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 第1章 《破釜沉舟》作者：渡日月【cp完结+番外】 文案： 破釜沉舟吻向你 - 爱是占有，怎么会是好友。 唐学资x沈灵 需要收藏评论和亿点点海星星(^3^) 第1章 结束 天气阴沉沉，一场雨要落不落莫名让人烦躁得很。 唐学资看了一眼窗外，越发觉得提不起精神。 手上的案子持续谈了两个月到今天总算开始结尾，他闭上眼往后靠，肩膀一阵酸痛，一心只想回家泡个澡然后睡个天昏地暗，无奈接了沈灵的电话约他去打网球。 唐学资一路走到停车场，脚步倒还轻快起来，身上的疲惫也消失几分，不知真是如此还是心理作用。 唐学资开车开到一半正等红灯，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没去拿，只转头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沈灵两个字。 唐学资脸上挂着笑，没有接，打的人也不执著，手机自动挂断后也没再打过来。 到了地方，还没进去就看见沈灵门神一样杵在门口。本来是低着头看地下，大概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一下望过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是阴沉了。 唐学资觉得好笑，他知道不接电话的举动惹沈灵不快了。只是不明白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会因这些小事摆脸色耍性子。 他走过去赔着笑脸，一把搂过沈灵的肩膀顺带着往里走，话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刚开车呢，想着这不是快到了。” 说着脸朝沈灵那边靠了靠，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脸色缓和了点，又说道：“我最近忙你是知道的，本来想直接回家，不过你约我我还是得出来。” 沈灵侧了侧身，唐学资搭住沈灵的手一下落了下来，沈灵开口是不咸不淡的语气：“那你回去休息好了，这么多人还怕找不到一个打球的？” 唐学资心想打球的人多，您愿意一起打的少啊，只是开口还是顺着沈灵的意思：“来都来了还是有点想打。”说完便站到一边开始做准备活动放松下。 “他们俩什么时候来啊？” 沈灵听了看了一眼手机，回道：“应该是快了。” 说曹操曹操到，话还没完全落音，就见两个人走了进来。 沈灵看着来人却皱了皱眉，但不明显。 唐学资听见声音也回过头看，看到跟着徐嘉一起走过来的人时愣了愣，很快恢复正常。 “唐学资沈灵，这是魏栩，我们学校老师，章贺他有事儿来不了，魏老师正好会打，我就把他带来了。”徐嘉语气轻松。 沈灵没开口，唐学资看了一眼他笑着说道：“行啊，反正就是打球嘛。” 徐嘉见两个人都不介意，又对着魏栩介绍道：“魏栩，这是唐学资，这是沈灵。” 魏栩听了微笑着冲俩人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好，我叫魏栩。” 沈灵朝魏栩点了点头，说了句“你好”。 “唐学资，今天就让你见识我的神速般的进步。”徐嘉边说边做了一个挥拍动作。 唐学资闻言笑了笑说：“你这话我从小听到大。” 四人说说笑笑朝场地走过去。 唐学资和沈灵搭档双打，大比分2:0时徐嘉叫了暂停，休息时徐嘉略带歉意对魏栩说：“对不住，真接不住唐学资的球了。” 魏栩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都是好玩嘛，不必当真。” 徐嘉听了冲对面的人吼道：“你们两个！也不知道让一下！就不能让我赢一盘吗？” 唐学资和沈灵对于徐嘉耍赖的行为司空见惯，最终以3:0结束对局。 结束后，几人向休息区走过去。徐嘉披着毛巾，四处望了望，没看见多余的水，只能去楼上拿未开装的。 唐学资肩膀有点酸疼正躺在休息椅上，徐嘉看了一眼魏栩，也不好意思使唤他，只好转头对沈灵说：“沈灵咱俩去楼上拿水。” 唐学资朝徐嘉望了一眼，“我去吧。”眼见着就要起身，沈灵赶紧说：“行了你躺着吧，我去。” 两人刚消失在转角楼梯，魏栩就朝唐学资那边走过去，见他没睁眼，轻轻叫了声“唐先生”。 唐学资听到坐了起来，往楼梯方向看了两眼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很普通的提问，魏栩不知为何有点心虚，低着头说：“我…是徐老师，他…”话说一半止住。 唐学资点点头没说话，转头看向别的地方。 魏栩见他不说话了，解释道：“徐老师不知道，是徐老师来问我要不要打球，我正好也没事就答应了，你没生气吧？” 实际上唐学资认为自己没有生气的理由，这是魏栩与徐嘉的正常社交，于是他回答“没有”。 魏栩听到，抬起头笑着问他：“那你之后有时间吗？” 唐学资一瞬间有点厌烦。 他意识到自己是有一点不舒坦的。 “抱歉，最近很忙。” 唐学资想魏栩应该懂了，果然魏栩没再作声，安静坐在旁边。 徐嘉本想再打一局，沈灵拒绝了他的提议。唐学资没什么意见，只有徐嘉骂骂咧咧，说就这么一会儿还让他山高水长地过来。 下电梯的时候唐学资问沈灵：“你开车了吗？” “怎么了，想让我自己走啊？”沈灵反问。 “哪儿能呢，我是看我有没有机会送你。” 第2章 沈灵轻哼了一声：“你这也叫送。” 唐学资与沈灵在同个小区，同一栋甚至同一层，很难定义唐学资“送”这个行为。 路上沈灵看着窗外没有说话，车内安静得有些沉闷。唐学资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莫名觉得他不太高兴，但找不到源头。 “张总那儿是你给他牵的线吗？”唐学资问了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沈灵听了转过来，看着唐学资说：“不是我还有谁。” 唐学资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改天请你吃饭。” “我还差你一顿饭不成。” “我给你做，你点菜。”唐学资自信的语气逗笑了沈灵，笑过说了句：“谁稀罕。” 唐学资在小区门口停了车，并未进入地下停车道，沈灵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先回家，我还有点事儿。”唐学资解释道。 “饭都没吃去哪儿？不是说休假了吗？刚打完球不累啊？” 唐学资听完笑了笑，按开了沈灵的安全带，沈灵没有反应过来，唐学资又抬了抬沈灵的手臂，安全带便回了位。 “真有事儿，你先回去，过几天给你做大餐。”颇有点哄小孩的意思。 沈灵看了一眼唐学资，唐学资以为他有话要说，但沈灵并未开口。 唐学资是去见魏栩，在回家的路上收到的讯息。 跟魏栩发展一段关系并不算意外，唐学资这种年纪，即便有几段故事也不奇怪。 只不过碍于性别，比起其他人自然是要难一些，说好听点的话，通常只是一些比较短暂又不深交的关系。 初见魏栩是他去学校接徐嘉，在车里远远看到徐嘉跟个学生说话，他按了按喇叭，徐嘉听见了走过来，并且谴责他按喇叭的行为。 出于基本的礼仪，徐嘉向两个人介绍双方，唐学资才知道他是学校的老师，那时他确实有一些吃惊。 魏栩身上的学生气很明显。 唐学资原本没放在心上，只是徐嘉夸了一路，使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没过多久他受一个朋友邀请去了一间新开张的酒吧，音乐声混杂人声，十分嘈杂，他没待一会儿就想离开。走时看到角落里的人，头低着坐在一边，双手捧着酒杯，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 唐学资只是经过，那个人察觉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他一脸惊喜，表情立刻明朗起来。 “唐先生！” “你…”唐学资回忆了一下，“你是徐嘉的同事？” “是，我叫魏栩。” 由这句话开始的一段关系。 唐学资很少有想要长久交往的想法，因此他一开始便与魏栩讲得明明白白，不愿意就拒绝，讲究你情我愿，各取所需，这也是一种交往方式，只是与恋爱不同。 这段时间唐学资工作繁忙，几乎抽不出时间考虑其他的事情，魏栩给他发过三次信息，唐学资回了三次，每次都是“抱歉，没有时间。” 时间挤的话还是挤得出来的，只不过他并没有那个心思，第三次拒绝后，他认为自己与魏栩的关系应当是结束了，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今天的会面，唐学资告诉自己这是魏栩的正常社交，但他清楚，其中有刻意的成分，这不是他的无端猜测，魏栩的神情告诉了他这一点。 他并没有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什么不可见人，但这始终算得上私密的事情，即便朋友关系再亲密也没有必要完全坦诚。 而他也不想让任何人进入他的生活。 关系的结束需要一个正式的道别，即使是他与魏栩，这是他答应与魏栩见面的原因。 第2章 吃饭 唐学资醒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他翻来覆去不愿起来，最后是饥饿感一阵阵涌上来，才用力伸个懒腰满足地起身了。 洗漱后走到冰箱前，打开才发现前段时间太忙碌，也无暇填充冰箱，现在冰箱里只剩孤零零几瓶矿泉水再无其他。 拿着手机往外走时，才看到沈灵发来的消息。 “家里有饭菜。” 唐学资也不客气，直接朝沈灵家就去了。 唐学资知道沈灵家密码，还是沈灵自己告诉他的。 大概是懒得次次来开门，干脆就把密码告诉他了。 吃完饭唐学资没立马回去，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里和沈灵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没一会就变成躺的姿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沈灵回到家的时候灯关着，电视却开着，电视里的光跳跃闪烁着，走近看到沙发里躺着的人。 他顺手把包放一边，没有开灯，走到沙发边蹲下，定定看着唐学资。 他的脸在闪烁的光线里忽明忽暗，沈灵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柔和。 不知过了多久，沈灵腿都有些微微麻感，唐学资动了一下，有醒过来的迹象，沈灵立即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唐学资睁开眼就看见沈灵站在面前，像是有点惊讶，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已经暗下去了。 “不小心睡着了。”说着起身了，人却仍然迷迷糊糊的模样。 “这几天放假就好好休息休息。”沈灵说着把灯打开，房子里才亮堂起来。 沈灵走过来和唐学资并排坐着，拿出手机看了看。 “饿吗？”他问 唐学资本来不觉得，沈灵一问倒觉得有点，便如实说：“有点。” 第3章 说完没忍住笑了笑；“这一天只有吃饭的记忆。” 沈灵打开外卖软件挑挑选选，半天才放下，对唐学资说道：“点了外卖，很快到。我先去洗个澡。” 唐学资“嗯”了一声，沈灵见他不太在意这边，一直盯着电视，好像电视里的节目多吸引他似的。 外卖来得很快，听见门铃声唐学资去开门，拿进来后放在桌上，刚打算问沈灵好了没，转头就看见沈灵走出来。 唐学资愣住，又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怎么不穿衣裳啊，不怕感冒啊？”说着坐下来准备吃饭。 “都快入夏了还感什么冒。” 唐学资头也没抬地说：“你也说是快，何况晚上凉，”这才抬起头看着沈灵道，“去把衣服穿上。” 说完又摆弄着桌上的外卖。 唐学资语气干巴的样子让沈灵想起高中唐学资跟他吵架，说他阴晴不定，说话伤人。 他心里想伤人的不知道是谁，反口就回：“觉得我说话难听就别跟我说话。”说完转身就走了。 后来唐学资真的不搭理他时，沉不住气的还是他。沈灵放学后在门口等唐学资，唐学资却是悠然自得得很，和同学说说笑笑走出来，经过他身边时只当没看到，就那样走过去，沈灵便顾不上发脾气了。 唐学资身边的同学提醒他沈美人儿在这儿呢，大概不想让沈灵听见自己叫这个外号，声音放得很小。 唐学资好似没听见一般，转头问那个同学三篇作文写完了没。 沈灵也不说话，自顾自跟上去，跟在后头，听他和他的同学侃侃而谈，从漫画聊到他喜欢的游戏，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 好不容易捱到唐学资和他的同学道别分开走，回家的道上就他们两个人时，沈灵才快步赶上去，前后排走了几分钟，沈灵才开始喊唐学资的名字。 唐学资面无表情，从兜里掏出耳机带上。 沈灵轻握拳头，点了点唐学资后背，大概四次，唐学资终于回头看他，沈灵抬起手摘掉了唐学资的耳机，动作不轻，或者说抽出更为合适。 沈灵拿掉唐学资一边的耳机，捧在手上，又不知从何说起，嘴唇张张合合，道歉的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哥…”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 唐学资也不说话，沈灵把那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歌声就闯了进来。 “秋天的风 一阵阵地吹过” “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他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一句：“好听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像是忘记了他们仍然在冷战中。 后来的事竟在记忆中模糊了，沈灵记得他们一起走回去，而唐学资没有收回那一只耳机。 沈灵回忆起往事心情也没什么波动，哪怕往事不那么愉悦，他不在意，他不关心陈年旧事。 吃饭时唐学资收到母亲郑丽华的消息，说是要他回家一趟，大概知道他最近太忙，想着给他补一补。 唐学资回了消息，突然想起之前回家拿东西时碰到沈灵妈妈的事，便开口道：“头些时碰到你妈了，她说你这个年纪也该交个女朋友了，怎么也不见一点动静，还让我有合适的介绍给你。” 沈灵动作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道：“她总爱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唐学资听了笑着说：“这怎么能是有的没的，你的终生大事能不操心吗？你哥马上要成家了，就得开始操心你了。” 沈灵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想起沈决提过旅游的事情，便问：“我哥说办完婚礼想一家去旅游，让我问问你们几个，你有空吧？” 唐学资点点头：“到时候看吧，婚礼是后天吧？” “嗯，到时候我得先过去。” 唐学资点点头说好，吃完饭就回自己家了，没有再多留。 第3章 海边 沈决婚礼那天唐学资到得有些晚。 这样的场面唐学资其实是有些抵触的，不过与其说抵触，不如说是头疼。 大三暑假他就向家里坦白了他的性向，虽然不至于引起轩然大波，父母的怒气责骂是少不了的。 后来渐渐意识到有些事情，天生注定，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唐学资刚缓过劲，母亲郑丽华又开始盘问是不是大学里有对象了。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还是沈灵解救了他，说是什么实习项目要去外地，这才短暂逃过了父母的盘问。 对沈灵两个长辈是一万个相信的，只是临到出发那天才察觉出不对，觉得自己儿子喜欢同性，跟沈灵出去是不是不好。 唐学资听了他们的话无奈极了，直接就说：“我喜欢男人又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沈灵，都一起长大的，照您这样说徐嘉章贺我得挨个儿喜欢啊？” 唐家父母听了觉得有道理，开口却是：“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以后要是找对象要是能找到沈灵这样的那真是走了大运。” 唐学资彻底无语，拣了包就往外走。 院儿里藏不住事，尤其这种在当时听起来“惊动”的大事。 好在长辈们看着唐学资长大，对他的性格还是了解，并不认为唐学资是胡来的人。 只不过人多聚在一起难免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议论一番，就是见得少了觉得稀奇，或者再一两个人替他觉得惋惜。 第4章 唐学资对此十分头疼，有些长辈的眼神，像是他遭遇多大的不幸似的。 他最不想看到这个，但也无法开口向每个人宣告“我很快乐”，那会彻底使别人觉得他很可怜。 到的时候沈决与沈灵正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过来找了招手，唐学资先开口祝贺：“哥，恭喜啊，早点给我生个侄子。” 沈决笑了，反问道：“那是迟早的了，倒是你，年纪也不小啊，还不定下来啊？” 唐学资摇摇头笑道：“再说吧。” “左右找个顺心的人搭伙过日子。”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灵，继续说道：“要我说啊，找个了解知根知底的最重要。” 唐学资点点头说：“是啊，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话是这样说，听没听进去也不知道。 正说着话，徐嘉和章贺来了，沈决便让他们几个进去休息。 沈决见唐学资走进去了瞧不着了，沈灵才把视线收回来，叹了口气。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沈决望着沈灵问道。 “还要怎么样？”沈灵反问过去。 沈决不懂沈灵的踌躇不决的态度，沈灵是笨蛋，他时常这么觉得。 唐学资进去后看到了父母，郑丽华看到他自然是很开心，唐霖海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郑丽华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爸看到沈决结婚了，你这半点动静没有，说看到你就来气。” 唐学资有些无奈：“这也能生我气？” “谁让你不结婚，”郑丽华说完又有些懊恼，“不对，你也结不了婚，现在爸妈也不管你男啊女的，随你，好歹找一个啊。结果呢，跟我们倒是坦白了，跟不说也没什么区别，反正也是一个人。” “谈恋爱不是买菜，拿着钱说有就有。” 郑丽华点点头，“那倒也是，选也要选个好的。” 唐学资不想再说下去，左右望了望，开口说：“妈，我先去那边了。” “行，记得明天回家啊。” 唐学资笑着点头，说知道了，还是走过去跟他爸爸打了个招呼，他爸爸斜着眼睛点点头，再没有别的表示。 沈灵跟着沈决敬酒喝酒，席间看到过几次唐学资，却没什么闲聊的时间，到了晚上才空出来，只是不见唐学资。 沈决结婚场地选在了海边的酒店，宽阔得很，唐学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沈灵绕了大半圈都没找着，打电话也不接，他只好又打给徐嘉，徐嘉倒是接了，只不过那边吵吵闹闹的。 徐嘉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换章贺接了电话才说清楚那边正打麻将，唐学资嫌太吵往外头去了。 沈灵挂了电话往外走，走到沙滩前的花坛旁才看到远处有个黑影，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沈灵朝那边走过去，近了才看清楚。 确实是唐学资，背后倚着低矮的水泥阶，几罐啤酒摆得整整齐齐。 唐学资听到声音却没回头，自言自语般的说：“过来。”沈灵就走过去坐下。 “怎么跑这么远，找半天才找着。” 唐学资仰着头望天上的星星，喝了一口酒才答：“待不住，一人问一句能烦死。” 沈灵怀疑他是不是醉了，说话都自带慢速，像吟诗似的。 唐学资喝完最后一口，突然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往沙滩上躺。 沈灵跟着走过去说道：“脏不脏啊，起来。”说着就要拉唐学资起身。 拉不动唐学资，反倒被他牵住往前带，沈灵赶紧放了手。 唐学资突然坐起来，把西装外套给脱了垫在下面，然后自己又躺下，拍拍另一半的地方，对沈灵说：“好了吧。” 沈灵确定唐学资是醉了。 起码没那么清醒。 他顺着唐学资指的地方躺下，两个人一时离得很近，沈灵甚至听得到唐学资的呼吸，带着酒气，一阵阵钻进他的鼻子里。 海风一阵阵吹过来，酒店的嘈杂声远远传过来一点，衬得周边更安静了，只有唐学资的呼吸在耳边环绕着。 沈灵翻了个身，变成侧躺的姿势，正好看见唐学资的侧脸。 唐学资刚刚还在看星星看得入神，这会儿已经闭上眼睛了。 远离了热闹的人群，唐学资闭上眼睛仿佛小憩中，是以沈灵毫不避讳地看向唐学资。 沈灵不想叫醒他，他盯着唐学资的某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就让时间停在这里的荒唐想法。 但他随即又否认了这个念头。 静止是荒废的，流动才是永恒。 风越来越大，温度也有些低了，沈灵不得不叫醒了唐学资，唐学资睁开眼似醉非醉。 “回去休息吧。”沈灵对他说。 唐学资没有动，转过头与沈灵对视。 沈灵有些不自在，转过身平躺着，心不在焉看着天，余光却注意着唐学资，知道唐学资的视线仍放在自己身上。 他在思考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唐学资忽然就伸出手绕过他的头顶，放在他头的另一侧，使力气叫他被迫转过头来与他对视。 沈灵眼神闪闪烁烁，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头上的温热却是真真切切的。 “小灵，你还真是挺好看的。” 沈灵晃了晃神，唐学资很多年没这样叫过他了。 