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咖啡馆开成了动物园》 第一回 九月中,t大法律系的学生们欢欣鼓舞地迎接他们养眼的新助理教授纪云深。 纪云深来头不小,当年是被他的教授直接点名出国留学读博士,准备未来要回校当接班人的,顺利读完七年拿到博士回到台湾,随即应聘回母校任教。 纪云深当年还在系上时就十分有名,毕竟既高又帅,还会读书,家世背景也好,七年后目前在学的学生不认识他,但风声还是能打听的,就算打听不到,上过本人的课就知道了。 他人长得非常俊美,眉眼精緻到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目光锐利,鼻樑上架着的平光眼镜却柔和了这种气质,因为人长得好看,笑起来极为勾魂,只是身高一米九,大大地添加了威慑度,微长的头发平滑乌亮,束极短的马尾在后头,当他穿着熨得平整的衬衫,袖口捲起,站在讲台上上课的时候,顿时把讲台讲出了伸展台的效果。 全校最英俊瀟洒的老师就在这里!就算听不懂光是盯着看一节课也值得!重点是这老师教学很有料,虽然上课严格,学生仍然趋之若鶩。 纪云深年龄不过三十,下课后跟学生相处得还算不错,刚开学时下课大家比较没敢找他说话,时间久了些就开始会有学生约他一起吃饭、喝茶。如果是一群学生一起约他的,他并不排斥,只要真的有空,他就会赴约,学生也常跟他交流附近的店家。 这是肉眼可见的校园生活。 至于灵界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原本在校园内的精怪,对有一名新老师自然是热烈欢迎,毕竟新人的精气,谁不爱?而且只是吃一点,影响不到本人太多,好多精怪都跃跃欲试,看到纪云深都想舔上一口。 但一个月后,纪云深彻底成了t大校园里令精怪闻风丧胆的存在。 原因无他,虽然纪云深嘴巴上坚决不承认他能看到精怪,但进到他教室的精怪,谁都别想逃出去,他就是会强迫精怪们跟着他的人类学生听课,更别说一本书只要拿他手上,他微微做出个像是要扔书的动作,人类学生们只能看到书本还在他手上,精怪却已经被准确无误地砸中,竟然连瞌睡都不让精怪打,这像话吗? 更可怕的是,连期中考都丧心病狂地把附近的精怪全抓进教室考试,要他们坐在空位子上,还要助教把所有位置考卷都发好发满,不小心跟他走太近的精怪就只能接受考试的荼毒。 所以,虽然人类学生很喜欢他,教书没多久后,校园里大部分的精怪光是听到纪云深的名字,就立刻飞逃。 正好是一堂课的完结,纪云深看了眼在位子上一群一群的人类学生,以及被他拉进来,坐姿东倒西歪,但因为被迫听课修炼,境界因此提升,全身散发着浅金色光芒的精怪,心里觉得满意。 他正准备离开教室,一群学生跑来找他聊天。 「老师,你喜欢喝咖啡吗?」 「我很久不喝咖啡了。」纪云深难得句点学生。 「为什么?」 「突然觉得难喝。」纪云深笑了笑,「好了,别问,再问你们就会得到一些你们不想听的答案,我们聊天就会变得没那么愉快。」 「可是老师,我们有一家店很想介绍你去,它所有的饮料都好喝,咖啡也很好,所有的甜点也好吃,重点是,老闆也是我们的学长,算一算是小老师你几届的学弟。」发言的是平日就话很多的直男马昱翔。 「喔?」纪云深笑了笑,「听起来有点意思,是什么店?」 他对学生笑着的同时,眼角馀光还看着那些正偷偷往外窜逃的精怪,有一隻刚好被他的眼神扫射到,抖了一下还差点跌倒,他不动声色地射了道光绳去暗暗帮了一把,那精怪扶着光绳站好,瞬间不知道该感谢还是该敬畏,整个扭曲成一团,最后说了声谢谢,仓皇失措地落跑了。 纪云深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老师,我已经丢line上给你,你要不要看一下?」马昱翔把连结直接丢给纪云深。 纪云深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手机,手指好看得让马昱翔羡慕嫉妒恨。心想,这就是人跟人的不同,老师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是人生赢家,连根手指都是! 纪云深按开连结,看到那家店的名字,藏在镜片后的黑眸闪过金光,竟是过份美丽而神祕的竖瞳。 不知处。 那家店的名字。 纪云深的内心动了动,想到一个故人,一些往事。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滑动页面,实际上却很专注地看着部落格里那店家相关资讯。 那是一家有点特别的店家,就开在他们学校附近,是这半年才开过来的,卖饮料也卖甜点,饮料据说都很有水准,甜点被喻为是大台北最单纯美味的甜点,内装从照片上看来有些文青风,老闆听说看起来很冷漠,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势,想偷拍他的人自己都会先手抖。 每天开店前就开始排队,开店当下立刻全店客满,但对这个学校法律系学生有额外优惠,每天会留一张桌子给他们,甚至永远有一张空桌是留给他们学校法律系的老师,听说光是这个就让学生脑补出无数爱情故事。 纪云深眸中灿金色光芒再度一闪而过。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我觉得好像不错,要是约得上,我们就一起去,约不上的话,我就自己去看看。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纪云深对学生说道,笑笑转身走。 却不是回办公室,而是直接走到就在校园里的土地公庙。 这边的土地公庙儼然成为一个景点,师生们都爱来这里拜拜,刚入学就来拜,考试前再来拜,考试后也来拜……各种事情都来拜一拜。 土地公庙搬迁改建过,看来新颖却不失庄重,供桌上全摆满水果、鸡腿、仙草蜜以及各色甜食。 纪云深才刚到土地公庙前,虎爷立刻跑到他面前来,懒成一团,一副求抱抱求摸摸的样子。 纪云深一笑。这位虎爷才刚上任没几年,会到这里来的原因也很特别。 当初是在这校园附近的流浪猫,师生和居民都很喜欢牠,却被校内的侨生虐杀。当初老土地是亲自去找到牠的灵魂,梳理牠的能量,让牠凭藉着师生的祝福和不捨的温柔意念变得更加强壮。 正好上一任虎爷要升职,在这里已待有两百多年的老土地跑了许多文书,终于让这隻曾经被虐杀的流浪猫一跃成虎爷。 这隻虎爷生前受到附近学生们的温暖对待,成为虎爷后也最宠学生,在学生面前总会摆出我是虎爷,我会罩着你们,不再像以往还是浪浪的时候,总是让学生们随手擼。 有些有灵视力的孩子看到祂,惊喜地发现祂很像是当年那隻猫,祂也只是踱步巡视,让学生知道,当年你们对我好,现在我也会保护你们。学生伸手想摸祂,祂还会发出那种这校园附近的流浪猫还那么多,不会去摸牠们吗的意念,不让学生摸。 但在纪云深面前,虎爷就完全不一样了。纪云深刚回来时,虎爷刚看到他是有点怕的,毕竟神魂里的龙威太吓猫,动物天性会想退避三舍,后来慢慢发觉自己在大人物面前反而不必担负保护的职责,反倒大方过来卖萌撒娇讨摸摸。 「老土地。」纪云深抱着虎爷,边擼边深深一揖。 「不不不,您每次来都这么大礼,折煞我了真是。」土地公在纪云深面前跟他对着鞠躬,被纪云深硬是挡了下来。 有事想问时,纪云深还是会先做好礼数的,他微微一笑,问道:「他如今就在这附近对吗?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土地公装傻,「他,哪个他?」 「还能有哪个他?」纪云深眸光一转,「当年我虽然刚毕业,又还没觉醒,可也是回来系办想找人的,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说的他是谁。」 土地公赔着笑脸,「我是知道,但他当年发生的事不在我管区,我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您啊。」 纪云深心道也是,他没想到一思及那人,都这么多年了,他心还是乱成这样,继续擼着虎爷,擼一擼却发现不太对劲,他刚来时心太烦躁,只想问个究竟,没有细微地去觉察,现在才发现虎爷身上还有别人擼过的能量。 虎爷不随便让学生擼的,真能擼虎爷的,代表不简单。 纪云深瞇起眼睛,探究意味深长:「你还让谁擼过?」 虎爷喵呜一声装傻,假装不会说话。 土地公嘿嘿乾笑,「果然是厉害的龙……」 纪云深现下没心情听那些有的没的废话,阻止祂老人家说下去,「老土地,我现在就是厉害的助理教授,其他什么也不是。」 纪云深眼睛往供桌上一瞄,看到了跟方才部落格照片里,一片难求的蛋糕长得极像的甜点。 纪云深的眸光沉了下来。 老土地也看到纪云深发现那份供品甜点,他还没来得及吃啊,而且还有这么多下属要分,会不会被抢走? 纪云深眼珠一转,这些零碎的线索早在几秒前就被他全拼凑起来,「他做的?」这话虽是问句,但实际上却只有一分质疑,九分肯定。 本以为心如止水,但原来依旧在意,认识三年,在一起三个月左右,他从来就没吃过那人做的甜点。他甚至不知道他会做甜点。 他擼猫的力道乍看没变,还是一样慢条斯理。 虎爷却明显感觉到什么不同,喵呜几声,开始不安地扭动。 老土地突然间深感甜点不保。他是个看起来非常绅士,十分值得尊敬的长者,实际上也真的是,先前跟纪云深往来总是充满长者风范,但看到他家虎爷微微慌乱的样子,他真慌了,「太子大人能不能留给我?!我有一整个土地公庙要养啊!」 他连一块蛋糕都没为我做过。纪云深很介怀,他没说出来,但眼眸变得更深沉,手上动作变得更缓。 终于被那藏不住的威压吓得炸毛的虎爷悄悄从纪云深身上跳下来,不敢让纪云深继续擼,他不想变成秃毛虎爷。 自家虎爷都跳船了,加上纪云深那眸光,老土地当然知道纪云深介意得要命。 「不不不。」老土地连忙摇头,开始卖孩子,「他店开回这里后,三不五时会过来,每次跟我求的一定都有一个,就是希望您一切都好。」 纪云深停下去拿蛋糕的脚步。 「他还是喜欢您,您蛋糕想吃几块没有呢?去他店里,整家店您说一声要,他连店都立刻送您好吗?」 纪云深挑眉,「我像是那种会随便把人店家抢过来的人吗?」 可是您就想抢我们整间土地公庙的蛋糕啊,老土地只敢腹诽,不敢说出来,「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很爱您,您想吃蛋糕,哪里愁没有?」 「他还是喜欢我?」纪云深轻笑,显然是不相信,「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有,真的。您回去校园信箱看看,有惊喜。」老土地被逼得说了出来,他也没想到平日对他有礼貌到极点的纪云深竟然想抢他蛋糕。 纪云深强制把虎爷抓回来擼,「你也喜欢他擼你?他看得到你吗?」 虎爷做出了一个介于点头和摇头之间的动作。 纪云深不想跟隻虎爷过不去,「算了,信箱真的有惊喜?」 「有。」虎爷这次倒是没喵了,直接讲话,「是长这样的信箱。」虎爷还比划起式样。 不对,纪云深想想,又不乐意了,「他给我寄了什么,他拿来给你们看?」 老土地连忙摇头,「没有,我们都不知道他寄了什么,他只是知道你回来很高兴,跟我们说他要寄东西给您,您也知道那孩子冷脸,我们哪敢看?」 「那就好。」纪云深点点头。那人送他的东西,要是先被看过,他会超级不爽,「老土地我先走了,你这附近要是还有不受教化的精怪,记得把他们丢给我,我来解决。」 「再麻烦您了。」这回深深致意的换成了老土地。 纪云深客气回礼,离开后去拿他的信件,回到办公室,粗暴地用灵视力迅速地将信件分好类——这是有没有去都没差的邀约、这是不去的话,主办单位会死的邀约、这是垃圾广告信件,还有一些是告白的信件。 里头有一封信件的能量非常不一样。告白的信件一般来说会是粉红色的能量,那封信件却不只是粉红光,那是彷彿粉红珍珠般的柔软,却又透着晚霞般炫丽的橙橘靛紫色泽。 纪云深拿出那封信。 信封上的字跡果然是那人的,劲瘦清峻,一如那人的外表一般。 纪云深缓缓拆开信件,先半抽出里头的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提款卡,上头夹着青年写给他的纸条。 学长: 当初您借我的钱,全在里头,密码是您的西元生日共八码,对不起欠了您这么多年。 另外,如果您恨我,我把罪证交到您手上了,请告我。 夏逢霖 纪云深拿出他还没拿的那张纸片,发现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青年闭着眼,摆出撩人的姿态。 纪云深瞬间气血翻滚。 他看着眼前那劲瘦的腰、那笔直的腿……发觉自己光是看着照片,身体某部位迅速起了反应。 那是夏逢霖的裸照。 — 隔日更喔,一三五更。 第四章 这晚,纪云深先抵达饭店拿到房卡后,随即发讯息告知夏逢霖房号,夏逢霖很快地回讯息给他。 小风铃:好的,学长,请您等等我,我在路上了。 纪云深勾了勾唇,满意地看着他帮夏逢霖改的小风铃三个字,以及夏逢霖的回应。 来了。他勾起唇角,有种多年宿愿终于要满足的感觉。穿过长长的走道,刷过房卡打开了房间,一进门就听到一个女人,不,正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女鬼的哭声。 「呜,谁来救我出去?」女鬼哭得惊天动地,说有多伤心就有多伤心。 纪云深双手抱胸,懒洋洋地看着她。女鬼全身都是湿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哭太多还是溺死的水都还在身上。 纪云深心想,得在青年来之前把她弄走才成,小风铃的身体连他都没怎么看过,岂能便宜别人,连鬼也不行。 「你看得见我?」女鬼发觉纪云深的眼神直朝着她来,欣喜地看着纪云深。 纪云深没理她,在手机上戳了几个字——小风铃,你还多久会到? 他几乎是秒收到回覆。 小风铃:二十分鐘左右,我会尽量快一点,不好意思。 学长:可惜我傍晚有餐叙,不在学校附近,下次去接你? 在路上看着讯息的夏逢霖脸上莫名燥热。几秒之后才回覆。 小风铃:好。谢谢学长。 学长:你慢慢来,别着急,会把你餵饱的。 那头的夏逢霖拿着手机,脸红到炸,最后只能随便回了个贴图。 纪云深几乎可以想像他脸红害羞的样子,心情很好地看着哭声没有停过的女鬼。 「好了,你现在有十分鐘,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建议你别把时间浪费在哭上面,不然等等我就换个房间,把你丢过去完事。」 女鬼的故事是最普通的那一种,男朋友瞒着她跟她闺密搞上,她不愿放弃,还约男友出来开房,但来的根本不是她男友,而是她闺密的男友。 她闺密的男友也是被骗来的,她原本想说两人都被骗,那乾脆将错就错凑一对,享受报復的快感,不料她闺密的男友却放不下她闺密,无论如何都要回去找她闺密,她当下愤恨难平、羞愧交加——被欺骗了,本来就已经恨到不行,然而想復仇、软弱的却只有自己,别人还是专情地想回去求,像是骯脏的就只有她。 她就是这样才会被劈腿的吧?就是被骗之后立刻想找别人在一起,联合復仇,所以才会被认为一点都不值得被爱的吧? 她陷入死胡同内,事情桩桩件件发生,最末这件终于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就是这样腐败、恶劣的女人,根本不应该活着。她一个想不开吃安眠药把自己在浴缸里溺死了。 「我后悔了。我死后就什么也没了,再也不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大家都怕我,比死前还要绝望。」 「每次有人进房间被我吓到,饭店就会请法师来赶我走,我就更生气。谁想吓他们啊,我只想走,可是他们根本赶不走我,最多只能把我换房间,我还是在这里,我真的好想走。」 自己受过情伤,纪云深能够同理女鬼的痛苦,如今的云淡风轻,当年就是过不去的关卡,只不过蠢了点,他还是愿意帮忙的。 他慵懒地笑了笑,「你知道柯南有什么缺点吗?」 女鬼不知道他为何突有此一问,好在柯南是家喻户晓的衰小星人,她直觉回答:「走到哪里死到哪里?」 纪云深摇摇头,纠正:「那算是他带赛的体质,不算缺点。他的缺点,是五音不全,我这人刚好跟他不一样,我唱歌,是惊天地泣鬼神,非常精彩。我唱歌超渡你,怎么样?」说穿了是想秀一把。 「怎么觉得有点可怕。」女鬼变成鬼后,脑子清楚很多,「我能说不吗?」 「不能。」纪云深看了看手机的时间,估算一下,「好,我们只剩五分鐘的时间,这下得分秒必争。」 纪云深唱的是首世界名曲——小星星。 女鬼听到的却一点也不像小星星,每个音符都错位走音,拍子也不在点上,说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她觉得柯南唱歌应该是没有魔音传脑成这样,想摀起耳朵。 「继续听。」纪云深唇含着笑,话语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女鬼清楚地看到纪云深眸中的金光,亮得镜片也掩不住。 她错愕且听话地放下了手。 纪云深唱的乍听之下还是七零八落的小星星,但听久了却是高亢悠远的龙吟,是这世界上第一声灵兽的欢语,彷彿能焚尽所有的黑暗与邪恶,带来光明与美好。 「好温暖。」她喃喃说道,全身被烘得极暖,身体也变得轻盈。 曲子还在继续,纪云深又道:「想着你真正爱的人,真正会为了你哭泣的人。」 女鬼不懂,为什么纪云深竟能边唱歌边和她说话,但她还是回应:「外婆。我是外婆带大的,只有她爱我,外婆,你怎么来了?」 她惊喜地笑了。 她最喜欢最依赖的外婆此时正微笑地站在她面前,邀请似地对她伸出手,她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 在悠长的龙吟声中,两个发光的灵魂往上升,直到再也见不到光点。 纪云深身陷沙发内,頎长的双腿交叠,悠间地滑着手机。 「不小心多了一分鐘啊,就当送你了,下次得更有效率一些,还好小风铃还没来。」 * 夏逢霖急急忙忙往饭店衝的路上,接二连三遇到波折。 在饭店门口附近他发现了一个红包。 地上有红包绝不能捡是台湾全民共识,他自然更不会傻得去捡,他只是微皱着眉,心想该不会连饭店门房都不敢捡这红包。 有一隻男鬼却飘到他面前,鼓励似地看着他:「你够帅,我喜欢你,快捡啊。」 夏逢霖本想装没看见走过去,那男鬼却又跑到他面前说:「你怎么不捡?我会让你很爽的,我有三十公分耶。」 夏逢霖冷冷地跟那男鬼对视。没说话,直想过去。 「你看得见我?」男鬼从那双冷眼里看出一些特别,「我们一定是天上一对,地下一双。」他最喜欢这种冷酷的。 去你的天上一对地下一双。夏逢霖极力忍耐,他心想男鬼这嘴巴在gay圈一大把,越过男鬼就好了。 「你看起来也有三十公分吧,不然我躺平任你上怎么样?」男鬼还持续言语骚扰夏逢霖,挡路挡在夏逢霖前面,「我真的很爱帅哥啊。」 挡他见学长的路,不能容忍。夏逢霖一声不吭,三两下就用金色绳索把那男鬼綑得牢牢的。 男鬼开始哀号,他没料到对方武力值那么强,「对不起我不该冒犯你,大神请你放过我,我只是芳心寂寞。」 「你有没有惹我学长?」夏逢霖关注的重点却跟对方不一样。 「你学长?长得很帅吗?」男鬼傻白甜地问道。 夏逢霖冷冷地一巴掌就甩了下去。 男鬼痛得大叫,他没想到对方不只冷酷,还是个暴力狂,「啊别打我脸,鬼也是很重顏面的。」 「帅。比我帅很多,你缠他没?」夏逢霖沉声问。 「我竟然没遇到。」男鬼不慎洩露心声。 「竟然?」夏逢霖不客气地另一个巴掌又下去了。 「不是啦,我要说我没遇到!我真没遇到!我遇到也不敢吵他,这样可以吗?」男鬼两手捂着被打肿的脸说道。 夏逢霖想,学长应该是开车来的,直接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确实遇不上这男鬼,脸色温和许多,「这还差不多。」 「能当个人真好啊。」男鬼小小声地,羡慕地说道。 夏逢霖内心微微一动,「你不去投胎?」 「我死得太早了,爸妈和家人都还在这里,他们一直都很疼我,就算我是同性恋他们也没生我气,这还是他们弄的。」男鬼指着地上的红包,「他们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他们啊,想说早点把自己搞定,他们就放心了。」 夏逢霖从虚空中取出一套书,还拿过一份金色文件,「签名。」 这种时候了,要是眼前是卖身契,男鬼还是得签下去的,他莫名其妙被迫签名,签完了依旧一脸懵,不知道自己到底签了什么东西。 夏逢霖没指望男鬼能懂,他耐着性子多解释了几句。 「不想投胎,你就修炼吧,修炼是个好方法,修到能成为指导灵为止,不要再弄一堆有的没有的把戏,烦。」 男鬼站在原地有听没有懂。 「我赶时间,走了。」夏逢霖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等,大神您倒是给我解开再走啊。」男鬼又哀号道。 