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有你的未来》


 00.

    空气中瀰漫着紫红色的雾气，任凭狂风呼啸而过仍是无法吹散。抬头所见的苍穹皆为一片血红，好似染上了世间所有生物的血液般触目惊心。
    伊恩轻吐了一口气，望着眼前的特殊屏障，接着从行囊里头拿出一本早已破旧斑驳的书籍，仔细阅读了上面的说明。
    ——漆黑的魔法阵，并非平凡人所能触及。一旦踏入这与世隔绝之地，一切寻常知识将被颠覆，等待旅人的是未知与徬徨。
    偌大的荒漠上，仅有他一人独自佇立。已经不知在这片寸草不生的荒地行进了几日，伊恩最终来到了他追寻已久的目的地。
    「哈里尔。」他拉下斗篷，喃喃的唤着，在这空无一人的大地上。「我抵达了，我成功来到了萨塔，这代表了什么？」
    无人回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伊恩几近癲狂的放声大笑，跪下身来，敲着因长年乾旱而乾涸龟裂的土块，「代表我不是平凡人了！我不是平凡人了，你听到了吗！我已经成了一个在镇上无人不知的魔法师！」
    ——还有，我终于可以通晓死者復生的秘密，我能让你復活了。

 01.

    距离伊恩自魔法学院毕业，已过了整整三个月。
    不像身边的大部分同学，在完成学业后继续跟着老师修炼专业魔法，以只比门槛高一些的成绩低空飞过而顺利毕业的他，并没有任何学院里的老师愿意收留他成为弟子。
    或者说，自己当初能毕业能称得上是奇蹟之一了，伊恩甚至怀疑母亲是否有从中作梗——就像当初入学一般，拿着一大袋金币走到学院长的办公室里头。
    没有魔法的才能、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半吊子的低端魔法师、进入学院简直浪费资源……这些话语不知已在他耳边说过了几千遍，无论是同学或师长皆如此看待他。
    若只有资质平庸仍不打紧，可伊恩也明白，自己就像旁人眼中的异类，性格古怪，因此无人愿意与他往来，他身边没有半个朋友，连兄长也嫌弃他。
    所有人都对他百般刁难，就连镇上的其他孩子乃至于商家皆然，唯一还对他好声好气的人，仅有他的母亲。
    「母亲，我要继续学习魔法。」饭桌上，伊恩不停地用叉子敲着木桌，「只要继续学下去，我一定能成为一个厉害的魔法师，甚至比学院里的那些老师都还要厉害。」
    正在做饭的凯娜闻言后愣了愣，将刚煮好的南瓜汤端到餐桌上，用着仍套着手套的双手捧起伊恩的脸，表情柔和。
    「孩子，或许我们能尝试看看别的才能，说不定你在其他方面有天赋，就像巷口的韦伯叔叔，他学了三年的魔法，连基础的强化都不会，却能锻出一把又一把的名剑。」她缓缓说道。
    「我可以成为厉害的魔法师！我可以的！」伊恩打掉母亲的手，歇斯底里的吼，「我有天份，只是还没有被激发，只是学习的时间还不够长，我是有天份的！」
    他站起身来，用力的槌了下木桌，这动作导致锅里的汤洒了些出来。伊恩并没有想要善后的意思，他嘖了声，随后上了楼梯，走回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
    伊恩觉得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理解自己。
    *
    隔日早晨打开房门后，伊恩发现门口多了一个小布袋。他蹲下身来，扯开上头的束带，粗暴的将里头的内容物倒出来。
    是十枚微微反射着光的金币。
    这样的费用，足以支付魔法学院整整一年的学费。
    当他看到金币的瞬间，母亲的面容浮现脑海，这袋金币是谁给的已了然于心。正当伊恩将其收到口袋，准备待会儿到曾经待过的那所魔法学院，要求再修习一年的课程时，他发现了地上还留了张不起眼的小纸条。
    ——孩子，或许学院的教学方法不适合你。我想，你能去拜访一些镇上的魔法师们（例如艾奎特），并向他们请教。很抱歉让你生在一个不会魔法的家庭，这是母亲唯一能为你做的了，愿你一切顺利。
    伊恩挑起半边眉毛，将纸条揉一揉后随手一扔，带着那价值不菲的十枚金币踏出了家门。
    踏上他的魔法之旅。

 02.

    「艾奎特先生，我想跟您学习魔法。」
    伊恩首先到了一栋美轮美奐的建筑，敲了敲门，来应门的是一位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对方在听了他的要求后，原本就微微蹙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噢！伊恩，我在你这年纪时，就已经能编出四层的复杂魔法阵。只能勉强用那少的可怜的魔力编织出一层魔法阵的你，不应该如此不自量力。」艾奎特道。他看着伊恩亟欲反驳却仍说不出什么的模样，叹了口气后，什么也没再说，用力的关上了住家大门。
    伊恩愤怒的瞪视着紧闭的门扉，接着重重地在上头踹了一脚。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比你厉害的魔法师！」他大吼。
    下一站，伊恩来到了平时跟母亲有往来的对象，同时也是小镇上颇具威望与拥戴的魔法师莱拉家，想着或许能靠母亲与对方的友好关係来博取机会。
    「莱拉阿姨，我想跟您学习魔法。」他看着身着长裙的庄重女子，努力做出有礼貌的模样。
    不管是方才的艾奎特，或是现在的莱拉，伊恩从来就不打算以问句形式来表达自己的诉求，他不允许对方拒绝——即使他并无那般本事来不允许。
    自己是有才能的，所以厉害的魔法师都应该收他为徒才是，自己之所以到现在仍没在魔法上取得什么成就，一定是因为学院的老师不擅长教学——伊恩总如此坚信着。
    只见莱拉面有难色，嘴角上扬的有些僵硬，柔和的神情中依稀见得着困扰的情绪，「伊恩，会魔法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我们还有很多才能可以培养。我听说韦伯最近打算收学徒继承自己的技术，如果你有兴趣——」
    「不需要。」伊恩哼了一声，打断对方的建议，「看来你们这群魔法师也不过如此，连谁有才能都看不出来，也只是运气好才能取得如今的地位！」
    反之，自己就是因为如此不幸，才会在修习了许久的魔法后，仍只停留在半吊子的阶段。
    伊恩气呼呼的离开了对方的家门口，接着一连又拜访了好几个他所知的魔法师。克伦、谢菲特……他找了好多好多人，可所得到的答案都是拒绝，就算将金币拿出来展现诚意，对方也皆不愿接受。
    跟金币没有丝毫的关係，只是因为是自己，所以大家不愿意。伊恩觉得这个镇上的人都蠢毙了，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有天能成为强大的魔法师，一路走来，他听过的嘲讽不计其数。
    伊恩愤怒的将装着金币的小布袋重重地砸到地上，几枚金币洒了出来，发出匡噹噹的声响。
    此时，在他背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有如在夕阳落下后鸣响的大鐘，对方的声音无比沉稳。
    「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03.