唐学资与沈灵自小虽是同级，实际上沈灵要比唐学资小一岁。不懂事的年纪大多喜欢当长辈逞威风，唐学资曾要求沈灵称呼他为大哥，而他对沈灵的称呼是小灵，那时唐学资认为加个小字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 第5章 过了少不更事的年纪后，唐学资自然放弃了这些没用的虚荣心，一年的寥寥差距也很难看出来，唐学资便渐渐改口。 现在唐学资冷不丁称呼小灵，沈灵生出一些不习惯，但并不觉得突兀，只是想到了些以前的事情。 唐学资的手慢慢下移，食指指尖轻轻碰触他的皮肤，移到眼角那里。 “眼睛好看，”指尖继续向下移，“鼻子也好看。” 唐学资指腹挨着沈灵挺翘的鼻尖，沈灵呼吸也变得小心起来。 “但是嘴巴不好看。” 沈灵怔怔看着他，分不清现在的心情，只觉得离唐学资很近。 “为什么不好看？” 他其实不想知道答案，只是本能地问了出来，想听唐学资多说些话，什么都好。 唐学资却收回手，又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唐学资？”沈灵叫了他两声，见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没有追问下去。 看他今晚的样子，真是醉得不清。 沈灵叫醒了唐学资，他迷迷糊糊的，走路都不太稳当。 好在也没有醉到“一滩烂泥”的程度，沈灵只需要一只手轻轻驾着他，腾出一只手把地上的西装外套捡起来。 沈灵一路扶着唐学资到酒店房间，唐学资打开门到沙发坐下，头靠着沙发背。 沈灵跟着走过去，问唐学资去不去洗澡。 唐学资像是有些清醒了，点了点头就往卫生间走。 沈灵还有点不放心，怕万一有什么事，于是想等到唐学资出来再走。 唐学资洗完出来，只有身下系着浴巾，头发还在滴水，一滴一滴顺着耳后流下，沈灵有些不敢直视。 他发现沈灵还在，有点惊讶，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沈灵心想：也不知道我是为了谁，却只说道：“我走了。” 说完朝外走，临关门前又说了一句：“头发弄干。” 走廊外章贺徐嘉正好迎面过来。 徐嘉不知在傻笑什么，章贺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看到沈灵徐嘉显得很高兴，连忙跑过来。 “小灵，刚打麻将我赢了嘿嘿嘿嘿。” 沈灵看他这副样子也禁不住笑了，对他说：“不错啊，就你还能赢。” 徐嘉也不在意，继续道：“那可不，我真的太厉害了哈哈哈哈哈。” 章贺走过来推了推他，对他说：“行了行了，嘚瑟什么劲儿。赶紧回去你。” 徐嘉回头白了他一眼，跟沈灵摆了摆手就往房间里走。 章贺看徐嘉进了房间才说：“你刚从学资那出来？” 沈灵愣了愣，随即皱眉道：“你想什么呢？” 章贺挑眉耸肩的，一副欠打样说道：“没什么啊。我睡觉去了。你早点休息。”说完拍拍沈灵的肩膀便回房了。 沈灵回房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起白天沈决跟他说的：“你想好你在做什么。” 他要能想好就好了。 他没有什么想法，也没有任何计划。 他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盯着自己的嘴巴。 究竟哪里不好看呢。 他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什么算是好看什么算是不好看，只是固执地左右比较着。 打开网页搜索“什么样的嘴巴好看”，翻到底几乎全是整容广告。 他干脆关了，重新打开相机，又觉得相机里看不准，起身跑到卫生间，打开灯，脸凑到镜子前，仔仔细细看。 嘴巴张开又闭上，反反复复看着，看到镜子里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因为醉后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在做什么。 可是无论喜欢的人喜不喜欢自己，每个人总还是希望，自己在他面前，能够周正一些。 他有什么好例外的。 第4章 早餐 昨晚入睡得匆忙，窗外阳光通过未拉严实的窗帘透进来，沈灵不太舒坦地翻了翻身，冷不丁睁开眼睛，发觉天已大亮。 从电梯出来远远看见唐学资徐嘉章贺三人坐一桌，徐嘉眼尖先看见了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走到徐嘉对面的位置坐下，拿了一片吐司，慢条斯理吃着。 徐嘉低头吃了口面问：“早上吃这玩意儿不会想吐吗？” 章贺白了他一眼，开口道：“你能安静吃你自己的吗？” 徐嘉是止不住话头的人，想起昨天沈决婚礼上的场景，忍不住对沈灵说：“真羡慕你哥，你看嫂子那气质，漂亮，温柔，看来我也得找个女朋友了。” 章贺给他泼凉水：“就你哪个人看得上，整天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 “谁说了！现在女孩儿可喜欢我这种了呢！跟个开心果似的，在一起多开心啊！” 他见三人都没反应，仍各吃各的，于是转头问唐学资：“唐学资，你说，我这样的是不是招人喜欢？” 唐学资不知怎么突然问到他，愣了一下才说：“你要我说管什么用，你问女孩子去。” 徐嘉向来是思维跳跃，突然对唐学资好奇起来：“学资，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牵牵线呢。” 沈灵握咖啡杯的手顿了顿，视线也转向唐学资那边，随即又低下头，只顾喝面前的咖啡。 章贺也没想到徐嘉会突然来这么一句，看一眼沈灵，又看着唐学资。 第6章 唐学资摇摇头看着窗户外的景色，悠闲道：“你认识的除了我们几个都疯疯癫癫的，我还能指望你？” 徐嘉听罢不乐意，反驳道：“你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子啊，再说了，我认识的好男人多得是啊，上次一起去打球的魏老师不就很好吗，平时工作，”徐嘉停住了，“啧”了一声，“没得说，长得还挺帅的。” 章贺及时插话道：“你就别乱说了，你知道他喜欢男人喜欢女人？天天信口开河。” 徐嘉被打击惯了，也没放在心上，心里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又问：“我这不是为了反驳他吗，哎，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好歹有个理想型吧。” 唐学资还真思考起来，只有徐嘉兴致勃勃。 唐学资往口里送了一小块鸡蛋，随口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的吧。” 徐嘉没转过弯来，愣了愣，挤出一个四不像的表情，反问：“漂亮温柔？这词用在男的身上有点奇怪吧？” 话音刚落，沈灵往前推了推瓷盘，说了句“不吃了”便站起来往外走。 徐嘉侧身看了眼沈灵问：“小灵怎么了？” 章贺答：“没睡好吧，昨天也挺累的，你又叽叽喳喳的。” 徐嘉本来理解地点了点头，听见后一句又板起脸：“我怎么啦？” 章贺没理他，食指在唐学资面前轻敲了两下，问：“你要不去看看他？” 唐学资有些奇怪，问：“看他做什么，又不是小孩，还怕丢了？” 章贺看着对面认真吃早餐的徐嘉，不禁感叹自己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离开酒店前，唐学资想起沈灵说他没开车来，于是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结果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他便想算了，这么多人在这儿，总不会让沈灵回不去。 到了停车场，唐学资远远看到有个人靠在车窗旁，走近才发现居然是沈灵。 “你怎么在这儿？”他以为沈灵休息去了，哪能想到他在这儿等着。 “开门。”沈灵没回答他的问题。 沈学资把门打开让沈灵进去，自己也上了车。 “去哪儿了？吃饭也没看到你人。” 沈灵没回答，姿态轻松靠着车座，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你太俗了。” 沈灵的控诉来得很突然，唐学资觉得好笑，问他：“我怎么俗了？” “喜欢漂亮温柔的？”沈灵语气充满不屑，盯着唐学资。 唐学资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 原来是和徐嘉的对话。 “我就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 沈灵认真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唐学资吸了口气，轻笑道：“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沈灵追问道。 “我又没有喜欢过别人我怎么知道。” 沈灵不再说话了，望着窗外。 他也想象过唐学资能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但又很清楚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因此他也很少觉得唐学资不喜欢他有什么伤人，但仍然无法做到对唐学资的喜好表达无动于衷。 第5章 沈炎 唐学资忙惯了，回到公司反而觉得更习惯上班的节奏，临着快下班的点，助理谢尧敲门进来，说世界之源代言人的案子要他亲自谈。 世界之源是一个网游项目，需要他们敲定代言人人选，但照理说这种事情不需要唐学资亲自负责。 唐学资心里也有些疑惑，但并未问出口，只一边关电脑一边说：“你把资料整理给我，”然后抬眼看向谢尧，“时间？” 谢尧推了推眼镜，回答：“现在。” 唐学资望着电脑关闭前最后的余光，叹了口气问：“现在？” “是的。”谢尧一板一眼地回答。 唐学资表情便不太好了。 谢尧看了看唐学资，又低头看手上的文件夹，开始念道：“世界之源是一款仙侠类网络游戏，原定代言人夏冰，担任过几部大热仙侠剧男主，比较有流量，因为…”谢尧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唐学资，接着说，“一些原因被撤了，目前换了同公司的歌手，沈炎，上个月刚参加了一档音综，目前也比较火。” 唐学资听罢点点头，问道：“有什么问题？” 谢尧回：“目前不清楚，我刚刚收到总经理的消息。” 唐学资摆摆手让他出去。 说是半个小时到，倒是没耽搁，半个小时后谢尧敲门进来，后面跟着个年轻人，顶个黑色渔夫帽，戴着口罩一张脸遮得七七八八，怎么看也不像工作人员或者经纪人。 唐学资便猜测这人就是沈炎。 人不怎么出名，倒是十足的明星派头。 唐学资站起身，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就大剌剌地坐了下来，唐学资的问候便卡在了嘴边。 对面的人看着有点不耐烦，扯下口罩，连带着帽子也一起摘下来。 视线刚接触到沈炎的脸，唐学资便稍稍愣了神，这个沈炎的脸，和沈灵有些相似。 但这点熟悉感很快被不愉悦感代替。 沈炎不客气地开口：“世界之源代言之前都已经定了是别人了，为什么会突然换我？” 唐学资换了个轻松的姿势，回道：“既然换你，你只管接下就是。” “我为什么要接，夏冰合约都签了，还跑我这儿来耀武扬威，突然就换了？” 第7章 唐学资深吸一口气，回道：“沈先生不想接就拒绝。” 沈炎明显是没想过唐学资会这样说，脸上有些惊讶。 “那你们为什么选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沈炎继续追问。 唐学资用尽毕生的修养，维持住了面上的表情，甚至还笑了笑才说：“这是和贵公司一起协商决定的。” “骗谁呢，我问了，是你选的我，我今天就是要亲自问你，你…”他话说到一半止住了，脸上带着犹豫。 唐学资也不问，面无表情静静看着他。 和形形色色的艺人打照面，他还可以忍。 沈炎眼里带着打量，眼珠子转过来转过去，最后眨眨眼收回视线。 “你不认识我？”沈炎问唐学资。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言下之意不认识。 沈炎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就响了。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沈炎时不时瞄一眼唐学资。 挂了电话，沈炎站了起来，姿势稍微恭敬了些。 “刚刚松哥，就是我经纪人打电话说，我刚刚出来被别人看到了，现在在公司门口等我，”沈炎快速看了一眼唐学资，又低下头继续说，“但是我现在要去录电台，自己出去的话，可能，可能不太方便，所以…” “你怎么来的，车呢？”唐学资听出了他的意思，问道。 “我打车来的，没有车。”沈炎被问得反而有些乖巧的样子了。 唐学资叹了口气：“叫你经纪人来接你。” “有点来不及。”沈炎回。 唐学资简直要气笑了：“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你的司机？” “不不，就顺便嘛！我看你也到下班的点了。”说到最后话里带着心虚，越说越轻。 唐学资冷着脸看着他，沈炎收着笑又低下头，撇了撇嘴，带着一点放不下面子的羞赧。 车上沈炎报了地址，唐学资只顾开车半点注意力也没分给他。 经过门口时，沈炎煞有介事地拉低帽檐，弓着腰躲避窗外的粉丝们。 唐学资看了眼门口零星几个人，又看了看旁边人滑稽的动作，开口提醒：“外面看不到里面。” 沈炎这才放松身体，说了句：“当明星不容易。” … 唐学资的无语在这一刻到达顶点。 到了地方，唐学资也不等经纪人来道谢，把沈炎放下便离开了，一刻也没多留。 晚上跟沈灵说起这件事，沈灵觉得好笑，问他：“这种性格怎么在娱乐圈待？” “家里有背景，凭着一张脸进娱乐圈，也就骗骗粉丝。”唐学资回。 “凭着一张脸？”沈灵重复唐学资的话。 “怎么了？”唐学资觉得奇怪。 沈灵不经意问道：“很帅吗？” 唐学资回想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浮现起那张和沈灵有几分相似的脸，于是点点头回：“挺帅的。” 沈灵握杯子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捏着杯子的边缘一圈一圈转动，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6章 热搜 工作日的早晨少不了拥堵，唐学资跟了一段车流，终于拐了弯开到了宽阔的路上。 还没到公司门口，远远看到外面站着的人觉得眼熟，再近一点才看清是魏栩。 魏栩大概是认识他的车，跑过来招招手。 唐学资在他面前停下车，打开车窗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你的，有些话要说。”魏栩表情淡然。 唐学资看在眼里，并没有多问什么，只说：“你到对面那家咖啡店等我。” 魏栩点头应了一声，往咖啡店走去。 唐学资来的时候魏栩点了两杯咖啡，他随手拿起喝了一口。 “什么事？”他直接问。 魏栩双手捧着咖啡杯，慢吞吞开口，“我给你发了消息，你看到了吗？” “我没看，”唐学资直接否认，“我觉得上次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唐学资没有兜圈子，话说得直接。 魏栩有些难堪：“我明白。我觉得…只是我们，可以…可以…” 一段话说得结结巴巴，可是什么到底也没说出来，自我放弃般叹了口气：“算了，我以后不会再联系你了。” 唐学资没有犹豫点点头，“好。” “那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呢，”世人都难逃的俗气透顶的问题，魏栩也知道没什么意义，他却不能不问，“接吻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 唐学资想笑，但知道这不是个好时机。 他没有直接回答：“魏栩，在我这里是没有什么不接吻这样的规矩的，连床都上了还在意什么亲不亲的，没多大意义。” 魏栩彻底懂了。 “我知道了，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对吧？”语气低落得让唐学资甚至产生了罪恶感。 唐学资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对魏栩说道：“抱歉，我早上还有会要开。” 魏栩抬眼看了他几秒钟，又低下头：“嗯，你走吧。” 魏栩看着唐学资离开的背影，他知道唐学资是从不会回头的人，他早就知道。 魏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符，用廉价的红线系着，符上写着健康平安四个字，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魏栩轻捏着木符，定定看着，在扔向垃圾桶的最后一刻止住了动作，又收回了口袋。 第8章 开会并不是唐学资的托词，刚进办公室，谢尧敲门进来，仿佛没看见唐学资手里尚未拆开的三明治，开口催促道：“唐总，组长们都到了。” 唐学资偶尔会希望谢尧工作灵活一些。 会后谢尧跟在唐学资身后，快到办公室时开口：“唐总，刚刚星宇公司邀请您参加今晚的宴会。” 唐学资事先并未接到通知，问了几句才明白，是借广告之名，来宣传公司新签约的艺人。 星宇的艺人他们公司合作得多，因此不好推脱，只得应下来。 晚会里的人个个光鲜，刚一进去，星宇公司的总经理叶探宇便端着杯酒走过来，唐学资不好空手，随手拿了一杯酒在手上。 “上次沈炎去找你实在是不好意思，他性格太不沉稳，刚进圈还不懂事，冒犯了唐总，我作为老板，给唐总正式道歉。”说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叶总客气了，这点小事。沈炎他性格直率，很难得。” 两个人寒暄了一番，互相说些场面话。 远处有人叫“叶总”，叶探宇转身望了一眼，举了举杯跟唐学资说了句“我先过去”便离开了。 唐学资走到旁边把手里的酒放下，余光扫到角落里的人觉得面熟，不等他细想，沈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概候着时机，跑到他跟前。 这回没像上次那般气焰嚣张，收敛了许多。 唐学资看他这个样子，倒是觉得顺眼了些。 “对不起啊，我上次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 沈炎的道歉显得很真诚，唐学资点了点头没说话。 沈炎看他这个样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代言给我是因为…” “沈炎，”沈炎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唐学资不明显地左右张望，“过来。” 沈炎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他。 等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唐学资才转身面向沈炎。 “你知道什么？”唐学资问。 唐学资表情太过认真，沈炎说起话来有些结巴：“知道…知道是夏冰他出事了，被别人拍了照片，快爆出来了。” “所以呢？”唐学资反问。 沈炎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答：“所以你们换了我？” 唐学资叹了口气，“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如果这个话被有心人听见是什么结果？我知道沈先生对于进出娱乐圈应该也不大在意，但毕竟是公众人物，记住祸从口出。” 沈炎平日里就最见不得别人别人这样说，他自认为自己进娱乐圈并不是儿戏，听唐学资略带不屑的语气顿时有些生气。 “我进娱乐圈是因为我喜欢，我也很努力，你凭什么…” “那祝你成功，不必跟我说这些。”唐学资打断了他，说完转身向大厅中央走去，先前觉得沈炎与沈灵有一两分相似，此刻却觉得千差万别。 走到洗手间附近，人声与音乐声才慢慢仿佛隔绝在外，唐学资只觉得被闷热感包围，便找了个窗户旁，刚站定，听到附近传来隐约声响。 “是啊…” “晚上1608等你…” “我能害你吗…” 接着是几声黏腻的笑声。 唐学资下意识朝声音来源处望了一眼，看到另一边两个男人姿势暧昧。 此等场面，唐学资见怪不怪，他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往反方向走去，离开了此处。 沈灵没想过能在热搜上看到唐学资，甚至在徐嘉截图发微信群之前，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热搜话题是“沈炎 晚会”，起因则是有人在网上po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沈炎懵懵懂懂的样子，有些不解地望着对面的人。 而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一只手拿着酒杯，看着沈炎温柔笑着。 即便大众并不认识沈炎对面的男人，但总有欣赏美的能力，两个长相出众的人这样站在一起，免不了感叹一番。 “我晕！！！这什么神仙场面！！为什么这么宠溺啊我哭【大哭】” “初出茅庐的小明星和成熟稳重的总裁，我脑子里现在有一万篇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帅哥杀我！！！！！” 但沈炎毕竟还不算当红，热搜上了没多久很快往下落，热度也渐渐降下来了。 事实却是唐学资不是总裁，唐学资也并不温柔。他在群里回了一句“无聊”便没有再说什么，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沈灵看着电脑里“歌手 沈炎”的大众信息：出道一年半，大大小小出演了四五档音乐节目，个人单曲新人榜在榜三周，目前正出演当红音综《我们，听见》。 外表帅气，性格开朗，前途可期。 这是目前外界对他的评价。 加上一个，家境优越。 唐学资本人不当回事，沈灵知道。 