夏逢霖没打算告诉男鬼,他家的长老们等等就会去帮他解开,并且督促他读书。就让男鬼再哭久点,谁叫对方挡了他找学长的路。 夏逢霖没想到处理完一隻鬼,还会在饭店的走道上遇到另一件事。 他看到一隻全身都乌黑黏腻的精怪,吃了太多东西,连原型是什么都辨不清。 「啊呀呀,这个人也太香了吧。」 夏逢霖只想赶路,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然而对方竟然缠了上来,还是滔滔不绝地讲:「你这么香,让我多吃个几口吧,放心,不会很疼的。」 那精怪拿着根像是吸管的东西,就要往夏逢霖身上插。 夏逢霖手腕微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握在他手里的金色绳索从他掌中疾射而出,金色绳索像是有生命般,立刻将精怪綑得严严实实。这回夏逢霖什么也没说,抓起那精怪就是一顿揍,他打得很用力,揍到那精怪一直哇哇大叫,深怕已经死了还能被打得再死一次。 「再打就要死了。」精怪还在尖叫。 那些七拼八凑、黑色黏腻的能量被夏逢霖给打得散落一地,夏逢霖总算能看清楚这精怪的原型,是隻比猫还大的老鼠精。 他赶时间,从虚空中抓出文件,冷冷地抓过老鼠精的脚盖了印泥。 「好好地去修炼,修不好的话……」夏逢霖没多说。 老鼠精抖个不停。 「啊,霖霖愈来愈兇了。」一名此时才出现的长老笑呵呵地说道。 「你们明明知道我赶时间。」夏逢霖冷冷回道,「没打死算很好了。」 长老哄着夏逢霖:「好啦,霖霖别气,你学长在等你,他交给我们,咦,人呢?」 夏逢霖早跑远了。 * 「霖霖迟到了,而且没回我讯息,地基主?」纪云深微瞇着眼,轻声唤道。 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几乎是立刻现身,同时还在发抖。 纪云深唇角泛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淡淡挑眉,「我长得太丑?」 地基主男孩摇头,「没有,您很好看。」 纪云深微笑,「好看就别抖了,你这样一直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虐待儿童。慢着,别跪也别拜。你就说说我家小风铃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地基主扭着手指,「我也不知道。」 他看起来很好骗?纪云深眸中闪过一丝金光,低低地笑起来,「不知道?那我刚刚超渡了一个女鬼走,你也不知道囉?我再去别栋捞一隻过来摆吧。」 语毕,他抬起手,眼看就要行动。 「不,我知道我知道。」地基主一脸求求您别再带更多有的没的过来放这边,我已经解决不掉了的表情,「您也知道这边很多……麻烦,他也帮忙扫荡掉一些。」 纪云深想着土地公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那条太过乾净的道路,不知处那些特别明亮且超级护主的精怪。 果然如此。 纪云深眼中再度晃过金光,「他什么时候有的能力?」 地基主真的要跟纪云深跪了:「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个小小小小的地基主,您别为难我啊。」 「不为难你?当初我在这里难受时,你帮过我吗?」纪云深心里可是记恨的。 地基主冷汗都要流出来了,「那时您不是还看不见我吗。」 「那就是没帮我。」纪云深立刻结论。 地基主当年哪知道这人的神魂来头那么大,那时候还看不出来啊,「不是,这……」 「现在还用我的人。我让你用了吗?」纪云深问道。 「他有能力,剷奸除恶,我只是跟他家长老们求情,小小引导一下精怪……您大人有大量。」地基主赔笑。 「长老们?」纪云深沉吟道。 「他的指导灵。」地基主解释道,想了一想,「应该比您还厉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灵。」 纪云深早拿回他从前的记忆,倒是了然,这宇宙原来就无边无际,微微一笑,对地基主伸出手,「影像拿来。交出来就让你走,交不出来……」他饶有兴味地笑了笑,没接下去。 「……什么影像?」地基主一脸无辜。 「跟我装傻?」纪云深挑眉,不客气地说道:「只不过是个子矮,别装得真的跟十岁孩子一样。」 被嘲讽身高的地基主欲哭无泪,「我……」 「我知道,你比较喜欢跟我去读书对吧?」纪云深手微微一晃,一条金色绳子已缠在他腕上。 「在这里、在这里。」地基主吓个半死,毕恭毕敬地把一颗罕见的水晶珠子往纪云深手上放,「请问我能走了吗?」 「去吧。」纪云深笑道,收回绳子,「下次想进修的话欢迎找我。」 地基主绊了一下脚,差点跌倒。 整个台北盆地灵界,真有点能力的都知道上纪云深的课有多可怕,光是那些听不懂的法条就能让妖魔鬼怪们原地去世。 稳住身形,地基主飞也似地逃了。 纪云深将那颗水晶珠子放在手里头把玩,「看到」方才夏逢霖发生了什么事件,嘴角一点一滴地扬起。 夏逢霖按下门铃,纪云深把那颗水晶珠子往裤子口袋一摆,去帮他开门。 「怎么这么赶?我不是要你慢慢来?」纪云深很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勾唇而笑。 夏逢霖白皙的脸色泛红,也不知道到底是跑的还是害羞的,他悄悄地反手握住纪云深的手,「路上有点塞车,想赶快见到学长,所以用跑的。」 「那不是也只能快几分鐘?」纪云深不打算戳破夏逢霖,「就这么想赶快见到我?」想到既甩鬼巴掌、又痛殴精怪。 夏逢霖双眸笑得有些瞇起来,「一直都很想的。」 纪云深还是纳闷,怎么样都想不通,「那我回t大教书,怎么不立刻来找我?」 夏逢霖非常乖巧,诚实回道:「我想做好准备。」 纪云深的好奇心全被勾起来,「准备?你准备什么?」 夏逢霖的脸以肉眼可渐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准备各种技术。我现在技术比较好了。」 他没给对方再问下去的机会,主动吻上他惦念了太久的纪云深。 第五章 本章为r18 夏逢霖主动亲过来,纪云深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小学弟,都七年了,怎么还是这么青涩模样?忍着羞耻又主动献吻,纪云深爱死了他这样子。 吻技说真的……可能是紧张影响表现?跟纪云深记忆中的一样拙劣,一点长进也没有,舌头伸进来之后,好像不知道该把那舌头放哪里,动得既轻又缓。纪云深压下主控慾,有耐心地随他折腾。 这真是一个搔不着痒处的吻,夏逢霖所有动作都太温柔太轻软,纪云深内心满意他的主动,但对他的技术……只能说这种事的重点不在技术,而在心意。 他实在想不透刚才大杀四方的那个青年在自己面前怎么能这么积极却害臊,明明吻着呢,下半身却又不敢靠过来。 这种热情却羞怯的姿态让纪云深直接硬了。 夏逢霖吻完,红着一张脸看着纪云深,「学长,我做得是不是不够好,我会再练一练。」 纪云深心想投怀送抱的小学弟哪能批评,总得继续鼓励才能有进步,「不好的话,我能有反应吗?」 夏逢霖发觉学长裤襠那一包,脸更加燥红,「学长,我帮您……」他忍着羞耻说道:「我看很多片子,也买过假的来练过,我真的可以……我还试过把假的放进喉咙。」 「知道你喜欢我了。」怎么会花了两个月都在私下做这种事?纪云深光是想脑子都热了,「我说,怎么不直接来找我练?还等了两个月,直接找我练不是更快吗?」 夏逢霖解释道:「先前对不起学长,让学长不舒服,怕如果技术不够好,您不要我。我……说过我能帮您暖床的。」 龙性本淫,纪云深本想当个人,都快被夏逢霖逼出本性来。他当然没拆小学弟的台,说但你现在吻技还是不怎么样,那口技是能好到哪里去。 纪云深勾起唇,「小风铃,你认真看看,香蕉跟我的尺寸,有得比吗?」 夏逢霖一看,才没那么红的脸色立刻又炸红。「比不上,可是……我有买假的……硅胶的……应该可以……」,他又看了一眼,挫败地说道,「还是比不上。」 夏逢霖吞吞吐吐地说完,在内心大搧自己耳光。怎么就搞不清楚大小呢?还有,为什么只要跟学长讲话,立刻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成熟点不行吗? 「我下次会买最大的。」夏逢霖忍着臊一口气说完后,含恨想咬断自己舌头。他都说了些什么呢? 「小风铃啊。」纪云深微瞇着眼,带着几分笑意,几分危险,「我都在这里了,你买什么假阳具呢?」 「我现在就帮学长。」夏逢霖立刻要去帮纪云深咬。 「不行。」纪云深断然拒绝。 夏逢霖表情随之微变。 「吻让你先,咬也让你先?霖霖,你不觉得这不对劲吗,你总得让我礼尚往来一回?」纪云深勾着唇笑,视线望向夏逢霖的襠部。 「我不行、我太小……」夏逢霖羞得只想在地上挖个洞鑽进去。 纪云深失声笑出来,「谁跟你比大小呢?」他伸手过去扶着夏逢霖的腰,「男人别说自己不行,让你舒服,嗯?」 夏逢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不是,学长,您怎么会……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我要报復?你说说看,你想我怎么报復?」纪云深摩挲着夏逢霖的腰。 夏逢霖满脑子都是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他这两个月看太多,脑海随便都能开车。「学长想怎么样都可以,只要是您的话。」讲完,夏逢霖可耻地硬了。 「怎么样都可以,但不让我咬?」纪云深解着夏逢霖的腰带,「哄我呢小风铃。」 夏逢霖强忍害羞说道:「没哄学长,是我太小……」 「就说了这不是比大小。」纪云深笑道,「更别说你这样就小,你让别人怎么办呢?」 「学长看过别人的?」夏逢霖划错重点。 纪云深解开他裤头,没忘了闹他,「我说看过,你要怎么办?」 夏逢霖怔了几秒,摇摇头回道:「没关係,我会再……练得更好一点。」 「闹你的,片子什么的谁没看过?你看,不是又更大了吗?」纪云深拉下对方拉链,「跟我在一起,用不上不可惜吗?在别人身上都能让别人欲仙欲死了。」 「不可惜。一点都不。」夏逢霖这倒是回得很快,「我讨厌别人,对别人硬不起来。」 纪云深微拉下他裤子,夏逢霖勃起的阴茎一下就跳了出来。 纪云深看着夏逢霖柔软的耻毛,以及形状挺长,色泽微粉的阴茎,勾了勾唇,「喜欢我?」 夏逢霖当然发觉纪云深注视的目光,他面红耳赤,却没有逃避,「嗯。」 纪云深手搭了上去,开始抚摸青年的阴茎,「那刚刚怎么不让我弄?」 「没有不让。」纪云深的手太暖,热烘烘的,夏逢霖险些微叫出声,「只是想让学长舒服。」 「看你喘,我就舒服了。」纪云深开始握住并套弄起来。 「学长……」夏逢霖微喘出声,他倒是想忍,但忍不了。他自己弄哪那么刺激?学长捋动几下他就觉得有点不行……这实在太爽了。 「自己弄过吗?」纪云深这是明知故问。 夏逢霖微微点头,「弄过的。」 「认识我之后,是不是都想着我弄?」纪云深笑着撩人。 夏逢霖脸炸红,「……是。」 纪云深原本只是想调情地问出来,没想到夏逢霖竟然坦率承认,他笑了笑,眼神变得幽深。 「小风铃,你就想勾我帮你咬对吗?」纪云深跪了下来。 「我没有的,我真没有。」夏逢霖摇头否认。 「嘴巴上说不要,心里想得很吧?乖,学长给你。」 纪云深语毕就舔了上去。 夏逢霖倒抽一口气,他发颤着,眼角微红,像是不敢置信纪云深真帮他这样做了。几秒后他开始想逃,「学长,别这样,我来帮您。」 「霖霖,听学长的。叫大声一点我就满意了。」话说完,纪云深整根含了进去。 有些人在性事上原本就天赋异稟,纪云深就是这种人,无师自通地知道该怎么动作能让人舒服。 夏逢霖脑中设想过很多状况,唯独没有出现过这一种。学长的嘴巴既湿又软,模仿着性交的抽插帮他做,手还揉弄着他的囊袋,他被刺激得完全没办法忍受,几分鐘就被挑弄到即将高潮,他还是不能接受学长跪在他面前帮他口,「学长,您快走,我快射出来了。」 纪云深非但没听他的,还反其道而行,吞得更加深入,夏逢霖被他这样一含,生生被逼得就地缴械。 「学长,您吐出来吧,求您。」夏逢霖明明身体爽得很,却顾不上高潮,飞快地想去抽纸巾给纪云深。 纪云深已经将他的阴茎吐出来,站了起来,「不用忙,我吞下去了。」 夏逢霖有些不能接受,「学长,您……怎么可以……」 「我就问一句,」纪云深姿态随意,「你想吃我的吗?」 「……想。」夏逢霖虽害羞,却很坦荡。 「那凭什么我就不能吃你的?」纪云深反问。 「因为……」夏逢霖因为个老半天也说不出原因,「总之就是不好,学长您唇边还有一点,我帮您擦掉。」 「不用了,这样就行了。」纪云深伸出拇指将那些乳白色的液体往自己的唇上抹,伸出舌头来舔,毫不在乎地嚥了下去。 那动作满是色气,夏逢霖看在眼里半晌才发现自己实在是看不了。 夏逢霖闭起眼,鼓起勇气道:「学长,请您上我,好吗?」 说出口后就没那么臊了,夏逢霖接着说道:「我刚急着过来,没买套子,请您射在里面好吗?」 看纪云深都没回答,夏逢霖有些急切地道:「听说射里面很舒服的,我可以去清。」 纪云深从青年方才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端倪,他薄唇微扬,问道:「小风铃,你是故意不买套子的,对吗?」 夏逢霖被抓包,只想原地去世,「是。」 纪云深又笑,「想要我射里面?」 夏逢霖超想把脸就地掩埋,「是。」 「其实我买了。本来是不想你难受,你明天还要做甜点不是?但现在我改变心意了,你让我帮你清,我就不戴套。」纪云深就是想看对方既大胆又羞涩的模样。 这对夏逢霖来说是个究极选择。 纪云深却没让他选,他搂着夏逢霖的腰,「跟我来。」 夏逢霖明知纪云深要带自己去哪,却没办法不跟上,他一动,长裤就自动往下滑,「您让我自己清好吗?求您。」 饭店的浴室淋浴间和泡澡是分开的,纪云深把人领到淋浴间,剥了内裤放一边,笑着问道:「不是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怎么我想帮你清就不行?」 夏逢霖轻声说道:「脏。」 纪云深把莲蓬头的头拆掉,「还说要让我包养,那金主说要帮你清也不行?」 夏逢霖难得不认同纪云深,「才不会有金主说要帮被包养的人清。」 「那你到底让不让我清?」纪云深流氓似地说道。 夏逢霖艰难地点头,「让。」 「这才乖。」纪云深轻笑起来,「都能让我上了,我碰不得?不自己掰开请我弄?」 夏逢霖迟迟没动作,「我怕太丑伤眼,您别看。」 纪云深挑眉,「你的意思是不让我用后入吗?我以后要后入时还得闭眼睛?」 学长这一问,夏逢霖别无选择,他闭上眼,困难地掰开自己的臀部,「您请弄。」 这样欺负青年,纪云深自然是有点罪恶感的,但更多的当然还是过癮满足,看对方面红耳热的样子,就更想欺负。他捲起自己的裤管,打开水龙头,等待水变温。 夏逢霖虽然方才不断抗拒,但此时却是尽量把后穴扒得更开,他甚至弯身,将后穴都暴露在纪云深面前,为了不想让纪云深难弄。 「就这么喜欢我?迫不及待让我上?」纪云深笑道。 「是、是的。」夏逢霖还是闭着眼,像是那样他就不会那么羞耻。 「你很好看,哪里都好看。」纪云深安抚道,感觉水温已合适,他关了水。 夏逢霖轻轻颤了一下,学长实在太好了。 「这里也很好看,真的。」纪云深将软管插了进去,「顏色很漂亮。」 「学长,您别再夸了,没那么好看的。」夏逢霖说道。 「我的人,我讚美都不成?」纪云深将水再度打开。 夏逢霖难得没回话,水流虽不大,但进入身体后果然还是太奇怪,他忍着身体被撑满的感觉,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直到他觉得肚子已经微鼓,再继续进水就要忍不住,正准备要开口请学长别再弄,纪云深把水停了。 「学长,请您出去好吗?」夏逢霖央求道。 纪云深看着感觉就快哭出来的青年,没再逗人,虽然他还是有点逗弄的心思,但是感觉小学弟会被他弄哭,还是算了。他离开卫浴并顾忌到青年的心情,体贴地带上门。 夏逢霖在纪云深离开后,终于把整张脸都埋在手里。 太丢人了。 纪云深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全身香喷喷,包在浴巾里的夏逢霖。 青年在浴室把头也洗过吹过,但可能太赶时间,并未把头发吹得太乾,发尾还是微微湿润,整个人透着水气,皮肤被热气蒸得微泛粉色。 早靠躺在床头滑手机的纪云深看到人出来,眼神变得深邃,甚至微闪过金光。 夏逢霖太紧张了,并没有仔细看着纪云深,也因此未发觉纪云深的眸光有什么不一样,他轻声说道:「学长,我都好了,您可以上我了吗?」 纪云深微笑:「不行。」 「啊?」已经凑到纪云深面前的夏逢霖愣住,连浴巾已经微掉都没留意到。 「你来上。」纪云深幽幽开口,唇边噙着笑。 「学长?」夏逢霖会错意,险些想说我不行,但看到纪云深嘴边的笑容,他突然领悟纪云深的原意。 骑乘。 「不是说练了两个月?让你表现一下。」纪云深笑道。 「我……」夏逢霖不好说他时间太少,要练的太多,遗忘有这个可能性,硬着头皮对着纪云深的唇,印了下去。 青年的吻还是一样生涩,小心翼翼地跟对待什么珍宝似的。纪云深这次温香软玉在怀,没太多慢慢被折磨的兴致,他拿回吻的主动权,又怕吓到对方,缓缓地示范诱导到底怎么接吻——唇瓣该这样舔、舌头该这样捲那样扫,力道该怎么拿捏才是最好。 纪云深纳闷七年前明明也吻过,当时的少年怎么就没学到一丁半点?该不会当时大多都他主导,就少了让对方练习的机会? 但练习吻的机会啊……还是以后再说吧,纪云深暂时不太想再给。至少今晚不要比较好。 夏逢霖被吻得有点昏沉,两人的吻差异太大了,他当然发觉自己的吻有多笨拙,他有些不好意思,想中断这吻,承诺他真的会好好练,但纪云深的唇舌直勾着他的,他想退也退不掉。 纪云深边吻边想着初次就要小学弟骑乘,会不会太为难小学弟,刚刚他纯粹是看到人太可口,忍不住想逗逗人,要不还是算了,这次他还是亲力亲为吧。 吻从唇边滑下喉结,再往下寻去,含住一只略略硬挺的乳首,勾得夏逢霖忍不住微微发出呻吟声,两人突然同时听到一声咚的声响。 两个人都不想理,但纪云深敏锐地发觉夏逢霖有些紧张,跟刚刚那种沉浸在情慾中的紧张可不一样。 「专心点,小风铃。」纪云深的唇趁机改啣住方才没照顾到的那边乳首。 但这声音显然不让他们继续下去了,阳台处很清楚地传来类似乌鸦低哑的叫声,叫了几句之后,竟然变成了清清楚楚的—— 「救命啊!」 第六章 都听到那么大声的求救声,床上运动也无法继续下去。 纪云深身上的衣服还是整齐的,顶多有些皱,夏逢霖可是未着寸缕,纪云深不能忍受青年被看,直接把被子往对方身上一裹,说道:「你赶快进去把衣服穿好,我先去阳台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这房型外面有阳台,阳台上还摆着可供休憩用的椅子,纪云深开门往阳台走,发现地上是一隻国宝级鸟类,因为特徵实在太明显,他很快就认出来。 鲜红色的鸟喙、碧蓝色的身躯和双翼,长尾覆羽亦是美丽的鲜蓝色,尾巴末端是洁净的白色。 台湾蓝鹊。而且不是死后的精怪,而是活生生,还活着的鸟儿。 纪云深想到方才那声微哑又有磁性的救命啊,在内心加註了一句话——这是隻正在妖化的台湾蓝鹊。 那隻台湾蓝鹊撞得头晕目眩,一时间无法视物,先是发出几声鏘鏘的叫声,之后又发出了人类的声音:「救命啊,救救我的家族、朋友……救救我们。」 纪云深还来不及多瞪那隻碍事的台湾蓝鹊几眼,夏逢霖已匆忙换好衣服来到阳台。 纪云深心想,小风铃这动作也太快,他还没拔鸟毛洩愤,就得开始装动保人士,算了,私下再找这鸟算帐。 夏逢霖同样看到这隻鸟,他也在第一眼就判断出来羽色如此鲜艳迷人,又有长长的羽尾的鸟是台湾蓝鹊,鸟说人话这情形他还没怎么见过,但他观察这鸟,没有任何被附身或控制的现象,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隻台湾蓝鹊正在妖化中。 那隻台湾蓝鹊在原地回神了一下,才能看得清眼前的景象,他看看纪云深,又看看夏逢霖,依着生物本能,很快决定靠近夏逢霖。 纪云深对这鸟打断他们的性事还在不爽,真不欲太接近这鸟,怕自己一个手劲没拿捏好,国宝就被他在小男朋友前弄死一隻。 灵兽之中,龙跟凤凰向来互看不顺眼,这鸟倒是敏锐,直觉就懂得避开老祖宗的死对头。 「牠会讲话?是鸚鵡吗?」纪云深决定装个蠢,看小风铃怎么回。 夏逢霖心想这鸟太明显不是鸚鵡,学长应该是太久不在台湾忘了怎么认,但只要学长上网查一下就能搞清楚,他骗学长也没意思。 「学长,这是台湾蓝鹊。」夏逢霖顺了顺那隻台湾蓝鹊的羽毛,刚刚飞得太急,又撞到玻璃,虽然看起来没受伤,但羽毛还是乱得很。 「牠会讲人话?」纪云深佯装纳闷。 「我不会。」台湾蓝鹊发出声音的同时,被自己吓到,圆圆的鸟眼瞪得很大,他刚撞得太昏,没发觉自己说的是人话,现在不晕了,才惊觉到不对劲,「我为什么会讲人话?我明明不会,人说话那么难听,人那么可恶。」 「你好像正被我的小男朋友抱着啊,你客气一点,别骂人。」