    伊恩猛然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头发斑白，正捋着鬍子的老翁盯着他瞧，对方的双眸如伊恩仅见过一次的大海般湛蓝而深邃。
    「关你什么事？」伊恩呿了声，默默在心底嫌弃这位有些蓬头垢面的老头。
    「哈、哈。」老翁连笑声都无比缓慢，「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听到这话，伊恩的心稍稍动摇了，「你是谁？」
    莫非，这人是某个名声响亮，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强大魔法师？
    「我的名字是哈里尔。」老翁又轻笑了两声。
    没听过，听都没听过。
    伊恩原本还带着一丝期待的神情瞬间垮了下来。
    「哈，原来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子。」他嗤笑一声，「你这种人才帮不上我的忙，对我成为厉害的魔法师这点毫无用处。」
    哈里尔点点头，「如你所言，我确实是个普通的老头子，顶多会一点魔法。」
    伊恩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这种平凡的老人居然也会魔法，真是可笑。所以说，自己绝对是因为没有找到好的老师罢了。
    「孩子，你是伊恩，对吗？」哈里尔柔和的望着他，「凯娜的二儿子，从小就立志成为厉害的魔法师。」
    「你为什么会知道？」伊恩一愣，眼神带着些警戒。
    「这不重要，孩子。」哈里尔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细的法杖，稍微比划了下，在空中画出六芒星的阵型，接着图形微微发出蓝白色的亮光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普通的老头子愿意教你魔法，如何？」他又说。接着大手一挥，将方才的小型魔法阵抹消，「不过我只教过一个弟子，对方才学了一年就离开了，因此我并不像学院那些教师般专业。」
    「谁要让你这种连听都没听过的老头当老师啊？」伊恩皱眉。
    「好好考虑吧。」哈里尔没有任何的不悦，表情依旧慈祥。接着他指向身后一栋木屋，「如果决定接受，就在明天日落鐘响前，敲敲我家的门。」
    没等伊恩回覆，他缓缓转过身去，迈步离开。
    哈里尔走的缓慢，伊恩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进到屋子里，关上门后，伊恩才蹲下身，拾起散落一地的金币。
    该死，他忘了问对方要不要收钱。
    *
    「母亲，你听过哈里尔这个人吗？」
    伊恩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母亲打听这人的情报。
    「哈里尔？」正在搓洗衣物的凯娜顿了顿，接着恍然大悟似的啊了声，「是那个已经超过八十岁，住在靠近森林那侧的老爷爷吗？怎么突然问起他呢？」
    「他是个怎样的人？」伊恩蹙眉——就只有长寿这点较为特殊嘛。
    「母亲没跟他接触过呢，也很少听说过他的事，唯一知道的，似乎就只是他并没有很常与人往来，总是独来独往。」
    伊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正当他要上楼回自己的寝室时，母亲又叫住了他，开始关心儿子去寻找师父的状况。
    然而，伊恩仅仅敷衍了句「我会想办法的」后，便匆匆跑上楼，不想继续对话。
    他才不想告诉母亲，没有人愿意收他为徒，除了那个奇怪的老头。

 04.

    算了，反正那老头总不会比那些学院里的老师还讨厌。
    伊恩在街上不停的踱步，望着远方的夕阳，盘算着约莫还需多久才会鐘响。
    跟昨日一样，他白天又一连去找了几位镇上的魔法师，可依旧没有人愿意答应。于是伊恩来到了哈里尔的家门前，心里头却仍犹豫不决。
    不过，与其完全没有人教导自己，不如先找个半吊子的将就一下，说不定等他进步了，就可以去另觅出路，不必留在对方身边。
    虽然有些不满，可伊恩如今也别无他法。
    于是，他在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前几秒，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敲了两下木门。
    或许因为房子有些老旧，木门打开时还发出了刺耳的噪音，惹的伊恩有些不悦。他看着面前不疾不徐，行动缓慢的哈里尔，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真的来敲门了。
    「老师，快点教我魔法。」伊恩双手叉腰，擅自走了进去。
    原本他差点儿下意识的唤出「老头」二字，不过他想，对方现在姑且也能称作是他的魔法老师，基本的礼貌或许还是要有。
    不过后续他要以如何的态度面对哈里尔，就要取决对方传授的知识让他满不满意了。
    屋内因为仅有一扇小窗，光线非常昏暗，只有沙发两侧各放了一个烛台。一旁是仍在摆动的木製摇椅，看来哈里尔方才仍坐在上头。
    「叫我哈里尔就行了——上一个孩子也是这么叫我的，我并没有能被称作老师的资格。」哈里尔微笑，「伊恩，首先我要测试你的程度，跟我来吧。」
    伊恩跟着有些驼背的哈里尔，下了楼梯，走到了屋子的地下室。地下室里有着两面书墙，里头塞满了书，还有些因为放不下而堆叠至桌上。
    整体而言环境不算整齐，毕竟地上还散落一些纸张，桌上的书也无好好闔上。伊恩在这地下室找到了一种熟悉感，这正是与自己的房间相仿的环境，令他感到莫名自在。
    「嘿咻。」哈里尔从某个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匣子，将里头的物品倒出来，分别是一道锁、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砝码，与里头装着透明色粉末，用软木塞封着的小瓶子。
    他将其一一摆到桌上，接着用魔法点燃了一旁的蜡烛，「首先试着用魔法解开这道锁吧。」
    「这有什么难的？」伊恩哼笑一声，想起在刚进入学院的第二堂课，老师就有教过开锁的咒语，只是一直没有给大家实作的机会罢了。
    他稍稍在脑海里寻找咒语的全文，接着开始一字不差的咏唱——
    失败了。
    伊恩一脸错愕，随即重新咏唱了咒语，不过仍然以失败告终。
    「你是不是对锁动了什么手脚？」他狠狠的瞪向一旁默默观察着的哈里尔，「我非常确定我没有唸错咒语。」
    「孩子，你的心过于浮躁。」哈里尔摇摇头，接着咏唱了一遍与方才一模一样的咒语，成功解开了锁。
    「我没记错的话，无论是何种版本的教科书，在前言应该都有提到才是，回想看看吧。」他重新将解开的锁再度锁上，「伊恩，再试一次。」
    「嘖。」伊恩不满的扁扁嘴，接着闭上眼，仔细回想使用魔法的守则。
    ——使用魔法者，必先静下心，仔细感受体内魔力流动，方能成功操控之。
    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自己血液中正蠢蠢欲动的魔力，感觉到魔力正准备藉由法杖此媒介与外界產生共鸣。
    再度开始咏唱咒语，伊恩屏气凝神，忍住自己不耐烦的情绪。当咏唱完最后一个音节，「喀噹」一声，锁开了。

 05.

