出血来。 摸若说:“你该交代的也都叫交代了,还是赶紧休息吧。” “我放心不下。” “但也不能将命丢了。” “莫若。”景容突然唤了他一声。 莫若皱眉,似乎知道他想与自己说什么,便抢先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多谢。” 莫若沉声,再次交代:“你赶紧休息吧,别浪费了我的药膏,那可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 汗颜! 景容垂眸,不再接他的话了。 莫若离开后,便找到那位县太爷:“将高山寨的位置告诉我。” “啊?” “速度!” 张焕平懵了一下,才赶紧招人来,将地图简单的画了出来。 莫若便将这幅图的路线记下后,便撕烂丢在了一旁。 又命令:“你找一身粗布衣裳过来,越烂越好。” “莫公子这是?” “还不快去。” “是是是!”张焕平不敢耽误时间,便赶紧让自己的人去准备了。 结果—— 拿回来的时候,却是一件乞丐的衣服。 而且—— 还泛着臭味。 一阵一阵的! 莫若拧了拧鼻子,挑着兰花指将那件衣服拿了过来,一脸嫌弃。 张焕平小心询问:“莫公子,这件衣服可还满意?” 老子一点也不满意! 可是没办法,越是这种衣服,用来掩饰最好。 “满意,当然满意!” 莫若勉为其难的将这件衣服收下了。 转而,又想到了什么。 “张焕平,这件事是发生在你的管辖范围内,按理说,应该由你来解决,但是此事,容王亲自来解决,所以,你要对外保密,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若是传到京城里,容王便会要了你的小命,明白吗?” “下官明白,不说不说。” “下去吧。” “是。” 张焕平便连连退了下去。 莫若有些嫌弃这件乞丐装,可是没办法,纪云舒和卫奕不见了,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谁让景容那小子现在动弹不得。 这重大的任务,也就交到了的他的手上。 渐渐的,天也快亮了! 高山寨里! 赵怀坐在那张虎皮椅上,想了许多,也思量了许久,心中还在纠结,拿不定主意。 一方面,是自己的弟兄! 一方面,是想知道是谁毁了自己的酒,还有赵青手中萃中瓶也是他一直想要的。 大锤和几个小弟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动了动身,便走过去说:“大当家,你还没想好呢?” “……” “大当家,不是我说,那小书生模样的小子,就是信口开河,根本就查不出来,再说了,瓮中的都是一具骸骨了,怎么能确定是谁?” “……” “大当家……啊!” 话都还没有说完,赵怀抬起脚,一脚就往大锤的身上狠命踢去。 “给我闭嘴。” 大锤吃痛的走开,捂着自己的肚子。 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这个时候,赵青来了。 赵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你是坐够了?想走了?” 赵青:“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好没有?” “什么?” “你是要杀了那位纪先生,还是想查出那具骸骨?” 赵怀一听,这不是在给自己出难题吗? 他都纠结了一个晚上了,还没有一个结果呢! 赵青直接说:“赵怀,我要是你,就不会让事情再发生得更加糟糕,而是选择收手,让那个人查出瓮中骸骨的真相来,而且,我也会将我的萃中瓶给你,最后得益的人,是你。” 赵怀反斥:“死的是我的兄弟,不是你的兄弟。” “可是你再这样,肯定会死更多的人,就算你赢了又怎么样?” “……” 赵怀活灼一般的眼神紧紧的看着赵青,起身,走到他面前。 问:“那些人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这么想救他们?” “你不需要知道。” “莫非,他们给了你金银财宝,让你来救人?” 赵青不悦:“赵怀,我不是你,我不会为了钱去伤人性命,还有,此次事件,本就是你的人闹出来的,要不是你们拦人抢劫,也不会发生那些事。” 第365章 真的糊涂,还是装糊涂? 第365章 真的糊涂,还是装糊涂? 赵怀一听,脸色都青了! 怒火中烧的瞪着赵青,伸出手指头,狠狠的戳了几下他的胸膛,说:“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答应,好,我就让她查,等她将瓮中骸骨的真相查出来,我同样会杀了她,那些杀我弟兄的人,我也一个不放过。” “如果你杀了她,我保证,高山寨一个人都别想活命。”赵青说。 “哦?”赵怀眯着眼:“这么说,你知道那些人是谁?” 他当然知道! 人家纪先生,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查案高手,而那位公子,则是皇帝的儿子,当今的容王! 赵青正色:“下杀令的那个人,是一位王爷。” 王爷? 赵怀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王爷?当今皇帝的儿子。” “是容王,而他身边有位纪先生,闻名京城,手底下啊办过的案件无数,而且听消息说,连当今皇上都对她有所忌惮,是个猛人,而那个人,就是现在被你关在柴房的那位。” 呃! 赵怀惊讶! 却没有被吓到。 手一挥:“不可能!” “我没必骗你,这事,我已经查清楚了。” “不会的。”赵怀还是不愿相信,继续说:“那小书生,就是个不重用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个人,还有那个什么容王,根本就是胡说八道,谁不知道,皇帝颁发过一纸黄文书,皇子根本不能离京。” 哥,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赵青反而忍着耐性,说:“难道你不知道,最近京城闹了一桩大事吗?” “当然知道,御府县的宅赈灾银失踪,朝廷查不出来,皇上便了派一个人去查。”说完,又不忘再加一句,“我看,根本就是朝廷私自拿了,贼喊捉贼,却将责任全部都推给我们这些人。” 义愤填膺! 又似乎脱离了重点。 赵青:“那你该不会不知道,此次受命离京去查赈灾银的,就是容王吧?而且按照行程,那位容王的马队,刚好到山淮县。” 呃! 这样一算,还真是! 赵怀心头微微一颤,从之前的惊讶,到此刻的胆颤。 便绕了几步,整张脸都压了下来。 良久! 等他将这件事消化了一下,朝赵青走近两步,挑着粗狂的鹰眉,阴鸷的眼神聚着一团冷光,不屑道。 “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我高山寨也不是吃素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外面,都是爹生前设下的机关,不管是谁,若是硬闯进来都得死,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来,朝廷不敢派人来剿灭的原因。” “赵怀,说到底,你始终是我亲哥哥,如果说这世上最恨你的人,那一定是我,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了自己再去犯事。” “我?为了自己?我是为了我的弟兄们。” “那你就更应该收手,别再牺牲人命了。”赵青也怒了。 两人争论得脖子都红了起来。 赵怀冷厉至极,哼了一声:“所以,你是害怕了吗?害怕人家王爷会追究,担心朝廷出兵,所以才想救那个人,到时,拿去邀功?”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竟然可以让你为了救人,冒险来我这里?” 因为—— 他想知道九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所以不能说,倘若凶手真的是赵怀,难保他不会要了纪云舒的命,而阻止她查九儿的死因。 赵青只说:“我有我自己的理由,不需要告诉你,总之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如果你真的杀了那位纪先生,或者要了那位容王的命,皇上大怒,朝廷就会追究下来,你当真以为高山寨外的机关,能阻挡得了朝廷的兵马吗?” 当然阻挡不了! 哪怕是用人肉来挡机关,也足够了。 赵青继续说:“因为山淮县是进京要道,一旦出错,会殃及无辜,所以朝廷才不管,并不是因为担心那些机关。” 这话,是景容在客栈的时候跟他说的。 赵怀虽是个勇汉,可赵青既然已经将纪云舒和景容的身份挑明了,还说了这么多,他若是再犹豫不决,也就有些不像话了。 斟酌片刻后! 他吩咐下去。 “来人,去把那两个人带来。” 大锤应声,依旧揉着疼痛的肚子,去将纪云舒拉了来。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加上赵青送来的良药,纪云舒的后背已经好了很多,脸色也好了起来。 但还是由着卫奕搀扶着走了进来。 见到赵怀和赵青站在一块,她大概也猜到了。 岂料,她才刚刚走近,赵怀就带着十足鄙夷的语气问:“你就是那位纪先生啊?闻名京城?连皇上都忌惮你?” 啊呸! 谁说的! 老子闻名京城了?何时连皇上都忌惮我了? 都是谣言,都是谣言! 这要是搁在微薄上,转发超过500是要被判刑的呀。 纪云舒小唇微启,余光瞟了一眼赵青,才说:“在下就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书生。” 赵怀可不信。 哼了一声,带着命令的口吻说:“你就别在装了,你不是想保住你的命吗?好,只要你查出是谁毁了我瓮中的酒,我就既往不咎。” 大度极了! 还不忘加上一句:“我可不是怕了你们朝廷,单单是想查出是谁毁了我瓮里的酒,还有,我要得到赵青手里东西。” 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你其实很牛! 所以你不必刻意强调一番你的理由。 赵怀似乎是自己给自己气大了,挥挥手,交代下去:“你们都听好了,将瓮里的那具骸骨捞出来,让那小书生来查清楚,她需要什么,都全部给她,但是也都给我盯紧了,出了什么乱子,我就宰了你们。” 大伙不敢说话,只能连连点头。 一双双目光已经放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而赵怀则怒火中烧的离开了。 这会—— “你怎么不直接挑明你的身份?” 赵青质疑。 纪云舒笑了一下:“二当家是真的糊涂,还是装糊涂?” “恩?”赵青困惑,追问:“你倒是说明白一些。” 纪云舒也不打算跟他打马虎眼。 “皇子离京查案,是桩大事,出不得半点错漏,就算要出,也不该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山淮县界内出问题,王爷的马队被山匪打劫,一怒之下,斩杀山匪三四十人,而后,山匪便劫走容王身边的人,来作为要挟,那么,若你是皇上,你会如何想?” 杀了人,冲动呗! 被劫了人,孬种呗! 在离京路上闹了这么一出,祁祯若是知道了,那还了得。 毕竟,景容和亦王是皇位最大竞争者,亦王势头正猛,指不定景容就会成为下一个草包太子,所以皇上想了一招,直接将景容派去御府县流放,保住他的命。 可景容指不定破了案后,想方设法的回来了,岂不是又要陷入党争中。 所以此次,若真的让祁祯帝知道,指不定一怒之下,直接下令将景容贬到御府县,名正言顺的封他一个逍遥王。 别回来了,别再丢人现眼了。 那也相当于是被明目张胆的“流放”了。 而祁祯帝的脑门上,则还凿着一句话——“爹是为了你好”。 第366章 拼骸骨 第366章 拼骸骨 赵青一直在山上长大,纪云舒说的这些,他听得云里雾里。 他哪里知道皇上的心思啊! 不过好在,他也松了口,赵怀答应此事让纪云舒来查,也就是保住了她的命。 于是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朝廷里的事,皇上怎么想,与我无关,我也不明白,总之,现在赵怀答应让你查,你就好好查,当是为了你自己的命,而我关心的,是你最终能保住这条小命,帮我查出九儿的死因。” “在下尽力。” “不能尽力,而是必须。” 像道圣旨似的! 汗! 赵青随即离开! 一旁的卫奕抓了抓脑袋,伸手扯了一下纪云舒的衣袖,靠了过来。 “舒儿,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我不喜欢这。” “再等等,我保证,一定带你安全离开。” “我们能回去吗?” “能,一定能。” “恩。” 卫奕全然相信她,身子更是往她身后缩了缩,垂着头,不说话。 过后,纪云舒便让人带她去了一趟后院! 那口正正方方的瓮,就摆在后院的正中央,瓮盖已经被掀开了,直接靠在瓮身的梯子上。 而瓮中浓浓的酒香味也因此弥漫在整个院子里。 可一想到瓮里泡着一具骸骨,大伙便觉得这酒香里掺杂着腐烂的味道。 恶心至极! 而在旁边潮湿的地面上,铺着一块白色的布,上面,是从翁里捞出来的骸骨,凌乱的堆在一块,上面,还湿漉漉的淌着酒。 纪云舒叹了一声气。 “将骸骨包起来,放到屋里的桌上,若是放在地上,被酒泡过的骸骨是会烂的。” 几个山匪一听,便乖乖办起事来! 没办法,谁让大当家有要交代呢,人家纪先生需要什么,大伙都要照办。 那几个人笨手笨脚,卷着布,稀里哗啦的将骸骨包成一团,拿进屋子里,放在桌上。 纪云舒在那口瓮的四周查看了一小会,深眉紧锁,目光最后落在了瓮盖的其中一角。 上面,似乎沾着什么东西! 凑近一看,是一块蓝色且结成的粉末状,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凝固了。 她拿出帕子,用指甲将那块蓝色的物体刮了下来,放在鼻尖上闻了闻,尽管有一股酒香味,却难以掩盖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樟树的味道。 是什么? 没再多去深究,她将那团东西包在手帕里,收进衣袖中。 拉着卫奕进去屋子里了。 又让人找了两双手套,将其中一双递给了卫奕。 卫奕先是愣了一下,才接过去:“为什么给我这个?” “我需要你帮忙。” “什么忙?” 纪云舒用下颌点了点那堆像散沙似的骸骨。 卫奕脸色当即变色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我怕。” 不加任何掩饰! 纪云舒直接将他拽了过来:“这些都是死物,你无须害怕,真正让你害怕的,应该是人才对。” 这话,纪云舒是第二次与卫奕说了。 卫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现在要将这具骸骨拼出来,所以需要你在旁边帮我,明白吗?” 点头! “你就当是在拼竹简,可好玩了。” 点头! 说干就干! 纪云舒卷起袖子,戴上手套,开始在那堆骸骨里翻了起来。 首先,找到了两块肩胛骨和一块胸骨。 拼合在了一起。 又找到一根肋骨出来,跟卫奕说:“你现在帮我找出剩下23根一模一样的出来。” 卫奕痴了一会,才拧着眉头、蹙着鼻,将手伸进了那堆骸骨里。 左翻翻,右翻翻,像黛玉葬花似的小心翼翼,好不容易从里面翻出了一根来,兴奋的递给了纪云舒。 纪云舒接了过去,拼在了胸骨两边。 两人一块合作。 最后,卫奕找出了剩下的肋骨,又帮忙找出了两根股骨、两根腓骨、两根胫骨,和一小节的尾骨。 全部递给纪云舒后—— 他像憋了好长一口气似的,瘫坐在地上,脸上发白,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嘴里嚷嚷:“我再也不干了!” 委屈的很! 然后爬到远处的一张小凳子上坐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纪云舒干活。 纪云舒也懒得理会他了,正满头大汗的在拼那些小骨块。 费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总算将这个骸骨的身子拼好了。 抹了一把汗! 除去头颅,一百多块骨,费了老命。 若不是这具骸骨被酒泡过,骨块都散了,她也不至于这么累。 旁人看到那具没有头颅的骸骨,顿时觉得后背一凉。 “这就好了?能查出死的是谁?” “你说这死尸,怎么脑袋就没了呢?” “到底是谁将人脑袋砍下来,还丢进这里面的?真的缺德。” “要是查出来,大当家非杀了那个人。” …… 纪云舒可没这么多时间搭理这些。 杏仁眼微微眯起,开始查看起这具可疑的骸骨来。 听说,纪云舒已经将那具散乱的骸骨拼合出来了,赵怀和赵青便匆匆赶来。 看到桌上完全拼合在一起的骸骨时,真恨不得给纪云舒竖起一个大拇指来。 “你当真不是大夫?”赵怀问。 纪云舒:“……” “能把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骨头弄到一块,我还是头一次见。” “……” “说吧,你看出什么了?” 直入正题,大爷气十足! 纪云舒面露严肃,指着骸骨的骨盆。 “根据骨盆的外形来看,宽而矮,上口呈现的也是椭圆形,前后宽阔,盆腔较浅,呈现的是圆桶状,周围下口宽大,耻骨宽短、弓角度较大,闭孔近似三角形,髋臼较小,都足以说明,这是一具女性骸骨。” “女性?” 吃惊。 “你要说是男性我还信,女的?不可能。”赵怀十分坚定。 纪云舒问:“为何?” “整个高山寨被我抢进来的女人,最后都安然无恙的被送了回去,现在都还活着,压根不可能还有别的女人进来过。” “若是你手下的人带进来的呢?” “也不可能。”再次否定:“我自己的手下我知道,绝对不会私自带女人进来的。” 纪云舒实在头疼。 赵怀的顽固,总是来的特别无厘头。 她叹气道:“我所说句句属实,这就是一具女性的骸骨,不仅从骨盆上可以看出来,就连那节喉骨都可以看出,都是女性的骨架构造。” 这一说,赵怀有些迟疑了! 第367章 我的齐天大圣死了? 第367章 我的齐天大圣死了? 也就在赵怀迟疑的时候。 赵青头脑清醒的问纪云舒:“能知道死者是谁吗?” “需要一点时间,但是要多久,就看这具骸骨给我的信息是多少了。” “恩?” 纪云舒绕到桌前,说:“死者身高五尺左右,虽是女性,但骨架偏大,而且骨骼很硬,不像出生大户人家。” 又看着死者的脚骨,皱眉,继续:“死者生前,跖骨上必定受过伤,所以少了一节中间楔骨,因为人脚骨上的中间楔骨和外侧楔骨在生前受过伤的话,那么死后泡在酒里就会软化,甚至完全融合在酒中,根本死者缺失的中间楔骨,可以判断她生前脚受过伤,甚至可以说,死者其实是个瘸子。” 呃! 结论一下,赵怀和赵青神色一怔! 纪云舒将两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却没有挑明,又伸手按了按骸骨的肩膀。 “死者的左肩骨上有一个凹点,应该是被尖形的物体所撞,根据这个凹点的深度和周围骨节的变化,应该是两年前造成的,当时因为没有及时就医,所以落下了病根,每逢打雷下雨,死者必定肩膀疼痛难忍。” 咚—— 闻声看去,赵青脸色发白,身体往后踉跄了两步,双脚撞在了凳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赵怀,表情痴愣,双眼迷离。 甚至—— 震惊到有些不可思议! 纪云舒睿智的眼神微微一勾,心里已有估算。 上前,端正着一张脸,问他二人:“所以,你们知道死者是谁?” “不会的,不会的……” 赵青轻摇着头,眼神虚无,没有焦距,完全一副诧异惊到的样子。 纪云舒眼眸微紧,继续问:“你知道是谁,对吗?” 哪知,赵青还没有回答,赵怀便开了口。 “她一生下来,就因为脚疾的原因,被家人抛弃,我爹见她可怜,将她带回了山寨,一直养在寨中,两年前,她肩膀撞在了桌角上,但是因为她好强,不肯喊疼,从那次后,就留下了病根,下雨打雷,就会疼起来。” “大当家说的那个她,是谁?” 赵怀吞咽了几下。 才从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九儿!” 怎么会是九儿呢? 赵青已经恍过神来了,立刻道:“这具骸骨不可能是九儿,一年前,是我亲手将九儿带走的,也是我亲手将她埋的,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有她的头颅,怎么可能被人砍下来?不可能的。” 他如此坚定! 不像是在撒谎。 后一刻,赵怀红着脸,反手揪住了赵青的衣领,质问:“你确定你将九儿的尸体埋了?” “我埋了,我亲手埋的,是我亲手埋的,这不是九儿的尸体,绝对不是。” 发疯似的推开了赵怀。 然后冲向纪云舒,红着眼,说:“你不是说,你能根据那些骨头来判断这具骸骨是谁吗?好,你查,尽快查出来,证明她不是九儿。” 相对于他的冲动,纪云舒则冷静极了。 “如果你想知道这具骸骨到底是不是九儿的,还有一个最快的办法,就是将九儿的墓打开,开棺一看便知。” “不行。”他不肯:“九儿已经死了,我不能让她连死都不得安宁。” “既然你不愿意,在下不会强求,那好,我便将这具骸骨的画像画出来,但如果发现死者就是九儿,最后,你还是要开棺一验。” “那如果不是呢?” “根据描述,这具骸骨很大可能性,就是九儿,但是我无法给你十足的答案。” 赵青沉思了。 而赵怀面部僵硬,一双手暗自捏成了拳头,带着深意看了一眼赵青。 与纪云舒说:“如果你真能将这件事查明,我赵怀可以向你保证,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你可以带着那个傻子离开这里,你们所有人,也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山淮县,不过,我只给你五天时间,将画像画出来,不然,我同样会杀了你。” 五天时间? 你是在开玩笑吗? 就算有一颗头颅摆在这里,也难保能在五天内画出来。 分明就是为难。 赵怀是个急性子的人,根本不给纪云舒反驳的机会,态度坚决,不能讨价还价。 而赵怀前脚离开后,赵青也跌跌撞撞的走了。 纪云舒让人找来几张宣纸和笔墨,打算赶工了。 卫奕一直坐在远处的小凳子上,圆溜溜的眼珠子看完了方才的一场戏,等纪云舒埋头工作时,他便甩掉了手上的手套,走了过来。 问:“舒儿,你饿吗?” 纪云舒没有回应。 “我想吃东西了,我去给你拿馒头。” 于是捧着自己干瘪的肚子,跑出去了。 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恶心感! 之前带卫奕去上茅房的小鱼也跟着出去了。 身后的纪云舒将股骨拿了起来,放在手里看了许久,便在纸上简单的画出了一个下颌骨,小小的一段。 没有精准的估量,也没有机器,着实难为了她。 而这会,卫奕屁颠屁颠的往厨房的方向冲去。 小鱼跟在后面,名义上是监视,可其实,他是有私心的。 “傻子,你到底有没有问她,最后齐天大圣怎么样了?” 卫奕白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是啊,你倒是说啊!” “我偏不说。” 傲慢的扭过头去,拔腿就进了厨房,开始翻腾起来。 厨房里的几个人也没有阻拦他,都觉得这个傻子十分乐活。 倒是小鱼,不耐其烦的追问:“傻子,你倒是说啊,到底后来怎么样了?你要是不说,我都睡不好觉了。” “我就不说。” “你……” 气死宝宝了! 明明是这傻小子将自己的兴趣勾了起来,现在却想弃坑,真是该进猪笼! 卫奕找到了好几个肉包子,兴奋极了。 “有肉吃咯。” 便拿着馒头要冲回去找纪云舒,小鱼却挡在他前面,不让他走。 “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泡在酒里。” 卫奕害怕,缩了一下肩膀,顾着嘴:“死了,齐天大圣死了。” “什么?” 我的齐天大圣死了? 五雷轰顶! 小鱼彻底懵了。 第368章 卖咸鱼的商贩 第368章 卖咸鱼的商贩 小鱼吃惊的愣在原地,此刻还有些外焦里嫩! 好端端的齐天大圣,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卫奕见他这样,便撅着傲慢的小嘴,落井下石:“死了,齐天大圣就是死了,全都都死了,一个不剩。” 分明就带着调侃和故意。 说完,他还奸笑一声,捧着手里的馒头晲了他一眼,绕着步子,蹦跶的去找纪云舒了。 刚刚迈出厨房大院的门,卫奕就嗅到了一股恶臭味,不由的拧着鼻头,皱了皱。 就见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身材佝偻的老人家挑着两担筐的咸鱼,吃力的走了过来。 卫奕善心泛滥,将馒头往胸前的衣服里一塞,赶紧上前帮忙。 “老爷爷,我帮你!” 老人家咳了两声,轻声斥:“你才老。” 恩? 这声音,完全苍劲有力! 卫奕呆愣了一下,一双要上前帮忙的手正落在半空中。 接也不是! 收也不是! 直到—— 老人家将咸鱼放下,抬起那张掩埋在头发下的脸,瞅了卫奕一眼。 惊呼。 卫奕瞪大了眼睛,表情像树懒似的,缓缓露出无比激动的笑。 “莫……” 还没喊出来,就被莫若打断。 “公子,老朽年纪虽然大,不过力气不小,就不用你帮忙了。” “你是……” “我看公子面相不错,是个有福气的娃。” 卫奕懵了! 莫非,自己认错人了? 卫奕不明所以。 这会,小鱼从齐天大圣死了的悲痛事实中回过神来,抬着步子追了上来。 瞥了莫若一眼,嫌弃的捂着嘴:“你谁啊?送菜的?怎么以前都没有见过你?还有,你怎么那么臭?” “大爷,我是来送咸鱼的,身上自然有股味道,之前送菜的张老头生病了,我就替他送来。” “哦。”小鱼忙摆手:“行了行了,赶紧将咸鱼放进去。” “唉!” 莫若应下! 小鱼便拉着卫奕准备走,岂料,这才扭身,脖子上就挨了一掌。 当即晕了过去。 趴在地上像条咸鱼! 莫若立刻直起身子来,松了松筋骨。 卫奕眼珠子一亮,兴奋道:“莫若哥哥,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来了?是来带我和舒儿回去的吗?” “……” “这里一点也不好,他们跟你一样可恶,灌我酒,而且还打伤了舒儿,我们……” “闭嘴!” 莫若呵斥! “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 “哦。” 委屈闭嘴。 莫若警惕的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幸好,没人注意到这边。 他便指着地上的小鱼,吩咐卫奕:“快,把他扛起来,跟我过来。” 说着,便往旁边一处放杂物的小屋子去了。 卫奕没有多问,手脚麻利的拖着小鱼笨重的身体跟着进去了。 门被关上! 卫奕还不忘问:“莫若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臭?” 拧着鼻子。 “你别管这些,你怎么样?”莫若问。 “我很好啊。” “纪先生呢?” “她在拼竹简。” “竹简?”莫若纳闷,也没有过问详情:“你先带我过去找她,这人很快就会醒来,我也不能多留,不然会被发现的。” “恩,我带你去找舒儿,舒儿看到你一定很高兴,而且舒儿一定饿了。” 心里还想着他怀揣着的那两个馒头。 莫若则二话不说,开始将自己的衣服一一解下来,仍在了一边。 见此,卫奕赶紧闭眼,背过身去。 “莫若哥哥,舒儿告诉过我,男女有别,你不能在我面前脱衣服。” 噗—— 一口鲜血! 你tm是女的啊! 莫若无奈之下,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你小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说时,指着晕倒的小鱼:“你赶紧将他的衣服脱下来。” “啊?” “啊什么啊?快脱。” “哦。” 卫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蹲下身,勾着嫌弃的兰花指,困惑的将小鱼的衣裳脱了下来,丢给了莫若。 莫若换上后,整理了一下原本凌乱头发,把嘴巴上的假胡须拔了下来,又往脸上抹了一点黑。 还真像个山匪的模样! 两人倒腾好后,便避过厨房里的那些人去找纪云舒了。 而杂物间里,只剩下光着身子躺在地上的小鱼。 这个时候—— 纪云舒根据骸骨身上的骨块大小和构架,将死者的下颌骨和额头简单的画了出来。 只是还有待修整。 能不能精确还原,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五天时间,不可能! 她心里正琢磨着—— “舒儿。” 卫奕蹦跶着进来了。 莫若低着头,跟在后面。 “你去哪了?”纪云舒问。 “我去给你找馒头了。”卫奕将馒头从衣服里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你自己吃。” 她推了回去,眼神注意到跟卫奕一块进来的人。 探视的看了几秒钟,倏地,双眸微张。 莫若! 她手心一紧,镇定的与屋子里的两个山匪说:“你们二人,去烧点热水进来吧,我待会需要,而且必须是一大桶。” “一小桶行吗?” “不行。” “半桶呢?” “不行,若是出了错,你们大当家一定会追究你们的。” 那两人互看一眼,只好耸耸肩,准备去了,可当其中一人才走了几步,便眯着眼睛打量起莫若来。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才不是小鱼哥跟着那傻小子出去的吗?你是谁?” 莫若端着一副山匪欠揍像,回:“小鱼哥肚子疼,上茅房去了,让我带这小子回来,好好看着他。” “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我新来的。” 那人瞅了几眼,想想新人进进出出也是常事了,何况还是在山寨里,出不了啥事。 便吆喝着其中一人出去烧水了。 可屋外还守着两个人,手里拿着两把大刀,像守门的侍卫。 纪云舒便故意提到声音,与莫若说:“你过来,帮我整理一下这边的东西。” “好。” 莫若应声。 挪着步子走到她旁边,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收拾起桌上东西来。 又一边压低声音,说:“看来我们的担心多余了,看那两个人,对你唯命是从。” 纪云舒直接跳过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进来的?” “装成卖咸鱼的商贩。” 第369章 安心散 第369章 安心散 咸鱼? 纪云舒没有深究。 “景容呢?他现在怎么样?”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听卫奕说,你受了伤?怎么样?” “我没事。”她撒了谎,又道:“你们无需担心,整个高山寨的外面应该设有什么机关,不然,子衿也不会进不来,你也不用打扮成这样。” 莫若颔首:“没错,你倒是猜对了,外面简直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监牢,可是这里面,倒是松懈的很。” 那是自然! 外面严密,里面也就不必严密了! 纪云舒担忧:“你还是赶紧走吧,若被发现的话,就走不了了。” 莫若也不看她,忙活着手上的事,竖着耳朵,皱眉问:“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纪云舒也只能长话短说,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完,莫若诧异! 看着桌上那具没有头颅的骸骨,下意识将手往旁边挪了挪。 背脊一颤。 “只要你在的地方,就有案件。”他咽了咽口水,说:“不过,你真的相信他们会放了你?”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景容已经打算从荆州借一支兵马过来,就等着攻山救你了。” 一听,纪云舒立刻否了:“不行,莫若,你必须答应我,绝对不能让他这么做,一旦攻山,后果不堪设想,不能再牺牲人了。” “可是……” “我相信赵怀,只要查出来,他会放我走的。” 其实各种利害,莫若是知道的! 纵使荆州康侯爷的那支兵如何强悍,攻山上来,救了人,也必定死伤无数。 所以按照纪云舒所说,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的确就是查出这桩案子,去和赵怀赌一把。 而莫若也是理智的! 便点头:“好,我会想办法阻止景容,但若是你真的出了事,他估计会杀了我。” 纪云舒坚定道:“我会安全离开。” 说着,她反身往门口看了一眼,便将自己腰间的一块帕子拿了出来,朝莫若递了过去。 “还要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莫若打开一看,用手指挪了几下,放进鼻子上闻了闻。 淡淡的香樟树味道。 “这应该是一味药材。” “什么药?”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爹曾经制出来的一位药剂,叫安心散,是用香樟树、柏宁草、七子、虫米季等药材研制的,不过具体的作用是用来做什么的,我爹倒是没提,但既然叫安心散,应该就是用来安神的。” 安神? 纪云舒质疑:“只有你爹研制过此药?” “没错,因为我爹亲手研制出来的药剂,他都会记录下来,我翻看过他留下的那本本子,在上面看到过,不过他写了配方,却从来不写作用,算是老家伙给我留的一个难题。” 气死宝宝了! 老家伙死都死了,竟然还留一手! 纪云舒心里仿佛蒙上一层迷雾。 莫若则好奇的问:“这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纪云舒没时间解释过多,将手帕收了回来:“我会跟你解释的,不过现在,你还是赶紧走吧,那两个人估计也快回来了。” “那你自己小心,子衿会在高山寨的外面,你若是有事,就用之前的方法,将信息带出去,她会随时通知我们,景容那边,我会想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多谢。” 