纪云深没想演过头,以免未来跟小风铃坦承的时候难交代,他只是凉凉地回道。 夏逢霖听到小男朋友这四个字,脸微微红了。 他在此时此刻才更有了他们应该是真的復合了的实感。 台湾蓝鹊却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讨厌人类,直率地说道,「我只是说实话,人类说话的声音都不好听。」 「不是这样的,不可以以偏概全。」夏逢霖正色道,在学长面前,说话的对象又是对他没有企图,纯粹是想求救的动物,他还是比较温和的。「学长讲话的声音就很好听,懂吗?」 蓝鹊想咕噥说不懂,但看到夏逢霖的眼神,只能点头,委屈地说:「懂。」 夏逢霖抚着台湾蓝鹊的鸟羽,没多说什么。 纪云深发觉夏逢霖对动物比较温柔,当初他被一群动物精怪说渣,动物们也不过就是得到夏逢霖冷眼。但不知处那个店员也没多讲些什么,就被夏逢霖彻底无视。 他看着那隻傻鸟那享受样,心情说不上好,心想这还真是绝了,夏逢霖不仅吸引死的精怪,活的妖怪也喜欢他,莫不是个动物磁铁? 「而且学长很好。」夏逢霖又加了一句。 蓝鹊因为这话,转向纪云深,刚看到那双眼睛,立刻又转回夏逢霖,很想问那个灵魂看不出来是什么,可是感觉就很可怕的男人好在哪,但看到夏逢霖的眼神就什么也不敢问了。 纪云深唇角微微勾起,心情立刻好转。他心想,他再不济都有个龙的神魂在,四捨五入他就是条龙,也是动物,夏逢霖能不对他好吗? 夏逢霖不知道纪云深那么多心理活动,他在烦恼该怎么跟学长解释他为何冷静如斯。就因心烦,导致他没发觉,事实上纪云深非常冷静,一点都不像真吓到的样子。当然,就算觉察到学长格外冷静,他或许也只会觉得学长真厉害,竟能那么淡定,并不会一开始就往这人也有灵通的方向想。 「我刚查了查,我们把这隻台湾蓝鹊送野鸟协会或动物保护协会吧?」纪云深忍了忍,没在小风铃前面说出傻鸟这个词。 台湾蓝鹊立刻抗议,「我不要去,那地方听起来就很可怕。」 「那送动物园吧。」纪云深又提议:「那可是个好地方,有吃有玩又不用自己去吃蜥蜴。」 这回台湾蓝鹊炸毛了,「我才不要,你不能骗鸟,那里才不是鸟待的地方。」 「学长说的没错,是该送野鸟协会。」夏逢霖点点头。 台湾蓝鹊急得快哭,已经有些妖化的他看似就要落下泪来。 纪云深淡笑着,这碍事的傻鸟,不报復一下怎么行。 「但这鸟会说话,送到野鸟协会还是不太妥当。」夏逢霖思忖着要如何开口。 纪云深幽黑的眸光看着台湾蓝鹊一秒,台湾蓝鹊被那眼神里的狠戾吓得抖了一下,目光再转回夏逢霖脸上,立刻温柔和暖。 这坏人好事的傻鸟,就该整。纪云深对夏逢霖提议道:「那我们还是先放生吧?让牠飞回大自然最安全?」 「我不要!我家人全都被抓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大自然被你们人类弄得一点都不安全!」台湾蓝鹊指控道。 「虽然我也觉得我们人类很多时候是挺过分的。」纪云深眼皮微抬,「但我跟我小男朋友没欠你吧,怎么能把我们一起骂进去?」 「你骂谁都可以。」夏逢霖几乎在同时间也不帮台湾蓝鹊摸毛了,正色道:「不能骂他,知道吗?」 台湾蓝鹊福至心灵地了解那个「他」是谁。 「小风铃,没关係,我不会跟一隻鸟计较。」纪云深嘴上宽宏大量,看向那傻鸟时旋即换了个眼神。 台湾蓝鹊两三回吃瘪下来,算是知道谁才是牠惹不起的人了。 「对不起,我说的不是你。」台湾蓝鹊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时势比人强,只好跟眼前感觉很可怖的人道歉。 除了道歉之外,台湾蓝鹊还解释清楚牠对人类的讨厌从何而来。 「我会讨厌人类是有原因的,本来我们住得好好的家,有人要来盖房子,我们得搬走也就算了,他们竟然还把我们全部都抓走了,听说是要把我们全部在开挖的那天活埋进地基里,我是趁机逃出来的。」 夏逢霖一时半刻沉默无声。台湾蓝鹊是群居且家族性很重的鸟类,全部被抓走那该是多少隻?活埋进地基里又是什么状况? 纪云深眼眸微沉。他跟夏逢霖想的是同一件事。 他们两个也同时想到一个疑点,等拿到建造执照,真正动土开挖时,台湾蓝鹊就会被吓跑了,为什么会把台湾蓝鹊全抓了,还打算活埋? 夏逢霖又问了几个问题。 「那个建案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在哪里。」台湾蓝鹊说道,仔细地描述了一下牠们居住的位置。 夏逢霖用详细地点当关键字下去查,很快查到那边最近正准备开卖预售屋,广告已经出来了。 理想山城。 「什么时候要开挖?」 「我不确定,但看守我们的人聊天说要再看守我们几天。」台湾蓝鹊搧着翅膀数日子。 夏逢霖一查,那天正好是阴历十五,他想到几种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他凝着一张脸,跟纪云深说:「学长,我想尽力帮帮这群台湾蓝鹊。」 纪云深微笑,「知道你想帮。」要不然不知处就不会跟个动物园一样了,还都是珍贵的台湾保育类动物,「可是我……」他装成一副为难,没说死:「不如我们先报警吧?」 「我怕现在报警会打草惊蛇。」夏逢霖有些担心如果真报警的话,那些台湾蓝鹊等不到挖地基就会被杀掉,「我想先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有事情想告诉学长。我们先离开这里?」 纪云深点头,「也好,我们走吧,我送你,我想这家饭店的风水可能不太好。」 直到蓝鹊飞过来才敢偷听的地基主,倏地抖了一下。 * 这样的星级饭店显然很少遇过客人当晚就退房的状况,柜台人员想问客人有什么不满意,纪云深还没答,夏逢霖抱着隻鸟,冷冷地答道:「不想住。」 柜台人员被他冷淡的回应吓着,回神才发现他抱了隻鸟,她刚想追加先生我们饭店是不允许宠物入住的,更别说是这种没装进笼子的宠物,夏逢霖早跟纪云深走远了。 夏逢霖一进车子就把台湾蓝鹊放到后座去,跟鸟儿说道:「我有话跟学长说,你好好休息。」 「听他的,懂吗?」纪云深附和道,眸光也瞄了傻鸟一眼。 台湾蓝鹊被纪云深那带着笑意却威胁满满的眼神吓得羽毛都快掉了,立刻装作自己不存在。 「鏘。」蓝鹊叫了一声,立刻装睡以保小命。 「学长,去我那里好吗?」夏逢霖只想跟学长赖在一起,怕学长说各自回家,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决定不管台湾蓝鹊会不会听到,鼓起勇气问纪云深。 「我在你那边没衣服穿怎么办?穿你的?」纪云深勾着唇笑。 夏逢霖转头看了一眼蓝鹊,发觉蓝鹊可能累坏了睡着了,放轻声量回绝,「不行、我的太小……」 「我们身高才差几公分,哪里不能穿?」纪云深的眼睛往他不久前才伺候过的地方望了一眼。 夏逢霖耳朵旋即红了。 纪云深跟夏逢霖不一样,他才不在意那隻蠢鸟到底有没有睡觉,装睡更好,他就是要撩夏逢霖。「就说了你不小,我刚刚才用嘴巴量过,嘴还会痠,算小吗?」 「学长!」夏逢霖羞耻到想待在车底,「是您太大。」 「那我在你家不就没内裤穿?你喜欢我溜鸟?」纪云深笑问。 「学长做什么,我都喜欢。」夏逢霖这倒是坦率,「对了,学长没带衣服来吗?」 纪云深发动车子,「本来以为今晚圆个梦就要回家的。你不也没带衣服来。」 「我急着来才没带的……」夏逢霖脸一阵热,他庆幸学长在开车应该没看见,「我那边有学长尺寸的衣服。」想到什么似的,又解释道:「全新的,没人穿过,我洗过的。」 纪云深微微挑眉,「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外衣很好选,至于里面……就选了最大的……」夏逢霖接着道:「我觉得我没选错。」 「是没选错。」纪云深轻轻笑了一声,「但,为什么放我的尺寸在你家里?」 夏逢霖不科学地怀疑自己脸上的热度恐怕能够烤熟布丁了,「我……梦想有一天能把学长约到我那里去,先买了……鼓励自己。」 「看着看着我就会过去了?」纪云深不置可否地问道。 夏逢霖很抱歉地回道:「我以后尽量不做白日梦。」 「的确不该做。」纪云深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夏逢霖暗自失落。 纪云深勾唇笑了,「小风铃,白日梦别做,付诸行动不是更好?来,你住处地址?」 夏逢霖的眼神亮了起来。 * 夏逢霖租在t大隔几站的捷运站附近,图得是上班方便。这是一栋不旧的大楼,地段也好。当初夏逢霖用的是低于市价的价格租到房间,原因跟不知处的租价很低是相同的,当初房里都发生过非自然死亡的案子,闹鬼闹得兇,住处是租客接二连三换掉,店面先前则是开什么倒什么,都落了个再也没人愿意租的下场,夏逢霖租下来后就把灵魂超渡走了。 这租屋有二房二厅一卫浴,以夏逢霖单身来说,居住空间算是很大,如今塞下二人一鸟,自然也是足够的。 夏逢霖将一人一鸟带进门之后,先把换洗衣物拿给学长。 「学长,您要不要先去洗澡?我跟这隻台湾蓝鹊说几句话。」 纪云深并不想让这一人一鸟单独相处,「有什么话不能在我面前说?」 「没有,只是怕学长会不会想先洗澡?那我现在就说。」 夏逢霖说到做到,不忌讳纪云深就在面前,他对那隻头歪一边、狂打瞌睡的鸟说道:「你醒醒。等等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学长说,我这里没有你的食物,你得自己出去找东西吃,记得飞回来,别被抓走了。」 台湾蓝鹊在车上起初确实是装睡,听纪云深撩夏逢霖听到都脸热,幸好牠羽毛够厚完全看不出来,一路偷听到最后真累了,才不小心睡着。 刚睡醒还有点迷糊,点点头,在客厅走几步路就跌倒,摔了个四脚朝天,黑白相间的尾羽都看得一清二楚。 「算了。」夏逢霖看牠很快站了起来,叹口气,去找了根细针,消毒过后把自己的小指戳破一个极小的洞,把流出来的血往蓝鹊的羽毛上抹,「这样你就不会不见了,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得到你。」夏逢霖把窗户打开,「去吧。」 台湾蓝鹊迅速地飞走了。 纪云深眼神瞬间变得深沉,对傻鸟的不爽程度持续上飆。他都捨不得让他家霖霖破一小个洞,这鸟竟然跌倒搏同情。 「学长?」夏逢霖敏锐地发觉纪云深沉下脸,决定把酝酿一整路的话一股脑说完:「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您,我可以通灵。很怕把您吓走。我想刚刚我对台湾蓝鹊的态度,您应该也有猜到?」 「一直?」纪云深重覆。 夏逢霖点头,微闭上眼后才睁开:「我从小就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很可能是遗传吧。我妈也看得到,她精神状况不稳定,不是很能接受我看得到,怕我被人当疯子。所以我后来就装作看不到,也不想跟别人太亲近。当时还跟学长交往的时候,更不敢告诉您。但我这次想跟您坦白的,毕竟我想可能没办法瞒您太久,如果我真的能被您包养……」 夏逢霖顿了一顿,继续说下去。 「学长对不起,瞒您这么久,您如果不能接受也没关係,害怕我也能理解,但能不能让我陪陪您?您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是不能接受。」纪云深断然回道。 夏逢霖有些悵然,但也觉得学长这话很合理,他本来就没办法希冀他一坦诚,学长就能够接受。 「有能力就戳手指戳一个洞?我连在你身上都还捨不得戳章,你自己眼睛都不眨就这样戳?」纪云深唇角微勾,他确实不高兴,但还是捨不得对夏逢霖兇。 纪云深叹了口气,「霖霖出息了,看学长没办法通灵,就自己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我没有。」夏逢霖否认,「我最崇拜您,一直都没有变……刚刚戳手指只是觉得那样最快……」 「那隻鸟再晚几分鐘飞走,你就害我犯动保法了。为了你戳的那个洞,我一心想要烤小鸟。以后还戳不戳?」纪云深威胁似地问道。 夏逢霖忙不迭摇头,「不戳了。」 「不仅不能戳,你全身上下要是掉一根毛发,我就拔那隻傻鸟一根毛,你掉几根,我就能拔几根,懂吗?」纪云深恫吓道。 「我懂。」夏逢霖连忙点头。 纪云深微挑眉,「小风铃,现在有没有后悔,觉得爱错人了?」 夏逢霖立刻摇头。他本来想的结果比这千倍万倍糟。却没想到,学长不但能接受,还在意他,比他在意自身还要多。就那样一个现在要找说不定都找不到在哪里的伤口…… 「没有爱错人,只觉得学长太温柔了。」 「这样就温柔?」纪云深嗤了一声,「小风铃,看清楚,什么才叫温柔。」 纪云深执起夏逢霖那隻手,对着那隻小指,轻柔地舔了上去。 第十一章 夏逢霖在风水先生要来之前,帮不知处里的四隻精怪准备好满满的食物,让他们到附近的t大校园去野餐。 反正有熊熊坐镇,夏逢霖不怕他们遇到什么麻烦。校园里精怪们要打得过熊熊的,实在不太多。 四隻精怪本来意兴阑珊,可是夏逢霖准备得很妥贴,连提篮和野餐垫都帮他们准备好了,他们不出门秀一下实在说不过去,四隻精怪成功被夏逢霖叫出门。 夏逢霖规定他们不许太早回来,为了延迟他们回来的时间,甚至主动帮白白和小鹿准备那些他想到就头疼的腐书,就求他们野餐时好好看个书,看愈久愈好。 把精怪送出门后,夏逢霖了结心头一桩罣碍,这天下午他人看起来比平时更冷,冷到连平常已经敢跟他搭訕的客人,都没敢跟他说话。 「老大你是被分手吗?」洪恬恬跟他认识多年,相对还是敢跟他说话,忍了老半天还是爆出了这个问句。 她问完一秒后悔,纪逢霖那眼神实在是太可怕,让她恨不得重新投胎做人。 「没分手。」夏逢霖语声冷淡。 「那为什么脸臭成这样啊?」洪恬恬想不通,夏逢霖平时就已经是冰块脸,现在约莫是冰雕脸,多集几块还可以开雪祭的那种。 夏逢霖没理她。他想到费心经营的店面要被噁心人踏进来,就浑身不舒服。但他同样认为约这里最好,毕竟这里的气场他还能清理,约别的地方,他时间若对不上,只有学长自己去,他放不下心。 洪恬恬没得到答案,心里困惑得要命。 偏偏纪云深很快就进来,却不是坐在他原本的位子上,夏逢霖今天刻意多留一个离纪云深坐位很远的位子给纪云深。 「请坐这里。」夏逢霖这回不问纪云深要什么,自主上好蜜柑戚风蛋糕和一壶台茶十八号。 洪恬恬更看不懂这到底在演哪齣。 纪云深没多说话,安静地做他的事,等待着风水先生的到来。 撩人的也不撩了,害羞到近乎小心翼翼的也不害羞了,这莫非真的分手了?洪恬恬一阵乱猜,都快没心思工作。 偏偏又走进来一个男人,男人面若桃花,虽然有些阴鬱,看起来却更为迷人,男人在门口观望了一阵,纪云深微微抬手示意让他进去。 洪恬恬:???!!! 本以为是个占有慾高的好男人,结果竟然是个转头就跟老大分手,还把小三也带进店里的渣男?!难怪老大心情那么糟,扬个手说不定都能跟艾莎一样把人冻成冰块。 不过那男人确实也是好看,而且气质虽然有些阴沉,但是笑起来却真的有演艺圈忧鬱小生的味道,洪恬恬虽然护短,觉得还是夏逢霖好看,但却不得不承认这男人也长得好。 但一般人眼里看到的,和夏逢霖眼里能看到的完全就是两回事。 跟着邵子杰走进来的,是一大团漆黑的东西,带着一堆嘻嘻嘻、呵呵呵的嬉笑声,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一坨乌漆麻黑的东西,全是婴灵,不知道有多少个,全被炼在一起,非常巨大,那些孩子眼睛部位早已是个圆圆的空洞,看起来连灵智都没了。 夏逢霖脸上神色更冷了几分。超渡婴灵这种事他做过太多,一点都不难,连他同学身上跟着的,他也曾随手就送走。 很多女人基于各种无奈的原因无法生下孩子,孩子还依恋着母亲的慈爱和拥抱也是正常的,大多数的灵魂会跟着母亲,并不是因为他们恨母亲不让他们来,而是他们虽然不能到来,但仍旧依恋他们的母亲,仍旧拖着他们小小、随时可能灰飞烟灭的灵魂,想为母亲多做一点什么。 他们留下来,与恨无关,是因为爱。 因此要超渡他们,非常容易,让他们晒晒太阳,让他们相信他们的母亲都能过得很好,让他们回归阳光温柔的亲吻及温暖的怀抱中,他们就能毫无遗憾地离开。 但驱逐或是像这样……反过来蒐集,都不是个好方式。 虽然已经太难分辨,但夏逢霖勉勉强强能分出,里头有一些,是邵子杰本人的,其他则都是别人的,应该是那些求助无门,不知道该怎么超渡婴灵的女人们找上他,孩子的灵魂就被他留下来,炼成了这样一团乌黑的东西。 夏逢霖面色冷淡地拿着菜单过去问邵子杰想要点什么,点餐的同时还不经意地以身体遮住纪云深的视线。 他心里想的是这人真的太脏,伤眼,不要污了学长的眼。 纪云深看他这个体贴的小动作,心里受用得很,薄唇几不可见地向上勾了些。 角度刚好看不见纪云深在笑,只看到夏逢霖面色难看地在跟人点餐的洪恬恬:……这到底是什么修罗场? 「就这个吧。」邵子杰点了一杯单品咖啡,看着纪云深面前的蛋糕,「这蛋糕看起来很好吃,也给我一块。」 「抱歉,这位先生点的刚好是最后一块。」夏逢霖冷淡答道。 「真不好意思,他这里的蛋糕很好吃,本来也想让你嚐嚐,才约这里。」纪云深笑道,这餐当然是他付费。 跟他认识许久,且对他所知甚深的夏逢霖知道,那是男人应付的口气。纪云深虽然幼时身体不好,被宠被娇惯,但偏偏不是个傻白甜,自幼就很懂人际往来分寸的拿捏,社交技巧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对他想周旋的人,总是能敷衍得恰到好处。 邵子杰摇摇头,「没关係,我本来就不喜欢甜食,只不过突然觉得蜜柑酸酸甜甜的好像不错,没那么甜。」 「其实还是挺甜的,很适合我这个蚂蚁人。所以你没吃到也没关係。」纪云深笑笑,「原来你不爱吃甜。那我就不那么内疚了。」眸光勾向夏逢霖,「还是给这位先生一份焦糖布丁呢?那个真的比较不甜,焦糖的味道很甘醇,带着一点点微苦,非常好的搭配。」 夏逢霖听得出学长换种方式在讚美他做的甜点好吃,他忍住没笑出来,淡漠答道,「很抱歉,那个也没了。」 「这样啊,太可惜了。」纪云深回道。 「不要紧,那就咖啡就好。」邵子杰说道。 夏逢霖转身回工作台。 偷听到一些的洪恬恬则开开关关冷藏柜,看着里头好几杯焦糖布丁,和好几份蜜柑戚风蛋糕,对爱情產生巨大的怀疑。 「你想浪费电?」夏逢霖淡淡问着洪恬恬。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敢。」手还握着冷藏柜门把的洪恬恬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夏逢霖连个眼神都不给他,逕自做他的咖啡去了,这杯咖啡比较特别,加了一些料——那天他从土地公那边求来的香灰,他动作迅速俐落。 盯着他正在脑补爱恨情仇大戏的洪恬恬愣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只看到夏逢霖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一如以往的修长。内心困惑,老大怎么会没加料?不是该趁机把那个人下个药让人拉肚子也好? 夏逢霖做好那杯咖啡,洪恬恬心想帮老大端出去好了,免得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正想接手,却听到夏逢霖淡漠的说着:「别动,我自己去。」 果然是老大,气势一点都不输人。洪恬恬差点就想帮他鼓掌,喊声衝啊。 但她还来不及喊衝啊,就被夏逢霖硬塞了千元大钞进她手里,「你去帮忙买一盘鸡蛋,我要黄壳红心的那种。」 知道冰箱里的鸡蛋还有很多的洪恬恬:「……」 「剩下的钱你爱吃什么就买什么。」夏逢霖说道,「还不出去?」 洪恬恬被这锐利冰凉的眼刀吓得立刻拿着钱就跑出门。 她不懂,不远的纪云深对夏逢霖的举止倒是心里明明白白。他家小风铃这是不想她接触到那团黑漆漆的灵体,那四隻精怪都不在店里,约莫也是被青年先打发到其他地方去。 夏逢霖面若冰霜地把咖啡拿过来,递到邵子杰面前。 他平日就算冷淡,也不是一句话都不吭的人,但看到那堆婴灵结合体,他已经是竭尽所能没捏碎手上的磁盘和咖啡杯。更别说要多跟邵子杰提先生请慢用。 若不是想一网打尽,他现在立刻就把这堆婴灵组装物超渡了,最好能连邵子杰都打包交给阎罗王。 「听说这边的咖啡很好喝,可惜我不喝。」纪云深笑道,「邵先生试看看好不好喝?」 邵子杰喝了一口,「确实不错。」 纪云深笑着点头,叉进一块蛋糕,吃得极为优雅。他今天穿着打扮特意挑选过的,每一件都是时尚精品,无论是衬衫或是腕錶,没一件是便宜的东西,特别的是他手上的水晶珠子,只有一颗,如深海般蔚蓝,那是极少见的蓝水晶,是那晚地基主给他的,他哪里管地基主是从哪个地方弄来这颗东西,总之他知道价格不菲,找地方串好绳子,就将它戴来,吃完蛋糕后,他手摩挲着那颗珠子,一看就是很宝贝的样子。 邵子杰在应邀之前查过纪云深,听说纪家目前这一辈虽然是纪风静在主事,但纪云深还是家里最受宠的,家里只是先让纪姊出来坦,当个炮灰。纪姊不甘,所以做了一对男双胞胎,想要跟纪云深抢继承权。 他心想,如果真能傍上纪云深这样的人物,甚至能将纪云深拿捏在手里,他的财富肯定能向上一个等级。 