如果作为旁观者，这的确称得上是赏心悦目，只可惜沈灵并不是。 那些过火的评论他不会当真，唐学资的笑却是实实在在的，热搜榜上的照片也并非凭空捏造的。 晚上沈灵约了唐学资一起吃饭，不经意说起这件事，好像仅仅是为了打趣唐学资一般。 唐学资听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沈灵便试探地问：“你不会真的喜欢沈炎这样的吧？” 唐学资听见沈灵的问题，想到沈炎与沈灵有些相似的脸。 第9章 喜欢好看的事物是人的本能，要单纯说脸，欣赏沈炎倒也正常。 沈灵也是同理，他的外貌出众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所以自己欣赏也是情理之中，怪也只能怪沈灵挑不出毛病的脸和自己正常的审美能力。 如果说沈灵这样的人来充当自己另一半的角色，十有八九是没有人会抗拒的。 唐学资想着想着忽然才发觉自己的思维早已偏离问题十万八千里，有些不受控制了，于是及时停止了不着边际的想法。 对沈灵的问题却没办法给出否定的答案，只好不清不楚地说了句“不知道”。 第7章 遇见 要说现在谁最神通广大，鲜有能与当代网友相比的。 一个排在三十多位、半个小时都没撑到的热搜，仅凭照片里的一个侧脸，广大网友就顺着网线找到了唐学资的微博。 唐学资的微博一向是个摆设，一般由助理打理，发些公司业务和广告，忽然之间变得热闹非凡。 表白的、花痴的、吵架的，各类留言纷至沓来，谢尧来给唐学资报告时，唐学资没当一回事，看也没看那些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有些人确实很闲，会对无关自己的事如此上心。 唐学资不关心，有人关心。 比如，谢尧。 谢尧正襟危坐，外面看来仿佛是认真工作，而其实他在一条一条刷评论，不是别的，他只是为了日后万一唐学资问起来他有得说。 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关心老板是助理的职责。 沈炎当然也关心，毕竟自己难得上热搜，更主要的是，他可以坦然承认，将唐学资与自己放在一起，他并不排斥。 身边的人时时刻刻向他传输娱乐圈没什么大不了的观念，要他自在，要他不要有任何负担。 但沈炎唱歌不是为了自在。 唐学资提醒了他这一点，因此唐学资越是客套冷淡，沈炎越想接近他，他只想知道唐学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许可以与他做朋友。 获得唐学资的微信并不难，只是好友申请发过去，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拍摄结束后，沈炎妆还没来及卸就让经纪人送他去华采影视。 经纪人叶雨松一听华采就头疼，没好气地说：“您是真不怕媒体说道，非得赶着这个时间去是吧？” 沈炎把包一背，与叶雨松面对面。 “我正大光明去，谁，也，不，怕。” 叶雨松无奈扶额，碰到祖宗艺人能怎么办呢，拗不过的事就一起做。 沈炎在路上演练了几段对白，围绕着先道歉，还是先让唐学资同意自己的微信申请展开。还没等到下车，他远远就看到唐学资正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 比起唐学资，那个男人的气质要更加冷淡一些，倒是唐学资，身上的距离感收敛了许多，显得更加温和。 唐学资的车暂时送去保养，只好麻烦沈灵顺路接他下班，刚走出公司大楼，就看到沈炎迎面走过来，直直走到他们面前。 “唐总。”沈炎先开口。 唐学资停住，对沈炎点点头，沈灵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人。 “都是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粉丝那些话你不要当真。”沈炎先开口解释。 “我没当真。”唐学资回答。 实际上唐学资根本没有看那些言论，自然也不会在意。 “那就好。”沈炎说完这句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只是略有些尴尬地笑着。 此时周围已经有些人望过来，沈灵往唐学资身后靠了靠，唐学资注意到他的动作，向眼前的人告别：“那我们就走了。” 接着侧过头对沈灵说，“走吧。” 沈炎见状赶紧追过去，“哎，我请你吃饭吧，这次真的太打扰到你了，位置你定。” 唐学资打招呼时还能客套一下，随着寒暄时间变长，周围的目光也越来越多，便忍不住皱着眉回：“小事，真的不用。” 说完和沈灵快步走出去。 沈灵是第一次见沈炎这个人，他曾经在网络上搜索过他，此刻见到沈炎本人，他不得不承认沈炎外表的出色，不知道是不是刚从拍摄中出来，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容，眼尾有些上挑，嘴唇大概擦了唇膏，饱满而红润，带着青春的气息。 但沈灵察觉得到唐学资的不耐烦。 他并不愿意去应付沈炎，沈灵得出这个结论。 沈灵一上车，从后座拿了个盒子递给唐学资，唐学资打开一看，是一个颈部按摩器。 “看你最近总揉脖子。”沈灵无心解释道。 唐学资一边拆外包装一边说：“坐久了，是感觉有些不舒服，这段时间动得少了。” 沈灵边倒车边说：“我看你这样迟早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唐学资听了笑起来：“你这话说得有点狠吧，我再怎么样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吧。” 沈灵也笑笑，说：“谁知道。” “等会儿绕绕去超市。”唐学资看着窗外忽然开口。 “干什么？”沈灵疑惑。 “买点菜回家做饭啊，总不能天天在外面吃。” 沈灵绕了一圈去了附近的超市，正值下班时间，超市里人不少，显得很吵闹。 唐学资到一边拿了辆推车，动作看起来很熟练，只是他从公司回来，身上还是穿的西装，便显得与眼下的情景有些格格不入了。 第10章 沈灵跟在唐学资后面走，看着唐学资拿起食材挑挑选选的样子，便更觉得违和。 沈灵看得有些入神，冷不丁被迎面走过来的人撞了一下，唐学资听见声音立马回过头扶了他一下，“过来。” 沈灵闻言走到唐学资身边。 “人多就好好看路想什么呢？”唐学资的语气带着一点点不经意的责怪。 “是别人撞我。”沈灵反驳他，像是不满意唐学资的指责。 听见这话唐学资觉得好笑，“我知道是别人撞你，好好，都是别人的错，那你就好好站在我旁边，不让别人撞到你行了吧。” 收银处排了不长不短的队，唐学资叫沈灵先出去等，他一个人排队结账，沈灵也没走远，就在出口的地方站着等唐学资。 唐学资站在一堆人里也仍旧是最出尘的，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站在唐学资身后的两个女生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前面的唐学资，又靠得很近窃窃私语起来，很明显议论的主题便是唐学资。 沈灵看了一眼后头的两个年轻女孩子，看起来是学生模样，正巧朝沈灵这边望过来，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沈灵也懒得理会，目光又移到唐学资身上，身边人来人往，周围嘈杂喧嚣，他看着人群里正笔直站着等着结账的唐学资，忽然觉得他们如同一对生活在一起很久的伴侣，在下班后相约购买晚餐的食材，然后一起回家。 这是最普通不过的生活。 第8章 察觉 到家后，唐学资也没招呼沈灵，拿着买的菜直接进厨房准备做饭，叫沈灵自己在客厅坐会儿。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响，沈灵站起来往阳台走，把客厅的窗帘拉开，灯刚亮起来，角落里那盆多肉就出现在面前。 沈灵走近了才看到左侧整整齐齐摆了一排多肉，红的绿的，各式各样的都有，但看起来有些蔫蔫儿的，不像能久活的样子。 唐学资也走了过来，站在门口问：“什么东西？” 沈灵本来蹲着看那些多肉，听见唐学资的声音站了起来，“不知道，”他指了指地上的多肉，“这你买的？” 唐学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似乎一时没想起这个小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别人送的。”唐学资回答 沈灵又低头看了一眼：“都要死了。” 唐学资不太在意。 “死了就扔了。” 沈灵听了站了起来，门只开了一半，唐学资正站在中间，沈灵愣了一下，擦着唐学资的肩膀进了屋。 唐学资望了一眼外面，又回了厨房。 沈灵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电视也没有开，一时间房子里只有厨房里切切炒炒的声音。 他侧过头去看厨房里的唐学资，台子对唐学资来说有点低了，他只能微微弓着背，低下头切菜。 沈灵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这个场面十分有趣，拿起手机咔嚓一声，将唐学资的背影定格在手机里，然后打开四个人的微信群，将照片发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音。 徐嘉：“要不我也去你们小区买房吧？” 沈灵：“你有钱吗？” 徐嘉：“…不要这么直接吧。” 沈灵笑了一声没回消息，徐嘉却不消停了，叮咚叮咚消息发个没完，见没人理他，最后问了一句：“过两天我要搬家各位兄弟，谁来给我当司机？” 章贺：“你使唤谁呢？” 徐嘉：“嘿嘿哥哥们，帮小弟搬个家呗。” 章贺：“最近出差。” 徐嘉：“滚啊，那你说个屁。” 沈灵：“具体时间。” 徐嘉：“还是你最好【爱心】，星期五下午都行，我东西不多。” 沈灵：“嗯。” 徐嘉：“还是我们沈灵好，人美话不多哈。” 章贺：“狗腿子样。” 吃饭的时候沈灵又提起出去旅游的事情，主要是沈决也忙，蜜月本来就准备简单点在国内过，干脆趁着天气还不太热的时候，一家人出去，权当家庭旅行了。 正巧祝晶的朋友公司最近有新开发的度假村项目，和沈决商量了下便决定去度假村玩几天。 唐学资不太确定月底能不能空得出来时间，没有一下子应下来。 “撑死三四天，这点时间也没有？” 唐学资笑了笑：“我明天去公司看看安排吧。” 沈灵淡淡说了声“随你”。 唐学资见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好，我明天就去调行了吧，把重要的先都处理了，尽量之后时间空出来，但我不保证之后肯定没其他的事情。”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又没说让你一定去。” “是我自己想去，也挺久没出去玩了，这次顺你哥的风。”唐学资顺着沈灵的话接下去。 星期五下午，沈灵开车到徐嘉的宿舍帮他搬家。徐嘉自从上班一直住在学校的宿舍，他爸妈看着他年纪一年年长，终身大事却没半点着落，终于开始操心起来，安排起了相亲局。 后又觉得这么大的人还住宿舍，不方便的地方太多，便自作主张给他买了套房子，八十来平，面积不大但是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徐嘉没一点生活被父母干涉的不快，有人给他买房子他开心都开心不过来，房子装修好放置了半年后，马上开始着手搬家的事宜。 第11章 徐嘉跟门卫打了招呼，沈灵车直接开到宿舍楼下，到了楼下给徐嘉打电话，徐嘉说东西还没打包完，让沈灵先上去。 不大的宿舍堆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纸箱，零零碎碎的东西到处是。 沈灵皱着眉头站在门口，不想走进去。 “你不是说快装完了吗？”沈灵问。 徐嘉一边把地上的东西往盒子里装一边说：“是快了呀，看着多，马上装完，要不你先帮我把这几个箱子拿车里去？” 沈灵站着没动：“我只负责开车。” “好嘞，您站一会儿。” 徐嘉就没指望沈灵帮他搬，是以沈灵拒绝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徐嘉正吭哧吭哧收拾着，楼道的电梯“叮”一声响了，沈灵下意识偏头看过去，走出来的人并不陌生。 “魏栩！”徐嘉喊了一声。 魏栩看着眼前的人，想打招呼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礼貌点了点头。 徐嘉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来问：“你怎么来了？” 魏栩这才看到屋里的状况，回答：“家里的热水器坏了，我来宿舍住几天，等修好了再回去。你今天搬吗？” “对，趁着休息，去了有时间收拾一下。” 魏栩看着地上堆着的纸盒子，问道：“这是收拾好的？” 徐嘉看了一眼说是的。 “我帮你先搬下去吧，等会儿不太好拿。” 徐嘉听了也不客气，说；“好啊，那你先给我帮下去几个，这盒子挺多的，不然还得好几趟。” 魏栩听了走过去把两个大点的箱子叠在一起，弯腰搬了起来，到门口的时候沈灵往后退了退给他让路。 魏栩走到电梯前，两只手抱着纸箱不太好按电梯，只好让沈灵帮忙按一下。沈灵走过去帮他按亮了下行的按钮，魏栩转过头笑着对他道谢，沈灵心中涌起一些莫名的感觉，但很难捕捉清楚。 徐嘉刚把东西都打包完，魏栩就上来了。 “我把东西放门口楼梯下面了。”魏栩对栩嘉说。 “行，谢谢谢谢，麻烦了。我东西收拾完了，还有些小的你要能用就继续用，不想要就麻烦你给我扔一下吧。” 魏栩听了点点头：“没事儿，你放着吧，我到时候扔。你的东西都清完了吧，别落下什么。” 徐嘉听了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看到该收拾的都收拾了，便说：“没什么了，那我先走了。” 魏栩点点头说好。 徐嘉把几个箱子堆在一起，一股脑儿全抬了起来，刚走出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转了个身叫魏栩的名字。 魏栩走出来问：“怎么了？” “钥匙没给你呢，沈灵，在我右边口袋帮我拿一下。”说着往沈灵那边凑了凑。 沈灵从他口袋里把钥匙拿出来递给魏栩，魏栩赶忙接了过去，顺手把自己的钥匙拿了出来，把魏栩给他的这把也扣到钥匙扣上去。 沈灵看着魏栩钥匙扣上的红线符却定住了，徐嘉喊了两声才回过神，转身按了电梯和他一起下楼。 沈灵坐上车后开始想魏栩这个人，有一瞬间他想向徐嘉询问魏栩的情况，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想起唐学资家里那些小植物，唐学资不太在意地说是别人送的。 沈灵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恶自己的敏锐。 “你的室友养绿植吗？”沈灵还是问出口，也不管话题是否突兀。 徐嘉疑惑地“啊”了一声，随即说：“你看见了？窗台上都是他养的多肉，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知道多肉居然还有那么多品种，但我不喜欢那玩意儿，看着……” 沈灵没心思听徐嘉后头的话了，然而最荒唐的，是在那一瞬间，他心里在想的却是他理解唐学资。 沈灵从来没有想过唐学资活到三十岁，感情方面还会是一张白纸。他也知道，即便唐学资带个人到他们面前，除了一声祝福他什么都说不了。 他想起打网球那天魏栩走进来时唐学资的神情，想起唐学资对那几盆植物的态度，想到最后竟全是对自己的开解。 第9章 衬衫 对于度假的事情，徐嘉是最热心的，在群中发言活跃，比忙活自己的事还上心。 唐学资被徐嘉信息轰炸过一轮后，便在群中表态自己是要去的，徐嘉又开始不厌其烦地说服章贺，终于如他所愿凑齐了四个人。 转眼到了月底，沈决和妻子章晶先去往度假区。沈决为一行人解决了酒店出行等事宜后，便只顾自己和妻子的二人世界了。 去机场那天，徐嘉像一个出游的学生，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和憧憬，穿着简约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倒真有些大学生的活力感。 唐学资最后到达，第一眼看到笑容满面的徐嘉，旁边的沈灵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将笑不笑地看着他，章贺则坐在一边盯着笔记本电脑。 沈灵的父母在一旁看着四人，不由得感叹：“时间真快，你们这几个小鬼年纪也三打头了，怎么就是不找女朋友呢？” “有人要找男朋友。”徐嘉补了一句。 两位长辈愣了愣，轻拍了一下徐嘉的头：“头一个操心你自己，老大不小一天到晚还不着事儿，他们三个还是比你强点。” 徐嘉反驳道：“阿姨，我跟您说，我受欢迎的程度是你们难以想象的，是我在慢慢挑，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 第12章 说完指着身旁沉默的三个人说：“他们几个闷葫芦您就够等吧。” 沈灵冷哼了一声：“好啊，那我等你好消息。” 章贺自来后就拿出电脑一通敲打，因此也一直没接徐嘉的话，听到身旁的对话终于没忍住：“徐嘉你能别在这儿瞎诌吗？上次谁喝多了在那儿嚎找不到女朋友，我都懒得说你。” 沈父沈母听到这话被逗笑了，摇摇头说：“这几个没一个省心的。” 飞机即将抵达之前，唐学资打开遮光板，透过舷窗往外看，云层因阳光明亮而更显澄澈，隐约中好像能看到地面泛着青绿色的光彩。 也许是海，唐学资想。 身旁传来轻微的吸气声，唐学资转头看到沈灵皱着眉头将脸转向另一边，于是放轻动作把遮光板又拉了下来，瞬间狭小的空间又恢复了先前的昏暗。 唐学资刚闭上眼，座位上方响起机组的提示音，提醒乘客系上安全带。 沈灵被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看到唐学资往自己这边靠近了点。 “安全带。” 沈灵坐正了点，低头把安全带系上。 唐学资拧开面前的纯净水递到沈灵面前：“有点干燥。” 沈灵清了清嗓子，接过来喝了两口，喉咙果然舒服了些。 刚出机场，一股陌生的热意扑面而来。 几个小时的距离，气候已经由带着湿气的春末变成了潮热的夏季。 沈决一早安排好了来迎接的车辆，几个人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后便出发前往度假酒店。 徐嘉因为短暂的飞行，睡意还没消散，人有点发蔫，车上一时间也没什么说话的声音，大约半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沈灵在车上就看到了沈决夫妻站在门口等着，喊了声“爸妈”，然后往外指了指，示意父母往外看。 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自从下了飞机，情绪最高的不是徐嘉，反而是沈灵的父母。 自退休后，两人最远不过是去郊区的山庄玩玩，后又因大儿子的婚事忙前忙后，更加抽不出时间。 加之又是和年轻人出来，自然显得开心。 “晶晶！沈决！”母亲徐浈对着窗外喊。 沈决和祝晶穿着随意，仿佛是长居于此的本地人。 刚下车，祝晶过来挽住徐浈的手，关怀道：“爸妈，不累吧？” “不累，就是有点热。” “是，等会儿您去房间先把衣服换了。”祝晶回答。 “好，你和沈决这几天玩得开心吧？” 祝晶笑着说：“挺好的，其实度假嘛，就是来放松放松，白天逛逛项目，吃点海鲜，我们也没特意安排行程。我问了我朋友，这边有水疗馆，到时候我给您和爸预约，这边是新项目，人不多。” 徐浈笑着应下来：“好，你们也不用管我们俩，你们年轻人自己玩自己的，我和你爸自己逛。” 父亲沈余林在一旁点点头表示同意。 沈决首先和唐学资徐嘉章贺了打了个招呼，便领着他们往酒店里走了。 此时并非旺季，酒店房间大多空置。订到相邻的房间并不困难。 祝晶带着父母去了房间，剩下几个人便让沈灵帮忙招呼，然后给了一张全套副卡。 “你们我不操心，想体验什么项目刷卡记我账上，我就不管你们了啊。” 唐学资笑着接过来：“行，沾大哥光，我们不客气。” 沈决也笑了笑，对沈灵说：“爸妈你别操心，我和祝晶陪他俩，你就和他们放心玩。” 沈灵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四人便各自进了房间。 唐学资把行李放好，站在窗边往外看，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不远处的大海，反而留意到附近有一些尚未完工的现代化庭廊。 窗外的热风一阵阵往房间里吹，唐学资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于是关上了窗户，打开了冷气，随即进浴室冲凉。 换上短袖后果然觉得清爽不少，唐学资刚出浴室甚至觉得凉气太甚。 手机叮叮咚咚响个没完，唐学资不需要看就知道信息来源是谁，刚准备看手机，敲门声响起。 果然是徐嘉。 “唐学资，沈决哥要带叔叔阿姨去吃海鲜，我和沈灵想去吃泰国菜，你去不去？” 唐学资看着徐嘉身上花哨的衬衫和短裤，脚上穿着人字拖，一股东南亚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这什么打扮？” 徐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怎么了？挺好看的啊。” 唐学资点点头：“显年轻。” 刚说完沈灵走了过来，身上的衬衫与徐嘉身上的风格如出一辙，唐学资有些惊讶，惊讶之余又多了些惊喜。 因沈灵白皙的皮肤与浅色的衬衫实在很配，沈灵很适合浅色，浅色很适合夏季。 “情侣款。”徐嘉指着自己的衣服，又指了指沈灵。 唐学资本来在看沈灵，听见这句话瞥了一眼徐嘉。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叫上章贺去吃泰国菜。” 说完用手带了带沈灵的肩旁往电梯走。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傍晚，白天看着人不多，天色渐暗下来后，人群开始走出来，热闹不少。 带着潮气的海风一吹，惬意感十足。 本想回房间休息的四人，改道往环海小道走。 第13章 不远处沙滩上，小孩年轻人的欢快打闹声混合在一起。 沈灵和徐嘉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唐学资和章贺则不慌不忙跟在后面。 