    「下一个测验，伊恩。」哈里尔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指着铁灰色的砝码，「这砝码有二十公斤重，用单手举起来吧。」
    伊恩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足足有二十公斤重的砝码，原本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告诉哈里尔凭他的力气是不可能单手举起的，可下一秒他随即发觉，这是在测试他的魔法基础。
    只要施展基本的强化魔法，就能在短时间内强化个人的身体素质，发挥比平常还要多上几倍的能力。例如举起重物、跳至两三层楼的高度之类。
    「你看不起我的能力吗？这种程度的基础，我怎么可能失败？」他哼笑一声，随即咏唱强化魔法的咒语。手臂感到一股力量涌出，伊恩将手放在砝码上，将其提起——
    虽然感到非常吃力，他仍是装的一副不费吹灰之力的模样，可即使如此，仍瞒不过看到他绷紧的肌肉的哈里尔。
    「还算合格，放下吧，受伤就不好了。」哈里尔挑眉，「之后我会教你如何增强力量，你现在的魔力流动量仍不够。」
    伊恩呿了声，将砝码放下后解除魔法，甩了甩有些痠痛的手，心底暗暗后悔自己硬要逞强。
    「这是最后一个测验了，握住这小瓶子吧。」哈里尔下达指示，「不用唸任何咒语，只需操控魔力流动，令里头的彩尘起共鸣便可。」
    「原来彩尘长这模样？」伊恩端详了那小瓶子，他曾在课本上看过这名词，知晓这是一种魔法粉尘，能依照魔力量的高低与品质发出不同种类强度的光芒，据说非常稀有，无法轻易获得。
    他兴致勃勃的将体内的魔力匯集至手掌处，不出几秒，里头原本无色的粉末渐渐发出微弱的青色光芒。
    「可以了，测试完毕。」哈里尔慈祥一笑，「伊恩，我将给你一项训练，如何？」
    「那当然，我等不及了。」伊恩耸耸肩，「儘管说吧，不管是什么我都会达成给你看的。」
    「话说，青色的光代表什么？好歹你也告诉我下结果吧？」他又问。
    哈里尔沉默几秒，接着缓缓从柜子里抽出一本书，递给了伊恩，「你自己回去研究吧，里头有详细的解释。」
    「囉嗦，干嘛不直接说？」伊恩皱眉，可想着这也没什么不好，便接过书本，「快点开始训练，别想拖延时间。」
    哈里尔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轻笑两声，想着这孩子的确是太过心浮气躁，凡事都过于急躁，必须好好教导才行。
    他拿出一本伊恩曾阅读过的魔法书籍，于是伊恩立刻表明自己已经读过了，不需要再看一遍。然而，哈里尔仅是摇摇头，告诉他训练另有目的，让他一边握着方才那装着彩尘的小瓶子，一边逐字唸出随机翻出的那页的字句。
    「魔法师的基础之一，学会自由操控魔力流动，做其他事的同时也能不中止魔力的放出。」哈里尔缓缓解释这么做的用意，「一心二用是非常重要的，若因为分心而停止使用魔法，某些时刻会非常危险。」
    这还不简单？
    伊恩如此想着，一边从左页的第一个字唸起，一边握着小瓶子。起初，里头的彩尘就如同测试时一般，发出微弱的青色光芒，可当他才唸到下一行，光芒顿时消失无踪，馀下的只有透明无色的粉尘。
    对于今日的屡次碰壁，伊恩觉得非常不是滋味，认为一切皆无法按照他预期的进行，使他感觉回到了三个月前，仍在魔法学院就读的时候。
    每当他的表现总是不如同期的学生，就会受到师长严厉的喝斥责骂，导致他此刻也猛然心一颤，下意识往后头的哈里尔看去，有些担心他会跟自己遇过的老师一样，给予他惩罚。
    与预期的不同，哈里尔只是缓缓走向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别急，慢慢来就行了，先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哈里尔微笑，「我相信你行的。」
    见对方态度如此祥和，不似自己曾遇到的师长们般严厉，伊恩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受。他不知道这异样感为何，只觉得这让他感到有些烦躁不悦。
    于是他轻轻嘖了一声，接着撇过头去，什么也不说的继续这项训练。

 06.

    就这样，一连几日，伊恩皆照着哈里尔要求的时间，在每天早晨准时至对方住家门前报到，进行魔法的修炼。
    然而，在这几日内，哈里尔要求他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同第一天一般，握着装有彩尘的瓶子，一边将书上的字句唸出。
    起初伊恩并无任何怨言，想着这种基础修炼是必须的，可久而久之，他逐渐厌烦了这样千篇一律的日常，开始对哈里尔发脾气，要他教自己一些别的东西。
    「孩子，基础是很重要的，你还没有将这项技能练到精熟前，我不会进行下一个阶段。」而哈里尔仅仅是无数次重复同样的话，「想要我教你别的东西，就赶紧努力完成目标吧，我相信你行的。」
    不管伊恩的态度多么不礼貌或是恶劣，哈里尔脸上从来就不会浮现丝毫的不悦，反而总採用柔性劝导，这让脾气一向很执拗的伊恩心情很是复杂，原本正在气头上的情绪也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无意识的软化下来。
    终于，在时隔两个月后，哈里尔判定他第一项训练的成果已然合格，从明日开始进行下一个训练。当得知自己终于能习得下一个技巧时，伊恩难得因得意而笑了出来，当天回家后，母亲看到他这不寻常的模样，甚至还忍不住出言关心。
    「喂，哈里尔。」隔日，原本满怀期待的伊恩在被带到一颗巨木前方后，整个脸都垮了下来，「你疯了吗？」
    哈里尔给他的任务是「用强化魔法砍断这棵树」，伊恩看着眼前这目测也有几百年歷史的树干，不可置信的盯着哈里尔瞧。
    「如果你找来镇上那些厉害的魔法师们，我想他们不到一天就能成功达成这个目标。」哈里尔态度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你听说过十年前左右去世的库达吗？因为天生患有疾病的关係，他的体力奇差，可他的魔法程度却足以只用了五次挥斧的额度就砍断树木。」
    见伊恩演练诧异，他指着不远处那仅仅馀下一小部分的树干，「看，那就是他创下的纪录。」
    伊恩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五次？那应该是只有神话中出现的巨人族才能达成的伟业吧？
    「你就那么看得起我？」伊恩哼笑，「我可没办法只是挥几次就砍断这棵大的要命的树。」
    他听说过对方话中的「库达」，那人曾是镇上的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魔法学院的教师，指导出许多非常杰出的魔法师，可对方在伊恩小时候就过世了，因此伊恩对他的瞭解并不深入。
    「伊恩，你的资质并不出色，但我相信你的执着。」哈里尔摇摇头，轻拍了拍他的头，「你可以的。只要持之以恆，无论要花费多久的时间，只要你愿意，你能成功的。」
    伊恩嘖了一声，撇过头去，拍开对方的手，认命的拿起一旁的斧头来，准备要开始这第二项「作业」。
    当初在看到伊恩握住彩尘后的结果后，哈里尔就明白了。伊恩是个没有天赋，甚至魔法素质低于平均值的孩子，本来像这样的人，通常不会走上这条路，而是选择放弃修炼魔法。
    但见他态度如此执着，一心一意想要成为厉害的魔法师，想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哈里尔不愿意放弃这样的伊恩。
    若连自己也选择劝伊恩远离魔法这条路，就真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他了。

 07.