就不知道纪云深这人,究竟好不好取得信任。 「纪先生,您这面相,就是终身大富大贵,毋须烦恼之相,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邵子杰确实有些本事,他虽然才三十多岁,但在这行久了,也深諳自我经营的道理,名声有了之后,开始故做玄虚,连见个面都要先收费,反而更有人要找,因为人就是这么奇怪,愈贵愈觉得有用,愈趋之若鶩。走到他这地步,能约到他的,自然得有些家底,然而像纪云深有钱成这样的,却也不多。邵子杰自然明白遇上纪云深得先把人捧着,不能第一次就说那种我看您面露凶光的老套术语,他才有机会。 纪云深挑了挑唇,手继续玩那颗水晶珠子, 「邵先生,我这个人,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想问到底有没有办法改改命,我等着拿我家里继承权,我姊偏偏生了一对男双胞胎,还姓纪,我怕我还没沾到家业,就该我外甥拿走了。」 「您本来就能拿到继承权,是您不愿意吧。」邵子杰这话当然不是用算的,是用推敲的。 「我对经商不在行,怕把纪家弄垮,但又不想让给别人。有没有让我对经商在行的方法?我这头脑太死,除了读书,还真一无是处,邵先生如果能帮我改改,让我对经商管理有点想法,用对人才的话,我会很高兴的。」纪云深说道。 「这我恐怕没办法帮得上您啊。」邵子杰深知以退为进的道理。 「是邵先生觉得我诚意不够吗?」纪云深皱了皱眉头,「我打听过邵先生,听说帮了别人很多忙,怎么就不能帮我?」 邵子杰笑了笑,「雕虫小技不足掛齿。您是富贵之人,真的用不上我。」 从自己手上把那条绑着水晶珠子的绳子取了下来,交给邵子杰,「听说这很珍贵,但我不懂,就当成见面礼,希望邵先生不嫌弃。今天这边我结帐,听说邵先生是大忙人,咖啡已经喝完了,有事要离开就先走。邵先生回去再看看能不能帮我改改,我过几天再连系邵先生。」 邵子杰接过那条水晶珠子,并没有拒绝。有钱人就是这样,当他要送你,你若是不收,他反而会生气,觉得你看不起他。 「谢谢纪先生。」邵子杰慢腾腾地从位子上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一步,感谢纪先生的厚爱。」 邵子杰一走动,身边那团巨大的黑东西也跟着嬉嬉哈哈地走动,他边走,那团东西边颤动,最末掉下一小团黑色能量。 夏逢霖一看,是个可能才刚被一起炼化,还没跟那一大团东西完全融合的婴灵,咚地掉了出来。 小东西有很明显的四肢和轮廓,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坐在地上很伤心地哭着叫爸爸。 「学长,我有点事,先忙一下。」 纪云深自然知道夏逢霖想做的是什么,他带着他的东西,自主换到他本来的位子。 夏逢霖拿了一条抹布,看起来是在擦地板,实际上却是在哄那个婴灵。 「他不是你爸爸。」夏逢霖跟那个黑嘛嘛的娃娃沟通,血脉相连的话,还是能从能量上看出来,「不要留恋。」 「爸爸?」那婴灵整团想往夏逢灵身上扑。 夏逢霖不动声色地微微避开,倒不是因为他怕这团黑球,而是他对小小孩苦手,更别说这只是婴灵。 「我也不是你爸爸。」夏逢霖说道,「你跟我过来。」他一路假装擦地,擦到门口,到了门外,要那黑娃娃抬头,「看看那边。」 这天天气很好,远方是天蓝色的晴空飘着几丝白云,冬日暖亮阳光洒下,照得人也暖融融。 「你记得吗?你最早生活在那边,在云的上面,虽然你现在的爸爸妈妈没办法留下你,但是你可以回去那里,那里才是你永远的家,你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黑娃娃愣愣地看着天空,好像有点期待。 「我让太阳公公带你回去好吗?」夏逢霖又道。 黑娃娃点点头,又哭了,「可是我上不去。」 「可以的,你看,太阳公公那么温暖。」夏逢霖劝道。 黑娃娃还在哭他的。 夏逢霖立刻明白这娃娃还不懂太阳有多暖,还不买太阳的帐。他心念一动,想到另个方法。 「土地公,跟您借一下您家虎爷。」夏逢霖轻轻说道,眼微闭,低声唤道:「虎爷。」 黑娃娃的面前突然出现一隻漂亮的猫咪,猫咪旁边还有一颗跳来跳去的小白球。 小白球有些不解明明自己本来还在土地公庙前面蹦,怎么突然就换个地方蹦了,他一眼看到夏逢霖,想起都市传说,第一时间还是想逃走,可是又记得这个武力值高强的青年在土地公庙前那恭敬的模样,也感觉到青年身上还是有爸爸的气息,正准备开口叫爸爸,平时懒得理他,偶尔才陪他玩一两下的虎爷,突然一爪子拍了他一下。 「喵呜。」虎爷发出叫声。 黑娃娃整隻突然都亮起来,「喵喵!」兴奋地连夏逢霖都不管了,「是喵喵!」 虎爷拍着小白球开始玩,黑娃娃跟着追,虎爷往天上跑,黑娃娃身上沉重的黑气竟也缓缓消失,「喵喵等等、等等。」 虎爷一巴掌再度把小白球拍得很高,继续向上奔,娃娃跟着跑了上去,此时已经褪去黑色,变得透明亮眼,他们一路你跑我追,最后终于消失在遥远的天边。 夏逢霖拿条抹布蹲跪在门口,唇边难得扬起浅淡的微笑,花了一些时间做这件事,他一时半刻脚有些麻,还站不起来。 採买回来,洪恬恬还未进门就看到如此诡异的画面——夏逢霖跪着擦地,竟然还在笑,忍不住脱口而出:「老大,那个小三终于被你扫地出门了吗?」 「什么东西?」夏逢霖冷冷回道,不懂这人的脑子里都装什么。 「啊,是擦地出门,老大你真的觉得他很脏吧?竟然用擦的不是用拖的!」 夏逢霖:「……」 第二十三章 夏蓉华离开纪云深后就回到李允芃那里,她先前打算离开时,已取走李允芃的灵视力,她很明白,正如夏逢霖说的,毫无任何灵通能力,对李允芃才是一种怜悯。 虽然李允芃并不能够接受。 李允芃还在孤独寂寞中兀自喊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喊了很久,在眼神清明的瞬间,却落下眼泪,喊着妈妈。 夏蓉华看到的同时,肩膀也发着抖。 然而李允芃下一秒眼神再度迷乱起来,嚷着去死,我绝不要像你一样。 夏蓉华无限哀戚,李允芃某部分已经完全长成了她过去的样子。 她在陪伴李允芃身边守候她,还是去找夏逢霖得到解脱,挣扎了很久。 她接着在李允芃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发觉她陪在李允芃身旁,非但无助于李允芃的改善,反而只是让她自己沉入更无穷无尽的痛苦自责之中。 该怎么做,她心里已经有答案。像她这样的人若能被原谅并得到善终,那芃芃未来……也许亦能得到救赎? 她抱了李允芃好几分鐘,虽然李允芃已经看不到她。 「妈妈走了,希望你能愈来愈好。」 她毅然决然离开李允芃,找上夏逢霖。 夏蓉华很久没看到夏逢霖的人身了,最近一次已是刚死不久,他来为她解开束缚的那次。 上回见到夏逢霖,看的是夏逢霖的灵魂,这次却是看到夏逢霖完完整整的人。 夏逢霖原来就长得很好,但过去的微苍白阴鬱,如今已全都散去。皮肤依旧白皙,但气色很好,眉眼间透出淡淡的暖意,薄唇有些上扬,竟然是浅笑的弧度。 夏蓉华怔住的同时,又充满感动。她的霖霖如今看起来真的很好,太好了。 「妈妈。」夏逢霖轻声唤道,「你决定好了吗?」 「嗯。」夏蓉华点点头,伸手去抱夏逢霖,虽然灵魂和人身无法真正触碰彼此,她却抱得很紧,「霖霖,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个。」夏逢霖抿着唇,淡淡说道。 夏蓉华有些怔住,抬头看着夏逢霖,却看到他开口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那些都过去了。」 夏逢霖曾经爱她也曾恨她,此刻看到她,过去的那些恨都已消失殆尽,甚至比上回在李允芃那边看到她时更加淡然,他望向一边的纪云深,是男人的爱让他能够放下。 男人问过他,如果妈妈真过来,他想如何送走妈妈? 虽然男人没明讲,他却直觉地知道一件事——妈妈找过纪云深了。他当时思考好一会儿,最后跟纪云深说道:「我们让妈妈自己超渡她自己好吗?」 不是他不愿意超渡妈妈,而是他想,妈妈会想怎么走呢?妈妈在走之前,最掛念的是什么? 纪云深笑着点头,的确,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能超渡自己。 夏逢霖内心当时就做了决定,也把计划中的作法告诉纪云深。 夏蓉华不知道夏逢霖心里想着什么,她只是轻轻地说道:「霖霖,妈妈爱你。」 「嗯。」夏逢霖浅笑,淡笑让他原来有点冷淡的气质一扫而空,「谢谢,我知道的。」 那些妈妈曾经不是出于本心的辱骂和恶劣对待,都已经真正过去了,他如今内心只记得很多妈妈待他温柔的时刻,例如妈妈牵着他的手写下的第一个字、妈妈将他送进校园、他偶尔没考好,妈妈说没关係下次再努力、妈妈帮他唱生日快乐歌…… 「妈妈,你最后再唱首歌给我听好吗?」夏逢霖请求道,「就像我还很小的时候,你还会唱歌哄我睡觉一样。」 夏蓉华怔愣住,有些发颤,原来霖霖都还记得,那些母子温馨美好的回忆,「你想听什么歌?」 「凤飞飞的心肝宝贝,我记得你喜欢听这首歌。学长会弹,我请他帮你伴奏。」 纪云深幼时体弱,出门玩动不动就气喘发作,常待在家,倒是练了不少琴,后来因为独居,没特别规划琴房,琴是直接跟书房和工作室规划在一起的,他一个人也不会吵到人。倒是跟夏逢霖同居后,他有在考虑钢琴该怎么办,怕吵到青年看书做事,青年却说喜欢听他弹琴,便不做更动。 两人一鬼进到书房。纪云深知道夏逢霖心思后就准备好琴谱,练过几回,如今他细长的手指摆到琴键上,美好的音符就流洩而出。 夏蓉华的确非常喜欢这首歌,听这首歌能让她平静很多,歌词充满一位母亲对子女的爱和期盼,她至今还记得大半部分。 她看着夏逢霖,很自然地唱了出来: 「轻轻听着喘气声,心肝宝贝子, 你是阮的幸福希望,斟酌给你晟, 望你精光,望你才情,望你赶紧大, 望你古锥,健康活泼,毋惊受风寒。」 沉浸在这种温暖美好的情怀之中,夏蓉华的身影缓缓往上升,纪云深的长指依旧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飞舞,温柔的琴音盈绕在书房之中。 夏蓉华的灵魂愈来愈轻盈,飞出窗外,融入银白月光之中。 夏逢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漂亮的眼眸满是水光。 很久之后,琴声才终于停了下来,男人从琴椅上站了起来,看着青年的眸光里,全是柔情。 「谢谢。」夏逢霖抬眸望向男人,眼里有着深刻的感激和爱意。 「我想听点别的。」纪云深勾起唇瓣,笑道。 有句话,青年说再多次都不会腻,「最爱您了。」 * 熊熊没想要在夏逢霖面前和小白跟小鹿吵架,最后还是四隻精怪陪着一无所知的苍苍回家,但熊熊却没打算回不知处,他请石虎带着其他二隻动物先回不知处,白白和小鹿自然不愿意。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我们却要回去?我们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白白问道。 「对啊,我们不是好伙伴吗?」小鹿也不走。 「乖,别闹。」熊熊真的扳起脸来,还是很有架式的,如父亲的威压很快显现出来。 两隻小动物都抖了一下,但还是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你们留在不知处,不许偷偷过来,我会跟着苍苍,你们要乖。」熊熊掏出绳索,眼神严肃。 「你想做什么?!」白白激动地想咬熊,但当然不敢,武力值差太多的结果,他只能到处乱窜,但当然没两下就被熊熊綑得严严实实。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要叫霖霖!」白白叫道。 「抱歉了。」石虎是打定主意要帮熊熊,而且暂时没打算打扰夏逢霖,施了术法让白白直接叫不出声来。 白白还在不停地挣扎。 熊熊接着逼近小鹿,小鹿同样是乱跑,但这速度熊熊还不放在眼里。 「熊熊,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小鹿哀号,「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难道会扯你后腿吗?在你的眼里,我们就那么没用?」 熊熊已经把小鹿綑得极为牢固,「对不起,我不曾觉得你们没有用,我只是有些事得独自去做。」 「他确实没有那样想你们。」石虎淡淡说道,也施了术法让小鹿没办法吵夏逢霖,「他想做的事确实只有他能做,连我也帮不上。」 两隻精怪还在挣扎,石虎却难得地又多说了一些话:「不要吵霖霖,霖霖好不容易能过上几天好日子,让霖霖好好跟纪云深谈恋爱,别总是操劳。跟我回去。」 石虎拉着两隻精怪回不知处。两隻精怪虽说是傻白甜,但想着只有熊熊留在苍苍家,被石虎强迫安静了这么久,大概也知道为什么了。 「熊熊他想夺舍?为何要这样?」白白不懂。 「不然你说,对我们来说,有更好的方法吗?」石虎淡淡回道。 「熊熊为什么不跟霖霖讨论?霖霖会有别的办法的。」小鹿说道。 「霖霖有他的办法,熊熊也有自己的想法,熊熊把霖霖当儿子疼,你们觉得熊熊会希望霖霖困扰吗?」石虎说道,「而且熊熊也不见得真能成功,如果苍苍爸爸是被射成蜂窝或剁成碎片,那身体根本没有办法用。你们现在去跟霖霖说,不就只让霖霖白担心?」 白白和小鹿都不讲话了,两隻精怪的表情都很凝重,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熊熊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们?」白白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小鹿接着说道:「对啊,先告诉我们,我们就不会兇他,我们刚才这样说他,他会不会很伤心?」 「先告诉你们,你们会抢着夺舍吧。」石虎说道。 小鹿和白白你看我、我看你,两隻都没反驳。 「但这样真的会添乱。你们自己想想看,要你们夺舍成功,变成苍苍他爸,在人类社会,是不是分分鐘都要被骗去卖?」 两隻的头垂得更低了。 石虎耐着性子说道:「所以先告诉你们有用吗?还不是得再綑你们,那不如先綑再说。」 被綑的两隻:其实确实有点道理…… 「另外,他不会太伤心,也不会让情绪影响他判断的。」石虎回道,「好,我话说得太多,先睡了。你们两个好自为之。」 石虎说完话就窝在地上,闭上眼像是睡着的样子。 白白和小鹿互视一眼,他们都听懂石虎的话,不敢做什么会让熊熊或夏逢霖困扰的事,他们担心自身表现得太反常,霖霖明天一早来就会发现不对劲,乾脆把小说漫画全都拿出来,决定大看一整夜。 他们本来还悬着一颗心,但真正开始讨论起书本内容,两隻没多久就出现歧异,吵着吵着完全忘了该紧张。 小鹿不开心:「人鱼攻他不香吗?看人鱼压着人类这样那样,不愉快吗?为什么要人鱼受?!」 白白不顺心:「人鱼受才香啊!鱼尾play什么的不好吗?!我才不懂为什么这本要人鱼攻!」 闭着眼睛的石虎:……不能把书本交换着看就好吗?为什么要这样彼此为难? * 夏逢霖何等聪明,他一早进不知处,看到三隻精怪都在睡,熊熊却不见了,心思一转,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知道石虎虽然看起来在睡觉,但事实上约莫没在睡,只是闭着眼睛假寐,另外两隻小朋友睡得都翻肚皮了,那是真的累翻了,他轻手轻脚地靠近石虎,把石虎抱起来。 「白白和小鹿是怎么了?」夏逢霖问道。 「正常运转。」石虎淡定回道,知道霖霖会懂。 夏逢霖点点头,这两隻小动物肯定看整晚小说漫画加上吵架,最后不支倒地。 「他们没跟熊熊吵?」夏逢霖倒是纳闷这个。 石虎听到这句就知道霖霖知道了,也罢,他们本来就没有要瞒霖霖,他们只是不想要霖霖三更半夜被打扰,「吵了。」 「被熊熊武力镇压?」夏逢霖心里清楚。 石虎点头,「早镇压晚镇压都得镇压,就先镇压了。」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夏逢霖顺了顺石虎的毛,没多说什么,甚至连一点点的焦虑都没表现出来。 石虎也闭上眼睛,没多问。 他们一人一精怪本来就话少,夏逢霖很快地把石虎放下来,先去忙他的了。 石虎瞇着眼睛看着夏逢霖,很轻很轻地笑了下。霖霖向来稳重,本就不会表现出过多的焦虑,但现在看起来更是举重若轻,非常自然。他放心地闭上眼睛。 夏逢霖倒不是不掛心熊熊,对他来说,虽然他这些年才认识熊熊,但缘份就是这么难说,熊熊对他来说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要不为自己的父亲担忧,那怎么可能? 就算夺舍真成功了,苍苍爸爸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也很难说,长年菸酒檳榔不离身,恐怕只是个外强中乾的身体,熊熊恐怕要受更多身体的苦痛,连疼爱苍苍的夏逢霖都会犹疑,需要为苍苍做到这种地步吗? 但那是因为他是夏逢霖,他还有完整的人身,他有深爱的人,如果今天他是熊熊,或甚至是小鹿、白白,他应该也会趁苍苍爸爸刚死,夺舍苍苍的爸爸。 一思及此,他突然更能体会对方为什么这样做,不只是为了苍苍,熊熊再怎么怜悯苍苍,那还是一种怜幼的情感,不足以支撑熊熊这么做。那个总是沉稳足以依靠,如父亲一般的精怪,会选择这么做,为的……是他。 是苍苍爸爸过世,给他带来压力和负担,熊熊知道依他的个性,也许无法安心。 就在他跟纪云深想办法的同时,熊熊也想出了身为精怪能想的办法。 想要夺舍,是希望减轻自己孩子的负担,那是一位深爱孩子的父亲,想尽己之力,让孩子过得轻松一点,别有负累,就算只是一点点的割捨不下,熊熊都不希望他有。 夏逢霖手上打发蛋白,脑中想着熊熊在不知处摆弄着他准备的那些烘焙器具的样子,想着想着,忍不住低低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喊道:「爸爸。」 不知处的窗户外,一条小金蛇看到这里,悄悄地离去。 坐在办公室里正忙碌的纪云深收回他的一丝灵识。他还是掛心夏逢霖,一早放了他的灵识过去看看。 想着夏逢那低声唤着爸爸的样子,纪云深悄悄勾了勾唇角。他的小风铃,人生前二十多年太多苦难,接下来的岁月里,他要护着宠着爱着,盼青年爱情亲情友情俱足。 第二十五章 陌生男人冷冷扫过不知处,看到那个空的位子,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望向橙龙。 「我跟他是旧识,我跟他们一桌,等纪云深过来就好。」 他也没管洪恬恬说好还是不好,逕自走过去橙龙那桌。 「齐燐。呃……」橙龙唤名的华丽风格难得遇到了挑战,「你回来找云深?」 「嗯。」齐燐点了点头。 橙龙的脸色非常精彩,他整个不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他是很不想蓝鹊被纪云深拔毛,但他没有召唤齐燐啊。 橙龙悄悄看了齐燐一眼,又转头看了夏逢霖一眼,有点头疼。 齐燐当初在灵兽界跟纪云深传緋闻传得眾所周知。 齐燐跟纪云深地位相仿,是麒麟族的少族长,个性冷漠到有些不近人情,但跟纪云深一样,因为长得好看,能力绝佳,都是眾灵兽择偶条件榜上的前几名,有喜欢纪云深那种瀟洒绅士的,自然也会有喜欢齐燐这种孤冷绝尘的。 大家对纪云深有点期盼,会幻想纪云深也许哪天真的爱上谁,毕竟纪云深对跟他示爱的同伴们还是比较客气的,会委婉拒绝,不像齐燐是直接无视,大家都以为齐燐绝不可能有喜欢的对象,毕竟齐燐个性实在太冷淡,跟万年寒冰一样,一点融化的可能性都没有。 直到齐燐至人界游歷过为止。齐燐听说魔族开始蠢蠢欲动,于是就自封大部分的灵力,下凡到处走走看看,也顺手解决能解决的问题,回到天界时,魔界正要进攻人间。 那是魔界最猖狂的一回,打算要将人间澈底併吞,祂们一群灵兽自然组成了军队要去逼退魔族、保卫人类,没想到在大战之前,冷淡无情的齐燐天天都去找纪云深独处,甚至大军出发之前,还跟纪云深下跪。 纪云深是当时军队的先锋,他能力太强,被指派除去魔君及魔族少主。 齐燐出发前的那一跪,因为跪在纪云深住的屋子外,瞬间轰动整个天界,纪云深私下给没给回应,大家都不晓得。 据龙族有看到的龙说,在齐燐跪的期间,纪云深从头到尾没去扶齐燐,只说知道了、回去吧。 不过,就算那时大伙都极震惊,当时大战开战在即,也没谁有那个心思多议论,等打完仗凯旋归来回到天界,大家才又重新想起这件事情。 没想到回来后换纪云深去见齐燐一面。 眾灵兽都沸腾了,祂们刚打完仗,如今正在休养生息,正缺着大新闻呢,纪云深这一现身去找齐燐,当下,立刻有灵兽说,这下龙族和麒麟族应该是好事将近。 没想到三天后,齐燐在麒麟族现身,大家才发现齐燐不知何时已自断一角,祂命令麒麟一族绝不能为难纪云深,甚至一定要友好龙族,随后立刻离开东方天界,据说去了西方。 