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見招拆招》


 沈柚離

    完蛋，要来不及了！
    沉柚离背着侧背袋、披散过肩的长发稍显凌乱，上身淡黄T恤、下身牛仔短裤，脚穿黑白相间布鞋神情慌乱的在偌大的校园内疾速奔走，快到一路口时，眼见有一黑色车子要从旁处而来疾行而过，她正欲急停却见面前马路上有一隻橘猫正悠哉悠哉的停在路中间，下意识瞥了眼已到近处的车子，来不及思考太多、脚下步伐不但未停还不住加快，她疾跑穿过马路、经过路中间时一个弯腰捞抱起那隻毫无危险意识的笨猫，与此同时，那辆黑色车子也疾驶而来——
    沉柚离咬牙，试图跑得再更快些，就在车头离她不过咫尺时，她感觉背后突生股巨大的推力、伴随车子疾驰而过带起的风，一下把她往前推出了好一段距离，沉柚离一个没稳住就抱着那隻橘猫就要跌趴在人行道上，临倒地之际，她下意识伸出一隻手臂让手垫着脸先着地，另一隻手则紧紧抱着猫。
    手臂大面积淤红，泛着阵阵的疼，膝盖的位置也传来火烧似的疼。
    头顶天空仍旧那么蓝，又是一阵清风徐来。
    怀中橘猫喵喵叫着，凑上来伸舌舔了舔她的下頜。
    沉柚离松了抱着猫的手，翻了个身，仰躺盯着蓝天白云。
    一脸的生无可恋。
    早八睡过头，救猫然后差点被撞，现在还受了伤。
    她今天绝对水逆——绝对。
    「我可以帮你治好伤口喔。」
    耳边传来一道清稚的声音，沉柚离下意识转头朝声源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那隻眨着无辜绿瞳正盯着她看的橘猫。
    对眼，毫无意义的互盯两秒后，沉柚离面无表情的转回头。
    竟然已经到產生幻听的程度了，真糟糕。
    「才不是幻听！就是我在说话！」
    伴随着那道声音、软绒的触感从脸颊处传来，紧接着，橘猫跳上她的胸口，好整以暇的抬掌舔了舔，沉柚离再次与牠的绿瞳对上，一时沉默。
    ……她在作梦？还是她该去精神科检查下自己的精神状况？
    「你不是在作梦，也没有生病喔，沉柚离。」
    「就是你救下的这隻猫在说话。」
    「......那，你想干嘛？」
    虽然还是有点难以消化这一事实，沉柚离到底还是勉强开了口，问它。
    「我先帮你治好伤口再好好跟你解释——」
    话音刚落，沉柚离便感觉手臂跟膝盖处隐隐约约的疼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她睁大双眼，抬起手臂到眼前，上面肌肤完好，别说伤口，就是半点痕跡都见不着。
    就在她仍沉浸于震惊的情绪之际，橘猫再次出声。
    「请你接下来务必专心听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名为小五，来自比你现在所在的第三次元更高阶的第四次元，同时也是时空秩序局的职员，按你们这边的说法......姑且可以把我看作是『系统』。」
    「......你说的是真的？真有什么第四次元、时空秩序局？」
    一阵静默过后，沉柚离才一脸艰难的问，小五口中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难以消化。
    「当然。」
    小五肯定的回，接着继续道。
    「维持时序局运作的一直是从第四次元各个世界收取的能量，这些能量来源于世界秩序的正常运转，我们搜集了这些能量便能更好的维护整个第四次元的秩序与稳定，这本应是一个良性循环。」
    「但就在不久前，时序局出了一个叛徒。这个人认为时序局一直以来搜集能量的方式过于低效，几次提出的『改革方案』全因过于走极端、不切实际被否决，我们一致认为现行搜集能量的方式就已堪用，且这也是最适切的。然而......他非但不死心，还擅自唆使手下带的任务者用他所希望的方式来完成任务，致使其手下任务者不择手段，用时极短便躋身积分排行榜前十，该任务者待过的几个世界秩序却也在短时间内崩毁，变成危险係数极高的混乱世界——经此，经由时序局裁决，判定他为『精神异常之意识体』，对于整个宇宙维度来说是具有相当高程度威胁性的存在，最终判决终身监禁。」
    沉柚离听得一愣一愣的。
    「呃，那...这个叛徒......叫什么名字？」
    「他叫『小三』，跟我一样同是高等智慧意识体，他很聪敏，能力强悍，一直都很受时序局器重，手下带的任务者也一向是任务积分排行前十常客——用你们这里的说法，也许可以称之为所谓『天才』？...然而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生出那些疯狂的想法并真的试图实施。」
    一个聪明却不走正途的天才......
    这应该能算作是反社会人格了吧？
    「那么，你找上我跟他有关？」沉柚离抬手捞过坐在她胸上的猫，缓缓坐起了身，顺势把猫放到腿上，就问。
    「嗯。」小五尾巴摇了摇，「就在不久之前，那傢伙曾经带过的任务者联手炸掉了位处黑洞的监禁所，他们使用不正当方法搜集而来的能量强大得超乎我们所想像，先后出动了巡警大队、好几名身经百战的菁英任务者也只是抓回小三手下的那些走狗任务者丢进层级最高的黑洞监禁所自生自灭，仍旧没抓到小三——」
    「由于抓获了那些任务者，我们得以擷取他们所使用的那些能量带回时序局研究所进行研究，虽然现在还未有明确定论，但能确定的是那些能量与我们通过常规管道正当获取的能量性质是具有根本性的区别的，这些能量异常强大，且还有一个特点，皆混浊无比。」
    说着，小五脖颈忽然现出条银鍊，浅蓝色泽水滴状吊坠垂于毛茸茸胸前，倏忽发起光来，好似被隻无形的手托起，微微浮起，吊坠散发光芒，浅蓝水滴晶莹透澈，光团盈盈流转，剔透生辉，令人移不开目光。
    沉柚离看得目不转睛，不住惊叹出声：「好漂亮——」
    「这是用来搜集能量的装置，现在里面流转的能量便是我们寻常搜集得来的能量，肉眼可见是非常乾净清澈的光团。」
    小五抬掌覆上吊坠，过一会拿开，吊坠里头缓缓渗出浓墨一般的黑气，流转于其间的光团渐被混染，最终整个银白光团都被黑团吞噬，浅蓝色泽的吊坠表层隐隐透着乌黑，散发着比方才更盛，却令人不愉的黑芒。
    见沉柚离不觉皱起了眉，小五开了口：「这是小三他们透过不正当手段获取的能量，能量精纯而强大，外观却污浊无比，且......无法为心思坚定端正之人所用。」
    沉柚离一怔，下意识看向那散发黑芒、乌团流转的吊坠，心内那不舒服与排斥的感觉涌动的更加强烈，「你的意思是......」
    「你现在应该连看着这个吊坠都感觉很不舒服吧，沉柚离？」突然，小五问。
    她一惊，抬眸对上小五那双猫瞳，又听得对方开口道：「这就对了。这代表这股能量无法为你所用，同时也代表了一件事——」
    一隻软乎乎的肉垫子轻轻踩上她置于大腿上的手，小五仰首与她四目相对，语气坚定。
    「那就是，我找对人了。」

 宮沁薇

    ——最后一次能量採集。
    伴随女子吟哦声、男性粗喘声，好长一段时间不曾停歇的汁水咕漉声滋滋作响，一隻浑厚而粗糲的男性大掌掐着雪白细腰，另一隻手掐揉着宛如麵团般柔软的乳儿，手指捏着粉嫩乳尖拉扯弹玩，拥有精壮身躯的男人臀部不断耸动，将炙热如铁、筋脉盘结的粗壮肉棒一下又一下大力撞进女人不断泌流汁液的软热小穴之中，打溅出的液体染溼了两人腿间纠结缠绕的耻毛，浸湿了身下的床单。
    女人乌黑长发如海藻般披散在周身，因动情溢流而出的汗滴浸湿了发、黏在脸侧，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此时正微瞇着，眼神迷离，眼角微微润湿、泛红，她一隻细白手臂搭在男人手臂上，莹白手指紧扣男人小臂肌肉，红色指甲油鲜艷刺目。
    在男人往小穴深处一顶、将滚烫的浊白液体尽数射入子宫解放之际，她看着他，嫩唇轻勾，男人却是浑身一震，不住俯下身来，吻上了她，「小语......我爱你。」
    『能量採集完毕。攻略对象爱意值已超出——』
    唇舌纠缠间，『砰砰』的大力拍门声骤然响起，她察觉身上的人身子剎那的僵顿，恶趣味一般的，手反而主动勾上了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迫使男人转移了注意力——
    「萧尹，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拍门声一声大过一声，伴随带着哭腔的女孩子声音。
    挑逗一般地，她抬足，脚趾尖带了点力度轻轻蹭着男人腰侧，一声闷哼响起，紧接着她感觉到了还停留在体内的男人的欲望又重新胀大，并试探性的往里蹭了蹭，她又开始不住流汁。
    两唇分离，黏乎的丝液被牵拉开来又断掉，生理泪水润湿了那一双多情娇媚的眸，眸光盈盈动人，她紧盯着他，朱唇轻啟。
    「萧尹，爱我。」
    只轻轻一句，彷若胜过所有，男人几欲颠狂，开始疯狂抽插，啄吻她的眼、脸、脖颈......嘴里边喃喃「小语」，好似魔怔了一般。
    「混蛋！混蛋——你开门啊......」
    门外，拍门声渐歇，女孩哭得声嘶力竭，房内却正上演热火朝天的性爱，女孩的心碎与眼泪彷彿都对床上那正激烈苟合的男女不起任何作用、更与他们无关。
    ……
    宫沁薇此时正坐在床边，好整以暇的扣上衬衫最后一颗扣子，身后是刚结束激烈性事陷入熟睡的男人，她却只当他不存在，临走前再对着梳妆台镜子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微捲长发，这才逕自走向门口、打开门——
    蜷缩于门边兀自发呆的女孩乍然听得声响下意识抬眸却是对上她装载盈盈笑意、却毫无温度可言的桃花眼，眸光漠然之中甚至涌现抹嘲讽。
    宫沁薇看着她，抬手拉了拉衬衫衣领，露出脖颈处鲜明而驳杂的浅浅红痕，唇边扬起的弧度嘲弄一般。
    「林音，这就是你说的...谁都会背叛你，只有他绝不会背叛你的男友？」
    又似嫌不够，笑容加深，轻轻的又接着道：
    「萧尹他啊......亲口说了爱我呢。」
    望着女孩眼里随着见到她身上红痕以及听得她所吐出的话语瞬间熄灭的光，眼神变作死灰一般静寂，宫沁薇满意的听见随之响起的熟悉机械音：『——原配绝望值已超标。额外能量值採集完毕。本世界能量採集作业完成。』
    未再看失魂落魄的女孩一眼，宫沁薇逕自转过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做得很不错呢，宫沁薇。』
    听起来稍显低沉，浑似少年的声音于脑中响起。
    『你让我有些讶异。』
    宫沁薇直视前方，步伐未停，只低笑了声。
    「我不是说过？——」
    眼眸微瞇，她眸中光彩盈人。
    「你选择了我......就一定不会后悔。」

 【世界一】初次與心機小三對線該怎麼出招？

    SG，A市最富盛名的酒店，也是大部分上流社会人士宴聚的第一选择。
    一场上流社会眾所瞩目的订婚典礼正于今日盛大举办——
    混于一群与自己同样身着工作制服的服务生之间，沉柚离视线在富丽堂皇的厅内四处逡巡，同时不忘注意自己手上端着的菜餚。
    顺利把菜送上自己负责的桌后，沉柚离转身就推着餐车去其他桌帮忙补一下水或收拾一下餐盘什么的，她瞄准了最前头的几桌，一路如法炮製——
    亲戚那几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至于同事下属那几桌......
    『小五，你说，小三和它的任务者很有可能挑一个最容易跟男主接触的身份？』
    眼见快要接近目标桌，沉柚离在脑海里向小五确认。
    『从目前遭到迫害的几个世界来说，几乎都是如此。』
    熟悉的清稚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听久了其实会发觉越听越像十三、四岁少女清泠泠的声音，有点脆生生的。
    『沉柚离，你要小心。虽然现在敌在明、我们在暗，又有世界意识帮助我们，但小三这次找的任务者的能力不容小覷，无论是获取能量的方式还是获取的能量多寡都远超小三过往所带任务者——更棘手的是，他们每到一个世界都会直接沿用所使用身体主人的原来身份，不仅该任务者的真实身份成谜，我们也很难掌握到此人更进一步的资料。』
    『总之很难对付就是了？』沉柚离帮她总结。
    『嗯。所幸我们还能通过他们的能量定位他们所在世界，看这情况，我们应该没有晚他们多久。我很确定小三跟它的任务者现在就跟我们在同一空间。』
    两人这么在脑海内交流着，沉柚离来到了下一桌，正当她准备收拾桌上碗碟置换新的时，一道柔婉而带有点娇娇感的女声从她右手边传来——
    「不好意思。我的水喝完了，能麻烦你帮我再倒一点吗？」
    沉柚离下意识应了声好的，朝声源看过去想确认出声的是谁，目光却是与一双俏丽多情且此时正笑得弯起看着她的桃花眸一下撞上，不禁一愣。
    对方穿着得体的紫色荷边小洋装，留着头咖啡色大波浪捲，唇角弧度微翘，一双桃花眼生得是迷人极了，此时正笑看着她。
    沉柚离抿了抿唇，完成置换碗碟的动作后这才来到她身旁，拿起玻璃壶准备给对方倒水。
    「你几岁呀？看着挺小的。」
    没有料到对方会开口跟自己攀谈，沉柚离大概迟了半秒才愣愣回：「我今年大一。」
    「哇，现在的小妹妹真是......这么小就来做酒店服务生？」女人笑了，调侃似的。
    「19岁不小了。」沉柚离有些无言，只简短回了句，倒完了水朝对方点了点头便推着餐车去了别桌。
    「嘖，小妹妹还挺有脾气。」看着沉柚离离去的背影，宫沁薇只微一挑眉。
    刚才那女孩有着双水盈盈的杏眼，工作时的神情认真而专注，宫沁薇看着觉着还挺可爱没忍住便开口逗了逗她。
    置于腿上小包里的手机好似震动了下。
    涂着浅桃粉口红的唇悄然一勾，她拿出手机，只看了眼上头显示的讯息便向身旁的人道得去化妆间一趟，然后起身往厅外走去。
    一边，刚处理完最后一桌且全程暗戳戳注意宫沁薇这边的沉柚离马上就注意到了她的动向，藉口领班找自己便把餐车交给另外一位同事，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宫沁薇身后。
    『你觉得她很可疑？』
    顿了顿，沉柚离才道：『不知道......但我就是觉得她很怪。』
    与其说她觉得她很怪，不如说......
    她觉得，就是她。

 【世界一】初次與心機小三對線該怎麼出招？

    当跟着前方的女人转过一个又一个拐角，最终来到一道掛着『休息室』牌子的门前时，沉柚离瞪大了眼，躲在墙后看着宫沁薇门不都敲一下、握着门把轻推开，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去了休息室。
    虽然门上牌子只有写休息室三个字，但沉柚离知道那就是今天订婚宴男主角秦一的休息室——
    原因无他，早上的时候她还有跟其他服务生来过这收拾，领班还特别叮嘱这是今天举办订婚宴的男主人公要使用的休息室，让他们整理的越乾净舒适越好。
    女人进去后，她四处看了看，在另一条走廊发现了不知是谁空置在那的装着清洁用具的推车，沉柚离赶紧推着那推车来到休息室门前，也不轻举妄动，先侧着脸小心翼翼的让耳朵贴上门板——
    而此时的房间里，宫沁薇正从背后环抱上还未套上西装外套的男人的腰，男人身躯一震，女人娇娇柔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秦一？」
    秦一垂眸，看着那环在自己腰间、白皙纤细的手，大手覆了上去，拿开，然后转过身看着满眼期待望着他的女人，又是一顿，别过眼不看她，语气淡淡：「那一晚只是意外。我说过了，心妍，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给你。」
    听着脑海中机械音报出高达80的情慾值与94的爱意值，宫沁薇不禁在心内冷笑了一声。
    拿这数值跟她说这种屁话，就说离不离谱？
    「意外？你是说意识清醒的你受不住一个酒醉女人的诱惑而发生的『意外』吗？」
    这么说着，她又走上前，抱住了他。
    男人身子一僵，却是没有推开她。
    「我知道我幻想能这样抱着你有多久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在我拥有过你之后却又要叫我忘掉......」
    「......心妍，你该知道，我已经有小妤了。」
    听出了男人声音里的动摇，她唇角微勾。
    离燃烧只差最后一根木柴了。
    「就这最后一次......让我拥有你最后一次，好吗？」
    「......」
    门外的沉柚离听得女人方才一番话语差点没把今天的早餐吐出来，现在又听女人一席话后里面没了说话的声音，心头一紧，手当即握上门把。
    『柚离，别急，我们——』小五见她大有要马上衝进去捉姦的势头，赶忙出声。
    与此同时，沉柚离已经手抓着门把猛一推开门。
    『从...长...』......计议。小五默默捂脸。
    未料会有人突然推门进来，此时里头已经倒在沙发上吻作一团的两人一下分开，沉柚离见两人同时看了过来，一脸尷尬的指了指门外的清洁推车：「呃......我、我以为里面没人......」
    见男人冷着张脸，沉柚离下意识瞥向一边仍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对方正瞇起了眼看着她，眼里除了好事被人打搅的不愉外还有兼有一丝打量意味。
    宫沁薇认得她。
    还真没想到，是刚才那小妹妹。
    沉柚离没意识到宫沁薇竟认得自己，只以为她是在打量破坏她好事的傢伙是谁，心里不由得直哼哼，你就儘管看吧，谅你也看不出什么。
    面上却仍眨着那双扑闪闪的杏眼，一脸的紧张无措：「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过，现在我要先打扫这边......还是，需要我先回避一下？」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面前两人。
    「......不用。我正好要出去透气，你请便吧。」扶了下额，秦一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接着他淡声回道，而后越过她出了休息室，全程没看身后的宫沁薇一眼。
    眼下休息室只剩沉柚离跟宫沁薇，一时空间静寂的彷彿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沉柚离只看了她眼，也没开口的打算，只把停在门边的推车拉了进来，有模有样就准备开始打扫，想着她肯定没一会就待不住走人了。
    宫沁薇却是斜倚沙发扶手，一手撑颊，姿态好整以暇，好似并不急着离开。
    「你年纪小小还挺拼，连清洁工作都包了。」
    抓着抹布正擦着柜子的手一顿，背对女人的沉柚离有一瞬间的怔愣。
    若问她什么想法，那就是见了鬼了。
    回神过来，也不想去探究她为何认得自己，沉柚离撇了撇唇，就回：「打扫不也是酒店服务生的份内工作？还有，19岁打工很正常，一点都不小。」
    「......噗。你是吃了辣椒吗？这么呛。」宫沁薇被她的话噎了下，又觉得她对年纪的格外较真很有趣，不觉又出言侃她。
    这下擦着柜子的手是彻底停了。
    沉柚离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在被当场捉姦后还停留在捉姦现场泰若自然的同捉姦她的人间聊天。
    于是她深呼吸了口气，转过身，看着宫沁薇，眨了眨眼、一脸的认真，「姐姐，你比我多长了几岁，那么你也该清楚......当第三者是很不好的行为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係呢？小妹妹。」宫沁薇挑了挑眉，似是啼笑皆非，「你才19岁就管起大人间事来了？」
    她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沉柚离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让沉柚离有点生气。
    她没想过真的会有这种乐于当三还不以为杵的人。
    赌气似的，她回话格外衝：「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小妹妹？你连羞耻心都没有。」
    宫沁薇瞇起了眼，一下起身。
    「我有没有羞耻心我是不知道——」
    这么说着，她来到她面前，在沉柚离震愕的目光下抬手整了整她的制服衣领。
    然后，手毫不留情地捏上了她的颊，声音里的娇柔感被驀然涌起的凉意冲去。
    「你没有眼力见......倒是真的。」