莫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吃包子的卫奕。 这小子,真是能吃。 趁着那两个山匪还没有回来,他便走了。 卫奕起身追了两步,被纪云舒拉住。 “不准跟人说,明白吗?” “知道,舒儿和莫若哥哥是在玩藏人游戏。” “没错,就是藏人游戏。” 好吧,纪云舒真想打自己的嘴,又一次忽悠了卫奕,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拿自己忽悠他的那些事情,来个席地而坐、促膝长谈…… 莫若离开后,将自己的衣服换了回来,离开了高山寨。 小鱼醒过来的时候,一脸懵逼! 立刻跑去找卫奕,卫奕却安然无恙的坐在屋外的石阶上玩石子。 他一脚踢了上去:“小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晕倒的?” “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是你自己晕倒了,我喊了你很久,你都不应我,然后我就走了。” 小鱼半信半疑,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分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啊。 于是想了想,罢了…… 等小鱼离开后,纪云舒便从里面出来了。 在卫奕身边坐下。 卫奕侧过脑袋看她,扬着一个大大的微笑,抬起衣袖在纪云舒的额头上擦了擦。 “舒儿是不是很累,满头大汗的。” 她摇头:“我不累。” “舒儿,你为什么喜欢那些竹简啊?看着一点都不好玩。” 所谓竹简,也就是骸骨。 纪云舒哭笑不得,她真不该这样忽悠卫奕。 “卫奕,其实那些竹简就像你的朋友一样,如果你不能跟他们成为真正的朋友,那么,他们也不会将你当成朋友,你就不能从他们的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 “真相。” “什么真相?” “这个……”纪云舒反倒被他给逗笑了。 这会时间,已经是暮色时分了! 橙红色的余光从半边天中隐射下来,正好洒在两人身上,迎着光线,并排坐在石阶上。 大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感觉! 卫奕大概是累了,便靠在纪云舒的肩膀上,眯着眼休息了。 嘴里还巴拉巴拉的在说些什么。 纪云舒听的不清楚,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嘴角揉上了一抹淡淡的笑。 但缓时,又一脸凝重起来! 心中担忧起这次的命案来…… 此时此刻,赵怀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呆呆的坐了一整天。 眼神没有焦距的盯着前方! 身板一动不动,只要那双眼,暗沉着。 他的脑海中,无数次闪现到一年前婚房里的画面。 他推开了面前的那扇红木门。 里头的新娘,一身红嫁衣,红盖头遮面,本该娇羞的坐在那张大床上,本该等着她的新郎来为她掀开头顶上红盖头。 可是,那瘦小的身子,却轻飘飘的躺在地上…… 鲜血从她的胸口上一点一点的溢出,将那身红嫁衣染得更红、更暗。 而在新娘的面前,却不是他的新郎,而是一个高大身影的恐怖者。 那人手中拿着一把剑,背对着赵怀,他看不清那个时候凶手的模样,到底是狰狞的,还是后悔的…… 第370章 连奴都比不上 第370章 连奴都比不上 回忆中的画面越来越迷糊,越来越远。 直到被一阵敲门声一瞬击破! 赵怀收回迷散的眼神,鹰勾的眉蹙起,侧头朝那扇紧闭的门冷冷看了一眼。 “进来吧。” 门被推开! 外头的男子仓促进来,走到赵怀身旁,说了一句:“大当家,没了。” “确定?” “的确是没了。” 赵怀面色一深,持久,才扬手一摆:“你下去,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明白。” 那人哈腰离开。 屋子里,持久陷入了沉默。 …… 莫若回到山淮县县衙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洗了一个澡。 穿了一整天乞丐的衣裳,简直要将他给憋坏了。 那股味道仿佛只要一张嘴,都能“吃”进喉咙去。 这会,纪婉欣端着刚刚熬好的药去了景容的屋子。 一晚上、加上一整天过去了。 景容未瞌眼睡上一刻。 都在担心纪云舒的安危。 纪婉欣端药进去的时候,便见他披着一件披风,独自站在敞开的窗户前,一双手吊在身侧,另一只手搭在窗台上,紧捏拳头。 “王爷,莫公子交代了,这药你必须按时服用,不得耽误时辰。” 她将药递了过去! 却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担心云舒,可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伤势,毕竟胸前的伤可大可小。” “……” “王爷……” “药放下,出去。”冷声。 纪婉欣猛然颤了一下,碗里的药也随着抖出来几滴,流在她细腻光滑的手背处。 明明是暖药,却冰冷至极! 她抿了抿唇,凤眼盈盈一低,额间的碎发落下,刚好遮去了她的眸和眉心上的那颗红痣。 忍着哽咽的语气,“我与云舒是一块长大的,她出了事,我做姐姐的,何尝不担心?只是担心又有何用?倘若允许,我真希望拿自己去换她。” 温柔西子的话,触动人心! 景容无力的双眼轻轻一抬,侧眸,看向她。 只是看着。 不语! 纪婉欣则大胆的迎上了他的视线。 含着担忧委屈的语气,继续道:“我知道,王爷心里只有云舒,那也是云舒的福气,但她要是知道王爷为了她,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还让她还如何安心?只有王爷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能去救她啊。” 说话的同时,将手中的药又递了过去。 景容面无表情,在犹豫片刻后,伸手将药端了过来,一口闷了。 砰—— 哐当一声! 丢在一旁的桌上。 碗都是斜在上面的。 后一刻,他出声:“煎药的事不需要你来做。” 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偏偏—— 纪婉欣说:“我已经习惯了,往日在家里,也时常是自己煎药,不碍事,何况是为王爷煎熬。” “你没听懂本王的意思。” “恩?” 她狐疑! 景容肃色,道,“你一不是我的侍从,二不是我的妻妃,更不是一个奴,这些事,不需要你做,也轮不到你。” 这一说,纪婉欣一怔,脚尖轻飘飘的往上一抬,险些往后窜了几步。 原来,在景容的心中,她竟然……连奴都比不上! 想到此处,她便红着眼,双唇抖颤了几下,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景容也不想将话说的太绝,毕竟这个女人是纪云舒的二姐。 便压低了声音,只说:“你出去吧。” 打发的意思! 纪婉欣心里委屈极了。 她就是不明白,为何他就是不愿意正眼看自己! 为何要说如此伤人的话! 眼泪涓涓的在眼眶里淌着,正要夺眶而出的时候…… 莫若进来了! 纪婉欣便立刻退到一边,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泪。 莫若跨步进来时,先是看了一眼被丢在桌上的空碗,后将视线转移到纪婉欣的身上。 “纪姑娘,我与容王有要事商讨,麻烦你……” 出去! 话没说完。 “是,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低着头,识趣的提着步子准备离开,却又担忧的朝莫若问了一句,“莫公子,云舒她现在怎么样了?” 莫若:“她没事,你放心。” “那就好。” 欠了欠身。 景容却突然叫住了她。 问:“纪二姑娘,本王问你,你是真的拿云舒当你的妹妹吗?” 惊! 纪婉欣猛然回身:“王爷为何这样问?” “你只要回答我便是。” “我当然拿云舒当妹妹,就算要我豁出性命去帮她,我也愿意!” 要是你死。 你当真愿意? 屁! 景容细看着她那张揉着焦急而委屈的模样,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淡淡道:“本王明白了,你出去吧。” 她不敢再多言,深深的低着头,出去了。 莫若见此,沉声道,“你何必说那番话?” 景容:“哪番话?” “我在外头都听到了,我若是再不进来,那姑娘恐怕已经被你说哭了。” “与我何干?我现在满心思都在担心云舒的安危,哪还顾得上她?”景容皱眉,紧问道,“如何?你进去高山寨了没有?” “进去了。” 景容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云舒怎么样?那帮人是否对她做了什么?” 莫若叹气,推开他。 “放心吧,纪姑娘没事。” “没事?”景容疑惑,“莫若,你和我说实话。” 莫若:“我现在与你说的,就是实话!” 于是—— 莫若将事情一一与他说了明白。 并且劝说,“既然纪姑娘自己有主意,你就应该听她的,荆州的兵借来以后,暂时不要攻山,以免将事情弄得不可开交。” 景容眉头紧锁,来回踱了两步。 摇头:“不行,我不能冒险,那些山贼杀人不眨眼,万一出了岔子,云舒性命不保。” 莫若:“可高山寨外面密不透风,要攻进去,并非易事,就是真的打进去了,也必定死伤无数,倒不如相信纪姑娘一次。” 景容:“她为了破案,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你要我如何相信她?从锦江到这里,她所行之事,有哪一次是为了她自己?现在高山寨也闹出了人命,难保她破了案后,那些人不会杀了她,我绝对不能冒这个险,就算我现在单枪匹马的冲进去,也不能让她出事。” 声音近乎于咆哮! 这块冷石头,为一个女人开了花。 只是这朵花,却是牵牛花,倔的很! 莫若按耐住性子,沉声与他分析其中利害。 “景容,我知道你在乎纪姑娘,比在乎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可你毕竟是皇子、是王爷,这事如果闹大了,传到京城,你想过后果吗?现在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特别是亦王,一旦你出一丁点的错,他就会状告到皇上面前,那时,你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回京了。” 第371章 骸骨被毁 第371章 骸骨被毁 莫若和纪云舒的担忧是一样的! 这件事要是传到京城,必定会闹得风风雨雨,后果如何,单单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了! 景容思忖不定! 他不能在御府县待一辈子! 不能让景亦坐上皇位,所以,自己必须回京。 莫若继续道:“而且你若攻山,那帮山匪难保不会一怒之下就杀了纪姑娘,这样做的后果,你又能承担吗?” 分析了这么多,景容也渐渐冷静下来。 “你说的对,我不能轻举妄动,如今他们占有主动权,云舒的生死也捏在他们的手中,既然如此,我只有另想他法了。” “你想做什么?” “带人去高山寨一趟。” 莫若惊讶,拉着他:“你这样怎么去?” 景容微微沉下眼眸,说:“那些人抓了云舒后,明明在林子里可以乱箭将我射死,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所以,就像你我之前所说,他们肯定另有目的,可若是另有目的,为何又迟迟没有送来消息或者信件之类的?既然这样,我便亲自去一趟。” 坚定! “可你这样去不是送死吗?明明知道高山寨外布满了机关,万一再来一次箭雨,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到时候你出了事,纪姑娘怎么办?” “我答应过云舒,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再让她受半点伤,这是承诺。” 莫若伸手按住他的手,极力劝说:“我答应了纪姑娘,不会让你去,我答应的事情,绝不会言而无信,我也向你保证,她在高山寨会没事,目前,你先养好你的伤,再做打算。” 景容甩开他的手,却因此拉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没眉梢皱起,虚出了一身冷汗。 见状,莫若立刻将他压着坐了下来。 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枚药丸。 塞进了景容的嘴里。 “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能力去高山寨,就算八抬大轿将你抬上去,山顶湿气较重,地面又水虚,说不定,你会死在上面,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相信纪姑娘。” 相信她! 好像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景容轻喘着气,药丸下喉,渐渐好了起来。 她虚弱目光抬起,凝视着窗外摇坠而下的一支小青柳。 良久—— “你替我传令下去,无论是荆州的兵也好,还是县衙府的人,暂且按兵不动。” 莫若点头:“恩。” 而此时此刻,门外! 纪婉欣将两人方才的话,全数听了一个明白、清楚。 她双眼赤红,带着泪水,可眼神里,却分明拧着不甘和不悦。 甚至—— 带着狠劲。 她往后退了几步,悄悄离开了。 很快,莫若便通知下去,将县衙里的府兵暂且搁置了。 而琅泊也在之后传来书信。 康侯爷听说景容会以金缕甲来换他那三千兵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甚至还亲自带兵出了荆州境地。 一路上都在念叨着金缕甲、金缕甲、金缕甲…… 那可是他念了一辈子的东西! 而琅泊接到景容的的命令后,便带着那三千兵、暂且在山淮县的边境安置下来,再等通知。 高山寨里! 一日已经过去了,纪云舒根据那些骨块,单单将死者的下颌骨画了出来。 至于精准还是不精准,还得看其他的骨块组合之后的效果。 她扭了扭泛酸了脖子,轻沉了一口气。 侧头看了一眼趴在一旁睡觉的卫奕。 那小子睡得十分安稳,努了努嘴,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一个美食梦,嘴角边上竟还淌着口水。 噗嗤—— 纪云舒不由的笑了起来。 微摇头。 收回目光,往外头一看,不知不觉都已经天黑了。 或许因为高山寨位于山顶,墨黑色的天际上,那轮圆润透亮的月正好对着屋子敞开的大门。 光线像是从宣纸后方投射进来的一样,洒在地上,泛着水银白。 大有身处嫦娥宫的感觉! 纪云舒将手套脱下,走到门道中央,看着那轮孤零的圆月。 素袍裙身,似蔓藤般飞窜! 持久后,她便折身进去,坐下来小眯了一会眼。 可等她醒来的时候—— 大吃一惊! 桌上原本放着的那具骸骨,竟然碎了。 她蹭身起来,仔细查看。 24根肋骨,被砸成了粉碎。 肩骨和整个手骨也同样被砸得不像话。 原本拼合在一块的骨块,此时此刻,就像是搓麻将一样堆在一块! “这……怎么回事?” 纪云舒赶紧将外面的人叫了进来,指着那堆骸骨,询问:“为何会这样?” 两个山匪瞪大了眼睛,互相一眼,双双摇头。 也吓到了。 慌慌张张,结舌道:“这……怎么会这样?我们也不知道。” “有没有人进来过?” “没有啊!我们一直守在外面,不可能有人进来,怎么……” 灵异事件吗? 纪云舒有些慌了神,但还是保持着镇定。 骸骨碎了,要还原相貌,完全不可能了。 很快,赵怀和赵青知道了此事,立刻赶了过来。 赵怀大怒,唤来一干人等。 质问:“谁干的?” “大当家,不是我们啊,那些骸骨我们都没有碰过,当时也只有纪先生和那个傻子在里面。” “是啊,我们真的不知道。” 一一指向纪云舒。 麻痹! 纪云舒心里冒出这两个字,她怎么可能会毁了这些骸骨? 心累! 赵青问纪云舒:“你当时不是在里面吗?” “我休息了一会,醒来就这样了。” “那就奇怪了,又没有人进来过,骸骨不可能会碎。” 纪云舒泛惑! 她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这间屋子比较奇特,除了一扇门,里头连一小节窗户都没有。 像个密室牢房! 而唯一还算得上是出路的,便只有—— 纪云舒转而与赵怀说:“大当家,可否命人到屋顶上去看看?” 赵怀若有所思,冲自己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其中两人便跃上了房梁。 小一会的功夫,骸骨正上面的瓦片被人掀开,月光透了进来,正好落在骸骨之上。 上面的人透过小口看了下来。 纪云舒仰头问:“你们看一看屋顶上,可有什么异样?” 两人回:“没发现。” “脚印呢?” “没有。” “那上面的瓦砖可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好想……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纪云舒思忖片刻,想不明白了,便让上面的两个人下来了。 而两人从上面下来后,拍着自己打着布丁的衣裳。 嫌弃的说:“真是的,上面脏的要命,都是青苔,我就这一身衣服。” “是啊,上面的青苔真多。” 第372章 青苔 第372章 青苔 那两人拍落的青苔新鲜极了。 可见屋顶常年滑水,无人清理,青苔结了厚厚的一层。 但却和一般屋檐瓦片上的青苔不大一样! 绿中带黄,并不反光,呈现亚光色。 纪云舒还记得,自己曾经碰过一个墓穴,七个墓室里,布满了青苔,为了以防青苔感染,影响开棺,当时研究所里的所有人都将有关青苔的内容研究了一个遍。 以至于纪云舒也详细的记录了一番。 青苔的类型分为十四种,七种是属于水性植物,三种阳性,四种热性,而一般颜色为亚光的青苔是属于阳性,可阳性青苔都是生长在岩石和光滑的地面上,并不会长在屋顶。 而一般阳性青苔长在屋顶上的,则属于你十四种开外的另外一种。 双性青苔! 于是,她目光快速且精准的扫了一圈在场所有人的手、脸……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脑子的思绪也在高速运转! 同时,赵怀则秉着一副质问的模样,说:“根本就没人进来过。”转向纪云舒:“从始至终,这里面就只有你和那个傻子,这具骸骨,也只有你接触过,我看,分明就是你给毁的,就算不是你,也一定是那个傻子。” 而那个所谓的傻子,还在一旁呜呼大睡着呢! 周遭一切并没有将卫奕吵醒,他侧了一个身,将脑袋扭到了另外一边。 纪云舒驳:“我若是毁了这具骸骨,对我有什么好处?” “但除了你,还会有谁?” “那大当家不妨想一想,毁了这具骸骨,对谁最有利?” 谁? 赵怀心尖一晃,别过身子。 “你什么意思?” 纪云舒:“会毁了这具骸骨的人,除了是杀死死者的凶手,还会有谁?而凶手既然能避过外面的人进来,又能悄无声息的将骸骨粉碎不被我知道,唯一的解释,不过两种,一种,便是门外守着的两个人撒了谎,另外一种……” 话还没说完。 原本守在门外的两人赶紧解释。 “大当家,我们两个一直在外面,眼睛都不敢闭啊,真的没人进来过,我们没有撒谎,而且里面根本就没有动静,这大晚上的,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是啊,大当家,你要相信我们啊。” 两人迫切解释,不像是在撒谎。 赵怀点头,全然信之,斩钉截铁的与纪云舒说:“我的人我清楚,他们不可能撒谎。” “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性,便是轻功了得的人,上了屋顶,悄然无息的将骸骨粉碎。” 赵怀斥:“胡说,屋顶上有木桩打钉,一个人怎么能从屋顶进来。” “大当家身为高山寨的主事人,想必毁尸灭迹的功夫一定做过不少,难道会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碎骨散吗?就和消尸粉是一样的。” “……” 赵怀不语。 一旁沉默的赵青则一脸困惑:“那也就是说,如果毁掉这具骸骨的人,就是当年将这具尸体投进翁中的人,那么那个人,现在很有可能还在山寨中?” “是!”纪云舒道。 赵青便与赵怀说:“凶手既然还在寨中,你应该立刻命人将寨子封锁起来,一一排查,绝对不能让凶手给跑了。” 哪里知道—— 赵怀性子大变,疾戾的吼了一声:“不查了,不就是一具尸体吗?就当是老子自认倒霉,毁了我那一坛子的好酒。” 纪云舒质疑:“凶手既然就在山寨之中,为何不查?” “我看,根本就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碎骨散,都是你一面之词。” “你若不相信,大可命人取一碗酱油过来,将这些碎骨放进去,若是上面有悬浮的红色物,便可证明,这些骸骨上面的确被人洒了碎骨粉。” 赵怀听完,半信半疑。 但还是命人取了碗酱油过来。 按照纪云舒所说的照办。 果不其然,酱油上面,真的漂浮起一些黏稠的红色物。 纪云舒也解释起来:“碎骨粉将骸骨粉碎的同时,会融进这些碎骨之中,但若是用酱油一泡,便可将人骨和碎骨粉分离,分离出来的碎骨粉,就会在酱油上面形成一层红色黏稠的块状物,想必,凶手就是跃上屋顶,掀开瓦砖,将碎骨粉洒了下来。” 大伙纷纷伸长脖子,瞪着眼睛往碗里探看。 明明证据确凿! 偏偏…… 赵怀伸手将那碗酱油打翻在地。 哐当一声! 惊醒了一旁的卫奕。 他揉了揉眼睛,惺忪朦胧的看向声音的来源,才发现这小小的屋子里站满了,立刻挪了小碎步到纪云舒的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 纪云舒拍了拍他的手背,以作安慰。 赵怀凶怒的双眸从地上打翻的碗,一点点的移上纪云舒的视线上。 冷笑一声,言辞犀利:“就算这里面有碎骨散又怎么样?也有可能是你放的。”赵怀一口咬定,“分明就是你查不出骸骨的真相,所以想着毁了它,企图让我寨中的人发生内讧,你好想办法逃走。” 纪云舒无奈。 “我身处这里,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如何逃?况且,我也无须这样做,我既说了能查出真相来,就自会查出来。” “我不管你怎么说,总之,骸骨的事,不查了。” 挥挥手! 不查了,不查了。 烦死人了! 赵怀立即命令下去:“来人,将这小书生和那傻子抓起来,若是不听话,便给我宰了。” “是!” 几人凶神恶煞的上前来,一把擒住纪云舒和卫奕。 卫奕着急,唤着“舒儿”。 纪云舒挣扎了几下,一边说:“如今凶手毁的是这具骸骨,难保他不会杀人,你身为大当家,明明事有蹊跷,证据也都在眼前,你为何放任不管。” “你别再危言耸听了。”呵斥,“还不给我押下去。” 纪云舒没有继续辩解的机会,便被人押了下去。 连同卫奕,被关进了之前那间阴冷的柴房! 卫奕猛地扑进了纪云舒的怀中。 “舒儿,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景容哥哥为什么还不来带我们回去?” 纪云舒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若有所思! 第373章 宣战 第373章 宣战 纪云舒想,赵怀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了! 可她就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而赵青在纪云舒和卫奕被带走后,就质问起赵怀来。 “骸骨被人毁了,发生在寨子里,说明凶手就在这当中,你为什么不继续查了?” 赵怀:“我的决定不需要你过问,不管是谁将骸骨丢到瓮里去的,我都不追究了。” “你难道真以为是她洒的碎骨粉吗?” “不管是不是,我说了,不再查。” “那既然不查了,你是不是就要杀了他们?”赵青质问的同时,火气十足。 “我死了这么多弟兄,他们跟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要为了他们报仇,什么骸骨?什么碎骨粉?都给我滚蛋,还有你,最好不要逼我,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俘虏。” 赵怀提醒中又带着警告。 赵青很清楚,自己身在虎穴,就像赵怀绳子上的一只蚂蚱,想挣脱都难。 可他不能让纪云舒出事,九儿死亡的真相,还等着她来查呢。 两人四目相对! 意见分歧! 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了! 好在赵怀克制住了,闷声沉气,走了…… 赵青心中亦万般不爽,冷聚的双眸滚到桌上那堆碎掉的骸骨上,越来越深。 随即,去了一趟柴房! 这个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晨光顺着门一点点敞开、而拼命钻进了这间狭小的柴房里。 纪云舒啄了几下眼皮,届时才适应过来。 卫奕也将头从她的肩膀上移开,翻了一个身,靠在身后的草垛上,觉得闲来无事,便抓起地上的干草,有模有样的开始编制起东西来。 头也不抬! 赵青高大的身影渐渐笼罩下来,立在纪云舒面前。 他也不想绕关子了,直接问:“那具骸骨,是九儿吗?” 声音微沉。 纪云舒抬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 吐出几个字:“可能性很大。” “那就开棺吧。” “你愿意?” “恩。” 十分坚定! 纪云舒结舌:“我没逼你。”又忙道:“你和赵怀好歹也是亲兄弟,无论如何,赵怀也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我不同,所以,你大可不必为了帮我而得罪了他。” “我只是想弄明白九儿的事。” 赵怀不加掩饰。 纪云舒只是浅笑了一下。 沉默。 这时—— 外头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纷纷朝寨外跑了过去。 “快快快,外头有人来攻寨了。” “快快快……” 攻寨? 纪云舒敏锐的神经一瞬绷紧,往外头看去。 赵青听到动静,转身出去了。 柴房的门被磕上。 卫奕丢下手中编织得歪歪扭扭的干草,凑到纪云舒耳边,惊喜道:“舒儿,是景容哥哥来了吗?” 她摇头。 按理说,不大可能! 莫若应该将自己的话带回去了,但凡理智一点的人,都不会选择来攻山。 想到此处,她又不安而起,走在那扇破旧的窗户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心里捏了一把汗! 此时,山淮县县衙府邸。 莫若熬了一碗药,推开了景容的房门。 将药放下的同时:“先将药喝了。” 没有回应! “景容?”、 房间里并没有人。 里屋的床榻拉下了帷幔,莫若便一寸一寸的移了过去。 立在床边,将其拉开—— 里面,空空如也。 莫若也不意外,只是叹气摇头。 “真是一颗顽石。” 悄悄从县衙府邸离开的景容,此时此刻,就身处在高山寨外! 马背上的他,身子绰绰、锦袍蒄姿,一手拉扯着缰绳,一手握住剑。 纵使有伤在身,也难以遮去他骨子里的气质和迫人的气势。 高山寨大门紧闭,碉堡上密密麻麻的站着山匪,有的拿着大刀,有的手持弓箭,就等着一声令下,便可将景容乱箭射死! 赵怀踏着那双虎皮做的高靴上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外面单枪匹马的景容。 讥笑一声,一只脚往土堡墙上搭起,手肘压在膝盖上。 就像教育局里的流氓地痞! “老子还没给你送去消息,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堂堂大临朝的容王,身边竟然没有人。” 引来一阵哄笑! 显然对他王爷的身份没有半丝畏惧。 景容则冷眼看着。 忍着胸前的伤,薄唇轻启:“我是来要人的。” “要人?”赵怀气焰嚣张,揎拳捋袖的指着景容:“你杀了我弟兄三四十人,这个仇我还没报,你竟然来跟我要人?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在哪儿?这里是我的高山寨,不是在你高床暖枕的王爷塌上。” “吼……” 又是一阵哄笑。 赵怀又道:“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拿黄金万两出来,我倒是可以放了里面那两个人,不然,我就让你们阴曹地府好相聚。” “金银财宝,我都可以给你,我要的,是里面两人的安危。” “条件还轮不到你来开。” “你若是伤了他们分毫,我便将高山寨夷为平地。” 景容眼尾轻佻,手握剑柄的手加重了几分。 所说的话,绝非虚言! 赵怀喝声:“你有这个本事吗?现在只要我一声令下,别说你想要人了,你也会死在这。” 景容:“你可以试一试。” 如同在赤裸裸的宣战! “拿我的弓箭来。”赵怀手一招。 旁人立刻将赵怀的弓箭取了来。 那把弓箭做工虽不精致,却是个力量十足的弓,弓臂是用百榆做的,弓弦是生牛皮而做,富有韧性。 整张弓的弓心上,裹着一块玄皮,因为常年使用的缘故,已经磨掉了一层皮。 赵怀上了箭,将弓拉长。 对准了景容。 “如果你能躲过我这一箭,我便敞开我高山寨的门,迎你进来喝几杯。” 赵怀那只粗狂有力的臂膀肌肉隆起,手中的箭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淬着火焰。 随着他阴狠压低的眸一点点扣紧,弓臂越来越紧,弓弦拉到极致。 一触即发—— 箭身火速脱离了弓身,朝着景容射去。 面对即将射向自己的箭,景容没有半点恇怯。 那双秉着寒光的眼睛,一寸一寸的折射出寒气来,势必要将那支箭冻折罢休。 赵怀沾沾自喜时,眼看要杀了景容。 哪里知道—— 箭身似乎被什么力量阻挠,在射向景容的那一瞬,突然改转方向,射在了后面的大树上。 力道很大,直接穿树而过。 众人错愕! 赵怀见此,半个身子立刻都压了出去,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可能! 第374章 时子然 第374章 时子然 这箭明明都射出去了,眼瞧着也对准了景容。 也不知道是哪个糟心的狗杂种出来挡道。 赵怀正欲拿弓再射! 却见一道身影在众目睽睽中跃身而下,稳稳当当的立在了景容身旁。 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 时子然板着脸,一副“懒得理你”的闲散模样,半张脸,都隐在了披散的刘海下,同时,也遮去了他戴在左眼上的那个黑色眼罩。 他身上那股戾气,痞痞的。 那细长的右眼,更是斜斜的盯着土城堡上的赵怀! 这个时候—— 后方的树荫里,又跃出一人来,立在时子然的身边。 时子衿冷叮叮的看了他一眼,好奇:“你不是在吃斋吗?” 时子然回:“你管我?” “我不管你,可王爷要是出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你废话什么?是我让王爷来的吗?我昨晚才刚刚回来,就被他拉着上来了,怪我?” “那你也不能一兵一卒都不带。” “王爷说了,以免牺牲不必要的人,自己的容王妃,自己救,再说了,你个没用的东西,连这小小的山匪窝都翻不进去,真是白活了。” “你才白活了,你看到没有,外面密不透风,我想进去都难。” “那是对你来说,这世上,还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时子然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双手抱胸,手臂间夹着剑,单脚一抖,道:“算了,王爷的安危我来护,待会进去,你好好护着那位容王妃就行,免得待会打起来,伤及到她。” 傲气杠杠的! 两人拌嘴,也是常事了。 这个时子然,可是时子衿名副其实的亲哥哥! 时子衿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这个傲慢自大的哥哥。 而时子然最嫌弃的,就是自己这个武功巨差的妹妹。 两人都是跟着景容一块长大的,可虽说是亲兄妹,偏偏性格差得十万八千里。 时子然傲慢之下带着痞气,而且嘴毒得很,句句要人命害,但是时子衿就冷漠许多、话也不多。 不过,两人倒也有个共同点——骨子里都有一股蛮劲。 半年前,时子然突然说是要上佛山去吃斋,想净化下心灵,刚好景容那会要离京去查《临京案》,便允他去了佛山吃斋,不必跟着。 如今下了山,便连夜追上了景容的队伍。 景容全当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嘴角匆匆一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傲然挺立的身姿伟岸如坚! 他抬目看向土堡上的赵怀,语气冷厉:“我既避了你这一箭,高山寨的大当家该不会言而无信吧?” 赵怀闷气,一记拳头往大腿上打去,将手中的弓箭丢给旁边的人。 一声令下。 “开门。” 大门打开。 景容跨步而进,时子然淡定的跟在后面。 但时子衿却心有顾及,在景容耳边说:“王爷,不能进去。” 景容不理会。 时子然白了自己妹妹一眼:“多事。” nmd! 三人进去后,那扇大门被关上了。 那些山匪一双双目光盯着,像要将他们给烤焦了。 赵怀也从上面下来,踏着步子走到景容面前。 一样不屑的模样,偏着脑袋:“就这样进来,就不怕我杀了你?” 景容:“我方才就说了,你可以试一试。” “不愧是咱们大临朝的王爷,就是有骨气,我喜欢。”手一扬:“来人,准备烈酒,咱们高山寨也算是有福了,请了一位王爷进来。” 在众人的起哄下,景容和时家兄妹到了寨营里落坐,烈酒也一坛一坛的上。 