这种操作弄得麒麟族和龙族都很谜,这是齐燐爱纪云深爱得痴了,不许纪云深被伤害吗? 问齐燐的父亲——也就是麒麟一族的族长,或是问纪云深,都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总之麒麟一族最后跟龙族是没什么纷争,但橙龙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就整个种族的武力值来说,龙族还是更高的,麒麟族根本打不过,自然就算了。 毕竟齐燐是自己爱的又自己断的角,总不能因此就怪纪云深渣,麒麟一族还是拎得清道理的。 只是当初龙族没少劝纪云深接受齐燐,就连橙龙也劝了好几回,去把齐燐追回来,全被纪云深用你是弱智吗的眼神懟了回去。 所以,当初在天界时,就连橙龙也以为纪云深对齐燐是绝无想法的。 没想到橙龙在德国打扰纪云深时,碰上齐燐,橙龙简直吓死,这两方兜兜转转,又碰上了吗? 齐燐在德国时看起来打扮已非常融入西方,但性格仍旧冷淡,橙龙想套话也套不出什么话,橙龙私下问纪云深又会得到纪云深一顿暴打,弄得橙龙实在不知道这两位到底有没有可能。看到齐燐常来跟纪云深喝酒,两位都红白酒、啤酒地乱喝,双方喝酒都不讲话的,连平时话不少的纪云深都跟着没讲话,因为纪云深不提,橙龙也没敢那么大胆去查探纪云深的旧事,所以反倒不如那些在纪云深还未觉醒时,想吞掉纪云深的那些魔,能知道纪云深和夏逢霖的往事,祂当下还以为齐燐能有机会。 没想到七年过去也没听到有什么喜讯,反而纪云深回台没多久,就听到纪云深跟夏逢霖在一起了。 橙龙如今又看到齐燐,心想,齐燐还跟夏逢霖一样都有林这个音,气质又都偏冷漠,会不会纪云深被那一跪后动了情,只是两人不便公开?但后来又因故闹翻?想到这里,橙龙心里更愁了。祂觉得纪云深对齐燐应该是没感情的,但细想又不太能确定。 要是齐燐还是想争取纪云深,那可怎么办?不管纪云深爱不爱齐燐,齐燐感觉就是爱纪云深的呀,不然为什么又追回来了? 橙龙本来只是头有点疼,现在头痛得要命。 齐燐面色冷淡,直接问向正在附近送餐的夏逢霖,「请问我能拿一把椅子坐这里吗?我是纪云深的朋友。」 夏逢霖几丝碎发掩在额前,水亮的眼珠在听到朋友那句话时微微颤动了下,声音一贯的清冷,「我帮你拿。」 「那倒不用。」齐燐摇摇头,「我自己拿就可以。」 他身手比夏逢霖想的还要快速,三两下就把蓝鹊和橙龙的两人桌多添了一张椅子,整成了三人座,还顺手把橙龙掉地上的叉子捡了起来,放回桌上时,叉子整支再度完好如初,好像从没被折弯过。 蓝鹊眨了眨眼,他刚成妖,眼力很差,看不出这头发金白色的男人是人是妖或跟橙龙一样是灵兽,但听到橙龙喊这男人麒麟,这男人还能把弯了的叉子再弄回直的,看起来就是灵兽麒麟无误了。 但麒麟来,为什么橙龙会那么慌张,慌到叉子折弯且不说,还掉地上了? 明明麒麟要找的是纪云深啊。 蓝鹊当下脸色就变了,伸脚对着对面橙龙的脚一踢,心道,你这渣龙! 橙龙微笑地看着蓝鹊,以为小鹊儿在帮他打气加油,脚又勾了回去,还刻意缠了久一点。 蓝鹊忍不住了。台湾蓝鹊原来就生在半山腰,跟现今人类住宅、活动区时有重叠,蓝鹊当时白天没少飞到附近学校去找人类学生玩,也因此有些时候很天真,但有些思想和遣词用句又特别社会化。 蓝鹊:「你真的很渣!你是不是上了人家麒麟,又射后不理,结果麒麟要找纪云深告状,对吧?结果你还勾我的脚!渣中之渣说的就是你。」 饶是面色冷淡的齐燐听到蓝鹊的话,也禁不住轻笑一声,「橙龙,有喜欢的对象了?」 「嗯。」橙龙点点头。 蓝鹊听橙龙和麒麟这样说,感觉祂们之间没什么爱恨纠葛,瞬间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连忙接下去两方的新话题,看着橙龙,「你有喜欢的对象?是谁?」 橙龙嘿嘿了两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蓝鹊激动得差点要拍桌,他心想若不是他也不是麒麟,那橙龙在这里认识的也就只有夏逢霖,「霖霖是爱纪云深的。」 「我也知道太……」橙龙没想到蓝鹊根本没猜到,差一点在人前讲错,「老闆是爱纪云深的啊。」 蓝鹊狠瞪,「那你还喜欢霖霖?」 「我没有!」橙龙赶紧解释,「我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 「这样讲也对,如果你对霖霖有想法,会先被纪云深抽筋剥皮吧。」蓝鹊想想也觉得合理,橙龙哪敢,「等等,那麒麟不是为了你来,他为了谁来?」 橙龙头超痛,他还正在想到底该如何解释齐燐和纪云深的关係,想不出来怎么回,说为了纪云深来的,那太子妃听到怕是要难受了。 齐燐虽冷漠,却泰然自若:「我来找纪云深的。」 蓝鹊正愣着,一道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 「请问决定好要点什么了吗?」 蓝鹊看看冷肃淡漠的齐燐,又看看眉目清浅的夏逢霖,突然惊觉他刚才完全想错了方向。 齐燐淡淡地把餐点好,不知处的甜点很有名,但他半个也没点,只点了饮料,夏逢霖也没说什么,非常冷静应对,蓝鹊都傻眼了。 夏逢霖说什么都是蓝鹊目前最信任也最想维护的人,说什么蓝鹊都不能让夏逢霖被欺负走。 蓝鹊吃了一口他们刚刚点的巧克力香蕉戚风蛋糕,对人类的好感又更提升,这蛋糕怎么就能这么好吃呢。 蓝鹊吃着蛋糕没说话,橙龙和齐燐两个也没讲话,齐燐本来就话少,橙龙是内心无数八卦不知道从何问起,要是一个没问好,这里岂不是变成修罗场? 橙龙没想到,蓝鹊吃饱喝足后,就开始帮夏逢霖鸣不平。 蓝鹊:「单恋是没有结果的。」 齐燐连眼皮都没抬,平静淡漠地喝着刚被送上来的茶。 橙龙:……小鹊儿现在到底想讲给谁听? 蓝鹊看麒麟那么冷淡,继续加把劲,「就算是曾经的男朋友,那也是曾经。」 齐燐面无表情,继续喝他的茶。 橙龙:……好吧,确定了,小鹊儿在说的是齐燐。 蓝鹊不认输,心想:「坏姻缘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齐燐脸上波纹未起,金白色头丝因为喝茶的动作散落在额间,他甚至连拨都没去拨。 蓝鹊再接再厉,「强抢的瓜不甜。」 齐燐不动如山,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愧意。 蓝鹊气得快炸了,脸都鼓起来,「我要多吃五个蛋糕!」 橙龙哄着:「好,多吃五个。」 蓝鹊瞪着仍旧淡定的齐燐,跟橙龙说道,「不给欺负霖霖的人吃。」 橙龙心想齐燐根本没点甜点,看起来是不爱吃甜食,而且到底有没有欺负夏逢霖,也很难说,也许就是来见见老朋友的也说不定。但嘴巴上的顺毛一定要的,「好,我们不给。」 他们找来洪恬恬,多点几个甜点,但几个他们想吃的甜点已经没了,他们换了一些口味。 送甜点过来的是夏逢霖,几款甜点把他们桌子摆得满满的,连齐燐面前都塞了一份,「蜜柑蛋糕请你们吃,你们三个人,一人一份。那是学长……云深最喜欢的口味。」 「谢谢霖霖!」蓝鹊有机会享受劳动成果,非常开心,「霖霖好好!不对,霖霖你好过头了,你知道对人不能这么好吗?」 蓝鹊还是有点眼色,不敢挑明了说,但一直用眼神看着麒麟那块蛋糕,暗示夏逢霖根本不该给麒麟吃蛋糕。 虽然客人很多,但夏逢霖大多都能听到这桌到底说了些什么,蓝鹊那些行为他还是都看在眼里。 学长常说蓝鹊是傻鸟,其实还真的是。就算是人形,会很多人类的用语,蓝鹊在某个层面还是他当初在饭店捡到的,那直来直往的蓝鹊。 夏逢霖因着从小能看得见,加上母亲对他的态度,向来对所谓的人类有点疏离,他清冷是因为他确实不太知道怎么交朋友,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特别会念书,人又长得分外好看,让其他人愿意跟他靠近。身为一个能读懂意念的人,他也知道很多人确实对他心存善意。 但像蓝鹊这样有身体的朋友,基本上还是头一个。他人冷淡疏离,总让人怕,可是蓝鹊却没真怕过他。明明很傻气、很莽撞,他该冷眼旁观,甚至是皱眉,可是对方做这些都是为了他,让他就算在这种时刻,内心还是有点暖意。 「霖霖,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蓝鹊看夏逢霖久久不答,乾脆站起来,把夏逢霖拉到一边问道。 「有。」夏逢霖淡淡点头,「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打电话给纪云深,问他他这朋友到底是怎样啊,如果纪云深和这个麒麟真没什么事,橙龙看到会吓得连叉子都捏弯吗?先前肯定有一腿。」最后一句,蓝鹊声音放得非常小,正常人类都听不到的音量了。 夏逢霖慎重其事,低声回答,话比平日多上很多:「你这样说很有道理,但如果真有什么事,我想我是受不了的,那我还不如不要知道。」 蓝鹊气到跺脚,怒其不争,「你电话借我,我来打给纪云深帮你一把,至于这个麒麟,他如果敢跟你抢纪云深,我、我、我就叫橙龙帮忙,骗他把头发留长,把他头发染成彩虹小马!」 第二十六章 限 听到彩虹小马,再冷淡的夏逢霖都忍不住笑了,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着讯息,还戳了好几个字。 蓝鹊还在气,「霖霖,你要硬起来,不可以总是那么温柔,你平时不是很硬吗?怎么一碰上跟纪云深的事都变了,要我说,纪云深就不该对不起你,别人也不该跟你抢纪云深,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你应该都先打再说,你明明那么能打啊。」 夏逢霖的实力,蓝鹊很清楚,虽说开了纪云深这个大外掛,但在人类中,夏逢霖已经非常强了。在他看来,就算夏逢霖打不过麒麟,那也该去打一架,反正再不济还有橙龙能当帮手。 「有时候打架不能解决问题。」夏逢霖把手机拿给蓝鹊,他面色严肃,唇边却有着很难察觉的笑意。 沉浸在该怎么查清事实真相,还夏逢霖一个公道的蓝鹊,完全没发现夏逢霖竟然在笑。 蓝鹊刚想回打架怎么就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夏逢霖开了口。 「学长刚说,你这么护着我,他暂时不会烧你了。」 蓝鹊一开始没过脑:「喔。」再想想发现哪里不对,「喔?!」 夏逢霖把手机拿到蓝鹊面前,蓝鹊这几天狂恶补,还是能看懂,萤幕上是line通话中,对象是—— 字他还不太会认,头像那张脸,蓝鹊光是看到,羽毛都快掉了。 蓝鹊看了一眼通话时间,发现有点长。再仔细一算,不就是麒麟进来后没太久,霖霖和纪云深就开始通话中了? 天,蓝鹊突然觉得眼睛好痛。这萤幕也太闪了吧! * 不久之前—— 麒麟刚走进来时,看到橙龙吓得把叉子折弯,夏逢霖还是有点在意的。 橙龙会那么惊吓,一定是这家店有祂觉得看到麒麟会让祂交待不过去的对象,夏逢霖看着橙龙对蓝鹊,并没有一点点愧疚歉意,但是眼光瞄到他就急于闪开,眼神不敢跟他碰到,心里大概就有个底了。 龙的年岁千万年,纪云深条件又好,说要都是空白的也太为难龙。但要说他都不介意不想知道,那也不可能。 夏逢霖无意识地把唇抿得很紧,想着自己复杂纠结的心情。 纪云深实在很宠他,惯得他都不满足,本来能跟学长一起就够高兴,甚至当炮友或被包养都没关係,哪还会想要别的,现在却不是了,他想了解学长更多的往事,不管是当人的、当龙的都想要听。 他甚至有一点点嫉妒橙龙将军,可以跟纪云深认识那么久,知道纪云深那么多往事,但他亦明白自己这种心态不太健康。他跟纪云深同床后,一般不作梦,但最近可能因为跟橙龙互动得比较频繁,昨晚半夜做了个梦,正巧跟他这心境有关联,梦的内容自然是无比荒唐,梦到橙龙突然发觉原来他爱的是纪云深,也不陪蓝鹊了,每天都来缠着纪云深,在梦里,他也没跟纪云深在一起,只是一缕残魂,残破到纪云深根本发现不了他。 他只能在梦里一直看橙龙追求纪云深,纪云深虽然是没答应橙龙,还总是把橙龙当沙包打,可是他在梦里竟然不只尖叫,还狂喊着不要,他不想要橙龙对纪云深有那意思,连现实中的他都跟着喊,把自己都给吓醒了。 眼睛睁开才发觉纪云深也醒着,夏逢霖顿时觉得自己蠢到不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把自己吓坏也就算了,还把学长也跟着吓醒,他懊恼地叫了一声,捂住脸。 纪云深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作恶梦了?」 夏逢霖还在悔恨,有气无力地说道,「嗯。」 距他们平时起床时间还差一个小时,但纪云深已经不累了,「要告诉我梦了什么吗?」 夏逢霖耻得要命,根本不想说,「不说行吗?」 「也行。」纪云深点点头。 夏逢霖心道逃过一劫。 没想到纪云深的下一句是,「我就自己看就好。」 夏逢霖知道纪云深是真有这能力读取他的梦的,忍不住道:「……那不是一样?」 「是啊。」纪逢霖点点头,勾着唇笑着:「所以你要说吗?」 夏逢霖被逼得无法,把这乱七八糟的梦说了一遍,说完后乾脆破罐破摔,把自己内心有些嫉妒橙龙的事也说了。 纪云深轻笑,半瞇着眼,「他被我打那么多年,我又不爱他,天天奴役他,你也嫉妒?」 夏逢霖眨了眨眼,心想在学长面前说谎太容易无所遁形,还是说实话比较好,「嗯。学长,我真是太贪心了。」 又想学长宠他,又想知道很多学长的过去,想也知道没那么好的事。 纪云深轻笑,「嫉妒就好,贪心更好,我还怕你总是不贪心不嫉妒,想把我跟别人分享。」 「怎么可能。」夏逢霖在心里暗暗地想,他现在就醋得能开果醋工厂了好吗? 纪云深想着过往的事,愈想愈不满意,「怎么不可能,你先前从没为了我争风吃醋过,我哪能安心。」 夏逢霖也想起从前。纪云深一直就很多人追,从来没有少过,他还没跟纪云深交往时不敢吃醋,毕竟纪云深跟他充其量就是学长学弟的关係,还隔了好几届,他哪有那个身分吃醋?刚在一起时他自然也不敢吃醋,那时太没自信。 想想他过去确实连吃醋都怕,他内心千百感叹化为一句:「先前不一样。」 纪云深听到这话,微笑认错,「先前是我不够宠你,我的错。」 夏逢霖心想并不是纪云深的问题,是他内心不够自信的问题,「哪有,您一直对我很好,不管在没在一起。」 「但你如果还是不敢吃醋,那就是我对你还不够好,不够好到你觉得你有资格吃醋。」纪云深认真说道。 夏逢霖觉得自己胆子被宠得愈来愈大了,还愈来愈会吐槽学长了,「您这些都什么歪理。」 「我这是真理。我难得爱上一个人,自然要好好宠,宠到那人连我跟别人说句话都要吃醋,我才能满意。」纪云深笑着说道。 夏逢霖还是有些放不开,「您就不觉得我不大度?爱吃醋?」 「谁谈恋爱还慈悲为怀?至少我不是,你看,马昱翔多缠着你问一秒问题我都要介意。」纪云深举例。 夏逢霖有些莫名,「他又不喜欢我。」 「我也知道他不喜欢你,但你的时间就是不能多浪费一秒在他身上,我就爱吃醋,也小心眼。这样你会不喜欢吗?」纪云深问道。 「不会。」夏逢霖内心默默地想,其实他挺受用的。 反过来一想,他自己真有点难哄,既喜欢纪云深吃醋,又不要自己吃醋,也很双标了。 「那不就是了。」纪云深笑着说道:「放心吃醋吧,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虽然我没告诉你的,就代表那件事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但你想问就能问。」 夏逢霖认真点头说好,心想怎么会有像学长一样那么好的人。 「不过那橙龙既然害你作恶梦,那可不能原谅。」纪云深勾唇。 这怎么能怪橙龙将军呢?夏逢霖心急,又不知道怎么办。他明白以纪云深的性格,要是他帮橙龙将军再多说好话,橙龙反而会遭殃。 「我就再多剥削他几回好了,谁让他脑子不好使,特别好欺压?」纪云深笑道。 夏逢霖心想不能害橙龙将军,面色微红地回道:「您不能、欺压我吗?」 纪云深笑着吻住他,吮了好一下他的唇,才开口,「你说呢?对橙龙的那种欺压跟这种欺压能比吗?」 毕竟是早上,夏逢霖哪禁得起撩,他光是被吻就有些想了,闭起眼睛说道:「我作梦都想您欺压我。」 纪云深显然不怎么满意,「哪有,你作梦都只梦到橙龙欺负你。」 「明明不是那样!」夏逢霖着急着解释,没想到这件事又绕不过去了,心一横,扒开纪云深的被子,拉下纪云深的内裤,想帮他口交。 「这哪算让我欺压。」纪云深不让他咬,「张开大腿让我干才是。」 「我没清乾净。」夏逢霖很为难。 纪云深微微挑唇,「洗乾净了那还算欺压吗?」 夏逢霖是个很重视事前清洁的人,他总是怕自己脏,弄脏纪云深,破坏两个人的体验,每次做之前总是要清得乾乾净净才让纪云深上,唯一的退让到目前为止也就是能让纪云深帮他清。 纪云深平时总由着青年的心意,今天却别有心思。 「真的不行,脏,怕弄脏您。」夏逢霖低低说道。 「既然是欺压就不能由着你。」纪云深伸手,一把扯掉夏逢霖的内裤。 他们平时睡觉为了怕互相抢被,一直分盖两床被子,刚夏逢霖要扒下纪云深被子时,自己身上的被子就掉了。 纪云深撑起身翻到夏逢霖身上,吻上青年的唇。 夏逢霖内心很牴触没有清理过的性爱,他不是不爱被纪云深碰,他是真心怕自己脏。 可是纪云深吻下来,男人初醒时身上口中那清冽的气味特别强烈,夏逢霖想这应该就是荷尔蒙的气味,他很快就全身发软,使不上一丝抗拒的力气。男人对他吸引力太强,他光是被这样吻着,全身的细胞就都在叫嚣着同一件事——想被充满、想被衝撞,想在一个早晨的恶梦之后得到抚慰。 想要只有纪云深能带给他的高潮。 但纪云深伸手去床头捞润滑液时,夏逢霖又有几秒鐘的清醒,他心想真的不可以,但想要挣扎又怕踢到纪云深身下的东西——那器具现在有多兴奋,刚才的姿势贴得太紧,他很清楚。 「一大早的,我没清,真的脏。」夏逢霖动也没动,但内心却激烈拉扯着。他跟纪云深做,从来没有这么不愿意过。 纪云深勾了勾唇,「所以这才叫欺压,不顾你的意,懂吗?」他话里蕴着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又酥又撩的。 要不是纪云深提醒,夏逢霖早忘记欺压这个主题了,他却在男人手指探进来的那刻,身体绷到极点,明明不疼,眼底却彷彿被逼出一点泪光。 青年没答话,脸憋得微红,纪云深本该疼惜地打消插入的念头,但他今天偏偏不肯,执意地再多添手指,用最快的速度将青年的后穴拓得松软。 夏逢霖的睫毛很长,此时微闭着眼,加上忍耐,舖盖在洁白的眼瞼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更长更浓密,还有一丝丝脆弱,丝毫不见平时待人接物的那种冷淡。 纪云深疼爱地分别轻轻吻了吻青年的双眼,早就蓄势待发的性器只戴了从长老那里讨的能量保险套就缓缓撑开穴口、没入、深埋其中。 因为负罪感,夏逢霖的身体比平时欢爱还要更紧绷一些,相对的却也特别敏感禁不起撩,纪云深费尽心思想要让青年失去理智,自然是次次撞上敏感点,来回撞个十数次后,青年身躯已经颤得厉害。 「老公干得你爽不爽?」 「跟老公做到底为什么要计较那么多?」 「你不知道你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吗?」 纪云深接连拋出好几个问题,青年却只是呻吟连连,一下答是,一下答知道,一下答不知道,完全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纪云深低低地笑了。青年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调教,在床上是愈来愈配合,让喊什么就喊什么,还是会害羞,但更能放得开,但今早突如其来的性事,却让青年完全错乱,迷失在情慾之中,连话都说不完整,更是让他慾望高涨。 纪云深又多衝撞了几下,夏逢霖就哆嗦着被干到高潮,纪云深眼见目的已达到,本想退出到厕所解决,但夏逢霖却双眼迷离地看着他,要他射在里面。 纪云深暗骂一声脏话,青年这么黏人,害他想装绅士都没办法了。他抽插得既急又快,感受着嫩肉紧密地包裹着自己,迅速地摩擦着彼此。 在纪云深快射精的同时,青年的阴茎已疲软下来,非常可爱,但是青年的脸色却愈益潮红,像又进入另一波的高潮。 「唔……」夏逢霖的身体发颤,这种感觉他既陌生又熟悉,爽得难以言喻,但是这分明就是…… 纪云深在夏逢霖体内射出来的同时,青年的阴茎也射出一股透明微黄的液体,那是什么,不言自明。 夏逢霖眼眶里此时是真有泪水在打转了,却不知道到底是生理性泪水还是臊得慌。 「宝贝小风铃,我很喜欢这样。」纪云深完全不顾青年身上满是黏腻液体,紧紧抱住对方,搂得严丝合缝、密不可分,「只要是你,也没关係、什么都没关係,这样你懂了吗?」 这就是属于纪云深独有的欺压。 说是欺压,背后是更多的温柔和爱。夏逢霖强忍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就因为他那个恶梦,让两个人今早都晚了半小时上工。 夏逢霖觉得挺有意思,他们两个早上聊的天,下午就派上用场了。 以往的他可能会等学长来跟他解释,但如今,他有点想鼓足勇气问学长。 