 【世界一】初次與心機小三對線該怎麼出招？

    此时此刻，当宫沁薇站在她面前沉柚离才忽然发觉——
    这女的...也太高了点吧......
    沉柚离自认自己的身高在同性别里那也是算挺高的了，160以上多个两三公分差不多，然而饶是如此眼前这个女人还是高了自己起码半个头快一个头......这个子，少说也有170了。
    非常有压迫感。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宫沁薇捏上她的脸时候全都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不满，她抓住捏着她脸的那隻手的手腕，脸皱成一团：「你放开——」
    宫沁薇倒也乾脆，手直接就放开，沉柚离也迅速收回抓着她的那隻手，彷彿她是什么碰不得的脏东西似的。
    宫沁薇看在眼里，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看着她，就道：「看在你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然后，她拍了拍她的肩，唇边笑意轻挑：「再见囉，小妹妹。」最后那三个字稍稍加重，她只睇她一眼便瀟洒的越过她离开。
    挑衅，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挑衅！
    留在原地的沉柚离差点没被气得七窍生烟。
    『沉柚离，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了。』
    小五的声音又从脑海中又冒了出来。
    『小五，你也看到了吧？她都跟男主搞上了，你管这叫没晚多久？』沉柚离一脸鬱闷，她拉着清洁推车出了休息室。
    『先别说我们必须在小三他们进入某一世界后才能透过能量所在位置定位到他们，传送过来也需要时间，且据以往经验来看，现在的时间点已经算是比较理想的了。』小五的声音听起来好似有些无奈。
    『......好吧。那你早上说世界意识会把小三他们到这世界后迄今为止所做的事传输给你，你收到了吗？』
    沉柚离叹了口气，把清洁推车推回原来的位置，往宴会厅的方向边走边问小五。
    『嗯，刚刚在你跟那个任务者对话期间我已经收到了。我现在把资料传输给你。』
    小五话音才一落，沉柚离感觉脑海里瞬间灌入许多影像声音，待全部吸纳整理完毕，她皱起了眉，表情似是一言难尽——
    刚刚那女人在这世界的名字为叶心妍，目前在男主秦一公司工作，也是秦一的贴身秘书，从小五传输给她的资讯来看这女人到这差不多两年，利用那股诡异的能量无视了世界意识塑造出了顶大毕业高材生的身份，且靠着面试进入秦氏秘书部，仅用了半年，凭藉出色的外貌和异常优秀的办事能力、细心妥贴的性格成了秦一用得最顺手的秘书，但凡有应酬场合需要女伴陪同也只会带她，而彼时秦一和女主宋妤交往多年，感情稳定。
    秦一从小受良好教育长大，性情淡漠而疏离，待人接物自有自己一套准则﹔女主宋妤在世界主剧情线刚展开出场时还只是一名顶大法律系高材生，平时兼有打工。
    在叶心妍蓄意接近秦一时两人已经交往四年，宋妤已然步入社会，就职于一家业界颇有名气的律所，且刚凭藉一个社会关注度颇高的刑事案件展露头角。
    意外就发生于叶心妍进入秦氏半年、已然成为秦一得力助手，她跟随他去外地出差的那一个月期间。
    嗯，喜闻乐见，两人滚了床单。
    之后叶心妍就展开了她的套路，一次又一次的引诱男主同她发生关係，沉柚离都不知道秦一那公司有哪处没被这对狗男女玷污过了。
    『我觉得男主已经没救了——你觉得咧，小五？』
    回到内场，被领班叫去宴会厅内待命，沉柚离进了已然暗下灯光的厅内站到其他同事身边，还是没忍住跟小五吐槽了起来。
    『......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儘管小五看着那一系列影像、面对沉柚离的吐槽也无力反驳，甚至还有想附和的感觉。
    『好吧。』沉柚离下意识耸了耸肩，招来了身边同事怪异的一眼。
    『话说......小五，我会不会还没完成任务就先被当作怪人炒魷鱼啊？』
    『......我不知道。』
    —
    距离进场还有两个小时。
    站在看着眼前已然暗下的天空，面前白色细烟裊裊窜起，两指夹着那菸条，秦一眼眸深沉，神色难辨。
    「找到你了。」
    熟悉的娇俏嗓音在耳边响起，沉冷的眸光一瞬破裂，秦一眼看着一身紫色荷边小洋装的女人一下靠上了他，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漂亮的淡褐色眼瞳像是蕴着火光一般，夜色下熠熠生辉，仿如磁铁般吸住了他，令他退却不得。
    她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无懈可击，她轻轻吻上了他的唇角，「除了我，还有谁能让你肆意放纵呢？」
    温热的舌舔上唇瓣，她感受到了攀上腰肢的手，眼里笑意轻漫，「你不想.....在被彻底束缚前，最后一次彻底放纵吗？」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像那一晚那样，像曾经无数次那样......你不想吗，秦一？」
    —
    在被告知订婚宴主角进场要推迟故而要继续上菜时沉柚离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上完菜她看了原来那女人所在的那一桌一眼，果然不见人。
    心里焦急，她只能趁所有人忙碌之际溜出会场，问小五：『小五，你能定位到叶心妍现在的位置吗？』
    『——在上面的楼层。』
    沉柚离咬牙，跑进逃生楼梯，开始往上爬——
    爬了两层，眼前出现「7」字样之时，小五的声音适时响起：「柚子，7楼！」
    顿了下，沉柚离应了声，打开7楼的逃生门，小五又道：「往左边——」
    沉柚离依言往左，一路按照小五的指示穿过走廊，最终来到门牌「7135」的门前。
    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沉柚离心里涌上了股强烈的排斥感，她蹙起了眉，小五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低气压：『里面大量的「浊气」在涌动......而且，浓度还在增长。』
    『我想，我们晚了一步，沉柚离。』
    ***
    第一个世界应该会比较短小一点，主要是让女主柚子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心险恶（？？）
    以及两女主不会一开始就有爱情和奇怪的曖昧对话或态度什么的。
    毕竟彼此是敌对的状态嘛（笑）虽然现在宫还没意识到柚子是专程来妨碍她的hhhh
    之后就拭目以待囉，哈哈。

 【世界一】初次與心機小三對線該怎麼出招？

    气温伴随着勃发的欲望节节升腾，双人大床边凌乱的衣物散落一地，床舖曳晃。
    女人浑身赤裸趴在男人身上，俏臀随着男人大力往上顶的动作一耸一耸的，淫水横流的肉穴被男人肿胀的肉茎撑得圆了一圈，溼软的穴肉紧咬着正大力往深处撞击的肉棒，咕嘰咕嘰水声不断，两团白兔一样的雪白乳肉压在他精实的胸膛上，男人两手压梏着女人纤细的腰，下身边狠力顶撞、边与女人热烈的唇舌交缠。
    下一秒，男人猛然带着她起身、朝前一压，瞬间从女上男下变成男上女下，他抓着她的两条腿往两旁岔得更开、压得更低，开始了更大力的抽插，粗大的深色肉棒上盘亙的一根根筋脉有力的突起，一下又一下用力蹭过敏感溼软的肉壁，引来女人小猫一样的哼哼，动情的汁液濡湿了整个肉茎、不断溢出，浸湿了底下的床单。
    秦一压了上来，两手捧住她的臀压向自己，两人交合处贴得更加紧密。
    他用嘴叼住了女人那娇挺着、被撞得颤晃的粉嫩奶尖，舌头舔弄，牙齿轻磨，然后他舌头含裹住软软的奶尖开始大口吮吸起来，紧实的臀部也耸动得更加厉害，两人交合处恍如淹大水一般。
    不知何时唇与唇又碰在了一起，她缠着他的舌不放过他，引诱他含住她的唇、吸缠她的舌，汲取她口中的津液，两人唇边津液溢流，嘖嘖声作响。
    此情此景，都彷彿与一年半之前那个夜晚重叠。
    ……
    「我可以包容你的一切，连同你的慾望，秦一  ——」
    ……
    「你不懂得怎么释放的话，我教你。」
    女人一身合身职业装，蹲在他腿间，垂眸敛目，那总翘着迷人弧度的小口此时正吞吐着他粗胀的欲望，突然，舌头用力吸裹棒身，他不住闷哼，女人抬起那漂亮的淡褐色眼眸，眸里全是狡黠灵动的笑意。
    那是秦一第二次上鉤。
    ……
    第三次，当他因为加班一个人留在公司时，她突然出现了。
    她在他面前自慰。他射了她一身。
    他把她抵在落地窗上死命地操干，恶狠狠地质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女人却笑盈盈地捧着他的脸，轻轻地吻上他的唇角。
    「你看，你这不是学会如何放纵你的慾望了吗？」
    「秦一，你太压抑了。」她说。
    他只却只觉自己在那一刻被捲进了名为叶心妍的漩涡。
    望着她深邃漂亮的褐色眼瞳，弧度微翘的唇，莫名的热切与慾求自心底深处掀起狂热的惊涛骇浪，滙成一股股热流直往下腹而去，他的那里好似又胀大了些，硬得发疼。
    女人的小穴温暖紧致，不断泌出汁水紧含着他粗长的肉棒——
    就如同她所说，她能包容他的一切。
    即便是那丑陋而不知魘足的慾望。
    ……
    灭顶的快感袭卷而来，淹没了他，他重重一顶，滚烫的白浊溢流出抽颤着的小穴，一下、一下的滴落。
    「如果我说......我要放弃你，去找别的男人，你答应吗？」
    女人注视着他，眼角泛着未褪的潮红，眼眸湿润，全身汗津津的。
    「......心妍。」默然半晌，他哑声开口，「我不能没有你。」
    恍似乞求一般。
    「我会取消订婚，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他吻上她的唇。
    「我爱你。」
    『能量採集完毕。攻略对象爱意值已超出——』

 【世界一】星星變革之始（1）

    『砰』——
    「宋、宋妤小姐！——」
    沉柚离隻手扶在被她大力推开的门板上，微微弯身，喘着粗气。
    面前坐在梳化台前的女人一席洁白礼服，碎鑽缀着一片纯白，纱裙曳地，一头浅棕中长发及肩，身姿端正，五官秀气而雅緻，自带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只静静坐在那，气质透着股疏冷。
    「你是？」
    她看着眼前身着员工制服、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女孩，并不如何错愕，只些微惊讶地开口问询。
    「呃，我、我是来帮助你的！」沉柚离先是语塞了下，随即直起身，一脸的义正辞严。
    「帮助我？…怎么说呢？」名唤宋妤的女子像是感到有趣般地笑了，自带的疏冷之感随这一笑逸散开来，「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吗？」
    「我是来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的。」
    沉柚离对上她盈着浅浅笑意的眼瞳，垂在身侧的手不觉捉住了衣摆，紧紧攥着。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会让你很受伤，但，还是要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是吗。」
    不知为何，沉柚离总感觉对方的神情好似起了些微变化，眼前的人别过眼，看向一旁的镜子，眼神专注，「你说吧，我听着。」
    「……」
    憋了两三秒有，沉柚离才捨得深呼吸一口气。
    「——你的未婚夫，出轨了。刚刚还跟另一个女人开房。现在……」
    「还在她那里，是吗？」
    宋妤表情淡然地接过她未完的话语，深棕色眼瞳望向她。
    沉柚离懵了。小五也懵了。
    选择来找宋妤不得不说是非常突然也非常冒险的举动，但因着事态已经糟糕到完全不是他们能左右的地步，为了不让小三跟那个女人继吸收气运之子扭曲爱意转化的能量后连气运之女的情感和能量都被他们扭曲为他们所转化吸收，只能出此下策，尽量赶在那两人採取下一步行动前破坏他们的计画。
    在沉柚离的预想中，宋妤有可能崩溃，也有可能愤怒，或者失望、难过……但如此的淡然处之，却全然超乎她跟小五的预期。
    虽然看起来是不用担心这消息对她过于刺激，但……另一种层面而言，似乎反而更让人忐忑不安了。
    许是她犹疑不安的情绪过于外显，宋妤看着她就笑了出声，「其实——对于你说的这件事，我也不是那么意外的。」
    「或者说……更早之前，我就已经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也说不定。」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深呼吸了口气，然后动作徐缓地站起了身。
    「还是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
    年轻女人秀美的脸上掛着的是浅淡的笑容，依旧那么的得体，沉柚离却错觉她的棕瞳好似盈着水光，随时会有条清河蜿蜒淌下。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猜测，但也许我还是想相信他，相信我们一路走来的感情……」
    「耽于感情的女人果然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呢……亏我一直自詡理性，呵呵。」她自嘲般地笑，声音掺着丝丝哑意。
    「……——才不是这样。」
    看着面前女人几欲落泪又强自压抑的模样，沉柚离心中憋闷，手放开两侧衣摆，兀自紧攥成拳，不觉出声。
    见女人望向她，沉柚离眉头紧蹙，声音不自觉绷紧。
    「再理性的人，如果面对的是自己所深爱着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到无动于衷？」
    「在我看来，选择服从自己欲望，背叛感情的人才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宋妤看着她，一时怔然。
    「宋妤小姐，我想说的是，一个人若是始终保有对一段感情的忠贞与坚定，而能不被轻易动摇，这，便已是另一种意义上最极致的理性了。」
    「我只是希望，以后，如果你还有机会踏入下一段感情——」
    「不要因此而害怕、或是有所顾忌，那样反而会失去本该得到的美好。」
    沉柚离眼睛眨了眨：
    「这里不是你人生的终点吧？宋妤小姐。」
    「……」
    晶莹而清澈的浅棕瞳眸，透着股天真烂漫的独到话语——
    很尖锐，也很温暖。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宋妤都仍然记得那双生机蓬勃，闪闪发亮的杏眸。

 【世界一】星星變革之始（2）

    「喂，你真的有把握能让那臭女人摔跟头？『H』跟『I』那边的灾情我可都一清二楚——」
    「小N，这不是有没有把握的问题……」
    沉柚离在洗手台前洗着手，默默听着脑海中小五跟另一道近十五、六岁少女的清脆嗓音对话。
    很明显小五在跟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交流。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世界管理者』。
    「…嘖，胆大妄为的死丫头。」被小五唤作『小N』的少女声音透着不耐，随即重重叹了口气：「看在你那个跟你看起来一样死脑筋的变革之人做出的贡献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
    「小N…」
    小N不耐烦地打断了小五。
    「你应该知道的吧？我现在很不爽。」
    「我最讨厌像他们那样的疯狗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那清脆的少女音冷冷地哼笑了声：
    「你若是不能阻止她弄废仅存的淬练者，我真的会杀死你，小五。」
    ……好可怕。
    沉柚离不住打了个寒颤。
    『…呼，好了。』小五的声音响起，如释重负一般。
    『要到了？』沉柚离关了水龙头，转身抽了张擦手纸。
    『嗯。幸好我跟小N有些交情……当然也幸亏有你在。』
    『我？…我有做什么吗？』沉柚离有些不解。
    『你应该还记得你刚刚对宋妤的那番嘴炮吧？』
    『喂，是有没有在尊重，我那可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沉柚离抗议。
    『好啦。总之，据过往小三他们蒐集能量的路数来看，不只是会汲取男主扭曲化的爱意能量，还会藉由不断叠加刺激的方式聚积女主的绝望能量再将之蒐集。』
    『你也知道我们这次来的时间还是有些晚了，小三跟他带的那个任务者已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听刚刚宋妤说的，她早就有所觉察……或者说，是『叶心妍』故意留下足以让她发现的证据好刺激她积累她的绝望值——』
    将擦手纸丢进垃圾桶的动作一顿，沉柚离接过她的话，『你是说，她的绝望能量……』
    『对。在我们找上她之前，只剩20就要满了。』
    『……』
    在第四次元这些世界中，人的情感能量数值可以这样说，不论是所谓的爱意能量，还是绝望能量，抑或其他的情感能量的数值，可以视作有个乘载这些情感能量的容器，100是满值，50代表装载的情感能量已经到达容器的一半。
    只剩20，换句话说，在他们来之前，宋妤的绝望能量若数值化已经高达80。
    这个数字要说其中没有小三跟叶心妍那女人的手笔，沉柚离绝对不信。
    她完全能够想到那女人在做完那骯脏噁心的事后会有多么不要脸地找上宋妤，然后想方设法刺激她，就为了蒐集那莫名其妙的能量——
    「但是，在你跟交谈完后，刚刚小N跟我说，宋妤的绝望值已经降到了50。」
    小五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沉柚离一下清醒过来。
    她有些懵，「…降了？」
    「刚刚小N主动找上我就是说的这个。她观察到在你说了那些话后，宋妤绝望值就在一点一滴往下掉，最后一句话出来更是直接掉了10，说老实话，我也没想到嘴炮的威力这么强大……」
    「所以我说尊重呢？」
    嘴上这么吐槽着，沉柚离脑海中却是浮现她最后那句话落地的那一刻，宋妤怔然落泪的画面。
    表情愣愣的，泪珠却不断溢出，滚落。
    深藏于溼润眼瞳中的破碎，清晰可映。
    「总之我们也拿到祕密武器了，回去找宋妤吧！」
    小五的声音将她再度拉了回来。
    不再去想那一幕，沉柚离只无声叹了口气。
    然后她随口回，「是是，知道了——」
    说着，便出了洗手间往回走。
    「话说刚刚呃…小N，她说的淬练者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只能说说来话长……」
    「…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
    「你确定要看？真的确定？」
    拿着手机，沉柚离忍不住转头看向坐在旁边，面容沉静的宋妤，又一次的确认道。
    『柚子，你都问几遍了！宋妤可没那么脆弱。』小五无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就怕这东西对她来说刺激太大嘛……』
    「你不用担心我。」宋妤笑了，「虽然……也许会痛，但我想我已经有了直面一切不堪的勇气。」
    说着，她声音低了下去，「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好吧。」
    抿了抿唇，沉柚离站得离她更近了些，把手机横着放到她手上，「你来吧。」
    宋妤抬眸看了她眼，沉柚离对上她的，眨了眨眼，手拍了拍她的肩，「我就在这，你直接放吧。」
    像是要给予她勇气一样。
    宋妤笑了笑，转回去，然后点开了那躺在相簿里影片分类的唯一的一个档案——
    一时间，不堪入耳的淫秽声响响彻整个空间。
    沉柚离憋着气，整张脸皱成一团，用了十二万分的力气说服自己把视线放在萤幕上那让她感到非常辣眼，也非常有呕吐欲望的画面上不要移开。
    『柚子，你的表情好狰狞。』
    『你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就这么看了一小会，沉柚离依旧一脸便秘了半年以上想拉都拉不出来的表情，下一秒，她注意到那紧紧捏着手机机身的手指，视线随即落到宋妤侧脸上。
    此时她眼睫低垂，正看着萤幕里上演激烈动作爱情片画面，像两隻发情的公狗跟母狗一样疯狂交合着的男女，面容依旧沉静，似乎看得入神。
    衬着环绕她们周身的淫叫声、低喘声与交合发出的声响，显得格外诡异。
    沉柚离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但又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宋妤却自己开口了。她的视线仍然没有从萤幕上离开。
    「我从来……没有见过秦一这样。」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低到沉柚离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都很沉稳，也很冷静，几乎不会有多馀的情绪起伏。」
    「但对我却有少见的温柔和亲暱，我曾以为这是他爱一个人的表现。」
    手指抚上萤幕，她垂敛着的眼睫颤了颤。
    「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样子的疯狂，才是他真正爱一个人的证明。」
    沉柚离并不说话，只偷偷在心里吐槽，这算哪门子爱，就只是被小头控制了而已。
    『可是……作为世界的气运之子在对女主的感情忠诚度上应当是很高的，毕竟女主本身就是高度符合男主情感取向的存在。』
    『能接连让几个世界的男主都选择背叛女主，说明叶心妍绝不只是单纯靠肉体去抢夺爱意值而已。』
    小五的声音听起来若有所思。
    『……呿，这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不爽想要嘴一下而已。』
    『……好吧。』
    「心妍……我不能没有你。」
    注意力被响起的沙哑男声给拉了回来，沉柚离的表情再度便秘。
    影片结束了。宋妤放下手机，紓了口气，随即看向她。
    「还好，感觉没有想像中那么难以承受。」
    她笑着对她道。
    然后转过视线，看向那被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眼神几息变幻。
    「其实，我不是不能理解。」
    对上沉柚离疑惑的眼，宋妤就笑了，再度移开眼。
    「秦一他啊……是一个对自己要求苛刻到近乎变态的人。他很擅长忍耐，时间久了就变成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很少有什么是能牵动他情绪的，也因此情感淡薄的不像个正常人。」
    沉柚离安静听着，并不开口。
    宋妤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我比他以为的要瞭解他得多。」
    「我曾以为他深爱着我，时间久了总会在我面前真正地柔软下来，不再那么紧绷，也不用固执地守着那些原则，我自以为自己是可以让他有安全感、归属感的避风港……」
    「然后某一天，才惊觉他从来没有在我这得到过一刻的安全感或者归属感。」
    「毕竟他都已经从另一个人身上寻求到了他要的东西。」
    宋妤闭了闭眼，「他需要的是会毫不犹豫直接撕碎他原则的人，而我不过是个笨到以为尊重他、耐心等待就能等到他放下那些原则的榆木脑袋。」
    「……」
    空气安静得令人几欲窒息。
    沉柚离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女人，欲言又止，直到对方因为她的迟迟不作声而看过来时，才憋不住：
    「你……有没有想过，他大概、也不适合你？」
    大概是她又说出了不在宋妤预想之内的话，对方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这我倒是没仔细想过……」宋妤陷入沉思。
    沉柚离正想再说几句，「没关係啦，再想也…唔！」
    砰——
    门突然被用力推开，沉柚离被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一道些微低沉，彷彿附着磁性的男声响起：
    「喂、我都迟了快一个半小时才来，怎么还没开始——」
    下一秒，沉柚离看见从门后出现的男人，眼睛微微瞪大。
    只见来人身材挺拔高挑，穿着一身白衬衫与西装裤，衬衫最上面两颗钮扣没扣，也没打领带，锁骨线条隐露于其间。五官立体而深邃，仅一边黑发瀏海垂覆额前，端的是不羈俊美。
    男人的眼睛很漂亮，眼型同她在叶心妍身上看到的是同类型，细微之处却又有所差异的桃花眸，深墨色的眼瞳清凌凌的。
    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目光正锁定在一旁的宋妤身上。
    宋妤只是看着他，眉微微蹙起，「你没有学过怎么敲门吗？」
    男人倚在门边，唇畔衔着抹轻挑的笑意，两手抱胸，「好像还真没有。不然……你教教我？」
    「……」宋妤不说话了。
    沉柚离则是震住了。
    这、这是——
    就在这时，男人像是才注意到她，眉一挑，就问：「这位……是？」
    「我朋友。」宋妤简短答道，像是不想同他多纠缠，开门见山就问：「你来我这做什么？」
    男人嘖了声，「我刚刚进来就说了，问你怎么还没开始呢。」
    「秦一那傢伙也找不见人，这不就来问你了？」
    闻言，宋妤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你先回去宴会厅待着吧。」
    「……」
    见她这般作态，男人眼眸瞇了瞇，直起了身。
    「你现在是连装没事都不会了？」
    他隻手插兜，缓步走向坐在梳化台前的宋妤，低眸看她。
    「这跟你有什么关係？」宋妤依旧不为所动，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厌烦。
    此时的沉柚离已经在男人走过来的时候默默退到了不远处的角落，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男人嗤地笑出了声，「像你这种既无趣又讨人厌的女人，你觉得秦一那小子真的吃你这款？」
    『呃，他是不是、说了什么很不妙的话……』
    『……是还挺不妙的。』