沈灵穿了件宽阔的花色短袖衬衫，扎在下身宽松的浅色牛仔短裤里，脚上蹬了双拖鞋，普普通通的穿着，沈灵却衬得这一身倒像很讲究一般。 海边风浪大，到了傍晚更甚，吹得沈灵柔软的衬衫在空中摇摇摆摆，时不时贴着他挺直的脊背，纤细的腰身在飞舞的衬衫里若隐若现。 沈灵的头发也长，被吹得毫无形状可言，七零八落随便散着，等下一阵风来又随着风扬起来。 沈灵也没去管，由着它随便乱飘。 他侧过头和徐嘉讲话，大概是风吹的，也有可能是散在额前的头发扎眼，沈灵的眼睛眯着，几乎要成一条缝，完全看不见他漂亮的瞳仁。 唐学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稍微歪着脑袋看着沈灵偏过来讲话的侧脸。 他看不见沈灵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但他就是莫名感觉沈灵其实在看他，并对自己莫名的感觉十分信任而确定。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摇着头笑出来。 沈灵不知是话有没有讲完，眯着眼睛就往唐学资望过来，看见他在笑眼睛眯得更紧，眉毛也紧皱一下，好像在询问唐学资在笑些什么。 唐学资收起笑移开了视线，沈灵也回过头去，衬衫依旧随着风摆荡。 唐学资盯了一会儿，快步赶上去，伸手把沈灵扎在裤子里的衬衫拉出来了。沈灵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他才放心下来。 “你干什么？” “把你衣服拉出来。” 沈灵没好气叹了一声：“衣服拉出来干什么？” 唐学资看着远处的海面假装没听见不作答，沈灵白了他一眼说：“发神经。” 唐学资看着海浪一波一波，忍不住笑自己，心里想沈灵说真的没错，他大概是无聊过了头。 第10章 阵雨 徐嘉对于度假区的海上飞行项目兴趣异常，沈灵唐学资坐在不远的休息区，看到几次摔落在海中的徐嘉不由得笑出声来。 沈灵带着墨镜几乎掩去了一大半的脸，唐学资看到他笔直的小腿在阳光下更加显得白皙，从小太阳也没少晒，唐学资想这大概是天生的。 唐学资又看了两眼，抓起身旁的毛巾，往沈灵的方向一扔，搭在了沈灵的腿上。 沈灵侧过头看向唐学资，抬起右手将墨镜往上移，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唐学资看到沈灵额前的头发尽数被墨镜固定住，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竟有种夏日影片的画面感。 “怕你晒黑。”唐学资回应沈灵的眼神。 沈灵把毛巾往旁边一踢。 “我不怕晒黑。” 唐学资点点头，看着沈灵，笑着说：“是，你晒不黑。” 说完唐学资注意到离他们不远处，两个男人时不时将目光移到这边，仿佛在打量谁。 那眼神让唐学资感到十分不舒服。 “不想去玩玩吗？” 沈灵摇摇头：“不想沾水。” 还没等唐学资开口，刚刚注视这边的男人走近，只是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沈灵。 “嗨。”普通话听起来并不是很标准。 沈灵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一起，喝酒？”说完等待沈灵的回答。 “不喝。”唐学资代沈灵回答。 那人点点头，眼神里带点抱歉。 “boyfriend？” 唐学资起身，面无表情对那人说了一句：“他不是。” 紧接着看向沈灵：“进去等他们。” 唐学资说不清怒气的源头。 在走向休息室的短暂几分钟里，他想，他很难接受一些人望向沈灵的眼神。 他明白他不该这样。 这是一种奇怪的念头。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唐学资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下脚步。 沈灵皱着眉头跟在后面，看唐学资越走越快，不由得出声。 唐学资看着沈灵，心想天气是太炎热的，心情随着温度也开始莫名烦躁起来。 天气对人心情的影响的确很大。 唐学资和沈灵进来后，叫了两杯冰咖啡坐在窗边，看到徐嘉和章贺仍孜孜不倦地尝试，不由得佩服起二人的活力。 不知为什么休息区多了许多年轻女孩，说话声不断，在空旷的空间里更加明显。 “你带这个不重吗？” “习惯了，每次都拿这个。” “大佬，我不行，我是废柴哈哈哈。” “想出片必须拿这个啊。” 身旁的女孩们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大概是摄影爱好者，正在讨论相机修图类的话题。 没过一会儿，章贺和徐嘉湿漉漉地过来，身上潦草搭了一片浴巾站在门口，徐嘉用略显夸张的手势示意唐学资和沈灵出去。 “诶你们俩真不玩儿啊，特刺激！”徐嘉激动地说。 沈灵看着徐嘉浑身湿透的狼狈样子，回绝道：“不玩，我讨厌水。” “啊，可是这儿有温泉，我给咱们安排的温泉之夜。” “大夏天泡什么温泉。”章贺反驳道。 “你管他什么天，有就去泡，存在即合理你知不知道。” 第14章 章贺被他的话逗笑，耸了耸肩表示同意。 唐学资看着他们点点头也同意了，顺势搂住沈灵的肩膀说：“你说你来了什么都不体验你请假出来干什么？” “沈灵，小灵，去吧，去吧。”徐嘉语气肉麻。 沈灵表情松动了点。 徐嘉撇了撇嘴，也上前搂住沈灵的肩膀贴近他说：“我怎么会让你和别人一起泡呢？就咱们几个，vip套餐。沈决哥买单，不心疼哈。” 沈灵抬眼看了一眼唐学资，唐学资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行吧。”沈灵说。 徐嘉听他说这话脸上马上又恢复了不着调的笑，用力拍了拍沈灵的后背。 只是夏天的天气多变，午后晴朗的天转眼间被一朵雨云覆盖，淅淅沥沥开始下起雨来。 唐学资看着窗外掉落的雨滴，心想温泉今天是泡不成了，转身搬了把靠椅坐在阳台边看着雨发呆。 雨滴砸在阳台的栏杆上，偶尔溅落在皮肤上，在这个温度中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雨幕中，眼前的景物都模糊起来，有一种玻璃质感的平静。 就在此刻，他看到了沈灵。 他打着一把伞，站在对面的阶梯上，隔着重重雨幕，沈灵仿佛周身也变得潮湿起来。 他的脸在雨中，在伞下，变得隐约起来。 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在雨中偶然见到的陌生人。 身旁有人来来去去，沈灵也许在等人，偶尔会回头看一眼。 唐学资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向雨中大喊了一声：“沈灵！” 也许距离太远，也许是雨声太大，沈灵没有听到。 唐学资又喊了一声。 “沈灵！” 这回声音大概是传过去了，沈灵抬起了伞，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唐学资看着对面雨中的人，隔着一场阵雨的距离望向自己，带着笑意以及浓厚的湿意，让周遭吵闹的一切也变得沉静起来，让唐学资有一瞬间的心惊。 雨声在耳边“轰隆轰隆”，唐学资轻敲栏杆的声音消散在雨中，心脏的鼓动声在此刻却格外清晰。 他知道这不应该。 第11章 俗人 唐学资鲜有做梦的时刻，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最后一刻，他能记得的只有一个在雨中的背影。 他眯着眼睛拿起手机，看到手机上徐嘉的名字。 “唐学资，走，看日出去！”徐嘉在那头激情澎拜。 唐学资看了眼时间，一句脏话呼之欲出。他将手机倒扣在枕头上，依旧听到那头的徐嘉滔滔不绝，没办法只能起身。 简单洗漱后唐学资打开门，恰巧沈灵也在此刻出来。 沈灵脸上是被叫醒的不耐，以及因睡眠不足而产生的苍白感。 “徐嘉有病。”沈灵开口道。 唐学资往走廊上看，章贺正从背后扼住徐嘉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徐嘉挥舞的右手。 “发神经，发神经是不是。” 徐嘉又痛又痒，以怪异的动作试图挣脱。 唐学资沈灵走过去，章贺见状松开手把徐嘉往他们面前使劲一推，徐嘉一个踉跄，到了沈灵面前。 “来海边肯定得看日出啊，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惊喜。”徐嘉向三人解释道。 “你不能提前说吗？”唐学资问。 “提前说还算什么惊喜？” “你管这叫惊喜是吧？” “是的啊，据说在海边的日出前许愿，”徐嘉双手合十，“很灵。” 沈灵冷哼了一声：“胡诌。” 海边也有零星几个人，大概也是特意起早看日出。 眼前的海和天笼在暗蓝色之中，从石子路走到沙滩的小段时间里，蓝色已经开始变浅，视线的尽头逐渐升起橘色的霞光。 徐嘉拿出手机，走到三人背后蹲下。 “伙计们转个头。” 三人转过来看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徐嘉便“咔嚓”一声将四个人的脸定格在手机画面里。 “四个大帅哥啊！”徐嘉一边往后蹦蹦跳跳一边感叹道。 “喂，”沈灵拍了拍身后因徐嘉动作而溅过来的沙子，“给我拍干净。” 徐嘉拍了拍沈灵的后背，顺势从背后抱住沈灵摇晃。 “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沈灵也任他胡闹。 “希望我们每年都能一起看日出。”徐嘉放开沈灵后站起身，真闭上眼对着升起的日光许了个愿。 三人回头，看他脸上写满虔诚，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转过来继续看着眼前的景。 太阳完全升起后，身边的人一个两个散去，几个人也起身往回走，刚站起来，身后传来一道明亮的声线。 “唐学资？” 带着疑惑与明显的熟稔。 沈炎。 沈炎依旧是口罩帽子打扮，章贺与徐嘉没认出来是谁，疑惑看向唐学资。 沈灵一眼认出眼前的人。 沈炎小步跑过来，看了看周围，然后摘下口罩，眼里带着惊喜。 “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诶你怎么在这儿？也太巧了吧！” 唐学资向旁边指了指说：“我跟朋友来玩。” 沈炎这才看向旁边几人。 “你们好你们好，”目光转到沈灵脸上时，声音提高了一个调，“诶我们见过，在唐学资公司楼下，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第15章 沈炎一口一个唐学资，听在旁人耳里好像他与唐学资交往颇深。 沈灵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哎呀，就是那个嘛，”徐嘉从章贺身后穿过，走到沈炎面前，“明星啊，带着唐学资上了热搜的。” 说着用臂肘碰了碰唐学资。 章贺一把拉过徐嘉：“有点礼貌好吗？” “没事儿，”沈炎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说不好意思才对，想请唐学资吃饭，他也不给我面子。” 沈炎说完斜眼看着唐学资，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沈先生太客气了，这点小事，没必要再提了。” “其实也不是，就是想和你吃顿饭，可惜等会儿我还得拍几组照片。” 唐学资想起昨天拿着相机的年轻女孩们，大概全是为了沈炎而来。 “下次总有机会。”唐学资客套地回答。 沈炎撇撇嘴：“你怎么这么爱说场面话。” 唐学资的下一句话便卡在嘴边。 “没关系啊，我们晚上要烧烤，你有时间可以一起来啊！” 唐学资闻言看向徐嘉：“你别胡闹…” “好啊！我喜欢吃烧烤，那你们晚上联系我，我工作下午肯定能结束。”沈炎不等唐学资说完便应了下来。 章贺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沈灵，又看了眼看热闹的徐嘉和欣欣然应承的沈炎。 这话茬谁爱接谁接，他不管了。 “唐学资，那你微信给我通过了吧，不然你等会儿怎么联系我？” 话说到这份上，唐学资只好拿出手机，找了找新添加好友，通过了沈炎的好友申请。 空白的对话框只有一句“您已添加了ahou，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沈炎便收了手机，招招手离开了。 “笑死我了，我怎么感觉唐学资被沈炎给治住了。”沈炎走后徐嘉笑着说。 沈灵停住脚步。 “你没有礼貌你也可以治住他。” “没有吧，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啊，当交个明星朋友嘛。” 沈灵走在前面，兴致缺缺。 唐学资看了一眼，快步追上去。 “怎么了，困啊？” “你为什么让沈炎一起烧烤？” 唐学资听了怔了怔，“怎么是我？” “你不是默认了吗？” 唐学资笑了笑，“他都答应了难道我再说不让他来吗？” “你和他很熟吗？” 唐学资摇摇头。 “性格如此吧。” “你没事儿是吧？随便让别人过来。”章贺有时恨不得将徐嘉的嘴巴缝起来。 “这有什么，人家明星诶，再说我也是为了唐学资的个人幸福。”最后一句话徐嘉放低了音量只让章贺听见。 天色将暗的时候，沈炎来了，带着一身不合当下氛围的正式装扮。 只不过不是来参与，而是来道别。 因其他活动安排，他不得不提前返程。 唐学资走到沈灵旁边坐下，看到不远处有闪亮着的喷泉，水柱错落有致向上喷洒，落到大理石面上。 这场景又使他想起昨天的雨。 徐嘉还在背后叽叽喳喳感叹着：“你别说，这明星就是不一样，长得真帅，当面看比电视里还好看…” 唐学资听着徐嘉的话，便觉得一切都是情有可原。 沈灵看了一眼唐学资，见他正看着远处，沉不住气先开了口：“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唐学资明显是听到了，眼神微动，却没有作声，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沈灵。 沈灵不擅长应对他的目光，装得不经意扭过头拒绝唐学资的视线。 “想起你哥婚礼那回，你骂我俗。”唐学资缓缓开口。 沈灵听到这句话有些疑惑，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他才想发问，唐学资又继续说道：“我现在觉得，人大概，总是不能免俗的。” 沈灵手搭在桌上，听到这话手倏地一松，手中的水杯落在玻璃桌面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然后彼此都没有声音。 过了很久，或许也不久，唐学资起身向屋里走。 沈灵耳边是渐起的风声。 其实沈灵从未想过此趟旅程能给他带来什么，此刻竟也觉得一切与他所想的大相径庭。 第12章 戴铭 返程与来时时间相同，只是上机前天气晴明，下机时已变成沉闷的阴天。 沈灵驱车将父母送回了家，没有多留便回了自己的家。 电梯打开的第一眼，沈灵看到的是对面关闭的门，他看了一眼，径直走向自己家。 也许是因为旅程耗费了精力，沈灵洗漱上床后便沉沉睡去直至天亮闹钟响起。 刚进公司，彭嘉黎爽朗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大老远看到沈灵进来，彭嘉黎赶紧迎了上来，带着笑脸问：“沈总回啦！怎么样，那儿好玩儿吗？” “怎么，你也想去？” “我倒想去啊，没钱也没时间，怎么去啊。”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彭嘉黎不可思议看着沈灵：“我这还暗示啊，我都写脑门儿上了。” 沈灵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脸上不免带了点笑意。 “嘉黎，小树让我把这个给你。” 韩莹迎面走来，递给彭嘉黎一个文件夹。 第16章 彭嘉黎接过文件，鄙夷地说：“那傻逼还不走啊？” 沈灵听到彭嘉黎的用语皱着眉看向她。 “对不起沈总，我不该使用不文明用语。” 彭嘉黎认错倒是很快。 “公司内不要讲脏话，”沈灵停顿片刻，“谁来了？” “不就是复安影视那什么戴总监，说他们公司拿的是个大ip，好几个公司在谈呢，真把自己当大领导了，在这儿夸夸其谈，都说了李总不在不在，还不走！” 彭嘉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沈灵止住脚步往会议室看了一眼，思考片刻走了过去。 还没进门，会议室内的声音就传入沈灵耳中。 “你们年轻女孩子在领导面前多露露脸是好事…像这种案子你们能做一个的话履历也好看，能学到不少…” 沈灵屈指敲了敲会议室的门，会议室内的两人同时看向门口，小树站在一旁，中间坐着的人正端着一杯咖啡，见到沈灵眼神闪了闪，放下咖啡杯站了起来。 “抱歉，”沈灵眼神移向小树，“小树，把上个案子的总结整理给我。” 余小树快速瞟了一眼戴铭，点点头说：“好的沈总。”说完走出会议室。 “你好。”戴铭三两步走到沈灵面前伸出右手。 沈灵见状伸出右手与他相握。 “我是戴铭。” “沈灵。” 戴铭笑着问：“这个公司还有这么帅的总？” 语气里的轻佻令沈灵感到不适。 “李总现在不在，恐怕戴总要改天再来。” “李总不在沈总在啊，沈总谈也是一样的。” 戴铭说着左手撑住会议台，悠闲的姿态更令沈灵想要结束这场对话。 “抱歉，我并不负责这个板块，另外，外面的同事都不负责接洽ip，戴总最好找李总亲自谈。” “沈总是负责什么的呢？”戴铭问。 “有需要时戴总会知道的，如果要谈案子，请先跟李总约好时间。” 戴铭了然点点头，说道：“那这样吧，沈总留个联系方式，一个圈子做事的，往后留个方便。” “有事联系李总，抱歉，我还有事务要处理，如果戴总继续等的话可以多坐一会儿。” 说完离开了会议室。 彭嘉黎看着迎面而来的沈灵，沉默竖起一个大拇指。 “今天你的咖啡我包了。”彭嘉黎说。 话音刚落，彭嘉黎看到戴铭由会议室内出来，往沈灵办公室方向看了两眼便径直离开了。 彭嘉黎一个转身向茶水间走，手伸到储物柜最深处拿出包咖啡豆，一边碎碎念：“150克就要129，我的钱啊。” 彭嘉黎给沈灵做的是榛果拿铁。 彭嘉黎第一次知道沈灵爱喝拿铁时，惊讶道：“长了张冰美式的脸，喜欢喝甜的啊？” 沈灵瞥了她一眼，彭嘉黎便立刻噤声。 沈灵四天没来上班，亏得有彭嘉黎帮他处理，因此也并不忙碌。 不一会儿彭嘉黎敲门进来，递给沈灵一杯咖啡。 “新鲜现磨榛果拿铁，我珍藏的豆子，刚养好，沈总您是一个喝的人。” 沈灵拿起来喝了一口，“不错。” “当然啦！” 沈灵点点头：“好喝多买点，我报销。” 彭嘉黎“啧”了一声，“沈总大气，不过这豆子不便宜诶。” “买就是了，”沈灵又看向彭嘉黎，“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彭嘉黎做了个“收到”的手势：“得令！” 沈灵看完彭嘉黎整理的广告方案后，拿起手机才发觉已到了饭点，大概是习惯，他给唐学资发了条微信。 “吃饭了吗？” 很快收到回复：“吃了，你还没吃？” “去公司餐厅吃。” “行，快去吃吧。” 沈灵收了手机往餐厅走。 彭嘉黎看到沈灵进来，招招手指向过道另一边空置的双人座。 刚坐定，彭嘉黎的声音伴随着周围的噪声传入沈灵耳中。 “不就是喜欢男人吗？诶现在同性恋还算个事儿吗？” “也不是这么说的，不接受的人还是大多数，要不然你看现在谁敢公开说。”旁边的人反驳道。 “反正他要真是我也喜欢他，人家演技好不怕这些。” “我也觉得没什么，现在生活压力这么大，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干嘛管人家的事啊。” “我跟你们说，”说话的人环顾了下四周，小声开口，“那个戴总监，他就喜欢男人。” “哈？他每次来找小树这些小美女，我以为他喜欢女人。” “喂，”小树低声抗议，“不要扯我啦。” “行行不说你，反正这个事儿吧他们公司好多人都知道。声明，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分享分享我的消息渠道。” “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像的，是不是gay都会更爱干净啊哈哈哈，他要是不开口其实也还行。” “哈哈哈…” 沈灵放下手中的的筷子，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并非出于本意，他将对话听了个完整。 想起会议室内戴铭故作熟悉的轻佻口吻，顿时明了自己的不适感从何而来。 人与人有极大的不同，他在这一刻对这句话有更为深切的理解。 第17章 第13章 相亲 父母给自己张罗起相亲是唐学资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只以为父母是气恼他无法正常组建一个家庭，没有办法享受社会认定的，所谓天伦之乐。 却原来到这个年纪，父母更担心他找不到一个伴，甚至怀疑他会孤独到老。 郑丽华认为唐学资虚落外人一表人材的赞赏，平日里从不见他对谁表现出兴趣，看起来能说会道，却不见得会说甜言蜜语。 虽然男人与男人之间不需要将甜蜜的话常挂嘴边，但伴侣之间偶尔的关怀却是少不了的。 但郑丽华认定自己的儿子说不出来这些话。 偶尔空闲时这么琢磨起来，逐渐萌生了给唐学资介绍个对象的念头，越想便越觉得可行。 从前觉得他不喜欢异性，少有往这方面想，现在却觉得不过是将男女相见变成男男相见罢了。 不论男女，跨过三十大关，总会对再去认识新的人产生厌烦，相亲不过是给双方提供一个捷径。 成不成的，试试再说。 选定的对象是唐学资姑姑同事的儿子，与唐学资相似，大学时候出的柜。 父母劝过，也骂过，到后来终于认清楚性向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郑丽华托唐学资的姑姑去打听打听情况，听说对面只有25岁，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年龄有些差距倒更合适。 唐学资那个性格，该配个有活力点的另一半。 于是拿着刚打听新鲜的消息就去找唐学资了。 唐学资知道父母操心自己的恋爱问题，却没想过从口头操心到行动上了。 他看着郑丽华发过来的相亲对象的信息，郑丽华还特意把长相秀丽打了个引号，让他哭笑不得，赶紧给郑丽华回了信息。 “妈，您就别操心我了。” “我这儿还忙着呢。” 唐学资连发了两条微信过去。 郑丽华看见了回：“哎，我知道你忙才给你介绍对象的呀，不然你上哪里去找对象？” “就是认识个人，没那么复杂。