其实景容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山寨外围的布局打量了一遍。 和外头不一样,里面的防备松散许多。 按兵理的定论来说,就像一张大网,隔开了里外两端。 所谓,进来难,难出去! 完全不像是个山匪窝,倒像是个正规的军营。 可见死去的老寨主,本领真大。 赵怀端起一碗酒,对向景容:“既然说了要迎你进来喝酒,便不醉不归,尝一尝,我这高山寨酿的酒,是甜还是苦。” 景容面色平淡,端起一碗酒。 “王爷,别喝。”时子衿制止。 赵怀大笑:“怎么?担心我在酒里下毒?我要是想杀你们,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就动手了,也不用等到这里,我赵怀也从来不干这种事。” 说完,将手中的酒一口闷干净了。 景容便端酒,一饮而尽。 放下手中的碗,他厉眸一扫,笑说:“这高山寨果真是个好地方,若是安置在边关要塞,必定能抵制敌军来犯。” “那是自然,我高山寨可是机关重重,武功再了得的人也进不来。” 时子然忍不住一笑:“一个破山寨,我想进就能进,什么机关?都是些摆设。” 哎哟,真是傲慢啊! 赵怀听言,眼珠子一紧,开始打量起他,哼声:“这世上能挡住我箭的人,目前也只有你,看来,你武功倒是不错啊。” “一般一般,江湖第三。” “那第二是谁?” “死了。” “第一呢?” “也死了。” “该不会是被你杀的吧?”赵怀问。 时子然笑了一声,抱着剑,眼睛一眯,“那倒不是,听说是因为目中无人,结果被江湖人士集体绞杀而死,为此,我还吃了半年的斋呢,就是想要净化下心灵,以免……走他们的路。”说着,便指着自己的左眼,“我这只眼睛,就是赤果果的教训啊。” 话中带着深意! 赵怀也听出来了:“你这什么意思?” “就是想奉劝一句,做人,可千万不要倨傲自持,免得被人杀了还浑然不知。” 赵怀听完,眼睛中顿时迸发出一抹杀气,射向时子然。 景容偏头看了时子然一眼。 “子然,不得无礼。” “是,王爷。” 景容勾起嘴角,与赵怀说:“手下的人无礼,说话行事过于鲁莽,大当家可不要见怪,毕竟,手底下的人不听话,被人杀了,最后,也只会怨主子教的不好。” 噗—— 不得不说,景容和时子然的双簧唱的很不错! 却听得时子衿一愣一愣的。 第375章 黄金万两 第375章 黄金万两 两人何时这么有默契了? 景容和时子然阴阳怪气的话,也着实让赵怀的脸色青了一把。 他僵硬的笑了一下:“我赵怀向来不跟狗计较。” 说时子然是狗。 一听,那还了得? 时子然本就是个冲动的主,但还没等他发火,景容就说。 “大当家不是说,要黄金万两才肯放人吗?” “你愿意给?” “方才在外面我就说过,我只要我的人安然无恙,你要的,我自会给你,如今你箭也射了,酒了喝了,就不必与我打马虎眼,还不如开门见山痛快一些。”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赵怀爽快,又狠厉着一张脸,道,“不过,黄金归黄金,你杀了我山寨的弟兄这么多人,这笔账,可就没这么好算了?” 景容不慌不忙:“我既然敢来,自然也是为了此事,你们的人拦下我的马车抢劫,若是不给钱财,便要我们的命,此等行径若是发生在京城,便是大罪,株连满门都是可能的。” 啪—— 赵怀一拍桌。 “你这么说,我那些弟兄就应该死?” “若不是他们要人性命,我也不会下令杀人。” “可你们并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为什么说我的人要你们的性命?”赵怀大声质问,赤红着脸。 “那是你的人无用。” 景容的语气,不咸不淡,王爷的架子都快端到眉毛上了! 气得赵怀两腮都鼓了起来。 捏着拳头,双臂的肌肉隆起,狭长的丹凤眼盯着景容。 “我赵怀生来,还没有怕过谁,杀了我的人,就要拿命来还,不过我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人,此事,与那个小书生和傻子没有关系,你用黄金来换他们的命,我便放过他们,绝不为难,至于你杀了我弟兄的事,我们再算,到时候你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就看你的造化了。” “好。”景容敲定:“那黄金万两,我已命人备好,就在山下,取来便是。” “早就备好了?”赵怀不解:“你早就知道我要你用黄金来换?” “你抓了人,却不杀人,明明在林中也可以杀了我,但你并没有这样做,而身为山匪,不就是为了钱财吗?” 还真是! 不然,他打劫个毛啊! 赵怀眯眼,心里怀疑片刻后,手一扬,让两个小弟去山下探探虚实。 并且说:“只要是真的,我立马放人,但要是假的,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别以为你是王爷,我赵怀就怕了你。” 就你厉害。 景容指尖一挪:“我既然将黄金带来了,这人,是否也该让我看一看,确定他们是否安全。” “看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于是,赵怀命人就将纪云舒和卫奕架了过来。 纪云舒进来时,见到闯寨的人果真是景容,那小子像是来探亲的一样,悠闲的坐在哪儿。 她眉心一蹙,心中却担忧起来。 而两人的目光碰到一块时,景容朝她点了一下头。 有些深意! 赵怀让人松开了纪云舒和卫奕,并说:“人,我带来给你了,的确是安然无恙的,只要你的黄金没问题,他们就可以走了。” 山匪的手一松,将两人推向了景容的方向。 景容起身,接住了纪云舒。 那双精瘦冰凉的手握在他的手掌上时,让他心尖一疼。 他该早些来才对! 这女人,大概受了不少苦。 偏偏—— 景容又提着音嗓:“看来这高山寨倒是个好地方,竟将我的人养得白白胖胖。” 说给赵怀听! 赵怀只说,“风水好。” 便不再说话了。 纪云舒却暗地里想,自己是猪吗? 还白白胖胖! “你不该进来。”她将声音压得很低。 景容也将音嗓压了下来:“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做个山寨夫人,在这里生儿育女啊!” “……” 后一刻,他嘴角一勾,邪魅道:“你是本王的人,亦是我的妻,小小一个荷花池,不是你该待的地,所以,本王只得亲自来一趟,以免你被别人掏了心。” 她真不敢确定,景容是来救自己的?还是单单进来瞧她一眼,调侃一番。 纪云舒无言,只是沉了一口气,另起话题:“高山寨外都是机关,你现在进来了,不就等于深入虎穴吗?” “你似乎……太小瞧本王了,正是因为外面都是机关,所以里面什么都没有,唯一突破的方法,便是进来,只有进来了,才有办法救你,到时候,你和卫奕先行离开,我自有法子后脚就走,至少不用你在此碍手碍脚。” 纪云舒不语。 景容缓缓贴近她的耳边,继续:“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不出乱子,就不会有事。” “什么意思?” “那些送来的黄金就在山下,而黄金上面,都涂了少量的硫磺粉,等他们将黄金抬进来后,便会送你离开,到时候,整整二十箱的黄金,有他们受的。” “你……”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不会要他们的性命。” 景容洞悉纪云舒的顾虑! 两人耳语一番的话,旁人并没有听到。 一旁的卫奕高兴的蹦跶起来。 “景容哥哥,你终于来救我们了,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这里臭死了。” “……” “我想睡在床上,不想再睡在草上了。” “……” “还有,这里的人都不好,老是欺负我们,景容哥哥,你要帮我报仇。” 卫奕的小眼睛瞪着一团火苗子。 最后,还是纪云舒抬手将他的嘴给堵上了。 叽叽喳喳,完全不符合现在紧张的气氛啊! 赵怀瞅了一眼他们,不搭理,满心思都是黄金的事。 但是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报。 于是,又吩咐几人出去。 可等了一会时间,依旧没有消息。 一拍桌,起身:“来人,去山下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迟迟都没有消息?” 才刚吩咐下来—— 外头就急促的跑进来一个人,跪倒在地:“大当家,不好了,派下山去的那些人,都死了。” 死了! “你说什么?” 赵怀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人便直指景容等人:“是他们,是他们的人杀了我们的人。” 景容和纪云舒互看了一眼。 懵! “怎么回事?”纪云舒问他。 景容摇头。 第376章 案终(前夕) 第376章 案终(前夕) 他确实不知道! 这并不在他的掌握范围内。 他的计划,就是将带有硫磺粉的二十箱黄金搬进来,等纪云舒和卫奕安全离开后,自己再利用那些硫磺粉安全撤离高山寨。 这样,也不会损失一兵一卒,也不用闹到京城去了。 天知道怎么闹了这么一出? 计划被打乱。 真是应验了那一句:计划赶不上变化。 赵怀一听,怒了。 掀起面前的桌子,桌子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几圈后,便重重砸在了地上。 砰—— 断成了两截。 随即,反手从旁边的虎皮屏上取下自己的大刀来。 怒视景容:“好你个臭小子,我既然答应让你用黄金来换他们的命,你竟然还敢杀我寨中的人,好,今天我便要了你的命,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活着出去。” 顿时,所有的山匪都拿出大刀,纷纷对准景容和纪云舒等人。 时子然邪邪一笑。 挡在了前面:“你们这些无用的蠢货,我家王爷既然进到这里来了,又带来了黄金,自然就不会在山下杀你们的人。” “别再狡辩,不是你们杀的,还会有谁?今天,我要你们都死。” 赵怀举着大刀,对准景容的方向砍了过去。 时子然也瞬间抽出了自己手中的剑,将砍过来的这一刀挡了去。 火花四射! 周围的山匪也纷纷围攻上来! 赵怀也再次砍向景容。 景容立刻将纪云舒拉开,嘱咐时子衿:“护她周全。” “是。” 时子然也将卫奕拉到自己身边护住。 两方人马拼杀在一块。 整个寨营内,可谓兵戎相见! 景容本就受伤了,胸前的伤口裂开,经脉一阵撕扯,心脏剧烈疼痛。 手中的剑力气不抵,被赵怀击得连连退了好几步,后背狠狠的撞在了一根大柱上。 赵怀手快,见状,准备来个最后一击,彻底要了景容的命。 在厮杀的混乱之中,纪云舒赫然看见了这一幕。 “不要!” 大喊一声的同时,她朝景容扑了过去,直接趴在他身前。 做好了替他挡刀的准备! 景容本要将她推开,可胸前的伤拉扯着他的手臂无法使上劲来。 加上纪云舒的力气在这个时候出奇的大。 眼看着大刀要砍过来了—— 猛然! 赵怀手中的大刀被人挑开。 力量很大,直接将刀挑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 只见赵青出现,将他拦了下来。 周围的山匪也全部停了下来,纷纷撤到赵怀这一边。 形成了两方敌对的阵势。 景容用力将纪云舒推开,捂着自己的胸口,身子垂弯而下,双唇渐渐发白,瞪着纪云舒,忍痛呵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不想活了?” 纪云舒哪里顾及得了这么多?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活了。” 她眼中带泪,咬着唇,伸手扯开了景容胸前的衣裳。 里面,都被鲜血染红了。 箭伤的地方,裂开了! “这伤?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二话不说,纪云舒着急扯下一块布,按向他的伤口。 时子然和时子衿也退到景容两旁,做好了护主的防备。 而此时的赵青,挡在几人面前,正与赵怀对峙。 “你若是再杀人,就回不了头了,到时候,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跟着你陪葬。” 赵怀被拦下,心里不爽,将地上的刀捡了起来。 “滚开。” “哥。” 一声哥,从赵青的喉咙里突喊出来。 这是一年来,赵青第一次开口喊他“哥”。 尽管赵怀心有触动,可怒火难平。 说:“你还不让开,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你竟然还为他们求情?” “我不能看着你错下去。” “你最好别逼我,让开。” 赵青不让,固执与他杠上了! 赵怀鼻孔都张大了,质问:“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帮着这些人?” 面对赵怀的质问,赵青知道自己藏不住了。 犹豫后,便坦白说:“我要那位纪先生活着。” 额? “什么意思?” “我要知道九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有她才能帮我查出来。”赵青身子微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声音苦苦的噎了几下,才说:“我已经派人去看了九儿的墓,里面……是空的。” 呃! “那具被人砍了头颅丢在瓮礼的骸骨,应该就是九儿。” 最后几个字,赵青说得无力,甚至不愿接受。 若那具骸骨就是九儿,那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他清楚的记得,是自己亲手将九儿埋的啊。 而他的话,也引起众人一阵哗然! 赵怀身子猛然一颤,对他的话其实并不意外,但神情明显慌张起来,却又极力掩饰着。 就好像心中的秘密正被人一层层扒开似的。 赵青:“哥,我不相信你会杀了九儿,但不管我问你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是不肯说,所以我只能相信纪先生了,她答应我,只要离开这里,就会帮我去查,但谁会想到,翁里的骸骨竟然被人毁了,我更想不到,九儿的墓是空了,如果被毁的骸骨真的就是九儿呢?那到底是谁会这么忍心,狠心到要将九儿的头颅砍下来、丢在瓮里,如今,就连她的骸骨都不放过。” 哽咽! “……” 赵怀唇颤,手心冒出了汗。 周围沉默、寂静。 也就在这个时候,纪云舒开了口. “你想知道的,我来告诉你吧。” 一双双目光全部移到她身上! 赵青和赵怀也同时惊诧的看向她。 纪云舒扶着景容在一旁坐了下来,让他自己按住胸前止血的布。 然后,走向赵青,脸色凝重:“赵青,或许这个真相对你来说很残忍,而这也正是为什么赵怀一直没有告诉你,一年前他和九儿新婚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 纪云舒还没说话,就被赵怀打断。 “你闭嘴,不要胡说八道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纪云舒温沉而坚毅的眼神一冷。 吸了一口气。 说:“你打算一直瞒着他吗?为了他,你宁愿承担杀九儿的罪名,甚至,干脆毁了那具骸骨?” 第377章 无头尸案终(一) 第377章 无头尸案终(一) 面对纪云舒的质问和“控诉”,赵怀揣心忐忑。 瞳孔骤然放大,下意识的反应竟不是斥驳,而是逃避。 而赵青的视线则在纪云舒和赵怀之间徘徊。 茫然问,“到底怎么回事?” 纪云舒沉眸,依旧看着赵怀,语声淡然,“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九儿真正的死因,但你为了包庇凶手,而选择了隐瞒,将罪责全数担在了自己身上,当你知道翁中那具骸骨很有可能就是九儿时,你便派人去查看了九儿的墓,得知棺材中什么都没有,所以你非常确定,那具骸骨就是九儿,于是你暗中将那具骸骨粉碎,目的,也是为了包庇凶手。” 全场哗然! 赵怀眼神微颤,做最后挣扎。 “你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想象的。” “好,那我便拿出证据来。”纪云舒指着他的手,缓缓道,“你的手掌上,应该有一块浅黑色的印记吧?” 赵怀皱眉,手掌摊开。 掌心上,果真有一块印记。 “这又能说明什么?” 纪云舒解释,“放骸骨那间屋子的屋顶上,因为处于大树遮阴的位置,又正好常年迎风,所以起了一层青苔,但又不属于寻常的青苔种类,而是一种双性青苔,是带有毒性的,若是粘在人的皮肤上,便会形成一块黑斑,但不会要人性命,基本上半月就会消除,你上了屋顶,掀开瓦片,再利用细小的钢管将碎骨粉洒在了骸骨上,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屋顶上的青苔还是出卖了你,你一定想不明白的是,为何我单单以青苔就能断定是你,其实,还有一点也出卖了你。” “那就是你两只鞋的内侧!” 众多双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赵怀的鞋。 纪云舒:“能够不声不响跃上屋顶的人,必定轻功了得,但也不至于连瓦片上都没有留下脚印,后来,我注意到屋顶上方那棵垂掉而下的大树,一切也就明了了,因为你是将脚勾在树枝上,身子倒扣,所以你两只鞋的内侧才会湿了一块,昨晚看到时,我并十分确定,可方才看到你手掌内那块黑印记,我才敢笃定,就是你毁了那具骸骨。” 证据确凿! 纪云舒一一详述,道了明白, 赵怀失去了反驳的理直气壮。 赵青听完这些,激动万分,转向赵怀,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既然知道那是九儿的骸骨,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到底是谁杀了九儿?你说啊!” “……” “为了包庇凶手,你连九儿的骸骨都要毁了,为什么?” “不要再问了。”赵怀大吼,后一刻,怒视纪云舒,愤声,“你不是想活命吗?好,我放你们走,现在就走,之前的事也都既往不咎,你们给我滚,来人,把他们全部押出去。” 那些山匪面面相觑,大当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现在连金银财宝都不要了,连弟兄们的仇也不报了。 可他们又不能违抗命令,只能上前撵人。 可—— “不准走。”赵青斥声阻拦,将上前撵人的山匪挡下,看向纪云舒,“我一定要知道九儿的事情,你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赵怀大声:“你让开。” “我要知道事实。” 两个僵持? 赵青更是抓起纪云舒的手,眼神带有祈求,“到底是谁杀的九儿,你告诉我。” 见状,时子然上前,扭住赵青的手,将被禁锢的纪云舒护在自己身后。 那可是未来的容王妃,按道理,也算自己半个主子,当然要护住。 哪知,纪云舒却扒开他,眼神毅然的看着赵青。 “我告诉你。” “这个故事的开端,并不是从一年前开始的,而是要从老寨主还在世的时候讲起,大概十多年前,老寨主的儿子得了一种怪病,在学术上,这种病被称之为人格分裂症,也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人在犯病的时候,心性失常,会变成另外一种性格,而往往那种性格,会与他本身的性格形成极端,任何情绪也都会在那种性格的时候被放大,甚至会因为触碰到了某一个点而导致杀人、亦或是做出别的什么事情来,可一旦清醒后,正常的那个性格病者就不会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赵青冒着虚汗,有些懵! “所以老寨主多年来遍访名医,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寻得一位姓莫的名医,得了一种名为安心散的药剂,老寨主的儿子常年服用,病情得到了克制,而那个儿子……就是你。” 最后三个字,纪云舒的声音有些压低。 赵青惊愕,摇头不信,“我?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吃过什么安心散。” 可笑! 我有病? 你才全家都有病呢! 此时,沉默的赵怀接过了他的话。 “你有吃,一直都在吃!” 呃! 赵青不可思议。 赵怀:“你自小的时候,就经常被梦魔缠身,爹为了让你不受影响,就说只是安神用的,可那药就是安心散,用来治病的。” 说出这番话,赵怀心里的结放下了。 藏在心里许久,得到了释怀,也舒坦了许多! “不,不会的。” 赵青难以接受! 都tm胡说! 于是,他从自己腰间取出几小包用黄纸包着的东西,双手颤颤的打开了其中一包。 里面,是一些蓝色的粉末。 自己吃了这么多年安神的东西,竟然是治疗“精神病”的药。 后一刻,他就将手中的药全部散了出去. “不是的,这就是安神的药,不是你说的用来治怪病的药。” 这时,一直跟随在赵青身边的巴虎倏然从人群中冒出了头。 结结巴巴道,“二当家,大当家没有说谎。” 赵青戾气上头,冲了过去,一把拧住巴虎的衣领。 “你在说谎。” “二当家,我没有撒谎,都是真的,这就是用来治疗你的药,一年前你离开山寨的时候,大当家来找过我,一定要我好好看着你,也将药方给了我,叮嘱我,一定要你一贴都不少的服用下去。” 赵青身体像弹弦上的箭,被牵引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双目呆滞。 第378章 无头尸案终(二) 第378章 无头尸案终(二) 如今,有了巴虎作证,便是不争的事实了。 他只觉得心似是被人掏了出来,还恶狠狠地被丢在地上,踩了许多脚。 敢情,这些年来,自己有病! 纪云舒:“一年前,也就是在九儿新婚的那天晚上,你突然发病,冲进婚房杀了九儿,随即便离开了房间,所以当你恢复正常时,重新回到婚房,你看到的,则是赵怀拿着剑杀死了九儿,你把九儿抱了出去,埋在了山下,而你的另一个人格又出现了,将棺材里的九儿挖了出来,砍掉她的头颅,丢进了那口瓮中。” 这是赤果果的控诉! 赵青双眼瞪直,一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苦笑一声,立刻反驳,“不是我杀的,我怎么可能会杀九儿呢?你在说谎。” “我无须说谎,其实九儿的死,我一直在困惑到底是不是你所为,可联系种种一切,让我不得不怀疑就是你。”说的时候,纪云舒不慌不忙的将那块帕包着蓝色粉末的手帕拿了出来,摊在手心中,“这是我在瓮的顶角处发现的,只知道它是一味药剂,名为安心散,却不知道他的作用是什么?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直到……” 随即,又将之前赵青给她的那个药瓶子拿了出来。 “直到我发现瓶塞上也有这种蓝色的物体时,我才确定,那块在顶角处的蓝色粉末就是你留下的,足以证明你接近过那口瓮,可那口瓮里的酒是你们酿的,接近瓮也无可厚非,但,当我注意到那具骸骨的喉骨时,我心里才有了一些答案,因为根据喉骨位置的切口来看,是被一把锋锐的匕首砍断的,而砍掉骸骨头颅的那把匕首,应该就是你此时腰间上的那一把。” 呃! 赵青看向自己腰上的匕首。 这是老寨主留给赵怀的,赵怀几年前又送给了他。 此刻,他的内心,接近崩溃。 纪云舒:“我本想将匕首和骸骨的喉骨处做一个对比,可没想到,骸骨却被毁了,证据自然也没了,不过,你自己却又给了我一个新证据,就是你此刻衣角上的污渍。” 众多双目光,再次转向赵青的衣袖。 发现,那上面有一团浅黄色的印记。 “粘在你衣袖上的是硫磺粉,上面有一层细小的晶体,是山下那些黄金上的硫磺粉,所以证明,你去过山下,也打开过那些黄金,如果我猜的没错,去山下抬黄金的人,也应该是你杀的吧,可你此时却完全不知,所以将这些全数联系起来,我才断定,你的确患有人格分裂症,而赵怀一直想要包庇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 而且不仅赵怀在包庇你,就连九儿也一样,九儿肩膀上的伤,应该是被人所推而致,而推她的那个人,一定就是你,所以她才不想将事情说出去,便隐瞒痛处,从此落下了病根,种种一切,都是因为你。” 言语紧凑。 赵青又惊又茫然,也彻底崩溃了。 纪云舒所说的事情,他在脑子里搜索了很久,就是没有半点的印象。 “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而是你现在隐藏在暗处的人格所为。” 声音很大! 而话及此处,倏地—— 赵青收起了全部慌张,竟然笑了。 原本深埋而下的头突然抬起,深眸里,泛着滔天的邪恶感,嘴上带着的那抹笑,既然是得意和炫耀。 “真不愧是闻名京城的纪先生,竟然都被你说中了。” 纪云舒知道,这是赵青潜意识里的那个人。 此刻,终于迸发出来了。 赵青带着挑战性的语气,问,“那我为何要杀九儿?” “我不知道。” 霎时。 赵青大笑两声,“我来告诉你,因为她该死。” 掷地有声! 说得十分气愤。 一张脸越发狰狞,一步步走向纪云舒,说,“一开始,九儿是喜欢我的,要娶她的人也应该是我,可她呢?偏偏为了什么父母之命,而要嫁给赵怀,那天晚上,我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宁愿死都不会跟我走,既然这样,那我就杀了她啊,然后带她走,可是她也说了,她就是死了,也要死在高山寨,我都满足她,于是,我砍掉她的头,把她丢了进去,让她永远待在高山寨,让你们喝用她尸体泡过的酒,这样,她就与你们同在了,留在你们心里了,你说,这样的女人不是该死吗?她明明喜欢的是我,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为什么?” 咆哮! 时子然似乎闻到了一股杀气,当即将纪云舒往自己身后拉去。 “王妃,小心。” 你才王妃呢! 事在紧迫,纪云舒没有计较。 “那你为何还要杀了山下那些人?” “他们也不该死,你们都该死。”一只手,指着全部的人,然后看向赵怀,脑袋歪着,冷笑一声,带着挑衅的语气说,“九儿是因为你死的,如果不是她一定要嫁给你,我也不会杀了她,真正的凶手其实是你,所以,我也要去陪葬,要你们所有人去陪葬,杀了山下那些取黄金的人,你们势必会厮杀起来,到时候,赵怀,你要么杀死那些人,然后朝廷的人把你杀了,要么,就是你被他们杀了。” 说完,疯狂的大笑起来。 赵怀带着无比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弟弟。 “你就那么想让我死吗?” “是,只有你死了,整个高山寨才是我的。” “你想要这里,我可以给你。” “我不要你给的,我要自己拿来,从小就是这样,爹把什么都给你了,只有你不想要的才会给我。”说完,他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插在桌上,“就连这把匕首也一样,也是你让给我的,什么都是你给我的,可我不稀罕,我有本事,我可以自己拿回来。”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地,他就拔出匕首,朝着赵怀狠狠的刺了过去。 在赵青的这个人格里,他是恨赵怀的! 此时此刻,赵怀竟然没有躲,而是站在原地,心甘情愿的等他杀了自己。 当那把匕首正要刺向赵怀的心脏时。 咚—— 一颗石子打在了赵青的后脖颈处,刚好落在经脉处。 他一下就晕倒在地。 “赵青。”赵怀冲上去,抱住了他。 后一刻。 “此乃散性之症,经脉压措而致。” 声音从门口渐渐传了进来。 闻声看去,莫若手里提着一壶酒,另一只手还捏着另外一颗没有打出去的石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酒味弥漫。 第379章 莫华是我爹 第379章 莫华是我爹 莫若晃着酒壶进来,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睛微微眯着,瞧着仿佛都要摔了。 看来是把这里当成酒馆子了! 他走到景容身旁,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 “你要是死了,可千万别说是我给你治的病。” 破坏名声! 丢我的脸! 这药还真是灵丹,刚灌下喉,景容的伤口便止住了血,疼意不仅减少,浑身还倍儿有力量。 你小子,该不会给他吃了兴奋、剂吧? 景容稍缓了一下,便问,“你怎么进来的?” 莫若耸耸肩,“说是来找你,那些人就放我进来了,琢磨着,应该是想把我也杀了,索性就放进来跟你们一块陪葬吧。” 不咸不淡! 景容一噎,不知如何回他。 莫若将手中的酒壶不动声色的放在一旁,轻声说,“里面是硫磺粉,必要的时候再用。” 景容笑了一下。 “你倒是清醒了一回。” “我时时都清醒着。” 眉眼一挑! 景容不语。 莫若则起身,走向纪云舒。 摇摇头,带着一丝惋惜,“没想到,你也懂得散性之症,方才说得倒也没差,若是不行医,真是可惜了。” 啊呸! 什么散性之症,说的如此文艺。 不就是人格分裂吗? 纪云舒之前还在想,景容都来了,这厮怎么没来,原本是想最后压轴。 她用下颌点了点晕倒的赵青,“能治吗?” “看情况。” 说着,他迈步走了过去,在赵青身旁蹲下,翻过他的手臂,替其把脉。 赵怀不明,压沉着脸,心中警惕,犯惑。 “你是谁?” “莫华是我爹。”莫若说。 莫华? 赵怀惊讶。 “你是神医的儿子?”赵怀的警惕心收了起来。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谁还没个儿子啊。” 把脉结束! 又掰开赵青的眼睛看了一下,紧接着捏住他的两腮,看了一下舌头,这才拍拍手,懒懒散散的说,“还好,这病不是很严重,若是要治,也能痊愈。” 赵怀大喜,“真的?” “自然。” “可当年神医都说了,这病治不好。” 莫若不悦,“老家伙能治的病,我也能,老家伙治不了的病,我也能。” 傲气上脸,拽劲十足。 随即起身拂了拂衣袖,带着条件性的语气说,“人,我可以帮你治,但你要放了所有人。” “放了他么?”赵怀咬着牙,“你们杀了我这么多弟兄,又在黄金上涂了硫磺粉,分明就是想炸了我的高山寨,我怎么能放了你们?” “那这病,我就不治,当今世上能治这病的人,除了我,你便找不出第二个了。” “你……” “你不亏的。” 麻痹! 亏大了好吧。 赵怀心中摇摆不定! 此时,景容几乎要磕下的眼皮子抬了起来,用力撑起身子,步履微沉的走了过来。 尽管受了伤,王爷的架势依旧足。 看着赵怀说,“你何必垂死挣扎,虽说高山寨机关重重,要进来难,要出去也难,可你的人却个个都是虚才弱兵,如同一盘散沙,纵使人数上占了优势,可本王身边的人亦不是吃素的,能斩杀你手底下三四十人,也能灭了你这几百几千号人,如今外面,本王布了兵马三千,即将抵达山下,只要一声令下便会攻山,纵使最后两败俱伤,你这高山寨也一定会被夷为平地,成为废墟,而本王若是你,便尽快收手,免得后果不堪。” 语气强硬之下,夹杂着冷意。 所谓三千兵马,让赵怀心中一怵! 其实如今时局,他早就预料到了。 只是心中的倔气和义气作怪,毕竟,自己死了这么多弟兄,岂能眼睁睁的置之不理? 他扫了一圈周围的弟兄们。 心中犹豫。 终于下定决定,一咬牙,“好,只要能治好赵青,你们都能安全离开。” 随即,命人将赵青抬到了山寨后院。 他也横着心,与莫若说,“你必须先治好赵青的病,你们才能离开,不然,就算两败俱伤,我也在所不惜。” 莫若吃惊,苦恼,“这种病症,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难不成,你还要将我们留个一年半载?” “那就五天,五天内,只要赵青的病情得到好转,而你也必须保证你不在的情况下,他也能继续好转,我就让你们离开。” 五天? 你开玩笑的吧? 莫若显然无法接受。 而景容则出声,“五天就五天!” 莫若眼睛都绷直了,走过去说,“五天怎么可能?” “你不是神医吗?” “我是神医,不是一针救人的神医。” 哥,你别玩我了。 景容却态度坚决,刻意压低声音,对着他的耳朵说,“你可有把握治得好?” “对症下药,问题不大,可时间是个问题,这病要治好,没有一年半载,行不通。” “我没说让你五天内就治好。”景容正色,“莫若,我原本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现在又受了伤,单凭子然子衿,还有你,我们是出不去的,荆州的三千兵马还没收到我的命令,并不在山下,所以硬碰硬是不行的,你先脱口应下,我也好在这里养养伤,然后再作打算。” 莫若听完,叹了一声气。 便应下了赵怀。 于是—— 景容等人便暂且在山寨中留了下来。 赵怀“做东”,好心的安排了一间房,又准备了一些药材给景容,算是招待了。 莫若也抓紧时间诊治。 赵青躺在床上,莫若又替他把了一会脉。 眉头紧锁片刻,又松缓下来,让人取来一包银针和一个玻璃灯。 “将衣服脱了。”命令。 旁边的巴虎先是楞了一下,才按照吩咐将赵青的衣服解了下来。 莫若从银包中挑了一支细长的银针,放在火焰上来回烤了一会,便对着赵青的太阳穴扎了进去。 又取了几根,一一在赵青脑袋上的穴位扎了进去。 可当莫若针准备扎向赵青喉咙左侧的时候,却发现他脖子上有一处细小条状痕迹,像是被刀子划伤后留下的疤痕。 赵怀见他目光落在赵青的脖子上,警惕感顿时爆了出来。 双拳暗中紧握起来。 第380章 不是也许,是一定 第380章 不是也许,是一定 赵怀的手渐渐伸向自己腰间的刀,然后朝莫若走了过去。 可当莫若的目光从赵青的脖子上移开后,若无其事继续扎针,赵怀才将手从腰间的大刀上移开。 一会的时间,赵青身上的穴位上就落了数几十的银针。 “一个时辰后就可将针拔出来。” 莫若满头大汗,倒了一杯水,大口喝下。 赵怀问他,“怎么样?” “放心吧,醒来就好了。” “彻底好了?” “做梦!”莫若冷笑,放下手里的杯子,“这是一个长久的活,像这样的病状,我两年前遇到过一桩,唯一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将他心中另外一个人格的人逼出来,再逐一击破便可。” “怎么个击破法?” “那就看那个人格的弱点是什么了,只要抓住弱点击破后,再长期扎针,一年半载就好了。” 