 【世界一】星星變革之始（3）

    宋妤猛地抬眸看向他，两人目光碰撞在一起，一时气氛微妙。
    「林子祈，你……」她声音有些紧绷。
    两人紧盯着对方，似乎都想从彼此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蠢女人，如果还有点自己是准新娘的自觉，就不要一副家里死了人的丑脸。」
    对峙了好半晌，名唤林子祈的男人率先出声嘲讽。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妤紧抿着唇，表情有些绷，眼里似有怒意。
    「没什么。」林子祈耸了耸肩，「本来也没什么想说的。」
    沉柚离看着宋妤深深呼吸了口气，像是在平稳自己的情绪，不由有些佩服起眼前的男人来。
    秦一貌似都没能引起宋妤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这个男的，还真不得了。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吗？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宋妤别过脸不看他，下意识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烫到似地放开了手，手机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子祈看了眼那手机，只眉头一挑，没说什么，转过身就往门口走。
    「那我走了。」随意一挥手，他只随意落下这么一句就带上了门，消失在门口。
    留下大脑接收讯息超量已经呈现过载状态的沉柚离和不发一言，看不出此时心情状态的宋妤。
    『！宋妤的绝望值……只剩20。其他负面的情绪状态数值也都接近低谷了。』
    『！！真的？』
    还没开心完，宋妤的声音再度响起：「柚离？」
    「啊、抱歉——刚刚看你们在说话没好意思打扰……」这么说着，沉柚离面露不好意思，朝她走了过去。
    「没事。他是秦一的朋友兼发小，叫林子祈。」顿了顿，她又道：「一个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可以说整个人从性格到行事作派都跟秦一反着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宋妤就笑出了声，听着却并不很愉悦，反倒像是种意味不明的嘲弄，「说起来我认识他的时间还先于秦一，呵……虽然也不是什么很愉快的经歷就是了。」
    「你…很讨厌他吗？」想起刚刚二人称不上是和谐的对话，沉柚离不知怎地就油然而生一种奇怪的微妙感。
    「…讨厌？唔…一开始或许是吧。现在倒也谈不上了。」宋妤轻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单纯的合不来罢了。认识了这么些年，也清楚他不过是被家里宠坏的大少爷，本性并不坏。」
    沉柚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清晰的叩门声在此时响起，宋妤说了声请进，一名穿着淡粉色及膝小礼裙，一头及肩中长发的女孩推开门，走了进来：「宋妤姐，什么时候……嗯？」
    「这位是？」女孩看见沉柚离，发出了跟刚刚的林子祈相同的疑问。
    「我朋友，刚好在这间酒店工作，想着跟她叙旧一下。」宋妤笑了笑，解释道。
    女孩只点了点头，随即露出浅浅的笑，跟沉柚离打招呼：「你好，我是宋妤姐的前同事，也是她的朋友，我叫陈茗微。」
    「你好，我是沉柚离，在这里工作。」沉柚离也一脸靦腆地同女孩简单地自我介绍。
    陈茗微仍然笑，就道：「很高兴认识你，柚离。」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沉柚离也礼貌地回以一个笑容。
    这时宋妤再次出声：
    「你怎么来了？是来问我什么时候开宴？」
    「嗯…因为有不少人在问，初泽便让我来问问你。」陈茗微看着像是有些担心，「姐你还好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别担心我。」宋妤朝她安抚地笑了笑，「帮我跟主持人说我等下就过去。」
    「好。」
    陈茗微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应下，跟沉柚离也点了个头示意便离开了。
    「……也差不多该过去了。」
    说着，宋妤站起了身，看向站在一边的沉柚离，脸上的笑相较一开始明朗了许多。
    「走吧。」
    —
    『女主绝望值异常下降？你可以跟我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吗？』
    关上房门，宫沁薇一向掛着悠然自然的脸难得出现裂隙，表情显得有些紧绷，眼神也透出抹冷意。
    『我还没有神通广大到可以看见女主发生了什么。只是从方才就检测到女主绝望值不断在往下掉......现在只剩20，最好快点赶回去。』
    『只剩20？——』宫沁薇忍住想爆粗口的衝动，『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本来还有80，这么短的时间内掉了60点？』
    『所以才叫你先别管男主了。』对比她此时的暴躁，小三的声音依然没什么情绪起伏，冷静得可怕，『当然，对于这一情况我个人的推测倾向这是针对性的行动造成的。』
    此时宫沁薇已经进了电梯，看着门关上，电梯往下，她靠着墙，捏了捏眉心，『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妨碍我们？』
    『正常情况下数值是不会出现这么剧烈的波动的，我只能作此猜测。会出现这样的干扰是可预见的，只是......比我想得要快上些许。』
    『所以知道是谁吗？』出了电梯，宫沁薇就问。
    『既然是针对我们，必然有世界管理者协助，就连现在我也探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跡。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我受到的限制恐怕比之前设想的都还要多。』
    嘖了声，这是宫沁薇跟小三搭档收集能量以来第一次有了点危机感，『你说，我等下应该要怎么刺激女主才能补上这掉的60点？或者说，一次性让她绝望值满呢？』她语气带有嘲意。
    『宫沁薇，我必须提醒你，虽然这个世界我们可以选择放弃绝望值的能量去往别的世界重头来过，但这种干扰既然出现了就不会是最后一次，对方往后大概率也会紧追我们，我们必须想好对策。』
    『...你觉得我不知道吗？但既然你也探查不到什么，单凭我想要知道是谁在妨碍我们、怎么妨碍的，恐怕也要花上不少力气，假如对方没有实体，我如何应对？』
    宫沁薇靠着走廊的墙，看着不远处宴会厅关着的门，面无表情。
    『...想要让角色的数值產生变化，便要实际与其接触，假若对方不用接触便可随意调整角色情感数值，那为了阻止我们，绝不会只是女主的数值產生异动，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男主爱意值应也是可以随意调动的，但如你我所见，在你与男主今晚接触的全部过程中男主数值没有任何往下掉的跡象。』
    『因此我的推测是，妨碍者不是单打独斗，有实体的大概率跟你来自同个地方，身边......应也有如我一般的「引领者」。』
    『呵.....是吗。如果是这样可就好办多了——』
    唇角轻勾了下，她眼神却依旧冷漠得可怕。
    『千万别让我揪住你的尾巴，小老鼠。』
    —
    「阿嚏——」
    此时正在宴会厅角落同其他服务生一起待命的沉柚离猛地打了个喷嚏。
    手下意识摸上后脖，她暗自嘀咕，奇怪，忽然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他们已经停留在门外一段时间了。看来女主绝望值的异动让他们多少察觉了我们的存在......』
    小五若有所思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沉柚离眉一挑，『所以现在是在想对策？』
    『...柚子，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去跟女主道个别。』小五突然说道。
    『？？什么？』沉柚离愣住，有点摸不着头脑。
    『相对于爱意值，绝望值是次要的。如果绝望值短时间内掉了这么多，那就很难补救了，若我是小三跟他那个狡猾聪明的搭档......我会选择放弃这个世界的女主绝望值，转而投往下个世界——』
    『！靠，认真？我还想着可以给他们点顏色瞧瞧欸。』沉柚离被这个推测衝击到，脚已经下意识动了起来，往台上的宋妤走去。
    『我不觉得对方猜不到这点。...总之，你现在先去跟宋妤道个别，我要锁定他们的能量了，不然下次不知道又会晚他们多久。』
    『好。』
    这样回应的同时，沉柚离也已来到舞台旁侧，见台上的宋妤注意到台下的她，便朝她眨了眨眼，对方愣了下，随即会意，朝她走了过来。
    「那个......呃，因为一些原因，我要先走了。宋妤小姐，你...多保重。」
    沉柚离颇觉尷尬地抬手挠了挠头，向她说着道别的话。
    宋妤笑了，抬手就拍了拍她的头，「好。你也保重，柚离。」
    「还有，一定要给渣男好看！至于那个小三，我会去帮你教训的！」说着，沉柚离给了她一个拥抱，「总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喔。」
    「我会的。谢谢你。」宋妤也回抱了她一下，语气郑重。
    「那、再见，后会有期——」
    这样说着，沉柚离就准备转身。
    「柚离。」
    宋妤忽地喊住了她。
    沉柚离回过头，只见宋妤眸光明亮，粉唇含笑望着她。
    她一怔，便听得对方温缓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很特别，看着你我回想起了很多我如今所遗忘、失却的事物。」
    「我希望......往后你也能继续保有这份特别。」
    「祝你好运，后会有期——」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世界一】後話：終結與起始

    「......心研，我不能没有你。」
    透着丝哑的男声低低响起，回盪于偌大的宴会厅。
    整片空间静寂的可怕，黑暗中投影幕白光幽幽，与静立台前的男人苍白脸色交融。
    「秦一，我们......分手吧。」
    一身洁白礼裙，女人身姿一如既往的优雅，眸光盈盈，是他所熟悉的温煦，她的声音也依旧柔和，一切的一切，好似都是他所熟稔的——
    但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他彷彿从她眼中看见灼灼跳动的焰火，坚定而又决绝，灼痛了他，叫他心底一片冰凉。
    「小妤......」秦一张了张唇，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愧疚？害怕？后悔？不甘？......似乎都有，但正因百般情感在心中搅和，反而更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与他携手共度数载时光的女人。
    「秦一，你在想什么呢？」熟悉的柔和声音唤回了他，他回过神来，正对上宋妤直直望着他的眼，那么的明亮，纯澈，与另一个女人迥然不同。
    「我很感谢你这几年的照顾与陪伴。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尽头。」
    她轻闔了闔眼，唇边勾起抹似是无可奈何的笑。
    「但看来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把我们的感情想的太牢靠，把你想的太成熟，还有......错以为自己是值得信赖的伴侣。」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太想当然了。」
    不......不是的。秦一眼眶有些发热。
    「对不起、对不起......小妤......」
    他想上前，宋妤却先一步跨步下台，来到他面前。
    她执起他的手，将什么放到了他的手里——
    秦一看着那躺在手心、缀着颗鑽石的银色戒指，一时哑然。
    「秦一，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她的声音近在咫尺，他望进她眼眸深处，里头静静流淌的是温柔又悲伤的情感。
    他又想起了叶心妍。那个此时不知所踪、把他的人生搞得一团乱的罪魁祸首。
    他爱她吗？爱那个，能容纳他一切不堪的女人吗？......此时回想起来，心里竟是一片空洞茫然。
    或者说，那便是爱吗？
    这样想着，他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
    最近A市最热门的话题是上流社会名门中的名门——秦家前阵子闹出来的桃色丑闻。
    订婚宴上当着眾多身份高贵的宾客面前全程播放的不堪入目、将秦家最年轻家主偷情丑态照实录入的影片，与未婚妻落其脸面的全部场面都录下的各种不同视角的影片在网路到处流传，影片刚流出的短短几天内就在各大论坛引爆了话题跟热度，近一个月都是网民茶馀饭后八卦的重点之一，就更不用说与此事和当事人都更近的上流社会圈子了。
    秦氏股价一跌再跌，「秦一」这个名字与其未婚妻，以及传闻中的第三者更是高频率在各种或商界名流、或贵妇茶会等上流人士宴聚场合被提起，然而秦一本人却彷彿人间蒸发，在事发后不曾以公司或秦家甚至私人名义发过任何解释性的声明，公开场合更是人影都见不着，其未婚妻谢绝任何媒体採访，并且透过公开的社群帐号以律师身份严正警告若媒体或其他有心人士再有任何到她工作场所甚至私人居所等窥探隐私行为就等着移送法办，持续近一个月的各式骚扰才逐渐趋缓。
    至于活在传闻中的第三者，虽已被包含网友、秦氏员工、其馀相关人士在内神通广大的吃瓜群眾抽丝剥茧、推敲出其为先前经常随秦一出席各种公开场合及宴聚的美艳女伴，也就是其贴身秘书——叶心妍，但此人似乎比秦一消失的更彻底，事发后不管是其家、公司还是其他任何场合，完全没有人目睹过其踪跡，公司辞呈也没有递，行踪成谜。
    又过了数月，关于这一系列事件的讨论总算趋于平息。
    忙碌了快一天，宋妤闔上文件夹，放置于一旁整齐堆叠的文件堆之上。她看了看窗外，已是满目深蓝，对面楼群灯光点缀沉沉夜色，隐有车群呼啸声划过耳边。
    又按亮手机萤幕，上头显示时间正好来到晚上十一点半，此时办公室只剩她一人。
    宋妤盯着暗下的手机萤幕，不觉出神。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这待到这么晚，但讯息栏里却是少了这时候总会有的问询跟关心，莫名冷清。
    该习惯了。她想。
    此时此刻，也有人正坐在事务所大楼外的人行道椅子上，默然望着那仍半亮着的楼层。
    半晌，他靠着椅背，闭上了双目。
    又过了一阵。
    噠......噠......——
    鞋跟与石板路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突兀的消失。
    他再次睁开眼，与那双融于暗色的黑瞳对上。
    一秒...两秒...他移开了眼。
    等了半晌，却始终没有等来对方开口，復又看过去，却见她抿着唇，满目复杂。
    「怎么，很惊讶？」
    最终仍是他率先打破无言的沉寂，轻嗤出声。
    「不然呢？你能给我一个不惊讶的理由吗？」
    宋妤似是感到难以置信地笑了。
    「——林子祈。」
    被连名带姓称呼的男人姿态放松，他一身黑色长袖棉T搭同色长裤，双手插兜、翘着二郎腿，脸上笑意是惯常的散漫，他看着她，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不坐坐？」
    「......」
    她同他对视，男人眼里流洩的笑意轻挑依旧，见她迟迟未动作甚至挑了下眉，双手抱胸，「你坐下难道会少块肉？疑神疑鬼的干嘛。」
    顿了下，她唇抿紧了些，这才挪步来到他身旁坐下。
    「你就不问问我没事找你是要做什么？」
    甫一落座，就听得身旁人道，语气意味不明。
    「我不认为一个一脸游手好间的人坐路边看起来像是能有要紧事的样子。」
    她淡淡回，对着他仍习于话语带刺。
    「哈，每次听你讲话都是那么讨人厌。」
    「彼此彼此。」
    林子祈一下就笑了。
    总是这样。他想。
    好像从他跟她第一次相遇起就是如此，好似行星撞地球般，谁也不让谁。
    「你能想像吗？那个自律到不行的秦一，现在整天醉生梦死，我去他家看过一次，简直糟透了。」这样说着，他摇了摇头。
    「......是吗。」眼睫半敛，轻颤了颤，她眸光晃盪，沉默半晌只低吐这简短二字。
    随后，宋妤又转头看他，「你就这么放任他堕落？」
    林子祈猛地嗤笑出声，「我是他发小，不是他爸妈。」
    「更何况，我以前也不是没提醒过他——」
    闻言，宋妤双眸微微瞪大，一下就对上林子祈看过来的眼，他脸上笑意薄淡，声音里夹裹的情绪近乎嘲讽。
    「反正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
    「你......」宋妤下意识开口，却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我怎么知道？还是私生活混乱的我怎么可能反对秦一偷吃？」
    他盯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你要来猜猜为什么吗？」
    「...我为什么要猜？」她又撇过了眼，很有几分逃避意味。
    他嘁了声，  耸了耸肩，「不猜就算了。」
    「附近的超商好像还开着。」
    忽地，身旁之人冒出这么句。
    宋妤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他。
    「我说，你还没吃晚餐吧？」
    林子祈翻了个白眼，「你的脑袋就不能灵活地转一下？」
    「脑子该转一下的是你吧？」宋妤眼中显出了些不愉，一直沉静的秀緻面庞也鲜活了几分，「超商本来就是二十四小时营业，需要我提醒你吗？林大少。」她嘲讽道。
    他冷哼一声，「随你怎么说。」
    然后一下站起身，双手插兜，转身面对她，「反正我也饿了，你来不来？」
    宋妤抬眼看他，同他半垂的目光对上时，不禁恍惚。
    林子祈邀她去超商吃晚餐——这放几年前她绝对想像不了。
    「我有什么理由要跟你一起？」她问。
    「一直问一直问。你的人生难道就是为了跟我唱反调存在？」
    林子祈一脸不耐，「走啦。」说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宋妤被跩得差点没一个踉蹌，林子祈却只是看了她眼便逕自拉着她往路口方向走。
    她看了眼握着她手腕不放的手，又看向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眸光半敛，却没有挣脱，也没有说话。
    多么莫名。她想。
    莫名的时间点，莫名的对话......还有，莫名的人。
    但很奇妙的，心内的死寂彷彿被驱散，好似......终于得以被留意到，那些快要生疮溃烂的阴影角落。
    连抚慰也称不上，彆扭又笨拙，但却令她感到久违的温暖。令她不自主心痛的温暖。
    有多久没体会过这种情感了？
    或者说，为什么......现在让她感受到这种情感的会是林子祈呢？
    那个，她曾自认那么讨厌，性格顽劣糟糕的林子祈。
    宋妤想不明白，眼泪却在沉默中一滴又一滴流落。
    她低垂着眼，看着那如雨纷落的泪滴，表情沉寂而麻木。
    不知何时，前面的人停下了步伐。
    好像有谁在叹息。
    她的脸被捧起，悬掛眼边的泪珠被吻去，触感温凉而柔软。
    一如那双此刻近在咫尺，半敛着的瞳眸。
    林子祈总算懂了长久以来看着越发沉静的宋妤心里不断发酵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是他未曾嚐过的心痛。
    如此陌生，如此窒息。
    他抱着她，脸埋入她颈窝。
    风沉缓拂过，行道树枝叶沙沙作响，谁都没有说话。
    名为过去的凋敝之花于静默之中迎来终结，象徵未来的新生之芽则于此悄然萌发。