    转眼间已来到了冬季，经过了几个月的训练，虽仍未达到足以被称作优秀的程度，可伊恩已能逐渐熟练一部分基础的魔法，也能在做其他事的同时一边施展魔法。
    虽然一直不愿承认这点，可他心底是隐隐明白的，自己的资质不如人，却怀有远大的抱负。所以他只能更努力的修习，就算再怎么不满意哈里尔缓慢的教学进度，仍然照着对方的指示做。
    他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注在学习魔法上头。每当离开哈里尔的住处前，他总会带几本书回家研究，甚至读到废寝忘食，任凭母亲怎么劝都是不听，独自沉浸在研究魔法的思绪中。
    「哈里尔。」起初，伊恩都会先敲敲门，可后来他也不管了，总直接踹开对方住处的木门。
    本就有些残破的木门被他这样踢，一天两天下来，钉子也脱落了几根，似乎再被折磨几次就会彻底毁坏。
    「伊恩，有空把门钉好吧，不然冷风会吹进来的。」原本坐在摇椅上对着暖炉的哈里尔见他来了，稍稍转身看向他，「看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伊恩看哈里尔原本披在身上的毯子都掉到地上去，对方却丝毫没察觉似的，不禁嘖了一声，走上前捡起来，粗鲁的丢回哈里尔的膝上。
    「你不是说我不适合修炼火属性的魔法吗？」他哼笑一声，接着喃喃唸了句咒语，魔杖的末端渐渐浮现一个漂浮着的小小火球，「看到了吧？我就说我能行的。」
    他见火堆里头的火光逐渐消逝，便将魔法杖指向炉子里头，让小火球再度点燃那木柴，燃起烈火。
    「真温暖。」哈里尔微笑，「你一定非常努力的练习吧。」
    他拍拍一旁的沙发，示意伊恩坐到自己的身旁。
    虽然伊恩没有特别关注对方的情况，可他最近发现，或许是冬季来临，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哈里尔的体力与精神明显大不如前，本就缓慢的语气又迟了几分，总让他愈来愈不耐烦。
    他坐到沙发上翘着脚，随手从后头书柜抽出一本书来翻阅，「再来呢？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孩子，别急。」哈里尔拍拍他微卷的亚麻色发丝，「你就是这个性一直没变，总是那么急躁。」
    「我这样也能学好魔法，又没关係。」伊恩皱眉，「你一定有那种魔法师私藏的、只传授给自己弟子的独门魔法对吧？快点教我，别只总教我没用的东西。」
    哈里尔愣了下，接着轻轻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不，伊恩，我并没有这种魔法。」他道。
    「你一定是觉得我的实力还不够吧？所以才不想教我。」伊恩双手抱胸，语带不满，「算了，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拿出来的。」
    他听说魔法师会将这种必须传承的魔法写在书里头，那想必哈里尔一定是将其藏在这个木屋的某处，只是自己还没发现罢了。
    哈里尔没回话，只是又笑了两声。他知晓自己就算如何解释，伊恩也不会相信，只能用时间来让他明白。
    可同时哈里尔也明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孩子，起来吧，来上课了。」他拄起拐杖，吃力的站起身来，领着伊恩到地下室的魔法工坊去，「从今天开始，我就如你所愿，教的快一些吧。」
    哈里尔知道，自己能教给伊恩的东西并不多，与资源眾多、师资优秀的魔法学院更是无法相比。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日来临前，尽量将自己能给的全都传授给伊恩。
    「干嘛这么突然？」伊恩不解为何对方的态度忽然转变，可却也乐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他跟在哈里尔身后一步步下楼，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这样正好——伊恩相信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一定就能成为一个厉害的魔法师，让曾经欺负过、嘲笑他的人都为此感到后悔不已。
    想到这样的将来，他就觉得学习魔法的动力又更强了些。

 08.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四季更迭，时间流逝，两年的时光也悄然离去，冬季再度来临。
    今年冬季的天气较往常寒冷许多，下雪的日子也是几十年来之最，石子路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整个世界覆上一抹朦胧的白。
    即使是这般严寒，伊恩仍准时在太阳升起时起床，稍稍准备一番后，如同这两年多以来的每日例行公事，前往哈里尔的住处。
    伊恩缓缓的踏在雪中，右手提着一个竹篮，里头是母亲煮的南瓜汤，说是天气冷，老人家必须多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虽然一开始百般不愿，嚷嚷着送到那儿就冷掉了，不过——
    「伊恩，你不是会一些火系魔法了吗？」母亲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告诉他。
    虽然很想反驳对方，告诉母亲火系魔法才不是用来做这种肤浅的事，可伊恩想到哈里尔也总是把魔法用到一些不重要的小事上，就没有话可以反驳了。
    况且，他还想到，哈里尔最近的身子不太好，常常咳嗽，精神也有些涣散，而体力的部分，则是才教了一下就说自己有些累了，要休息一阵。
    既然这样，那就提着南瓜汤去也不是不行，反正也不是他花时间煮的——伊恩这么想着，忽然觉得没有那么不甘愿了。
    不畏扑面而来的风雪，伊恩顺利抵达了哈里尔的木屋。
    「喂，哈里尔。」他一脸泰然自若的踹开木门，晃晃手中的篮子，「醒醒，喝完汤后就可以开始上课了。」
    哈里尔的身子正靠在摇椅上，眼眸闔着，表情非常的祥和寧静。
    「冷死了，你干嘛不点火啊？」伊恩看着一旁暖炉里头早已熄灭的柴火，眉头深深皱起，「睡到不省人事了？」
    他嘖了声，接着用力摇摇对方的肩，「老头子，起床。」
    仍然没有回应。
    这就奇怪了。伊恩记得，虽然最近哈里尔会睡到有些昏了，可不至于这样用力摇晃他仍是没有感觉的。
    「算了，再给你睡一下。」伊恩翻了个白眼，坐到一旁的沙发去。
    然而此时，他正巧瞥见摇椅旁的小柜子上头，放着一张信纸。伊恩随手将起拿起一看，原本他想，这或许是哈里尔准备写给某位多年未联络的好友之类的，可当他看到内容的那瞬间，却震惊的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只能瞪大眼睛，愣愣的继续阅读着后头的字句。
    ——孩子，我亲爱的伊恩。我想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的灵魂已然消逝，仅仅馀下空荡荡的躯壳在此。我希望你不要为我的离去感到悲伤，毕竟人生终将会走到尽头，我的终点已经比其他人还要远了。很抱歉不能继续指导你魔法，但你已经是个具有基础的魔法师了，我相信往后的路，你就算一个人独自前行也能非常顺利。
    啪。
    伊恩将信纸用力的拍到了桌上，掌心传来灼热的疼痛。
    死了？这老头是说自己死了吗？
    「喂。」伊恩恶狠狠的瞪着哈里尔的身躯，用比方才还要多出几倍的力气晃着对方的肩，「哈里尔，你在装睡，对吧？这是魔法修炼的一环？」
    无论他呼唤多少次哈里尔的名，仍是得不到任何的回应，整间木屋里，仅有他愤怒的嗓音回盪。
    「老头，你不准睡了，给我醒来！」伊恩踹了下摇椅。
    一段时间过去，伊恩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指，探向哈里尔的鼻孔下方。
    没有吐息。
    他再碰碰对方的脸颊，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哈里尔死了。

 09.