边忙着送餐,裤子口袋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几下,在他工作的时候,能传出来的通知就只有一个人的,夏逢霖回到工作台立刻把手机先拿出来。 学长:熊熊夺舍的事我处理得差不多了,你放心,细节再告诉你。 学长:因为想先把地图看过,对上时间,看看大概会在哪里出车祸,会送哪些医院,所以花了更多时间查,晚点再过去找你。 学长:没早点去,想不想我? 夏逢霖看着纪云深传过来的好几个讯息,再次感叹纪云深的体贴细腻,勾起唇,在手机里戳上两个字。 小风铃:想的。 学长:对了,刚处理事情,跟我姊顺道约好了。下星期来我家跨年。 夏逢霖这才想到一年快过了。纪云深不在时,他常数着日子希望每一天赶快过去,盼着纪云深快点回来,真跟纪云深在一起之后,日子倒是过得很快,快到他都快忘记今夕是何年。 小风铃:好。 夏逢霖思忖了几秒,决定不忍了,戳下讯息。 小风铃:学长,有位金白色头发的男人,应该是麒麟没错吧,他来店里,说要找你。 学长:吃醋没? 夏逢霖微微弯了弯眼睛,戳了几句。 小风铃:是有点。 小风铃:倒不是不信任学长,而是想知道学长以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夏逢霖继续在讯息栏上戳下「那麒麟长得很好看」,正要戳下「比我好看」时,洪恬恬刚好过来工作台追加点单,夏逢霖一个不小心就把讯息传出去。 他还想加上比我好看时,纪云深的语音电话直接过来了,夏逢霖很自然地接了起来。 「长得好看?」纪云深似笑非笑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第二十八章 齐燐在外面晃了一圈又回到不知处,这回是用灵魂的模式进来的。 白白和小鹿心里都很掛念熊熊,但他们明白焦虑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所以一整天都看似没心没肺地在看小说漫画,一直到齐燐进门之前,他们都还在吵攻受,吵的正是齐燐他到底是攻还是受,这种事他们哪敢在麒麟本尊面前聊,当然是私下讨论。 白白:他应该是受吧?高冷黏人受? 小鹿忍不住吐槽:你在说的是我们霖霖吧?齐燐他应该是攻啊,冷漠深情攻。 白白:你不觉得冷漠和深情这两个概念明显不搭? 小鹿:冷漠是对别人啊,深情是对他家宝贝啊,霖霖不就外表高冷,但对纪云深特别温柔黏人? 白白:那为什么他不能跟霖霖一样呢? 小鹿:你看这么多小说漫画,同一本里头有人设重覆的吗?当然很少,所以我们要换个人设! 白白:但是同作者的不同书,就常撞人设啊!有的作者写十本,十本攻受都同人设好吗?! 小鹿:那是因为那作者就喜欢那一种的吧,不管,他是攻! 白白:他是受! 两隻吵得浑然忘我,直到石虎低低吼了一声,他们两个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齐燐?!」 两隻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齐燐到底什么时候进来的啊,应该没有听到他们最前面说的话吧? 齐燐淡淡点头,「怎么了?」 白白簌簌发抖,「没事,大大您自便,别理我们,我跟小鹿会自己在角落长蘑菇。」说完抓过小鹿,两隻精怪抱着一堆书本,恨不得躲到天边去。 石虎懒洋洋地看着两隻躲得没影的小精怪,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透着点无奈,又看向齐燐,他确定自己不曾看过齐燐,但总觉得对齐燐有点熟悉。 到底是哪里熟?他慢吞吞地又闭起眼睛,就算在齐燐面前,还是打算淡定地假寐。 齐燐并未现出真身,他那闪着墨绿色光芒的眼睛多看了石虎几秒鐘,才转回白白和小鹿身上。 「你们在看的那些书,借我看看?」齐燐的语声微扬,是询问的语气。 两隻已经贴在墙角的小精怪,被吓得书本全落了一地。 * 翌日,西元历12月23日。 纪云深去晨跑的同时,夏逢霖整理了一下食谱,出发去逛超市,买些家里要吃的菜回来让阿姨煮,也打算多看几样饼乾糖果,思考一下跨年要准备什么过去给那对五岁的双胞胎。 在入口看到堆积如山的日本苹果,正在考虑要不要做个苹果塔或玫瑰苹果派给纪母或纪姊时,某隻不长眼的精怪来了。 「你能帮我供个香火,帮我盖座庙吗?能不能盖在宜兰……」 夏逢霖连眼皮都没抬,手掂掂苹果的重量,放了好几颗进推车里,心想就算不做塔或派,做个苹果果胶,再做成法式软糖或煮成果酱也好。 「好好做的话,我能让你发大财、买豪宅、开豪车、睡美人……」那精怪滔滔不绝地说道。 夏逢霖继续推着推车往前走,看到红心芭乐,考虑要不要买来做果酱,瞥了一眼產地,有些明白这隻精怪怎么来的了。 夏逢霖失了买红心芭乐的兴致,面色冷淡地继续往前走,他买菜的时间不太多,大概只有二十分鐘,买完回去跟纪云深吃个早餐,就要一起出发去上班。 那精怪却鍥而不捨地缠上来,「你看得到我吧?你不想跟我合作吗?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财富、爱情……」 夏逢霖还在压抑,他益发快速地把想要的菜、蛋、豆类往菜篮车里放,随后快速地找到糖果柜,心想做个甜筒棉花糖,双胞胎不知道会不会高兴。 「你真的不想发大财吗?」 「我什么都能帮你。」 那隻精怪整个占据夏逢霖面前的路,让夏逢霖无法再忍下去。 「滚。」夏逢霖不想弄得场面太难看,他只想赶快回去找纪云深吃早餐,「别挡我路。」 那精怪看到夏逢霖果然看得到他,更有兴趣了,「我曾经受很多人膜拜过,我是神祇,我肯定能帮你的。」 夏逢霖理都没理,请柜台人员帮忙结好帐,把菜装进他提过来的菜篮车里。 在精怪还是打算挡住他出超市的路时,他终于再也受不了,浑身迸出森冷的气势。 石头君原本还有些轻敌,毕竟夏逢霖的灵魂看起来就是很乾净很明亮,就算冷了一点,那又怎样? 但当夏逢霖的手捏住它的那一瞬间,就像有什么磁性一样,牢牢稳稳地吸住它,它无论如何挣脱不开,才真正慌了。 夏逢霖的手只是看似微微用力,便徒手捏爆了精怪,精怪散落一地,碎成无数个小黑点。 那些小黑点还在努力拼凑回本来的样子,夏逢霖已经从那一堆红心芭乐里找出一颗石头,他淡淡地去柜台说发现那堆红心芭乐里藏了一块石头在里头,手上还抱着一颗不小的石头,换来柜台狐疑的脸。 「我拿去公园放吧。」夏逢霖手拿着石头跟柜台人员说道。 不知道是一早还没全醒,还是整件事情太谜,柜台人员没反应过来,「喔喔,好,谢谢。」 夏逢霖抱着石头,拉着菜篮车走人,后面那堆小黑点全衝上来,夏逢霖走出超市,从虚空中抓出一枝笔,扔给那连三分之一都还没拼完的石头精,对,这是个石头精。 「签。」 石头精特别扭曲,还想讨价还价,夏逢霖一瞪,那四分之一的石头精拿着笔,颤抖地签了。 石头经年累月受天地滋养,要成精并不是太困难。但这颗石头不只成精,还是颗受人供奉过的石头,它本身天然的形状有点像元宝,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拜过它之后确实发了大财,于是帮它盖了座很小的庙,也开始有些香火,石头精嚐到了不同的滋味,人的慾求本身就是一种美味的能量,从香火而来,它慢慢地愈来愈贪恋这种能量,跟天地之间的连结反而断开了,靠着人类的供养让自己愈来愈强大。 但有一天颱风来了、庙倒了,本来拜拜的人不再过来,它变得愈来愈虚弱,却不满足只从天地间获取能量,认为那太慢太不足够,便跳上货车,来到繁华的都市,利用障眼法,想要人把它带走、帮它盖庙,他以为夏逢霖就是个能看见的人而已,没想到完全不是如此。 「当石头不好?非得搞这齣。」夏逢霖冷冷说道。 他原来就少言,没打算跟石头说,大财他有、豪车他天天坐、豪宅他住在里头,连美人他都睡到了……他到底要祈求一颗石头做什么。 石头边拼边叫,吵得夏逢霖心烦,「再吵我就整颗碎掉。」作势要把石头丢出去。 石头本来还在哀号太难拼,一听到夏逢霖的话,吓得连叫都不敢叫,它好不容易继续拼到进度过三分之一,如果本体都被丢碎,那真的不用玩了。 夏逢霖打算先拿着石头回家,再送到学校的土地公那里去,他跟那位土地公最熟。 没想到说什么就来什么,一抬眼,看到纪云深的眼泪滋润所形成的那颗木棉花精——那小白球跟第一次看到他一样,躲得老远。 虎爷也来了,倒是大大方方地趴到他面前来,夏逢霖很自然地就擼起猫来。 「怎么了?」夏逢霖问道。 「还不过来?」虎爷显然没打算自己讲,叫了一声小白球。 「土地公要我来找你。」小白球鼓足勇气,还是一脸快哭的样子,他有看到夏逢霖捏爆石头精的那个场面,心想当初的都市传说果然是真的,爸爸的另一半太可怕了,「结果……」 「不许哭。」虎爷低低叫道,「又不是对你,有什么好哭的。」 「也对。」小白球毕竟还小,三两下就被说服了,「而且我是爸爸的儿子,你不会兇我,对吗?」白色棉絮很愉悦地舒展着。 夏逢霖:「……」 虎爷低声说道:「快说,不说等纪云深知道你浪费霖霖的时间,你就会被他揍。」 小白球抖了一下,飞快说道:「土地公公要我跟你说,如果有空,请你去一趟,祂想请你帮个忙。对了,祂说不急,你别有压力。」 「等等就去。」夏逢霖拿着那颗石头,拉着菜篮车往家里走。 他回到家,纪云深早就冲过澡,还把早餐都弄好在等他了。 夏逢霖连忙洗过手,飞快地把买的东西分门别类放进冰箱里头。他一边做,一边跟纪云深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他讲得简单,只说了石头太吵,直说要给他财富和爱情。 纪云深嗤笑一声,眼神充满嘲讽,看着那颗石头精:「你觉得我不够有钱?这房子不算豪宅?我的车不够豪车?我人不够好看?」 石头精目前进度条到二分之一,还有一半散落的小黑点还没拼回去。 纪云深说这话的同时,眼里金光闪动。石头精当然看到了,吓得只能狂摇头。 「来到新地方怎么没先去探听一下,就乱找人下手?你惹烦我男人,活该再被教训一次。」纪云深勾着唇,手轻轻一指。 石头精立刻散体,进度条重新回到零。它一声也不敢吭,默默地从头拼起。 两人坐下来吃纪云深买回来的早餐,是简单的薄烧饼夹蛋,配上豆浆。 纪云深问道:「你打算把它交给老土地?」 「嗯。」夏逢霖点点头,他就只在纪云深前面话多,「拿到土地公庙附近放,让土地公管,好好修炼,别再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也好。看看让老土地教,会不会乖一点。」纪云深跟着点头,「再不乖就来听我讲法律。」 石头精听得一愣一愣,此时不懂听纪云深的课有多可怕,但日后他在t大土地公庙附近待久了,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从此更循规蹈矩,一点点贪婪都不敢有,怕被纪云深抓去听课,还要考试!那真不是一颗石头该过的生活。 用完餐,纪云深陪夏逢霖去土地公庙。 土地公看到两人,立刻比着桌上的圣诞花圈,「你们还记得上回那个被撞到掉下楼的男生,和那个跳湖的女生吗?那个跳湖的女生做了这个,两个人一起拿来这里,说是谢谢我们。」 隔天就是平安夜,台北盆地这些年来,虽然这天不是国定假日,过节气氛还是浓厚的,高级饭店和购物商场早在一个月前就摆上了巨型的圣诞树,许多店家也已掛上节庆的灯饰。很多人会在自己家里佈置圣诞树或是小花圈,还有许多人会交换圣诞礼物,这几天就连来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多带一些圣诞糖果来,土地公倒是没有想到会收到圣诞花圈。 女学生的手很巧,用许多乾燥的植物做了两个圣诞花圈,咖、白、金、银串出了整个花圈的低调优雅,底下那个银色缎带绑出蝴蝶结,更是衬得整个花圈说不出的好看。 「你能帮我找个地方掛起来吗?」老土地问的自然是夏逢霖,祂哪敢叫纪云深帮祂掛,「明明我这里掛起来很突兀,她做得这么好看,放我这里有点……一言难尽。」 夏逢霖微微一笑,知道老土地公很珍惜女学生的心意,正想去找地方掛起来,纪云深早就非常自然地拿过花圈去了。 土地公还想拦纪云深,纪云深却笑道:「看到我,您老人家就该知道,肯定是我做,我家小风铃就只要擼猫就好。」 夏逢霖本来还在想要不要去抢花圈过来摆,纪云深讲完后,飘过来的眼神特别温柔,他这下脸红,只想抱着虎爷把整张脸都埋进去。 纪云深不晓得从哪里找出一个无痕掛勾,稳稳地把圣诞花圈放在侧面。夏逢霖边擼猫边看着那个掛好的花圈,本来庙里的基本色配上金色银色,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也要吗?」纪云深比着另一个花圈。 土地公回道:「这个不用了。他们要我分出去给信徒,添点福气,霖霖,你拿一个回店里去掛?我看你那个店比较适合掛这个,掛我这里真的是……中西合璧。」 「拿过去吧,掛门板上应该很好看。」纪云深说道。 夏逢霖点点头,不知处基本上没多做什么圣诞节佈置,实在是他个性简单,不想囤那些装饰品,嫌要找地方收麻烦,但这个确实做得很好,他愿意破例掛一个。拿过圣诞花圈,他才想到他刚刚来手上也是拿着东西的。 「对了。」夏逢霖方才没走到土地公庙就先找地方把石头「放生」了,差点忘记要交代土地公石头的事,「土地公,我刚刚在那边放了一块石头。」他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虎爷他们应该知道它做了什么,再请虎爷告诉您,我还要赶回去做甜点,麻烦您帮忙管一管。」他深深鞠了个躬。 土地公点了点头,「好好好,乖孩子,你赶快回去吧。」 纪云深拉着夏逢霖,随意摆个手就走了。 纪云深有点不高兴,「还交待那石头?不是要赶快去忙?」 「怕它又在这里招学生帮它盖庙,气死土地公,还是得说一声。」夏逢霖解释道,「毕竟是我带来的,连说都没说过很不好。」 纪云深微笑,「放心,它要是敢,第一时间就会传到我耳里。」 纪云深说的是真的。精怪听课虽然听得东倒西歪,哀号遍野,但时间一长就会发现明明是听自己永远听不懂的法律课程,境界竟然提升了,他们很茫然,但每隻都晋升境界绝非偶然,深知一定是这课程真的有用,之后看到纪云深当然还是躲,只是感觉不一样了。真有什么重大事件,或来新的不听话的精怪,立刻就有精怪口耳相传到纪云深那里,纪云深只要有空,随手就会处理掉。 土地公现在说有多舒心就有多舒心。 这天纪云深没课,早上想把工作带到不知处做,夏逢霖知道男人心里还是想要关心一下齐燐,自然也没意见。 熊熊认真要夺舍,虽然苍苍爸爸的死期还没到,熊熊却很认真开始观察熟悉苍苍爸爸的生活,所以暂时都不会回来,不知处少了熊熊这个樑柱,从前夏逢霖可能会有一点点紧张,深怕白白或小鹿出什么状况,昨晚说不定还要偷看一下三隻的状况,但经过这次事情,他发觉白白和小鹿都长大很多,相对能放下心,昨晚也就任齐燐和这三隻精怪自由磨合。 夏逢霖走到不知处门口,一开门就傻眼了,白白和小鹿睡得东倒西歪,石虎整天看起来都在睡,他倒是不意外,心知石虎不见得真的有睡着,但这些是三隻动物的正常运转,一点都不奇怪。 真让夏逢霖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波澜的,是散落一地的小说漫画里,坐着一个长相绝尘的金白发男人——齐燐正专注地看着小说,看到夏逢霖和纪云深进来,抬眸向他们微微致意,随后眼神又回到小说上。 夏逢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纪云深,心想糟了,白白和小鹿的魔爪终于正式向外伸,连齐燐也沦陷了! 纪云深却笑了,「这不是很不错吗?让他多看看,看看到时候怎么追回他想要的对象。」 夏逢霖心想,可是我没看啊? 纪云深笑望着青年:「那我呢?你怎么知道我看了没有?」 第三十七章 这些精怪,应该就是前几批被人猎捕,交给古月养过、又杀掉的珍稀动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灵魂会炼成一团扔到地脉里来。 「是你!若不是你,我们绝不会如此!死,你该死!」 不知道哪一隻精怪先说了,其他精怪一致发出怒吼。 在那些精怪憎恨的目光和语声中,夏逢霖瞬间落入魔障。 夏逢霖跟动物间的共情能力向来极强,他望着这些动物精怪,竟然能感受到骨肉被切碎绞断,活生生地被杀死,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 痛,痛不欲生。 他内心起初先是衝出滔天汹涌的恨意,对胡其瑞。他悄然在心里说道:动物们,你们该恨的是他不是我,我除了这个身体之外,从没有从他身上获得过一丝丝的好处。 但很快,他悲哀地想到自己身上竟还有来自胡其瑞的血液和基因,他也是共犯,原来就爱极动物,不忍动物受一丝苦楚的他,少见地陷入思考的困境之中。 他觉得自己也该死。放任人渣不管不顾也是他的错,不能更早救下这些动物,责任难道不在他身上吗?如果他能更早关注…… 「霖霖!」纪云深能从夏逢霖的神情变化中看出青年的不对劲,他跟对方关係何其紧密,几乎是同时就知道夏逢霖内心所想,很快现出龙形,却不是成年的龙,而是幼龙,紧紧地环着夏逢霖,缠成数圈,气息亲暱地跟夏逢霖交织着,龙首却是面对着那些动物精怪。 「别过来!」纪云深那双金眸竖瞳精光四射,光是那神威、气势,就震得那些精怪愣住,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被纪云深这样呼喊,灵魂又被纪云深紧紧缠绕,夏逢霖总算清醒一些,怔怔地看着缠住他的小金龙,眼眶有些发酸,若非此时是灵魂状态,说不定他会因此落泪。 「霖霖。」小金龙亲密地蹭着夏逢霖,竟比人形时的纪云深多了几分撒娇的气息,「霖霖,你看看我,你多看看我。」 他面对夏逢霖温柔而甜蜜,转头过去看动物时,又是冷冽至极,被纪云深强大神威压制,那些精怪从不敢动被压制到确实动弹不得。 夏逢霖凝视着小金龙,感受到小金龙对他的亲近和维护,恍惚之间,像是又回到金龙载着他,在夜空飞翔的时间点,他还记得微笑的温度,还记得抱着金龙时那种温暖的触感,也记得一起飞过的点点灯火的盆地有多么美,那时一幕幕甜美画面彷彿清冽的溪水般流过他心房,将那些自恨自厌的情绪切割得零零碎碎,对他再构不成影响,顿时,他澈底醒悟过来。 不,他没有错,他一路这样艰难地走过来,凭什么因为他跟那个人渣流有相同的血液,就要说他有错?凭什么把那人渣的行为说是他的共业? 他只是不想跟那人渣有所连系、有所牵扯,何罪之有。 错的从来就不是他,他跟这些动物从某个角度来说,才是一样的,同样的脆弱、无助,同样都是一个贪婪人类不当作为之下的受害者! 「我跟你们没有不一样。」夏逢霖轻声说道,「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跟你们都是一样的……」 他释放出强烈的意念,这回换那些精怪跟他共感了。 还没出生就被人渣厌弃,后来不被理会的对待,被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遭受精神病患的妈妈绝望而毁灭的对待…… 他的过去,动物们并不是非常理解,然而那种痛苦却绝不是假的,一群精怪们全因为那种剧烈的痛楚怔住了。 「但他却还是很温柔,非常非常温柔,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一隻动物。」纪云深接着开口,对这群受创甚深的动物解释完后,他掏出早上蜥蜴精给的那勋章,呼唤蜥蜴精,「这里很近,带上你的伙伴们,直接过来吧。」 确实很近,加上又有勋章的指引,有溪神的陪伴,蜥蜴精没迷路,和早上那堆玩着叠叠乐的精怪们,很快就出现在纪云深旁边。 他们初来乍到,还搞不清楚状况,只看见纪云深现出真身,紧紧围着夏逢霖,夏逢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哀伤,蜥蜴精紧张地直踱步,「大恩人,你怎么啦?」 夏逢霖没回答,他看到纪云深一叫,满山的精怪竟然又来了,心里一感动,喉咙反而跟哽住一样,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纪云深开口问道:「说你大恩人把动物都割成这样,你相信吗?」 「怎么可能?」蜥蜴精跟夏逢霖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在迷路的日子里,却也听过很多精怪说起夏逢霖。只是他是后来遇到夏逢霖,才知道他们说的人就是他。 那个温柔而强大的人类,总是细腻入微地对待着精怪。蜥蜴精听说过夏逢霖很兇,但是对待没胡作非为的眾生,他也听说冷冰冰的夏逢霖实际上有多么和顏悦色。 更何况,蜥蜴精当初有多崩溃,自己非常清楚,夏逢霖不但好好听他说话,还把他送回家,若不是一个心地柔软仁慈的人,有必要这么做吗? 蜥蜴精很认真,「我是因为家就在这附近,我想在大恩人居住和工作的地方,一定有更多喜欢他,永远记得他有多好的眾生。」 「那当然,是真的很多。」