照片已发给你，小周今年25岁，年纪也是合适的。” 唐学资耐住母亲的软磨硬泡，没有松口。 郑丽华忙活儿了半天，没想到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唐学资半点不领情。 徐嘉这边搬了新房子，老早就闹腾着叫他们几个过来给他办个乔迁宴，只可惜四个人时间实在难凑，敲定时间改了几遍，终于临着周末定下来了。 唐学资到的时候另外三个已经到齐了，刚进门口就听到徐嘉闹腾的声音。 “真的我没骗你们！她……”话还没说完，看见唐学资进来了，改口道：“唐学资你总算是来了，等着你开饭呢。” 唐学资边走边打量徐嘉的房子，南向且南北通透，处处明窗，不由得肯定说：“你这房子选得不错啊，通风全明，买得值。” 徐嘉“嘿嘿”了两声，“那还是比不得你俩，我这就一普通二手房，你们那小区多好啊，那设施，那地段，那格调。” 言语间却毫无羡慕之意，全然是成为房主的喜悦之情。 沈灵见状笑了笑：“谁跟你比，我俩还背着贷款呢。” “沈灵你跟贷款这俩字真特别不搭知道吗，我就感觉咱们小沈和小唐就该是那种挥挥手就能买一栋三百平海景别墅的人哈哈哈哈哈。” 徐嘉说着自己仰头笑了起来，转头看着章贺问：“章贺你说对不对哈哈哈哈。” 唐学资摇摇头有点无奈地说：“那借你吉言，要有那么一天啊我买一栋送你，就当给你预言成真的谢礼。” “别，徐嘉不会要的，他可是伟大的人民教师，那不可能收你东西。”章贺打趣道。 徐嘉瞪了章贺一眼，“你给我试试，看我要不要。” 唐学资听他们拌嘴的空儿往沈灵方向瞟了一眼，却发沈灵眼神有些木然看着自己，看着兴致不高，于是稍微抬了抬下巴，沈灵却没说什么，只是目光转了转，最后低下头吃菜。 “哎你们还记得吗，上高中那会儿我，我多受欢迎啊，班上女生个个儿跟我亲啊，真的，打死我也不信，就我这条件居然三十了还没个女朋友。”徐嘉一脸难以置信，还带着那么点愤懑。 章贺白了他一眼：“徐老师，您这话说的，跟您没谈过恋爱似的。二十四五岁的时候女朋友一个一个没觉得，现在年纪大了没人要了，这下可把你急着了。” 二十来岁的徐嘉，性子开朗，说话又十分逗趣，对谁好那是像把心掏出来一样热烈。 只是来得快去得更快，没几个走得长远的。 到三十岁了，沉稳的气质是一点没沉淀到，大概是平日里青春气息接触太多，愈有“返老还童”之态，转头发现身边的适龄女性早就不吃他这一套了。 “我不急，你看你们还不是孤家寡人的，就说沈灵吧，长这么帅照样没女朋友。”徐嘉说。 “你少拿我说事儿。”沈灵回。 章贺笑了笑，挖苦说：“你倒是会找人比，小灵是眼光高慢慢挑，你是找不到。” “我眼光也很高好不好。”徐嘉不服气地说。 唐学资听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忽然想起母亲大人给自己介绍对象这一茬儿，接着他们的话说：“前几天我妈还想给我介绍对象，让我去见见，我是真没想到自己到这年纪了。” 第18章 沈灵听了心一沉，抬头望唐学资。 徐嘉听了兴趣来了，赶紧问：“真的？男的女的？” 唐学资恨不得拿起筷子给他两下，“你说呢？没脑子。” 徐嘉有些吃惊地瞪了瞪眼，感叹道：“男的？好家伙，阿姨还挺开放，男的和男的相亲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怎么样啊，你答应了？”章贺反应没徐嘉那么夸张，只是问唐学资后续如何。 “我闲得？”言外之意并没有答应。 徐嘉却比当事人更上心，急切地问：“为什么为什么，长得不帅吗？多大年纪啊？干什么的？去啊去啊，我想知道男的和男的相亲会干什么。” 章贺在心里骂了句“猪头”，只可惜徐嘉不会读心术。 唐学资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一个问题也没回答，只说：“你要真这么感兴趣让你妈给你安排安排，好奇别人的事干什么。” “安排就安排，”徐嘉不服气地说，“你们等着，我肯定是咱们当中第一个找到对象的，到时候谁也别羡慕我。” 闲聊了没几句便发觉时间不早了，几个人都喝了点酒，干脆就网上预约了代驾师傅准备各回各家。 唐学资最先提的要走，代驾师傅却来得最晚，章贺和沈灵走了好一会儿师傅电话才到。 徐嘉闹嚷着让唐学资留宿，甚至往要离开的唐学资手里塞了一袋垃圾边关上了门。 唐学资拿徐嘉没办法，拿着一袋垃圾下了楼才记起小区垃圾站已经关门，只好又走到小区外，将垃圾袋扔到了街道旁的垃圾桶中，只当徐嘉是不胜酒力，劝说自己不要和他计较。 徐嘉的房子离唐学资家不远，开车二十来分钟便到了。 唐学资下车回家，陡然走进明亮的电梯不禁有些眩晕，好在电梯并没有其他人，他便姿态放松地靠在墙上，无聊得看楼层数一层一层地跳。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唐学资走出电梯，一个身影笔直站立在门前，听见声音偏头看了过来。 “你站这儿干嘛？”唐学资看清了眼前的人问。 沈灵大概是有点醉了，在徐嘉吃饭的时候唐学资就注意沈灵话也说得少，酒倒是喝了好几杯，这时候动作不紧不慢，侧着身子开口：“你为什么不去？” 唐学资云里雾里，不知道沈灵在问什么。 “不去哪儿？”唐学资问 “相亲。”沈灵回答。 “不想去，有什么为什么。”唐学资回答。 “为什么不想？是不想找伴，还是那个人你不满意？”沈灵继续问。 走道的窗户极少关上，这样的天气，风吹进来居然会带着一点凉意。 唐学资看着沈灵，觉得这里实在不适合谈话，于是说：“进去说吧，在这儿杵着干什么。” 沈灵没有动，回答：“不用了，我就随便问问，就这儿说吧。” 唐学资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又转身看着沈灵。 “你是不是喝醉了？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沈灵摇摇头：“我没醉，”他否认，“他多大年纪？干什么的？照片看了吗？” 沈灵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得唐学资有一瞬间的心悸，或许是今晚饮酒的缘故。 “25岁，干什么的没仔细问，照片看了，没记住什么样儿。问完了进去吧，早点休息。” 唐学资觉得不给沈灵一个回答他不会轻易回去，只好顺着他的问题一个一个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去见？”沈灵继续问，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唐学资回答没变：“不想去能有什么理由。” “总有原因吧，你不满意，不想找，或者，”沈灵停顿了一会儿，“你心里有个人。” 唐学资与沈灵对视，分明觉得沈灵应该是醉了，但他的眼睛却非常清明，甚至带着前所未有的锐气。 这一刻他不想再回答任何问题。 第14章 坦诚 沈决自结婚后，还未两家一起吃个团圆饭，加之临近沈决母亲的生日，他和妻子祝晶稍作商量定了共聚的时间，便打电话给沈灵，叫他回家一起吃个饭。 沈灵到家时，两家人正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准备饭菜。 沈母听到门口的声响，笑着迎上去：“回啦！” 沈灵将手里的玫瑰递过去：“妈，生日快乐。” 沈决的岳父岳母不禁感叹：“没想到沈灵这么浪漫啊，给妈妈准备玫瑰花。” “不会就一束花吧？”沈决从厨房探头对沈灵发问。 沈灵向屋内走，回：“你连花都没有。” “我有一身厨艺。” 沈灵没理，走到客厅与祝晶父母打招呼后坐到一旁。 祝晶父母看着沉静的沈灵，不由得夸赞：“你们家沈灵真是端正。” 沈母看着只顾看手机的沈灵，拍了拍他的肩膀，批评说：“跟长辈聊聊天，看什么手机，又没有女朋友给你聊天，哪那么忙。” 沈决听见声音走出来，朝客厅喊了一句：“妈您过来下，这汤还是等着您调味吧。” 沈母只好止了话头又进厨房去了。 沈灵一向话不多，好在家里除了他都是健谈的人，吃饭的时候也不需要他多开口。 只可惜他不开口，自有人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第19章 听着祝晶父母的夸赞，沈灵的妈妈忍不住开口问道：“您那边要是有合适的女孩子，给我们沈灵介绍介绍啊，他自己我是不指望了，可不得我们自己多操操心。” 沈灵抬头看着母亲：“妈，我自己有数，您少操心我。” 沈妈妈横了沈灵一眼：“你有什么数，年纪也不小了，一点也不急。” “沈灵这条件还愁没女朋友？是得好好挑一挑。”祝母开口道。 沈决笑着开口：“妈，您就别念叨他了，他半句也听不进去，您说半天，白费劲。” 沈母有些无奈，却不得不承认沈决说得有道理，只好又说：“是，我是说不动他了，前两天遇到你郑阿姨，他说小唐都开始相亲了，你还不紧不慢呢。连他都开始相亲，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妈。” 沈灵喊了一声，沈妈妈意识到这个话题不便多说，随即转了话题。 饭后双方父母聊些家长里短，相谈甚欢，不再关注沈灵的个人问题。 沈灵坐在阳台吹风，沈决正好出来抽烟，靠着栏杆看沈灵。 “沈灵，你拖着不是个事儿，横竖是一刀。唐学资相亲的事…就他那性格，愿意去了那成不成就不好说了，别到时候你再后悔。” 沈灵听了没说话，半天才开口：“他没去。” 沈决吐了一口烟，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又知道了，他去没去非跟你交代？” 沈决看他不开口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就是看着聪明，其实蠢得很！认识几十年了你还怕他和你老死不相往来啊？就我们这关系他就是装傻充愣也不可能和你划清界限，你别扭个什么劲儿。” “你不知道他的性格吗，他干脆得很。”沈灵反驳。 “那是对别人，你能一样吗？”沈决反问道。 沈灵握紧手中的玻璃杯，反问道：“我有什么不一样。” 沈决听了反而笑了，“有什么不一样我没你清楚，你不就是觉得现在唐学资最亲你你才不敢说的吗？现在又问你有什么不一样，沈灵，这关系你自己捋捋顺，别整天骗别人骗自己。” 三十过后，沈灵越来越清楚，有些事情无法逃避。 唐学资多年以来的独身，并不代表他能够安心以一成不变的距离与唐学资相处。 唐学资的母亲在产生为唐学资安排相亲的念头后，第一时间告知了沈灵，目的是让沈灵帮忙，说服唐学资。 而沈灵既不能干脆拒绝唐学资的母亲，也无法让自己开口，将唐学资推向别人。 那天晚上，他的脑子里被一些大胆的想法所占据。 酒精作用下，他几乎要向唐学资开口，最终却只是想要得到唐学资为何不愿意的答案。 沈灵知道，那是一个不适宜的时机，而他问了一个不适宜的问题。 说不懊恼是假的。 “沈灵，以后父母催得只会越来越多，你难道指望就这么拖着，你能拖唐学资也会拖吗？如果他真和别人在一起，你到时候怎么办，再继续等他分手吗？” 此刻沈决的质问像一把刀子，割开被粉饰的心思，向唐学资坦白的念头有些不受控地倾泻而出。 他想起唐学资提起相亲时候漫不经心的笑意，以及电梯外唐学资眼神中渐起的认真。 也许再没有比现在更适宜的时刻。 沈灵蓦地站起身，与客厅中的长辈道别。 在开车的一路上，沈灵想了许多唐学资会有的反应，惊讶，拒绝。 但正如沈决所说，唐学资没办法与他划清界限，无论如何。 沈灵一直以来，坚定认为自己这辈子大概也无法向唐学资坦白。 但直至他下车，进入电梯内，电梯上升，他却觉得只不过一句话，说出来也许五秒钟都不需要。 这一刻，他觉得身心仿佛都轻松起来，甚至开始期待唐学资会作何反应。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沈灵走到唐学资家门口站定，按响了门铃。 沈灵觉得只是一瞬间，门打开了，唐学资的脸还未完全出现在眼前，沈灵已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唐学资。” 他开了口。 第15章 搁置 “什么？” 听到沈灵的话，章贺放下手中的酒杯，惊讶溢于言表。 “你跟唐学资说了？” 沈灵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回答说：“差一点吧。” 只是他却不确定，一点是否真的只是一点。 “你怎么突然…”章贺认为沈灵沉默多年，即使想坦白也该挑个合适的时机。 “大概是，头脑发热。” 沈灵自己也想不通当时的心血来潮。大概许多时候，许多事情，总是在乎一瞬间的冲动。 他分明已经开了口。 看到唐学资的第一眼，他左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抬起右手示意后便往客厅走。 沈灵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你先联系那边，场地要确定好。” “可以，你先联系等我电话。” 唐学资挂了电话，转头看沈灵仍站在门口，开口问：“站那儿干嘛？” 沈灵踏入玄关，换了鞋进入客厅。 唐学资盯着面前的电脑，开口道：“你不是回去给你妈过生日吗，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第20章 “嗯。”沈灵的回答十分简短，好像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他看着手指在电脑触控板上不停滑动的唐学资，犹豫开口问道：“你现在很忙？” 唐学资的视线仍然没离开电脑。 “广告方案出了点问题，现在…” 一句话没有说完，唐学资的手机伴随着铃声亮起。 是谢尧。 唐学资不得不中断与沈灵的对话。 “你把去年各个地区的销售报告整理出来，看一下能不能尽量从畅销地区的特色出发。” “场地已经有人联系了，这个不用管。” “两个方案，到时候有余地。” “我联系，明天你早点去就行。” “好，辛苦一下。” 电话收线后，唐学资终于转向沈灵开口：“怎么了？有事啊？” 沈灵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望着唐学资。 大概几秒钟，客厅内是完全安静的，只有唐学资的注视，而这寻常的眼神已经令沈灵无法开口。 “沈灵，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真的。”章贺看着沈灵黯然的神情开口，“明天我正好去和他谈点事情，我看能不能顺口聊聊。” “你和他谈什么？” 提起这个章贺脸上多了些烦躁。 “不就是新房项目的事儿，前段时间有个地产项目跑了，还是有点影响，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宣传宣传。” “不严重吧？” “严重倒也不至于，宣传一下看后续数据吧。” 沈灵点点头：“有需要开口。” “放心，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说着章贺伸手搭住沈灵的肩膀，“你操心你自己吧，少折磨我。” 翌日，章贺中午约唐学资在餐厅见面。 唐学资匆忙赶来，坐下后拿起面前的水杯，一气喝了大半才开口：“我等会儿还有事儿就不多说了，我那儿广告有问题等会儿我还得去开会。我帮你问了，别人现在不直接代言，不过现在热门投放还是比较多,几个渠道我晚上整理了发你，你再回公司讨论具体的，这方面我也不是专业的。但是后续你们操作起来需要搭桥，我也认识几个专门做地产的，到时候我们再细说。” 章贺听了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到时候要真需要还得麻烦你。” 唐学资笑了笑说：“行了，说这些没意思了啊。” 章贺也笑起来：“随便客气下，”说着抬起右手看了眼手表，“这也到饭点了不吃饭再走？” 闻言唐学资也看了眼时间，摇摇头：“算了，我先去看看情况。” 说完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刚转过身脚步突然顿了顿。 他看到了沈灵。 一个男人从远处与沈灵打招呼，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唐学资看不到沈灵脸上的表情，只看到男人眼中明显的笑意。 章贺随着唐学资的视线望过去，看到沈灵的一瞬，章贺倏地想起自己“任务”在身，只是唐学资即将离开，他只能顺势问道：“沈灵怎么在这儿？” 唐学资并未理会章贺的提问，只是觉得与沈灵说话的男人有些面熟，一时之间又想不起。 “行了，我先走了。” 唐学资也没多想，与章贺道别后离开了餐厅。 章贺看着沈灵渐远的身影，又看了快步离开的唐学资，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俩祖宗。” 目光移到桌上的手机，章贺一把捞过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对面几乎是立刻就接听了。 “徐嘉，出来吃饭，我请。十五分钟到，不然你付钱。” 章贺通常在此情景下会无比感谢徐嘉的存在。 “唐总，三明治。” 唐学资整理好文件准备离开时，谢尧突然在背后叫住他，手中拿着一个三明治，看起来并不像新鲜买来的。 “你刚刚怎么不给我？” 谢尧另一只手扶了扶眼镜：“唐总你说让我不要打扰你。” 唐学资收回视线，拿了文件往外走，丢了一句：“自己留着吃吧。” 停车场里响起莫名的“滴滴”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尤为清晰，盘旋不断的声音使唐学资有轻微的烦躁，他加大步伐走向自己的车。 车门关闭的一瞬间，声音便被隔绝在外，唐学资耳边重新恢复寂静，只有衣服摩擦产生的“沙沙”声。 唐学资并未立即启程车辆，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开始回想中午见到的男人，他分明觉得眼熟，却无法准确回忆起他的身份。 唐学资摇摇头不打算再想，有时候就是这样，记忆越是搜寻，仿佛越是模糊。 外边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唐学资由中午开始就没有进食，饿到已经感知不到饿，他将车拐到路旁，寻找合适的餐厅。 手机屏幕亮起，唐学资将车停靠在一旁，拿起手机看微信消息。 ——“我这造型还不错吧？” 沈炎的消息，附着一张自己的广告图，图中他穿着白色的深衣，乍一看确实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我确实是有些帅气在身上，说实话。” 如果不开口的话。 ——“娱乐圈里，不缺帅气的明星。” ——“我这么帅的还是少。” ——“其实我当时找你吵架就是因为…^_^” 第21章 ——“可以打住了。” 唐学资不明白沈炎是出于什么原因与自己保持联络，只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话中，沈炎身上与徐嘉类似的气质使唐学资并不反感与其交往。 “造型不错。”唐学资回复了沈炎的第一个问题。 唐学资想起与沈炎初见时，毫无礼貌可言，令唐学资对他的印象几乎跌落谷底。酒会上的碰面更使唐学资对他耐性全无，那时他不会想到自己会与沈炎逐渐熟悉。 酒会。 这两个字突然触动唐学资的神经，与沈灵交谈的男人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他忽然找到熟悉感的根源。 不久前他曾在酒会上目睹他向一名男人邀约。 回想起男人面对沈灵时的笑意，细微的不适感涌了上来，即使唐学资并不清楚沈灵与他交谈的缘由。 他在此刻唯一的念头是与沈灵见面。 第16章 提醒 唐学资在路上拨打沈灵的电话，只是直至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听。 路口的红灯使唐学资有二十秒的思考时间。 他忽然认为自己根本是小题大做，不提那个男人的意图，就算真如自己所想，沈灵也不需要自己担心。 那样的人，沈灵不会放在眼里。 转绿灯时，沈灵的电话回了过来，唐学资看了一眼接通电话。 “怎么了？” 唐学资听到电话对面嘈杂的人声，反问：“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吃饭。” “哦，没什么事儿，我就问问，那你吃吧。” 沈灵看了眼身后兴致载说载笑的一桌人，开口说道：“我准备回去了。” 事实上沈灵一开始没打算和彭嘉黎他们一起，只是打算结账便离开。 彭嘉黎拉着他说：“沈总，来都来了，再说你请我们吃饭，走了我们多不好意思啊。” 沈灵只好坐下。 “你在哪儿吃啊？”唐学资问。 “德静广场。” 唐学资看了一眼导航：“我就在你附近，你开车了吗？” “喝了点酒，准备打车回去。” 唐学资听完点点头，说：“地址发我，我离得不远。” 十分钟不到唐学资抵达目的地，大概一分钟后沈灵出现在门口。 唐学资打开副驾座的窗户，看到沈灵脱下了西装外套，搭在右侧手臂，正和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儿说话。 唐学资打开车门往外走，大概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他看到沈灵步伐快了点朝自己走来。 沈灵还没开口，彭嘉黎毫不客气地开口：“嚯，果然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 唐学资被彭嘉黎爽朗的夸奖逗笑了，回了一句：“帅哥的身边也都是美女。” 彭嘉黎笑得有些不顾形象。 “沈总就是沈总，出来吃个饭都有人来接，我们等会儿散场还得自己打车回家。” 沈灵听彭嘉黎的口气，侧过头看着她说：“再说打车费用自费，或者可以搭乘地铁回家。” 彭嘉黎止住了笑，做了个封嘴的动作，接着说：“沈总您慢走～” 彭嘉黎尾音拖得很长，故作谄媚的模样。 沈灵有些无奈摇了摇头。 唐学资看着对面沈灵与彭嘉黎对话的神情，忍不住想也许沈灵适合性格开朗的另一半。 沈灵到家开门时，察觉到身后的唐学资，转头问：“有事？” 唐学资不大在意耸耸肩：“随便聊会儿。” 沈灵打开门按亮了客厅的灯。 “你的拖鞋扔了，”沈灵说着蹲下来打开鞋柜取出一双新鞋，“穿这个吧。” 唐学资换了鞋走到饭桌前倒了杯水，不经意道：“你同事性格不错。” 沈灵将西装摆好从房间走出来，听到他的话回：“你说嘉黎？” “嘉黎？她就是彭嘉黎。”唐学资了然点头。 “我记得你在我面前提过她。”说着又倒了一杯水递给沈灵。 “可能吧，她性格，”沈灵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有时候过于跳脱。” 