    在回家拿了那袋当初母亲让他去寻找师父的金币后，伊恩立刻衝到镇上最有名的医生坎诺那儿，将对方硬拖到哈里尔的尸体前。
    「给我把他救活。」伊恩递出那袋金币，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坎诺医生的表情非常为难。他先是做了几样基本的检查，而后遗憾的摇摇头，表示哈里尔的死亡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自己也无法收下那袋金币。
    无法改变？
    伊恩开始歇斯底里的大笑，癲狂的模样令坎诺医生吓得后退了几步，不敢做出任何行动。
    「喂，我还没成为厉害的魔法师呢。」他猛然转身，捉住医生的衣领，瞪大眼睛，「我还没学会哈里尔的秘传魔法呢！」
    他什么目标都还没达成，他还有许多东西要哈里尔传授给他，所以怎么可以？哈里尔怎么能就这样自己死去了？
    「哈里尔不能死，他不能死！」伊恩大吼，「在我成为出色的魔法师之前，他一定得活着，把所有会的魔法都教给我！」
    「伊恩，死者復生是奇蹟，我无法办到的。」坎诺叹了口气，「放弃吧，让哈里尔安息。」
    「你这个没用的医生！」伊恩重重的推了对方一下，「魔法不是无所不能吗？既然这样，一定也能復活死人的。」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木屋，顶着暴风雪的猛袭来到了他许久为踏入的魔法学院里头。
    *
    「就凭你？」走廊上，一名蓄着八字鬍的老师居高临下的睨着伊恩，对于他方才那荒唐的言论感到非常可笑。
    「那难道你就能办到吗？」伊恩恶狠狠的盯着对方，表情满是不屑，「看来，死者復生在魔法里是可行的，只是你也做不到罢了。」
    方才，伊恩一连问了好几个学院里头力量高强的师长们，可得到的回答皆是清一色都否定。
    大家都说，死者復生是他们目前的力量所无法触及的境界，连位阶最高的学院长都无法做到。
    可既然如此，代表还是有机会的。
    只要能成为比这群人更厉害的魔法师，就能鑽研復活死者的魔法——伊恩如此思考着，心中燃起了一股希望。
    「哈，伊恩，你就是只会耍嘴皮子。现在的你，根本连低阶的治癒魔法都无法成功。」八字鬍老师嗤笑了声，转身就走。
    正当伊恩想要追上去理论时，左肩却忽然被一隻手盖住。他回头一看，是鲜少出现在眾人面前的学院长。
    学院长面容严肃，表情淡然，有些佝僂的身躯稍稍抬头盯着伊恩。
    「死者復生？」学院长微微挑眉，「伊恩，半吊子的魔法师，是不可能做到这种事的。」
    伊恩被这话激怒了。
    「那你也是半吊子的魔法师！」他指着对方大吼，让经过的几名学生议论纷纷。
    「是啊，因为我也无法办到这种奇蹟。」学院长没有被这过激的反应影响到，神情依旧平静，「如果真想达成，你至少得比我厉害才行。」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当伊恩还想再回些什么时，学院长就像一阵风一般，身影忽然的消失在偌大的走廊中。
    伊恩佇立在长廊上，望着尽头的门，那是学院长平常所在的办公室。
    比学院长厉害，是吗？
    他办得到，当然办得到——伊恩如此想着。
    他一定能习得死者復生的魔法，一定能让哈里尔復活的。

 10.

    自那日开始，伊恩每日都往镇上唯一的图书馆里头跑。
    他疯了似的翻遍每一本与魔法有关的书籍，就算是最为基础的课本，他也能将其翻烂，深怕错过了任何可能性。
    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伊恩仍是一无所获。
    起初，他是打算找到与死者復生相关的线索，想着以这文明世界千年来的歷史，肯定会有人留下相关的纪录，可却怎么也找不到方法，其中几本有提到相关词汇的书籍，也仅仅是记载如「现在的人类无法达成」这类没用的废话。
    他也曾回到哈里尔的那间木屋，将他的书柜翻了个遍，也硬是解开了对方所有上锁的柜子，却什么也找不到。
    后来，伊恩放弃了直接寻找答案。
    他忆起那日学院长告诉自己的，若真想达成这种奇蹟，必须超越对方才行。
    既然如此，第二种达成目标的途径，便是先成为一个比学院长还要厉害许多的魔法师，才有可能通晓这种最高境界的魔法。
    可现在，没有人能够像从前的哈里尔一样，教导他学习魔法了，伊恩只能靠自己，他只能凭自己的力量，独自一人修炼。
    可以的，他可以的——伊恩如此对自己说着。他相信自己的实力，他相信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也能成功的。
    *
    于是伊恩开始独自一人学习。
    因为有一定基础的关係，不像当初自魔法学院后仍半吊子的他，现在的伊恩，已经可以独自鑽研新的魔法了。
    在哈里尔死前，有些时候他就能够学习一些新技巧，例如靠自己自图书馆借来的书，就成功习得了两种哈里尔不擅长的风系魔法。因此，伊恩对于自己的魔法程度有着足够的信心。
    每天每天，他无比刻苦的修炼，还未破晓时便离开家门，直至深夜时分才回家去休息。久而久之，镇上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凯娜家的二儿子伊恩，像是痴人说梦般，妄图找到让死者復活的方法。
    大多数人都不以为然，有的人在偶然见到伊恩时会尽情的数落，从来没有任何一人相信他能够做到，就连母亲也总劝他放弃。
    「伊恩，我问过莱拉太太了，她告诉我，你这样继续操劳下去，魔力总有一天会失控的。」凯娜捧着儿子的脸，满脸忧愁，「别那么执着了，好吗？人死了不能復生，我相信你还是有可能找到其他愿意教——」
    「不需要你管！」伊恩拍掉母亲的手，「魔力失控又怎样？我管它的！」
    所有人皆如此看待他，认为他不可能成功，认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
    只有当初的哈里尔不一样。虽然明白他没有什么魔法的天赋，可哈里尔却愿意相信，相信着他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的。
    如果哈里尔现在就在自己身旁，他会说什么呢？
    伊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忆起了哈里尔的慈祥微笑，以及他任何时候皆是那般平静的语气。
    「孩子，你可以的，只要你努力，总有一天能成功。」——伊恩想，若哈里尔见他目前这样拼命，一定会首先称讚自己，而后这样说的吧。
    烦死了，怎么总想起那老头啊？
    伊恩呿了声，翻过身去，将棉被整件盖住自己的全身。

 11.