纪云深满意地对蜥蜴精点点头,美丽的竖瞳随后转向那些并不完整的精怪,他难得地跟精怪讲道理,「你们要恨可以,但别找错人。你们的伤痛跟他无关。」 动物精怪们沉默许久,其中一隻突然吼出声,「但他流着其中一人的血液。」他们能分辨出来,那些罪恶的,造成这一切的恶人的血液,「而且他什么也没失去,我们失去的却找不回来了。」 夏逢霖想说些什么,却被纪云深挡下来。 青年微微怔住,他的小金龙很温柔地看着他,「霖霖,没关係,你不必说,我来说。」 随后转过去,看着那些精怪,反驳道:「我并不想跟着你们的逻辑走,毕竟你们能看到他,是因为他特别有能耐,他来到这里,想抢救地脉,你们不过就是因为遇到他,把他当成发洩的对象。」 小金龙脸上出现淡淡的鄙夷:「但你们说他什么也没失去?不是只有缺胳膊断腿才是失去。难道失去被爱的能力就不是?我花了这么多时间才让他终于能够放下心享受爱。说他什么也没失去,真是把他受过的伤看得太轻了。只因为流着那个人渣的血液,就要失去这么多,他难道不无辜?」 蜥蜴精和他带来的一群精怪听纪云深讲完那一段,先是呆掉,随后用力地鼓掌叫好:「哇,不愧是大神,大神您也说得太好了吧。」 夏逢霖原被纪云深说得又有几分泪意,早就知道学长有多爱他,但还是会再多被撼动一次,正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满载的情绪,这群森林游乐区的精怪们突然来这么一齣,他险些被他们逗到笑出来,而且他们个个神情认真,更让他觉得实在是太可爱了。 对面那群差点化魔的精怪脸色也很扭曲。 本来严肃凝重的气氛,被蜥蜴精和他的伙伴们一鼓掌,无形之中变得轻松许多。 小金龙勾了勾唇角,「另外,谁说你们找不回失去的?你们的灵魂,我可以帮忙找回来,但我没我家霖霖这种耐心,等等想要补回来,就求求他吧。」 那群精怪们的眼神又惊又惧,他们不知道该不该信眼前这条小金龙,但也别无他法,光是刚才那种灵魂压制,他们也知道自己就算凑更多、更多隻,也打不过眼前这条小金龙,只能沉默等待。 小金龙也没多解释,再度张口,响亮悠远的龙吟立刻随之而出,在场所有的精怪都为之震慑,他们从来未曾听过这样简单却深入心灵的吟唱。 他们像是被温柔的双亲拥抱着,说着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们,但那些痛苦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了。那些疼痛那些伤害,彷彿被柔软地洗涤过,又被龙吟一併带走,虽然没有泪水,但他们哭着又笑着,彷彿重获新生的孩子,所有情绪都那么简单而纯粹。 夏逢霖也聆听着龙吟——来自他最爱的存有,给他的最深刻的抚慰,万般情怀盈绕在心头,直想痛哭一场。 旅馆房间中,毫无意识的夏逢霖眼珠中,像是也感知到什么,缓缓落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 无数的灵魂碎片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在地脉中,旋转飞舞着,精怪们瞬间欢呼,却发现自己没办法把自己的灵魂碎片接回去。 结束完吟唱,纪云深终于变回人身,凉凉地看着那些精怪,「想要接回去吗?」 「想。」所有的精怪点头如捣蒜。 「那就求他,跪着求他。」纪云深还是很护短的,虽然他明知这些精怪不是有意针对夏逢霖,但只要让夏逢霖伤心就是不对。 「跪着求大恩人!」蜥蜴精也跟着鼓譟。 「跪着求、跪着求!」蜥蜴精的伙伴们一起手舞足蹈。 「学长。」夏逢霖被纪云深加这些只差没摇旗吶喊的山林精怪这样一闹,顿时不自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要让他们跪。」 「不行。」纪云深不同意,「要受你好处,跪着又有什么不应该?」 「可是……」夏逢霖很困扰。 「你没对不起他们,他们先前却对你乱发脾气,不跪还想承你的恩,霖霖,你圣父吗?」纪云深勾起唇。 夏逢霖知道男人纯粹是揶揄他,也不是真觉得他圣父,不过他就是很容易难为情,「他们也可以说对不起就好?」 纪云深很不满意,「他们没说。」 这些曾受创甚深的精怪们也不是傻,看到灵魂碎片都被纪云深找回来了,听纪云深和夏逢霖这么说,没挣扎就跪下说对不起,双线并行。 纪云深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夏逢霖有些好笑,更多的自然是感动,来自纪云深对他的护卫,他唇畔泛着淡笑,凭空取出金色针线,「来吧,排队排好,我一隻一隻缝。」 平时夏逢霖用不着那么费力,让灵魂自己拼图拼一拼,跟石头精一样,就能把破碎的灵魂凑好。但这次情形却不一样,这些灵魂碎片已离开这些精怪有段时间,正是人们能保持青春永驻的主因,也跟后来的使用者融合了,纪云深是用龙吟硬是剥除之后唤回来的,要再凑回原来的灵魂,得有些特殊技巧,所以他才用缝的。 夏逢霖缝的速度非常快,他能力极强,被他缝好的精怪,完全看不出原来的裂痕不说,经过他的手后,甚至比原来还亮眼上几分。 趁青年缝的时间,纪云深将大地之母净化好送回来的地脉能量填回去,修好的地脉能量饱满,蜥蜴精和他那些伙伴们很愉悦地在上面翻滚玩耍起来。 待夏逢霖全缝好,纪云深把那些珍稀精怪集合过来,「现在让你们选吧,想转生的我想办法送你们去,想修炼的就跟我回学校上课。」 「请问,没有别的路吗?」某隻精怪小声地问道,总感觉两条路都不太想选。 他只想当废宅,像蜥蜴精一样整天开心卖萌就好。 「有,跟蜥蜴精回去山林。但要听蜥蜴精的话,毕竟蜥蜴精是那里的老大,那边气氛很好,其乐融融,如果你们过去,把那里气氛搞僵……」纪云深没接话。 珍稀动物一起发抖,无一例外。他们毕竟都刚成精不久,啃地脉的时候,是失去灵智的状态,被夏逢霖的光剑砍过之后,才恢復灵智,起初因为恨意,还不知道该害怕,但后来接连发生的事,让他们清楚知道自己跟纪云深之间的差距,怕纪云深怕得要死。 夏逢霖在旁边看着,差点绷不住那张表情清冷的脸,极力忍住才没笑出来。水瀨发抖好可爱好想摸摸;帝雉发抖抖到尾羽开始有些摇摇欲坠,尾羽不晓得会不会掉光,他还得再缝一次吗? 「帮我们统计一下。」纪云深懒得再管,把蜥蜴精抓过来,「看看谁要去转生、谁要跟我回学校修炼、谁要跟你回去山林里。」 蜥蜴精乖巧地点点头,还叫来他的伙伴,帮他一起算。 蜥蜴精有模有样地问道:「想要转生的举手或举脚?」随后揉了揉眼睛,一隻也没有?! 蜥蜴精不敢置信,「都没有想要去转生的吗?是大神安排的,命运应该会不错耶。」 还是没任何精怪举手举脚。 「那有要跟大神回去上课修炼的吗?」蜥蜴精自己问这个选项都有点心虚。 因为他虽然感谢恩人、敬重大神,但就是个不思进取只想在山林里愉快滚动的小废柴,而且不晓得是否物以类聚,他们整个山林的精怪都跟他同一个样。 这次又是一隻也没有。 「所以,全部的动物都要跟我回去吗?可是我们那边真的很废,整天都在玩欸。」蜥蜴精很不好意思,倒是没发现自己说的全都是精怪所求,「只不过因为很多树又有溪,就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所以我们都不愁吃的,才会长那么大……」 听到很废,珍稀动物们就已经频频点头,又听到不愁吃喝,每隻精怪都出现了「这是天堂吗?」的表情,打滚欢乐过活是他们的梦想,他们要去! 「如果他们有谁不听话,记得找我或你恩人。」纪云深把一个他加工过的勋章还给蜥蜴精,「我们只留一个就够,你拿回去一个,有事用这个找我们。」 最后,比原先还更加浩大的队伍一起回森林游乐区,队伍最末端隐约能见到一片水蓝色衣袂。 纪云深和夏逢霖一回房间,才刚进到身体里,解开结界,齐燐随即出现在他们面前。 齐燐脸色一贯地冷淡,看不出喜怒,「你们行动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他持续关注着那些富人,自然知道就顷刻间,他们求来的青春全都消失,数秒之内瞬间苍老。他很快就寻了过来。 「嗯,去修补被啃破的地脉,顺手把那些灵魂碎片给收回来。」纪云深说道。 「没下去看过,抱歉。」齐燐说道,他虽然失去一隻角,这些年间却没有中断过修炼,反而更加勤奋,当然不会不知道地脉破了一个大洞。 然而他却从未动身下去,哪怕看上一眼。 「没要你下去。」纪云深笑笑说道,当初的魔族少主最终战死在地脉之中,恐怕造成齐燐强烈阴影,齐燐没说,但他不会不清楚,「现在再分一次,我说过,胡其瑞给我们。」 齐燐淡淡说道:「正想跟你讨要那个老师,他得归我。」 纪云深很大方,「没问题,但不能弄死。弄死就太便宜他了。」 齐燐点头表示没问题,「他们会很快动作,最慢不会过明早。」 已嚐过毒品的滋味,如何能断绝?一夕之间突然变老,他们会更需要新鲜的动物,不管这批到底养好没,都得杀了供货。 纪云深淡笑,「你家小鱼等的就是这个时间吧。」 齐燐不置可否。 纪云深也不在意,他把房间钥匙扔给齐燐,让齐燐爱做什么做什么去,他要抱着他家小风铃泡个温泉。 夏逢霖下午忙上这么一波,情绪起伏过大,也有点疲倦,心想反正都出来了,泡个温泉再补个眠也好。 他们订的房型有个私人汤池,就在房间外面,看出去就是新绿群山,非常愜意舒心。 纪云深先去将汤池的温泉放满,准备跟夏逢霖在房间冲好澡,再出去泡汤。 这期间,一堆鸟儿和精怪忙得很。 蜥蜴精还在东张西望,「是这间吗?」 帝雉早看得一清二楚,「是,确定是这间!」 「好,你们快佈置!」蜥蜴精指挥着一群鸟儿,「记得,要排漂亮一点,一定要很好看的爱心,让大恩人高兴。」 「啾啾。」鸟群们叫了几声回应蜥蜴精。 于是,夏逢霖推门而出,迪士尼那群公主才有得享受的浪漫待遇又在眼前了。 夏逢霖纳闷:「学长,您刚刚来放水时,这里有玫瑰花瓣吗?」 尾随其后的纪云深摇头,「没有。」 汤池旁边的地上,排着两颗用玫瑰花瓣排的爱心。 天空中不远处有几隻鸟儿飞过去,早上在观瀑布道也看过,夏逢霖眼睛一瞥,看到楼上屋顶处垂下了一条没藏好的蜥蜴尾巴,喔,这次还加了帝雉尾羽,那尾羽还是他一根根缝上去的。 夏逢霖忍不住好笑:「……现在是大感谢祭,没完没了就是了?」 「你缝得很美。」纪云深跟着笑,他就喜欢大家都对霖霖好,有时候弄得霖霖有些困窘,他也觉得很有意思,「他们也都谢谢你。」 「但我不想泡着温泉还要被看。」夏逢霖皱眉。 「嗯,我也不想你被看。听到没有,你们大恩人不想泡温泉还要被看,先回去吧,别适得其反。」纪云深笑着。 上方传来一群精怪争先恐后奔逃的声音,很明显他们楼上的阳台,刚应该塞满了精怪,只差没掉出来。不知究竟是才刚回去,又跑回来,还是根本走到一半就折返的。 总之,这下真的没精怪了,夏逢霖才好好泡完汤后补了眠,纪云深没闹他,抱着他也跟着睡了一觉。 他们内心都清楚,这晚不会平静,能休息就要趁机多休息。 晚餐时间,他们留在旅馆的餐厅吃,这天住客原来就少,这时段就只有他们一组客人在餐厅用餐,吃饭当下,有隻五色鸟偷偷摸摸啣着玫瑰花瓣要进来撒,五色鸟顏色太鲜丽,藏都藏不住,纪夏两人一眼就看到了。 夏逢霖笑着把鸟儿抱在手上,「真不用了,快出去吧,免得被发现。」 五色鸟轻啄一下夏逢霖的手,彷彿一个亲暱的离别吻,随即乖乖出去了。 蜥蜴精却又带着珍稀动物一拥而上。 「这是怎么啦?」夏逢霖有点傻住,不知道这回为什么精怪没躲起来,而且原来山林里的精怪,只有蜥蜴精来了,其他都是珍稀动物。 「你们救我们,是不是代表有别的动物快被杀或被吃?」水獭望着夏逢霖,看起来特别无辜。 夏逢霖和纪云深对视一眼,前者不想隐瞒,点点头,「嗯。」 珍稀动物精怪们开始轮流对两人说道: 「你们能救牠们吗?」 「我们可以帮忙你们。」 「我们被关过也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做的,我们可以帮忙。」 「求求你们,救救牠们。」 夏逢霖眼睛有些酸意,难以想像这些精怪们,明明都受过那么深刻的伤害,怎么能够鼓起勇气走这么一回,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你们放心,我们会搞定的,你们回山上好好等待就好。」 珍稀动物们还不放弃。 「可是我们真的有用!」 「他们中间有很厉害的人,不,他不是人,黑黑的,很可怕。」 「真的,超可怕的!我们可以帮你们!」 「无论多可怕,都不必也不能让你们去。」夏逢霖坚定地说道,如同纪云深也未曾苛责齐燐为什么明知地脉有问题,却不下去探一探。 他们都不想见齐燐或是这些精怪去面对还承受不起的痛苦。不需要齐燐再下到地脉,看着空荡荡的洞,回想起爱人惨死那天的模样。 也不要这些珍稀动物,为了渴望救其他动物,还得重温昔日的痛苦。 夏逢霖淡淡勾起唇角,温润的薄唇彷彿开出一朵艳丽的花。 「不就是魔吗?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去就够了。」 第三十八章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跟你答应我的不一样!」 发话的是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者,在不久以前,他还是一个黑发、面色红润,看起来只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大师。 慈海正法归悯上人,简称正悯上人。 原来的他六十岁左右,有阴阳眼,又特别会操弄人心、拐骗信眾,很容易就让一群人信仰他,奉他为上师。他长得不差,即使六十岁了,看起来还是五十岁不到,但在一年多前跟眼前这个被他质问的「人」交易之后,开始愈来愈年轻,一点一滴,慢慢地年轻回他四十岁的样子,竟也没人起疑,反而成了捕猎动物后,最好的招牌。 古月早就盗卖动物行之有年,只不过先前是将野生动物走私贩售到国外,让富豪收藏饲养。胡其瑞因为是他信眾,并未瞒他这条线。半年多前,胡其瑞甚至还找他诉苦,说如今走私愈来愈困难时,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正好眼前的「人」找上他,说能帮他的忙,双方一拍即合。那之后,古月才从走私,完全转为猎杀动物、贩售青春的生意。 原本生意做得好好的,胡其瑞都有更多钱来供养他了,没想到竟然剎那间全变了。 从刚刚到现在,他的电话被胡其瑞和其他眾多信徒给打爆,因为这些人全都一瞬间苍老!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也一样,他的外貌也在短短几秒内,老了二三十岁。 「怎么会变这样?我还想问你。」幽影笑了笑,他在那剎那间遭受更强烈而精纯的反噬,「你到底认识了什么人?」 为什么竟然有龙族坏他好事?而且这龙族的能力,还比一般龙族还要更好,甚至有点熟悉? 他使劲地想,想着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强大的龙族,但也许是魔躯受创,一时之间只有隐约觉得熟悉,竟是想不起来。 「我就只认识你!」正悯哪能忍受比他原来的容貌还要更老上至少十岁,「你该赔我!你该把青春和名声都赔给我。」 「那有什么问题。」幽影低低地笑了出来,「跟我交易这段时间,你该知道我说到做到。」 纵然刚刚受重创,如今要解决这个跟他有交易的人类,对他一个魔族,还是绰绰有馀的,伸手一扯,这个人的灵魂便一把被扯了出来。他们合作已久,这个愚蠢的人类,早已交出身体控制权而不自知。先前还有留着这人类的必要,现在,不需要了。 取而代之更容易。 「你在做什么?」正悯的灵魂开始惊慌失措。 幽影笑着解释,「嗯,要帮你变年轻最好的方法,就是我直接成为你,这对一个魔来说,又何难?」 正悯大惊。「你是魔?!」 幽影进入正悯的身体里,手里还捏着正悯的灵魂,「早就知道的事,别搞得好像不知道一样。」 正悯亲眼看着他原来的身体,从幽影进入之后,迅速地恢復年轻,甚至回到四十岁的状态。 正悯大惊,「那是我的身体,还给我!」他过度气急败坏,反而更洩露出他心虚。 「这样啊。」幽影点点头,「魔又有什么不好?不是挺随心所欲的吗?」 「魔既邪恶又可怕……」正悯还没说完,意念已全部消失。 幽影直接一口将他的灵魂全部吞了,笑笑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同时间,不知道是否刚吃掉一个人的灵魂,补回些许魔力,他突然就想到究竟什么时候见过那个龙族了。 七年多前,在德国,好多魔族想要去併吞掉一个尚未觉醒的龙族灵魂。那时他能力还不如今,也不如那个当初想吞掉纪云深的高等魔族,只敢悄悄隐在一旁看戏,一路看到那个还没觉醒的龙族徒手撕裂魔族,吓得更是不敢前去。 怎么就忘记了? 原来是龙族太子来搅他的局啊,这可更有趣了,他现在可不是七年前的他了,而且,他还记得当初纪云深为什么会撕裂那个魔族。 听说龙族深情一世,如果纪云深也是如此,那么,那个人现在应该也还是纪云深的弱点。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 幽影接了胡其瑞的电话——现在在胡其瑞面前,他就是正悯了。 不屑地听完胡其瑞那堆废话,他温声安慰:「不要紧,我们不是还有动物吗?今天晚上宰了就好,相信我,会有办法的。」 事实上,幽影没打算再杀这批动物了,他又不是傻,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行为已经被龙族盯上,还赶着去送死?他这话不过也是安慰胡其瑞罢了。 愈高级的魔愈会慑人心魂,幽影这话倒不见得说得多高明,但混入魔力之后,所產生的效果却不一样。 当初魔界因为想占领人间,引发神魔大战,天界大获全胜,魔界死伤惨重,这么多年,一直群魔无首,许多魔族各自为政,自立为王。 幽影也即将成为他们之一。 他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但他最会的就是揣测他人心思、审时度势,而且他能等会忍,就如同当初他知道自己实力不够,没赶着去吃纪云深那块大饼。 他选择来人间歷练,是因为人类的贪婪、欲望、邪恶……实在太多了,他身为一个魔族,在人间永远有吃不完的食物,他又不心急,从不贪多贪快把自己噎死,也因此,才能走到这个境界。 如果有机会趁着这次,一举毁掉那头当初损他们魔族甚深的龙…… 那他做个魔君,应该也不为过吧。 胡其瑞听到幽影的话,内心自然并无法信任,但他就是莫名觉得被蛊惑,被说服,一句质疑的话都说不出来。 幽影觉得另一件事倒是比较重要:「我画了一张画,想找一个人,你能帮我找找吗?」 胡其瑞想拒绝,他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他哪有空帮正悯找人,但拒绝的话明明都到嗓子眼了,竟然说不出来,脱口而出的反而是:「好、好啊。」 虽然身受反噬,但隔着电话诱人答话的能力,幽影总还是有的,他笑了笑,「我传给你。」跟了正悯这么久,早就把正悯的一切摸得清清楚楚,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选择附身,控制正悯的灵魂,而是直接吞了正悯的灵魂,取而代之。 七年多前的记忆,如今的幽影还歷歷在目。 当年的纪云深虽然没觉醒,灵魂可也不是他们任何魔族随便动得了的。 他们那时候都还不知道纪云深原来就是那个曾经让魔界闻之色变的龙族太子。 他们只知道纪云深的灵魂既甜又香,却保护力强大,除非拐骗,否则没谁能得到。 于是眾魔轮流上场,变成美男、美女的样子想诱拐他。但纪云深当时大多置之不理,假装没看到,最多也不过就是揍一顿。 得不到的更是香,更别说纪云深原本就是一块上好的肉,魔族们更跃跃欲试,想拿下纪云深。 最后是幽影那时候跟随的王者,发现了纪云深没说出口的祕密。 当初尚未跟夏逢霖解开误会,身怀情伤的纪云深,看着手机相簿许久,手指在删除键上停留很久,最后还是没按下去。 那是一个少年的样子,少年的眉眼本来是冷淡的,却勾着唇笑得清雅。 王者总算觉察到什么,化身那个少年的样子,前去勾引纪云深。 幽影当时隐在暗处,很清楚地看到当年那个早已成为魔界一方王者的魔族,是如何被纪云深徒手撕成碎片的。 他从记忆里复製出那个少年的长相,弄了一张画,传给胡其瑞。 胡其瑞一看到那画,怔住了。他当初在精品店遇到夏逢霖,就有点吓到——跟夏蓉华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尤其那双像是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回头去查夏蓉华的儿子夏逢霖,发觉原来他遇到的竟是自己的儿子。 不得不说,夏逢霖长得很好,气质也不错,不愧是他的儿子,但是可惜了,是个同性恋,看起来被夏蓉华教得也不怎么样,靠屁股吃饭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呢? 