赵怀似懂非懂。 莫若:“到时候,你将他送去南阳城的庐安寺。” “庐安寺?” “你既然说了是五天,那这五天里我就极力将他治好,可五天过后,我们便会离开,而他却要常年扎针才行,总不能把我押在这里,亦或是让他跟着我们离开吧?庐安寺的灵州方丈对针灸之术大有研究,你将他送去,带着我的书信,灵州方丈自会为他针灸,何况庐安寺是个好地方,疗养最为合适。” 赵怀想了下,便点了头。 莫若也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屋子。 此时! 纪云舒按照莫若交代的,将需要的药材一一捣碎,正在给景容的伤口上药。 他光着膀子,赤果上身,正襟危坐。 纪云舒一边给他上药的同时,鼻子泛酸。 “是在那片林子里的时候伤的?” “嗯。” “莫若来找我的时候,并没有说。” “他知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她咬了咬唇,忍着心头上的难受感。 等药上好,小心为景容穿好了衣裳。 景容却握住她的手,“的确白胖了许多。” 汗! 纪云舒将手抽回,叹了一声气,“原本就我和卫奕被困,你倒好,稀里糊涂的闯进来了,而且五天时间里,莫若再厉害,也不可能治得好赵青的病。” “你何必这么担心,若是死也好,活也罢,有本王在你身边,下了阎王殿,你也有个可以说话的伴。” “你还在胡说。” 景容一笑。 靠在门上的时子然朝二人看了一眼,便双手抱胸,嘴角瞥着笑意,优哉游哉的说了一句,“看来王爷的伤已经好了。” 景容顺手就拿起桌上的茶壶丢了过去。 接住! 时子然拿在手里把玩起来,还抛了几下。 “莫非属下说错了?王爷见到王妃,什么伤都能好。” 王妃二字,让景容很满意。 “没错,见到本王的王妃,伤便好了。” “那王爷还丢我?” 时子然努了努嘴。 纪云舒好奇的看着他,这人是谁? 随同离京的队伍中,没有此人啊! 大概看出了纪云舒的困惑,景容解释,“他是子衿的大哥,自小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之前上山吃斋了,昨日才回来。” 纪云舒点了点头。 时子然扬起嘴角笑了笑,又眯着眼睛不明起来,“我就不明白了,堂堂王爷,竟然答应那么荒唐的要求,留在此处五天?那不就等于禁锢吗?还不如杀出去来的痛快,再说了,不是还有荆州的三千兵马吗?小小一个高山寨,有机关又如何?” 景容:“你再多说一句,我便让子衿缝了你的嘴。” “我说错了?”他纳闷,“一个山匪窝,朝廷多年来放纵不管,此次要是王爷能将其剿灭,到时候就能在皇上面前邀上一功了。” 想想都觉得过瘾。 到时候,就可以跟着自家王爷吃香喝辣的了。 哪里知道—— 景容道了一句“莽夫之勇”。 “那三千兵马,是为了以防万一借来的,但以现在的局面来看,大可不必兵走险招了,云舒和莫若说的对,本王之前实在太冲动,若真的带兵攻山,后果不堪设想。” 时子然听完,心中想想,便堵上了嘴。 纪云舒看了两眼一眼,起身。 “我先去给你熬药。” 景容说,“让子衿去吧。” “她怎么会熬药呢?我去吧。” 于是,拿着药和桌上染血的布条一块带上,出去了。 外头,时子衿站在院子里,全程警惕的盯着四周。 而卫奕则蹲在石阶上,手里不知道在把玩些什么,闷闷不乐的垂着头。 纪云舒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不答。 “不高兴?” 不答。 “卫奕。” 依旧不答。 纪云舒蹲身下来,伸手打算碰碰他,他却身子一扭,转向别处。 “舒儿有了景容哥哥后,就不理我了。” 委屈中带着抱怨。 敢情是为了这点。 纪云舒扯了下他的衣角,说,“我怎么可能不理你了呢?你也看到了,景容哥哥受伤了。” “我知道。” “那你还生气?” “我……” 是啊!景容受伤了,纪云舒帮他包扎,他为何还要生气? 没必要啊! 眼珠子往上转了转,想了一小会儿,才说,“那我不是生气了。” 嘴角咧着笑。 “当真不气了?” “嗯。” 重重点头。 纪云舒便起身,说,“那你好好待着,我去熬药。” “哦。” 乖乖应下。 纪云舒去熬药时,时子衿跟在了她身后。 她在厨房里,时子衿就在外面守着,视线不移,生怕她又出了什么事。 熬好药,纪云舒端着回去路上,迎面碰到两个山匪拿着一包用白色包着的东西。 两人走的急,在纪云舒的肩膀上撞了一下,她手中的药洒了一半到白布上。 哎哟! 两个山匪手一松,那包东西掉了下去。 原来,是九儿的骸骨,大部分都碎了,揉在一团。 打翻的药从白布上渗透进去,染在了碎的骸骨上。 纪云舒看了一眼,当下眼眸一紧,心头微微一颤。 脑子里嗡嗡一响。 两个山匪赶紧重新提起这堆骸骨,慌忙走了。 纪云舒在原地顿了许久,然后转身回去。 脚步越来越快…… 进到屋子里的时候,莫若和景容坐在里面。 两人面色凝重。 纪云舒语声梗了一会,脸色惊诧的说,“我想,有件事,也许是我弄错了。” 莫若:“不是也许,是一定!” 第381章 真相大白(案终) 第381章 真相大白(案终) 三人互看! 空气里,流窜着一股诡异凝重的气氛。 若是错了,哪里错了? 种种证据,没有瑕疵啊! 莫若眼眸一深,看了景容一眼,才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我在为赵青施针时,发现他脖子上有一道用刀划过的痕迹,看愈合的程度,应该是一年前留下的,而且疤痕很细,一定是用一把十分锋利且特别平扁的小刀所致……” 他的话有所保留,不敢当即就下结论。 纪云舒心中的答案原本还有些朦胧,但听莫若这样一说,就坚定了几分。 “我之前忽略了一点,一具泡在酒里的骸骨,其实就如同放进了大冰窖,死亡时间也会因为酿酒的材料而有所变化,方才,我将药不小心洒在了九儿的骸骨上,那一小节骸骨当即变成了红色,若我没记错,你开的药材中,有一味叫桂柏子的,该药能渗透到骸骨上,并且使骸骨变红,但,那具骸骨必须是死了两年以上才行,而你所说,若赵青的脖子上确实有刀疤,而且还是一年前所伤的,那么,我的猜想,应该就没错了。” 百分百之九十八! 景容听完两人所说的话,思量片刻。 出了结论:“那也就是说,九儿其实两年前就死了,而一年前跟赵怀成亲的人……其实是赵青?” 这…… 千年奇闻啊! 景容滑稽一笑,又倍感无力的耸了下肩。 “这两兄弟,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搞断背呗! 莫若斟酌了一下,沉着脸,“看来,赵青不止两个人格,而是有三个,第三个,就是九儿。” 纪云舒颔首,认同他的说法,心中却泛起了一丝凉意。 分析事件,“两年前,赵青第二人格将九儿推倒,导致她肩膀和脑袋都磕在了桌角上,当场死亡,等到赵怀将九儿的尸体埋了没多久,赵青的第二人格又将九儿的墓挖了出来,将其头颅砍下,尸身丢进了瓮中,而在这段过程中,他便出现了九儿这个人格,在他潜意识里,也一直认为九儿还活着,一年前,赵青显露的九儿这个人格,在自我催眠中,以为要和赵怀成亲,但没想到的是,赵青的第二人格再次出现,因为,他的第二人格是憎恨九儿的,憎恨九儿爱的人不是他而是赵怀,所以,第二人格再次将九儿这个人格杀了,正是这一场自编自导的戏码,才导致他脖子上有了那一道刀疤。” 莫若质疑,“可我不明白,赵青的第三人格既然是九儿,那么,赵怀为何不戳穿他?而且没道理山寨里的人不知道。” “你想想看,赵青本身是喜欢九儿的,如果让他知道,是他亲手杀的九儿,他怎么可能承受得了?所以,赵怀便连同整个山寨里的人,陪着赵青演了一年的戏,直到九儿的人格被杀。” “这个局也太大了吧?” 背骨嗖嗖一冷。 这时—— “没错,你们都说对了。” 赵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只见他整张脸都阴沉昏暗,站在门口,巨大的身形将门堵了一个严实,然后迈步进来。 他看着纪云舒,“你的确很厉害,单单凭着一些不起眼的证据,就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说的一字不落。”稍顿,眼神更暗了下来,沉声,“可你们……不该知道这个秘密。” 那是整个高山寨的秘密。 家丑不了外扬! 在他说话的同时,手伸向了腰间的佩刀上。 时子然见状,当即欲拔剑而出,却被景容的眼神制止,只好站在一旁,高倍警惕。 景容道,“你放心,既然是你们高山寨的秘密,我们自然不会透露出去。” “我能信?” “你们的秘密很值钱?值得本王到处碎嘴?” 当然不值得! 赵怀深思,不语。 纪云舒则说,“其实真相究竟如何,现在也不重要了,最要紧的,是治好赵青的病,而其实,这不止是赵青的心中结,也是你的结,九儿的死,对你来说,打击也很大。” 像是看穿了赵怀! 良久—— 赵怀将手一点点的从佩刀上移开。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门外有人急匆匆来报。 “大当家,不好了。” 赵怀应声,快步出去。 “什么事了?” “有人带兵攻山,大有几千人,不像是朝廷的兵,也不像是山淮县的兵,看旗号,是荆州来的。” 赵怀眼珠子一瞪,转身看着屋子里的人。 纪云舒、景容和莫若出来。 赵怀怒火上头,质问,“你们竟然派人攻山!” 那张已经冷静下来的脸,顷刻间充满了杀气,嗜血的双瞳深如鸿沟的盯着。 景容困惑,转眸问莫若,“你来之前,有吩咐?” 莫若摇头,狐疑道:“张焕平和琅泊没接到你的命令,按理说,是不会攻山的。” 奇怪! 于是,景容与赵怀说,“并不是本王下达的命令,各中,必定有原由。” 赵怀不干。 “我既然答应了你们,五天后就放你们走,但现在看来,我赵怀要出尔反尔了。” 他眼神一紧,手一挥。 当即,四周屋顶上冒出来三四十个山匪,将这小小的院子围得密密麻麻,而且各个手持利箭,一一对准了院子里的人。 如此快的速度就能将这里围起来,连弓箭都准备好了,可想而知,赵怀为了以防万一,早就有所准备好了。 一直坐在石阶上的卫奕霍然起身,下意识的避到了纪云舒身后,一双清澈不明的眸子,环看一周,抿着唇,不敢说话。 景容鹰隼的眸扫向四周,密密麻麻的箭,不容一点出路,若要拼一把,胜算不知。 他定了定眸子,淡定道,“赵怀,与其将我们射死在这里,倒不如让我下山一趟,有本王的命令,那些兵自然会退,以免引起一场杀戮。” “那些人既然听命与你,自然也是受了你的命令来攻山的,我现在放你们走,便是放虎归山。” “你若杀了我们,三千兵马攻上来,到时候两败俱伤,又何必呢?” “三千兵马?就是他三万兵马,我赵怀也不怵,你们既然兵走险招,也别怪我心狠手辣,正好让赵青的秘密永远成为秘密,要死,我们就一起死,不过,我先送你们一程。” 抬在半空中的手,食指、中指并拢,隐隐一抖! 第382章 断臂 第382章 断臂 手指往前一点! 四周的山匪将弓箭拉得更开,一支支箭头像是淬着银色的光晕,直指猎物。 纪云舒忽然上前一步。 急忙道,“赵怀,何必拿整个高山寨做赌注?” “是你们逼我的。” “收手吧,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你难道真的要看着外面的人白白送死吗?” 赵怀犹豫了! 而此时,莫若渐渐靠近景容,轻声提醒,“你身体有伤,待会立刻进到屋子里,那壶酒在里面,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说着,还往景容的手上塞了一个火折子。 景容颔首,问,“你可抵得了?” “能撑一会。” “嗯。” 两人暗语。 赵怀也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脸狠意,手往前一压,下了命令。 “给我杀!” 于是—— 利箭射来。 景容立刻抓起纪云舒和卫奕的手,在莫若和时子然的防护下,迅速进了屋,将门关上。 外面形成了一团巨大的箭雨,箭箭都要人性命。 好在莫若和时家兄妹的武功也不是盖的,暂且还能撑一会。 屋子里! 利箭从外穿射进来,钉在门上、窗户上、亦或是直接透过窗纸射了进来,扎进屋内的柱子上。 由于高山寨的房间都属于三面是墙,一面是门,所以这房间,虽能避箭雨,却也是个死胡同。 卫奕被吓坏了,大气都不敢出,纪云舒便抱着他抖颤的身子,蹲在墙角处,深深低着头。 景容找到装有硫磺粉的酒壶,拧开盖子,将一支扎进柱子里的箭拔了下来,洒上硫磺粉,火折子一点。 火苗顿时窜起。 手臂一挥,箭飞了出去,扎到了对面的屋顶上,起了火。 景容继续,一支支利箭往里射,他就一支支团着火往外射。 很快,外面都着了火。 小院子里,浓烟密布,箭雨也停止了。 莫若踢开了门,连同景容将纪云舒和卫奕带了出来,趁乱离开了小院。 纪云舒因为呛了烟,身子无力,由景容扶着。 赵怀便带着人,穷追不舍。 一路追到了山寨门口。 山寨大门紧闭。 外头,传来一片打动的声音,可想而知,三千兵马已经攻上了山。 景容的等人刚到达,大门就从外向内被推开。 厮杀声更加震耳。 只见荆州兵马将高山寨的人节节逼退,最终占领了外围。 可冲上山顶的荆州兵马却只有一千有余,多数,都死在了山下的机关上。 可想而知,此时高山寨的山底该是如何血腥的场面。 只见琅泊带兵从门外冲了进来,与景容等人会合。 “王爷。” 满头大汗,声音浑厚有力! 景容惊诧,质问琅泊,“谁让你带人攻山的?” “山淮县县令。” “荒唐!” 斥声。 张焕平啊张焕平! 你脑袋上的乌纱帽,本王摘定了。 三千兵马,仅剩一千不足,高山寨六百余人,也只剩下赵怀带来追他们的那几十人。 这盘棋局的输赢,显然已经定下了。 赵怀不敢置信,这才多久,自己在山寨外的人,竟然全部亡了。 他心痛万分,却又痛恨愤疾。 打算誓死一搏。 那双红丝密布的双眼,狠狠的瞪着景容,“就算我高山寨杀到最后一个人,也不会认输。” “已经两败俱伤了,别再让人送命了。”景容说。 “高山寨是我爹一生的心血,你们毁了,就是拿走了我的命。” 含泪斥声! 在他身旁仅存的几十个山匪也都悲痛不已,却依旧拧着最后一股劲,打算跟赵怀拼下去,毕竟,对于这些人来,高山寨就是他们的家,一旦毁了,便是要了他们的命。 “大当家,我们都跟随,一定拼到最后一口气。” “杀!” “杀!” 气势高涨起来。 看到这样的场面,纪云舒却红了眼,因为被浓烟所呛,她喉咙难受出不了声,便紧抓着景容的手臂,摇摇头。 艰难出声,“别再杀人了。” 景容点头! 说,“赵怀,你现在无非是垂死挣扎,本王下令撤兵,高山寨可保。” “我几百号弟兄都被你们屠了,我赵怀要是应了,便是孬种。”下令,“给我杀。” 后一刻,琅泊顺势带着荆州兵从两边冲了上来,将景容等人护在身后。 一场腥风血雨的硬战,即将展开。 这时—— “住手。” 赵青是跑过来的,直接拦在了两对人马中间。 他赤红着眼,身材高大,立在中间,着实扎眼。 赵怀说,“赵青,让开。” “哥,我什么都知道了,这些年来,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我都知道了,为了保护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隐瞒我,可如今除了爹,我就只有你这个哥哥了,收手了,别再死人了。” “赵青……” “哥!我求你了。” 赵怀这个铮铮汉子,第一次哭得泣不成声,扇子抖颤。 最后,无力一垂。 竟然跪在了地上。 仰着头,“我赵怀无能,不能替我的弟兄们报仇,就以断臂来还。” 嗯? 众人大惊! 来不及阻止,赵怀举起手中大刀,抬起自己的左手,一刀砍了下去。 鲜血溅了一地! 那只断臂躺在泥土飞扬的地面上,狰狞可怖。 “哥!”赵青蹲身在他面前。 两兄弟抱头痛哭。 此时,纪云舒也终于支撑不住了,晕倒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山淮县的县衙里了。 景容坐在她床边,见她醒来,担心问,“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她摇了摇显得笨重的脑袋。 “赵怀怎么样了?” “有莫若在。” 她点点头,却不见卫奕,“卫奕呢?” “他吓坏了,我让人带他先去休息。” “那就好。” 景容让人熬了药,纪云舒喝完,本打算再休息一会,纪婉欣便进来了,她红着眼睛,扑到了床边。 哭了起来。 纪云舒摸了摸她的脑袋,看了一眼景容,“王爷可否先出去,我有话,想与我二姐说。” 景容点头,起身出去了。 纪云舒也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 “云舒,你身子不好,还是先在床上躺着吧。” 她提着茶壶倒了一杯茶,将茶朝纪婉欣推去。 脸色清沉下来,淡道,“二姐,喝完这杯茶,我会让王爷派人送你先走,早点回锦江。” “嗯?” 第383章 撕开面具 第383章 撕开面具 纪云舒突说的一句话,让纪婉欣愣了。 “云舒,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我不着急,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一块走,而且随行的也都是些男的,糙汉子们照顾人也不精细,我若在你旁边,也方便一些,你现在……” 话还没说完—— “二姐。” 纪云舒打断了她。 看着她那张拧着担心而柔弱的脸,纪云舒眼眸一深,沉声说,“自小在纪府,除了张嬷嬷和鸾儿,二姐便是待我最好的,这份情,云舒会记一辈子,若要还,怕是也无法计数多少。” “你我是姐妹,待你好,是应该的啊。” “二姐性子向来温和,在府上,也从不与人争吵,加上身体不好,常年都只是在自己的落院里待着,按道理,不争不抢、修身养性才是二姐你的向往,将来嫁户好人家,相夫教子,安稳一生,总比终日阴谋算计、你争我夺来的快乐。” 纪婉欣露出一脸懵逼的模样,可隐隐约约,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 却没有点破,假装自己无知! 纪云舒又倒了一杯茶,再次推到她面前,将之前那杯茶拿了回来,说了一句,“别等茶凉了再喝,凉茶入胃,会很难受。” 顺然之下,端起那杯凉茶,直接倒在了地上! 纪婉欣静静地听完了她含着深意的话,又看着她将凉茶倒掉,只是抿了抿唇,到底没说话。 只是点了下头,喝了一口热茶! 随后起身,说,“我去给你取件衣裳吧。” 她走到屏风前,将一件淡蓝色的披风取了下来,却没有急着走过去给纪云舒披上,而是站了一会,看似是在整理衣裳的褶皱,垂着眉眼,都是心思。 终于忍不住了,温柔的出声。 “云舒,你有话,直说吧。” 始终没回头! 也许是不敢。 纪云舒也没有扭头看她,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空茶杯上,良久,才撑起身子走到纪婉欣身边,抓过她手里拿着的披风。 披在自己身上! 一边说,“有些事情,无需挑明了说。” “你不说,我岂会明白?” 纪云舒淡笑,握住她的手,“还记得纪府大火那晚,我问过你,当年将我与纪裴在梅花树下说的话告诉爹的人,是不是你,其实当时你如何回答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去追究。” 纪婉欣将手抽了回去,“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纪云舒没应她的话,继续说,“你和大姐进城的那一天,在胭脂铺里,我本以为真的是大姐推的梁家小姐,可当我看到她衣服上有一丝血迹,而正好你的手又被刮伤了。” 这一刻,纪婉欣明白了她的意思,惊讶不已。 “云舒,你怀疑是我?” “是,我的确怀疑你,可这个大胆的猜测,我没有继续猜,但我没想到,因为我屡次相信你,以为你都是无心之举,结果,换来此次高山寨上死伤无数的后果,那一条又一条的命,都是因你而起。” “云舒,我……” “纪婉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纪云舒手心紧拧,大声质问。 纪婉欣惊诧的脚步趔趄,往后狠退了几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眼眸狠厉的纪云舒。 她咬着淡红的唇,眼睛汪汪,摇着头,说,“云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将你和纪裴的话告诉爹的,更不知道你为何会觉得是我推的大姐,才导致梁家小姐摔倒死的,而所谓高山寨发生的一切,又与我何干?云舒,你误会我了。” 眼泪落下,楚楚可怜! 纪云舒冷笑,朝前步步紧逼。 结果将纪婉欣逼退到身后的柱子上。 纪云舒一双冷眸,盯着她淌泪的眼,心一横,质问,“当时被抓的那两个山匪之所以能逃走,是你放的吧?” 纪婉欣拼命摇头! “绳子是被刀隔断的,是你进去后故意留下给他们,平日里,你身上带的除了玉佩就是手帕,怎么会带刀?而且,那些人知道抓了我就能要挟容王,除了是你说的,还能有谁?” 桩桩件件,纪云舒都给她列了出来。 所有发生的事情,不是因为她傻,不是因为她不知,而是她想相信这个楚楚可人的二姐,但事实证明,她的相信,换来的却是如此恶劣的结果。 纪婉欣哭着,“我没有……我……” “此次攻山,琅泊说是山淮县令的命令,我想,这其中你也大做文章了吧?目的,是想激怒那些人,而杀了我。” “我没有,云舒,你真的误会了,王爷进高山寨去救你,生死关头,我只是跟张大人说了几句,而且张大人也担心王爷出事,所以才……” 啪—— 纪云舒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病美人身子弱,被这一巴掌直接甩到了地上,伏着身子,哭得快岔气了,身子抖颤,捂着发红的脸,无比震惊的看着面前陌生的纪云舒,眼泪不停地往外冒。 纪云舒立在她面前,低头看她,紧拽着拳心,说,“这一巴掌,不是为被你害死的那些人而打,而是为了你自己,希望能将你打醒,别再执迷不悟,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不会不明白。”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单凭纪云舒口述证词,根本无法断她的错,不然,她定会将证据一一甩在她身上。 面对纪云舒的指控,纪婉欣始终不愿意承认,委屈至极。 咽呜出声,“云舒,我怎么可能会做那些事?你我一块长大,我是怎样的人,你会不知道?” “正是因为你我一块长大,我才相信种种事件,都是你能做出来的。” “……” “五年前,你因为衣裳被猫抓破,便命你房里的丫头将那只猫活活打死,三年前,你因为不满陆家小姐与你戴的头饰一样,便狠到命人在大街上剪了她的发,两年前,你乘着轿子前去寺庙上香,就是因为有人挡了你的轿,害得你不能上头香,你就掌了那人十个耳光,桩桩件件,还要我列出来吗?” 呃! 纪婉欣哭得更厉害了! “我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紧着脖子将心中涌现的情绪咽了下去,说,“你若不愿承认,我也无可奈何,不过今日,你我的姐妹情谊……”说时,她将自己的衣裙用力撕扯下一块,挑在修长的指尖上。 “如同此袍。” 手一松,那块布落到了地上! 纪婉欣彻底噎了声,连哭都忘了,心如死灰! 满脸绝望。 这时,县衙府的两个丫头正好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当即愣住了。 进去? 还是走? 便杵在了门口。 纪云舒也不慌,一脸冷静坐向桌边,慢慢的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后,看了门口两个丫头一眼。 “纪姑娘不小心摔倒,怕是磕坏了身子,你二人将她扶回房间休息,再通知纪家的马夫,让他备好马车,纪姑娘身子不好,要回锦江了。” 两个丫头互看一眼。 “是。” 便快步进来,将地上失魂落魄的纪婉欣扶了起来,无意间看到她脸上的红印。 这哪里是磕的? 分明是打的! 五只手指印,清晰可见。 这纪先生还真的火大,连女人都打,想到此处,两个丫头都不敢多留,生怕纪云舒把火洒在她们身边,就赶紧扶着纪婉欣回房了。 第384章 “戌” 第384章 “戌” 另一边! 景容从纪云舒的房间离开后,便去了大厅。 赏罚分明,该罚的,一个也不能落下! 此时,张焕平跪在地上,双手挺直的伏在脑袋前面,头也紧紧的抵在膝盖处,身子发抖,不敢说话,不敢乱动。 旁边,则站在琅泊。 景容坐在正位上,端容正肃,眉眼压得极低,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本以为那张焕平要遭殃了,启料—— 他将视线移到琅泊身上,怒问,“何时起,你连本王的命令都不听了?” “王爷……” “谁给你的命令,让你带着三千兵马攻山的?” “属下罪该万死,本应等着王爷下达命令,但张大人送来消息,说是王爷进了高山寨,连兵马都不带,便让属下带兵去救王爷,属下担忧王爷的安慰,所以没有考虑太多,是属下愚钝,并不知其中详情,愿承担后果,求王爷责罚。” 琅泊在跟随景容之前,是在军营里被打磨出来的硬汉,上阵杀敌、领兵数万,扛过火枪,挨过刀剑,自然也养成了军人的敢作敢当。 该自己受的,半点也不逃。 景容斥责,“酿成现今的后果,你要担的,本王自会与你算。” 琅泊低头,不语! 景容看向地上的张焕平,手掌一抬,“砰”的一声,掌心落在了手边的茶案上。 上面的茶杯瞬间斜倒滚落,打翻在地。 质问,“张大人,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焕平被吓坏了,身子抖得更加厉害,巍巍颤颤道,“是下官的错,求王爷开恩,念在下官也是为了王爷的安危着想,王爷就饶了下官吧,而且如今高山寨被剿,王爷也能安然无恙,是大幸之事,功可抵过,王爷开恩啊!” “放肆!” 景容彻底恼了! 霍然起身,几步上前,一脚朝张焕平的身上揣去。 张焕平被揣,又忍着痛迅速跪好,就差将身子贴在地上了。 “张焕平,你好大的胆子,功可抵过?也是你能说的,荆州三千兵马只剩一千,高山寨上血流成河,这个罪,就是砍了你的头也弥补不了。” “王爷……” “来人。”景容喊了一声。 外头来人。 “山淮县县令张焕平犯了如此严重的错,将他的乌纱帽给摘了,革职查办,再上报吏部刘大人。” “是!” 来人上前,将张焕平从地上架了起来,同时也将他头顶上的官帽给摘了。 将他拖了出去!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下官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声音越来越远。 张焕平罚了,琅泊自然也逃不掉。 景容下令,“你受命的人是本王,却听他张焕平的,实在荒唐,酿成今日的过错,你也不能脱离干系,就以军规处置,杖责四十,自己去领罪。” 手一挥。 “是!” 琅泊并没有讨价还价,甘愿去领罪了。 景容头疼了一会,这件事闹得这么大,肯定传到京城了! 处理完张焕平的事,他就去找了纪云舒,却听说纪婉欣准备离开了。 心中疑惑,到了纪云舒的屋子时,却见她坐在桌边发呆。 “你二姐怎么提前走了?”他在她对面坐下,又说,“方才你们都聊了什么?” “家常事。” “聊完她就走了?你们不是姐妹情深吗,你现在身子不好,按理说,她应留下来照顾你。” 纪云舒沉声,“才刚出京城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二姐独自回锦江,反倒安全些。” 她并没有挑明缘由,也不愿意多说,说到底,还是心软了,不想将纪婉欣这个病美人的人设拉垮。 不等景容再问下去,她又问起他来,“此事想必已经传到了京城,你有何打算?” “你是问我应对的计策?还是问我筹谋的后路?” “后路。” 景容潇洒一笑,“父皇的决策,我猜不到,也不想猜了,不过,他倒也不至于斩了我,这事虽然闹得大,可好歹高山寨是攻了下来,为朝廷解除了一大祸害。而且此次并没有殃及到周遭的百姓,属于万幸中的大幸,再说了,攻山的并不是朝廷的兵,朝廷要追究下来,也无从说起,只是这笔账,恐怕康侯爷要跟我算了,借我三千,损失两千,就算我答应他会以金缕甲作为条件,可损失确实太大了。” 纪云舒点点头,叹气。 “你后背上的伤怎么样了?”景容关心。 “我没事了。” “还是我看看吧,你总说没事,别又一板子给打出血了。” 多亏你说的好! 景容邪恶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纪云舒往旁边一侧,起身避开,手也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腰间,以免景容来揽她的腰。 可是—— 她脸色却变了。 在腰间摸索了一下,着急,“玉佩呢?” “什么玉佩?” “卫奕给我的那块血玉。” 莫非,掉在高山寨了? 此时高山寨! 因为大火的原因,整个寨子里被烧得所剩无几,昔日风光且让人忌惮的高山寨,此刻就像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一支柳。 赵怀断了手臂,失了许多血,幸好有莫若这个神医在,将他半条命给救了回来。 莫若留了一张药方,又写了一封信给赵青,嘱咐,“药方和信是让你带去庐安寺给灵州方丈的,他看到信件后,会为你继续施针,你的病能好。” 赵青表示了感谢。 莫若摆摆手,又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赵怀就醒了。 果然是粗狂的汉子,断了一只手臂失了这么多血,此刻看上去,跟平常也没差。 可他没说话,冷漠的看着前方。 赵青说,“现在,高山寨自己没了,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九儿的事……也过去了,我会去庐安寺治病,爹留给我的萃中瓶,我会给你,你重新把酒酿起来。” 赵怀依旧没说话。 这个时候,一个小弟进来,大概是刚刚扑完火,脸上都是灰碳。 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说,“大当家,二当家,这是在火里捡到的,奇了怪了,这玉竟然一点也没坏。” 赵青看了一眼,“拿来给我。” 那小弟将玉递了过来。 是块橙红色的血玉! 这玉他并没有见过啊。 赵怀无意看了一眼,眼珠子顿时睁大了,身子直了起来,十分震惊。 淡白的唇问了一句,“玉的背后,是不是有一个‘戌’字?” 赵青翻转一看,果然,玉上有一个“戌”字! 赵怀身子一震! 第385章 容王会有谋反之心 第385章 容王会有谋反之心 京城! 山淮县事件的消息,迅速传到了京城。 祁祯帝的身子已日渐好转,近日虽没上朝,但官员上奏的折子却由宦官一一送到了内殿。 知道此次事件时,当即怒摔折子! 手一拂,桌案的笔墨纸砚稀里哗啦的全部扫到了地上。 内殿里的大臣们躬身退至两旁,不敢出声。 就连景亦也安生站在一旁! 毕竟,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老虎头上拔毛。 “荒唐,一个王爷,才出京城就闹出这么一桩事出来。” 说到底,这是门面的问题! 王爷被山匪所伏,何等丢脸啊! 众人始终不言。 祁祯帝胸前的怒火起伏难平,厉眸中端掺着森冷。 吏部尚书刘大人揣忐片刻,终上前,俯首问道,“皇上,容王下令,革除了山淮县县令一职,交由微臣来办,还请皇上明示。” 声音平稳,却难以掩盖心中胆颤。 祁祯帝咽了一口气,不悦,“明示?如何明示?山淮县发生此等事,他山淮县县令当要论罪,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要是不知道如何惩处,就去翻翻大临律法。” 手一甩! 桌上的折子又甩下来一本。 刘尚书面部一抖。 “是,是……” 赶紧低垂着头,灰溜溜的退下了。 于是,便再也没人敢上前了。 此时,景亦眉心一紧,神色镇定,可暗地里,却垂眸而笑。 视线在众人身上掠过后,便迈步上前,道,“父皇息怒,景容此次被山匪所劫,是意料之外的事,虽说未在攻山之前上报朝廷,是他的过失,但好在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 祁祯帝怫然作色。 “照你这么说,朕不该罚他,还应该奖他?” “儿臣只是觉得,此次景容是请命去御府县查赈灾银的事,途中发生意外,出兵围剿,是属当然。” 难得啊! 景亦竟然在帮景容说话。 祁祯帝却阴沉着眸子,没有回应他的话,冷漠的盯着地上那本被自己甩出去的折子,心里端细着什么事。 而在众人看来,祁祯帝是气大发了。 不过大伙却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些什么? 又没损失朝廷的兵,高山在也被剿了,气屁啊! 真的自古帝王的心,海底针啊! 这个时候—— 宦官从外头躬身进来。 “皇上,秦大人求见。” 秦士予? 那老家伙都几百年不参政了,双脚又不利索,这个时候跑过来,自然不是来喝茶的,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为了景容的事而来。 祁祯帝哼了一声,总不能将人往外推。 “让他进来。” 宦官领命。 秦士予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走的慢了些,几步路,硬是走了好一会才走内殿中央。 拱手俯身,“臣参见皇上。” “秦大人不必多礼。” “谢皇上。” 祁祯帝扫视众大臣一眼,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俯首。 “臣等告退。” 一一退了出去! 溜之大吉。 景亦审视了秦士予一眼,心中揣摩着什么,到底没说话。 朝祁祯帝俯首,“儿臣告退。” 也退了出去。 就连殿内的几名宦官也被祁祯帝遣走了。 是留下了秦士予一人。 “朕听说秦大人最近脚痛之症又犯了,怎么不在府上休息?” 秦士予垂首,显得恭敬,“臣的腿都是一些老毛病,没有大碍。” “那你今日进宫是看望朕的?还是别有目的?” 别有目的? 好严重的词! 