唐学资往沈灵边柜走，随手拿起柜子角落里的一张小纸片，竟是一张乒乓球比赛的门票。 唐学资拿着门票，看着沈灵问：“你去看球赛了？” 唐学资从未听沈灵说过他也有看球的爱好。 沈灵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回答：“之前出差顺便看的。” 唐学资看着票上的日期和比赛信息，“这场比赛应该不错吧。” 唐学资的话令沈灵想起当时赛场上热烈的气氛。 他根本看不懂球，甚至无法区分出场上运动员的姓名，周围观众欢呼雀跃，他在人声鼎沸的时刻，不自觉跟着旁人一起鼓掌。 唐学资的提问并不是为了得到沈灵的回答，更多只是对比赛的精彩程度进行评价，因此沈灵还没来得及开口，唐学资的视线已经从门票上移开了。 “嘉黎，”唐学资又把话题转了回去，“我是说彭嘉黎，应该不缺追求者吧？” 沈灵此刻还没意识到唐学资的用意，因此语气淡然：“也许吧。” 唐学资侧身靠在边柜上，无意识把玩着手里的票根，迟疑着开口：“你也可以考虑考虑嘛，长得漂亮，性格也挺好的，我看你们俩相处也随心。” 沈灵抬眼看向唐学资，眼里有片刻的惊异，随之而来的是显而易见的愠色。 第22章 “你什么时候有当媒人的爱好了？” 说完抬手一把抽出唐学资手里的门票，揉成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一张纸片，即便沈灵大力投掷，声音仍然细不可闻。 “怎么扔了？”唐学资问。 沈灵呼吸有些重，盯着已经掉落垃圾桶底部的门票。 “过期的票根留着它干什么？” 说完走到沙发坐下。 唐学资赔着笑走到沈灵身边坐下：“我就随口一说，三十了多考虑考虑也没错吧。” “那你呢？” 沈灵坐起身转头，直接望向唐学资的眼睛。 两个人的距离一时间变得很近，唐学资甚至可以看到沈灵眼中的自己。 “你也应该多考虑考虑吧？” 唐学资先移开了视线，整个人往后靠。 “行行行，我也就那么一说，不是催你。” “我说你这脾气真该改改了，以后有女朋友别还得女朋友哄你。” “我谁也不哄，也不稀罕谁哄我。”沈灵拉着脸呛了回去。 唐学资看沈灵忿然却佯装冷静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轻笑两声，声音柔和下来：“行，您谁也不哄，我哄您行了吧沈总，我错了，不该多嘴。” 沈灵没有作声。 “我今天中午看见你了。”唐学资转了话头。 沈灵快速瞥了一眼唐学资，“在哪儿？”语气生硬。 “西华路门口的泰国餐厅，和章贺说点事情。” 沈灵坐直。 “章贺和你说什么了？” “他那项目的事儿，我中午有点事儿，也没细说。我看跟你说话那个人挺眼熟的，谁啊？” 沈灵神色轻淡，回答：“复安公司的总监，戴铭。” “最近公司有合作？” 沈灵并不想告诉唐学资戴铭的意图，点点肯定了唐学资的猜想。 “你跟他不要接触过密。”唐学资说话直接。 “怎么了？”沈灵问。 “看着不像好人，除了工作少接触就是了。”唐学资脸上是显见的不屑。 “背后说别人坏话。” 唐学资不认同沈灵的说法，反驳：“这哪叫坏话？再说了，我也没跟别人说，我只跟你说。” “他怎么看着不像好人？” 唐学资看了沈灵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话转了个弯：“就是觉得这个人油腔滑调，不适合来往。” 沈灵没有继续发问，唐学资认为沈灵听进了他的劝导。 沈灵此时却在回想唐学资望向他时，眼里意味深长的犹豫。 “咕咕”的声音打断了沈灵的零星思绪。 唐学资沈灵同时转头望向对方，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唐学资不由得笑出声来。 “我都忘了，从中午到现在我还没吃饭。” “你吃饭都能忘？” “忙起来什么都能忘。” 唐学资站起身直接往厨房走，“我看看有什么吃的。” 沈灵跟着过去，看见唐学资拿出两颗鸡蛋。 “你给我下个面条吧。”唐学资说。 沈灵走近了些，“没有西红柿。” 唐学资无所谓耸耸肩：“我又不是非要吃西红柿面。” 沈灵接过唐学资手中的鸡蛋，转身抽出橱柜里的餐具。 厨房里只有厨具接触产生的“咣当”声。 唐学资看着沈灵的背影，后退了两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轻靠在冰箱上。 假若此时沈灵恰巧回头，唐学资想。 他还记得那时耳边环绕的是陈奕迅的《热带雨林》： “明明并非夏季，但我竟会觉得热。” 第17章 球赛 沈灵记得他第一次看球赛，是在西安。 对于两个人拿个拍子将一个小球击来击去这项运动，沈灵并没有兴趣。 唐学资喜欢乒乓球。 他是偶然间发现的。 唐学资书房柜子上放着一本《乒乓世界》，甚至封面上有某位球员的亲笔签名，但沈灵无法辨认字迹。 到达西安那天，狂风暴雨。 沈灵站在酒店套间的窗前，看西安的景物在雨中波纹丛生，心情居然越发平静。 他没有观赛的经验，得知开赛的时候，门票早已经在网路上售卖一空。多番周折，沈灵在二手网站上购入了一张门票，只是价格与原始票价相去甚远。 沈灵甚至在门口领取了一张球员的手幅，不过大概说接受更为合适。他穿着西装，却拿着一张粉嫩的手幅，引得身旁的球迷频频侧头。 比赛进行时，他在每一个其他观赛者呼喊的时刻，竭力感受这份运动的乐趣。 直至比赛结束，冠亚军站在最高领奖台上，全场都在为运动员的胜利欣喜雀跃，沈灵除了冷静，那一刻脑子里唯一传递给他的信息，是觉得吵闹。 出场后，沈灵绕开人群，走到一条幽暗的路上，空净的气息使沈灵终于放松下来。 另一边灯光如昼，球迷仍沉浸在夺冠的喜悦中，意犹未尽。 沈灵站在树下，枝叶上残留的细小雨滴落到他的头上，冰凉的触感使沈灵醒觉，其实很多事情是无法强求的。 就像喜欢自然喜欢，而不喜欢自然也就不喜欢。 那是他第一次考虑停止喜欢唐学资，因为他完全无法欣赏一场酣畅淋漓的乒乓球比赛。 第23章 晚上九点二十三分，沈灵记得这个时间，徐嘉打了电话过来，电话那头是他夸张的笑声。 “沈灵我跟你说太逗了，刚刚特别逗，你知道吗，有一小男孩儿拦着唐学资找他要电话，哎哟我去，我鸡皮疙瘩掉满地真的，也太直接了吧，你都不知道唐学资刚刚都呆掉了哈哈哈哈。” 徐嘉兴致勃勃给沈灵分享被搭讪的趣事，唐学资在一旁偶尔插一两句，声音若隐若现，沈灵听不真切，好像是在阻止徐嘉。 躺在床上的时候，沈灵不由自主开始想象沈学资被搭讪的场景，他很难设想自己的反应。 或者说，他觉得他可能烦闷，或者妒忌。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是唐学资的视频来线。 沈灵没有坐起来，也没有管自己此时形象是否合宜，等待了三四秒钟，沈灵接起电话，唐学资的脸出现在眼前。 唐学资看见沈灵的姿势，笑着问：“这么早就睡了？” 沈灵看了一眼窗外，“没有。” “你别又把脸给砸了。”唐学资指的沈灵被手机磕到鼻子的事。 沈灵换了个姿势侧躺着。 “我看西安在下雨，下得大吗？” 沈灵视线又转向窗外，没有回答，不急不缓起身走到窗前，将手机翻过去，几乎贴在玻璃面上。 唐学资看到霓虹照亮的夜幕和淅淅沥沥的雨点。 “我帮你看了，明天八点钟雨就停了。” 沈灵讨厌下雨，讨厌下雪，甚至讨厌阴天。 “下雨而已。” 沈灵仍然保持刚才的姿势，因此他只能听见唐学资的声音。 唐学资得不到沈灵的回应，沉默了两秒，“喂，”唐学资声音稍微拖长了些，言语中带着轻微的笑意，“可以把我转过来了。” 沈灵终于将摄像头对准自己。 唐学资看到沈灵仍然神色郁郁。 他总认为沈灵的眼中不该有心事。 唐学资的画面卡在原处，沈灵以为信号不佳，静静等待了几秒。 “沈灵，”唐学资画面恢复正常，沈灵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声音笃然，“我觉得你的坏心情最多持续到明早七点四十五分。” “为什么？” “我猜的。” 沈灵在翌日清晨见到门口的唐学资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他怔在原地，抬手却发现手表已取了放在床边。唐学资笑着举起手机，沈灵看到纯白的壁纸，以及居中显示的07:45。 他意识到他的考虑毫无意义。 沈灵还未晃过神，眼神懵然。唐学资收起手机，左手像是环住沈灵，却只是为了推开沈灵背后半开的门，然后擦着沈灵的肩膀走进房间。 沈灵回过神，关了门转身跟进来。 “你还没起床？”唐学资看到床上横斜的被子后发问。 沈灵抬手抓了抓额前的头发，没有回答。 唐学资敲门前，他的确还在睡眠中。 ——沈灵昨夜失眠了。 大约凌晨三点钟，他才辗转有了迷蒙的睡意，此刻因唐学资的突然到访被动清醒，实际上他的耳边已经产生了细微却有些尖锐的耳鸣声。 不过他不打算告诉唐学资，关于他的失眠。 与他的呆怔不同，唐学资神情奕奕，走到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不过天气不佳，眼前雾蒙蒙一片。 “你怎么来了？”沈灵问。 唐学资转身，走到单人沙发坐下，“飞过来的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来。” 唐学资又转头瞟了一眼窗外，“啧”地一声，“天气预报不准，说了八点停雨现在还在下。” 沈灵不明白唐学资的回答与自己的提问有任何关系。 “西安最有名的应该是钟鼓楼吧？我看看离这儿远不远，吃的我就不了解了，你觉得呢？”唐学资说完真拿出手机查询线路距离。 沈灵仍然觉得唐学资是自说自话，他走了两步，坐到床尾，与唐学资相对。 “你为什么来西安？”沈灵再次发问。 “来玩啊。”唐学资语气十分理所应当，仿佛丝毫没有觉得午夜飞西安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情，带着好像只是从楼上搭乘电梯到楼下的从容。 “我记得你一直想来西安，是不是雨天太长，影响你心情了？”唐学资是带着打趣的意味问出口的。 “谁说我心情不好？” 唐学资身体坐直，目光直视沈灵，回答：“你的眼睛。” 沈灵自然地避开了唐学资的目光。 “行了，快去洗漱，还发懵呢。”唐学资笑着推了推沈灵。 沈灵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苍白脸色，以及有些凌乱的头发。 出来的时候，唐学资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沈灵走过去，叫了两声“唐学资”，唐学资没有任何反应。 沙发是单人的，唐学资身体向左滑，姿势有些别扭，看起来并不舒服。 沈灵看了会儿，没有叫醒他，关上了电视里催眠的晨间电影，然后走到床边拿起一个枕头，竖着抵住唐学资的肩膀，又坐回床尾看着睡着的唐学资，闭上眼睛才发觉他眼底浅淡的青色。 八点四十九分，丝毫没有雨停的趋势，酒店的早餐摆在一边的桌子上，唐学资仍在熟睡之中。 沈灵明白，天气不可能完全按照天气预报发展，就像人即便做好了决定，也可能在下一秒彻底改变。 第24章 第18章 误会 沈灵已经连续三天见到戴铭，每次来也并没有说什么正事，仿佛只是为了闲谈，随便提起几个话题，沈灵从不回答除公事外的任何问题。 戴铭没有眼力见的能力超过了沈灵的认知。 视亚新出的电视剧项目启动在即，沈灵接到通知，需要与剧方商讨赞助合作事宜。 沈灵踏入约定好的套间时，看到了区域总赵经年以及背对着他的戴铭，戴铭听到开门声后转身，笑着迎上来：“沈总来了，快请坐快请坐。”说着起身拉开自己隔座的椅子。 沈灵走到赵经年旁边，将手里的文件摆放在桌上，戴铭也不觉得尴尬，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沈灵，这个是复安影视的戴总…” “我们已经认识了，”戴铭打断赵经年的话，“是吧，沈总？ “认识就好，”赵经年看向沈灵，“戴总之前还做过电视剧的筹建人，沈灵，广告这一块儿戴总很熟悉。” 沈灵点点头，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各个合作商的要求都在这里，奇骏商贸的徐总说他会直接和剧方沟通，所以细则我们暂时不清楚。” 戴铭拿起来看了一眼，“先不急，饭点了，我们先吃饭。” 赵经年闻言起身，笑着开口：“既然戴总和沈总认识，就不必我多说了。戴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中午时间确实抽不开，下次有机会一定一起吃个饭，好好聊聊。” 戴铭不经意摆摆手：“不碍事，我和沈总谈是一样的。” 赵经年离开后，戴铭坐到沈灵身边。 “沈总，你喜欢吃什么？” 沈灵往另一侧移了移，“戴总决定就好。” 戴铭点点头，“行，我来点。上次就想请沈总吃饭，这次终于有机会了，其实我们应该多来往。第一次见沈总就说过了嘛，总会碰到的。我听说沈总吃得比较清淡？” 戴铭的口吻透露着与沈灵的熟稔。 “沈灵，”戴铭忽然改了称呼，沈灵略带警告看向戴铭，戴铭再次改口，“沈总，沈总。” “其实，你们的方案我已经看过了，有几个广告不太合适，但是…这样吧，沈总带我去这几个公司看看，我再考虑考虑。” “如果需要考察，我会安排人带戴总去看。” 戴铭脸上不像是在乎沈灵这个答案的样子，反而转口问道：“我上次看到沈总办公室插了一束花，我记得是绿玫瑰，是女朋友送的吗？” 绿玫瑰是彭嘉黎带给沈灵的，彭嘉黎说第一次看到绿玫瑰，觉得与沈灵十分合适，便买来放到沈灵的办公室。 但这与戴铭毫无干系。 沈灵蓦然站起身，他实在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此处听戴铭连篇的废话。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戴铭听罢起身为沈灵开门，目送沈灵背影消失在转角。 “戴铭？” 戴铭听到声音回头望，“你怎么在这儿？” 张思运“啧啧”了两声，“就那个啊？看着就不好追，要不还是换个对象？” “你懂什么？” “脸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是直还是弯，你别碰铁钉子了。” “直还是弯重要吗？”戴铭脸上是不在乎的笑。 “那祝你成功咯，不打扰你，我也找美人去。” 这顿饭持续的时间不长，结束时沈灵率先走出门口，戴铭大步跟过来，还未开口，听到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灵。” 沈灵步子停在原地，看到了不远处的唐学资。 唐学资脸上是不太常见的笑容，三两步走过来牵住了沈灵的手腕，神情自若得仿佛他们平常相处就是如此。 “怎么没回我消息？”唐学资问。 沈灵稍微顿了一下，随即回答：“没看到。” 戴铭看着面前两个人的互动，像是明白了什么，也跟着走过去，有些怀疑地审视着两个人。 唐学资将沈灵拉近了些，两人的手臂交错，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沈总，这是？”戴铭的视线由两人的手转移到唐学资身上。 “我是沈灵的，”唐学资停顿了片刻，快速看了一眼沈灵，“朋友。” 戴铭觉得面前的人眼熟，但一时想不起身份，只好伸出右手先介绍道：“你好，我是戴铭。” 唐学资看了一眼，松开了沈灵握了上去：“唐学资。” 戴铭恍然，“华采的唐总。” 沈灵不想多说，开口道别：“戴总，后续有问题再联系，再见。” 唐学资听了沈灵的话，向戴铭点点头，拉着沈灵往外走。 沈灵的手腕被唐学资握在手中，只感觉手臂逐渐僵硬，手指弯曲的弧度变得刻意起来。 其实他猜得到唐学资的用意，却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不由得有些头脑发热。 肢体接触并不特别，但这次是不一样的，唐学资简单的动作，也许此刻在别人眼中，起码在戴铭眼里，他是唐学资的男朋友。 一种很大胆的假设，但这的确是唐学资的目的，即使他没有说，但沈灵很清楚。 唐学资没有第一时间松开手，即使在封闭安静的电梯内，唐学资也没有开口说话，直至走到沈灵车前，他才放开沈灵的手腕，却仍然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沈灵。 沈灵不明显地转了转被唐学资握过的手腕，拿出手机查看唐学资所说的信息，但除了工作通知并没有其他的讯息。 第25章 “没看到你的消息啊。”沈灵先开了口。 沈灵若无其事看手机的动作令唐学资的不快更进一步，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抬起手将沈灵的手机屏幕覆住，中指与无名指盖在沈灵大拇指之上。 沈灵动作一顿，没有抬头，只是目光向上移，直到与唐学资明锐的眼神相接。 沈灵的局促应当是明显的，但唐学资眼下注意不到这些。 “我不是说了不要和那个人来往，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学资的声音不算很大，但仍产生了细微的回声，比起音量，沈灵首先注意到的是这句话质问的腔调，包括有些粗俗的用语。 “你是在生气吗？”沈灵问。 唐学资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妥，避开了沈灵的注视，视线落到左侧车辆的雨刷上面，甚至留意到它前窗上的灰尘。 他平静了气息才开口：“我没生气，你怎么会和他一起吃饭？” “谈事情。”沈灵的语气依旧平稳。 “什么事？公事还是私事？” 唐学资看到沈灵眼中的不解。 “当然是公司的事。”意料之中的回答。 说完沈灵转身打开车门进去，但没有立即关上，唐学资被挡在车门后。 沈灵透过车门与车顶的缝隙与唐学资相视，唐学资的眼神中带着不明显的居高临下。 “没事我先走了？”沈灵开口。 唐学资用了点力气将车门往里推，合上的一瞬间发出“砰”的一声响，便彻底隔开了两个人。 沈灵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传来“咚咚”的声音，唐学资屈指敲着车窗，动作急促，透着一些不耐烦。 沈灵左手挪到按键处，车窗缓慢下降。唐学资弯下腰，双手搭在车窗边缘，头探进车内拉近与沈灵的距离。 “沈灵，我很认真。” 唐学资的眼神的确真挚，真挚到沈灵不知作何反应，他只希望唐学资可以离他远一些，狭小的空间使他有些眩晕，尤其在十分安静的状况之下。 “那个戴铭，名声一向不好，做事手段又上不了台面，跟你不搭。” 沈灵听了反而自在起来，双手握住方向盘，右手食指轻敲方向盘的侧面，缓缓开口：“是吗？我们公司和他合作过，没听说他怎么样。” “那是你不了解他。” “我们公司也没人说他不好。” 沈灵的油盐不进让唐学资头疼，同时疑惑于沈灵固执的反驳。 他不明白为什么沈灵会相信外人甚于自己，这很不寻常，更不寻常的是他竟拿自己与戴铭比较。 戴铭凭什么。 在餐厅时，唐学资见到沈灵的背影，他起身向前，想的不过是与沈灵简单打个招呼，而戴铭的声音使他的脚步停在原地。 唐学资用餐结束后等在门口，直至他看见沈灵走出来，而戴铭跟在沈灵身后，唐学资还没有思考清楚如何开口，他已经上前拉住了沈灵的手，像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总之你和他只谈工作，不要有多的来往。”唐学资停止对戴铭的客观评价，直接对沈灵提出要求，口气生硬，并不像朋友之间的建议。 沈灵的眼中渗出了笑意，他开口问唐学资：“你不希望…我和他谈什么呢？” 唐学资迅速眨了两下眼，突然站直。 “一切。” 说完唐学资大步离开。 第19章 陪伴 郑丽华并未因唐学资的竭力拒绝而放弃为他介绍另一半的想法，思来想去，认为当面与唐学资聊聊为好。 唐学资打开家门时闻到轻淡的香味。 “回啦。”郑丽华听到声响站了起来。 “妈？您怎么来了？” “家里煲了汤，我给你送一点过来，外面的汤再好不如自己家里的。” 郑丽华走到厨房关了火，找出一个碗盛了出来。 “我吃过饭了。” “你来试试，就一小碗，不占肚子。” 唐学资换了衣服走到餐桌坐下，汤的确鲜甜，他用勺子喝了一口，干脆双手端起碗直接喝了起来。 “多喝点，养胃。” “一一，”郑丽华的称呼让唐学资有一点不好的预感，“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男孩儿，真的不去见见？” “妈，你怎么还在琢磨这件事儿？” “这个男孩儿条件不错，我问了好几个朋友才打听到的，你先见见再说呀。” 唐学资放下碗，拿起手机敲敲打打。 “你别玩手机，跟我说说。” “没什么说的，你为什么非要干涉我的感情问题呢？” 郑丽华见唐学资的表情变得认真，一时之间没有作声，接着叹了口气，声音很低：“其实，我也不是想干涉你。你现在三十多，谈感情还谈得了，真等到四十，都活成人精了，到时候再找喜欢的就难了。” 男女之间尚有婚姻、法律、家庭甚至孩子的牵绊，但是同性之间，除了感情约束别无其他，到了四十岁…郑丽华不认为四十岁还有愿意单纯谈感情的人，她不愿见到唐学资独身到老，这是她担忧的主要原因。 “我知道，但是就算一辈子没有爱人，我也不会怎么样，感情是最不能强求的事情。” “我有工作，有收入，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从不担心你的经济状况，我是希望有人能陪你。” 第26章 话音刚落，门铃“叮咚”一声，唐学资笑着开口：“陪我的人来了。” 唐学资打开门，笑着问：“怎么这么快？” 沈灵在玄关处换鞋，“刚好回来。” 郑丽华听出沈灵的声音，站起来迎接。 “阿姨。” “小灵，来得巧，快来喝汤，一直温着呢。” “巧什么，我发消息让他来的。”唐学资解释道。 沈灵跟过去，接过郑丽华手里的碗，“我来吧，谢谢阿姨。” 唐学资单手插兜站在客厅，顺手开了电视，让家里有点声音。 “小灵，平时你们都是这个点下班吗？” “差不多吧，有时加班。” 郑丽华点点头，“那你也是在外面吃。” “有时候回来自己做。” “喂，你回来吃的话都是我做吧。”唐学资插了一句。 “也没做几次吧。”沈灵说。 “那也是我做的。” 郑丽华看两人斗嘴的样子忍俊不禁，“还好你们两个人住得近，互相有个照应，热闹。” 闲聊了几句家常，郑丽华起身准备离开，见唐学资拿了车钥匙，郑丽华摆摆手：“不用你送，打个车一会儿就到了。” “那我送你下去打车。” 沈灵站起来向郑丽华道别。 电梯里十分安静，唐学资认为适合说点什么。 “妈，您不要再操心我的感情问题了，如果您是担心我没人陪，我有工作，有同事，有朋友，非要说感情的话，我还没有丧失爱的能力，您放心。” 郑丽华点点头，“行行，我也是一时钻牛角尖了，你不想相亲就算了，但是我想你知道，我和你爸完全支持你。” 唐学资搂住郑丽华的肩膀，“这一点我早就知道。” 