 【世界一】番外：何謂命中注定？

    『不夜』高级会所，员工休息室。
    「那就这么说定囉。」
    看着面前和蔼的领班姐姐，宋妤也笑笑地应了声，「刚好缺个兼职，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杨姐真是我的大恩人。」
    「哎呀没想到，你一个姑娘家看着乖乖的，嘴巴还挺甜——」被唤杨姐的领班笑了，打趣她。
    宋妤吐了吐舌，打开自己柜位的柜门，刚把胸口别着的名牌摘下放进去，门口边传来开关门的声响，她跟一旁的杨姐下意识望过去，皆是一怔，随即变了脸色——
    穿着一身白衬衫搭黑色背心员工制服，个头娇小的女孩站在门口，此时她一头长发上半湿漉，发鬓湿黏、紧贴脸侧，数滴深红色水滴自额间缓慢滑落，伴着溢出的泪滴、蜿蜒的泪痕于那张惨白小脸上交织，肩头与胸口的衬衫布料大面积渗入刺目的猩红，女孩单薄的身躯不住颤抖，她垂着眼抽咽。
    「茗微？！怎么了，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杨姐上前揽住女孩的肩膀，一脸担忧。
    「杨...姐，我...」陈茗微抬眼，想要开口却一时止不住哭泣，她的泪水溃堤一般不断自眼睛里溢出、流下，声音都是哑的，她看着杨姐，欲言又止。
    「你刚刚是去哪个包厢服务？」
    伴随这句提问的是出现在陈茗微眼前冒着热气的一杯水，陈茗微顿了顿，接过，她看向问问题的人，此时皱着眉，脸色极其难看的短发女孩，一阵囁嚅，终于缓缓开口：「327……秦公子那间……」
    闻言，杨姐一拍额头，「糟，怎么就忘了那帮人今天也在。」她有些懊恼，然后歉疚地摸了摸陈茗微的头，「我等下带你去楼上包厢的浴室冲澡，别放在心上，错不在你。」
    「秦公子？」宋妤仍然皱着眉，她不解开口。
    「嗯，他是这间会所背后企业秦氏的独生子，三不五时就会跟朋友来会所玩。」说着，杨姐叹了声气，「他本人是还好，但他的那些朋友……反正我这边已经因为这样走了好几个服务生。」
    宋妤沉默，她看着面前一身狼狈的陈茗微，心里似被千斤巨石压着，满是沉重与不可思议之感。
    在这之前她从未直面过这般场面，令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意识到阶级差距带来的地位与权势上的蛮横不讲理。
    「小妤，今天也辛苦你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杨姐拍了拍她，然后拉开陈茗微的柜子门、拿出她的衣物，「我先带茗微去楼上了。明天见。」
    宋妤应了声，看着陈茗微被搀扶着出了休息室，接着转身走向后头的桌子，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靠着椅背、仰起头，就这么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天后——
    「…你看没看？男主角超帅！」
    「真的？剧情怎么样？」
    「也很好看！要不要一起去看？找个我们都没班的假日，我刚好二刷。」
    「好啊。茗微你要一起吗？」
    猝不及防被问到的陈茗微靦腆地点了点头，宋妤见状笑了，然后跟身旁来跟她换班的莫薇音半开玩笑地说：「你看，我就说人家只是不爱说话，真邀了不会拒绝的。你竟然还怀疑人家是不是有自闭症。」
    「呜呜对不起茗微，是姐姐我错了！」名唤莫薇音的女孩一头大波浪卷，面庞娇俏可爱，她假装哭哭啼啼地认错，甚至作势往陈晓澜扑过去想要熊抱她。
    「哇，你给我矜持一点——」宋妤一把拎住她的衣领，一脸汗顏。
    陈茗微也抿着唇笑了，眉眼弯弯。
    正当几人打闹之际，休息室的门开了，一脸愁容的杨姐走了进来。
    「杨姐，怎么了，老是苦瓜脸很容易长皱纹喔！」
    莫薇音最先凑上前，没大没小地揽住杨姐的肩，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
    「唉，别闹。」杨姐拿她没办法的瞪了她眼。
    莫薇音嘟着唇收回了手，「好嘛。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杨姐下意识看向一边坐着的陈茗微，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
    另外两人也注意到了，宋妤心头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眉头不觉蹙起，就问：「跟茗微有关？」
    「嗯……327包厢指定茗微过去服务。」杨姐叹气，「说实话我真的不想这样做。但…」
    「327？那不就是…」莫薇音讶然，然后她一下看向陈茗微，「他们指定茗微？为什么？」
    「前几天茗微被那帮公子哥欺负了。」宋妤冷着脸道，然后她看向陈茗微，果见对方此时脸色苍白、身子颤抖，脸上隐露害怕跟抗拒但又像是有什么顾虑，一时说不出话。
    「造孽啊。」莫薇音摇了摇头，走过去安抚似地摸了摸陈茗微的头，「我也不喜欢伺候那些臭富二代，偏偏里面有个关係户，简直把这里当自己家，真讨厌。」
    「我刚刚有尝试拒绝。但对方坚持要茗微，偏偏秦少也没什么表示……」杨姐一脸头疼。
    「杨姐，让我跟茗微一起去。」忽地，宋妤出声，表情坚定。
    「小妤？你确定？」杨姐不解，「你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的。」
    「那就这样让茗微自己去，然后跟上次一样的回来？」
    宋妤的反问让杨姐一下就沉默了。
    「大不了我不在这做了。但这间会所是那个秦少的吧，那就大概率不会有事，到时真发生了什么就说一切都是我的个人行为就好了。」
    「你这样说就是一定会发生什么了嘛。」莫薇音忍不住吐槽。
    然后她双手抱胸，又道：「你难道不怕他们报復你？我先提醒你喔，那些人的身份各个非同小可，到时你的人生恐怕也跟着掰掰了。」
    「……那就到时再说。」
    宋妤只落下这么一句就拉着陈茗微出了门。
    「那个白痴，我就知道跟她做朋友迟早要出事。」莫薇音叹气。
    随即又对一边不知所措的杨姐道：「杨姐，走吧，我们去现场待命。」
    「什么？」杨姐不解。
    「当然是——给不知变通的笨蛋擦屁股囉。」
    说着，莫薇音故作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杨姐：......
    —
    「茗微，方便跟我说上次你是怎么被弄成那样的吗？」
    手上端着承载红酒瓶的托盘，宋妤跟陈茗微在走廊里并肩走着，她看了身旁略显畏缩不安的女孩一眼，就问。
    「啊、嗯……上次，我倒好酒、拿着酒杯要起身时被不知道谁踢了一脚，然后就跌倒了，不小心把酒洒在其中一位少爷的身上……」陈茗微没有再说下去，后面发生了什么，联结到她之前回来时的惨样，不言自明。
    「……真是，一定很辛苦吧？」宋妤抿了抿唇。
    交谈间，两人已来到标有「327」的门前。
    深色门扉静立于此，听不到里头半点声响，走廊空盪静寂，氛围莫名压抑。
    宋妤深吸口气，盯着面前那扇门，然后转头对陈茗微一笑，「没事、我在...——」
    掛着毛巾的手却驀然感受到拉扯的力道，她一愣，却见女孩抓住了她的袖摆，脸上犹有害怕，却又多了些真切的忧心，「宋妤姐，我、我没关係的......所以你不用......」
    宋妤有些恍惚，她又往下看，好似这才发觉自己的手隐隐颤抖。
    只一瞬沉默，她倏忽紧握住那隻颤抖的手、放开，便又笑了。
    「说什么？」她看向面前的女孩，眉眼坚毅，「我想做才这么做的。」
    「所以，无须愧疚，更不用有任何负担。」
    宋妤眼里笑意明朗，「等着看吧，你不会白受苦的。」
    话落，不等陈茗微反应过来，她便敲了敲门，紧接着便拉着门把、推门而入——
    原本喧闹的氛围一下沉寂，只馀杯盏碰撞声，眾人视线全聚集在二人身上。
    宋妤走在前面，进入包厢的一瞬间视线不动声色扫过里面的人，便又微微低目，一脸谦恭地来到矮几前，将托盘放在上面，便问：「请问有需要帮忙倒酒吗？」
    「我不是只叫了一个来吗，怎么多了一个？」一道略带些懒散的男声响起。
    「我怕茗微一个应付不来，所以便请求杨姐让我也一起。」说着，宋妤似不经意抬眼往方才说话的男人所在方向看过去。
    面庞俊美，一双桃花目好似嵌着黑曜石，深黑色眼瞳晶莹深邃，黑发斜分，黑丝绸衬衫，最上头的扣子松开，锁骨与部份胸膛暴露，男人翘着腿，姿态慵懒、手靠在沙发背上，手里玻璃杯轻轻曳晃，一脸的漫不经心，整个人很符合方才那道声音的调性。
    「哦？」男人只一挑眉，便没更多反应了。他转而将目光投向她身旁全程不发一语、表情紧绷僵硬的陈茗微，「你很眼熟啊，是前几天把酒洒我身上的那个冒失鬼吧？」
    「对、对不起，林少......」陈茗微一开口便带了颤音，让人错觉她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你除了道歉还会说什么？」男人撇了撇唇，「既然这样，这次你用这瓶——」他指向宋妤方才放在桌上的红酒，「淋自己如何？我再考虑大发慈悲放过你。」
    说着，他脸上露出抹笑，透着难言的恶劣与兴味。
    「做得到吗？还是跟上次一样，要我来？」
    闻言，宋妤身形一顿。她突然开口，「还是让我来吧，林少。」
    「喂，你这女的怎么回事？」男人瞇起眼，「既然那么爱多管间事，那你也一起，但——这女的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那请让我先来。」宋妤依旧毕恭毕敬，丝毫不见被人折辱的憋屈抑或无助等情绪，异常的平静。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有个人目光落定于她身上，透着几许审视。
    面前气质轻浮的男人也察觉到了她的古怪，蹙起眉头，多看了她几眼，但也没多说什么，摆了摆手，就道：「快点。我耐心有限。」
    宋妤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桌上的红酒瓶跟开瓶器，熟练地打开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她站起身，面无表情，翻转酒瓶，瓶口朝下，猩红液体倾泻而下，尽数浇淋于数秒之前仍一脸瞒不在乎的男人的头上，液体自头顶滑落，宛如河流岔出数条分支，滑过他的额间、鼻樑、脖颈，耳廓......衬着男人表情凝滞的脸，显出了几分滑稽。
    喀嚓、喀嚓——
    响亮的声音伴随一闪即逝的白光令在场所有人反应过来，只见宋妤另一手拿着手机，镜头正对着面前形容狼狈的男人。
    男人这才终于正视面前表情冷漠注视着他的短发女孩，他死死盯着她，眼神阴翳，彷彿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喀嚓——回应他的是又一次的照相声与闪光。
    他猛地站起身，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宋妤吃痛、手机落地发出『啪』的一声。
    她对上男人的眼，便听得他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你死，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
    宋妤一下就笑了，她迎着他冰冷的目光，毫无畏惧，坚定又决绝。
    「但有一件事是在我死之前也要让你明白的——」
    「你跟你眼中的螻蚁的区别只在于你比较会投胎而已。」
    「我要你这该死的畜生记住，螻蚁也是有尊严的——林大少爷。」
    掷地有力的声音在此时安静得彷彿针落可闻的包厢内回盪。
    面前的女孩一头颯爽短发，漂亮清澈的瞳眸此时好似灼烧团火，眸光亮得惊人，她秀美脸上的愤怒与不甘又是如此清晰，就好像真的有团火一下烧进他眼底、心底——叫他如被烈火烫到般，心慌又恼怒。
    抓着她的手力道又紧了几分，女孩的表情显出几分扭曲，他眼神锁着她，正欲开口便被一旁传来的冷淡男声打断。
    「好了，你该放开她了，子祈。」
    其他没出声的几人俱是一惊，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
    林子祈也是一怔，不无探究地看向出声的男人，「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还是天下红雨了，你也管起事来了，秦一？」
    说是这么说，他终究是放了手。
    宋妤一被放开就快速蹲下身捡起手机，然后才看向方才出声帮她解围的人。那是个有着不输林子祈外表，样貌同样英俊的男人，只是整个人散发出的氛围沉稳许多，着装也是更正谨的白衬衫、西装裤，钮扣一丝不茍地扣到最上面，此时他也正看着她，两人眼神对上，宋妤一怔，心里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
    「各退一步吧，你把照片删掉，子祈也别计较这次的事，如何？」
    名唤秦一的男人淡淡道。
    「……」宋妤看了眼此时已经吓到快哭出来的陈茗微，又看了眼仍然盯着她不放的林子祈，最后视线才转向他，「反正你们不可能道歉的吧？那么，以后都不准找我们麻烦——这点要求还是可以答应的吧？」
    「可以。」秦一頷了頷首。
    「好。」宋妤也应，当着他的面把手机里刚刚拍的几张照片删掉，然后展示给他看，
    「说到就要做到。」她盯着他。
    「当然。」宋妤错觉男人眼里好似显出了些笑意。
    就在此时，又是一阵敲门声，随后门被推开，莫薇音做作的惊呼同时响起：「哎呀，怎么回事？！杨姐你快来，我就知道出事了！」
    这么喊着，她飞速窜进来，拉起已经瘫软在地的陈茗微，然后又拉过站在一边此时一脸懵的宋妤，「一定是我们家这隻闯祸了，不好意思啊各位少爷们，等下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各位大人有大量饶过这个不懂事的年轻人——」
    跟在她身后的杨姐也一脸羞惭，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她浮夸的演技还是也跟着入戏了，她连连鞠躬，「真的很抱歉，教导不周……」
    「没事，我们也有不对。让她们早点回家休息吧。」秦一对她们的联合演出依旧淡然以对。
    这倒叫两人惊疑了起来，面面相覷了下，莫薇音才又继续道：「那就谢过秦少了，小的这就带她们下去，告辞！」说着，拽着还在状况外的两人就一溜烟往门外跑，杨姐边连声道着歉告退也带上了门。
    「妈的，真够晦气。」看着关上的门，林子祈嘖了声，两指捏着衣领一脸嫌恶。
    「也算花钱买个教训了。」秦一挑眉，没有半点要安慰他的意思。
    「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哈哈哈——」另一人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这一笑也惹得其他人相继笑出声，纷纷出言调侃。
    「操。笑屁笑，老子这叫红酒淋浴懂不懂？」林子祈愤愤，随即他转向秦一，满脸不悦，「喂，我可还没跟你算帐。你刚才什么意思，英雄救美？一直不开窍，到头来竟然是一颗乾瘪白菜入了你眼？这什么烂眼光。」
    「觉得有趣罢了。」秦一啜了口酒，只简单回道，没再多做解释。
    「有趣？我看你也是挺有趣的。」林子祈翻了个白眼，「先走了，现在这鸟样我实在无法在这多待一秒。」
    说着，他摆了摆手便打开门出去了。
    另一边，宋妤等人也顺利回到了员工休息室。
    「我说你啊，真不要命了？我以为你顶多口无遮拦，没想到还身体力行教育大少爷啊？你不会觉得你很勇吧？……——」
    一关上门，莫薇音便连珠砲似地对着宋妤碎唸，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宋妤一脸无奈，等她终于愿意歇歇，才开口：「对那种人只动嘴怎么够？而且——」一顿，她继续道，「在你们来之前事情就差不多解决了。」
    「你是说那个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神经的秦少？」莫薇音撇了撇嘴，「你以为他真是见义勇为？之前辞职的那些服务生可不是走好玩的。以前这类事情他从不插手，这次却主动帮你，你最好小心点。」
    「…我知道。」脑海中不觉浮现那个男人翘着二郎腿，面容冷淡、彷彿与世隔绝的模样，宋妤轻吐口气，心中思绪纷杂，只如此回她。
    「总之没事就好。」杨姐也道，她拉过宋妤跟陈茗微的手，然后看向宋妤，「小妤，下次别再这么衝动了，这次要是没有秦少我跟薇音都不一定保得住你。」
    「嗯。我很感谢你们，真的。」宋妤露出抹真诚的笑。
    「我、我也谢谢你，宋妤姐……」一直沉默的陈茗微也开了口，她看着宋妤，眼泪不知何时又喷了出来。
    「欸？！怎么又哭了，我的小祖宗吶——」
    莫薇音大惊失色，另外两人也跟着手忙脚乱地要安抚她。
    眼前光景渐渐朦胧了起来。另一道清越的少女声音猝然响起。
    「我只是希望，以后，如果你还有机会踏入下一段感情——」
    「不要因此而害怕、或是有所顾忌，那样反而会失去本该得到的美好。」
    那双清亮的杏眸犹在眼前。少女直直注视着她，眼里带有灼痛她的期冀与暖意。
    「这里不是你人生的终点吧？宋妤小姐。」
    ……
    紧闔的眼帘缓缓掀起，眸光颤颤，紧接着映入眼中的是那张不久前仍阴云罩顶的俊美脸庞。
    腰上压着男人结实的手臂，纤细的身躯全然陷于温暖的怀抱中，她抬手轻抚男人此时安稳熟睡的面庞，又想起梦中那张面色难看到极点的脸，不觉笑出了声。
    「唔…笑什么？」略带点哑的熟悉声音响起，他眼睛半睁、抓着她的手，脸蹭了蹭。
    「没什么。看你可爱。」她捏了捏他的脸颊肉。
    他哼了声，「……敷衍。不说就算了。」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吧？」宋妤挑了挑眉。
    「干嘛？想算旧帐？我后来不是也跟小妹妹道过歉了嘛……」
    林子祈眼睛彻底睁开了，他有些忐忑地看向她，见对方脸上没有半点责怪之意这才又放下心来，将脸埋进她颈窝，嗅着令他安心又着迷的馨香，脸蹭了又蹭。
    「……你真是。」宋妤一脸无言，但又拿他没办法。
    阳光透过落地窗帘半透进来，照在两人身上、她的脸上，暖洋洋的，宋妤又放松了下来，手放在男人背上，轻轻拍着，「今天放假，睏了就多睡会。」
    「嗯……」他含糊地低应，呼在她颈边的温热气息越发沉缓。
    宋妤也缓缓闔上了眼。
    —
    『星星结算系统啟动。世界N-26即将关闭……此次淬练成果如下所示——
    宋妤（主要淬练者）淬练度：SSS+
    秦一（主要淬练者）淬练度：--
    林子祈（次要淬练者）淬练度：SSS+
    陈茗微（次要淬练者）淬练度：SS
    ……』
    小N看着面板上呈现的最终淬练数据，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妤就算了……连林子祈都？芙眠带的那个菜鸟变革者也太不得了了——」
    次要淬练者最终淬练度顶天也就如陈茗微那栏呈现的SS，从她担任世界管理者以来从没见过次要淬练者淬练度能达到SS以上的，这还是史无前例、破天荒头一遭。
    「嘻嘻，你应该开心吧，小N？这次芙眠可是找到了块宝喔。」
    突然，一道俏皮清甜的少女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恩黛？」小N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瞪了她一眼，「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们这边可是被瑞尔跟那个外来者搅得鸡犬不寧，你还有心情到处乱晃？」
    「齁，你怎么还是那么不解风情。」名为恩黛的少女嘟起嘴，背后的白色翅膀动了动，「你的淬练者能得救我也有一份功劳呢。我可是一直都有好好传达星星旨意的喔！」
    「！你是说……」小N恍然大悟，「我就说芙眠怎么这么冒险，在还没拿到许可时就与变革者签订契约，原来是你。」
    「当然是我。不与变革者并肩作战的话，芙眠是战胜不了瑞尔的。」
    恩黛耸了耸肩，「总之就是这样！我还要赶去娜希那里查看她们的情况——」
    「她们？！你连娜希也霍霍了？」小N瞪大了眼。
    「你怎么说话啊！我只是传达星星旨意而已嘛！」恩黛不乐意了。
    「芙眠就算了，她本来也已经要考核了，但娜希分明还在修行阶段，又是孩子心性，你真放心让她带变革者参与进来？」小N一脸的不讚同。
    「唔，她们那边确实也不好过呢……但我接收到的资讯是，要瓦解瑞尔的旧日势力娜希跟她的变革者是不可或缺的力量。」
    「……我越来越搞不懂星星了。」小N叹气。
    「成功之路从来不是平稳坦途，星星是这么说的。」
    恩黛眨巴着眼，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认真。
    「不管如何，只要相信她们就好了。」
    —————
    一些碎碎唸：
    想了一阵要不要把宋妤跟林子祈（and秦一）的初遇写出来，最终还是决定写了，毕竟是早有构思的情节，不写出来总觉得有点可惜。
    大概就是高冷总裁跟坚强小白花的变化版故事，结果因为宫的插足变成一滩狗血这样……
    不过之后柚子就会让这个可恶的女人嚐到苦头了哈哈哈（？），但在我的计画里至少是第二个世界以后的事了哈哈……连能不能更到那都不太确定=  =，总之有缘的话会看到的吧！（超不负责任发言）
    顺便在这章做世界观补充哈哈，结果竟然爆字数了TT