秦士予立即将身子往下压了压,双手往上一拱,“臣不敢,近日进宫,只是听闻容王在山淮县剿了匪,将高山寨上几百号人全都给端了,便进宫来了解细情。” “那你可了解清楚了?” “臣知,此次事件,并没有伤及到山淮县周边百姓的安危,而且高山寨一直都是朝廷的一大隐患,容王反而为朝廷、为大临解了这个难题。” 巧舌如簧! 高帽子毫不避讳的往景容脑袋上扣去。 没办法,秦士予说话从来都是直接明了的。 哼! 祁祯帝送了他一记白眼。 “照秦大人这么一说,景容倒的确应该记上一功才对。” 语气生冷! 秦士予颔首,不说话。 祁祯帝冷笑一声,“秦大人进宫来,不止是为了说这番话话吧?朕竟然已经逼退了旁人,你有话,但说无妨。” 秦士予将身子挺直了一些,双手依旧恭恭敬敬的吊在两侧。 “臣知道皇上的担忧之处,今日进宫来,便是来解皇上的担忧。” “说。” “皇上是在担心……容王会有谋反之心。” 呃! 秦士予啊秦士予! 你真是胆大包天! 不得不说,他将祁祯帝心里的顾忌一瞬道了出来。 祁祯帝也不恼不惊,反而眯着眼,打算继续听他说下去。 “这次剿匪,容王没有派人通报回京,而是去荆州借了康侯爷三千兵马,可当年康侯爷在朝时,与容王私下并无交道,又怎么会借容王兵马呢?所以皇上心有怀疑,也是无可厚非。可是,康侯爷虽然不问朝廷之事,但据臣所知,康侯爷一直都知道山淮县山匪猖狂一事,在朝时,甚至几番提过要剿灭的意见,所以这次容王借兵,康侯爷会答应,不也合理吗?” 这么一说,还真是合理! 当年,康侯爷在朝,的确提过要剿匪,但被祁祯帝压了下去,毕竟山淮县处于要关,不可轻易出兵。 因此,康侯爷心有不满,加上种种事件,日积月累,最终退出了朝堂! 秦士予继续说,“容王的心性如何,皇上应该了解,若说他有谋反之心,私下拉拢、亦或是勾结康侯爷,这实在说不过去,毕竟,树大招风,容王再不聪明,也不会借康侯爷的兵,来引起皇上的怀疑。” 说到这里,祁祯帝心中的疑虑减少了几分。 沉声,“照秦大人这么说,倒是朕多想了。” “皇上再想想看,荆州离山淮县最近,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容王若是上书到京城,再由兵部整合出兵,自然消耗时间,但事态紧急,容王只得派人去找康侯爷借兵,再者,此次高山寨被攻了下来,损失的兵马两千也都是他康侯爷的人,这么多年来,皇上不也因为康侯爷手中有这支兵马而犯愁吗?此次容王一来灭了高山寨,为朝廷解除隐患,二来,也削了康侯爷的兵,对朝廷、亦或是对皇上来说,是两全其美,所以,容王不仅不该罚,还应该奖。” 秦士予字字珠玑,却句句平缓。 第386章 纪云舒,你有病吧 第386章 纪云舒,你有病吧 应该奖! 按照秦士予这么一说,不仅是要奖,还要大奖才对。 祁祯帝细细思量片刻,紧皱的眉心也渐渐松缓了下来。 摆摆手,“行了,你的话,朕自会再端量一遍。” 秦士予低头。 可祁祯帝又顾虑道,“不过,康侯爷这次损失了两千兵马,那老家伙,怕是心中也会不舒服。” “这正是微臣今日进宫的另外一件事。” “哦?” “康侯爷的脾气,皇上是知道的,虽然是心甘情愿借兵的,可损失了两千兵马,心里必定也会有不痛快的地方,皇上不如将其补起来,免得康侯爷将来挂在嘴边,说朝廷欠他一份情。” “莫非还要朕补他两千兵马?” “那倒不必,皇上只需补康侯爷心头之爱便可。” 心头之爱! 祁祯顿时明白。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康侯爷的心头之爱就是金缕甲啊! 祁祯眉头紧锁,孰轻孰重,他心中也捏气了一杆秤。 殿外! 景亦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外头小站了一会。 没多久,里面便出来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在他旁边耳语了几句。 然后小声说,“亦王,奴才就只听到这些。” 景亦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殿内一眼后,便走了。 直接去了萧妃宫中。 将方才的事全数告知了一遍。 萧妃眯着细长的丹凤眼,涂着蔻丹而修长的指甲轻轻的扣在椅把上。 半响,说,“这件事,暂且随他去吧,景容已经离京了,你该关心的,是你和纪家那位嫡女的婚事,而不是一个注定要落败的王爷。” 景亦点头,“是,儿臣明白。” 对待自己的母妃,景亦总是如此的毕恭毕敬。 萧妃说,“你父皇这些天心情并不是很好,太子的死,你父皇看似没事,心里其实很难过,等过些天,太子的事过去了,我便在你父皇面前提一提你和纪家的婚事,但是最重要的,是你切莫犯事,容王在外是好是坏,你明面上不可理会,在你父皇面前,也多言一些容王的好。” “是,全听母妃的。” 景亦乖巧! 毕竟,这段时间是关键期。 此刻说完自己儿子的事,萧妃又想起自己女儿来。 长叹一口气,脑子作疼。 纤纤五指,撑着额头,又滑到太阳穴上轻轻按了几下。 景亦注意道,心中明白,便问了一句,“母妃可是在担心萱儿的事?” 萧妃点头。 “那丫头已经被我禁足多日了,饭也不怎么吃,身子清瘦了许多,本宫着实担心,可又更加担心她会将我们筹谋的事告知你父皇,那到头来,所有一切,就成一场空了。” 又叹气! “那母妃的意思呢?” 萧妃发愁,撑身起来,走了几步,眸中升起了一丝深意。 “萱儿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与其将她禁锢在宫中,倒不如放她出去,胡邑王的第三子在去年的时候,有派使臣送过文贴求亲,只是当时邳州一带闹了一次大规模的官腐,所以此事也就往后延了,这一延,又出了曲姜王求亲的事,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意思显然可见。 景亦微有一惊,“这事,母妃怎么没提过?” “那文贴是由外使直接送到你父皇案上的,只有几个内臣知道,与本宫提了几句,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那母妃现在是打算与父皇提起来,将萱儿嫁去胡邑?” “虽说胡邑人多是蛮夷,可胡邑毕竟是个富饶的地方,胡邑王的三子听说也是一表人才,文才武略样样精通,而且深得胡邑王看重,指不定将来便是新王,萱儿也就是王后了。” 这盘棋,每一步都走的利益熏心。 景亦质疑,“可行吗?” “只要你父皇点头,一切都可行,但不管是你萱儿的婚事,还是你的婚事,还是都等一段时间再说,免得烦扰你父皇,到时候节外生枝。” “嗯。” 两人便沉默了。 而萧妃心中,已有了一个精准的打算。 …… 翌日! 皇上下令,容王有过也有功,于是不奖不罚。 而康侯爷,则奖! 从京城送出去的圣旨,分成了两份。 一份传到山淮县景容手上,一份传到荆州康侯爷手中,连同那件金缕甲。 因此,康侯爷简直乐坏了。 捧着那件金缕甲,眼泛泪光,结果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念了大半辈子的宝贝啊,终于到手了,情绪自然控制不住。 吃饭的时候也抱着。 睡觉的时候也抱着。 上茅房的时候也得抱着。 甚至,命人用金子打造了一个锦绣盒,将金缕甲装了进去,外头,上了六把锁。 众人汗颜。 而景容拿到圣旨的后一刻,就直接塞进了箱底。 经过这次的波折,景容比之前更加小心了,对纪云舒也可谓形影不离,就差将眼珠子每天挂在她身上。 免得这女人有被人给掳走。 真是应验了一句话。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纪云舒却闷闷不乐了两天。 景容安慰,“本王已经派人去高山寨了,若是玉还在那里,就算高山寨的烧成废墟,就算玉化了,我也会给你找出来。”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 “你傻不傻?玉怎么会化?只是外表的颜色会变罢了。” “……” 景容又气又无语。 “卫奕给你的玉,就如此重要?” “那是他爹的。” 景容吃惊,嫌弃道,“纪云舒,你有病吧?他爹的玉你这么紧张?那玉里是藏了什么重大的秘密,还是藏宝图?” 你丫才有病呢! 纪云舒瞪着他。 “那是卫奕他爹留给他唯一值得纪念的物件,他又给了我,如今我弄丢了,怎么向他交代?” 景容端着满脸的醋意,可还是将一肚子的醋意又给咽了下去。 声音轻柔下来,“好了,那东西只要还在,就会给你找回来,不用担心。” 这个时候—— 景容的侍卫疾步走到院子来,高兴的嚷嚷着,“王爷,纪先生,找到了,找到了,那块玉找到了。” 纪云舒霍然起身,出了门。 侍卫小心翼翼的捧着玉,递给了她。 一边说,“纪先生,你看看,是不是这一块?” 纪云舒拿在手里看了看,开心点头。 “是这块。” “那就好。”侍卫狂抹头上的汗。 “是在哪里找到的?” “是高山寨的大当家还回来的,他听说纪先生你丢了一块玉,就拿出来了,说是他的人在火里找到的。” “火里?” “嗯。” 奇了怪了! 这玉既然是在火里找到的,怎么一点也没有坏,半点损伤都没有。 莫非,是块奇玉? 艾玛,捡到宝了! 第387章 仙石 第387章 仙石 景容看她手拿那块玉,表情有些诧异。 于是上前询问,“卫奕他爹送给你的玉都回来了,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哥,这不是卫奕他爹送给我的,是卫奕送给我的。 你能忘了这茬吗? 罢了罢了,玉都找到了,纪云舒也无须去探究什么,兴许这块玉是因为材质的原因,所以在火里才没有变色。 于是,将玉用一个小袋子装了起来,好生戴着。 景容想着,这玉也回来了,高山寨的事也都解决了,毕竟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长,便下令准备行囊,明日一早就出发。 到了吃下午饭的时候,卫奕抱着一大块石头跑到纪云舒面前,兴奋的说,“舒儿,你看,这是一块仙石。” 纪云舒一懵,仔细打量起来,甚至将那块石头抱了过来。 左看看! 右看看! 分明就是一块普通的大石头,甚至普通到还有些咯手。 景容一边往嘴里送了一块肉,一边说,“傻小子,这哪是仙石啊?就是一块搁在河岸上,经过风吹雨淋、吸收日月之精华形成的一块破石头,你该不会是从谁手里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吧?” 卫奕不干了,嘴巴一撅,“这就是仙石,莫若哥哥说的。” “莫若?” “是啊,莫若哥哥说了,这块石头很凉,能治伤。” “天下奇闻。”景容甩了一句,讥笑一声。 卫奕将石头从纪云舒手中抱了回去,激动的与景容辩论,“莫若哥哥不会骗我的,是真的,我还花了三两银子呢。” 噗—— 景容当即笑喷了饭。 “你还真花钱了?” “仙石,当然要花钱。” 这孩子,没救了! 景容无奈摇头,“依我看,莫若准拿着你那三两银子换酒喝去了。” “不会的,莫若哥哥说,那银子是买仙石的,所以,他过几天就送到庙里的功德箱去。” 天真无邪! 纪云舒便问,“你拿这块石头要做什么?” “给琅大哥啊!” “为什么?” 一说起来,卫奕一脸小怒的样子,瞪向景容,“就是你,你为什么要打琅大哥?他对你那么好,还去救你呢,你不谢谢他,却还打他,娘说了,人要知恩图报,你这样,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what? 景容脸都绿了! 敢情,还是他错了?不该打,应该奖? 纪云舒瞧着景容脸色沉得越来越深,眼神里仿佛流窜着一万伏电流,她就赶紧推了推卫奕。 “你不是要去找琅大哥吗?那还不快去。” “哦,那舒儿我走了。” 抱着石头,欢快的跑出去了。 景容将筷子一放,黑着脸,皱着眉头问纪云舒,“你说,人肉好不好吃?” 纪云舒:“……” 而卫奕前脚才走,莫若后脚就来了。 手里,果真端着一壶酒! 进来坐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津津有味,又酌了一口酒。 景容和纪云舒则盯着他看。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我脸上有东西?”伸手摸了一把脸。 景容晲了他一眼,鄙视道,“小孩子的钱你也骗,也不怕菩萨把你塞进功德箱。” 莫若笑了。 “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那块破石头。” 纪云舒横了一句,“既然是块破石头,那你还骗他的钱,这会,他抱着那块破石头去找琅大哥了,若是治不好他身上被板子留下的伤,你就等着卫奕跟你闹吧。” “治得好,治得好!” 莫若懒懒散散的回,又没心没肺的吃了起来,直到被那两双鄙视的眼神盯着不自在了,才放下筷子,坦白道,“琅泊身上的伤,其实我都治得差不多了,保证他比以前还生龙活虎,只是卫奕那臭小子硬是跑来问我要什么灵丹妙药,缠了我两日了,饭饭吃不好,觉觉睡不好,连我去茅房他都在外面蹲着,我没辙,只好随手指着一块石头,告诉他是仙石,可自古做买卖的,哪有不收钱的道理?我便拿了他三两银子换酒喝,这是作为我这两天的安慰。” 无语! 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一眼,没说话。 倒是莫若,身子往前一倾,好奇的问,“你们说,卫奕那小子怎么就对琅泊这么好呢?他两个……” “别胡说八道。”纪云舒打断了他那肮脏的思想,“琅泊对卫奕本就十分照顾,琅泊受了伤,卫奕念他的好,跑去问你要灵丹妙药,实属正常。” “是,正常,很正常。” 谁不知道他两人都睡了好几次啊! 莫若也懒得去打闲语了,便提着酒壶又走了。 景容嘱咐一句,“别喝太多,明日一早出发。” 等到莫若身子摇摆到外头。 才慢悠悠的甩了一句,“我何时醉过?” 声音被拖得骤长…… 另一边,卫奕跑去找琅泊,房间里却没人,又找了一大圈,最后在马厩里找到了他。 琅泊正在给马刷毛! “琅大哥,我带了药来。”跑到他面前。 琅泊好奇,“药,什么药?” “诺!”将石头往他面前一递,“这是仙石,莫若哥哥说,放在你的屁股上,伤口就会好。” 琅泊,“……” “是真的,你快点试试,我帮你。” 说着就要去脱琅泊的裤子,这可把琅泊给吓坏了。 手里刷马的刷子掉到了地上,赶紧往旁边躲去,扯着大老爷们的粗嗓说,“卫公子,我好了。” “怎么可能?你被打了那么多板子,里面的肉肯定都烂了,别害羞,你把裤子脱了,我把石头放在你屁股上,很快就好了,你相信我。” “什么啊!卫公子,我是真的好了。” “我不信,你脱下来我看看。” “卫公子,我的伤真的好了,莫公子的药很灵,再说了,那点伤真的不算什么。” “你在硬撑,你让我看看。” 伸手要去扯琅泊的裤子。 两人一扯一挡,折腾了小一会。 最后弄得琅泊实在无力。 这卫奕是纪先生的人,纪先生又是自家王爷的人,要是打他吧,遭殃的肯定又是自己,这要是不打吧,卫奕这块牛皮糖估计得烦死自己。 这时,两个侍卫刚好到马厩来,满脸堆着深意。 “琅护卫,你就给他看看嘛,都是大老爷们,怕什么?” “是啊,卫公子对你真好,还特地给你找来药,咱们可就没这个福气了,你就领了吧。” 去你妈的! 琅泊被弄得脸都红了,加上卫奕那双魔抓就是不停休,最后,他只好脚一蹬,窜上房屋顶上,消失了。 我挡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卫奕则在原地跺着脚,扯着嗓子拼命喊,“琅大哥,你快脱裤子,我给你上药。” 第388章 同路 第388章 同路 一时间,卫奕要给琅泊脱裤子上药的事就传开了。 翌日! 景容等人从山淮县县衙出发,琅泊是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出的门、上的马。 好在,卫奕早就被纪云舒擒去马车里了,没有跟他继续闹腾,他悬着的心也松了几分。 只是周围侍卫瞧他的眼神却有些变了色,甚至还小声议论了几句,便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弄得琅泊尴尬至极! 他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竟然会栽成这样。 失策失策啊! 可其实,卫奕早早就忘了这一茬,此刻正和纪云舒坐在马车内,手里抱着两盒糕点,一口一口的吃着。 开心的有些放飞自我!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纪云舒问,“很想回家吗?” 点头! “是啊,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阿米怎么样了,还有傅叔,阿达……我好想他们。” 纪云舒摸了摸他的脑袋,“再过十天半月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那舒儿,我们是不是就不走了?” 她摇头,“我们要去御府县,只是经过锦江。” “哦。”失望的垂下了头。 纪云舒看出了他的心思,温柔的笑了笑,说,“卫奕,等到了锦江,你就留下来,我去完御府回来的时候,再来接你。” “不要。” 他一口否决。 抱着纪云舒的手臂,将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我就要跟舒儿在一起,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们说好的,不能分开。” 像一只小猫,窝着就是不肯起来了。 看上去,着实可爱极了。 纪云舒笑了笑,便由着他这样了。 素白的指尖撩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马车,问外头的侍卫,“谢大娘可还好?” 侍卫回,“她这几日都没事,就是心里有些急,毕竟她女儿的事……” 欲言又止。 她明白,点了下头。 将帘子放下! 而前方,莫若始终酒不离手,带着一身酒味钻进了马车里,可景容却迟迟没上去,他伸出脑袋,问,“怎么?舍不得走?” “不是。” “那怎么了?” 景容侧头,将视线落在了后面的马车上,担忧道,“我不放心她。” 莫若一笑,心中明白,“不放心,那就过去,我一人乘一辆马车,宽敞。” 将脑袋伸了回去。 难以掩饰兴奋。 现在他就是喝得天昏地暗也好,横在马车里醉生梦死也好,也没人管他了,乐得自在。 而景容已经抬着步子去了纪云舒的马车外,卷起手指头在马车外敲了敲。 听到声响,纪云舒往外头一探。 “怎么了?” “让卫奕下来。” “为何?” “前面的马车宽敞些,让他跟莫若去坐。” “那你呢?” “本王当然与你坐。” 纪云舒楞了一下,这厮是怎么了? 可她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卫奕的声音,“我不要,我要跟舒儿坐。” 随即,半个身子都从马车里伸了出来,气呼呼的瞪着景容。 景容懒得多说,一伸手,直接将卫奕拽下马车,然后丢给一旁的侍卫,吩咐,“带他去找莫若。” “是。” “我不要。”卫奕挣扎着身子,却力气不抵,只得眼巴巴的看向纪云舒,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声“舒儿”。 纪云舒实在看不过去了,也着实心疼,便与景容说,“就算你要上来,也不必将卫奕轰走,莫若一身酒气,他怎么受得了?” 那倒是。 可—— 景容皱眉,“可这辆马车挤不下。” 纪云舒呛他一句,“那你可以与马夫一块坐。” 景容语塞,“……” 只好放开卫奕,让他重新钻进马车里。 突然—— “王爷。” 后头的侍卫喊了一声。 景容和纪云舒同时看了过去。 后方,不知道何时出现五六个骑马的人,各个凶神恶煞,粗壮高蛮,腰间也都佩戴着一把宽刀。 看似来势冲冲,但并没有靠近过来,而是隔了一段距离徘徊着。 而领头的人,竟然是赵怀! 只见他断了一只手臂,衣袖也被撕扯掉了一半,另一只手拉着缰绳,挺直的骑在马背上,断臂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威风,反而多了些毅气。 他的视线,正和纪云舒碰在一块。 那样的眼神,出奇的带着忠诚。 纪云舒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开,将脑袋伸回马车内。 那烫手的山芋,还是交给景容去解决吧。 景容心生警惕,虽说赵怀只带了几个人,可不得不防,便命人过去打探一番。 侍卫回来,说,“王爷,他说是同路。” “同路?” “他也去山淮县。” 这理由…… 景容心中狐疑起来。 侍卫便说,“王爷,要不要……” 话未说完,景容抬手打断,“不必了,小心点,一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先保住纪先生。” “属下明白。” 于是,景容身子一跃,上了纪云舒的马车。 三人同乘。 卫奕担心自己被景容踢出去,便缩着身子在一旁,看都不看他一眼。 “赵怀为何会在这里?”纪云舒问。 景容,“说是也要去御府县,同路。” “好端端的也要去御府县?太让人怀疑了。” “看他样子,也闹不出什么来。” 纪云舒也就不再问了。 队伍也朝山淮县城门行去了。 出了山淮县,走了一上午,很快便到了渝州境地,天公不作美,竟还下起一场大雨来,一路泥泞,导致暮色降临时,也没能赶到渝州城。 只好在一间破庙里暂且休息了。 景容的人将马车安顿好,又将庙里归置了一番,生了几堆火。 很快,赵怀的人也进来了,只是坐在另外一边,慢吞吞的也生了一堆火,并没有打算过来交涉什么。 两伙人,就这样尬坐两边。 景容习惯性挑起一支木棒,有一下没一下的往火里戳,火星子溅飞到了莫若的手背上。 疼得他眉头一皱。 不悦道,“你这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玩火尿床,你奶妈子没告诉你啊。” 景容偏着脑袋瞅了他一眼。 看得莫若吞咽了两下,“行行行,我错了,我招惹不起,还躲不起啊?” 于是乎—— 便拿着刚刚温好的两壶酒朝赵怀的方向走了过去。 像自家人似的挤了进去。 将酒壶往赵怀方向一推,问,“你说你,手都断了一只,还赶什么路?” 赵怀没说话,拿起酒喝了一口后,将酒壶丢给了自己的弟兄。 莫若继续问,“赵青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 “他去庐安寺了,寨中的弟兄们我也遣散了,只带了这几个。” “那你去御府县做什么?” 第389章 青梅、雨水、扁舟、君子 第389章 青梅、雨水、扁舟、君子 “那你去御府县做什么?” 赵怀低着头,持久也没有回应。 直到身边的小弟将酒壶再次递送到他面前,他接到手上,这才抬头看了莫若一眼。 说,“去看一个故人。” “哦?没想到高山寨的大当家也有故人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怀质问。 “没意思啊,就是说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说着,莫若便用下巴点了点他的断臂,毫不避讳的说,“我可告诉你啊,你这手虽然没事了,可还是得小心些,我看最近的天气估计都不好,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伤口沾了湿气,往后是会落下痛处的。” 赵怀哼了一声,“死不了就行。” 对此,莫若冷笑,摇晃着身子起来,又回到了景容身边。 一坐下来,便压低声音,报告说,“赵怀不仅是个硬汉,嘴还挺严的,就是不肯说。” 敢情,这厮是去打探消息了。 景容的眼神朝赵怀丢去,又开始挑起那根小木棒,在火堆里戳来戳去。 一边说,“来者不善,你也盯着点。” “放心吧,不会让你的心肝再被劫走。”莫若调侃。 景容瞪了他一眼,“喝你的酒。” “行行行,我喝我的酒,你挑你的火,这大雨绵绵的夜,最适合一个人待着了。” 说完,莫若便起身去了外头。 纪云舒看了莫若的身影一眼,便将卫奕推给了琅泊。 “跟你琅大哥待会。” 卫奕揉了揉眼睛,“哦。” 就抱着琅泊的手臂,继续睡了。 弄的琅泊脸色当即一青! 旁边的侍卫则笑而不语! 纪云舒正准备起身出去,手臂被景容拉住,“好好坐着,别乱跑。” “我就出去待会儿,马上进来。” 景容朝外头看了一眼,心中明白,说,“别跟莫若那小子待太久,喝酒的醉汉,办的事也不经脑。” “知道了。” 应下! 纪云舒出了破庙,外面的大雨下得比之前更大、更急,如同一颗颗硕大的珠子击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声如洪钟! 丝丝冷风灌入骨中,像蚂蚁啃咬似的。 莫若坐在外头的长廊处,单脚搭在上面,靠着柱子仰头喝酒。 天际中泛着墨色光线,透过从瓦片流下的丝丝雨水,朦朦胧胧的洒在了他的肩头上。 显得有几分凄凉。 纪云舒默默的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抬着头,看着绵绵不断的雨。 道,“青梅时时,雨水迢迢,扁舟一兮,君子酒兮。·” 她嘴角泛着笑意,深邃的眼眸中,流淌着女子般的温温如水。 莫若笑了一声。 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原来纪先生不仅破案了得,这诗作的也不错。” “小诗几句,人人都道得出来。” “青梅、雨水、扁舟、君子,有趣,有趣。” 又喝了一口酒! 纪云舒看着他,吸了一口冷气,问,“莫公子,可否问个问题?” “请便。” “这酒,多一杯可解愁,少一杯呢?” 恩? 这问题有意思! 莫若眯着眼睛想了想,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说,“多一杯解愁,少一杯……醒不了。” 又开始喝起酒来,一口接着一口。 纪云舒,“莫公子心里,始终未能放下一人,酒能让你忘记一切,却也能让你想起一切,酒意酒中,愁易解,醒意醒中,情难纾。” 声音温如落玉。 莫若不语,单单唇角你带笑。 那一阵阵酒味,也伴随着细细飘零的毛雨,渐渐消散…… 两人在外面坐了许久! 纪云舒见莫若已经喝醉了,靠在大柱子上眯起了眼睛,就连手中的酒壶都滚落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 她轻轻起来,准备进去,刚走几步,背后就传来莫若的声音。 “纪姑娘,多谢。” 她没有回应,唇角泛笑,进去了。 里面的人都靠在火堆旁睡下了,她轻轻坐了下来,哪里知道景容却睁开眼,将她的手一把握住,搓了搓。 冰凉的很! “女子的手,本应用来作画刺绣的,哪有像你这样,不是摸尸体,就总是冰冰凉凉的。” 纪云舒浅笑,反手握住景容宽大的手掌,细细的摸着他掌心上那一个又一个厚厚的茧。 “这天底下,哪有一个王爷的手掌上有这么多的茧?” “这么说来,本王与你还真是天生一对。” “谁与你天生一对了?” “怎么,又想说,你是王爷,我是庶人的话?”景容偏了偏脑袋问。 这句话,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个梗! 纪云舒抿了抿唇,眼神垂下,顷刻又抬了起来,说,“那句话,我收回。” “收回?哪有话能收回的。” “我说能收回就能收回,这话,就当我没说话。” “若我不允许呢?” “恩?” 纪云舒纳闷。 景容握住她精瘦修长的手,深情的凝视着他,“你是王爷,我是庶人,这两句话,本王会一直记着,正是因为你我身份悬殊,才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走到现在,实在不易,因此,本王才会更加珍重你、爱护你,一辈子,生生世世都不变。” 随口就是情话! 好在周围的人都睡下了,不然真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突然—— 外头传来一阵响声。 仓促凌乱的脚步声从破庙外头传来,伴随着粗老爷们的嗓音。 “快快快,这雨下得也真是烦人。” “都怪你,赶什么夜路。” “这怎么能怪我?” …… 三四个人悉悉率率的进来了! 各个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进来,就抖起衣服上的雨水,伸手啪啪啪的拍了起来。 动静闹得极大! 将破庙里的人都给惊醒了,大伙就盯着那几个人。 大半夜的,扰人美梦。 那几个看似三四十岁的男人也注意到了破庙里的两伙人,见他们不是戴着剑,就是拿着刀,便本能的怵了怵。 其中一个大胆的男人拱了拱手,露着谦和的笑脸,“各位,打扰了打扰了,外头下着这么大的雨,我们是从渝州城出来的,实在没办法,进来避避雨。” 于是拉着另外三个人寻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 也生了一堆火。 大伙被吵醒了,就再也难以入眠了。 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老汉,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馍馍往火上烤,又打量起景容和赵怀这两伙人,便问,“各位是要进城?” 无人应答! “若是要进城,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城里闹得凶呢。” 恩? 众人不解。 倒是琅泊问了一句,“那渝州城是发生什么灾害了吗?” “比灾害还严重,是死人了。” 第390章 鸿门宴 第390章 鸿门宴 死人了? 这话一出,整个破庙里的人都震惊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老汉。 有的兴致浓浓、有的满脸困惑…… 纪云舒一听,脑神经像是被电了一下,精神了几分。 便开口询问,“老人家,那渝州城是出了什么事死了人?” 老汉叹了一声气,摆摆手,抖着嗓音说,“没出事。” “哦?那是怎么回事?” 老汉直接转身对向纪云舒,竖起三根手指头,“渝州城一个月以来,死了三个人了,闹得整个渝州城里人心惶惶,那县太爷怎么都查不出原因来,凶手这会还逍遥法外呢,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死人,所以现在,能出远门的都出远门了,谁还敢在城里待着啊。” 说起来,那老汉都觉得瘆得慌。 纪云舒深思片刻,继续问,“可否说的仔细些?” “听说,那三个人死之前,都见过鬼,说是一张面目稀烂的恶鬼,当晚就发疯了,结果第二天就死了,面目狰狞,手脚僵硬,死相十分凄惨,更奇怪的是,那三个人都是被吊死在大树上的,说是冤魂索命,要找替死鬼,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反正大晚上,基本上都没人敢出门。” 说完,叹了一声气! 这会,景容下意识的看了纪云舒一眼,小声提醒,“我们在山淮县已经耽误了时间,你若是要再管,猴年马月才能到御府了。” “我……” “你想想谢大娘,她一路上京,不就是为她女儿伸冤吗?你什么都要管,也得制定个先来后到,而且渝州城这么大,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有能之人去破案?这案子,就让渝州县令自己去苦恼吧,你别插手。”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纪云舒去“多管闲事”。 纪云舒看了一眼靠在墙角处的谢大娘,见她始终抱着那个破烂泛黄的包袱,眼神迷离。 这些天来,谢大娘基本上没说过什么话, 就连在山淮县的时候,也基本上不出房门,甚至不催纪云舒等人上路。 纪云舒想了想,便应了景容的话,“知道了。” 见她怎么乖巧,景容很满意。 哪知另外一边,赵怀的人突然出声,“哪有这么邪乎,什么鬼不鬼,都是迷信。” 老汉立刻驳,“小伙子,你还别不信,这鬼神之说,可不能不信啊,小心替死鬼找上你,那就惨了。” 呃! 弄得那人顿时毛骨悚然,不敢说话了! 老汉又提醒,“你们要是进城的话,就别进去了,若是经过的话,最好绕过去。” 大伙默然! 老汉也不再说话,抓起烤热的馍馍吃了起来。 好端端的一个渝州城,怎么就闹了这么一桩事出来? 琅泊偏头询问景容,“王爷,那明日还进不进渝州城?要是绕过去,恐怕要多走两日的路。” “不必了,而且到了渝州城,也要添置些物件和食物。” “可是……” 景容瞪向他,“怎么?担心冤魂索命?” 琅泊赶紧说,“没有,王爷知道属下根本就不怵这个。” “那你还说?行了,赶紧休息吧,明日进城添置完东西,就立刻出发。” “是。” 大伙便抱着剑,又睡了下去! 纪云舒的心里却落下了一块石头,看着面前那堆熊熊的火苗,失了神。 她也没有注意到远处赵怀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目光。 …… 翌日! 大伙收拾行囊,上了马车,前往了渝州城。 景容的人在前面,赵怀的人则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刚到渝州城的大门,县令官就带着人在门口迎接。 那县令不像卑躬屈膝的刘清平,也不像一脸奉承的京兆尹,看上去清廉周正,像个穷酸的秀才,眉头沟壑较深,显得楚楚可怜的样子。 而他身旁,站在一个满脸胡渣且威武严肃的捕头。 这不就是张捕头吗? 之前纪云舒进京路上,在客栈里发生命案遇到的那个冲动莽撞的张捕头。 渝州县令房大人见人抵达,便拱手迎接,“下官房明三,恭迎容王。” 景容闻声,挑开帘子,探出头看了一眼。 诺大的渝州城大门外,站满了衙门里的人,两旁进进出出的人,则被拦在了两旁。 这阵仗,分明就是一个套。 景容唇角一勾,下了马车,端身走到房明三面前。 “房大人这是在给本王摆鸿门宴呢?” “下官可不敢。” “不敢?我看不仅敢,还明目长大的办了这场鸿门宴,房大人,当年你能在渝州任职,这官职文牒还是本王帮你递上去的,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别人不了解,本王可看得清清楚楚,你那花花肠子,都快缠到一块了,还不赶紧捋捋。” 房明三温笑,拂着宽大的袖袍,将心思都露到了脸上,他看了一眼后方的马车,便是严肃的与景容说。 “下官在容王面前,真是什么都藏不住,下官听说,王爷此次出发去御府县,随同的人当中,有一位纪先生吧。” 