唐学资上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沈灵，只有轻缓的流水声音，沈灵正在厨房清洗碗筷。家里有些闷，唐学资走到阳台把窗户拉开透风。 身后响起微信来电的原始铃声，来自沈灵的手机。 唐学资走到沙发拿起手机，看到徐嘉的名字。 “徐嘉的电话。”唐学资对沈灵说。 沈灵回头望了一眼，“你接吧。” “干什么？”唐学资接起电话率先开口。 电话那端没有意料中的聒噪，只是带着些许嫌弃的平静。 “怎么是你？” “我需要沈灵，我需要倾听者，不需要爹。” 语气逐渐无赖起来。 唐学资移开手机，点了扬声器，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沈灵，对徐嘉说：“这里有倾听者，但是没有垃圾桶，你又有什么废话要往这里扔？” “唐学资，你能离我的好朋友远一点吗？” “住得近就算了，还天天黏一起，我警告你，沈灵不是你一个人的。” 沈灵接过电话，“你又怎么了？” “我要气死了，什么破辅导员啊，狗都不当！” “我真的一天天要被现在的年轻人气死！” “你们公司缺不缺人啊？给我介绍一下吧，我给你当助理。” 沈灵声音越说越高，沈灵不得不调低音量，顺便回答徐嘉的问题：“我们公司不缺人，我也不缺助理。” “你在唐学资家吗？我现在过去，放心，酒我买，马上就让你们见到我拜拜。” 说完“滴”一声将电话挂断。 唐学资瞥了一眼沈灵的手机，“他什么时候可以不自说自话？” 徐嘉来得很快，沈灵与唐学资挑了一部电影，另一个主角还没出现，门铃响了。 唐学资开门时，徐嘉脸上带着刻意的笑容，双手举起，分别挂着两个袋子，一个袋子是啤酒，另一个袋子里装的小吃。 唐学资往旁边让了让让徐嘉进来。 “最近章贺是不是太忙了？我电话都不接。”徐嘉一进来就向沈灵抱怨。 “你最近少烦他，他项目有点问题。”唐学资跟在徐嘉背后对他说。 徐嘉走到茶几前，打算放下手里的东西，沈灵仿佛预知了他的意图，从抽屉里抽出一份过期的杂志垫在下面。 “所以说我来找你们了嘛，啤酒我买了很多，但是吃的我只买了自己的，我知道你们不吃。” 唐学资将餐桌的纸巾拿过来递给徐嘉，接着走到阳台将半开的窗户完全打开。 “今天真的是倒霉，有个学生要在外面租房子住，没申请直接搬走了，我让他监护人跟我联系，申请一下，结果他跑到我办公室，我说了他几句，然后他就拿起桌上的书扔我？” 徐嘉的言语中，惊异甚至超过了愤怒。 “我当时就想扔回去，对面的老师过来拉我我才忍住了，气死了。”徐嘉拿了一罐啤酒打开往嘴里灌，动作透着愤然。 “拦你干什么？扔回去啊，”唐学资开口，“谁让你忍？” 沈灵瞥了一眼唐学资，“他是老师，怎么能还手，最后怎么处理的？” “对面老师教育了他几句，然后情况报给书记了，说是写个检讨，然后联系家长。” 唐学资干脆抵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也拿了一罐啤酒，边打开边问：“有监控吗？” “办公室没监控。”徐嘉回答。 “没监控怕什么，怂，扔回去再说。检讨算什么处理方式，复制粘贴的事。” 第27章 徐嘉叹了口气，脸上有些悔色，“谁说不是呢！” 沈灵看眼前一拍即合的两人，仍然试图说服，作为老师，无论如何不该以暴力行为对待学生。 “我认为不动手是对的。” “拿书扔也算动手吗？” “用书扔不算动手吧？” 两道目光同时投向沈灵，唐学资与徐嘉的默契程度在此刻达到巅峰。 沈灵认为自己不该再说话。 “还有，昨天他们考试，我都通知了要早点到，有个学生迟到了，卷面没写完，他给我把卷子带回去了，然后今天跟我说要我帮他交给老师，这真的是大学生吗。”徐嘉整个人往后靠，整个人显得很颓然。 “工作不就是这样，那么多学生，总要允许有几个古怪的。”沈灵说。 “你自己当学生的时候也不见得省事。”唐学资补充了一句。 徐嘉闻言坐直，目光锐利盯着唐学资：“沈灵说我也就算了，你没资格说我吧？” “你高中也就是成绩好点，其他的也没少让老师操心，临着考试打篮球手摔骨折，在章贺寝室养蝎子还爬不见了，你别以为我不记得！”徐嘉愤慨指控唐学资。 沈灵冷哼了一声，斜眼看着两人，“半斤八两。” 徐嘉像是有点醉意，面颊透出轻微的粉色，以及了然的笑容，将视线转向沈灵，“沈灵，你别忘了，你还爬过学校的围墙呢。” 徐嘉的发言像是一颗沙砾投进浅小的水潭，激起并不明显的涟漪。 唐学资眼里带着未知的疑惑，“沈灵爬围墙？” 唐学资饶有兴致看向沈灵，徐嘉短暂的沉默令唐学资认为他不过是信口开河，而沈灵眼神似有若无的躲避又令唐学资确信起来。 ——高中时期沈灵大概确实是爬过围墙。 第20章 生病 那时应该是春初，徐嘉记得医务室的病房内开了暖气，他躺在病床上只搭了一层薄毯。 墙上的电视正播放一部电影，名字是《肖申克的救赎》，他怀疑医务室的电视没有联网，因为他每次来都在放这部电影，而且次次都没有声音。 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病房的门被从外推开，发出“哗啦”一声响，沈灵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 “沈灵？你怎么来了？”徐嘉用气音问。 沈灵尝试用深呼吸平息自己，然后看着病床上的徐嘉，有些疑惑，“你也病了？” 徐嘉由平躺的姿势换成侧躺，左手垫在脑后，然后回答：“没有啊，”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沙发上的唐学资，“他病了，我送他过来。” 唐学资左手挂着点滴，嘴巴微张，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正处于睡眠之中。 “他怎么了？你们班有人跟我说他上课的时候晕倒了。” 沈灵与唐学资徐嘉的班级在同一层，他刚出班门，二班的同学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唐学资上课时晕倒，徐嘉送他去医务室了，沈灵听完径直往医务室跑去。 “什么晕倒，这么夸张，就是发烧了有点晕而已，吊个点滴就行。”徐嘉决定回班后要好好问问，到底是谁在夸大其词。 沈灵有些怀疑地看着徐嘉，徐嘉终于坐起身，“怎么不相信我啊？” “谁说不相信你了，你脸怎么也这么红，也发烧了？” 徐嘉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确实有点发热，但他并不觉得头晕，回答：“估计是空调温度太高了。” 沈灵见徐嘉又躺回去，忍不住说：“不知道的以为你是病人。” 徐嘉没有意会到沈灵话里的意思，不太在意地说“我身体好没事”。 刚说完唐学资咳嗽了两声，然后睁开了眼睛，又闭了两秒再睁开，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沈灵正好与唐学资的眼神对上，随即沈灵将视线移到输液瓶上，“现在感觉怎么样？” 唐学资用力呼吸了两口，发觉鼻子仍然无法顺畅呼吸，带着沉重的鼻音开口：“鼻子不通气，头晕。” 门又“哗啦”一声，校医走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唐学资的输液瓶，发现一时半会还滴不完，准备转身出去，走了一半，又望向床上的徐嘉。 “同学，你哪儿不舒服？” 徐嘉食指指向自己，“我？我没不舒服啊。” 校医双手插入口袋，“没有不舒服就麻烦你下来，让病人躺着休息休息。”说完拉开门出去了。 徐嘉觉得有些冤枉，唐学资一挂上点滴就睡着了，他总不能再把他叫醒让他去床上躺着。但徐嘉还是听校医的话，理了理搭在身上的毛毯，然后从床上下来了。 “你上课晕倒了？”沈灵又问了一次，对象由徐嘉变为唐学资。 “什么晕倒？就是发烧，头有点晕。”唐学资的回答与徐嘉一致。 “上次给你的药你没吃吗？”两天前唐学资就有感冒的趋势，频繁打喷嚏清嗓子以及偶尔的咳嗽，沈灵拿了药嘱咐他提前防治。 “没用，医生说可能是甲流，”唐学资停顿了片刻，转向徐嘉，“徐嘉，拿个口罩过来。” 徐嘉从桌子上拿了个口罩递给唐学资，唐学资接过又丢到沈灵身上，“口罩戴上离我远点，要真是甲流，可比感冒难受多了。” 沈灵把口罩拿到手上，但没有戴上，唐学资的话传递给他一个信息——他现在很难受。 第28章 “你现在很难受？”沈灵问出口。 唐学资深吸了口气，有气无力回答道：“生病能好受吗？” “我给你家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唐学资摇摇头答：“再看吧。” “把口罩戴上。”唐学资再次提醒沈灵。 沈灵闻言照做，口罩刚戴上，唐学资的右手伸过来，隔着口罩捏了捏沈灵的鼻梁，沈灵立刻觉得呼吸变得不通畅起来。 “戴好。”唐学资说。 徐嘉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面前两个人问：“是怎么的，是完全没人担心我被人传染是吧？” “你后面不就有吗，自己拿了戴上。”沈灵的声音隔着口罩显得有些瓮瓮的。 “你在这儿这么长时间，真传染你也逃不过。” 徐嘉听了唐学资的话转身拿了两个口罩戴上，沈灵见状提醒：“戴一个就够了，两个闷。” 徐嘉是听劝的人，取了一个下来放进校服外套口袋里。 外面走廊上的喇叭响起上课的铃声，唐学资看向沈灵：“回去上课吧，我没事。” “是啊，我在这儿就行了。”徐嘉补充道。 “你也回去。”唐学资接过徐嘉的话。 “我不回，我就在这儿陪你。” “你是为了陪我吗？” 徐嘉的目的唐学资很清楚，他就是不想上课。 “上十分钟就吃饭了，不去没事。”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被大家称为吃饭课，避免食堂拥挤，三个年级吃饭时间错开，高三最先下课。 “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打。”沈灵说。 唐学资还没开口，徐嘉回答说：“今天应该有牛肉烧胡萝卜吧？给我打个牛肉，再加个青菜。” 沈灵点点头，又问唐学资：“你呢？” 唐学资摇摇头，“这点滴打得嘴里发苦，没胃口。” “发苦？”沈灵想了会儿往外走，没一会儿拿了包什么东西进来，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热水，将手里的东西倒了点进去。 “葡萄糖，喝点试试？”沈灵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唐学资。 唐学资接过来，抿了一口，没有继续喝，将它放在一边。 “不好喝。” “这是甜的。”沈灵说。 “甜跟甜也不一样，我不喜欢这个甜。” 徐嘉见状也冲了一杯，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评价道：“我觉得这玩意儿挺好喝的啊。” “你之前那个巧克力还有吗？”唐学资问。 唐学资说的巧克力是沈灵的哥哥沈决给他的，是国外的品牌，近些时入驻国内商场，沈决作为商场合作伙伴收到了品牌礼盒，但他不爱吃这些，让沈灵带去给班上的同学吃。 “早吃完了，”徐嘉替沈灵回答，“一盒也没几个，那巧克力还行，不甜。” 唐学资平日里绝不会因没有巧克力吃而产生什么情绪，但人生病时总会在某些莫名其妙的方面脆弱，沈灵从唐学资“没有就算了”的回答中感受到了他的失望。 沈灵捏了捏校服的衣摆，看了眼唐学资后开口：“还有，巧克力还有，我吃完饭给你拿过来。” 唐学资侧过头望着沈灵，徐嘉同时开口：“你不是都给出去了吗？” 沈灵耳边是徐嘉的疑问，眼里是唐学资的注视，然后他语气肯定地回答：“还有一盒。” 高三各个班陆续向食堂走去，沈灵出医务室后，没有往食堂走，而是转向另一条路，往学校超市方向走。 但他只是经过超市门前，穿过一条小路，走到了靠近围墙的角落，这里是学校的监控死角，他听人说起过。 身后不远处就是超市，有学生出出进进， 说笑的声音传过来，沈灵总觉得有人靠近，回头看又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然后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高二也快下课了，沈灵觉得背后的说话声越来越大，他吐了一口气，右手抓住围墙的横杠，左脚踏了上去，三个步骤，沈灵三分之一的身子已经在围墙外。 双脚落在围墙另一面的地面上时，沈灵看着路面上来来去去的车辆，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虚幻感觉。但他没时间多想，又看了眼手表，然后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永婕商场。” 这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为了买一盒不甜的巧克力。 沈灵没想过他的出行会被徐嘉发觉，无论去时还是回时，他确定没有人看见。他是在往校内走的路上遇到的徐嘉，那时他仍不觉得徐嘉会知道。 他很自然地和徐嘉打了招呼，徐嘉脸上带着对沈灵的责怪，“不是说了给我打饭的吗？你想饿死我啊？” 沈灵拿出饭卡递给徐嘉：“我忘记了，卡给你，随便你刷。” 徐嘉的责怪变为喜悦，伸手去接沈灵的卡，手还没碰到卡，徐嘉注意到沈灵手指上的铁锈。 徐嘉抽出饭卡，紧接着掰开沈灵的手，看到沈灵手掌中更大面积的铁锈痕迹。 沈灵收回手，不自觉将手上的巧克力换到另一只手，徐嘉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沈灵。 沈灵的校服两侧都有不同程度的污渍。 徐嘉的眼神让沈灵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沈灵，你别是，”徐嘉看向沈灵手里的巧克力，“现买的巧克力吧？” 沈灵没想过徐嘉能这么敏锐。 第29章 “对，我刚去买的。”沈灵承认得很果断，他没必要否认。 “你疯了吧，”徐嘉这句话压低了音量，“要被老师发现你死定啦！” 沈灵走近了些，“所以你别跟别人说就行了。” “我又不傻，肯定不说啊。”徐嘉眼珠子转了转，又问：“跟唐学资章贺说没事吧？” “最好别说，万一被别人听到举报我怎么办？” “你当没看见就行。” “这么一件小事没必要记住。” “你也不想我被处罚吧？” 连续的提问让徐嘉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面色有些不耐，“啧”地一声摆摆手，“行了行了，念经似的，没看见没看见，”徐嘉晃了晃手中沈灵的饭卡，“呜呼～白吃白喝噜。” 这是沈灵熟悉的徐嘉。 唐学资的第二瓶水挂了三分之二，看到沈灵进来，眼神亮了一瞬。 沈灵捕捉到了唐学资眼中短暂的喜悦，他将巧克力礼盒拆开，取了一颗，剥开了一半的锡纸然后递给唐学资。 “其实我不爱吃巧克力，”唐学资一口将整颗巧克力塞了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想吃。” 沈灵坐到一边，又剥开了一颗，“不能多吃。” 唐学资接过第二颗，但是没有立刻吃，只是拿在手上。 “我没多吃，”他回应沈灵的提醒，“上次巧克力你就给了我一颗。” 唐学资看向沈灵，大概是病中的缘故，说话有气无力，透着一点郁气：“你为什么只给我一颗？你同桌说你给了他们两颗，为什么只给我一颗？” 沈灵有些发愣，唐学资的“质问”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他从没有注意过巧克力给几颗的问题，而且唐学资从未表现出他喜欢巧克力的倾向。 “那这盒都给你。”沈灵将巧克力盒子推向唐学资的方向。 “那你说说为什么上次只给我一颗？”唐学资不依不饶。 沈灵忍不住笑了，“魔怔了？我不记得了，补给你一盒，不够我明天还给你带。” 唐学资把第二颗巧克力送入嘴中，含糊不清地说：“不要了，这盒就够了。” “中午要不你去章贺寝室休息吧？”沈灵觉得目前唐学资的状态不适合继续上课。 唐学资点点头，“我想也是，睡一觉再看下午怎么样吧。” 沈灵抬头看了眼输液瓶，推测至少还有十五分钟才能滴完。 “我去跟章贺说一声，说完就过来。” “不用过来，就一感冒至于吗，我打完点滴自己上去就行。” 沈灵盯着唐学资的嘴唇，有些苍白和干燥。 “我中午反正没事。” 章贺教室在四楼，沈灵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了教室内起哄的声音。他站在教室前门，看见几个人围在一个女生周围，没围过来的也将视线投了过去。 “哟，怎么就给李至清买奶茶啊，我也想喝，郑崑霖，都是同学怎么还差别对待呢。” “哎，你能跟李至清比吗？” 被起哄的男生摆摆手，“滚滚滚，都滚。” 坐着的女生有些不耐烦，站起来吼了一声：“郑崑霖，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女王发飙，通通闪开。” 这句话引起哄堂大笑。 “给你送个奶茶也不行，你最爱的雪顶，斥巨资才让别人送过来的。” “奶茶留下，人迅速消失。” “得嘞！” 沈灵看到被叫做郑崑霖的男生将手里的奶茶放在桌上，然后大步走出教室，脸上是沈灵意料之外的笑意。 “沈灵？”章贺这才看到门口的沈灵，也走了出来，“怎么了有事儿？” “唐学资病了，在发烧，中午我让他去你寝室睡会儿。” “去呗，不过我这几天都没住寝室，被子你抖落抖落。” “好。”沈灵点点头。 去医务室的路上，沈灵想起适才教室内的场景，想起了许多人对自己喜欢的人的表达，想起别人的大胆与直接。 他总以为喜欢应该是沉默，是否认，他想他的观点一时半会儿无法改变。 时间赶得很巧，沈灵到达医务室时，校医正给唐学资拔针，见沈灵进来，唐学资起身准备离开。 “你慌什么？”沈灵走到唐学资面前，弯腰拿起唐学资的外套，“按一会儿。” “你的口罩呢？”唐学资问。 沈灵觉得今天唐学资格外执着，总是重复着同样的问题。他从口袋了拿出口罩戴上，接着把外套递给唐学资。 临近午自习，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路过超市时，沈灵想起唐学资没有吃午饭，停下来询问：“你要吃点什么吗？” 唐学资摇摇头，“算了不想吃。” 沈灵听了与唐学资直接往寝室楼方向走。 章贺的寝室是高三时申请的，因他实在不想在家与学校之间往返，临近高考，章贺的父母在学校对面租了间房子，章贺又从住校转为走读，但寝室并没有退。 寝室内物品并不多，被子整齐叠在床尾，沈灵拍了拍，将被子铺开。 “行了，过来吧。” 唐学资走到床边坐下，仿佛慢动作般，将外层的衣服脱下，躺了进去。 沈灵将阳台的门拉开一条细小的缝隙，让空气得以流通。 第30章 沈灵走到床前，头顶的灯光照向沈灵的后背，唐学资一边脸在明处，另一半脸被沈灵的影子所遮挡。 唐学资入睡得很快，睡觉时嘴巴仍然是微张的状态，呼吸间带着沙砾混杂的颗粒感。沈灵动作很轻，坐到床边，右手抬起，探到唐学资的口鼻处，感觉到了他呼吸间带出的热气。 温度很高。 沈灵蜷了蜷手指，但没有移开。 唐学资因为鼻塞只能用嘴巴呼吸，因此嘴唇越发干燥，沈灵看到他的下唇已经有起皮的趋势。 沈灵收回了手，视线先是聚焦在唐学资紧闭的双眼，然后往下，一直到唐学资干涩的嘴唇。沈灵觉得自己只是想近一些看唐学资，或许是观察他是否需要补水，于是抬手取下了口罩，慢慢靠近他。 那一瞬间他的耳边是完全安静的，唐学资粗重的呼吸声仿佛被隔绝在外，他只能看到唐学资越来越近的脸。 “哐”地一声，沈灵的听觉遽然恢复，他望向声音来源处。 章贺脚步如同急刹车一般停在原地，眼里的惊讶慢慢溢出，半天没有说话，只是与沈灵对视，良久，章贺慢慢抬起手，手掌覆住自己的额头，眼神闪烁怀疑，慢慢开口：“我他妈是也烧出幻觉了吗？” 第21章 难题 大约两点四十分，阳光隐入云层，即使沈灵办公室右侧是一面极大面积的透明玻璃窗，透进来的光线仍然让人昏昏欲睡。 沈灵走出办公室，彭嘉黎正以最快的手速赶报告，听到开门声投来短暂的目光。大概天气如此，此刻办公区域内的氛围也显得有些沉闷。 沈灵走到彭嘉黎旁，点了点办公桌的隔板，“下午茶？” 彭嘉黎用力点了点头，“非常需要。” “手机。”沈灵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彭嘉黎轻车熟路，在办公群内宣扬：“沈总请客下午茶，速速将订单报上。” “清澄美式。” “酸乳酪包。” “冰摩卡。” … 沈灵收到彭嘉黎消息时已经到达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他照着信息将所需报给咖啡店员工。 彭嘉黎是咖啡店熟客，店长认出沈灵，自告奋勇提出将订单送上十二楼，沈灵点点头表示感谢。 “沈先生，最近有活动，我们店会员充值500加赠40，充值1000加赠100，外加一张50的蛋糕券，挺划算的，您可以考虑一下。”店长笑着开口，向沈灵介绍近期的充值活动。 沈灵没仔细听，只听得老板所说的充值加赠，没多想，点点头说：“可以。” 这笔钱总之是省不下来的。 沈灵照例点的榛果拿铁，店员打完单后，他便站在一旁等候。这时咖啡店的人并不多，只有咖啡机萃取的震动声，因此当身后响起开门声时，沈灵不由自主地侧身望去。 ——戴铭。 戴铭看见回头的人，脚步稍微顿了顿，又觉得这时再退出去更不合适，只能继续往里走。 “沈总，挺巧的。”戴铭先开口，只是这声巧与以往的“巧”语气大为不同。 沈灵眼睛集中在手机上，没注意到戴铭有些飘忽的眼神，也回了句“巧”。 沈灵没有问戴铭怎么又出现在公司楼下，反而戴铭主动与沈灵说起：“今天我是来找李总的。” 沈灵看了一眼点点头，他不认为戴铭需要向他说明他过来的目的。 “来杯冰美。”戴铭这才向眼前的店员点单。 店员打完单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戴铭说明：“先生不好意思，前面的订单较多，可能要麻烦您多等一会儿。” 戴铭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回答：“没事。” “原来你和唐总…”戴铭见太过安静主动开口，但话只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沈灵闻言收起了手机，眼神移向戴铭。 “之前有打扰的地方，跟沈总说声抱歉。” 戴铭的道德感倒真出乎沈灵意料之外。 “我看唐总确实是很在乎沈总嘛，上次希望唐总别有什么误会。”戴铭笑意中带着一丝试探。 沈灵收起手机，身子转过来，侧身倚着咖啡台，“是吗？” 遖峯 沈灵的提问并不明确，戴铭没有理解这句“是吗”的含义，回了一句：“什么？” 但沈灵不太在意戴铭的提问，因此没有回答，而是敲了敲咖啡台，“先把这位先生的做好给他。” 