 【世界二】棋差一著

    一个长发披散、长相不起眼的女孩身穿蓝白相间运动服、背着个黑色书包，站在校园围墙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面墙。
    『小五，你确定那对狗男女就在这面墙后吧？』
    『嗯。距离很近，一定没错。』
    竭力克制的表情一瞬崩解，沉柚离有些抓狂，『啊——怎么又晚了！可恶！而且这些男主是怎样，不是爱女主爱的要死，怎么那个臭婊子勾勾手就全都中招了？！』
    『柚子，你冷静一点……』
    『小五，我们不会永远都这样被动吧？』沉柚离一脸悲愤。
    『这才第二个世界，先不用这么悲观。』脑海里传来小五的叹气声，『毕竟对手前所未有的强大……柚子，你要记住，正因为实力悬殊，失败是必然的——』
    『你要相信你最终能成功，才能看见那风暴中引航的灯塔。』
    沉柚离一怔，沉默了会，眼神瞬息变幻，然后两手猛地拉扯了下自己的脸颊肉，褪下书包背带，边道：『好吧，看来是没有时间浪费了，不过……』
    『…柚子？你要干什么？』小五看着她的动作，觉得不太对劲。
    她往后退了又退，一脸的全神贯注，抓着书包肩带，半边身子往后仰、手往后抬高——
    『你讲话太难懂了，笨蛋！』
    这么说着，她猛地将书包往围墙里掷过去。
    『哐』！
    一记闷响伴随男生的咒骂声传来，沉柚离嘖了声，随即拔腿就跑，『小五小五，有隐身的外掛吗！我怕那男的翻墙抓我！』
    『哪有那种东西？你从一开始不要做这种事不就好了！』小五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欲哭无泪，她总感觉像是找了个不受控的熊孩子，她则是那个负责帮她擦屁股的倒楣妈。
    『我有什么办法！想到他们在那边卿卿我我我就很不爽——』还不知道自己在小五心里形象已经变成爱闯祸的熊孩子的沉柚离继续抱怨，她边跑边往回看，就见有个身影迅捷地翻下墙，一道咬牙切齿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操！兔崽子你有种别跑！」
    「噫——」沉柚离一脸惊恐，她不再回头，几乎是夺命狂奔。
    『他怎么那么小气啊！赶紧回去偷情别追我啊干！』
    正旁观这齣闹剧的小五扶额，差点没昏倒，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挑中沉柚离这人才的？
    这边沉柚离好不容易跑到路口，就见前方斑马线只剩十秒，立刻以自己毕生最快的速度在绿灯转为红灯之时堪堪跑到对面，她这才喘着粗气回头，在来往车流中看见对面有个高大身影停驻，沉柚离不由松了口气，「总、总…算……」
    喘了好一会，平復下来后，她见那人还不走，皱起了眉，『这傢伙不会还想等绿灯过来吧？』
    『你不走人家当然也不走。』小五的声音略显无奈。
    『……好像也是。』沉柚离挠了挠头，左右张望了下，最后看了眼对面就一溜烟鑽进后头的巷子。
    —
    过肩的棕色长发柔顺卷曲，一身白衬衫、灰色百摺裙的貌美少女蹲下，抓着那躺在地上的黑色书包，拉开拉鍊，当看见里头躺着的几本有些厚度的书时不由就笑了。
    「还真庆幸砸到的不是我。」她语气像是在调侃，眼里的笑意却渐渐消散。
    小老鼠挺有本事，砸个书包就成功把赵初醒那蠢货引走了。
    虽然看起来比较像是误打误撞。
    她漫不经心地想，起身时脚将书包一下踢到旁边去。
    很显然的，她的对手还没意识到该以何种觉悟站在她的对立面——
    所以，才会那么心急的暴露自己。
    『看来他们应该能掌握我们的位置。』小三的声音于脑海中响起。
    『这确实有点棘手。』宫沁薇往教学楼的方向迈开步伐，『但同时也能反过来利用。』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再观察一下囉。』宫沁薇依旧悠然自若的样子，似乎心态完全没有受此影响，『既然已经出现了，那只要重点关注一下男女主的周遭不就行了？』
    『鑑于你这次爱意值也快要到手了，对方极大可能会採取跟上次相同的策略。』
    『嗯哼。』宫沁薇不置可否，唯脸上的笑容显出了些冷意，『我还真想知道她们有没有能耐再次把绝望值弄下来。』
    这次她倒要看看对方能令女主绝望能量降低到底纯粹是运气加成还是真有两把刷子。
    —
    「阿嚏、阿嚏——」
    沉柚离揉了揉鼻子，有些纳闷，『小五，在第四次元也会感冒吗？』
    『……不要问我。』
    『小气欸。』沉柚离嘟嚷，她走在街巷里，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人，不乏穿着学校制服、运动服的学生，若有所思，『莫非现在是放学时间？』
    『应该是。就算蹺课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学生三五成群在外面间晃。』小五分析道。
    沉柚离点了点头，『那我们随便找间店避避风头好了，我怕那个男主穷追不捨。』
    『你觉得哪间比较好啊？咖啡厅？还是服饰店？』她来到十字路口，看向右方巷子的古朴咖啡店，又看看左边氛围时尚的服饰店。
    『我选服饰店。那间看起来像是女装店，而且……』
    『而且？』沉柚离不解。
    『而且你身上没带钱吧，柚子。』
    『……』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沉柚离摸了摸鼻，就往左边的方向走。
    『难道就不能让世界管理者给我们点钱吗？』
    『你把世界管理者当哆啦A梦吗？』小五吐槽。
    『有什么关係嘛……』沉柚离边发着牢骚边推开了女装店的门。
    一阵凉气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的燥热。
    「啊……世界真美好……」她不觉感叹出声。
    『……』小五已经懒得替她羞耻了。
    站在门口无意义的感叹完沉柚离便往里头走去，步伐悠间，到处摸摸看看的，遇到特别中意的就拿出来往自己身上比，倒真一副普通女高中生的模样。
    『先说在这里买衣服是没有意义的喔，然后我们也没钱。』
    『你很扫兴欸，就看看嘛。』沉柚离撇了撇唇，『这么多漂亮衣服，不看白不看。』
    『你难道是来观光的吗……』小五总觉得自己已经快成电视中的那种吐槽役了，不是吐槽就是在吐槽的路上。
    沉柚离没理她，来到洋装区继续摸摸看看，突然，她注意到穿在人台上的一套橙橘色洋装，泡泡短袖边做鏤空设计、系着个蝴蝶结，裙摆剪裁是漂亮的荷叶边，整件洋装看上去青春感十足又可爱极了。
    『啊——小五！你看！那件洋装好漂亮！』
    沉柚离眼里彷彿冒出成堆爱心。
    『……我们真的没有钱买衣服，柚子。』小五无奈。
    『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住想要讚美它。』
    说着，沉柚离就想要靠过去，伸出魔爪触碰那美丽可爱的洋装。
    只是在她迈出步伐前，忽然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子。
    那名女孩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绑着马尾，一身学校制服的着装，目光专注地看着那件洋装，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更没有任何试图靠近些的动作。
    『小五，你看那个女生，感觉好特别……』沉柚离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用馀光观察那个女孩子，『她一直看着那件洋装，是很喜欢吗？那怎么不靠得更近些看看？还是也没钱？』
    『如果是这样那你不应该反省一下才对吗？』吐槽归吐槽，小五还是听她的话往那女生所在看过去，随即一愣，接着懊恼出声：『难怪从进来这里就感觉怪怪的，像是忘了什么。』
    『什么？』沉柚离依然状况外，她还在一脸费解的观察人家。
    『那是女主言未凛，笨蛋柚子。』小五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
    『是喔，不早——啊？！哇靠，真的吗？』
    沉柚离差点没原地跳起来。
    —
    另一头还在校园里怡然自得的宫沁薇恐怕不会想到，这世上有很多事是没有逻辑可讲的——
    比如，瞎猫碰上死耗子。

 【世界二】轉捩點

    「那件洋装超可爱的对不对？」
    陌生的女生声音在身旁响起，言未凛下意识一怔，随即往旁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长相说不上来的普通，甚至是似乎可以用不起眼来形容的女孩子，唯一令人在意的是那双眼，明明不是特别漂亮的眼型却出奇的吸引人。
    此刻她正笑眼弯弯的对着她，身上还穿着跟她同个学校的运动服。
    「同学？」见言未凛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女孩有些疑惑，然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脸的不好意思，「啊，抱歉，我太突然了对吧？但我看你站在这看那件洋装有一段时间了，就想说……」
    「没事。」言未凛摇了摇头，「我确实是觉得那件洋装很漂亮才看了那么久。」
    『她竟然还愿意回答我，人也太好。要是我遇到这种怪人敷衍一下走人就算了。』沉柚离忍不住在心内跟小五感叹。
    『……你现在是在变相说你是怪人吗？』
    『你以为我想吗？』
    「那怎么不靠近些看？」沉柚离试探性地问她。
    「…不、不用那么近也没关係……」她面前装扮朴素的女孩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看起来有些无措。
    「是吗？我倒觉得这种好东西就是要离近点看才好。」沉柚离笑了，然后拉过她的手，「反正不用花钱，看看而已，近一点没什么的。」
    说着，也不等她回应就拉着她来到了套着洋装的人台前，言未凛看着近在眼前的洋装，竟发起愣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柚离倒是直接就上手了，一下摸摸袖子上的蝴蝶结，一下撩撩裙摆，一脸爱不释手的样子。
    「你要试穿看看吗？」突然，她抬头看向她，眨巴着眼问。
    「啊、我想还是……」言未凛一脸为难，明显是想婉拒，但沉柚离从后面的衣架里找出跟人台上那件一模模一样样的洋装就往她身上比划，还一脸肯定地点头，「感觉很适合喔──」
    「不我……」言未凛看着此时贴着自己的洋装，距离如此之近，心里的害怕却与微妙的期待一同上涌，几欲淹没她。
    「唔…如果你看到喜欢的食物会想要嚐一口吗？」
    突然，面前的女孩蹦出似乎与现在情况毫不相干的一句，言未凛一瞬怔愣过后抬眼望向她，一下撞进对方乾净得彷彿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她挠了挠头，表情有些苦恼，看起来像是在极力思考该怎么组织话语。
    「我是这么想的啦，不论是好吃的食物，还是漂亮的衣服──」说着，沉柚离看向手上拿着的洋装，然后又望向她，脸上露出抹大大的笑容，「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可以试试呢？」
    言未凛彻底怔在原地。
    「啊，食物的话…还是要有提供试吃才可以试试啦。」沉柚离才想到，赶紧补充。
    『整段垮掉了。』脑海中传来小五无情的吐槽。
    『瑕不掩瑜啦。』沉柚离有些囧，下意识摸了摸鼻。
    「唔…算我多嘴吧。」沉柚离看着仍沉默的言未凛，见对方闻言总算有了些反应，看了过来，反而露出了难为情似的表情：「我想说，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如果穿上这件洋装一定是可爱加倍！这绝对不是安慰你喔，是我的肺腑之言。」
    「人总要有第一次嘛，我还是那句话，反正试穿不用钱，所以喜欢却不试的话总感觉……会后悔。」
    「……谢谢你。」忽然，言未凛说话了。
    沉柚离一愣，随即注意到女孩已然自己抱着那件洋装，低眸注视着它，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似苦涩似快慰，然后她抬头直视她，「我会试试的。」
    沉柚离这才反应过来，「那我们来找试衣间──」
    待找到试衣间，看着言未凛关上门，沉柚离在外头设置的软椅一屁股坐下，看上去有些脱力。
    「呼……小五，那两个人到这世界后的录影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你看看吧。」
    小五话音一落，沉柚离就感觉脑海中倏忽灌入大量影像声音，全吸收完后，沉柚离的脸也黑得跟锅底一样了──
    那两人到这世界早她们两个月多，那女人这世界化名「顏未菱」，很明显这名字是故意取来噁心人的。顏未菱以转学生的身份来到男女主就读的班级，样貌跟第一个世界一样，只是看起来更稚嫩一点，但仍然是无可否认的大美人，来到这不过两个月便已被同校的学生私下封其「校花」，爱慕者、追求者更是多到能绕整个校园一圈，加上其一来便在第一次期中考令从高一到高二都是言未凛独占的年级第一宝座易主，更使得关于她的追捧与讨论变得更加狂热。
    而她从转学过来起便对同班的赵初醒，即本世界男主兼校园校霸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好感，赵初醒对她的态度也出奇的并不牴触，更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接受对方对他的各类示好行为或礼物，惹得关于这两人的八卦这两月间从没断过。至于这两人实际的进度……目前来看，虽然只有些在旁人看来亲暱得有些过份的互动跟肢体接触，还没有正式发生关係，但照这态势继续下去全垒打是迟早的事。最铁錚錚的证据大概就是赵初醒最近这阵子晚上睡觉都在做跟顏未菱有关的春梦。现在这两人的关係就跟在悬崖边上一样，随时有可能跨越那条线一同坠落。
    「顏未菱」跟她的搭档真是挑了个好时机。这世界的主剧情线基本上就是校园文常见的经典套路，不识情滋味的淡漠女学霸跟暴躁彆扭的傲娇男校霸的欢喜冤家组合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搭配，但即便如此剧情也有不那么美好的部份，两人也是经过一系列有的没的互相误会、再到能够理解对方才终于修成正果，倒不如说，那些深藏于阴影里，原本能够被慢慢化解的东西都被「顏未菱」这个外来者给挖了出来，把原本有酸有甜的恋爱关係搅成一团令人作呕的烂泥巴。
    这时剧情刚好来到互相误会的部份，只是，现在只有赵初醒误会言未凛、吃她跟邻座班长的醋，还没到言未凛看见赵初醒跟隔壁校来找他的世家玩伴误会的桥段，加上两人交往是不公开的，「顏未菱」又在这时横插一脚，利用与言未凛高度相似的方式假意邂逅赵初醒，替他解围，甚至因为言未凛不喜欢赵初醒老是打架，而从此有了共同的祕密，再之后以转学生身份出现在赵初醒和言未凛班上……事情发展从这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真是受够了……』沉柚离捂着脸，整个人躺倒在软椅上，缩成虾米状。
    『……你先起来，店员已经在看你了。』看着柜台眼神古怪、不断瞟向这边的店员，小五不禁庆幸自己此时没有实体，不用跟自己的契约者一起丢脸。
    沉柚离缓缓起身，已经是一脸丧失斗志的模样，『这样下去我难道要等到宇宙毁灭才能阻止那女的吗？……』
    『…不，可能等到宇宙毁灭你都阻止不了。』小五丝毫没有要安慰自家契约者的意思，反而有些汗顏地补了一刀。
    『喂，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啊。』沉柚离不乐意了。
    『柚子，现在才刚开始而已。』脑海中，清稚的少女声音轻轻叹息，『你是被我、被星源项鍊选中的人，更准确的说，你是被星星选中的人，而我从不怀疑星星的选择──』
    『也许暂时看不出来，但你绝对有跟那两人抗衡的资本。』
    沉柚离表情一愣一愣的，『……星星？那是什么？』
    『唔…』小五一顿，『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好时机，我只能简单说一下，我口中的星星是维持整个第四次元秩序很重要的存在，一切依循着星星法则运作，就连这些世界，包括我在内也是，我会找到你也是得到了星星的啟示……』
    『这个星星是你们第四次元的神？信仰？』沉柚离还是没听太懂，一脸困惑。
    『有点类似，但星星不是具体存在的人或物，是一个第四次元独有的概念，或许也可以将之视为跟世界管理者相等的东西，是属于这个次元的一种次元意识。至于更多的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解释。』
    沉柚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压低上半身、双手抵着膝盖托腮，一脸的百无聊赖，『好吧，你讲的那些我不是很懂，但我还没有要放弃就是了，没有看到那女的吃鱉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着颇为幼稚地哼了一声。
    『……那就好，现在先等言未凛出来吧。』小五注意到不远处店员看过来的眼神更奇怪了。

 【世界二】相逢何必曾相識

    「那个……」
    过了一阵，面前的试衣间里头传来女孩低微的声音。
    「啊，怎么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沉柚离反应过来，随即热心地问。
    「…可以帮我看一下吗？」
    话语有些含糊，但沉柚离还是听懂了，于是她问：「那我进去帮你看？」
    「嗯。」里头传来低应声，然后便听得门锁「喀嚓」开啟的声音。
    沉柚离站了起来，她压着门把、推开门进去，然后关上。
    这家店的试衣间还蛮宽敞的，两个人在里面也不会觉得空间很逼仄。
    沉柚离站在门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已然套上那件洋装的言未凛，半天没有说话。
    「如、如何？」言未凛有些不自在，拉了拉裙摆。
    「嗯……很好看。」说着，沉柚离手托上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不过──」
    突然，她一下上前，一手拿下言未凛的眼镜，一手绕到她背后、拉下发圈。
    一头长发随之散落，几缕细丝贴上女孩白皙的脸颊，言未凛眼瞳微微瞠大，即使视线骤然模糊，也能隐约勾勒出面前女孩唇边绽开的笑容。
    「这样才对嘛。」她听见她这么说道。
    「你要不要照一下镜子？虽然可能看不太清就是了……」沉柚离看了看手中拿着的眼镜，不无尷尬地吐了吐舌。
    言未凛愣愣地照做，她转过身看向全身镜，乍然得见自己有些许模糊的身影，又走近了些，视线落在自己少了眼镜的面庞上，手不自禁摸上了镜子里自己的脸。
    「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对不对？」
    身旁传来那个女生雀跃又开心的声音，「你这样出去我保证搭訕的男生绝对多到能绕学校一圈，嘿嘿。」
    『你嘿嘿什么啊……』
    『这叫喜不自禁，你不懂啦。』
    谁知她刚在脑海里跟小五讲完，就注意到面前的女孩低下了头，不发一语。
    沉柚离睁大了眼。
    一滴、两滴……白炽灯光下隐隐闪烁的晶莹，像是一颗颗坠落的鑽石，一下便扎进沉柚离眼底。
    眼前情景彷彿与第一个世界重叠。
    她沉默看着那些砸在地面上的眼泪，又抬眼，那垂在身侧、紧揪裙摆的手倏忽闯入眼帘，沉柚离看向那仍低着头的人，眼泪越掉越兇，压不住的呜咽声渐响，她不觉咬了咬唇，露出有些难受的表情。
    『…小五，言未凛现在绝望值多少？』
    『……遇到你时是90，现在是80。』小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凝重，『他们……显然非常清楚言未凛的痛处。』
    比宋妤还要高的数值，甚至不像当时，她一番话后一下就掉了数十点，言未凛的绝望值现在只下降了10，小三他们明显不像上次一样只针对男主跟两人的感情下手，这次是连女主的心理弱点都看穿并毫不留情的利用了。
    一个突然出现的转学生，对比自己无论外貌还是成绩、社交能力都是全方位的碾压，甚至跟自己男友过份亲近，男友也没划清界线……会是这么高的数值似乎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为什么都是这样呢？沉柚离紧咬着唇，看着那一刻不停的眼泪，听着耳边竭力压抑的哭泣声，心里的情绪错综复杂。
    『柚子，你还好吗？』小五有些担忧的声音响起。
    『……不好。小五，我好生气。』沉柚离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她能感觉到指甲掐进肉里的刺痛感，就如那些刺痛她的眼泪，叫她既愤怒又难过。
    小五看着现在的沉柚离，不知作何言语，只能沉默。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忽然，面前女孩带着泣音的话语传来，声音沙哑而细弱，又似有一丝嘲意。
    她仍旧垂着头没看她。
    「……没关係。我可以理解。」沉柚离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也有需要发洩情绪的时候。」
    「……嗯。谢谢你。」言未凛终于愿意抬起头，她擦着眼泪，眼睛周围跟鼻头都有些泛红，脸颊泪痕交错，眼睛更是湿漉漉的，此时她看起来依旧淡淡然的，衬着她脸上哭泣过的痕跡显得有些违和。
    「今天试了喜欢的衣服，我很高兴。但我……我……」原本镇定自若的神情似又有崩解的跡象，唇张了又张，预想好的说词却始终吐不出来。
    面前女孩无瑕剔透的眼瞳倒映出她狼狈不堪的脸，言未凛又看向身上的洋装，驀然咬住了唇，微微垂首，强烈颤动的眸光隐于阴影之下，「我……很害怕。」
    「……你要穿着这件洋装出去逛逛吗？」忽然，沉柚离没头没脑地问。
    「……什么？」言未凛一下抬眼看向她，像是没反应过来。
    「我先出去帮你结帐，你收拾好就出来吧。我出去后记得锁门喔。」没有回答她的疑问，沉柚离只是这么道，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就开啟门锁出去了。
    『小五……』才一出去，沉柚离就在脑海中呼唤小五，声音听着可怜兮兮的。
    『……等我一下。』
    话落，脑海里先是安静了一阵，然后她就听到小五跟谁对话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给你们个方便吧。」跟上个世界的小N不同的少女声音响起，听着似乎没小N脾气那么大，沉稳许多。
    「谢谢，帮大忙了……」小五像是松了口气。
    「不用谢，我知道你们很辛苦，更何况我也不希望我的淬练者被那些人毁掉。那就这样，有事再找。」
    「好，再见。」
    随着两人对话结束，沉柚离便感受到了裤子一边口袋的异样，她隔着裤子摸了摸，随即惊喜的发现那似乎是张卡。
    『小五，谢啦。』她唇边抿出一丝笑容。
    『……好了，快去结帐。』小五的声音听着似乎有些微妙的彆扭。
    沉柚离应了声就往柜台走去。
    跟店员解释一番后便刷卡付了钱，等结完帐言未凛也正好从试衣间出来，那件洋装还穿在身上，唯她抓着裙摆略显侷促。
    沉柚离走过去拿过她背着的书包，对她眨了下眼，「走吧。」
    然后自己背起书包，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店外走。
    迎着自玻璃墙透进来的阳光，言未凛怔然望向眼前人的背影，一时恍惚。
    两人分明素昧平生，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但面前这个女孩子却总让她心头莫名松动，下意识就想相信她。
    叮铃──
    直射而来的日头刺得她低下了眸。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玻璃门在两人身后轻晃着闔上，沉柚离闻声回过头看她，与此同时，言未凛也缓缓抬眸对上她的。
    「我叫沉柚离。柚子的柚，离开的离。你呢？」沉柚离眨了眨眼。
    「…言未凛。言语的言，未来的未，凛冽的凛。」
    「这个名字很美哎。」沉柚离露出抹笑，虽然她早就知道了，但这也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言未凛又愣住了。
    然后她抿了抿唇，「……谢谢。」
    「啊，你笑了──」沉柚离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
    言未凛一顿，她笑了吗？好似感受到唇角提起的浅浅弧度，她有些无措。
    「很好看喔。穿这么漂亮的洋装笑起来就对了。」沉柚离看着她的眼似乎亮晶晶的。
    言未凛没看她，低低应了声，只觉耳根发烫。
    「唔……接下来去哪呢，啊、你现在看不太清楚对不对？不如去买个隐眼吧，走吧走吧！」
    『小五，可以帮我查一下附近有没有眼镜行吗？还是超商也行。』
    『我知道了。』
    『谢了！你简直是我的哆啦A梦！』
    『…搞半天还是变成这样了。』
    让言未凛等了她一会，小五把最近的超商座标发给她后，沉柚离左右张望了一番，就拉着身后之人往其中一条路走。
    『小五，这张卡的额度应该挺大的吧？』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省着点花。』
    沉柚离边拉着言未凛走路边轻轻哼起了歌，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那个、洋装的钱……」身后传来女孩略带些犹豫的声音。
    沉柚离头也不回：「那个啊，不用还我，我今天刚中了乐透，就想多花点钱。」
    『……柚子，不愧是你。』
    『我都听不出这是夸我还是骂我了。』她撇了撇唇。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低。
    视线往后瞥了下，她强忍住叹气的衝动，「不会啦，不用放在心上。」
    『虽然有礼貌是好事啦……但今天听了太多次谢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沉柚离在脑海里跟小五嘀咕道。
    『也许是你平时善事做太少。』
    『你不损我会少块肉是不是？』
    交谈间，她们已然拐过另一条巷子来到一家超商面前，沉柚离放开了言未凛，站在玻璃门前回过头，扬起抹俏皮的笑容：「进去吧，一样我买单，嘿嘿。」
    询问了言未凛的度数，又让小五连结这世界的网路上网查了一番，这才选定两盒度数相近的隐眼拿去结帐，言未凛又一次跟她道了谢，她依然一脸这没什么的样子让她不用放在心上。
    这之后，她们就像路上随处可见的女高中生般，结伴穿梭于街巷之间，不时在这个店铺、那个摊子逗留，有说有笑的模样就像那些寻常可见的女生朋友，氛围亲密又自然。
    「……未凛，你以后想做什么？」
    问出这句话时，她们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笼于树荫之下，啜着手里的手摇饮，仰头望着蓝天静卧的浮云发呆。
    言未凛没有看她，却是收回了目光，落在手里握着的饮料上，表情一派平和。
    空气燥热，蝉鸣嘈杂，恍如置身熔炉。
    渐变的色泽微微浮动，水珠掛壁，丝丝凉气逸散。
    ……还有，那与这季节如此贴合的橙橘色裙摆。
    她又啜了口饮料，甜腻的味道浸染味蕾，她闭上双目，眼角隐有泪光。
    「我想……成为能带给他人幸福的人。」
    稍嫌含糊的答案，沉柚离却一下扬起大大的笑容，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由衷的开心，「你一定可以的！」
    「嗯。」言未凛也睁眼看她。
    树影斑驳间，女孩微笑着，泪光隐约。
    ——就像你一样，我萍水相逢的朋友。
    ＊＊＊＊
    刚发出来就紧急修了个有点自相矛盾的小地方，果然太久没更会忘记前面写的东西  =  =