    一年、两年……
    转眼间，五年的时光过去了。
    伊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仍有些青涩的毛头小子，这五年中，改变的事有许多，却也有什么也没有改变的东西。
    由于对復活哈里尔的执着，伊恩每天不间断的持续修炼着魔法，现在的他，虽然实力称不上顶尖，却已是能被曾经看不起他的魔法学院认可的程度了。
    镇上的所有人都清楚，有一个名叫伊恩的男人，他是个古怪可魔法程度却不错的魔法师。
    而不变的事物，便是伊恩那颗在这许多年的岁月中，仍想将哈里尔復活的决心。
    他也因此收到许多人的疑惑，认为他为何能靠这样一个不可能达成的执着努力至今，而更多人问的，便是为何伊恩认为让哈里尔復活此事如此重要。
    「为了成为厉害的魔法师，哈里尔还有很多东西必须教我。」伊恩如此回答。
    「可你已经比哈里尔厉害许多了呀，他并不是个实力出眾的魔法师，你现在的程度早已甚于从前的他。」有人这么回覆。
    这样说的人并没有什么错，这是千真万确，不争的事实。
    哈里尔本就不是一个特别厉害的魔法师，他仅仅是一个会魔法，且曾经收过一名弟子的老头子。他没有什么厉害的家族背景，也无特别的经歷事蹟，是一个平凡不过的老头罢了。
    「为了哈里尔的秘传魔法，那是不外流的，所以只有他会知道。」伊恩又答。
    听到这样的回答，眾人自然都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真是如此，那早在伊恩翻遍哈里尔住处的所有书籍后，就应该能发现纪录相关魔法的笔记才是，为何又必须大费周章的復活哈里尔？
    虽然感到疑惑好奇，可眾人知晓伊恩的古怪性子，自然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将这好奇默默的放在心底，当个旁观者，观察接下来的发展将会如何。
    然而，伊恩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劲，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矛盾心态。
    *
    某天，当伊恩因为获得了魔法学院的许可而进到里头的图书馆去翻阅古籍时，学院长悄然无息的忽然自他身后出现，令他吓了一跳。
    「我有东西想让你看看，坐下吧，别紧张。」学院长将他领到座位区，接着连咒语也没有唸，凭空从手中变出了一本陈旧的书籍，里头的书页早已泛黄，也有些残破不堪。
    「这是什么？」伊恩狐疑的盯着对方。
    「或许这本书里头会有你要的答案，关于凡人所无法触及的境界。」学院长语气平和，「这是我曾经的师长留给我的遗物，我就暂时借给你吧。」
    伊恩满头问号的接过，他看了看书籍的封面，标题写着「萨塔」二字，是他记忆中完全没有印象的词汇。
    「萨塔是什么？」他问。
    「你知道《遥远的北方》这首儿歌吗？」学院长轻哼了一段曲调，「歌词里头的极北之地，那不是虚构的地方，而是真实存在，名为萨塔的神秘国度。」
    ——极北之地呀，在那遥远的北方，有着未知的国度。
    伊恩一愣。他对于小时候大家都爱唱的这首儿歌自然非常熟悉，他也哼过几次，却从没深究过歌词里头的含义。
    「不用感到意外，仅有少数人知道萨塔，我也是从恩师那儿得知的。」学院长摸摸自己的鬍子，开始忆起往事，「我的老师年轻时曾抵达过萨塔一次，并写下了这本纪录。那儿的人不老不死——或者根本不能被称作是人类，更类似存在于神话中的精灵吧。」
    「他们与世隔绝，不与我们的世界有任何往来，拥有自己的文明与魔法。」学院长又道，「我想，那儿说不定会有你要的答案——关于死者復生的秘密。」

 12.

    在获得了学院长给的古老书籍后，伊恩独自一人踏上了旅程。
    他的行囊里头，仅有那本书、粮食，以及小小的魔法杖。
    因为是未知的国度，伊恩无跡可寻，没有地图、没有距离，唯一的线索便是「极北之地」。
    就这样，伊恩只能一味的往北边前进，在离开了国家边境后，他仍一直走着。也不知走了多少个日子，当感到飢饿时，伊恩就席地而坐，拿出布袋里头已经乾硬的难吃麵包来填饱肚子。当累了的时候，他就将身上的斗篷脱下当作棉被，也不管地面多么崎嶇，就直接睡下了。
    他至今所做的一切，这场通往未知的旅程，仅是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目的。
    如果哈里尔真的復活了，如果他知道了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会说些什么呢——在旅程的途中，伊恩时常这么思考。
    有时候，当他思考至一半，突如其来的魔兽便会向他袭来，导致他不得不拿出自己的法杖来应战。幸好这几年来的修行，已让他成为一个优秀的魔法师，并不会因此有生命危险，顶多受些小伤——或者本就不足的粮食被抢走。
    越往北边去，自然资源越是匱乏，原本路上仍有零星植物，可到了后来，地面有如一片荒漠，没有任何生气，连天空的顏色也与他所认知的全然不同。
    然而，随之而来的困境还有严峻的气候，伊恩单薄的衣物必须承受突如其来的严寒风暴，他甚至曾因此昏倒过几次，最后都因风暴停止的缘故侥倖逃过一劫。
    在这趟漫长的旅途里，没有可以得知时间的方法。伊恩不知自己已经走了多少个日子，他已经忘了看过多少次日出日落。
    伊恩想过，会不会自己目前所经歷的仅仅只是开始的阶段，说不定还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方能抵达。
    可他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他相信自己能够成功的。
    即使粮食看来所剩无几，即使他的身体已因操劳而逐渐虚弱……伊恩仍然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抵达萨塔。
    因为自己已经是一个足够优秀的魔法师了呀。
    *
    伊恩瞧见了一个不寻常的屏障。
    在不远处，有一个庞大的法阵，那纹样是几乎翻遍所有魔法书的伊恩都从未看过的，这样的未知令他胸口一阵沸腾。
    他赶紧拖着自己无比疲累的身躯，加快脚步上前查看。
    除了空中以法阵构成的屏障以外，地上也有着好几道复杂的魔法术式。虽然伊恩无法得知这是何种魔法，可他想，这一定是属于萨塔居民自己研究出的东西。
    在凝视着屏障许久后，他伸出手来，触碰了那漆黑的魔法阵。瞬间，整个术式连同伊恩本人的周遭开始散发出光芒。
    起初只是紫黑色的微光，可接下来，他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魔力正开始起作用，而后光芒越趋强大，让伊恩眼睛都睁不开来，随后，意识也因刺眼的光而暂时模糊——

 13.