景容眼眸一深,“不必绕弯子,直说吧。” “王爷不如先进城,再细细说。” 摆明了就是要说渝州城最近发生的命案。 景容看了下周围,精锐的眼神更深了一些,“房大人在城门口弄了这么大一出,本王若是不进去坐坐,倒显得本王的不是了,房大人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了。” “谢王爷夸赞。” “罢了,也赶了一日的路,手底下的人也要添置些东西,进去坐坐,喝杯茶也好。” 房明三躬了躬身。 景容也没再进马车,直接随房明三上了马。 刚上去,他便注意到了张捕头,笑了笑,“识别几个月,张捕头看上去倒比之前精神多了。” 张捕头低了低头,“王爷见笑,没想到还能见到王爷。” 景容一笑,“张捕头可别再像之前那般冲动了。” “是。” 于是,众人便进了渝州城,在县衙府邸落坐下来。 当纪云舒等人从马车上下来时,房明三便礼貌相迎,“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纪先生吧?” 大名鼎鼎! 她的名声,何时大到这种地步了? 纪云舒立即拱手,“大人言重了,在下只是一个普通人。” “纪先生不必谦虚,有才之人,自然名震天下。” 纪云舒:“……” 一旁的张捕头突然纳闷起来,从纪云舒一下马车就盯着她看。 他觉得此人极其的眼熟,不管是身形也好,走路的姿势也好,可就是心中纳闷。 当初在客栈里遇到的,是位带着面纱的姑娘。 怎么这位纪先生,是个男的? 第391章 五天时间 第391章 五天时间 纪云舒注意到了张捕头的眼神,嘴角暗自曲起一抹笑,便随着景容和房明三进了府邸。 房明三的待客之道不走奢华风,只是命人上了几杯热茶、几盘渝州城有特色的糕点。 而装有糕点的盘子外圈都有些磨坏了。 整个套路,两个字总结。 清廉! 房明三亲自为景容和纪云舒倒了茶,一边说,“这是渝州城有名的褚巧茶,王爷和纪先生尝尝。” 将茶好生端了过去。 刚放到纪云舒面前,那杯茶就被卫奕截胡了。 “我也要喝。” 说完,就像喝水似的将茶一口干了。 抬着衣袖抹了一把嘴,“不好喝,有点苦。” 弄得房明三尴尬症都犯了。 纪云舒将他拉到了一边,“卫奕,不得无礼。” “哦。” 他低着头,有些委屈。 景容示意了一眼自己的侍卫,将卫奕和谢大娘先带下去。 卫奕却扯着纪云舒的手臂硬是不肯走,最后,只得先将谢大娘带下去休息了。 房明三曲身,“王爷,下官已经命人准备了几间上房,王爷和纪先生,还有诸位都可安心住下来。” “不必了,等东西都备好后,本王便会离开。” “天色都渐暗了,王爷还是……” 话未说话,被景容打断。 “房大人就别拐弯抹角了,你摆了一场鸿门宴,无非就是想请本王进城来,好帮你查一查最近渝州城发生的怪事。” 直接挑明! 房明三脸色沉了下来,叹声,也挑明说,“既然王爷都知道了,下官也就不打马虎眼了,这一个月里,城里已经发生了三桩命案,弄得整个城里的百姓人心惶惶,各个都不敢出门了,有些甚至直接出了城,现在这渝州城,每人敢来。” “那三名死者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被吊死在自家院子里大树上死的,死相惨烈,而且,那三位死者在死之前的前一晚,都声称自己见过鬼,弄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下官已经派人查问了许久,始终没有头绪,根据仵作验尸的证据,死者都是自己上吊自杀的。” 景容笑道,“哦?既然是自己上吊自杀的,那有什么可查的?” “怪就在怪在这里,三人都是互不认识的,死之前都说见过鬼,而且死法一模一样,这世上哪里来的鬼神之说啊?那定然是人为的,所以……”将目光投向纪云舒,“听闻纪先生与王爷同行,下官便想劳烦纪先生几日,将这案子破了。” 你老是当过家家呢?说破就破? 纪云舒本想说些什么,景容抢先,“我说房大人,诺大的一个渝州城,难道就没有能破案的人?你们衙门里,也找不到人了?” 带着问罪的语气。 “王爷,这城里城外,下官也不是没找过,但真是没办法了,此事闹得这么大,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王爷就当是在此处休息几日。” “房大人,你应该知道本王是受命去御府县查赈灾银的事,之前,已经在山淮县耽误不少时间,要是再耽误下去,皇上论罪下来,本王也担当不起。” “这……” 房明三也苦恼! 说到底,景容身上是带着皇命的,而那位纪先生是他的人,若要去御府县,没道理将纪云舒一个人留下,再说了,渝州城是他房明三的管辖范围,这案子就算要硬塞,也塞不到纪云舒的手上。 于是,真是愁死他了。 纪云舒打量了景容一眼,见他态度坚定,想必,是绝对不会让她留下来帮房明三查案子的。 但见死不救,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于是,说,“王爷,这次命案如此悬乎,若再不能将真凶缉拿归案,可能还会死更多的人,房大人也是无奈之举,否则,也不是来央求你。” 景容瞪了她一眼,“这么说,这案子你想查?” “我……” “罢了。”景容当即打断她,“你的想法本王知道,此事也不知道会耽误多久时间。” “五日。” “什么?” “五日时间,五日后我若是查不出来,便与王爷出发去御府。”纪云舒说。 景容眉头一皱,心中思量,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房明三,心一横,与纪云舒说,“不行,去御府县刻不容缓,这案子,你不查,总有人会来查,等将东西全部添置好,我们立刻上路。” 不给纪云舒反驳的机会,他与房明三说,“房大人,朝廷既然让你做了渝州城的县令,那么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应由你这位父母官来管,毕竟朝廷不养闲人,这个道理,你该明白才是。” “王爷,下官……” “别再说了。”他直接将茶推了回去,“这茶也不必喝了,你的鸿门宴,本王也算是进来坐了一会,就不多打扰了。” 房明三心急! 却语塞无奈! 景容已经拉着自己的人出了屋,还一边吩咐琅泊,“将需要的东西尽快备好,赶在日落之前离开渝州城。” 琅泊应,“东西这会应该已经备好了。” “那就赶紧上路,将谢大娘带上。” “是。” 一伙人,一窝蜂的又出了县衙府邸。 纪云舒和卫奕刚刚被塞上马车,景容就被莫若拉住了。 “不再想想?” 景容:“没什么可想的,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莫若当然知道。 “知道,可你总不能一直都困着她,就像你不能折了老鹰的翅膀,逼它去水里游,更不能让鱼离开水,再往天上去飞,纪先生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她就是为案子而生的,你这样,不就等于摘了她的翅膀吗?而且五天时间,并不算长,你若坚持离开,说不定这渝州城还会接二连三的死人,最后上报到朝廷,皇上和大理寺兴许会将这命案丢给纪先生,岂不是折腾?” 莫若好不容易清醒了一回,与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景容犹豫了! 这个时候,房明三也追了出来,直接提着袍子跪了下来,身子伏到地上恳求。 “王爷,下官求你多留两日,让纪先生查明真相,就当是帮帮渝州城的百姓,求你了。” 磕头! 重重一响。 连带着整个衙门里的人都跪下来恳求。 纪云舒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跪了一地的渝州官差,心里凝重万分。 所有人都在等景容的决策! 良久—— 景容:“好,五天就五天后,五天后,必须离城。” 终与松了口! 纪云舒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而房明三则连连磕头道谢。 “谢王爷。” 第392章 文令阳 第392章 文令阳 随后,景容等人便留在了县衙府邸里,房明三安排了好几间干净的房间,又让人备了饭菜,哪哪都照顾得十分周全。 而为了不耽误时间,纪云舒便让房明三将那三起案子的案卷拿了来。 张捕头递给她的时候,纳闷问,“纪先生以前来过渝州吗?” 纪云舒翻看着案卷,头也不抬。 “来过一次。” “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 “那……可去过一家客栈?” “去过。” “当时那家客栈里,是否发生过命案?” 一副穷追不舍的样子! 纪云舒抬起眼皮子瞧他一眼,嘴角往上轻轻一点,说,“倒是发生过一桩。” “那案子可是……” 未说完,纪云舒便说,,“张捕头好像有话要说。” “不是不是,就是觉得先生你的身形和走路的样子,和某人很像。” “某人?哪位某人?” 有趣! 张捕头数,“和先生同姓的一位姑娘,几个月前在渝州城外的一家客栈里,迅速的破了一件命案,当时,容王也在。” 他说这话的意思很明了。 分明就是想说,现在这位纪先生,就是几个月前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 只是心中还有一丝狐疑,不敢直接断定。 纪云舒淡笑一声,将手中的案卷合上。 说,“张捕头果然是个不喜欢装糊涂的人。” “先生这话的意思?” “几个月前见到张捕头的时候,说话行事和现在也没有差几分,而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不藏着了,只是张捕头,在下现在一身男装,也是为了方便办事,还请你守口如瓶,行在下一个方便。” 她承认了! 张捕头眼珠子猛然一瞪,兴奋的说,“果然是你啊纪姑娘,我就说,你肯定就是,真是没想到,当初的纪姑娘,如今却成了闻名京城的纪先生,真是失敬失敬。” 说着便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 简直像是看到了什么活菩萨似的。 纪云舒,“……” “当初见纪姑娘破案,简直神了,也让我大开眼界,先生进京没多久,就又破了一宗大理寺和刑部几个月都破不了的失踪案,又接了十四年前的《临京案》,实在让人佩服,而且听闻先生进京之前,在锦江城也破了不少案子,桩桩都是大案啊,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见到纪姑娘你,又能和你一同查案,是我的荣幸啊。” 挺了挺胸膛! 难以掩盖自己激动的情绪。 纪云舒谦虚一笑,说,“张捕头,你还是叫我纪先生吧,你左一句又一句的纪姑娘,着实让我寒颤。” 要是让人知道她的女子身,麻烦也就来了。 张捕头赶紧说,“是,纪先生。” 纪云舒也不再和他扯了,重新翻开另外几本案卷,细心的看了起来。 大致的内容,和之前在破庙里的老老汉和房明三说的差不多。 三个死者在遇难的前一晚,都声称自己见过鬼,第二晚的子时便发现被吊死在了自家院子的大树上,双脚绷直,十指僵硬蜷曲,眼睛瞪大,满脸狰狞。 像是……被吓死的! 可凶手为何要吓死三个死者后,又将他们吊在树上? 纪云舒暂时还没有头绪。 她再次翻了翻这份案卷,突然抬着案卷问张捕头,“这案卷是你们县衙仵作写的?” “不是,是咱们师爷记录的。” “你们县衙的师爷倒是个细心的人,记录的内容很详细。” “那是,咱们衙门里的师爷是个秀才,年轻有为。” 哦? 张捕头继续说,“他叫文令阳,渝州城有名的大才子,中了秀才后,便进了衙门当差,写的一手好字,不少人都找他写家书。” “方才没看到他。” “令阳到死者家中去了,想继续了解下情况,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他往外头伸长脖子一看,看到了什么,一喜,喊道,“令阳。” 只见外头一位高挑的男子走了进来。 素袍在身,干净利落,那张脸白白净净的脸更是透着书生的气息,深邃的眼眸里,淬着一股灵光,让人无法从他的视线上迅速移开。 这个叫问文令阳的人,和纪裴很像! 纪云舒有那么一刻竟恍然到以为,他就是纪裴。 文令阳见她盯着自己,心中不明,朝她拱了拱手,说,“想必是纪先生吧?抱歉,方才文某去了常家,未能迎接纪先生,有些失礼,还请见谅。” 声音将纪云舒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立即起身,绕过面前的桌案,也拱手回礼,“文师爷言重了,你为案子奔波,何来失利?” 文令阳笑了笑,看了一眼被她摊开在桌上的案卷。 “不知道先生可将这些案卷看完了?” “看了。” “若有不清楚的地方,先生大可问我。” 纪云舒将那份案卷拿了起来,说,“文师爷记录的案卷,是在下这些年来,见过最为详细的,就连朝廷里记录卷宗的史官都没你记得详细。” “纪先生过奖了。” “方才听张捕头说,文师爷又去了一趟死者家中,不知道可有别的发现?” 文令阳摇摇头,叹了一声气,“线索很少,而且没有凶手留下来的痕迹,我去吊死死者的大树旁查看了一番,也没有线索。” “那三位死者,可是已经下葬了?” “有两个下葬了,几日前死的死者,明日就会下葬,所以我才过去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 纪云舒想了下,继续问,“衙门的仵作验得可详细?脖子的勒痕和舌头卷曲的方向可对?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口,还有,死者的双手蜷曲程度等等,这些,仵作都验清楚了吗?” 一连环的扣问! 张捕头一听,还没反应过来。 文令阳则一一接了她的话,说,“仵作验过,说是死者就是上吊死的,脖子上并无其他勒痕,身上也没有别的伤口,死者双手是向掌心的方向蜷曲的,应该是上吊前挣扎过的原因,因为在指甲里有找到上吊绳的小细线,没有找到凶手的任何线索。” “那鬼神之说呢?” “根据死者家人所说,死者都是在晚上回家时撞的鬼,而且地点都是在同一处,就是长安所的客房里。” “恩?” “据说几年前,长安所的二楼有一间房死了一个宦客,而刚好那三位死者都是在同一间房里撞了鬼,所以才有了冤魂索命一说。” 回答的有理有条! 单单做个县衙里的师爷,怪可惜的! 纪云舒眉心一紧,“长安所是什么地方?” “就是……一处寻乐之地。” 妓/院! 第393章 常家小姐 第393章 常家小姐 长安所! 纪云舒尴尬一笑,不再说话。 文令阳说,“文某要先去找房大人一趟,就不打扰先生看案卷了,若有不清楚的地方,随时叫我。” 文令阳一走,张捕头便说,“纪姑……纪先生,文师爷进衙门已经有两年时间了,人很好,这人不仅聪明,办事效率也高。” “张捕头怎么尽是夸文师爷的好?” “不瞒先生,其实……”张捕头略带了一些不好意思,又憨里憨气的说,“我家妹非常欣赏文师爷,而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带了些私心。” 噗—— 纪云舒低头抿笑,“原来是这样,我看文师爷一表人才,而且行事细心,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人,你妹妹眼光不错。” “那是那是。” “不过,在下有一处不明白。” 张捕头问,“先生请说。” “文师爷既然如此聪明,而且也中了秀才,按理说,应该进京继续参加科举,怎么会在衙门里当了两年差呢?” 张捕头:“文师爷说了,他根本不想参加科举,中什么状元的,那也就是个头衔,还不如在渝州城当个小师爷来得自在。” 恩! 淡泊名利,值得欣赏。 纪云舒温温一笑,点了下头。 折回桌案后,她又看了一遍案卷。 等到天都差不多暗了后,去找了一趟房明三。 房明三正在发愁案子的时,这一两个月来,就没吃几口饭,整个人也憔悴许多。 见纪云舒来找自己,以为是案子有了什么进展,急切的问,“纪先生,可是有线索了?” 你是在开玩笑嘛? “房大人,在下只是看了会案卷,了解了一下事情的详情,具体的内容,还要去看死者和命案现场才能定论。” 房明三点头。 “本官明白了。” 他手一招,吩咐两个小捕快,“赶紧去一趟常府,通知他们,常老爷的尸体暂时不要下葬,还要重新验尸。” “是!” 小捕快蹭蹭的跑去了。 房明三指着外头,“纪先生,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妨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常府吧。” “不必了,案子打紧。” 毕竟,景容只给了自己五天时间,她可不想浪费时间,休不休息,那都是后话。 见她如此坚定,房明三便吩咐下去,带着衙门里的人,又通知文令阳带上笔墨纸砚,一块去了常府。 刚出门,景容就跟了上来。 “本王与你们一块去。” 冷着一张脸! 房明三上前,“王爷,你还是先去休息吧,纪先生身边有下官在,断然不会让她出事的。” 景容哼笑一声,衣袖一拂,双手背后,盯着纪云舒,“本王不是不相信房大人你,而是不相信纪先生。” 恩? 这话什么意思? 纪云舒眼角微微一颤,努了努嘴,无力还击。 的确,自己在景容眼里,就是个惹祸精! …… 一行人到了常府!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丧服的小厮,大门紧闭,连铁环上都包着白色的布条。 过来这一路上,房明三也与纪云舒说了一下常府的情况。 在渝州城里,常府算得上是大户,常老爷是做丝绸起家的,整个渝州城的丝绸生意基本上都被他给垄断了,不过常老爷却是个善人,逢年过节就会赠米施粥,名声在渝州城也十分好,自然没有仇家,这无缘无故死了,却是蹊跷。 若说是被家人所害,那也说不过去。 常老爷在世时,对家中的下人都十分好,出手也大方,人人都道他是一位活菩萨,若他死了,府上的人也拿不到什么好处啊,而且更不存在什么家产之争,因为常老爷的原配夫人七年前死后,自此,他再没有娶妻进门。 膝下,就只有一个女儿! 排除这些,还有那些可能? 纪云舒思量片刻,没有结论。 众人到了常府后院的灵堂里,棺材还摆放在屋子中央,周围挂着白色缎子,点了香烛,门口处也摆放着一个盆,盆上罩着一块黑色的布,上面放着一朵白色的花。 而门口的隅角上,挂着两盏白色灯笼,伴随着洒落而下的月光隐晃着光线。 灯笼下方,吊着两块用黑色绳子绑着的玉佩。 这派头,一般是大户人家的习惯。 灵堂里,常家小姐跪在一旁,穿着丧服,带着丧帽,低头哽咽。 奶娘在旁陪着,时不时也安慰几句,但无济于事。 见这么多人前来,常管家迎了上来,先是看了一眼后面的景容和纪云舒,然后与房明三说,“房大人,之前衙门里的仵作不是已经验过尸了吗?怎么还要再验一遍?” 房明三侧身,手指着景容,“常管家,这是容王。” “容王?”常管家一怔,赶紧跪到地上,“小的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到此,有失远迎。” 景容眼眸一眯,手一抬,“起来,不用声张。” 常管家才吞吞起身,却不敢抬头,敬畏又胆怵。 房明三又指着纪云舒,介绍,“这位是纪先生,此次案件,将由她来负责,所以便带着先生来一趟,这才让常老爷晚一天下葬。” “原来是这样。” 常管家抬起眼皮看了纪云舒一眼,躬身站到一边,手往灵堂一伸,“我家老爷的尸体就在里面,先生请便。” 纪云舒颔首,抬脚进去。 刚刚走到棺材边上,一直跪着呜咽的常家小姐突然出了声。 “你是谁?” 语气略带哽咽,轻细的如同一支细柳垂落到水面上发出的声音。 纪云舒一看,便对上了常家小姐那双淬着泪水、而红透的眼睛。 那女子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小巧佳人,出落得亭亭玉立,小身板跪在地上,此刻隐隐抖颤着。 纪云舒说,“在下姓纪。” “你是来查我爹死因的吗?” “恩。” “那,你能找到是谁杀了我爹吗?” “如果是他杀的,能。” “我爹很疼我,他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常家小姐鼻子酸楚,一双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纪云舒走到她面前,蹲身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言。” “真好听。” “这名字,是我娘娶的,可是她已经死了,现在我爹也死了。” 说起来,的确是可怜! 纪云舒说,“一言,你先回房,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送你爹出殡。” 一旁的奶娘动了动唇,心想,自己都劝了好几次,常一言就是不肯去休息,你一个刚刚出现的人,怎么可能劝得动? 哪里知道—— 常一言却点了头。 第394章 验尸 第394章 验尸 常一言却点了头。 拖着笨重的身子从地上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抬脚出了灵堂,又突然停了下来,与纪云舒说。 “纪哥哥,我爹生前最怕脏了,我想让他整整齐齐的下葬,别把他的衣裳弄脏行吗?” 言外之意是,你可千瓦别把我爹给解剖了啊! 不然我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纪云舒冲了肯定的点了一下头。 常一言离开后,纪云舒也开始办起了正事来。 走到棺材旁,往里一看。 里头,常老爷脸色白里泛青,眼窝深陷,颧骨凸起,唇角两端也朝下凹去,显然是死了好几日,好在最近这几天都在下雨,尸体周边也都洒了皂角粉和苍术,所以尸臭味并不是严重。 “有手套吗?” 常管家赶紧命人取了一双手套给她,随即,又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旁边。 恭敬的与景容说,“王爷不如坐一坐,我命人泡一壶茶过来。” 泡茶? 在灵堂里? 景容嘴角一撇,坐到椅子上,说,“茶就不用了。” 本王可不喜欢在灵堂里喝茶。 晦气! 常管家嘴角抽抽,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而景容的目光则眼不眨的盯着纪云舒。 看这个小书生破案,向来是他觉得最爽的地方。 带劲! 纪云舒戴上手套,将手伸进了棺材里,轻轻掰过常老爷的头,露出了他脖子上的那条勒痕,麻绳留下的印迹清晰可见,红中透青,除了那一条痕迹,别无其他。 随即,她又掰开了常老爷的嘴巴,舌头抵在下方,舌尖往上盘起,加上双手呈现向内蜷曲、双脚瞪直,种种证据,都表明是上吊死的。 难道—— 真的是自杀? 三个人集体自杀而死? 这也说不过去啊! 莫非冤魂索命? 不,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冤魂索命啊。 房明三上前询问,“纪先生,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吗?” “死者的确是自杀死的。” “那……也就是说,没有凶手?” 纪云舒眉头一紧,“也不一定。” “怎么说?” “死者如果是选择自杀的话,为何在做出选择的时候,会用力挣扎?双手蜷曲的程度很大,而且死时双眼瞪大,还满脸狰狞?”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她,想继续听下去。 纪云舒话并没有说全,而是砖头问常管家,“常老爷死时穿的衣服还在吗?” “在。” “麻烦你取来。” “衣服有什么异常吗?” “你先拿来看看吧,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在下也不好说。” 常管家“哦”了一声,就立马让人将衣服取来了。 有钱人家的衣服就是不一样,上等的锦缎袍,绣的样式也十分出挑,就连那双靴子也一样,和景容脚下那双靴子大有可比。 纪云舒在衣服上仔细查看了一番,突然注意到袖口上的一团污渍,摸了摸,又放到嘴边闻了一下,察觉不出是什么。 后一刻,她又注意到那双鞋,因为常老爷自杀那晚下着大雨,鞋底都是泥巴。 所以,这也很正常! 但就是有一点…… 鞋子的样式让她觉得十分奇怪,这种鞋底并不是平的,鞋底中央位置也不平、也不贴地,是凹进去的一块。 于是—— 她拿着鞋子与死者对比了一下。 眼神突然深了下来,默默将鞋子拿开! 刚拿开,她眼睛一瞥,又瞥到了死者脚踝上的一个纹身。 纹身的样式很独特,是一个月亮,月亮旁边,是一个“x”的形状。 大户人家在身上纹身的例子,纪云舒并不少见,可这样一个样式,让人好奇。 便问起常管家,“你家老爷何故会在身上纹这样的图案?” 管家回,“不清楚。” 纪云舒也不再问了,“麻烦了,尸体已验完了,明日一早就可以下葬?” 房明三一听,赶紧问,“纪先生,都没什么发现吗?” 她不语,让人将常老爷那身衣服和鞋子带去衙门。 出了命案,不好好的查尸体,怎么将死人的衣服和鞋子带回去? 是何意思? 回县衙府邸的路上,纪云舒一直深思不语。 景容伸手碰了碰她,“说吧,找到了一些什么证据,非要回去才能说。” 纪云舒盯着他。 “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本王知道,说吧,是不是那件衣服和鞋子有问题?” “恩,是有大问题,我想,常老爷并不是自杀的。” “何以见得?” “回衙门,我自会说。” …… 半刻时辰后,回到了衙门。 纪云舒将带回来衣服丢给了莫若,说,“这衣服袖口上的印迹我不知道是什么,还要劳烦你了。” 莫若拿起一直小竹条将衣服挑了过来,一脸嫌弃的说,“你真当我是百事通啊?” “相信你有办法。” “行,看在你这么相信我的份上,就帮你查一查。” 将衣服丢到一旁的桌上。 房明三等人看着,一脸懵逼! 纪云舒便与他说,“房大人,如果根据在下所找到的证据没错,那么,常老爷根本不是被鬼魂索命,也不是自杀,大有可能是他杀。” 恩? 文令阳赶紧拿出纸笔出来,问,“纪先生可有什么证据?” 纪云舒说,“人若是自杀死的,就算死前剧烈挣扎,双手呈现蜷曲的形状,可挣扎的同时,加上喉咙的窒息感越来越强,人的眼球要么向上翻,要么向下翻。” “不对啊,仵作去看过了,常老爷的眼睛放大,是盯着前方的。”文令阳不解。 “这就是疑点,上吊死的人,除非死前看见了什么,而所看到的物象必定让他十分害怕,所以眼球才会直视前方呈现聚焦的状态,而且常老爷手指蜷曲的程度和力度太大了,这些都足以证明,他在上吊的时候,的的确确看到了什么。” 房明三思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看到的是什么呢?” “凶手!” “凶手?常老爷死前看到的是凶手?这……” 这怎么可能? 景容和莫若坐在一旁,默默不语。 但是房明三等人却有些不明白。 几个追问,“纪先生,要真的是凶手所为,那么,为何” 第395章 鼻涕虫 第395章 鼻涕虫 为何…… 房明三困惑,“为何凶手会眼看着死者上吊?而且,死者既然在上吊的时候看到了凶手,那怎么能说是凶手杀人呢?这看上去,就是死者自己自杀的。” 是啊! 这样一说,根本就不存在凶手了。 大伙也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事件? 纪云舒不慌不忙,解释,“我所说的,并不是子虚乌有,而我之所以说死者上吊时看到了凶手,原因只有一个,死者,是被上吊的。” 被上吊? 这是一个新鲜的词语。 房明三不解,“纪先生,你的意思是?” “若我猜得没错,死者很有可能是在完全不知情、亦或是深度昏迷的情况下,被凶手扛到大树底下,然后将其吊到树上,死者在被吊起的过程中突然醒了过来,在被绳子勒死的同时,又看到了他眼前的凶手,因此,便可解释为何死者瞳孔会聚焦在前方、又一脸狰狞,也能解释死者手指蜷曲的程度为何会如此大。” 解释完,大伙怵了一下! 觉得背脊一凉。 可—— 文令阳拿着笔的手一顿,困惑道,“可这些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如果死者真的是被上吊死的,那为何在案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凶手的线索?” 张捕头接话,“对啊,纪先生你这样一说,仿佛你当时就在现场,可……没有证据啊。” “当然有!” 纪云舒将带回来的那双靴子取了出来,将鞋底亮在众人面前。 “这双鞋的鞋底全是泥,而且我在进常家后院的路上,经过了常老爷被吊死的地方,因为大雨的原因,那棵树周围的泥土十分泥泞,常老爷的鞋底有泥的话一定也不奇怪,可我将这双鞋对比过常老爷的脚,不大不小,刚刚好,可这双鞋的中间位置是凸起的,按理说,一双如此合脚的鞋,鞋底中间的位置不可能比鞋尖和脚后跟上的泥巴还要多。” 大家边听边看! 那双鞋的鞋中间位置果然比鞋尖和鞋后跟上的泥多。 张捕头问,“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纪云舒正色,目光扫视一圈,继续道,“凶手先是穿了死者的鞋,而且这双鞋比凶手的脚大了一号,重心在鞋中间,所以才导致这个位置的泥土比鞋尖上多,凶手当时就是穿着这双鞋,将昏迷的常老爷扛到大树下,又将原本就缠在常老爷脖子上的绳子抛到树上,制造出了自杀的景象,但死者因为脖子的窒息感醒来,满脸惊恐,加上看到了凶手的模样,所以才会反应剧烈,导致死亡状态呈现狰狞。” 哦!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这三起命案都是人为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神之说!”张捕头像是松了一口气。 房明三眉头紧锁,“既然知道不是自杀,那凶手呢?” “房大人稍安勿躁,在下目前找到的证据,只能证明这些命案是人为,至于凶手的线索,暂时还没有出来,如果想弄清楚三起命案的起因,还是得从源头上去查。” “源头?” “也就是共同点。” 共同点? 那也就是—— 文令阳灵光一闪,“鬼,三人死之前,都说在长安所二楼的房间里看到过鬼。” 纪云舒点头,“没错,所以,这是查出凶手的一条线索。” 房明三赶紧说,“本官之前已经派人去过长安所搜查了,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如果按照先生的意思,那本官明天再带人去一趟长安所,仔仔细细的重新搜查一遍。” “不必了!”纪云舒否决。 “不必?那……” 房明三不明白。 而纪云舒则觉得头疼!无奈的摇摇头。 虽说房明三是个清廉的官,看似也就是个文弱的穷县令,糊里糊涂的那种,可办事的行径却和张捕头有的一拼。 说什么来什么! 容易冲动。 也不想想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纪云舒:“如果说,这三个命案都跟长安所的那间客房有关,那里面一定是藏着什么秘密,而一般那种地方的人,平时嘴巴是最严实的,想要套出什么来很难,所以,可不能按照房大人你的办事手段去查,还得按照在下的方式。” 房明三不解,刚要张口问…… 一直默默不语的景容突然开口说,“已经很晚了,都散了吧,明日本王与纪先生亲自去一趟长安所。” 啥? 王爷要去妓/院? 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就好比某个国家的王子要去夜/店是一个道理,若是曝出来,必定是个天大的新闻! 这一刻,纪云舒也懒得去摸自己的手机了。 回头反问,“你是王爷,怎么能我去哪种地方?” 景容一脸无所谓,耸耸肩,回,“既然人人都可以去,本王为何不可以去?就这么定了,你要按照你的方式查,本王也要按照本王的方式帮你查,五日之期,只剩四天。” 纪云舒皱眉,“今天也算?” “那是自然。” “你……”她瞪着他。 景容却勾着唇,将众人遣走了! 房明三离开的时候也不懂纪云舒的方式,到底是个什么方式? 查案子,不就是正正经经的盘问和搜查吗? 看大伙都走了,莫若也懒洋洋的起身,伸了一个大懒腰,说,“行,我也撤了,赶了一两天的路,累得不行。” 累死宝宝了! 抬脚要走,纪云舒却将桌上的衣服挑起来,丢给他。 “别忘了,衣服上的污渍等着你查清楚。” 莫若一头黑线,“知道了。” 抓过衣服,挥挥手,走了。 纪云舒也回了房间,景容跟在后面,一前一后的进了房明三安排好的落院里。 刚进去,就看到卫奕坐在石椅上玩弹珠,手指飞快的弹着,十分欢乐。 见纪云舒一来,他便将手里的弹珠甩给了一旁的婢女,跑了过来。 “舒儿,你终于回来了。”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我在等舒儿。” “等我做什么?” “其实不是我等你。”手指着屋子里,“是谢大娘在等你。” 哦? 纪云舒朝屋子里看了一眼,便进去了。 卫奕正准备跟进去,后衣领就被景容拉住,将他拽到了石椅上坐下,然后摆手,让旁边的两个婢女退下了。 “你要做什么?为什么拉着我?我要找舒儿。” “你是鼻涕虫吗?” “当然不是,我是人,不是虫。” 景容汗颜! 他说,“真不懂莫若为什么将你一块带来,应该把你丢在京城里才对。” 第396章去长安所 第396章去长安所 卫奕瘪了瘪嘴,“应该把你丢在京城里才对。” 景容:“嘴皮子倒是滑溜,就是这脑子吧……” 最后一个音拖得很长,直直的盯着卫奕的脑袋,这一刻,真想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卫奕嘴里一翘,“我脑子不傻。” “我没说你傻,是你自己说的。” “哼。” 景容笑了笑,“行了,赶紧去休息吧,都这么晚了。” “不去。” 执拗的很。 景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什么。 邪邪的唇角往上一勾。 我可是听说,最近这里经常闹鬼,那些鬼,特别喜欢晚上出来,而且晚睡的人,就会被那些鬼抓去,放到油锅里去炸,然后剁碎了,直接喂狗吃。” 啊—— 卫奕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抱着自己的脑袋,害怕的大叫一声。 显然,景容的话十分有效! 