 【世界二】此刻愛被埋葬

    从校园角落传来的乐声透着朦胧，熟悉的曲调彷彿是一种信号。
    他呼出口气，看着手里捏着的纸条。
    老地方见。
    老地方……那女的还真有自信。
    赵初醒嗤了声，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言语可以骗人，心口的燥热感，耳边的鼓动声却作不了假。
    他拿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走，一路循着乐声来到所谓的「老地方」──音乐教室。
    他站在门口，与里头的少女四目相对，对方眼边笑意流露的促狭令他恼意顿生，大步流星走了进去，欲盖弥彰一般微微抬高了声音：「喂，你又找我做什么？我早就跟你说过──」
    刺耳、短促的琴键声截断他的话语，宫沁薇笑了出声，却很是耐人寻味。
    「没错。你说过很多次，所以──」
    「你现在为什么在这里呢？」
    她犀利的质问宛如尖锐的刺刀抵住他咽喉，叫他一时答不上话。
    「唔……我好像记得，你之前放学都会跟你的亲亲女朋友一起走吧？」
    她一副苦思冥思的模样，这更刺得赵初醒不是滋味，他抿了抿唇，不自然地别开了眼，嗓子忽而有些乾涩。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你挺会装傻的？」宫沁薇挑眉，「过来，我就告诉你。」
    「喂、你别太过分──」
    「过来嘛，阿醒。你又没有损失。」
    ……这女的又来了。
    少女脸上恰如其分的微笑，娇俏的语调，都仿如披着糖霜的毒药，透着致命的诱惑。
    他一脸的不情不愿，终究跨出了那一步，来到她面前──
    忽地，她一把扯住他衣领，两人距离急遽缩短，他只来得及撑住琴键，杂乱琴音促响，唇齿相依的柔软与温热却彻底侵佔思绪。
    面前是她眸光闪动的淡色褐瞳，此时那双美丽的双眸微弯，她捧着他的脸，强势地缠住他的唇舌，不愿放开。
    短暂的脑海空白。砰──下一秒，更加刺耳、混乱的琴音作响，他已捧着她的臀按上那神圣的钢琴，反客为主，狂乱地吻着怀里的女孩。
    早已在梦中反覆出现成百上千次的情景，于此时此地──尽数化作现实。
    记忆中那一直记掛着，珍藏着的恬静容顏，靦腆而温暖的笑容……
    不知何时，不得其影。
    阳光洒进空无一人的教室，纠缠的身影照映其上，琴声紊乱不堪。
    一如外头之人的心境。
    「能量採集完毕。攻略对象爱意已超出──」
    不久之前──
    『柚子，我刚刚看了下男主的动向，发现他还在学校里。』
    『…嘖，你说，这是不是有点不妙？』沉柚离皱眉。
    『小五，绝望值现在多少？』
    『我看看……只剩30，简直出乎意料……』小五不由觉得她恐怕严重小看了自家的契约者。
    『比我想的要好一些。』说着，沉柚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五，我觉得，这次也许必须尝试剑走偏锋。』
    『什么意思？等等，难道……你这么做好不容易降下的绝望值怎么办？』
    『…有些变化不是单单数值可以表现出来的，而我要赌的就是──』
    『这其中也许存在的不可逆性。』
    「……未凛，我有想与你一同见证的事物。」
    静默间，沉柚离忽而郑重出声，满脸认真地看着她。
    「这事关你的人生，你的情感……当亲眼见证之时，就有可能让你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所以，我想亲自确认你的意愿，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言未凛沉默好半晌，随即突兀地笑出了声，沉柚离不由有些莫名。
    「我从见到你后就忍不住一直想，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外星人？」
    「啊？外、外星人？」沉柚离瞪大双眼，「我吗？」
    她是知道她确实表现得自来熟的很诡异啦……但外星人怎么说还是有点……
    言未凛点了点头，随即又微笑着长叹出声，「不过，后来我就放弃思考了。」
    「毕竟，那又不重要。」
    「你是一个就算未曾谋面，也无法把你当成坏人的人──就好像身后长了天使翅膀一样。」
    很耀眼，也很温暖。未完的话语自心底滑过。
    沉柚离差点就要往自己背后看了，她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之，这都不重要。」言未凛摇了摇头，「我想说的是，我愿意与你一同见证。」
    她眸光半敛，轻悄扬起的嘴角弧度透出一丝苦涩。
    「谎言与背叛……事到如今，我才真正明白，这些东西并不是我选择装聋作哑就等于不存在，更不会自己消失。」
    「我会亲手结束这些事──而这一切，由你亲眼见证再好不过。」
    相比初见之时，女孩的神情与话语都更为明亮且坚定。
    相较一开始的沉沉鬱气，沉柚离好似从她身上感知到了名为「希望」的气息，这让女孩整个人看上去舒展自适了很多。
    她应了声，不觉露出了抹笑，隐然透着欣悦。

 【世界二】對峙

    ……
    不堪入耳的声音不断灌入耳朵，沉柚离深吸口气，随即看向身边的人。
    女孩一脸平静，沉柚离都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把那些声音当限制级广播剧在听了。
    最令她不愉的是眼前一幕那强烈的既视感，好像又回到了上个世界。
    她视线又往下，落在捏着手机贴在门板上、镜头正对里头的手上，不停在心里碎念小不忍则乱大谋、狗男女去鼠……
    不知过去了多久，日光都黯淡了，馀烬将至，霞红捲去亮色，里面的声响才渐渐止歇，四周一时又回归静寂。
    等了好一阵。
    「顏未菱……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咒。」
    少年沉哑的声音响起，已然认命般，有种微妙的满足感。
    「我早说过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陌生女孩的声音有如饱食猫咪般的慵懒，又透着点点媚意，勾的人心尖直颤。
    「阿醒，你爱我，不是吗？」
    几秒的静寂却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如斯窒息。
    沉柚离不忍的闭上了眼。
    「……是。」
    事到如今，他终于愿意承认，他被怀里这个女孩迷得找不着北，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
    若非是爱，又怎会连曾经最是惦记、最珍视的恋人都甘愿丢弃。
    而此时此刻，拥着温热的娇躯，除了那要充溢而出的满足与爱意，他几乎感受不到别的。
    「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正牌男友，我们彼此相爱，谁也没办法把我们分开。」
    他又抱的更紧了，头埋在她肩窝，如同孩童般依恋，「未菱，我好爱你。」
    「我也是喔，阿醒。」女孩声音低了些，语调温柔又缠绵。
    『呕……我要不行了，小五，急救…快……』
    收回手机，停止录影，沉柚离搭住身旁言未凛的肩膀，一脸下一秒就会昏过去的模样。
    『……你撑着点。』小五叹气。
    好不容易缓过来，沉柚离对上言未凛忍俊不禁的脸，只得无声叹气，然后手指里面又指指自己，示意要行动了。
    言未凛点头，于是沉柚离一下站起了身。
    下一秒，骤响的鼓掌声惊醒了里头温存的两人。
    「哇──真是太感人了，上哪找这么感天动地的爱情与这一对果体、咳咳，我是说，一双璧人，啊，真是太感动了。」
    沉柚离极尽浮夸，踏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向衣衫不整的两人。
    赵初醒一边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一边气急败坏地问：「你他妈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沉柚离微笑，伸出根手指摇了摇，一脸欠揍。
    馀光瞥向另一人，果然那女的又在一旁装逼，也不整理衣服，就抱着臂、一脸要笑不笑的看着。
    「我只是一个刚好经过的路人，却意外录到了好东西。」
    「要不你们猜猜，是什么？」
    根本不用猜。她出现的时机，极具针对性的话语，想也知道她口中的「好东西」是什么。
    『言未凛绝望值只剩20了。』小三无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
    ……运气使然？还是真的有点本事？
    宫沁薇盯着面前一脸势在必得的女孩，若有所思。
    这还是第一次见着碍事者的真容──来者顶着一张毫无特色的路人脸，就算看个一百遍、一千遍恐怕都只能记个轮廓。
    但……她看着那双眼，诡异的违和感与熟悉感一併涌了上来。
    理论上这是第一次见，但既然这人在上个世界就已经开始妨碍她，说不准她还真碰到过，只是当时没有留意。
    这莫名的熟悉感，或许就是上个世界她不知在何处见过她的证明。
    「操！我劝你赶快删掉，不然我──」
    沉柚离嗤笑着打断他：「赵家小少爷自然没人敢得罪，刚刚也有一堆人选择绕道走，但为什么就我敢当这出头鸟呢？你要不要猜一下？」
    宫沁薇的视线转往门口处，心里已有定论。
    还不等赵初醒反应，一个他未曾预料过的身影就这么现身在门口。
    熟悉的清秀面庞，女孩一身不同于印象中朴素着装的橙橘小洋装、拿掉了一贯不离脸的眼镜，如同卸掉了重担，此时看上去有种轻盈自适的氛围，莫名吸人目光，但她的表情却还是他曾无比熟悉、又爱又恨的平和悠然，沉稳的踩踏声清晰的彷彿每一步都踩在他心上，无声中，他错觉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胸腔的苦涩与刺痛翻江倒海。
    在女孩来到他面前的那一刻，眼泪也一同落下。
    同女孩四目相对，他近乎哀求地握住她的手，「未凛，我、我求你……不要——」
    她却只是摇了摇头，双唇轻啟，徐缓吐出最令他绝望的言语。
    「阿醒，我放你自由。」
    女孩脸上的笑容如同花苞般，缓缓绽放，美丽极了。
    「……不过，你从来不求人的。」
    她有些感叹，眸中的哀伤流淌而过。
    「你真的变了很多。」
    坚定地抽出手，她转过身，「我不后悔。不管是与你相识，相恋，还是分手。」
    「只是……我们或许不应该在还未成熟时遇见彼此。」
    「阿醒，对不起。」
    我没能给你你最想要的，无意伤害了你，所以最终，你也选择伤害了我。
    话落，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沉柚离见事情差不多落幕了，本想紧随在后一同离开，却是瞥了眼那缓缓滑落在地的赵初醒，一脸怔愣的泪流满面，又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于是步伐停驻，往回走了几步：「有够蠢，跟恋人应该是要沟通，不是赌气。」
    「…哈…你说得对…我真蠢……」赵初醒笑了，自嘲似地。
    「……」沉柚离抿抿唇，有些不是滋味。突然，她想起什么，猛地朝宫沁薇的方向看过去──
    也就是这一瞬间，整个空间都被静止，她眼睁睁看着晃动的树影剎那停滞，正在哭泣的赵初醒一动不动。
    面前貌美少女制服衬衫大敞，乳肉若隐若现，腿间乱七八糟的液体淌下，她却恍若未觉，白花花的大腿交叠翘起，随意晃盪着，她屈指绕着发丝，一脸悠间自适的笑容，有如上位者一般的优雅随性。
    「你好啊，可爱的正义使者小姐。」少女开口向她问好，全无敌意与防备，彷彿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招呼。
    「我跟你很熟吗？」沉柚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闻言，少女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脸的忍俊不禁，「还真是……幼稚的可爱。你成年了吗？我猜应该还没吧。」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沉柚离有些不耐烦，顿了顿，她呼出口气，「算了，不重要。既然你主动跟我对话，那我也就开门见山的问了──」
    「你跟小三结下契约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目的？」像是讶异于她的话，少女眼珠子转了下，好似真的在思考，下一秒却是耸了耸肩，「我很认真的回想了，好像从一开始就没什么目的可言吧。」
    「如果你是好奇我这么做的原因……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就算我真的跟你说了，你也理解不了──因为你跟我，从头到尾就不是一类人。」
    「确实。我可做不出这种缺德事。」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她腿间。
    宫沁薇却毫不在乎她的讽刺，只挑了挑眉，「那你呢？与你的引领者签订契约，就只是为了阻止我做你口中的缺德事？又或者你的引领者有许过什么好处给你吗？」
    「好处？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沉柚离脸色微沉，「我与小五签订契约就只是为了阻止你们继续伤害别人，就这么简单。」
    宫沁薇终于稍微有除了不以为然、有趣以外的情绪。她感到些许荒谬，而这股情绪来自于对眼前人行事动机的理解不能。
    她笑了，像是听见了什么滑稽的笑话，「我得承认，你超出了我的预期。——正义使者小姐，你比我以为的要更愚蠢，更自以为是。」
    「也罢，你阻止得了我一次、两次……那下一次呢？上个世界你可以靠着资讯差坏我好事，这个世界……」她的目光落向停在门口的身影一瞬，「显然你应该是靠着惊人的好运再次成功阻碍了我。但下一次，没有了资讯差，你确定还会有跟这次一样的好运？」
    「小妹妹，这广大的宇宙可不讲究什么善恶终有报，我能作下这些恶也是我有相应的本事，你呢？你或许想让我受到报应，或是让我吃到苦头，你有这能耐吗？」
    宫沁薇微笑着，语气是绝对的篤定，「至少，我确信现在的你没有。」
    「……不试试怎么知道？」垂落的手紧握，沉柚离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之时，眸光澄亮，令对面之人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向前几步，垂目看了眼那跪坐在地，静止于流泪状态的人，低声：「……丑死了。」
    宫沁薇一顿，也看了眼地上的人。
    「你好像很瞭解这些人的软肋。无论他们有多深厚的感情，或是无可替代的羈绊……你都能一脸轻松的摧毁殆尽，像践踏杂草一样随便的践踏这些人的情感、人生，甚至是人格。」
    「你说我理解不了你这么做的原因……我根本不需要理解，你不用说出来我也清楚的不得了。」
    女孩抬眸，目光直直射向她，棕瞳深处彷彿有什么正在灼烧。
    「人渣之所以是人渣，就在于他们没有心。」
    「我猜，你做这些事，不过是觉得有趣吧？」
    她眼中的憎恶与愤怒，有如正在酝酿的一场大火，亟欲捲向她，将她焚毁殆尽。
    「你认为我阻止不了你？」
    「那就来赌赌看啊──我赌，我不仅会成功阻止你，还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有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在心底酝酿。
    看着面前的女孩，看着她明火般刺目的眸，宫沁薇竟诡异地感受到自己的脉博在快速的鼓动，心跳快得惊人。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宫沁薇盯着那张脸、那双眼，忍不住想像起那如水双眸蓄满眼泪，里头满含厌憎，更多的却是快要同泪水一齐溢出的屈辱与痛苦——与此时眼前那双意气勃发、熠熠生辉的瞳眸对比鲜明。
    那画面……竟令人不住心驰神往。
    她眼边的笑意益发微妙，「赌？那么，你有可以作为赌注的任何资本吗？」
    沉柚离一怔，不等她回应，宫沁薇轻巧落地，款步来到她面前，倏地凑近，沉柚离一惊、下意识就要后退，就见少女抬手，下一秒，她感受到后颈被以不容挣脱的力道按住，沉柚离整个人僵住了。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那纤白的手指压上自己眼边，缓缓摩挲，对方直直盯着她的眼珠，目光专注而深沉，不知怎地，她竟莫名从中感觉到了几分兴致昂然。
    「果然……」她满意地笑了，收回手，退开了几步。
    「虽然我对几乎没有悬念的对局没有兴趣，但……你作为对手是不够看，好在还是有些值得期待的部份。」
    宫沁薇微笑着同她擦肩而过——
    「游戏才正要开始，你可不要太快认输囉。」
    「那么，下个世界见，正义使者小姐。」
    娇俏身影消融于无形，下一秒，世界回復如常。