    茂密的各种植物、清澈的溪水、空气中四散的光点……
    待恢復意识后，伊恩对于眼前所见感到震惊不已。
    原本，他还以为萨塔是一个阴森黑暗的恶魔国度，甚至做好了随时与居民战斗的准备，连法杖都握的紧紧的。
    可萨塔的模样，却如同童年时看过的童话故事里描绘的魔法森林那般，原始且梦幻。
    该不会这儿真的住着精灵？
    沿着小溪走了一段路，伊恩仍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只有偶尔几隻不具有敌意的魔物经过他身旁，看起来完全对他没兴趣。
    再往前走一些，原本低矮的树丛转为参天巨木，这儿的每棵树都长到了天上去，看不到顶端。照理来说因高大树木的遮蔽，光线应该要是非常薄弱的，可伊恩却发现，连树干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观察了周遭的一切事物，才确实的体认到，这里的一切确实与他过去所认知的全然不同，到处都有魔法的痕跡，且其程度与用途是他无法理解的复杂。
    徒步走了许久，伊恩终于看见远方有一间小木屋，他赶紧加快脚步，最后甚至开始奔跑，只为了赶紧找到随便一个居民。
    「你在找谁吗？」忽然，一道虚无縹緲的声音随着风流进伊恩的耳里，他左顾右盼，却没见到任何一个人影。
    下一瞬间，空间扭曲，他脑袋一阵晕眩，待恢復正常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与方才不同的位置，位于一棵树叶涵盖范围非常广阔的大树下，身边有着几个服装奇特的人。
    瞬间移动？
    伊恩一愣，毕竟这可是他生长的国度从未实现过的奇蹟，不知已被魔法师们追求了几百年。
    那些人仅仅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做着自己的事，眼神并无散发任何敌意。
    「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孤身一人的来访者。」其一名面貌年轻美丽的银发女性走到他面前，语气无任何起伏，表情也没有波动，就像对于生活、对于整个世界并无任何热情。
    「这里是萨塔，没错吧？」虽然对方态度并不带任何恶意，可伊恩仍保持警戒的心态，「而你们是这里的居民——不老不死，是吗？」
    「是的，没有谬误。」年轻女性淡紫色的眼眸望着他，「换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原本以为对方会询问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么多情报，甚至都已经想好该如何解释，可一切都与伊恩想像中的不同，这让他感到非常困惑。
    「既然你们这么厉害，想必有着许多凡人世界仍无法达到的神秘魔法吧。」伊恩耸耸肩，「我是来探求死者復生的方法，你们对此有没有任何线索？」
    女人沉默了一阵，接着转过身去，淡然道：「跟我来吧。」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伊恩抓抓头，怀着疑惑的心情，乖乖跟在对方身后，不敢轻举妄动。

 14.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发话，伊恩默默的望着对方的背影，心里的思绪有些复杂。
    不只是这女人，刚刚他视野所见的所有人都是，大家的脸上都无任何的情绪起伏，就像人偶般，差别只在于有无生命。
    「看到这朵绿色的花了吗？」忽然，女人停下来，指着路边一株因顏色而不容易发现的花朵，「摘起来吧，将花瓣磨碎，取出它的汁液，将其抹到死者的心脏位置，便能復活他的性命。」
    「哈？」伊恩紧皱眉头，「喂，你在耍我吧。」
    「不相信也罢。」女人没有任何不悦，「我给你的指引就到这。」
    闻言，伊恩半信半疑的将花摘起，默默将其收到布袋里头。
    他原本以为死者復生的魔法肯定什么复杂的术式，结果仅仅是一朵路边小花就能达成？萨塔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世界？
    本来准备就此离开，毕竟他仍赶着回去復活哈里尔，可因为中途被莫名其妙的传送至不同区域，使他完全不知该往何处去，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却又拉不下脸告诉那女人。
    「你是希望我能帮助你吗？」女人伸出食指，轻轻往他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好了，你的体力应该已恢復到一个月不用进食也不会感到飢饿的程度。」
    伊恩被身体内逐渐饱和的力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仅是这样轻轻一点，对方甚至连任何咒语都没有说出口，就能完成这样可怕的成果。伊恩清楚对方不是在骗人，毕竟他现在跟来时那样硬撑着，力气都快见底的情况恰恰相反，甚至感到比出发时更有力量。
    「还有什么事？」女人盯着他，「你的目的已然达成，还留在这是为了什么？」
    伊恩沉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女人再度朝他走近，将脸凑到他的面前，专注的望着他的双眸，而后，她的双眼开始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模样令伊恩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惧。
    「我带你到出口去吧。」女人眨眨眼，瞳孔又恢復了淡紫色的模样，她若无其事的迈开脚步，伊恩只能杵在原地，还反应不过来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是……被读心了？
    两人沿着森林的小径走着，走的路径与来时全然不同，伊恩实在很好奇，这样子真的有办法在出去之后，成功走回自己的国度吗？
    女人带着伊恩来到了一个像是祭坛的地方，空中有着跟伊恩进入萨塔前看到的术式一模一样的魔法阵。
    「走出这个屏障，大概在半个月内你就能回到属于你的归处了。」她指着漆黑的法阵，「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要离开了。」
    在她转过身去，逐渐背离伊恩走远时，从刚刚都没有发话，一直沉默着的伊恩终于开口，问出了自刚刚就藏在心底的疑惑。
    「为什么你要帮助我？」他盯着对方的背影瞧，「还有，那朵花应该是很稀有的东西，为什么轻易的就让我带走了？」
    因为听到他所说的愚蠢言论，女人平静的面容上，终于浮现了丝毫波动，她呵笑一声，转向伊恩，
    「那东西对我们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比尘土的价值还不如。」她抬头望着从树干交错缝隙中透出的些许蓝天，「我们不会死亡，自然不需要这种东西。」
    「至于你提出的第二个问题——确实。虽然没有与你敌对的理由，但同样的，我也没有要帮助你的理由。」女人接着将眼神转向伊恩，「只是，即使这对我们来说或许只是转瞬即逝的一刻，你仍旧是萨塔经过了百年后的第二名访客。姑且就当作见面礼吧，毕竟偶尔做些不同于平常的事，至少能为这千百年来无趣的漫长岁月添上具有意义的一笔。」
    「你到底活了多久？」伊恩问。
    「我忘了。」女人勾起唇角，「年龄对我们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不需要记得。」

 15.

    在伊恩自萨塔离开后，他开始思考所谓的「死亡」。
    在看到萨塔的居民，以及那个不知道名字为何的女人之后，他觉得死不了似乎不是件好事。
    对他这个外来者全无任何敌意，一定是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死亡，才会没有任何的警戒心。
    从那些人脸上几乎无法观察到任何的情绪，想必是因为生活的岁月太过漫长，导致对于「活着」这件事也失去了热情吧。
    算了算了，思考这些干什么呢？赶快回到哈里尔那儿比较重要——伊恩摇摇头，将这些思绪拋到脑后，加快脚步，朝回程的方向继续前行。
    由于那女人的帮助，不但不会感到飢饿，甚至体力还比从前要好了些，因此伊恩比来时还要快了两倍的时间，便成功回到了人类国度的边境。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家，没有回去找许久未见的母亲，直直的往哈里尔的小木屋前去。一踹开门，与多年前的那个冬日一般，哈里尔静静的靠在摇椅上，面容安详。
    哈里尔死亡的那一天，伊恩就请那坎诺医生对他的遗体施展了保存魔法，因此哈里尔的身躯并无腐朽，就像睡着一般，静静的靠在那儿。
    伊恩默然看了对方的遗体几秒，接着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打算将带回来的那朵绿色之花磨碎，以便待会抹在哈里尔的胸口。
    一想到哈里尔即将復活，他就觉得左胸口有着满腔炙热。这是自己盼了多久的时刻呀，那么多年来，他所做的努力，仅仅是为了復活哈里尔。
    届时，哈里尔就会跟从前一样，同样的用那慈祥的笑容拍拍他的头，跟从前一样，每天都指导他魔法，偶尔还会拿点小点心当作奖励。
    虽然伊恩过去对这些行为总是不以为然，毕竟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要如何成为一个厉害的魔法师，可现在回忆起来，心中却有股莫名的酸涩。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哈里尔能回来就好了。
    在获取绿色之花的汁液后，伊恩将液体装进小试管里头，小心翼翼的拿着管子走上楼梯，来到哈里尔的身旁。
    「喂，老头。」他哑着声音唤，「你醒来后可不要吓到啊，我长的跟以前还差蛮多的。」
    伊恩瞥了一眼哈里尔当初放在柜子上的信纸，嗤笑了一声，打算先将它烧掉。
    然而，当他拾起信纸，正要开始咏唱燃烧的咒语时，却无意间看到了背面也写了些什么。
    那是他当初所没看到的。
    那天，伊恩仅仅看了哈里尔在正面写的内容，便因为愤怒而将注意力转到遗体上，从此没再动过它。
    然而，那封信居然还有其他的内容是他所没察觉到的。
    伊恩嘖了一声，打算在烧掉信前看看对方究竟又留了些什么话。
    ——我这一生过的非常满足，没有什么未竟的遗憾或夙愿。所以，伊恩，希望你能将我葬在后院的那丛玫瑰花下，让我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换个方式陪着你。
    伊恩手上原本紧握着的玻璃试管一松掉落到地板上，应声碎裂。浓稠的绿色汁液洒落一地，浸湿了一旁的乳白色地毯。
    他伸出手来，轻触自己的脸颊，才发现自己的脸庞已被泪水浸湿，眼眶里头也不停打转着泪。
    他终于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执着于復活哈里尔。
    不是为了让他继续教导自己魔法，更不是为了那不存在的秘传魔法。
    他只是不希望哈里尔离开自己呀。
    伊恩不愿两人曾度过的时光都成为回忆，不想让哈里尔从此只能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他想要继续跟哈里尔一起生活，想念哈里尔那满是皱纹的脸庞，想念他总是对自己如此温柔和蔼的态度。
    会对他的突然离去感到愤怒，也仅仅是从被拋弃的心情转化而成的，并不是真的在生气。
    原来，从哈里尔死去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欺骗自己。
    伊恩无力的跪了下来，趴在哈里尔的膝上，不停的流泪。