景容觉得还不够,继续说,“我还听说,这院子里就闹鬼,若是待久了,就会被鬼上身,然后……” 话没说完,卫奕已经尖叫的跑回了房间。 将门重重关上。 把景容乐得牙齿都露出来了! 小样,跟本王斗! 而此时屋里头,谢大娘说,“纪先生,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女儿的事……” “不会太久,这里还有一件事要办,我知道你心里焦急,放心,你女儿的案子我既然已经接了,自然会办到底。” “嗯,先生既然这样说了,我也只好听你的,那我不打扰你了。” 谢大娘起身,准备离开。 纪云舒突问,“叶儿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打铁的,铁匠。” “没想到,一个铁匠也能缝制出那个精致的娃娃。”她的话里带着深意。 可谢大娘却没听出来,只说,“叶儿她爹的手是巧,做的那些东西都十分好看,叶儿最喜欢的,就是她爹给她做的那个布娃娃。” 说到这里,谢大娘都要哭了! 纪云舒也不好再追问,以免谢大娘的情绪失控,若是哭起来,她可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将人送走后,她就往桌上铺了一张纸,提笔准备将今天在常老爷脚踝处看到的那个纹身画出来。 刚准备下笔,景容的身子就荡了进来,靠在门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纪云舒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眼皮子一抬。 问,“你看什么?” “看你。” “我有什么可看的?” “什么都可看。” 油嘴滑舌! 弄得纪云舒无言以对,索性不再搭理,开始画起画来。 景容进来,站在旁边不打扰,等她将那个纹身画好后,才说,“你画这个做什么?” “可能与案情有关系。” “本王倒是奇怪了,这纹身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谁身上没有呢?”他眉梢一挑。 纪云舒拧了拧鼻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莫非,王爷身上也有?” “有,可要看一看?” 纪云舒,“……” 景容邪恶的笑了笑,绕过面前的桌案,直接走到纪云舒身后,手一伸,扣住了她纤细的腰部。 将她禁锢在了手臂间! 那一刻,纪云舒浑身一酥,酥中带麻,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也跟着紧了起来。 僵住,忘了推开! 而景容更为放肆的将唇贴到她的耳垂处,轻呼了一口气。 “不如,本王现在脱光了,让你看看身上的纹身,然后也画一画。” 暧/昧撩人的话,伴随着温温的气息,传到了纪云舒的耳边。 等她反应过来,手里的笔一放,便挣扎着要逃开。 “你胡说些什么啊!” 无奈,力气不抵! 景容从身后牢牢的抱着她,嘴角上的笑意更为泛滥,“本王身上是真的有,不过不是纹身,是胎记,出生带来的,就在臀部处,不如你我关上门,本王让你瞧个明白,看看是他常老爷的好看,还是本王的好看。” 臭不要脸! 纪云舒侧眸瞪着他,“我可不想长针眼。” “何为针眼?” “你先松开我,我就告诉你。” 景容听话,果真将她松开。 纪云舒深呼了一口气,赶紧跳到一边,指着门口,“你先去门口,抬头一看就知道什么叫针眼了。” “在门口?” “门的上方。” 景容半信半疑,无奈,好奇心作祟,走到门口,当真抬头看去,可除了木头还是木头。 正要兴师问罪…… “砰”的一声! 门就当着他的面关上了。 留给他的,则是纪云舒关上门时的笑。 “纪云舒!” 景容咆哮。 门内的纪云舒,说,“王爷还是早点去休息吧,不然明天,可就没精力去长安所了。” 毕竟要去长安所,不保留下体力,那可不行。 她也干脆吹灭了屋子里的蜡烛,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看到屋子里没了灯,景容那张脸是彻底绿了,手撑着门,满脸懊恼,自己怎么就那么白痴,竟然相信纪云舒的话,真的跑到门口来看什么针眼。 这…… 连卫奕都不会上当的事,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相信了? 顿时觉得又气又好笑! 最后,只能回自己屋子了。 …… 第二天一早。 纪云舒整理了一番,穿了一件比较显眼的衣裳,又在嘴巴上沾了两片胡子,看上去,倒也是个男人了。 景容一早就堵在院子门口,一双仿佛带着几万付电流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 原本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可看到她嘴巴上那两撇胡子时,什么气都没了。 “不错,长得……挺不错。”景容摸着下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纪云舒眼眸一瞪,“走吧。” 两人出了门,也没有通知房明三! 到了长安所。 才站在门口,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胭脂味,蹙得纪云舒打了一个喷嚏,这香粉的味道,和纪慕青身上的味道有的一拼。 “哎哟,这是哪两位爷啊?怎么都没见过,怎么站在门口,快快快,进来坐坐。” 两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边挥着帕子,一边上来挽住了纪云舒和景容的手臂。 景容高冷的推开那个女人。 女人不悦,“大爷来这里不就是找乐子吗?怎么还这副脸孔?” 纪云舒暗自打笑,操着粗狂的嗓音,主动将落单的那女人拉到自己身边,带着戏谑的语气说。 “我这位大哥第一次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两位美人就别为难他了,大爷我可不推,你们长得这么标志,我都喜欢。” “这位爷嘴巴真巧。” 两个女人往她怀里贴了贴。 纪云舒也顺势捏了那两个女人的腰,然后大摇大摆的进到了长安所。 背后的景容简直被雷得外焦里嫩! 第397章 纪先生也想尝尝温柔乡? 第397章 纪先生也想尝尝温柔乡? 虽说渝州城闹了三桩命案后,也都知道死者在死前都撞了鬼,但没人知道是在长安所里撞得鬼,这层消息,封得很严实,衙门里知道的人也没有往外传。 传说中让人欢乐的长安所,一直以来,客人都络绎不绝。 就算城里出了命案,也没有影响到长安所正常运作。 而且大白天的,长安所的门口也挤满了人。 也不得不说,这里面简直堪称一个小皇宫。 高三层! 第一层,是待客落座的地方,十分宽敞,一张张刷着金漆的桌子坏绕在周边,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台,台面是用上等的大理石铺成的,泛着光泽,而台子上方,由上而下的吊着一层浅蓝色的轻纱,将圆台裹在了中间。 从外头往里看,朦胧中带着醉意。 而台子周围,还绕着一圈流动的水,水里有几个不大不小的风车滚动着! 第二层,是专门的看台,围栏一圈摆放着十几二十张桌子,看台后方,就是客房。 至于第三层,是为一些达官贵人专门准备的。 所谓,出得钱越高,坐得位置也越高, 讲究的还挺多! 整个长安所里,可谓是金碧辉煌、雕梁绣柱,就连镶刻在柱子上的钉子都金光磷磷。 玉石,假山、小溪、风车…… 一应俱全! 纪云舒搂着两个姑娘进去,景容便跟在后头。 那两个姑娘又是斟酒,又是身子往上蹭的。 其中一个姑娘索性一屁股往纪云舒的大腿上坐去! 还不忘说,“大爷,身板倒是挺小,可长得却白白净净的。” 手帕一拂! 胭脂味散了出来。 纪云舒蹙了蹙鼻。 而她那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承受得了那姑娘的重量啊? 眉头吃力一拧,双脚有些虚。 这一幕,都被对面的景容看了去,他掩嘴一笑。 叫你装大爷! 活该吧! 可纪云舒咬咬牙,使劲撑着自己的腿,面带桃花一笑,勾着那姑娘的下巴,调侃起来,“没想到,美人还挺重的,不过,本公子喜欢。” “我看公子长得仪表堂堂,想必,应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吧?” “你说呢?” “一定就是,不知道,公子是哪户人家的?”那姑娘身子一倾,直接将手臂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呃! 纪云舒更加吃力了几分。 不行,咱不能这么弱,不然太丢脸了。 于是僵硬的笑了笑,“不如美人猜一猜?” 那姑娘想了想,眼眸一亮,“莫非,是郑家公子?听说郑家公子就长得像你这样,白白净净。” “不对,再猜。” “梁家的二公子?前些年,我在城门口见过一面呢,跟你长得,还真有几分相似,难道,你真的是梁家的二公子?” 纪云舒坏坏一笑。 用力捏了捏姑娘翘起来的下巴。 “没错,我就是梁家的二公子。” 心不跳脸不红! 这一说,那两个姑娘眼珠子都亮了,仿佛看到了一棵硕大的摇钱树。 “哎哟,我就说嘛,公子一看就是贵人像,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小女子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今天竟然能伺候到梁二公子你。” “梁二公子,不如三楼请吧,我让人备上好酒,咱们姐妹两一块伺候你,这儿人多吵闹。” 说着,两人便要拉着纪云舒上三楼。 她笑着推了推,摸着那两撇小胡子,眯着桃花眼,说,“本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就你两个伺候,那可不够啊。” “行,那我再多叫些姐妹,保证一定伺候好公子。” 说着,两人就赶紧去叫人了。 一离开,纪云舒就揉了揉自己的大腿,也不知道里头是不是坐青了? 景容晲了她一眼,嘴角含笑,“活该。” 纪云舒瞪着他,挺着胸膛说,“我这叫为艺术献身。” 还艺术! 景容:“我倒是好奇起来,那梁二公子到底是个什么神秘人物,那些人竟然相信你就是。” “管他是什么人,她们相信就行。” “那你这么做,意欲何为?” 她朝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何那三个死者会进同一间房?又都说看到了鬼?” “当然想知道。” “既然想知道,就请王爷配合我演一场戏吧。” 景容满脸问好! 本王从不演戏,都是玩真格的好吧。 纪云舒压低声音,“案卷我都已经看过了,三个死者都是在二楼的赏月号那间房撞的鬼,而赏月号是长安所里有名的舞姬玉音姑娘住的房间,而且还听说,那玉音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男人见了一眼,就都走不动道了。” “怎么?难道纪先生也想尝尝温柔乡?” “有何不可呢?” 景容一脸鄙视。 白眼都可以和死鱼眼相比较了。 这时—— 几个抹粉妖艳的女人朝这边兴奋的扑了过来。 那可是梁二公子,渝州城出了名的贵公子啊,他们自然争先恐后的想扑上去,指望着那位阔公子能帮自己赎个身。 四五个女的都围在纪云舒身边,左一句“梁公子”,右一句“梁公子”。 叫得十分腻歪! 原本有两个女人要朝景容扑去,结果被他冷眼一扫,只好作罢。 “梁公子,你看看,我们这些姐妹,你可满意?” 纪云舒的视线在那些女子身上掠过,眉头一紧,摸着自己的胡子,不悦道,“虽说本公子不挑,可也得找几个上得了台面的吧。”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那几个人不高兴了。 纪云舒眼睛往二楼的方向一挑,说,“听说你们这有名舞姬是玉音姑娘吧?本公子可是慕名而来的,怎么说,我也是梁家的二公子,这腰包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大伙恍然! “原来是冲着玉音来的。”其中一个姑娘用帕子在桌上一扫,“玉音可是卖身不卖艺的,公子想快活,还不如找我们姐妹几个,保证伺候得你舒舒服服。” “是啊,玉音会跳舞,我们也会跳,再说了,今晚上宝娘就会将玉音卖出去,价高者得。”手指着被轻纱包裹的那个圆台,“诺,就在那上面卖,玉音这两个月势头不好,宝娘说了,赚不到银子,就只能将她当宝贝卖出去了,好多贵公子今晚上都会来,梁公子现在想见玉音,怕是不可能了,要不就等到晚上,出个高价,把她卖回府上,天天给你跳。” 说完,那些姑娘都笑了起来,难以掩饰其中的讽笑。 纪云舒问,“为何要卖玉音姑娘?她不是你们这的头牌吗?” “那是以前,自从出了……” 第398章 价高者得 第398章 价高者得 “那是以前,自从出了……” “胡说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高嗓音打断了。 回头一看,就看到长安所的宝娘摇摆着略有肥壮的身子、手里扇着一把毛柔柔的蒲扇走了过来, 伸手将几个姑娘推开。 还不忘嘴上教训几句,“你们几个,不好好伺候客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赶紧去招待别的客人?” “是!” 几个姑娘不敢顶嘴,全都散了,只好去拉别的客人了。 宝娘笑眯眯的与纪云舒说,“原来是梁公子来了,怠慢了,不如三楼请,我让这里最好的姑娘来招待公子。” 敢情是个妈妈桑! 那一身金灿灿的打扮,十分夸张。 纪云舒收回打量的眼神,问,“那位玉音姑娘是出了什么事吗?为何势头不好?” “没有没有,玉音姑娘怎么会有事?她可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舞姬,好多人为了看她跳舞,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只是看她年龄也不小了,我宝娘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直拿她当自己女儿看待,所以今晚才摆了一个台,哪位出得起钱,就可以将玉音带走。” “拍卖行啊!” “拍卖行?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既然玉音姑娘今晚摆台,那本公子就等到晚上好了。” “行行行,那两位公子不如先去三楼占个位,不然到时候,可就满座了。” “好。” 爽快应下! 完全不顾景容乐不乐意上三楼。 而两人刚起身,宝娘就注意到了一直默默不语的景容,身子往他的方向有意的靠了过去,挑着怪里怪气的声音,说。 “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不错,想必也是梁公子的朋友吧,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宝娘好给你安排安排。” “不用了。” “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乐子吗?反正要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不如……” 景容一记厉眸狠狠的扫了过去,“都说不用。” 宝娘浑身一怵,吃了瘪,只好挥了挥蒲扇作罢了。 到了三楼落座,纪云舒问景容要了一锭银子,塞给了宝娘。 “不用招待了,上壶好茶就行,我们不想被人打扰。” “是是是,好茶马上就来,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揣着那锭银子,宝娘欢快的下去了。 “一锭银子,如何赔?” 景容手指往桌上戳了戳! 纪云舒瞥了他一眼,“你似乎还欠着我一笔钱吧?” “此话怎讲?” “我答应接了《临京案》,又破了失踪案,你说过,会允我一笔银子,这都多久了,我可是连一文钱都没有看到。” “小财迷。” 纪云舒哼笑一声,“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可是要吃亏的。” 景容说,“等你做了容王妃,还用发愁钱的事?本王有的,你都能有,到时候,本王命人打造一张金子做的床,让你睡个够。” 纪云舒:“……” 两人拌嘴,乐此不疲! 宝娘收了银子后,命人端茶又端糕点的伺候着两个人。 从早上等到晚上,景容也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 什么儿时在八王府的事,什么后来进宫的事,什么被封王后出宫建府的事,亦或是自己遇到的新鲜事…… 甚至,将之前与刘清平说的那些话,全部一字不落的都讲给了纪云舒听。 石头开花! 柳树泣血! 河怪! …… 听得纪云舒耳朵都起茧了。 便问了一句,“那你母妃呢?一直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景容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端起茶,狠狠的喝了一口。 “往事,不想提。” 纪云舒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不想提,她也就不问了。 哪里知道—— 景容却自己说了出来,“我母妃很早之前就死了,因为犯了一点错,被打入冷宫,第二天就上吊死了,自此,我这个王爷也没有了立足之处。”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茶。 纪云舒心疼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想必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景容一直不得祁祯帝喜爱的缘故。 可究竟她母妃犯了什么错? 两人就这样在长安所里坐了整整一天。 随着暮色降临,长安所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为那位玉音姑娘来的。 从三楼往下看,人挤人! 门外的灯笼也全部挂了起来,五颜六色,将中间那个圆台衬托得十分奢华。 纪云舒:“我想,根本就没人知道三个死者在死前是在长安所见的鬼,只有衙门里的人和长安所里的人知道,不然,要是他们知道在赏月号那间房出的事,估计今晚就不会来这么多的人了,宝娘也是担心最后会藏不住,所以趁着别人还不知道前,将玉音姑娘卖出去,还能赚一笔银子。”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景容纳闷。 “价高者得,方才宝娘说了啊。” “你想卖她?”景容惊。 纪云舒耸耸肩,“不然你以为我们坐了一整天是为了什么?单单喝几杯就回去吗?” “纪云舒,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卖一个女人做什么?” “你才脑子进水了。”她呛回去,睿智的眼神微微一眯,“既然发生在赏月号,那也就是说,当时玉音姑娘肯定也在场,她一定看到了什么,但衙门里的案卷上却写着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很奇怪吗?既然这世上没有鬼,那玉音姑娘肯定知道什么,但是她不说。” 景容明白了。 “所以,你想卖了她,然后套她的话。” “错!” “恩?” “不是我卖,是你卖。” what? 倏地—— 地下开始尖叫起来。 众人都开始骚动了,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个圆台。 宝娘站在轻纱外头,摇着手中的蒲扇,笑眯眯的与众人说,“各位公子久等了。” “快点,我们都等不及了。” “知道各位都是为了玉音而来,我家玉音可是我长安所的头牌舞姬,但宝娘我啊,今日就割爱了,规矩你们也都知道了,想得到玉音,只有一点,就是出得起钱,谁出的越高,谁就可以将玉音带走。” 底下开始掀起了一层层的热潮。 “玉音是我的。” “本公子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为了玉音,本公子可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今天,势在必得。” 贵公子们都开始互相掐了。 宝娘赶紧说,“规矩已经说了,只要出得起钱,就能带人走,好了,让我家玉音出来吧。” 说完! 一道曼妙的身影从三楼拉着一卷长条布旋转而下! 第399章 永远多出一两 第399章 永远多出一两 女子蒙着面纱,纤细曼妙的身子吊在那条布条上,由上而下滑落到圆台的大理石地面上。 同时,圆台外面的纱幔也缓缓掀开。 女子一席青色纱裙,灵雎舞动,仿佛带着一阵清风,仙若不凡,薄薄的面纱下,那张隐约露出来的面容亦有西子之风。 怪不得这么多男人为她如此疯狂,就连纪云舒这个女人见了,也不得不心生羡慕。 景容看她紧盯着玉音,道了一句,“一张皮囊罢了,在本王看来,不及某人。” 她侧眸看了他一眼,“纵使是张皮囊,可你们男人不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吗?” “你是不是漏了重点。” “什么重点?” “本王说了,不及某人。” 景容加重语气,再次强调。 纪云舒又不傻,她当然知道。 《还珠格格》里,尔康和永琪都说过这句话好吧! 可她现在没心思去理会这句情话,目光再次落到底下的圆台上。 只看到宝娘已经拉着玉音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遍。 各种好词从嘴里蹦出来! “玉音的舞姿如何,大家都知道,我宝娘最舍不得的,就是玉音了,不过现在还是决定割爱,所以各位公子们可要把握好机会,总之,价高者得,机会,可不能错过。” 这话才刚说完! “我出一百两。” 有人高喊! 什么? 一百两? 一百两就想买玉音?你丫是来搞笑的吗? 宝娘不屑的白了那人一眼,直接说,“我说赵家公子,我家玉音可不止这一百两吧,你若是出不起价,就赶紧离开吧。” 众人也开始起哄,纷纷朝那人投去了鄙视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耻笑声。 “赶紧拿着你那一百两出去打发乞丐吧,别再这里丢人现眼。” “滚出去吧!” “出不起钱就别来这里。” “穷小子,我们的玉音你配不上,她是本大爷的。” …… 各种贬低的声音! 像浪潮似的! 纪云舒听了,一头黑线,抓着这个点,十分不解的问了景容一句,“你们男人都喜欢这样吗?” “不是你们男人,是他们,本王跟那些妖孽不一样。” 纪云舒,“……” 当她没问。 这会,下面又开始喊价了。 “我出一千两。”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两千五百两。” “三千两。” …… “七千两。” 各种高涨。 听到有人出了七千两,底下的人纷纷抬头看向三楼,出价的张公子翘着二郎腿、坐在纪云舒邻旁的看台上,得瑟的扫了底下众人一眼,然后搓了搓手,舔了舔唇,好色的冷淡的玉音,巴不得现在就扑下去。 宝娘听到这个数字,乐得用扇子捂着嘴,眼珠子都在发光。 “七千两,张公子出了七千两,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 众人都开始犯愁了,心里打着小算盘,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能不能出得上比七千两还高。 结果,众人叹气。 今天白来了! 突然—— “七千零一两。” 哗! 众人闻声,抬头看向三楼,将视线落在了纪云舒的身上。 多一两? 这…… 景容当下在桌子底下踢了纪云舒一下,“你搞什么?” 她挑着两撇小胡子,“替玉音姑娘赎身啊!” “你?” “你看我这一身,像是有七千零一两的人吗?若拿出一两,倒还可以。” 景容,“……” 纪云舒,“我是替你叫价呢!玉音姑娘美如天仙,若娶回去,当作花瓶,也能养养眼。” 景容脸都黑了,一副无奈的模样,压低声音,说,“纪云舒,这笔钱,本王会给你好好记下来,到时候,床上还。” 呃! 她无言以对! 而这会,旁桌的张公子急了,屁股从板凳上起来,大喊一声,“七千一百两。” “七千一百零一两。”纪云舒又喊。 “七千两百两。” “七千两百零一两。” 永远多出一两。 张公子都要崩溃了,冲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小子,你跟我作对啊!” “公子,宝娘刚才不是都说了吗?价高者得,我一没用你的银子,二没逼你与我争,咱们大家公平竞争,谁也没欠谁啊。” 摊摊手!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多我一两,你有本事砸一万两。” 纪云舒冷笑的睨了他一眼,“张公子,你还是赶紧坐回去吧,你我好好叫价,不过,本公子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无论你叫什么价,我都会比你多一两。” 伸出一个指头! “你……” 张公子火气上头,捏着拳头就要挥过去,这手才抬起来,就被景容拧住,用力往下一掰。 手被往后折去,张公子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因为右手被反到脖子后,膝盖也被迫曲下,直接单膝跪到了地上。 “疼疼疼……” 眼泪都流出来了。 景容眉梢冷厉,似要冲到发髻上。 道,“连我的人你也敢动?找死。” “你……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张中易,我爹是兵部少司张祺栋。” “原来是兵部少司张祺栋啊,我当是什么人能养出这么个狗东西来。” 嘴毒的功夫一丝也不减。 张中易又疼又怒,另外一只手颤颤的指着景容,“你竟然敢侮辱我爹?不想活了?” 景容不屑,手上力度加重,脸部的轮廓仿佛也冷硬了几分。 哼道,“张祺栋那老家伙贪赃枉法,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收受贿赂,你最好通知你爹一声,让他将私吞的钱财全部交出来,再好好享受一段自在的时日,一个月后,吏部举书上报贪污官员名单,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你爹张祺栋。” 语落,景容将他重重甩到地上! 张公子彻底愣住了,“你……你是什么人?” “你没资格知道,总之,你爹的事,吏部是办定了。” 张公子坐在地上,额头冒着虚汗,两眼发直。 “怎么样?还叫不叫价?” 叫个屁! 他爹都要倒台了,七千多两哪里还拿得出来? 众人议论纷纷,却再也没人叫价了。 看气氛不对劲了,宝娘赶紧命人将张公子从三楼抬了下来,送回府上去了。 “好了好了,上面那位梁公子七千两百零一两成交,玉音以后,就是你梁家的人了。”宝娘说。 大家惋惜不得,又羡慕、又嫉妒。 一直冷漠不语的玉音,抬着头看向纪云舒,欠了欠身。 纪云舒冲着她笑了一下,然后走到景容身边,“恭喜,人是你的了。” 什么? “玉音姑娘是你的了。” 景容咬牙! 第400章 公子,奴家可美? 第400章 公子,奴家可美? 纪云舒又小声说,“待会进去赏月号后,看看里面有些什么?顺便,再套套她的话,还有,演戏演全套,这样,才能知道当时三个死者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也想,可身体不允许。” 于是—— 景容从头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看得眼睛都泛着桃花。 纪云舒侧了侧身,推了他一把。 “赶紧下去,可别把那道热气腾腾的菜放凉了。” 去吧孩子,美人等着呢! 景容丢了她无数记白眼,结果能怎么办,还不是得硬着头皮下去了。 见下来的人不是纪云舒,宝娘奇怪,“这价不是梁公子出的吗?” “他不行,这人,归我了。” 你丫才不行呢! 纪云舒瞪着小眼睛,摸了摸两撇小胡子。 我纯汉子好吧! 宝娘想,反正能拿钱就行了,管他是谁卖的,手一伸,“既然公子出了价,那就先给银子吧,毕竟做买卖的活,可是一分钱也不能少。” “我没银子。” “什么?没银子?那你们瞎喊什么?真是……” 宝娘刚要发火,景容就掏出几张银票,甩在她面前。 “没有银子,只有银票。” 几张“金灿灿”的银票晃了晃。 “哎哟,两位爷就爱开玩笑。” 宝娘笑眯眯的将银票接了过去,赶紧往衣袖里一揣,然后将玉音推到了景容身旁。 “公子,现在玉音就是你的了,公子可以带她走。” 玉音则低垂着头,始终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小家子模样,任由他人将自己当成商品进行买卖,她也不吭声、不反抗。 一味顺从! 景容却刻意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与玉音拉开了距离,抬头看着二楼一眼, 指着说,“听说玉音姑娘的赏月号十分宽敞,不如今晚就留在那里,让玉音姑娘跳支舞给我看看。” 听到赏月号,宝娘紧张道,“公子,这玉音都是你的人了,你大可带着她离开长安所,何故还要待在这里呢?” “怎么?难道不行。” “当……” 宝娘的话还没说话,一直沉默的玉音突然开了口,“既然公子要求,那就去赏月号吧,玉音可为公子献上一段舞曲。” 声音轻细,暖暖入丝! 也不等宝娘再开口,玉音已经领着景容上了二楼,直接进了赏月号。 宝娘却搓着手,生怕又出什么事。 前三次闹鬼的消息都被自己封了,今晚要是再出事,那可怎么行? 于是赶紧让几个人在赏月号外头守着,听到动静,就赶紧进去。 三楼上! 纪云舒要了一壶茶,边喝边等。 可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玉音宛若仙子,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女子的美态,而且连声音都如黄鹂悦耳,也不知道景容是否能把持得住? 万一…… 她立刻摇摇头,不再瞎想。 赏月号里! 一进去,景容就被里头的景象惊住了。 外头看上去是一间客房,可里面,却一应俱全,好多轻纱挂在里面,轻飘飘的浮动着,美轮美奂。 中间也有一个大台子,专供玉音跳舞,台子后,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梳妆台,前方,则是一个大浴池,里头的水还冒着白烟,浴池旁是一块屏风,雕琢精美,堪比妃嫔宫里的玉屏。 可见宝娘在她身上砸了不少银子。 “公子。”玉音唤了一声,欠了欠身,“公子不如脱下衣裳,去池中换洗一番。” 说着,便要上来脱景容的衣裳。 他立刻退了一步,“不必了。” “公子是嫌弃玉音吗?” “不是。” “那是为何?既然公子卖了玉音,玉音从此便是公子的人了,伺候公子,也是玉音的责任。” 玉音那双好看的眼睛淬着泪水。 让人不忍! 而景容又想起纪云舒交代的话。 演戏演全套! 索性—— “罢了,你跳舞吧,我自己来。” 于是走到浴池边,脱下外衣,连着里衣一块泡了进去。 扑通一声! 随后,玉音便迈着步子走到台上,双脚轻飘飘的转了起来,开始跳舞。 不得不说,舞姿的确很美,若说是大临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景容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不为所动,跳得再多,身姿再如何婀娜,也与他无关。 那道身影在轻纱之中来回舞动,一会朦胧,一会清晰,浴池中白色的水气涓涓上升,让人仿佛身处在仙境似的。 才过了一小会,景容便发觉得自己脑袋有些笨重,就连视线都模糊了。 警惕的敏锐力告诉他,不对劲! 可当他撑着身体想从浴池起来时,玉音已经走到他身旁,将他再次按回池中。 玉音的半个身子也顺势压在了他的肩上,嘴巴贴近他耳旁,“公子既然进来了,难道都不想看一看玉音的容貌吗?” 声音像是从深渊里传来似的! 萦绕着回音。 景容感觉到自己使不上劲来,眼皮也笨重的往下磕了磕,而当他转头看着玉音时,玉音正缓缓将自己脸上面纱摘了下来。 那张隐在面纱后的脸精美无比,饱满挺立的鼻尖,绯红小巧的唇,尖尖细细的下巴,加上那双灵动的眸,美得像画中的仙子。 玉音修长的手指也突然缠上景容的脖子。 唇角轻启,“公子,奴家可美?” 那张脸在问完这句话后,渐渐变得狰狞起来。 满脸刀痕,血迹斑斑,小巧的唇突然朝两边裂开,张得极大,眼珠子也冒了出来,流着血。 就连那双纤细的手指也变成了白骨。 可怖至极! 景容无力起身,双手提不上半点力气,眼看着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 当那张血盆大口就要将他活吞了时,一双手突然从玉音的身后伸了出来,食指压在她脖子上的一个穴位上,然后用力一按。 伴随着一声吃痛的尖叫声,玉音倒在了地上。 景容努力睁开眼,只能朦胧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逼近。 然后…… 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醒来时,人已经在衙门府邸了。 撑起笨重的身体起来,便看到坐在桌边的纪云舒。 她正悠闲自在的喝着茶!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景容问。 纪云舒点头,“算是吧。” 好你个纪云舒! 景容黑着脸,走到她旁边,一脸不悦,置气,“纪云舒,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抬头看他,正了正色。 