胡其瑞又看向那画,上面画的人应该就是夏逢霖没有错了。 正悯问他夏逢霖要做什么呢? 若是过去,正悯问他,他应该不太可能隐瞒,直接就讲了,但如今……面对衰老的容顏,以及这么多亲友的询问,他留了个心眼。 他就是一个这样自私自利的人。 虽然有一股他说不上来的无形压力,威逼着他得说,但是他隐忍着不说出口,忍得连牙关都在颤,他还是没有说。 「你认识他。」幽影倒没有想到。 他原来只是想找人查查看,也确实动了几丝魔力在电话中,没想到这人的反应却很大,挡下他的逼问。 这下他完全确定纪云深的那位弱点,胡其瑞也认识了。 「没关係,只不过是个不重要的人而已,你别紧张。」幽影最擅长的就是等待,他能从一个低微卑贱的魔族慢慢往上爬到如今的地位,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会想办法的,总会让你们重新恢復年轻。」 胡其瑞温和地回应道:「谢谢上师。」 幽影却知道,胡其瑞不再那么信任正悯。 但,又有什么关係?真没想到在人间歷练也能让他遇上这么巧的事情。 他可以换一换目标了。 * 小鱼是这批野生动物里唯一真正成妖的,其他野生动物有些连灵智都未开,连沟通都还很困难,看到什么就吃、不能吃的也吃,让他总是得花很多时间偷偷换掉这些动物的饲料。 他这辈子至今,活得十分愉快愜意,当初在山里,身边全是一些傻白甜妖精或动物朋友,就算到处游歷,也总是会遇上各种好人好事,也不是说都没遇到什么恶劣份子,但段数高的真的不是太多。 好像他天生就有一种好运气,让他很轻易就能趋吉避凶,所以他也总是懒洋洋的,不思修炼,只要能混日子就好。 遇到那种说他根骨奇佳应该要多修炼的妖怪前辈,他还会笑嘻嘻地回说:「就是根骨奇佳,才有本钱打混啊。」 那双桃花眼,总是三分风流,七分懒散,让前辈狂摇头,却也拿他莫可奈何。 反正他就是没真遇过坏人,所以知道了这次的事情,他才会那么愤怒,看不下去到要把自己搭上。 他先天就有种惊人的直觉,而且凭此混得顺风顺水,不晓得为什么,他一早就觉得今天晚上可以带这些动物逃命了。结果下午过后,本来看守在这里的人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没再过来,他怕自己是妖的事情被发现,也担心有人守在外面等着,又加上这里还有魔族下的禁制,他不敢轻举妄动,接着等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已经到一般人的入睡时间,他才开始破坏魔族的禁制,准备打开牢笼,等会儿再将一隻隻的动物放出去,他早就在附近查过很多天,打算稍后再想办法把动物们赶进山里。 没想到,就在他开始破坏禁制的时候,有个女人拿着刀疯疯癲癲地衝了进来。 她是胡其瑞的妻子。 她跟胡其瑞事实上是同一类人,把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重,夏蓉华是胡其瑞跟她婚后第一个外遇对象,若说给她带来什么影响,那就是她开始一直烦恼自己不够美。 她倒不见得真爱胡其瑞,她只是当时还没办法容忍夏蓉华那种美貌。 从那之后她就陆陆续续动刀整容,胡其瑞玩他的,她也开始玩她的,互不干涉,但再怎么整还是无法抵挡岁月无情,她还是老了。 她和胡其瑞,是她先开始认识正悯的,她喜欢正悯,是因为正悯那张嘴很甜会哄她,跟正悯上床时,在正悯眼里,她好像十八岁的少女。 后来胡其瑞不晓得为什么也去了,总之与她无关,但更之后,她就发现正悯的容貌是真的在变年轻,也因此,后来正悯推了这个吃野生动物肉的事,她说什么都要试上一试。 一吃发现真的重获青春,她更是疯狂,吃掉非常多的量,永远都觉得不够。 所以今天下午她最为崩溃,她的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甚至比原来还要更老上许多,皮皱发白,恨得她直接砸破了她所有能见到的镜子。 她找胡其瑞、找正悯,他们两个却没有人能够真正给她一个交代,她要立刻可见的青春美貌! 没人理她,她就自己来取!还好她知道关着动物的地方在哪里,她一个人开着车过来,拎着菜刀。 她不知道,就算那些动物的灵魂碎片已被收回,她身体所受的魔气侵蚀却是不可逆的,她对美貌的执念又太深太重,已让她往魔化的边缘走,待衝进那个仓库时,她跟那房子原有的魔气共震,瞬间开始魔化! 「你做什么?」化为人身的小鱼,因为此生至今都顺遂至极,跟魔实战的经验完全是零,也没见过人类魔化的过程,更别说她还在初期,看不出她跟人类的差距,只以为她这个人类是疯魔了,直觉想抢下她手上的刀。 她却直接往小鱼身上狂砍,小鱼平时应该能够挡得住她的,然而她此时却力大无穷,先前只是跟妖怪朋友打打闹闹,毫无跟人真正交战经验的小鱼,不想自己或她误伤到其他动物,只顾着闪,想把她支出这处,却因此没闪过还没破坏完全的禁制,被重重电击了一下,她的刀又正巧砍过来,狠狠砍上他。 小鱼已成妖,因为拥有齐燐一隻角的灵力,虽不积极修炼,但灵力事实上已经很高,寻常的刀剑已伤他不得,然而如今她已是半人半魔,身上魔气正盛,竟被她重重砍出一道伤口。 小鱼愣了数秒,再望向眼前白发突然暴长,指甲变得漆黑的女人,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你是人呢,既然已经不是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鱼虽受伤,但全身灵气在过度愤怒的时候反而凝聚得极强,飞快握住她的手,反手就往她的脸上砍去。 她的脸上瞬间出现血痕,下一秒却是冒出黑气,「我的脸!我的脸!」 她激动地压着自己的脸,「你伤我的脸,那我们就一起死!一起死!」一手从口袋掏出打火机,按下开关拋出去,打火机被重拋落地那一剎竟自爆,火苗迅速窜出。 小鱼还在想,烧起来了,怎么灭火?这满屋野生动物究竟该怎么办?天上突然降了一场雨,奇妙的是,雨水直接穿透了屋顶,像是屋顶本来就有破洞一般,大滴小滴地砸了进来,正好浇灭了火焰。 小鱼在屋子里,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不晓得,这雨就只降在这仓库上方,其他地方,全是乾的,一滴雨水也没有。 小鱼见水降下来,心情一松,再也撑不住人身。 不知道从哪来的苍绿色的火焰,从胡其瑞妻子的脸开始烧了起来,那幽绿色的火光,正如齐燐双瞳中摇曳的绿光。 她发狂地跑到雨水底下,雨水却完全无法消灭她身上的火焰,她就这样承受着痛苦,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烈焰之中,逐渐变成灰烬。 一双手温柔地捞住再也无法维持人身的小鱼,「好久不见。」 温泉旅馆内,夏逢霖算准时间,打电话给柜台:「是这样的,我刚刚在房间泡温泉的时候,看到附近好像有地方有窜出火光,能帮忙报警处理吗?」 一个小时后,夜间新闻快报—— 「新北xx郊区某间废弃仓库,夜间发生神祕火灾,火灾已被雨势扑灭,现场发现一具焦黑女尸,以及被关在笼子里的许多保育类野生动物,警方正在深入调查中……」 第三十九章 当晚,纪云深跟夏逢霖去敲了齐燐的房门。 事情虽然还没完全尘埃落定,但至少确保野生动物们没事,小鱼虽然受伤,但没真的伤到无法復原,好好养一养,配上灵丹妙药,就能恢復如初。 纪云深和夏逢霖是拎着木桶过来的,这是他们中午吃饭前在观光大街随手买的木质泡脚桶,当时夏逢霖只不过多看了一眼,心里琢磨着不知道用不用得上,纪云深想都没想就买了。 齐燐把水蓄满,把小鱼放了进去,小鱼立刻沉到水底睡觉,看起来既无辜又可爱,很难跟那灵力爆发,拿刀往胡其瑞妻子身上砍的人联想在一起。 当时的小鱼,气势如虹又坚定,甚至带了点冷冽的笑意。 灵魂在场,隐在小鱼视觉死角的夏逢霖,他旁观者清,又对动物容易怜惜不忍,更早就想弄点动静,提醒小鱼胡其瑞的妻子正在魔化,但同样也灵魂在他旁边的纪云深却对他摇摇头,示意他看看也隐在暗处却同样没有动作的齐燐。 齐燐的表情依旧淡漠,唯有眼底的一点幽光,洩露出他的不平静。 他们都不能插手,那是小鱼的劫数。 所以纪云深才会等到火苗窜出,甚至开始烧起来,才开始佈雨,所以齐燐才会待小鱼已经受伤了,才出手烧掉胡其瑞的妻子。 「有个我盯很久的魔族出手,吃了那老师的灵魂,占了其身体。」齐燐抱着那个木桶,明明是个很沉的桶子,抱在他怀里却举重若轻,他看着里头睡得翻肚皮的鱼,眼里出现一丝温柔,又望向纪云深时,已然跟平时一般冷淡,「你要小心。」 纪云深笑笑,「跟我怎么会扯上关係?」 齐燐答道,「那些动物的灵魂碎片是你收回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是你?」 纪云深回道,「也不过就是龙吟罢了,问题是龙这么多……他要怎么猜到是我。」 齐燐回道,「我查过,他过去也待过德国,当时还不强,还是别人的手下,你总记得你手撕魔族的事吧。」 这件事,当时在欧洲那边的灵界闹得轰轰烈烈,毕竟徒手就能把高等魔族撕碎这可不是什么普通角色,那边的妖魔鬼怪后来见到纪云深都靠边走,没谁敢靠近。 夏逢霖一听到这里,怕纪云深还要难受,悄悄伸出手去勾纪云深的手,青年的手一探过来,纪云深的眉眼间旋即捎上浅淡的笑意,「嗯。」 「他应该就是那个高等魔族的手下。」齐燐淡淡地瞥过一眼夏逢霖,才转回注视着纪云深,「你有弱点。」 纪云深也跟着看了一眼夏逢霖,眼里蕴上柔软的笑意,果断地答道:「不,我没有。」 他的青年从来就不弱,坚定而强大。他哪有弱点呢。 他家小风铃,是他最温柔而强悍的优点。有青年在,没任何存在能伤得了他。 * 内心压力大大卸下,夏逢霖那晚睡得很好,隔天早上纪云深准备起床慢跑,他也跟着起床,坐在床上问纪云深:「您要去慢跑吗?」 「你要一起?」纪云深笑着问。 「嗯,学长等我?」夏逢霖从床上爬起来。 「好。」纪云深点头。 夏逢霖休息足够,体力也好,跟着纪云深绕着公路的边边慢慢跑着。他们两个一起慢跑的时候大多非常专注,很少说话。 夏逢霖跑了一会儿,开始觉得不对劲,他身后开始有一些很细微的声音。 「恩人在跟大神一起跑步耶。」 「小声一点,不要吵到恩人。」 「对,恩人害羞。」 夏逢霖:「……」 「我们要偷偷跟着恩人。」 夏逢霖又好笑又无奈:你们一点都不偷偷啊。 纪云深本来脸皮就厚,就算再多精怪在他后面跑,他也仍旧跑得平稳,夏逢霖调适了一下,要自己忽视后面那愈来愈庞大的慢跑群。 他们跑到中段,本来细细碎碎的声音都已经变成很大的声响了。 「我要跑在大恩人的正后方。」 「不能都是你,我也要被大恩人的影子盖住,感觉好受庇荫。」 「轮流!」 「对啊轮到我了!唔,果然是最舒服的位置。」 只不过是个影子而已,一群精怪硬生生搞得跟争c位一样。 而且他们自己跑也就算了,还沿路跟别的精怪聊天。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跟两个人类在这里跑?」 「他们不是人类!」 「你说错了!是他们不只是人类,他们还是我们的大恩人还有大神。」 几隻精怪加油添醋地把纪夏两人的丰功伟业到处宣传,结局就是,搞得纪夏二人是在开什么慢跑见面会一样,队伍愈拉愈长,等他们跑回饭店的时候,附近山区的精怪全来慢跑了。 夏逢霖要进饭店的时候,看着那满山遍野的精怪一眼,真的哭笑不得,他只是想慢跑,没有想要串葡萄啊。 纪云深也跟着看了一眼,意思倒是明明白白——我要带你们大恩人去冲澡加泡汤,识趣的就快走。 蜥蜴精很懂事,立刻叫大家就地返回自己岗位。 夏逢霖大松一口气,「我很少遇过这种情况,真的不习惯。」他笑着对纪云深说:「学长,您还记得木棉花种子精刚开始多怕我吗?」 他整顿地方精怪不遗馀力,不知处附近的精怪都很怕他,哪像这次出来这里遇到的精怪,恨不得在他身上掛花圈。 「但那颗小白球现在也很爱你。」纪云深笑着说道,「你如果对他笑一个,他应该也会在你脖子上掛一整圈小白球。」 夏逢霖想像那画面,怕得不行,「他要是真在我脖子上围一圈棉球,我会揍他。」 纪云深笑着,对自己眼泪滋润所化的精怪倒是全无怜惜:「多揍揍,反正那小子筋骨好。」 两人吃早餐的时候,昨天那群珍稀动物精怪又来了,这回完全没有纪云深要求,他们唰的一声,跪满一地。 「你们这是做什么?」夏逢霖没想到他们还来这齣,清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谢谢大恩人救我们的同类。」 夏逢霖否认,「我没有,昨天晚上不是我做的,是那隻鱼妖做的。」 「您有。」、「您也有!」、「在场就是有参与!」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出现。 「照你们的说法,你们怎么不谢谢他呢?昨夜的雨是他佈的。」夏逢霖困惑地比着纪云深,心想他自己不过就是打个电话而已。 动物精怪们看着纪云深,脸色微微扭曲,又不敢说。 「因为他们很聪明,知道谁才是动保人士。」纪云深笑着说道。 如果不是青年也在场,他昨天在收动物灵魂碎片的时候肯定不会那么细緻,怎么说也要改唱个难听到炸的童谣,才肯开始吟唱。 「要是没有你,说不定我就让火多烧个几分鐘才开始佈雨。」纪云深凉凉地说道。 他这话明明是对夏逢霖说的,但所有跪着的精怪却全部后退一步。 大神果然很可怕,他们惹不起。 「您才不会。」夏逢霖很了解纪云深,他或许肆意随性,但是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他一定不会有一分一秒的差池。 「所以说,我只爱你不爱他们,就只有你了解我。」纪云深跟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把情话就这样在大庭广眾之下说出来了。 动物精怪们又齐齐后退一步,他们也不想被大神爱啊! 夏逢霖被纪云深说得脸都红了。 「好了,没看到你们恩人被你们跪得脸都红了吗?先起来了。」纪云深故意把脸红这锅扣到动物精怪上头。 夏逢霖直想帮脸搧个风。 终于吃完早餐,他们收拾行李,准备载着齐燐和还在木桶里的小鱼回去,木桶准备先丢他们家客房,让齐燐好养鱼,免得一条樱花鉤吻鮭活生生地在不知处游,既惹眼又不知如何交代。 提着行李要去停车场路上,夏逢霖经过这两天被「感激不尽」连击,知道肯定还有最后的一局。 但他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花圈。 这些精怪们去拜託开了灵智的动物们,採集好花草树叶,忙了一整天,拼接成非常美丽的花圈,又让一些鸟一起啣着,飞到纪夏两人面前。 鸟儿正拍振着翅膀,飞在半空中,整个完美復刻迪士尼经典场景。 夏逢霖头有点痛。他只是来出差的,没想到一脚踩入迪士尼的世界了。 那花圈编得很好看,各种顏色的花朵,绽放着春意,柔和典雅又不落俗套。 纪云深看了一眼,「给你们大恩人戴吧,我不要。」 夏逢霖连忙拒绝,「我也不要。」 纪云深笑着说道,「衬你,好看。」 精怪们爆出欢呼,觉得大神实在太上道了,小鸟们连忙把那花圈从头上往夏逢霖的颈项套。 夏逢霖满脸通红,拳头紧紧握着。 他害羞到真忍不住要出拳,但是,话是学长说的,加上这两天这些精怪们的热情,他只能彆扭地僵在那里。 「帮我们拍张照。」纪云深把手机递给齐燐。 齐燐把木桶放在纪云深身边,对准纪夏两人,按下快门。 那瞬间,有着笑得欢快的男人和脸不晓得要摆哪里,微微发红,肢体有点僵硬的青年,还有一群笑着闹着到处打滚的精怪,和一旁拍着翅膀的鸟儿。 最末,还有一隻从水里一跃而出的樱花鉤吻鮭,银灰色的鳞片,在阳光的映照之下闪闪发光。 「小鱼。」齐燐微微发抖,险些没有拿稳手机。 * 胡其瑞几乎是立刻受到了警方的调查,毕竟那个仓库,寻线查就知道是古月的。他倒是聪明,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死在大火之中,他也不去思索到底其中是否有什么弯弯绕绕,直接想方设法就把锅往自己的发妻和正悯上扣,把自己完全地摘出来。 他原本就是一个低劣、擅长玩多面手法的人,当初从一开始要做贩售青春这工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每一步都留了一手,他甚至还握有先前正悯和他妻子性交的证据。 他敢在警方和检调单位那边把自己洗得跟朵白莲花一样洁白,也是抓准了他那些吃野生动物的富人朋友们,此时不会敢再跳出来检举他,毕竟要是真的检举他,他总是有办法反咬他们一口,都在商场上那么多年,又有谁能乾乾净净? 幽影倒是气急败坏,他本以为只要拖住这件事,让他暂时不被纪云深盯上就可以,哪里知道那蠢女人竟然直接把这件事捅开。让警方找上门来,他想做的事还很多,才不想被警方绊住,更何况,他需要胡其瑞,他要知道纪云深的弱点到底是谁,到底跟胡其瑞是什么关係?所以他的确不能反手在警方那将胡其瑞一军。不过,他就算认了,那又如何,反正他原本就不是正悯,胡其瑞看起来还能用,就留胡其瑞不被关又如何,说不定他更需要的是胡其瑞的身体。 他如今的魔力,原来是足以化为实体在人前出现的,只不过禁制被毁,他又受到一波反噬,还得养上几天,才能出现在胡其瑞的面前。 这么想之后,他很快在警方那里把所有的罪行都认下,反正正悯这个身体,他也不需要了。 数日后,正悯无声无息地死猝死在看守所中,遗体惊人的苍老,几乎让检调单位以为是另一个人,至于真正死因,也查不出来。 * 幽影逃脱之后,等正悯的死讯传到胡其瑞那边后,找到公共电话亭,给胡其瑞打了通电话,他用的是正悯的声音。 「正悯,你不是死了吗?」胡其瑞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都还没跟你讨回公道,怎么能死?」幽影笑道。 胡其瑞这次被吓了一大跳,一整天都不敢出门。 但很快,幽影又化身胡其瑞的妻子,出现在胡其瑞的房间。 他们夫妻分房已久,甚至也都各有居所,妻子死了,胡其瑞连滴眼泪也没掉,连后事都不想管,反正事情闹得这么大,也就让葬仪社处理,草草了事。 「你该还我命来,都是你害死我的,还我命来!」那双手掐在胡其瑞脖子上。 胡其瑞开始尖叫。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幻觉,可是这些都太真实了,他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幽影没有要让胡其瑞就这样死,他还等着知道纪云深的弱点是谁呢。 不过就是扰乱其心智,求得一个附身的空间。 夏蓉华当初交待的并没有错,胡其瑞完全不会通灵,幽影是魔力已深,才能化实体在人前出现,唬住胡其瑞。 幽影等到胡其瑞成天疑神疑鬼、魂不守舍,才变成当年让纪云深手撕魔族的那少年样貌出现在胡其瑞面前。 因为先前那些事,胡其瑞这段时间没人能求救,连自己和妻子生的小孩也不理他,跟他感情淡薄,如今在整天失魂落魄之际看到「夏逢霖」,他跟抓紧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夏逢霖」不放。 「先前是爸爸对不起你!原谅爸爸好吗?」 幽影倒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原来这么有意思了,他随即趁势附身在胡其瑞身上,与胡其瑞共用身体,用灵魂压制强硬地读取胡其瑞的记忆,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他得知了胡其瑞记忆里,关于夏逢霖的一切。 胡其瑞的记忆里,夏逢霖他妈妈的记忆是更多的,是个很美丽很好骗,却容不得一点含糊的女人。他是真的喜欢夏蓉华,无数次希望她回来求自己,继续交往,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数年后又回去找她。 但他慢慢发觉她精神有问题,又快狠准地再甩了她一次。 至于夏逢霖相关记忆,只有夏逢霖从来没有过父亲,一定很需要一个父亲,以及那次精品店见到面及之后的追查。 「废物。」幽影咒骂了一声。 胡其瑞的灵魂也跟着抖了一下。 「你难道就不能有更多有用的讯息吗?!」幽影骂道,「算了,我自己用电脑查比较快。」 现在电脑打上夏逢霖去搜寻,能查到的东西很多,幽影查到很多夏逢霖多会唸书的讯息,甚至查到一篇夏逢霖小学时写的得奖的作文,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里头重点都在他跟父亲感情多么好,他们一起发生了什么事,他有多喜欢多爱他的父亲。 问题是,夏逢霖根本没有父亲,幽影甚至还查得到夏逢霖领单亲家庭奖学金的证明。 看来胡其瑞这个废物,也不是完全无用。幽影对拿下纪云深势在必得。 不知处里,正坐着用着电脑的夏逢霖,看着平台后台的访客来处,薄唇缓缓地扬出一个淡笑。 猎物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