 【世界二】易碎的我們

    沉柚离咬牙，想要追上去脚却跟生了根一样钉在原地。
    她没办法就这么一走了之。
    附近的细微呜咽声就像在縈绕耳边的飞虫，恼人不已。
    转过身，看着离去步伐重新迈动的身影，沉柚离深吸了口气，然后，抬高了声音：「未凛，你先不要走。」
    见言未凛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她抿了抿唇，瞥了眼地上的人：「我觉得，不能就这么结束。」
    「……未凛？」见言未凛走了回来，赵初醒愣愣地看着她。
    「你、你听我说……」他拉住了她的衣摆。
    「你先放开。」沉柚离忍无可忍地扒开他的手，「然后，给我起来。」
    赵初醒跟言未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两个人都在椅子上坐好。」她指了指离这最近的第一排两个座位。
    言未凛没多说什么，乖乖照做，赵初醒见她坐下了，只犹豫了下就也起身走过去她旁边的位子坐下。
    「很好。」沉柚离点了点头。
    「你后悔吗？赵初醒。」突然，她看向他，问。
    赵初醒一愣，下意识就想往旁边看，却又停住，他看着她，没有了最一开始面对她的恼怒与气愤，只有平静，「……你想得到什么答案？」
    「那我换个问题。」沉柚离抱臂，「你现在还爱那个让你背叛恋人的人吗？」
    赵初醒彻底怔住了。他开始回想，想那个少女的一言一行，想她的笑，想她的柔软与温热，想她带给自己的无限满足与安心……很奇怪的，这时他反而又轻易想起了另一名少女的模样。
    想她平和的脸，有时不经意流露的稀薄笑意，她会轻抚他嘴角的伤口，温柔的帮他上药，她会……给予他些许疼痛，却带着无限心疼的吻。
    那些曾是他如此珍惜，如此眷恋的事物。
    然而，在那迷失的时刻里，他全都忘了。
    「其实，你并不爱那个顏未菱吧。」
    在他陷入思绪之时，沉柚离冷不防出声，把他拉回神。
    「爱？还是欲望產生缺口被填补造成的错觉……你真的分的清吗？」
    说着，她看向了一边低眉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言未凛。
    陌生女孩的话语一针见血，那些以前没能理清楚的事物，都在这一瞬间、随着这句话豁然开朗。
    他终是闭了闭眼，目光落在桌面上，「未凛，我对你造成的伤害说上一百遍对不起都不足以弥补。即使如此，我仍然必须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你说得很对，我们都还不够成熟，不知道怎么好好沟通……所以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我跟你道歉，并非想要奢求原谅，而是这是我必须做的。」
    「……我知道。」很突然的，言未凛开口回应了他。
    赵初醒一愣，没忍住看向她，却一下与她对上眼。
    她看着他，没有笑，只是就这么看着他。
    「阿醒，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我们都很好强，却又远比自己所想的要脆弱很多。」
    「……嗯。」他低下眼。
    「我们之所以变成这样，只是因为我们的脆弱被有心人看了出来并拿去利用。」
    「说实话，我感到无力，却又不甘心。」
    「我明知我们都还不成熟，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成长，这只是成长过程有可能会犯下的错误而已……你明白吗？我很想给你、也给我一次机会重新开始，但我真的很害怕。」
    「——因为我已经决心挥别过去，做自己想做的，不再困于他人眼光。所以我才更害怕。」
    「如果……我给了你机会，你却没有改变，那我该怎么办？到那时，我或许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时间了。」
    说到最后，言未凛声音有些发颤，她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泪止也止不住，那张总是平和无比的脸此时尽是茫然，「……阿醒，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我究竟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赵初醒摇头。
    他沉默了好一会，似乎憋不住了，低头擦了擦眼，一下，再一下，一下又一下……最终只能捂住了双眼，隐有哭腔，「我真的不知道……」
    「……」沉柚离看向外头已然完全暗下去的天色，只觉心里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又憋闷。
    人的成长必然伴随代价，只是对于眼前这两名少年来说，他们所获得的成长相比于为此而失去的，只让她產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这值得吗？
    沉柚离只觉得这一点都不对等。
    只因这过程实在太痛苦，太折磨，过于鲜血淋漓。
    「……没有什么选择是绝对正确的。」
    思索再三，她终是开了口。
    面对两人看过来的、满溢无助的目光，她努力扬起笑容。
    「假如，我是说假如喔。」
    「以朋友的方式继续见证彼此的成长……若是彼此有了更好的归属，那便由衷祝福。」
    「但是，如果就这么下去，直到有一天——」
    「或许，再次接纳彼此的时机就会到来。」
    「……」
    少年与少女对视，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如斯易碎的自己。
    沉柚离看着面前的两人，知道他们大抵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柚子，再不走我怕下个世界也会……』
    她一顿。
    「好像是时候说再见了。」
    说着，她走上前，拍了拍两人的头。
    「你们两个，要好好成长喔！」
    「——尤其是你！」她瞪了赵初醒一眼，用力一巴他的头，惹来少年的痛呼声。
    然后又笑了，「那、后会有期——」
    陌生的少女随意挥了挥手，从他们中间穿过，往教室后方走去。
    两人转头看去，入眼尽是一片空荡桌椅，不见半点人影。
    陌生少女消失的如同其出现一般突然。
    但她存在过的痕跡却鲜明的留在了他们的生命中——
    从此刻起，彻底改变他们的人生。
    —  —  —  —
    一个不成熟的青少年能犯下多严重、多荒唐的错误？
    我的想法是，很多人即便成年了在思想与行事也未必能搆得上「成熟」二字，就更不用说会不会犯错的问题了。
    醒悟是一种不分性别，不分年龄，不分成长环境，无论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在有所意识的那一剎那，就有可能突然而至的一种情绪。
    而普遍性的情况是，当自身犯下了足够严重、足够荒唐的错误，直面了该错误造成的后果，而这后果的严重性超过了麻痺自己感官的閾值，就有极大可能醒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从而也会正视起先前所忽视的部份。
    所谓一叶障目即是如此，很多时候之所以一错再错并非是意识不到后果，而是因为那后果还未真正降临，人的赌性不一定要在赌场中才能显现，在很多地方其实都有巨大的发挥空间。
    那么，是什么使赵初醒「醒悟」？
    大抵是言未凛出现那一瞬间，衝破慾念桎梏的「爱」。
    他大概并没有意识到，但随之而至的眼泪早已说明了一切。
    以上是针对这世界的剧情的一点碎碎唸啦。
    下个世界的话......该怎么说，也可以说是一个关键转折点？
    预计是这样啦。但因为我还没写，所以，也是有缘的话就会看到——（认真）（被打）

 【世界二】後話：OneDay

    「主编，真的不来吗？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艳遇在等着你欸？」
    听着另一头活泼的女声，围着暗红色围巾，一身棕色风衣、白色长靴的女人只笑着摇了摇头，她愜意地靠坐长椅之上，看着暗下的天空，周身充满异国风情的建筑，来往的人们，还有那洁白的雪，「说好几遍了，我不感兴趣。」
    「齁——言未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就是惦记着你那个『朋友』……不是，你们那算什么朋友啊……」
    她叹了声气，「我很忙，掛了。」
    「你少来、欸——」
    嘟的一声，她乾脆俐落地掛掉电话，耳边顿时清静不少。
    这趟时装周之行可耗掉她不少精力，好不容易结束又有几天空间，她当然要把时间留给自己，找个绝佳的位置欣赏巴黎难得的雪景。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打开手机，点开通讯软体。
    ……没有任何未读讯息。
    黑屏手机，她闭上了眼。
    以朋友的方式见证彼此成长吗……
    成长是成长了，「朋友」的定位却随着年岁的增长，岁月的沉淀越发模糊。
    年少之时曾让她疑惧不已的问题也早已有了答案。
    也是长大后她才明白，成年人的思维来看其实有些东西没那么复杂。
    这几年所耗费的时间难道不是一种成本？不管怎么说，能够令她有如此试错想法的也就一个人而已。
    时间之于如今的她，是有更好，但没有也无甚所谓的存在。
    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的事或物，只要投入了时间与感情就有可能会受到伤害，严重的程度则跟前两者投入的多寡呈正比。
    起初几年，她一直反覆问着自己，会害怕在同个地方跌倒第二次吗？如果真的又发生了……又该如何？
    这几年她逐渐有了答案——
    她无惧于在相同地方摔倒第二次，更无惧于会因此受到比当年更严重的伤害。
    因为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脆弱又易碎的少女。
    更何况……成长的不只她一人，另一人的改变她也一直都看在眼里。
    身旁有细微沙沙声，好像有人坐下了。
    她不经意抬眼看过去，却是一愣。
    「……你怎么一副见鬼了的模样？」来人额发沾雪，笑看她呆愣的模样，调侃她。
    「阿醒？」她又看了眼手机，依然不敢置信。
    「嗯。是我。」赵初醒望着飘飘雪景，声音和缓而轻。
    「从你说要来巴黎出差后我就订好了机票，就是为了这一刻。」
    「那你刚刚问我在哪也是……」
    「对啊，你发的雪景照好漂亮，我也想亲眼看看。」
    他吐出口气，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想跟你一起看。」
    「……」她没有说话。
    沉默突然而至。
    终究是他率先打破了这不断蔓延的静寂。
    「我时常在想，当初我为什么会那样呢？以及……我是否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
    「我一直在想，如果、如果……你再次接纳了我，我却又选择伤害了你……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我就很害怕。」
    「那……十年了，你想清楚了吗？阿醒。」她问。
    「……嗯。」他看向她，眼里的笑意淡去，「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了。」
    「如果不是你那位朋友，这个假设就有很大的可能变成现实……因为，我听不到你的心声，更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脆弱，仍然愚昧的将填补欲望的本能当成『爱』……那么，即使我们重新开始，也只会重蹈覆辙。」
    「应该说，没有你那位朋友，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她让我重新认识了你，也得以重新认识我自己。」
    「我真的很感谢她。」
    「我也是。」言未凛下頜埋进围巾，低下眸光，「我也很高兴遇见她，拥有过她这个朋友。」
    「那么……你觉得，今天会是那一天吗？」
    他们对视，眸中照映彼此的身影。
    悄然覆上的手无声昭告回答。
    「下雪的巴黎……原来这么冷。」
    「是啊……」
    —  —  —  —
    「星星结算系统啟动。世界L-10即将关闭……此次淬练成果如下所示──
    言未凛（主要淬练者）：SSS++
    赵初醒（主要淬练者）：SSS++
    ……」
    少女看着面前光屏上显示的结果，若有所思。
    远远超出这个难度级别所能促成的淬练成果吗……芙眠所找到的那个变革者，或许拥有迄今为止最难以预料的惊人潜力。
    是她的话，也许真的可以阻止那两个人。

 【世界三】小草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北方大雪连绵，积雪厚得都能淹过脚面。
    长发飘逸，一身轻便白袍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的男人于山林中穿行，步伐稳实而清晰，踏在积雪上发出沙沙声响，隐隐的水流声鑽入耳内，林木掩映下，结冰的河面映入眼帘，他停了脚步。
    夜色之下，他抬眸望向那簌簌飘落的雪，眼前不觉浮现久远之前的光景，也是这般雪夜，深山老林中，他在结冰的小河旁发现了雪堆中一息尚存、仍是襁褓小儿的小雪……
    小雪……他眸光稍敛，不过分别数十载他竟已如此怀恋那总喜给他添麻烦的跳脱人儿。
    「救……」
    细弱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回忆被驀然掐断，他却是一惊，赶忙查看周遭——
    最终，在河边厚厚雪堆中发现了一名几乎被埋在里头的小姑娘。
    她背着个竹篓子倒在那，里头还有柴堆与野菜，只不知究竟待在这多久，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腊黄的肌肤都被生生冻得显出紫白，一双淡褐眼瞳也很是无神，身子单薄瘦削、脸颊都瘦得些微凹陷，人不人鬼不鬼的。
    顾不得许多，他手按在小姑娘背脊上输送内力，好歹不让她继续失温下去，然后便背起她、召出飞剑飞下山，赶往山下的镇子。
    给大夫看过、抓了药后，他将小姑娘安置在客栈的房内，跟掌柜的借用客栈灶房，亲自熬药跟下厨，过了好一会他端着盛载冒着热气的药碗、热腾腾饭菜的托盘便上了楼，回到房间，小姑娘还没醒，他便端着药碗、坐到床塌边，调整了软枕的角度，把她扶起来，舀起一勺药汤吹了吹，送到她嘴边，轻声：「姑娘……醒醒，喝点药，身子才会好起来。」
    好似感应到了他的声音，小姑娘眼皮无力抬起，眸光涣散地朝他看来，乾裂的唇动了动，「…你…你是……」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一顿，「你现在嗓子不好，先别说话。」
    说着，将勺子又往她嘴边送了送，「先喝下，在下再同你说明。」
    闻言，小姑娘乖顺地张唇，任温热药汤流经咽喉，落入腹中，只觉脾胃都被捂热了，一时紧绷着的五官舒展许多。
    「舒服许多了罢？能自己喝吗？」
    他尝试递过药碗，小姑娘也试着伸手接过，却是双手颤抖不止，连带药碗都跟着抖了起来，他只得让她歇着，继续喂她。
    喂了几口，他继续开口：「在下乃途经青山的一名修士，见姑娘倒在雪地中便将姑娘带了回来。」
    「…我知道。您是…善水道君，传说中剑道臻至化境的剑尊，顾若大人……」
    她声音哑意未褪，那双淡褐色的眸却是显出了几分神采，就那么看着他。
    顾若一愣，未及反应，便见小姑娘下了床，噗通一声跪地，他吓得要去扶她，却听得她带着泣音的嘶哑嗓音：「小草生来卑贱、无父无母…不曾有人待我如此亲厚……素闻大人仁心仁德，恳请大人收小草为徒……」
    说着，竟是要嗑头，顾若急忙将手垫在她即将与地板接触的额下，「你先起来，好吗？」感受到手指的溽湿触感，他不觉将声音又放轻了些许。
    小姑娘缓缓抬头，脸上泪痕显着，眼眶发红，看上去更加可怜了。
    他叹了声气，「你先把药喝了，吃完饭，我们再来谈谈收徒的事。」
    「大人……——」小姑娘眸光变得更亮了。
    「来，喝药。」他小心地将她扶起，让她坐在饭桌房的木椅上，把药碗端来放于她面前。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覷他一眼便执起勺子小口小口喝起药，顾若坐在一旁看着她，问：「你叫小草，是吗？」
    「…是的。」小草眸光暗下，「村里人说我命跟杂草一样硬，有记忆起便一直被唤着小草，我其实也无所谓……」
    她抬眸望向他，笑得有些傻气，「即使命如草贱，我不也遇上了大人了吗？」
    顾若摇了摇头，「你不该这样说自己。没有谁生来低谁一等，所以没有人有资格因为你的出身看轻你，包括你自己，小草。」
    他的声音与话语都是那样温柔，惹得小草眼泪不断往眼外冒，她伸手揪住了他的袖摆，抽噎着，哑声：「大人果然是小草见过最善良之人……小草想跟着大人。」
    「…你该改口了。」看着那张可怜兮兮的哭脸，他抿抿唇，沉默一会，终究叹息出声，「从现在开始你得叫我师父，小草。」他温和地纠正她。
    小草一下抬头，泪眼瞪大，「大…不，师父……」
    「嗯。药汤跟饭菜都快凉了，你动作得再快点了。」他看向一边已经间置许久的药汤跟吃食。
    至于眼前女孩是不是能修炼的体质，也不是什么问题，他这么多珍材异宝总有能重新形塑她体质的。
    「是的，师父。」小草喜笑顏开，不似先前的无精打采。
    看着面前的女孩喝完药汤后，堪称是狼吞虎嚥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食物，一副饿坏的样子，顾若眸光一闪，又想起了另一个让他掛心不已的人儿。
    如果小雪当初没被他捡到……也会是如今这副可怜模样吗？
    手攥了攥。他实在无法想像，也难以忍受那只存在于想像中的画面。
    他的小雪，不该也不能是那样。
    在小雪闭关已届数十年的现今，他本不欲再收徒，却在眼前小姑娘的眼泪攻势下败下阵来，打破了原则。
    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名唤小草的小人儿……让他联想到了爱徒小雪当初没能被他拯救的另一个未来。
    也可能只是因为她跟小雪一样，都在寒冷的雪夜中被他所发现、拯救。
    无论什么原因，他都想小雪了。
    一直刻意忽视的念想在此刻失去了禁錮般不停蔓延，浓稠的寂寞与惆悵几乎要淹没了他，他眼睫半垂，侧脸显出几分沉鬱。
    「师父……」
    袖襬轻扯的力道，怯生生的呼唤将他拉了回来。
    回过神来，对上女孩略微胆怯与担忧的目光，他一怔，目光落向那抓着袖襬的瘦弱小手，一丝浅淡的、久违的踏实感鑽入心内。
    然后，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天色已晚，你应当歇下了。」
    女孩低低应声，放开了手，站起身，乖巧的同他道晚安。
    顾若点点头，扶着她上了床塌，帮她掖好被角，设下防护阵便回了自己房间。
    而在门关上那一瞬间，本该入睡的女孩却是一下睁开了眼，坐起身、靠着床背，脸上的表情全然变样，转为一派散漫的无聊。
    『这个世界看来也很快就会结束了……嘖，你们第四次元管这叫淬练？完全看不出来淬练了什么。而且这个世界已经是地狱模式……就这样？』
    『所以我才离开时序局。我看不出他们一直所蒐集的能量用处何在。』小叁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淡。
    此时顶着不过十叁、四岁小女孩躯壳的宫沁薇叹了声气，『好吧，希望那位正义使者小姐不要拖太晚才来，我还巴望着她带给我更多乐子呢。』
    『虽然我也不看好那位变革者，但还是希望你稍微重视一下她的存在——』
    『至今能够连续阻拦我们能量採集作业，做到这份上的也仅此一人，不管如何，她都值得我们分出一些心神对付。』
    宫沁薇挑眉，『真是难得，你竟然要我重视什么人。』
    小叁声音似乎有些微妙的停顿，『我只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些不太可控的潜在变因。』
    『嗯哼……这倒用不着你费心，我本来就打算陪她好好玩玩的。』
    宫沁薇又想起了女孩那灼烧一样，光亮刺人的双瞳，唇角轻勾。
    她这么讨厌她，她又怎么会让她失望呢？
    —  —  —
    宫小姐她还在插旗哈哈哈，期待吧，拔旗的时刻很快就要到来了

 【世界三】假面對決

    「就不能让我赊一下账吗？我都说了，我钱袋子被人窃去，现在身无分文，但我是一名修士！修士，你有听懂吗，掌柜的？这钱就是做个委託就能还上的事——」
    「这位姑娘，话不是这样说……咱店有咱店的规矩……」
    九州大陆上最为繁华的大城之一——卫城最大客栈的大堂内，柜台前的吵嚷声回盪在每个角落。
    顾若带着小草走进客栈时便听得那驀然抬高的少女声音：「——我可是将来要成为剑尊的天才修士，你还不信我吗？！」
    有不少人看见了这边已经进门的两人，一群人目光在柜台前背对门口的少女和站在门口的顾若来回，大堂一时静寂得过份。
    顾若望向柜台前背对这的身影，一头过肩长发，随处可见的寻常面容，一身青边白衣，唯侧脸露出的那隻眼无端吸人目光。
    而在他未注意的地方，身边牵着他衣襬的小草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那少女似乎也感受到了此时大堂内安静过了头，转过了头，一下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人就瞪大了眼，朝他们迈步而来——
    然后，猛然停在顾若面前有些距离的地方，双手合十，垂首：「拜託了！善水道君，求您看在晚生是准备继承您大统之人的份上——」
    「借晚生点住宿钱吧！」
    「……」
    沉默。还是沉默。
    良久，一阵叹息声传来，「…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弟子。」
    「没人说继承大统非得是徒弟之流呀？」
    少女说着抬起了头，就见一个沉甸甸的锦袋递到自己面前，她一愣，看向一脸堪称慈祥和蔼看着自己的男人，疯狂摆手：「用不着这么多啦——」
    却见顾若摇了摇头，「无事，作为前辈本该多关照后进。」
    「那、好吧……晚生谢过道君大人。」少女小心翼翼接过锦袋，收起。
    然后，向他伸出手，一脸认真：「在此向您正式自我介绍，晚生沉柚离，是即将继承剑尊大统的天才少女修士！——顺带一提，我才十有五岁喔。」
    看着面前身高不过堪堪过自己胸口，却一脸自信满满、神采飞扬模样的女孩，顾若终是忍不住被她的无厘头逗笑了。他伸手回握，点了点头，「火天灵根，筑基中期……不错，确实是个好苗子。」
    「谢道君夸讚。」收回手，名唤沉柚离的少女也咧嘴笑了，随即她像是才刚注意到顾若旁边的小草，表情有些惊奇，「这…莫非是道君新收的徒弟？听闻赤心道君闭关数十载，晚生还以为……」
    提及小雪，顾若眼神又黯淡了些，只淡淡应了声。
    「晚生可以前辈相称道君否？」突然，沉柚离问。
    顾若点头，「不必过份拘谨。」
    「好的。前辈你们也是要在这住宿？」少女从善如流地改口。
    「是的。小草毕竟才刚踏入炼气，本质上还是跟凡人差不多的。」顾若看了小草一眼，小草难得没有眼巴巴盯着他，目光只落在面前的少女上，表情愣愣的。
    「既然这样，可否让我跟你们同行？没猜错的话，前辈是在游歷吧？如果能跟着前辈游歷一番，想必我离继承剑尊大统的日子也就更近了！」少女的眼神闪闪发亮，一脸期待地看他。
    见顾若沉默，她生怕他不答应似的，又抢着道：「我还可以帮忙做很多事的，就当还前辈那些钱了！」
    ……看来是真的很怕他拒绝。
    顾若莫名有种头大的感觉，他看起来有些无奈，「多一个人倒也是多一份力。」
    听着他像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少女高兴的几乎要原地跳起来，「太感谢前辈了！那我们赶快去跟掌柜的登记住宿，走走走——」
    说着率先朝柜台衝过去，差点没把掌柜吓得缩到柜台下面。
    「走吧。」顾若晃了晃被小草牵着的袖襬，对她道。
    小草安静点头。
    走动间，拉着袖摆的手放开，她敛目，试图遮掩自己的异样。
    她抬眼看向正转身面向这边的少女。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交会一瞬又错开，好似只是无意落向彼此。
    但少女眼中的嘲讽与挑衅她绝不可能看错。
    单凭前两次的好运就想在这次拦截她收集爱意值，显然是真以为自己的新手光环是万能的——
    也好……这次，就让她亲眼看看她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另一边——
    『我就知道。她这次肯定是想用装可怜的把戏，有够做作。』
    沉柚离看了眼那只比自己矮一些，却一脸弱小无助可怜跟在男人身后的女孩，在心里狂翻白眼，边跟小五吐槽。
    此时她们正在跟顾若上楼去往房间的路上。
    『你看起来也是戏癮发作了。』小五却反过来吐槽她。
    『哼，她那么爱演，我难道不能演？』
    沉柚离一边在脑海里不服气的跟小五抬槓，一边面上又演了起来，小跑到顾若旁边：「前辈前辈，你们这趟来卫城是有事要办吗？还是单纯经过？」
    小五看着简直是叹为观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师夷长技以制夷？
    还不等顾若回答，她又像是想到什么，啊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们是来卫城接委託的吧？这里毕竟是大城，有很多委託会在这掛着——」
    顾若点了点头，「刚好藉此教授小草一些东西。」
    沉柚离笑了，「做委託找我一起就对了！我可是帮人办事的一把好手，毕竟我是将来要成为剑尊的——」
    「天才修士？」出乎意料的，顾若一脸好笑地接过她未完的话。
    一边全程没出过声的小草抬眼看了他眼，又看了看对面的少女，眼里的阴沉一闪即逝。
    「没错！」只惊讶了一瞬，沉柚离便又一脸得意的应承下来。
    「你是散修？」顾若好奇问。
    「正是。」沉柚离点了点头。
    「何不去大门派？以你的天赋肯定能被收作内门弟子，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成为掌门亲传。」顾若不解，「若你真想成为剑尊，走大门派也会更容易些。」
    「前辈此言差矣。」沉柚离摇了摇头，「晚生既已有这般资质，又何必拘泥于所谓大门派？修仙即修道，对我来说，道是靠自己闯出来的——」
    顾若一怔，便见面前少女双手抱胸，一脸自豪地点点头：
    「在大陆上走闯，自己亲歷危险与机缘，在晚生看来才是修道的终极。」
    「……受教了。」顾若却是满脸认真地看她，「柚离，你虽为后进，心性与胆识却不输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大能，将来必成大器。」
    闻言，沉柚离一下睁大了双眼，随即轻咳两声，表情难得彆扭：「这话等前辈之后做委託见过我的本事再说也不迟啦。」
    知她是不好意思了，顾若只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一来二往的，倒把小草晾在了一边，她本就不多话，此时更是插不上话。
    『…嘖，她这次倒会挑时机。』此时的宫沁薇有些烦躁。
    这次沉柚离来的时间只晚她几天，所以她针对顾若制定的计画还没来得及正式施展，而现在她才出现没多久，计画还没开始实施她就已将预感到前途多舛。
    为什么这次那么快？她暗自皱眉，根据过往经验跟她的预测，对方至少要一个月后才会出现的才对……
    『她的目的相比我们更加纯粹，所以选择身份跟行事都很随性，一旦正面对上，这反而会让我们处于被动。』小叁分析道。
    「…小草？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顾若略微担忧的声音唤回了她。
    宫沁薇抬眸，就见沉柚离在顾若身后一脸「我就看你又要耍什么花招」的嫌弃表情看着她。
    她没理会她，只对顾若摇了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不舒服的话也可以在房间躺一下。」
    听着顾若的话，宫沁薇才发现已经走到他们的房间了。
    「前辈，我就在你们隔壁喔！」沉柚离极其自然地插话进来，「不过现在还是白天，我要去群英阁看看有什么委託可以接，你们有其他安排吗？」
    顾若摇了摇头，「我本来也预计要带小草去看看委託。」
    「那正好一起！走吧走吧——」沉柚离又兴奋地先他们一步往楼下跑。
    见顾若有些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她面无表情的紧跟在旁。
    『小叁，我看那位正义使者小姐也挺适合成为你的契约者的。』
    『……她没办法使用混沌之能的。』
    『你觉得我看不出来？』
    『……』
    一声叹气声在她脑海里响起，少年声音微沉：『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你们现在等于是在同一个起跑线，轻敌的后果就是你现在已经落于人后了。』
    『说实话，你真的有把握这局能够稳稳压制对手吗，宫沁薇？』
    小叁的话语就如同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她心中潜藏的不安。
    而眼下的境况，他的话都彷彿是在逼她面对一个她不愿承认的现实。
    一个，她折戟于此的机率正在无线放大的现实。