不急不慢的说,“想知道赏月号里是不是有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否则,我们在那个玉音姑娘嘴里是套不出半句话来的。” “她人呢?” “前头衙门里。” “做什么?” “受审!” 第401章 人皮面具 第401章 人皮面具 衙门里! 房明三坐在高堂上,两旁分别是张捕头和文令阳,还有一些小捕快。 玉音则跪在堂下,脸上戴着面纱,目光垂下,安静极了。 根本没有半点胆怵的模样! 砰—— 惊堂木一敲。 房明三质问,“玉音,本官问你,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她不答。 房明三等了本会,没有回应,便示意了张捕头一眼。 于是,张捕头便将从长安所带来的证据丢在了玉音面前。 那是一块鲜血密布、狰狞可怖的仿真人皮面具! 众人一眼,胃里泛着恶心。 将那玩意戴在脸上,也是高人啊! 可玉音立连看都不看一眼,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房明三再次质问,“本官在你房间内的浴池中,找到了一种迷惑人心的药物,该药会导致人神志不清、身体无力,而那些死者在死前都曾进过赏月号,你先是让他们进到浴池中,等他们吸入了药物后,你就趁机带上人皮面具,让他们误以为自己见了鬼,第二天,你就潜入他们家中将其杀死,对不对?” 依旧不答! 房明三冷板着严肃的脸,“玉音,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从头到尾,玉音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那样一个跪在地上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和杀人狂魔挂钩? 说出去,没人相信。 但此刻地上那个人皮面具摆放着,事实说明就是她故意吓人,所以,若说凶手就是她,也情有可原,但她闭口不说,死不承认,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下,唯一能指控她的罪名,就是装鬼下人。 顶天了,也就打个十板子! 文令阳作为师爷,手中的笔提了许久,却一个字也没能往纸上写,看着房大人束手无策,他便起身,走到堂中,蹲身将地上的人皮面具捡了起来。 劝说玉音,“玉音姑娘,人若不是你杀的,你大可辩解一番,可你什么都不说,就更指向你就是凶手,到时候会将你收押牢中,何必呢?” 文令阳的声音温柔备至! 玉音这才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露出精致的面容。 都说长安所的玉音姑娘美若天仙,今日一看,还真是。 两旁的捕快眼睛发直的盯着那张脸,心底却觉得十分可惜。 这姑娘,怎么能干出那种事来? 惋惜啊! 玉音抿了抿唇,好看的双眸淡淡一挑,启唇,“文师爷,人不是我杀的。” 终于说话了! “既然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何要装鬼吓人?” 她笑了笑,又不说话了。 众人着急。 文令阳说,“玉音姑娘,事到如今,你再不说实话,后果如何你应该知道。” “……” 始终不说。 这场审问,僵持不下。 一点线索也没有问出来。 此时门外! 纪云舒和景容在那里站了好一会,里面的情况都收入眼底。 景容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她,“你觉得,凶手会是她?” 她摇摇头! “不是她?” 她又摇了摇头! 这可将景容弄糊涂了,眯了下眼,“到底是不是?” 纪云舒面色一沉,看着里面的玉音,然后说,“看她的身形,并不像习武之人,若要将死者扛到树下,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但不管人是不是她杀的,总而言之,她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而那个秘密,必定跟案件有关,又或许,和某人有关,她不过是个帮凶罢了。” “你的意思,她在包庇凶手?” “有可能。” “会是谁?” “一个能让她心甘情愿担下一切,甚至去死的人。” 景容思索片刻,说,“情人?” 纪云舒没有回应。 但她却注意到玉音手腕上的一个玉镯子,那镯子很精美,并不像是一只普通的镯子,而且是一块上等的和田玉,价格非凡、上等物件,更奇怪的是,玉音从头到尾都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那个镯子,生怕碰坏了。 十分紧张! 按理说,以玉音的收入来看,似乎还买不起那样一个镯子,而纵使宝娘如何疼爱她,也不会舍得给她买那样一个贵重物,如果说是她的客人所赠,她也不会这样小心护着啊。 唯一的解释,那镯子,必定是她一个十分重要的人所赠。 纪云舒心中细细盘算着什么,并没有进去。 过后,房明三下令,将玉音暂且收押到牢中,再做定夺。 又吩咐下去,“带人将长安所封起来,去里面仔细搜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 “是!” “还有,长安所里的人都要再拷问一遍,看看能不能从她们口中得出什么线索。” 张捕头受命,便带人立刻去了长安所。 此时,已经深夜! 房明三无计可施,坐在高堂上想破了脑袋,叹了好几声气。 当景容与纪云舒进去时,他立刻起身,迎上来。 “王爷,纪先生。” 景容问,“事情如何?” “她什么也不愿意说,这事……” 愁死宝宝了! 纪云舒接了话,“既然鬼已经捉了出来,那离真相也不远了。” 房明三谢道,“多亏了纪先生,这才活捉了那只吓人的鬼,可后续如何?怎么才能追查出真凶?还请纪先生明示。” 好言好语! 纪云舒看了一眼文令阳手中的那块人皮面具,伸手拿过来掂量了几下。 没有说话。 牢房中! 玉音坐在地上,纤细的身子依靠在冰凉的墙上,呆呆的看着面前潮湿的地面,眼神中,看不出半点恐惧。 看守牢房的狱卒担心她在森冷的牢房中冻出病来,便找了两床干净的被褥放了进去。 “玉音姑娘,这里挺冷的,这两床被子很干净,你将就盖着吧。” 她连头都没有抬。 两个狱卒互看一眼,耸了耸肩,只好出去了。 刚退出牢房,纪云舒就来了。 她手中拿着一个食盒,面色清冷的走到玉音所在的牢房外。 与狱卒说,“将门打开。” 狱卒应下,将门打开,乖乖站到了一边。 纪云舒进去后,先是将一床被子盖在了玉音身上,然后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杯盖着的热茶,递送到她手中。 “深夜天凉,喝杯热茶暖暖身。” “……” “你不用防着我,这里不是衙门高堂,在下也不会审你。” 过了好一会,玉音才抬眼看她,嘴角往上一扬、 说,“我该叫你梁公子?还是纪先生?” 纪云舒浅笑,“梁公子也好,纪先生也罢,无碍。” 第402章 纹身的秘密 第402章 纹身的秘密 玉音仔细看着她,不得不说,没了那两撇小胡子,这位纪先生,长得不错。 她道,“都说房大人请了一位纪先生来查这次的命案,没想到,才一天时间,纪先生就将我这只鬼捉了。” “那不知道你这只鬼,为何要吓人呢?”纪云舒语气极好,像在哄问小孩。 “你在套我的话?” “玉音姑娘想多了,方才在下说了,这里不是公堂,我也不是房大人,是不会审问你的。” 玉音半信半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牢房冷气较重,姑娘身子较弱,若是染上病就不好了,在下特意送热菜、热茶,好给姑娘暖暖身。” 玉音看了一眼食盒,冷笑一声,推到一边。 “不必了。” 这一推,正好露出了她纤细的手腕,同时,也露出了她手腕上那只镯子内侧雕刻的两个字。 ‘上希’! 那是何种意思? 于是—— 纪云舒故意说,“姑娘这个镯子,是和田玉吧?此玉出自新疆一带,可以说,是最好的玉石,根据颜色来看,想必价格不菲!” 后一刻,玉音立刻将手收进衣袖内。 纪云舒:“‘上希’?莫非是姑娘另外一个名字?” “与你无关。” 玉音冷言,一脸警惕。 纪云舒笑笑,拿起食盒起身。 “既然玉音姑娘不想在下雪中送炭,那就不打扰了,牢房湿气较重,姑娘护住身子要紧。” 玉音不答。 纪云舒从大牢里出来后,就写了‘上希’两字交给了房明三。 “房大人可否能查到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 房明三看了一眼,立刻交给文令阳去查了。 第二天清早,就出了消息。 原来‘上希’二字,是渝州城李老爷的字称。 那位李老爷,名明州,字‘上希’,是渝州一带有名的玉石商,但生意的原因,不是经常在渝州城待着。 此人也算的上是个善人,经常接济穷苦百姓,为人一点也不吝啬。 那么,为何玉音的玉镯上会刻着那位李老爷的字称? 房明三觉得奇怪。 “李明洲这个人为人正经,那种风月之所,他应该不会去。” 文令阳道,“但整个渝州城字为‘上希’的,也只有那位李老爷。” 纪云舒问,“他人可在渝州城?” “昨晚刚回来。” “想知道他是否与玉音姑娘有关系,一问便知。” “先生要去李府?” 她摇头,“不,是请他来一趟衙门。” …… 很快,李明洲便“降临”到衙门了。 此人看上去四十大几,十分面善。 衣着素雅,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李明洲进到衙门大堂,神情并不慌张,先是冲着景容拱手行礼。 “参见容王。” 看来他在来之前,就知道景容在此,算是做足了功课。 景容只是冷冷的瞧着他。 没有得到回应,李明洲谦和的问房明三,“不知房大人传李某过来所为何事?” 房明三坐在高堂上,不想卖关子,直接问,“本官传你来,是想问问,你可认识长安所的玉音姑娘?” “玉音?”李明洲摇头,“长安所乃是风月之地,李某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更别说认识里面的人了。” “李明洲,公堂之上,不容撒谎。” “李某所言句句属实,而且李某常年不在渝州城,这一点,李家上下都可作证,若大人不信,大可让我与那位玉音姑娘当面对质。” 一副坦荡荡的样子! 没有丝毫心虚。 纪云舒上前,面带笑容,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玉音戴在手腕上的那只镯子。 画得栩栩如生! “李老爷,你是做玉石买卖,那不知道,可出手过这样一只镯子?” 李明洲看了一眼,点头,“这是上等的和田玉打造的,这种款式的确出手过,两年前只打造了十只。” “那你可记得,有谁卖过?” “这么久的事了,不大记得,而且也没有记录。” “那这种镯子上,是不是都会刻上字?亦或是标志之类的?” 李明洲否认,“当然不会。” 纪云舒在看他的眼神中,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她也不再过问,朝房明三示意了一个眼神。 房明三明白,便说,“既然如此,李老爷就回去吧。” 李明洲也没有多问缘由,甚至连为何会将自己和玉音牵扯的事也没有过问。 便拱手离开。 可还没有出公堂,就被急匆匆跑进来的卫奕撞了一个正着,身体往后趔趄几步,是纪云舒上前将他扶住。 这一扶,纪云舒好巧不巧的看到了李明洲后脖上的一个纹身。 意外的是,那个纹身,竟和常老爷脚踝处的纹身一模一样。 纪云舒脑子里麻了一遍。 李明洲道谢,“多谢先生。” “不必。”纪云舒退后两步,问,“不知道李老爷,可与常老爷相熟?” “只是知道此人,但在生意上和私底下并没有来往。” 纪云舒一笑,不再问。 李明洲走后,卫奕蹦跶到她面前,说,“舒儿,你们在做什么?” 她并没有理会卫奕,而是脸色凝重的看向房明三。 “房大人,另外两名死者的尸体,在下要验一遍。” …… 房明三的办事效率很高,另外两位死者的棺材,很快就挖了出来。 纪云舒现场验尸,死因就是上吊。 好在,那两具尸体的腐烂程度并不是很大,依稀还能辨别出尸体上印记。 果不其然,他们的身上,都有同样的纹身! 只是纹身所在的位置各有不同。 三个死者和李明洲都有着同样的纹身,这代表什么? 景容看了一眼棺材里的尸体,问,“看出什么了?” 纪云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景容开始分析起来,“那也就是说,李明洲和三个死者之间是有关系的?玉音镯子上又刻着李明洲的字称,更巧的是,玉音装鬼吓的也正是那三个人,若是按照这样的关系猜测下去,其实李明洲是认识玉音的,和三个死者更有着某种关系,而玉音受了李明洲的吩咐,故意装鬼先吓那几个死者,李明洲事后便杀了那三个人,顺理成章的将此事推给鬼神之说?” 凶手,难道真的是李明洲? 这样简单? 这案子就算是破了? 纪云舒不觉得,心中也不确定。 狐疑道,“可李明洲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他为何要杀人?而且这个纹身的意思,又代表什么?” 景容想了想,突然说:“也许,有一个人知道。” “谁?” “赵怀!” 第403章 马有失蹄,何况是人 第403章 马有失蹄,何况是人 “赵怀!” 她差点就忘了,从山淮县到渝州城,赵怀等人是一直跟着他们的。 可—— “他们不是也要去御府吗?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离开渝州城了。” 狐疑! 景容却一脸无奈的说,“赵怀的人天天在县衙门外守着,一双双眼睛盯着衙门门口,本王多次想抓来问个明白,但看他们也没有旁的心思,也就算了。” “这么说,他们哪里是去御府啊,分明就是跟着我们。” “不管是与不是,暂时不去计较,这个纹身的出处最打紧,不管怎么说,赵怀也算是道上的人,应该知道些,本王遣人请他到衙门一趟,一问便知。” 纪云舒点头,“让人拿着这个纹身的画像去给他。” “恩。” 一行人从墓地回到衙门后,景容就让琅泊亲自走了一趟。 衙门外! 不远处,两道身影贴在墙角后,时不时的打量着衙门进出的情况,不敢松懈一刻。 而琅泊一出衙门,就看到远处两双眼睛盯了过来,他哼笑一声,便朝那边走去。 避在墙角处的两个人见他过来,想赶紧隐身离去,哪里知道,最后还是被琅泊逮了一个正着。 被堵在了死胡同里! 两人颤颤,问,“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琅泊一笑,“你们这两天一直盯着衙门看,倒是我要问你们要做什么才对。” “我们没有盯。” “都被我抓了一个正着,还想否认啊,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们进去坐一坐?泡杯茶好好聊一聊。” 那两人面面相觑,吞了吞唾沫。 却还矢口否认,“我们就是路过这里。” “是不是你们大当家让你们这么做的?” “不是。” 两人狡辩,心知不是琅泊的对手,所以语气不敢硬,免得被暴揍一顿。 琅泊冷看他们,一双“我早就看透”的眼神微微一眯,不再继续拆穿,而是将一张纸塞进他们手里。 “去问问你们大当家,可否认识这个纹身,要是认识,就让他赶紧来衙门一趟,记住了,这可是重要的事,要是你们耽误了,下次我就抓你们进衙门,让你们尝尝咱们大临的十大酷刑。” 警告完,琅泊潇洒转身。 走了! 剩下那两人一脸懵逼。 又生怕真的耽误事情,酷刑伺候,便赶紧闪身去通知赵怀了。 …… 衙门后院! 纪云舒在外头洗了手,便坐在石凳上思忖着事情,满脑子都是那个命案。 纹身? 镯子? 人皮面具? 不合脚的鞋? 死者被上吊? 还有那件染着污渍的衣裳? 种种一切,如果有联系的话,会是何种联系? 现在,她满脑子的线索在打转。 突然—— “纪先生在想什么呢?” 文令阳的声音响起。 她抽回思绪,人已经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文师爷有事找在下?” “没有,只是路过,见先生在想事情,便进去问问可有能帮到的地方?” 谦谦君子的语气,带着磁性! 那眉眼之间,与纪裴的确有几分神似。 若是细细看下去,真真会让人陷进去。 纪云舒浅笑回应,“其实也就是案件的事,许多东西积在一块,反倒让人犯糊涂了。” “不过先生是个聪明人,这案子,必定能破。” “马有失蹄,何况是人!” 纪云舒谦虚回应! 文令阳颔首,笑了笑,又仔细端看了她几眼,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蛋,五官精致,像是匠工雕琢过一般,那蒲扇似的睫毛下,水灵清澈的眸子仿佛凝聚着深邃的光芒,透着一股郁郁淡沉的感觉。 整个人的气质,少了一分男子的刚硬,多了一分女子的柔态。 若不是男子,定是个美人。 纪云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问,“莫非在下脸上有脏东西?” 说着,用衣袖轻轻擦了擦。 “不是,只是觉得先生十分文雅,懂得验尸作画,更能破悬案,实在让人羡嫉,文某要有先生的一半就好了。” “文师爷言重,在下也就是班门弄斧罢了,知识浅薄,上不了台面,反倒文师爷你,饱览群书、踔绝之能,就连你的墨字也入木三分、骨气洞达,本应再战科举,进展仕途,可听张捕头说,文师爷你不喜名利争夺,倒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宁愿待在渝州城里悠闲自在,也不愿涉猎官场,此等心境,在下怎能抵得过?” “客气客气!不过粗人一个。” 两人互相吹捧,却字字诚恳! 文令阳问道,“先生是锦江人士?” “恩。” “锦江位于北梁境地,天地虽然寒冷些,却也如江南小镇,是个不错的地方。”他又紧接着问,“锦江甚好,不知先生为何会去往京城?” 纪云舒:“人生巧合。” 文令阳笑了笑:“此次容王前去御府查赈灾银的事,而先生也一同随行,看得出来,容王很信任先生,都说 京城是个龙潭虎穴之地,但先生身旁有容王拂照,也算是泰山可倚了,而且容王还带先生一同去御府,可见对先生的绝非一般。” 用现代的话来说,不就说她纪云舒傍大款吗? 哎哎哎! 我不是小白脸好吗? 就算事实当真如此,你也不必说的这么露骨吧? 对于这番话,纪云舒暗自埋了点小心思,语气却依旧和善:“文师爷恐怕弄错了,在下与王爷去御府县,是因各办要事。” 文令阳露出恍然的神态,点点头,又问,“那不知先生所为何事?” “一桩琐事,说来话长。” 她不想说! 好在文令阳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知趣的将这个话题终止了。 方才的一问一答,到了此刻没了交流。 两人之间,突觉有些尴尬起来! 正当文令阳本打算走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听音色,便知是卫奕! 纪云舒霍然起身,快步出了院子。 只见卫奕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 而在他面前,站着一位青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倒像个小家碧玉的清秀女子,可此时一脸凶狠,双手叉腰,完全失了淑女的气质,那高高挑起的眉,一看便知是个刁蛮任性的主。 和景萱任性时,有几分相似。 女子指着地上的卫奕,提着嗓音,“都是你,我辛辛苦苦熬了一天的雪花粥,就这样被你砸了,你赔我。” 跺了跺脚! “我不是故意的。” “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算了?你知不知道这碗雪花粥多少银子?” 女子眼泛泪光,又气又心疼的看着打翻在地的雪花粥。 感情还是为了银子。 第404章 月光纹?流帮派? 第404章 月光纹?流帮派? 纪云舒眼眸一深,默默上前,将卫奕从地上拉了起来。 “卫奕,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卫奕往纪云舒身后站了站,伸手指着地上的雪花粥。 “舒儿,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姐姐,这才把她的粥打翻了,可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说的时候,有些着急起来! “你就是!” 张欣兰一脸怒气。 目光一瞥,便看到了紧随纪云舒出来的文令阳,拔腿跑了过去,挽上他的手臂。 开始恶人先告状,委屈的说,“令阳,我给你熬了一整天的雪花粥,现在都被那个傻子给打翻了,都怪那个傻子,走路也不看人,你要帮我。” 文令阳脸色一黑,当即就将手臂抽了回来,反而责备起她来。 说,“他方才都说了他不是故意的,你为何还要刁难他?” “我没有刁难他,明明就是那傻子故意撞上我的,是他……” “欣兰。”文令阳呵斥一声,“不准无礼。” 张欣兰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更是狠狠的瞪着卫奕,又气冲冲的走了过去,骂咧道,“你是哪里来的傻子?莽莽撞撞,走路也不长眼睛,你赔我的雪花粥。” “闭嘴!” 纪云舒突然冷厉一声。 这还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如此动怒。 张欣兰身子猛然一怵,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滚到纪云舒身上。 “你……你是谁?” 有些胆颤,显然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了。 纪云舒眼眸一紧,端着冷脸,说,“你听好了,卫奕他不是傻子,你也没有资格这么骂他,一碗雪花粥,你若是赔,赔你就是,一瓢水、一粒米、甚至花费的时间,多多少少,你算清楚后,列个单子给我,一文钱都少不了你。” 呃! 张欣兰噎了噎! 一时之间说不上话来了。 喉咙里仿佛咽进去一只苍蝇。 支支吾吾半响,解释说,“我不是心疼银子,只是这碗雪花粥,是我为令阳熬的。” “你就当我已经喝了,别再闹了。”文令阳出声,拉了她一把,“你赶紧回去,这里是衙门,不容你在这里闹。” “令阳,你……” 正委屈的要掉眼泪,远远就听到粗狂的嗓音大喊了一声。 “纪先生。” 闻声看去,就看到张捕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满头大汗。 与纪云说,“纪先生,王爷说……” 话还没有说完。 “哥。” 张欣兰鼻子酸溜溜的蹭到他身旁。 张捕头扭头,这才发现自己妹妹也在场,一时间,竟将原本要通知纪云舒的话一瞬咽进了喉咙里。 “你怎么在这?” “我过来找令阳的,给他熬了一整天的雪花粥就被人给打翻了,哥,你要帮我,就是那个傻子打翻的,还一口一个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行了吗?”指着卫奕,又指向纪云舒,“还有这个人,也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刚刚还说了我。” “胡闹!” 张捕头将她伸得笔直的手一把拍了下来,严厉斥责,“这两位都是容王的人,你在这里瞎胡说什么?” 啊? 张欣兰一脸懵逼,双脚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看着。 上下打量了纪云舒几眼,顿时觉得自己方才有点狗眼看人低了。 身子一缩,头一低,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简直无地自容啊! 张捕头也想起正事来,赶紧与纪云舒说,“纪先生,王爷让你过去,说是一个叫赵怀的来了。” 她点点头,将方才一事抛开,拉着卫奕赶紧去前院了。 张捕头跟上去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教训自己妹妹一番,“你说你,不就是一碗什么雪花粥吗?跟要了你的命似的,你要是得罪了纪先生,就是得了王爷,到时候连你大哥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你说你,就不能管管你这张嘴吗?老是给我闯祸,真是的。” 手用力一挥,走了! “哥。” 张欣兰眼里淌着泪水。 等到张捕头离开后,文令阳也过去了。 就只剩下她和地上那晚打翻的雪花粥。 公堂上! 赵怀站在公堂的正中央,像是来视察的顶头上司。 他目光直视前方,一身健硕的胸肌仿佛要将外衫崩坏了线,挺得笔直、姿态傲然,一副“谁也别招惹我”的模样。 而他面前,站着景容。 景容身上那股傲气丝毫不输给赵怀,甚至,还多了几丝寒气。 蹙得人浑身一冷! 一个上等锦缎着身,一个虎皮粗衫着身。 一个高贵冷厉,一个粗狂野夫。 一个身子绰绰,一个魁梧如巨人。 分明形成了两种极端! 两人之间,仿佛凝聚着一团暗火,燃烧在周围,随时有可能爆发。 房明三也好,那些捕快也好,都不敢靠近,生怕自己遭殃受罪! 而纪云舒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好在,正是因为她的到来,这才打破了僵局。 赵怀看到纪云舒时,方才的戾气都收紧了,原本犀利的眼神也温顺下来,完全带有服从听命的味道。 纪云舒看向他那只断臂,想必已经好了。 幸运的是,断的是左手,如果是右手,估计连刀都拿不了了。 纪云舒上前,道,“大当家,此次是我们有事相求,还请抛开之前的不愉快,不要隐瞒。” 赵怀板着脸,将那张画纸掏了出来,摊平,带着懒散的语气,说,“这纹身,叫月光纹,是流帮派的标志。” 月光纹? 流帮派? 没人听说过! 赵怀继续解释道,“这个帮派是北方的一个大帮派,是有规律、有组织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二十年前突然散了,至于这个月光纹,可不是流帮派里人人都能纹的,只有几个当家的才能纹。” “知道是谁吗?” “流帮派有七个当家的,大哥叫头虎,二哥叫地虎,其余的名字乱七八糟的,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死。” 七兄弟? 上演葫芦娃吗? “那七兄弟白手起家,短短半年时间就将流帮派做大了,就连北方边境的将领都拿他们没办法,就是可惜了,突然就散了。” 赵怀惋惜。 心里,也心疼自己的高山寨。 而他的话,引来公堂上所有人一阵唏嘘。 如果他说的没错,那么,李明洲和常老爷、还有另外两个死者,就是当年的那七兄弟中的四人。 但奇怪的是,据纪云舒了解到的,三个死者是互相不认识的,而且李明洲也说不认识那些人。 其中,实在蹊跷。 而更巧的是,为何偏偏死的三个人,是七个人当中的三个呢? 第405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第405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李明洲为何说不认识那几个死者?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房明三听完赵怀的话后,立刻下令,“来人,去把李明洲带来。” 几个捕快刚要去。 “慢!” 景容阻止! 他沉凝着脸,“他昨天没有说,今天你将他带来,他同样不会说。” “那依王爷的意思?” 景容眉眼一抬,看向纪云舒,唇角轻启,“纪先生不是说过,想要知道真相,就要引蛇出洞吗?” 哎哟,竟然懂得现学现卖了。 纪云舒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只见他唤来琅泊,耳语了几句。 琅泊点头明白,便去办事了。 他端着一张信心十足的脸,“此事,就交给本王来办吧,今晚,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声音掷地有力! 所有人不明,天知道他卖着什么关子? 此时,赵怀将那张纸递给了纪云舒,并且说,“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那不知道纪先生能不能把我想知道的,也告诉我?” 嗯? 纪云舒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眸微紧。 哥,你要做什么? 景容快步将她护在身后,对峙赵怀。 “大当家若有什么事,大可问我,只要本王知道的,一字不落都会告诉你。” “我想问的,只有纪先生能答出来。” “那就更不行了。”景容态度坚定,“纪先生是本王的人,她必须在本王的视线范围内才行,你若想单独问,不可能。”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绝对不能让纪云舒单独和赵怀待在一起,再来一次几千人的伤亡,他可受不了了。 可是—— 纪云舒却突然说,“好,你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会告诉你,当是你告诉我们那个纹身来历的回报。” what? 景容转身瞪着她,“本王命令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纪云舒抿唇,点头。 然后看向赵怀,“我相信大当家应该不会像之前那样冲动了吧?”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于是—— 两人最后在衙门后院的一个小亭子里坐下了。 而景容,则站在亭子外,那双聚着火光的眸,紧紧的盯着。 十分警惕! 大概是被景容那双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了,纪云舒索性转了个身,留给她一道纤细的背影。 “不知道大当家想问什么?” 赵怀沉默片刻,话在喉咙里酝酿了一会,才深沉的问道,“那块上面刻着‘戌’的玉佩,是你的吗?” “为何这样问?” “你只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是。” 赵怀的手顿时紧握起了拳头,克制着心中涌现出来的一阵激动,继续问,“那那块玉,是谁给你的?” 在他的话里,纪云舒听出了其中的端倪,无缘无故的,为何问起那块玉来? 赵怀从山淮县一直跟着自己到了渝州城,难道,就是因为那块玉佩? “大当家有话,不妨直说,你句句不离那块玉,想必那块玉你是见过的,亦或者对你来说,有别的意义。” “我只是想知道,那块玉到底是谁给你的?” “自小就带在身边的。” 她撒了谎! 在没确定赵怀来意前,她不能将卫奕拉下水。 而当赵怀听到这句话时,糙汉子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那双眼,隐隐含着泪光,看着纪云舒。 整个魁梧的身体都在发抖! 纪云舒问,“你知道些什么?” 赵怀却问,“你真的不知道那块玉的来历?” 她坦白摇头。 赵怀张了张嘴,没有回应她的话,只说,“那块玉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不管发生什么事,那块玉都不能丢,纪先生如果想知道那块玉的来历,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 “你只要记住我的话,玉在人在,玉亡人亡。” 这都是些什么意思? 纪云舒弄糊涂了。 可没等她继续追问下去,赵怀自己快步离开。 她一脸发懵的待在原地,心里开始思忖起那块玉来。 等赵怀离开后,景容便进来了。 见她不语,她也没再问了。 此时,李府! 自打昨天李明洲从衙门回来后,便开始命人收拾行李,说是别的地方有生意要做,打算带着家人短期之内离开渝州城。 东西这会已经收得差不多了,许多物件和木盒都已经装好了车。 小厮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问,“老爷,东西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要不要,先去叫夫人和小姐上马车?” 他点点头,摆手,“赶紧的。” “是。” 小厮跑去叫人,李明洲则在厅里站了一会,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家,无奈的叹了一声气,然后出了府。 四五辆马车都停在了府外。 管家拉着帘子,正要扶着他上去。 倏地…… 远处传来声音,“听说了吗?这次冤魂索命的案件有眉目了。” 那人十分激动! “真的?凶手是谁?” “我一个亲戚就在衙门里干活,他说,房大人已经找到证据证明是谁杀的人,好像是衙门请来的一位纪先生从死人身上验出的证据,但是证据还不足,说是要等明天一早再重新去验一验常家老爷的尸体,大概就能查出凶手是谁了。” “那可太好了,最近闹得这么大,大伙心里都慌慌的,这要是把凶手抓到了,一定要砍头。” “就是不知道那凶手是谁?杀了三个人,实在太残忍了。” “总之,在还没有查出凶手之前,咱们最好晚上别出门。” “知道,现在,就指望着赶紧把证据找出来。” …… 两个男人一边议论,一边从李府的马车旁走了过去。 刚好,李明洲将他们的话全部听到了。 小厮在旁问,“老爷,不上马车吗?” “……” “这天都快黑了,要是再不赶路,就到不了城外的客栈了。” 李明洲阴沉着说,“通知大家,今天不走了,明天再走。” 小厮挠了挠脑袋,到底没问什么,只是吩咐着把东西全部从马车上又搬了下来。 李夫人拉着自己的女儿下来,问他,“老爷,怎么了?” 他拍了拍自己夫人的手背,“没事,我看天色不好,今晚可能要下雨,所以还是明天走吧。” “可你不是急着要去谈生意吗?” “缓一缓没事的,夫人,你身子单薄,还是先回房休息吧。”又嘱咐自己的女儿,“锦儿,扶你娘进去。” 锦儿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点点头,便扶着李夫人进去了。 李明洲则心里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