 16.

    伊恩将桶子里的水均匀的洒到土壤里，确保植物能吸收到足够的水分后，便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稍稍弯下腰去，轻抚着那丛鲜艳美丽的玫瑰花，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现在的他，成为了魔法学院里头的研究员，是负责研究魔法，却不会指导学生的职位。虽然他的古怪个性依旧不变，也仍是很多人因此不与他往来，可因为魔法实力获得了认可，被学院长邀请担任此职位的缘故，伊恩在镇上的名声也好了些，至少不是像从前那般所有人都厌恶。
    ——哈里尔，你看到了吗？我成功了，我已经是一个厉害的魔法师了。
    伊恩仰望着蓝天，凝视了许久，而后默默的离开木屋，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准备回家。
    正当他脑袋里思索着最近在研究的一种水系魔法时，一颗石子忽然滚到了他的脚边，撞上了他的皮鞋。
    他朝施力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年纪约莫十二岁的小女孩正鼓着嘴，看起来气呼呼的，将怒气都发洩到地上的碎石子上头。
    「怎样，你干什么？」本来是不想管的，可因为被踢到了有些不悦，伊恩便上前用手掌压了女孩的头，质问着她，「乱踢石头，你有什么毛病啊？」
    「你管我！」女孩想要拍掉他的手，却因为力气不够而失败。
    「你为了什么那么生气？说来听听，我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伊恩挑眉，哼笑了声。
    「大家都嘲笑我，说我不能成为厉害的魔法师。」女孩瘪着嘴，表情无比委屈，「但我觉得我可以的呀……」
    闻言，伊恩愣了下，随后松开手，弹了下女孩的额头。
    「干嘛管他们怎么说？你觉得自己可以，就一定可以的啊。」他手插口袋，「去找个愿意收留你的人吧。」
    「那你要教我吗？」女孩抚着额头，诚恳的盯着他瞧，「你是个厉害的魔法师吗？」
    「我才不要，我不会教人。」伊恩没有回答她第二个问题，马上拒绝，「走开。」
    女孩似乎也看得出来他没在说话，也没有硬要缠着伊恩，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背过身去，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哈里尔，我没有你那样的和蔼慈祥，所以我大概不会是一个好老师吧。可如果，如果这女孩能遇到一个跟你一样好的老师指导，那就好了。
    ——如果她能跟曾经的我们一样，那就好了。
    伊恩望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他沿着原本的方向，朝着夕阳西沉的地平线那儿，缓缓的往回家的路继续前行。

 后记。

    大家好，我是语风。
    耶，完结作品又多了一个！（撒花，虽然只是短篇小说，但这还是非常值得祝贺的一件事！
    这是第三届明星创作班的作业，也是让我第一次体验到截稿日将近的压迫感，加上限制字数是我最最最无法驾驭的范围，我真的非常的痛苦?_?
    但打完的那刻实在是非常感动的啦。
    除非我脑袋坏掉，不然我此生应该不会再写短篇了吧，之前在ig说的另一个製造梦境的故事除外，因为大概构思好了，但可能字数跟这个范围不一样。
    短篇小说真的有够难写，尤其是这个字数范围，要在小小的篇幅内塞多多的东西，真的超难，超难！
    短篇小说的困难之处其中之一就是要让读者不能觉得太突然太跳痛，但我觉得我好像失败了，呜。
    我觉得这个故事因为我不擅长写短篇的关係而被我有点写烂了，呜呜呜呜对不起，因为篇幅真的好难拿捏，感觉中间开始时间跳太快了，抱歉各位，但以我目前的实力我没办法把它好好的修稿，或许未来某天脑袋秀逗会这么做吧。（喂
    再来，我又很作死的选了一个需要庞大想像力的题材，也就是带着魔法风格的奇幻故事。奇幻故事真的好难写喔，我有一个从三年前就想写的大长篇奇幻，结果我从大概一万字就开始卡稿，真的是谢谢。
    我应该真的不是写奇幻的料（说得好像其他就可以驾驭的来（并没有。
    除了以上两个困难之处，还有我个人的问题，就是最近这段时期，正好处于我创作的瓶颈期，除了因为现实的各种忙事而没时间精力打稿以外，心态上我也遇到了一些挫折阻碍。
    但能怎么办？为了拿回保证金我还是得写完啊(???????)，所以我硬是把这个故事挤出来了，好累。
    好啦，简单聊聊这个故事好了。
    不知道大家在故事中期，也就是哈里尔离世之后开始，有没有发现到我们en的自相矛盾xd就是他明明已经清楚自己是个厉害的魔法师了，也明白根本没有所谓秘传魔法这种东西，所以他一直在欺骗自己。
    大家知道这种心态叫做什么吗？傲娇。
    对，我们en就是个有点欠揍有点屁的傲娇。
    然后然后，大家请记得一点，那就是en跟哈里尔之间的情谊，是师徒情深那种感觉，或者也有点像祖孙情，但总而言之绝对不是什么跨越年龄的禁忌之恋^^
    好，就这样，关于这个故事，嘛，我也没什么能说的，许多没特别描写出来的心境都让大家自己品味猜测，或者我可能会在留言区跟大家一起讨论也说不定，所以欢迎多多留言跟我分享你们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