 【世界三】逆轉的契機𝓷ⅰнō𝓷𝓰𝓰ё.čōм

    「你怎么了？没胃口吗？不应该啊…春水客栈的饭菜可是远近驰名的山珍海味喔？」
    宫沁薇从心不在焉的状态回过神来，就听得对面沉柚离疑惑的声音。
    「小草，不舒服的话不用勉强自己。」旁边的顾若见她不若以往很有胃口的模样，也颇为忧心，「去看个大夫会不会比较好？」
    「师父，小草无碍……」说是这么说，她却作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了？若真有困难之处，不妨直说。」顾若正了正色。
    对面的少女只挑了挑眉，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嘴肉，一副想看她能说出什么花的样子。夲攵鱂洅Ⅿis𝔢ωц.𝒸oⅯ韣傢哽薪梿載 綪荍㶓蛧址
    「不…真的没事。」瘦弱的女孩只是故作为难的往沉柚离看了眼，便低眉敛目地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
    顾若却是皱了皱眉，有些放不下的样子。
    『她绝对是在埋梗。』沉柚离果断这么跟小五评价。
    『看得出来。』小五表示认同。
    『按照套路，她应该会想找个我不在或我没注意的时机收网……唉，怎么感觉一刻都不能松懈。』沉柚离又想叹气了。
    『尤其是晚上，你不能安心睡大觉。』小五嫌压力不够似的，又往她膝盖射了一箭。
    『…你们应该庆幸这不是在第叁次元，不然我绝对会告你们血汗公司。』
    『不用担心，你现在不睡觉也不会怎么样的。』
    『我要的不是这种外掛好吗。』沉柚离想掀桌。
    抱怨归抱怨，正事还是要做的。
    「前辈，如果要去连山除妖，是不是赶紧出发比较好？连山在沧州跟泓州交界地带，少说也要半月的路程。」她边吃着饭边对顾若道。
    顾若端着茶杯抿了口，「是的，所以我们最多在卫城停留一日。顺便，柚离是否已经习得御剑之术？若已习得会省事很多。」
    「那是自然。既已立下继承剑尊大统之志，小小御剑之术当然不在话下。」沉柚离又露出了一贯的臭屁表情。
    『你还真是随时不忘巩固人设。』小五感叹的声音突然蹦出。
    『你才知道。这叫以毒攻毒，感谢那个戏精女吧，要战胜对手必须会演戏是我从她身上学到的第一课。』
    又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沉柚离声音沉了些。
    『我要让她为伤害他人付出代价，绝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我也会帮你的，沉柚离。』
    『嗯，谢谢你，小五。』
    沉柚离放下了碗筷，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前辈，那我就先回房歇息了，明日辰时我们在大堂会合再出发。」
    顾若点头，「睡个好觉，你虽已筑基但仍需注重休养生息，如此对修练也有助益。」
    「收到，谢前辈叮嘱！前辈晚安——」沉柚离应下，跟他挥了挥手道晚安便一溜烟上了楼。
    『可惜我根本睡不了觉。』回了房，她坐在饭桌旁叹了声气，让小五盯着楼下两人动向。
    『我这次跟她只差了没几天过来，我想她应该还没来得及做更多吧？顾若订了两间房，她刚刚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也就是说……小五，今晚应该是她借题发挥的好时机吧？她是不可能甘愿一直跟男主分房睡的，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接受两人一起睡。』沉柚离手托着下頜，分析道。
    『……』
    小五突然发现她的契约者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成长了不少。
    欣慰的同时，感觉也有点微妙，一个心性至纯的人如今竟在敌人的压迫下学会了一定程度的偽装和揣度对方的齷齪心思……这是何等讽刺。
    『小五？怎么突然不说话？』当了半天名侦探柯南的沉柚离见都没人捧场，有些奇怪的叫她。
    『…没事，我刚刚在发呆。』从纷乱思绪抽身，她敷衍着回道。
    『发呆？还真难得……』沉柚离嘀咕。
    『他们上楼了。』正好楼下两人有了动作，小五赶紧报备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唉，小五，不能跟世界管理者要可以窃听跟偷看的外掛吗？』沉柚离对于不能听到她离开后两人的对话还是有些介意。
    虽然按她对对方的了解，她要行动也不会在刚刚，因为也没什么意义。
    『如果是小N或上个世界的L还有可能，S…还是别想了。越高难度等级的世界，任何可能影响世界内秩序天秤的行为都可能连带影响主剧情线跟整个世界的平衡，比如帮你调整修为就是其中之一，还得庆幸你进入这世界后经过秩序同化后是可以修炼的体质…不然还得调整天赋体质，又多了会让秩序天秤失衡的风险。』
    『好像又多出了很复杂的设定……这么说，小叁他们做的岂不是会造成你说的什么、秩序天秤？严重失衡？』
    『对，这就是为什么要有人阻止他们。当用来检验主淬练者淬练度最重要的数值爱意值无法以正常且良好的方式运行增长，还落到外人头上、被转化成破坏力极强的混沌之能……那么，那个世界会因秩序严重失衡跟污染提前关闭，无法正常结算，要再开啟需要耗费极大的能量去净化，主淬练者的淬练度还会大幅倒退…如果不阻止他们，放任他们到处破坏，到时候整个维持整个第四次元秩序的星星法则，其所代表的天秤也会开始倾斜……』
    『到那时，就不只是一两个世界崩坏那么简单了。』
    关于淬练者一事小五在刚到这世界没多久就同她说明过了，男主女主一类称呼是因于方便，最正确的说法应是「主淬练者」，第四次元除了各个字母系列的位元世界外还有一个名为「沃土」的存在，是整个第四次元的次元中心与宇宙本源。
    沃土原生生灵绝大部分来自于一块名为「星之野」区域中的「菱花」，菱花花苞期时，里头沉睡的菱花幼灵若被时序局判定「纯净之能」稍有一丝的不足，便会被划入淬练名单，等待被安排进入各个位元世界进行一系列灵魂淬练，待成熟之时才会再彻底回归菱花花苞、等待正式降生。
    据小五说，花苞期时便已具备完整而纯熟的纯净之能的是极少数，多数都还是要丢到至少一个位元世界淬练才能降生于沃土。
    至于沉柚离的故乡第叁次元，那里没有沃土，只有一个个平行世界，第叁次元的淬练机制就是「轮回转世」，直到具备进入第四次元、成为菱花幼灵的资格才能通过法则检验与灵魂昇华，以沃土幼灵的姿态进入第四次元。
    而会被她们时序局的「引领者」看上并与之签订契约的「变革者」，是第叁次元中的特殊生灵，这些「变革者」虽降生于第叁次元灵魂本源却蕴藏巨大且未被开发的力量，与星星、宇宙有更深层次的联结，可以说是被本源沃土祝福的象徵，更是宇宙将艰鉅使命降之于其的特徵，换句话说，他们这类人拥有与生俱来的使命。
    当然，沉柚离听完后的第一反应：『所以那个小叁是怎样？漏网之鱼？』
    『…可以这么说。或者按照拥有与次元本源连结能力的源使者的说法，是星星法则故意漏掉他的。』
    『蛤？还可以这样？』
    『我听说的是，这是星星给整个第四次元的试炼。源使者说星星还有其他用意，但她暂时不能透露。』
    『你们这个星星……还真是古怪。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我相信星星这么做有它的深意在。眼下我们除了继续追捕小叁与其契约者也没别的事可做了。』
    『也是啦，事情都发生了。』
    于是对话在沉柚离的叹息中结束。
    时间回到现在——
    『算啦，我也就随便一说。这任务要真那么容易，大概也不会轮到我头上来。』
    沉柚离颇为无奈地耸耸肩。
    轰隆隆——
    外头突然传来打雷声。沉柚离一愣，站起身走向关着的窗户，打开木窗门，就见天际阴云密佈，丝雨飘飘，阴云间雷光不时闪过。
    又一声雷鸣。
    看着眼前景象，沉柚离皱眉，『我记得吃饭时明明是好天气……天空也没什么云……』
    一顿，她问：『小五，男主跟那女的那边有异动吗？』
    『没。她的座标还在她房里。』
    『……不行，我还是觉得怪怪的。』说着，沉柚离转身就快步出了房间。
    谁知才出房间，迎面就一隻金瞳黑猫自头顶梁柱一跃而下，拦在她面前。
    砰。她隔壁的房间传来关门声。
    可恶！还是晚了一步——
    她与那隻黑猫于走廊对峙，沉柚离冷冷盯着牠，「看来你们还有藏招，又是那个混沌之能？」
    「…芙眠的契约者，你这般执着于阻止我们，究竟有何意义？」黑猫那双浅金竖瞳紧盯着她，「纯净与混沌，两种力量孰强孰弱你也见识到了，你们仅能依託星星与世界管理者给予的有限协助达到干扰我们的目的，离了这些你们又能做到什么？」
    「按你的逻辑，你们离了混沌之能也什么都做不了。」
    沉柚离看了眼顾若的房门，显然没耐心了，她沉声道：「少废话了，给我让开！」
    「…我不让，你又如何过去？」黑猫头微歪了歪。
    「小五，查到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了吗？」她也不避讳对方，出声唤小五。
    「是混沌能筑起的屏蔽罩……我们现在也在里面。」
    橘猫跳上她肩头，「只能用纯净之能试试了……但据以往经验——」
    「纯净能只有被混沌能吞噬的结局。」小叁接过她未完的话。
    「柚子……」小五化身的橘猫似是担忧地望向她。
    「……不试试怎么知道？」
    沉柚离轻吐口气，闭上双眸，脖颈前，浅蓝水滴状吊坠缓缓显形，光团流转其间，凭空飘浮。
    她伸出右手，掌心之上，光团生辉，与吊坠相辉映。
    橘猫那双绿瞳缓缓睁大。
    下一秒，刺目的光亮剎那爆发，强烈的衝击波在一人一猫间扩散开，小五被刺得一下闭上了眼，猫爪紧揪住了少女肩头的衣料。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乌色碎光零落，黑猫已然不见踪影，身边少女也睁开了眼，往隔壁房跑过去——
    她反应过来，先是回到随行空间，然后才思索起刚刚那快到让她来不及思考的一切。
    如果她没搞错……刚才沉柚离是用纯净能破除了混沌能构筑的遮蔽罩？
    从小叁发掘混沌能并运用开始，几个前辈从单带各自契约者到叁两合作，都曾试图运用纯净能与之对抗，但全都以失败告终，更甚还有的差点被反吸能量转化……
    然而沉柚离竟然在没有引领者帮忙啟动跟引导纯净能的情况下，自己完成了这些前置操作，还成功运用纯净能粉碎了混沌能。
    想着方才的一幕幕，小五头痛了起来，总觉得大脑要无法负荷了。
    另一边——
    『宫沁薇，情况有变。她要过来了。』
    小叁的声音不若以往平静如死水，反倒有些低气压。
    『顺便提醒你，那个变革者的威胁等级评估提高了。』
    『不在这个世界解决掉她，之后只会越来越棘手。』
    顾若房内，才刚跟顾若哭诉完自己怕雷、被他抱上床塌，盖好被子的女孩闻言愣了愣。
    还来不及反应，敲门声传来。
    「前辈，是我！」少女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着却不似先前那般明朗。
    她一顿，看着顾若轻声对她道：「我去去就回。」
    看着他设下阵法，隔绝了那些雷声，世界一下变得静寂。
    看着他开门，跟少女说了些什么，熄了烛火便关上门出去。
    她缓缓坐起身，被子滑落。
    「……解决？是指，杀了她也可以吗？」
    女孩微微垂首，眼睫颤颤，眸光半敛，而后眼皮掀起，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那双淡褐眼瞳就如隐身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蟒，阴冷尖锐。
    『如果可以的话。』
    少年的声音在沉寂的黑暗中如斯清晰，如在耳畔。
    —  —  —
    总算把这部的世界观整个揭露了，希望不会看起来太难理解？
    不过「沃土」的概念有点近似于乌托邦，就是一个理想世界吧。

 【世界三】黎明對談

    「……多谢前辈，受益匪浅！」
    缠着顾若在客栈后院指导她剑术与有的没的修炼心法到快天亮，沉柚离这才见好就收，跟顾若道谢。
    「对修炼有热忱是好事，不过你修为尚浅，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顾若也收了剑，语气温和。
    「收到。不过…前辈，有一事我不知当不当讲。」沉柚离做出犹豫的表情。
    「何事？但说无妨。」顾若不解。
    沉柚离点头，「那我便直说了——」
    「我知前辈除赤心道君外，相隔数百年就收了小草这么个徒弟定有自身缘由，不应当扫前辈的兴。但，有些话即便是作为后辈，思前想后我仍然觉得必须要说，如有冒犯，实在是对不住……」
    「我不是那般死板之人，柚离。你直说便是。」见她难得严肃的样子，顾若也认真了起来。
    「不瞒前辈，我先前见着了小草在前辈房里，想是她被阵雷惊着、寻求前辈庇护罢？」
    「是。」顾若微微蹙眉，「我知男女有别，也知这并不妥。但我是小草师父，小草还小，半生坎坷，见她如此惊惧不安，也不忍将她拒于门外……她除了我再没别的人能依靠了，我实在无法忽视她的请求。」
    「这么说，小草是前辈捡来的？」沉柚离靠上了一边大树的树干，抬手接住飘下的一片枯叶，颇为漫不经心。
    见顾若点头，她便继续道：「赤心道君当初也是前辈在外头发现的吧？也是冬日……这故事广为流传，修仙界的人都津津乐道这段师徒终成道侣的佳话，我也曾欣羡不已，只觉前辈与赤心道君就像活在话本子里的神仙眷侣。」
    见顾若似回忆起那闭关日久的爱侣，神情显出几分落寞，沉柚离又望向那不知何时落下的细雪：「时间之于修士最是不值钱，因此我们也很容易忽略其长期积淀所能造成的影响。」
    他正思索着她的话语间，少女同他对上眼，眸光像是能穿透人心般。
    「前辈，你现在对小草的心态与作为，跟当初刚收养赤心道君时是否有重叠之处呢？」
    顾若彻底怔住了。
    虽则他也在避免跟小草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尽量想要把两人的交流限缩于师徒范围内，但因于小草身世与相遇情境的特殊，让他在遇到不可抗力跟突发的情况时很轻易的就妥协了，潜意识就想把她纳进自己的保护伞下……
    「我知前辈对小草怀有怜惜之心，也知她受过苦，容易没有安全感。但长此以往，前辈的底线大概也只会如同昨日一般，一退再退……再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前辈恐怕也不清楚吧？」
    小五在空间内看着少女与顾若对谈，此时她直起了身，看着对方的目光是一贯的清澈。
    顾若的表情像是如梦初醒，她看出了他的强烈动摇。
    沉柚离的言语总是有直击人心的能力。她看着固执又单纯，但其实天然的拥有洞见人心幽微之处的潜能，事到如今，小五总算明白前两个世界她之所以能撼动主要淬练者的绝望值根本不是偶然，更不是运气。
    ——是全然因于她无自觉的本能与天赋。
    「前辈，若你不忍心做坏人，我可以帮你，让你跟小草保持正常的师徒情份。」
    见顾若陷入长久的沉默，沉柚离提议，「我可以充当缓解她不安全感的角色。你做不到拒绝她，我就帮你用另一种方式拒绝。」
    「…你……为何甘愿做到这种地步？」顾若目光复杂。
    「我说过了啊，我可是将来要继承剑尊大统的天才修士——」
    少女眸光灼灼，明亮如火，缓缓地笑了，一如初见之时那般张扬肆意。
    「在我成为剑尊之前，前辈可不能做出有辱剑尊高尚品格的事。」
    「所以前辈，我会好好盯着你的，你可要小心了。」
    顾若看着她，良久，终是长叹一声，败给她似的。
    「都还没当上剑尊，手就伸得这般长了……这前辈啊，还真不好当。」
    天际泛白，晨光乍洩，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望着晨曦，谁都没有再说话。
    ……
    宫沁薇再醒来时已然换了房间。
    一身红边白衣的少女倚窗望着外头的雪景，娇小身影笼于雪光之中，她的表情不若她印象中的鲜活，只有无声中化开的寧静。
    那颤颤眸光却依然是叫她厌烦的清澈，最深处闪动着的是连世间最严酷的冰雪都浇不灭的火光。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女视线微转，两人四目相对。对方一顿，随即走了过来，在桌旁坐下，脚跟靠地、交叉，双手支着凳子，笑得跟没事人，同她打招呼：「呦，你醒啦。」
    「……」宫沁薇盯着她，半天没说话。
    说实话，她想过她肯定会利用找顾若出去的机会趁机做些什么，却也没想到才一个晚上，醒来处境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醒了就跟我一起下去吃东西，前辈还在下面等着。」说着她就要起身。
    「这里只有我们，你还要装？」女孩露出不符她稚嫩面容的冷笑。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沉柚离转身看她，有些疑惑的样子。
    「被狗皮膏药一样的脏东西黏上，任谁心情都不好。」她意有所指的嘲讽。
    「这句话我送还给你。」沉柚离笑了，「我看你前两个世界还挺游刃有馀的啊，还叫我不要太快认输，也不知道现在该认输的是谁？」
    宫沁薇眉心一跳，勉强抚平内心燥气，挑衅道：「这才刚开始，不是吗？你以为你可以笑到最后？」
    沉柚离却一脸无所谓，「刚开始？我看倒已经结束了。不信的话，你可以继续执行你的计画。」
    话落，往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却又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她。
    出乎意料的，少女猛地对她做了个鬼脸——
    「咧！——再嚣张啊，这局是我赢了，手下败将！」
    下一秒，门砰的一声关上。
    抓着被子的手越攥越紧。
    她何曾这么屈辱过？被一个黄毛丫头这般肆无忌惮骑到头上来，心中的杀意越发遏制不住。
    『她昨天是不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我们无法探查她跟顾若的去向？』沉默好半晌，她才开口问询自己搭档。
    『嗯。只是不知道是管理者的手笔还是……』小叁又想起少女周身蓝光乍起、衝破屏蔽罩的一幕，心绪难言。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在这个世界杀了她。』宫沁薇的声音全然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悠间。
    『嗯。现在解决这个威胁是首要的，爱意值的收集可以暂时搁置，有她在我们的能量採集作业也很难有进展。』
    顿了下，他又道：『宫沁薇，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上头，但她现在不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状态，不够谨慎的话，有危险的可能反而会是我们。』
    『……我知道。我会好好想想。』宫沁薇似乎平復了下来，淡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