店员听见后点点头，“哦”了一声，继而笑着说：“刚好萃了一份。” 浓缩散开在冰块之间，齐整的冰块融化开来。 戴铭看沈灵态度的变化，这才有些头绪。他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咖啡，冰凉的触感使他的思绪更为清晰，他这才觉得沈灵生动了起来。 “其实沈总应该早跟我说清楚的，”戴铭走近了些，声音放得很低，“那天我看沈总和唐总站在一起，觉得还真是般配。”沈灵只要抬头看一眼戴铭便能轻易发觉戴铭的“恭维”几分真心，但是他没有，只是听到了戴铭的话。 “沈先生，您的拿铁。”沈灵的订单恰巧完成，店员提醒沈灵，将咖啡放在台上。 沈灵拿起咖啡，看了一眼正在打包的店员，开口道：“戴先生以后再来，直接扣卡里的钱。” “好的。”店员笑着点头。 “戴总，这儿的咖啡不错。”沈灵说完这句话便走了出去。 第31章 戴铭顿在原处，好半天才“切”了一声，“谁在乎两杯咖啡啊。” 大概过了两秒，店员听见面前拿着满杯冰美式的戴先生再次开口：“再来杯冰美式，我要双倍浓缩！记，记沈灵头上。” 戴铭忽然觉得沈灵这劲儿劲儿的，多少有些讨人厌。 沈灵回办公室后收到来自唐学资的第六条信息，问他今天是否按时下班。 沈灵没有立刻回复，他认为近日唐学资联系自己的频率有些高，并且很多时候都是一些并不重要的事情，但他最终还是只回了句不加班。 沈灵到家时发觉唐学资家门大开。唐学资应是听到了电梯开合的声音，以至沈灵刚踏出电梯门，唐学资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沈灵？” 楼栋一梯两户，因此唐学资很放心地叫出口。 沈灵自然走到唐学资家门口，但没有进去，只是站在玄关处，看到唐学资躺在沙发上。 “教育别人会说，自己倒也不关门。” 唐学资坐了起来，“你是睡着了不关门，我是特意开着，等你回来呢。” “等我干什么？” 唐学资见沈灵仍站在门口，有些不满意地说：“你站那儿干什么？进来啊。” 沈灵找出拖鞋换上的空档，唐学资将手机连上客厅的电视，沈灵抬眼时便看到二十来个大学生扮相的男人出现在电视中。 “帮我一起看看哪个好？”唐学资眼睛集中在画面里，语气轻松对沈灵说。 “这是什么？” “运动品牌代言人，你帮我一起看看哪个合适。” 唐学资说完将进度条拉回开头，按下暂停，然后对沈灵说：“过来坐啊。” 沈灵又看了眼电视里的画面，轻声叹了口气，走到唐学资身边坐下，只是觉得这画面多少有些怪异。 唐学资表情倒很正常，指着画面中的人评价道：“动作毫无力度。” 又评价下一个：“四肢挥舞像是要打架。” “皮肤太黑。” “皮肤太白。” … 沈灵还未开口，唐学资便陆续挑出各个人选的问题，仿佛没有一个合适的。 “太白也是缺点？”沈灵听到唐学资的点评后开口问他。 “当然是，”唐学资回答得干脆，“运动品牌注重健康美。” 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唐学资忽而意识到沈灵这个问题的侧重之处，他将画面停住转头向沈灵解释：“当然肤色与健康没有必然联系。” 沈灵没有说话，眼睛盯着暂停着的画面。 唐学资笑出了声，这一笑便停不下来，笑到最后，他竟然不清楚自己出于什么原因大笑起来。 大概沈灵适才的表情实在太像是对他的发言无语，却又佯装平静，带着一些欲言又止的无奈。 “总感觉都不合适，你觉得呢？”唐学资回归正题，询问沈灵的意见。 沈灵将领带拉松了些，背靠沙发，“都差不多。” 唐学资点点头，或许只是表示听到了沈灵的话，或许还表示一些认同。 “如果你去的话我肯定选你。”唐学资言语里带着笑意，沈灵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他侧头看向唐学资，唐学资通常回家后会立即换上居家服，圆领为主，例如此时他身上便是浅灰色的圆领t恤，这会给沈灵一种极强的亲近感，即便他与唐学资认识将近三十年。 他有时觉得自己的生活逃不开唐学资三个字，无论是外界的提醒，或者自己主动想起。 下班时彭嘉黎与同事谈论八卦，她的声音一向响亮，叫人不听也难。 “朋友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女朋友。”沈灵记得她是这么说的。 “十几年朋友碰到恋爱脑也没办法。” 沈灵不懂为什么在彭嘉黎的口中朋友如此不值一提，他无法认同这个说法，然而其余人却给了与自己完全相反的答案。 朋友绝对不敌男女朋友。 “最近公司很多人流行做甜点，叫什么，司康？”唐学资很少吃甜点，因此对于名称记得不太清楚。 但沈灵是爱吃的，唐学资知道，家里的烤箱用过几次，全是为了沈灵失败的实验。 “谢尧给我吃了一个，饿的时候倒可以考虑尝尝。” 沈灵陷在思绪里，没有听仔细唐学资的发言，但他注意到唐学资将背后的枕头抽取了出来，放到一边。 “最近又到雨季，如果不想开车我可以送你。” 唐学资有些懒散地往后靠。 “章贺上次送了我一瓶酒，周末叫徐嘉过来一起尝尝，章贺又飞上海了。” 然后他几乎与唐学资是平行的。 只不过唐学资姿势更为随意，正如唐学资的穿着，自己身上还是称身的西装，那么有一点拘谨也算情有可原。 沉默中沈灵的心跳愈渐加快，他最近冲动的时候越来越多，这是很难控制的事情。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唐学资将目光全部转向沈灵，问他：“怎么半天不说话？” 沈灵话虽不多，但以往至少会回应，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句“嗯”，但现在他没有给唐学资只言片语。 既然唐学资本人都有意错误引导，他为什么不可以将假象变为真实。沈灵告诉自己一切并非冲动，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表达。 第32章 “你知道戴铭也喜欢男人吗？” 沈灵突然发问，说是突兀也不夸张，还用了“也”这个字。 也许是他第一次在唐学资面前自然提起关于唐学资的性取向。 自大学起唐学资向所有人表明他喜欢男人，作为与唐学资最为亲近的沈灵，却几乎没有与唐学资直接聊起过这个话题。 沈灵看得见唐学资眼中的讶异。 “你知道？”唐学资第一反应是戴铭是否对沈灵表明了些什么。 “我知道。”沈灵很平静地承认。 无声的变为唐学资，他在思考沈灵与他提起的目的。 “其实你不必替我防范戴铭，或者其他人，”沈灵直视唐学资的双眼，他想自己尽可能的冷静，或者说自在，他希望唐学资觉得他此刻毫无紧张感，“我不是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你不用太在意我的交友情况，尤其是感情方面，对吧？” 沈灵的眼神追寻着唐学资，好像在索要一个答案，只是唐学资无法分辨沈灵眼神的意义，他也不清楚他该如何回答。 “对”或者，“不对”。 沈灵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近些时沈灵时常会给他出难题。 第22章 争执 唐学资失眠了。 第二天起床时耳边有“嗡嗡”的响声，一直到公司，他坐在办公室里，仍然在通过按压太阳穴使自己保持清醒。 敲门声响起，不等唐学资回答“请进”，谢尧拿着一个小礼盒走进办公室。 或许说端着更为合适，谢尧的姿势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正式与端庄。 “唐总，这是她们做的司康，区别在于昨天的是乳酪，今天的是蓝莓。”谢尧仿佛做报告一般，向唐学资说明司康的口味。 司康，又是该死的司康，唐学资不由得想。 要不是因为昨天提到了司康，沈灵不会突然说起戴铭，也不会导致自己失眠，以至于现在因头痛而缺乏耐心。 “我不喜欢吃这些，以后不用给我送。”唐学资说话的时候看着电脑，因此也不知道谢尧会生出怎样的表情，他这时候没闲心想自己的回复是否得体。 谢尧看了一眼手中的礼盒，透过中间的透明部分看到了里面的司康，他觉得自己两口可以吃完整盒司康，虽然他已经有一盒了，但两盒也不算多。 “好的唐总，我会转告他们的。”说完谢尧提着装有司康的礼盒走了出去。 唐学资这一天总会不自觉想起沈灵的那一句“对吧”，他思来想去，总觉得沈灵的话含有深意，而这深意说不定与戴铭有关。 很糟糕的可能性。 下班后唐学资前往常去的健身室，看见跑步机上的沈灵时，唐学资意识到今日是星期五，沈灵惯在这一天来这里。 沈灵穿着宽松的运动服，跑的速度有些快，头发随着跑动的频率摆动，因为出汗而一绺一绺的。唐学资走近，但沈灵戴着耳机并未发觉，唐学资直接站上旁边的跑步机，沈灵这才侧头，发现身旁的人是他。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唐学资问。 沈灵速度放了下来，呼吸有些急促，回答：“没什么事。” “你晚饭哪里吃？” 沈灵将耳机取了下来，又调快速度，回答：“不吃。” “不吃怎么行？简单吃点。” 唐学资不太喜欢沈灵此时的默不作声，也不喜欢顾左右而言他的状态，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有话直说，他盯了几秒落地窗，然后开口：“既然你知道，我就直说了，你说我不应该干涉你的交友，好，但是戴铭他接近你摆明了想追求你，你不觉得太荒唐吗？” 唐学资曾以为沈灵知道戴铭的目的后会厌恶，再怎么样也应该表现出一点惊讶，但是没有，沈灵神色淡然，回答：“喜欢试试也行。” 沈灵的话在唐学资脑子里打了个滚，他这才意识到沈灵说了什么。 唐学资按停了跑步机，从上面下来走到沈灵旁边，神情凛然问沈灵：“你什么意思？” 沈灵还在继续跑，没看他，回答：“没什么意思。” “你喜欢戴铭？” “不喜欢。” “那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沈灵终于停了下来，拿了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转身走到椅子前坐下。 “喜欢试试也行，总共就六个字，你听不懂？” 唐学资跟着走过来，没有坐下，站在沈灵面前，使沈灵感觉到细微的压迫感，他随手拿了瓶矿泉水在手上，装模作样喝了起来。 “男人你也能试试？”唐学资语气里满是震惊，他觉得沈灵疯了。 “谁知道，可能哪天就可以了。” 唐学资极力压制自己因沈灵语气中的云淡风轻而产生的怒气，尽量保持平缓的语气：“沈灵，这不是开玩笑，你…” “你能喜欢男人我不能吗？”沈灵打断了他。 唐学资下意识反驳：“我没说你不能。” “那你何必质问我？” 唐学资一时语塞，他无法回答沈灵的问题。 沈灵不是十几二十的小年轻，有生活的阅历，有他所经历的一切，轮不到他来担心，唐学资很清楚这一点。 但认识这么多年，沈灵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见他对任何人表现出兴趣，感情经历几乎是零，最重要的是，沈灵正在模糊性别概念。 第33章 “你喜欢男人？”唐学资直接问了出来。 沈灵没有回答，在唐学资看来像是某种默认行为。他这一刻才明白什么是心脏的震动，他正在经历。 “你从没说过你喜欢男人。” “我也没说过我喜欢女人。” 沈灵话接得很快，仰起头来与唐学资对视，看到唐学资眼中的惊愕与怒气，又低了下来，盯着手中的水瓶。 “我喜欢的，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沈灵话转了个弯，他心里反应过来，即便是坦白，也不该如此强硬，总要留点余地让唐学资缓冲片刻。 “你意思是你都可以？”唐学资感觉自己今天与沈灵的对话几乎全是带着情绪的提问。 沈灵双手紧紧握住矿泉水瓶身，隔了一两秒，回道：“大概吧。” 唐学资听见他模棱两可的答案，实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继续与沈灵对话，说“好巧你也喜欢男人”，或者“你怎么可以喜欢男人”，似乎他很难支持，也无法反对。 “什么叫大概？”唐学资只能顺着沈灵的回答继续问，但沈灵没有说话。 唐学资又重复了一次：“大概是什么意思？” 沈灵沈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与唐学资对峙。 “就是我确实喜欢男人的意思，可以了吗？” “可以了吗，”唐学资复述了一遍沈灵的回答，“沈灵，你不是为我回答。”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我要先向你做个报告吗？向你申请？” 唐学资自认一番关心，换来沈灵两句反问，怒气中心不自觉开始偏移。 “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沈灵又加了一句。 “你觉得这是小事？” “你觉得这是大事？” “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你不是也没办法回答我的问题。” 沈灵语气平静，与唐学资形成对比。 唐学资盯着沈灵的眼睛，忽然也平静下来，点点头，轻声开口：“随你。” 两个人不欢而散，唐学资离开后沈灵仍然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想着唐学资的话。 如果他有足够的胆量，他刚刚就应该站起来，肯定地告诉唐学资：是，我就是喜欢男人，我不仅喜欢男人，我还偏偏就是喜欢的你。 从未发生过的，但是对于沈灵来说却很熟悉的场景，他曾无数次想象过。他的想象天马行空，且频率很高，尤其在他发觉自己对唐学资的感情后。 他不仅想象自己毫无顾忌向唐学资表明心迹，也会想象他与唐学资正大光明牵手，旁若无人接吻，甚至做些更为大胆的事。 但一步不可登天，沈灵知道。 想到最后，沈灵内心方才涌起一些喜悦，细密但很容易被觉察。 唐学资回家一路上最强烈的感觉便是恼怒，他忘记了其他该有的情绪，例如他先前所说的荒唐或者荒谬，只觉得怒气填胸。 到家后他顾不上换衣服的事，走到沙发躺下，眼里除了天花板的白别无其他，一时感觉思绪万千，仔细一想又觉得头脑空荡。 断断续续的雨滴声打断了唐学资的思绪，回时天色发青，这会儿就开始下起雨来，但是雨点细小。 唐学资走到阳台将窗户全部打开，雨掉落下来的打击声全数传了进来。他决定由现在起喜欢雨声，喜欢雨天，喜欢雨季，同时盼望日日夜夜雨落不停。 第23章 和好 “唐总新患周末综合症。” 谢尧在组长私聊群里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实在是唐学资工作第一日的情绪外露太明显，谢尧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各位，以免自撞枪口影响工作。 早上他照例为唐学资准备了一杯黑咖啡，按照以往，唐学资会看咖啡一眼，再看自己一眼，然后说两个字：谢谢。有时是真的谢谢，有时是礼貌性的谢谢。但是今天唐学资看着自己，应该说，审视自己，然后告诉他：“我最近头痛，不喝咖啡。” 谢尧“哦”了一声，将咖啡端起准备离开办公室，背后又传来唐学资的声音，“为什么用白色的杯子给我倒咖啡？” 白色陶瓷杯是会客用，唐学资有自己的专用杯。 谢尧转身，解释说：“唐总，这是新的，仔细看杯口有花纹，所以并不是会客用的。” 这不是唐学资要的回答。 “我的杯子呢？” “唐总，上次你不小心挥地上，摔了个缺口，扔了。” 这一季度的工作任务不算繁重，谢尧认为唐学资大约是近期过于清闲，因而上班让他情绪不佳，同时伴随了头痛和记忆力倒退的症状。 “摔了个缺口就要扔？” 通常是谢尧让唐学资哑口无言，今日角色倒转过来，谢尧顿了顿，回答：“理论上是这样，缺口不美观，而且也不安全，唐总。” “没准备新的吗？” 谢尧感觉手中的咖啡就要冷了，但必须要回答唐学资的问题：“唐总，你的私人物品都是自己准备的，要我给您选个新的咖啡杯吗？” 是了，谢尧不负责这个，唐学资记起来上一个咖啡杯是沈灵送给他的，摔了，有缺口了，所以扔掉了。 “不用了，出去吧。” “好的。” 谢尧出去后在聊天群发出了提醒信息。 第34章 周一没什么意思，唐学资一天各种不同主题的会议中度过，新品推介会，代言选定会，最后是月度复盘会，从一个会议室到另一个会议室。 谢尧看出唐学资脸上的倦怠，最后一个会议结束后，在唐学资身边低声说：“唐总，今天会开完了，明天就一个报告会，而且明天晚上可以去参加庆祝酒会，很多公司和艺人都要参加。” 他以为唐学资会放松一些，毕竟酒会上有许多靓丽面孔，心情愉悦应当是人之常情。 但他忘记唐学资今日被他确诊了周末综合症，他看到唐学资凌厉眼刀时想起这件事，然后识趣闭了嘴，表现出与唐学资一致的不耐。 下班时唐学资开车进入主干道，导航机械音响起，提醒前方路况因交通意外拥堵，注意绕行。唐学资及时换了车道向右拐，进入了一条不太熟悉的道路。 临近夏至，白天越来越长，天色未暗，但街边路灯已经亮起。 唐学资没有确切的目的地，有时直行，有时转弯，直到隔着护栏看到对面的长河大桥，唐学资顺势开了过去，将车停在江边。 他记得他与沈灵徐嘉章贺来过这里，给沈灵过生日。徐嘉选定的室外江边座位，虽是二楼，却也有其他顾客来来往往。徐嘉不知怎么说服餐厅人员，大庭广众之下围在桌旁为沈灵唱生日祝愿歌，徐嘉乐不可支，按着沈灵的肩膀，沈灵无可奈何，声明这将是最后一次接受徐嘉的生日建议。 唐学资想到最后不由得笑出声来。 下班时间，江边人群聚集，大多成双入对。唐学资没有待很久，大概不到半个小时就驱车回家。 在停车场他没有见到沈灵的车，倒不是他留心关注，而是他停车必经沈灵的车位，偶然瞥见了。倒也好，唐学资认为自己此时也不是很想与沈灵碰面。 到家后唐学资挑了部喜剧打发时间，时不时看一眼手机里的新讯息。 徐嘉一向话多，竟也一天没有在群内发言，群里最后一条消息来自于沈灵，他说：下次，周末没有时间。 唐学资忽然发觉自己的生活无趣到了极点，周末逗留家中，工作日在公司和家之间往返。 他有过联系徐嘉章贺的念头，但如果同他们见面，徐嘉也许很难发觉，但章贺一定会针对他的情绪发问，他不确定沈灵是否也向徐嘉章贺透露过他喜欢…喜欢男人这件事，他总不能问沈灵：喂，徐嘉章贺知道你喜欢男人的事吗？我想和他们聊聊。 妈的，干脆将荒诞进行到底好了。 沈灵沈灵…唐学资发觉最近的烦恼竟全来自沈灵。 门口传来不明显的声响，唐学资迅速起身，走到玄关处开门。电梯闭合，空无一人。 唐学资关上门，侧靠在墙边，过了会儿，又将门打开，轻轻带上留出一丝缝隙。 两天的时间，足够让唐学资从强烈的情绪中平复下来，对于沈灵的取向问题，他认为自己是能够接受的。但他必须承认，他仍然生气，沈灵给他的回复如同一杯浊水，只可静置沉淀，无法凭空消失。 门外有电梯打开的声音，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这回唐学资可以确定这声音并非他凭空想象，他推门而出，与沈灵两面相对。 沉默了几秒，唐学资先开口：“回来了？” 沈灵步伐只顿了大概两秒，在听完唐学资的话后，继续走到门前，“嗯”地一声，像是顺便的回答。 沈灵态度冷淡，留了个背面给唐学资，唐学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再开口。 按密码的声音响了六次，电子锁“滴”的一声。唐学资在等沈灵的下一步动作，但是没有。沈灵右手搭在门上，站在原地，没有进去，也没有回头。 唐学资从未料想过自己也会如此百转千回，他一会儿觉得沈灵将自己隔绝在外，片刻后又认为他的沉默像是等待。 他内心闪过主动开口的念头，但他觉得分明是沈灵有错在先。 “滴——”因超时未开门，密码锁发出提醒音又自动锁上。沈灵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吸了口气，重新输入了密码，随即按下了扶手将门打开。 沈灵的叹气声传入唐学资耳中时，他两步向前，拉住了沈灵的手臂。沈灵仍没回头。 屋内没有开灯，沈灵一半身影隐没在黑暗中，于是唐学资只能看到他一半的脸，带着唐学资不熟悉的漠然。 哪怕此时沈灵甩开他的手，或者说几句责怪他的话，唐学资认为自己都可以应对，但是沈灵的沉默让他毫无头绪。 “你为什么生气？”话说出口的瞬间唐学资便有些懊恼，沈灵一定又会产生自己质问他的念头。 “我没有生气。”沈灵的语气仿佛他真没生气，但唐学资知道这是沈灵的伪装。 “你昨天不该那么对我说话。”唐学资的懊恼变为懊悔。 沈灵脚步动了动，转过身望向唐学资。 背对时不觉得，沈灵转过来与自己相对，唐学资才发觉自己与沈灵的距离极近，还没来得及后退，沈灵开了口。 “好，我不该，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唐学资原本已经做好迎接沈灵轻言冷语的准备，沈灵干脆的道歉使他措手不及。不是他意料中的内容，就连语气…唐学资甚至无法回忆起上一次沈灵如此柔软与他对话的时刻。 唐学资听到沈灵呼吸里的起伏，他有些怀疑下一秒沈灵的眼睛就会积蓄起水汽，那会令他的眼睛更为晶明。但是没有，唐学资视线转移到沈灵的眼圈，只是有轻微的泛红，这是他的常态。 第35章 “我不是质问，”唐学资终于想起自己的打算，关于他的措辞与口吻，“沈灵，我没想过质问你。” “我知道，”沈灵点头，停顿了几秒，挣开了唐学资的手，唐学资才意识到自己仍然握住沈灵的手。 “那我可以喜欢男人吗，唐学资？”沈灵呼吸间的起伏更加明显，仔细听带着一些颤抖，只是这并不是结束，他继续说：“我现在向你申请，好不好？” 不好，唐学资觉得完全不好。 沈灵不应该服软，不应该示弱，不应该用颤抖的声音问自己，这根本称不上是问。沈灵的话像一招重拳挥向唐学资，绕过皮肉身躯，因此毫无痛感，留下无垠的酸涩，并且深不见底。 唐学资只往前半步，便轻易将沈灵围入怀中。 “我可以喜欢，对吧？” 沈灵的声音就在耳边，唐学资这次可以肯定沈灵一定眼睛湿润，他能够听出来。 唐学资右手环住沈灵，搭在他的肩上，轻捏了一下，无声的叹息后，他终于回答。 “可以。” 可以的。 第24章 别怕 唐学资按亮了灯，沈灵侧了侧头，唐学资顺势放开手。 沈灵家中不似以往的整齐，一些衣物叠放在沙发一侧，唐学资此时思维发散，从一些物品的不规则摆放中过度解读出一些失意感。 沈灵一言不发，走到阳台站定。 唐学资跟过去，看到沈灵从手旁置物柜中拿出一包烟，动作娴熟，看上去像是他经常在此处进行这个动作。 “嗒”的一声，沈灵鼻尖处出现一簇红光，向周围发散开来，很快熄灭。他狠吸了一口，没有立即吐出，双臂抬起搭在靠栏上，才缓慢将烟吐出。 “我以为你已经戒了。”唐学资走近了些，闻到浓烈的烟味，并不好闻。 “偶尔抽一次。”沈灵回答。 唐学资的耳边只有风声，以及沈灵抽烟时轻微的吸气声，半根烟的时间里，他一直思考该如何开口。 沈灵手中的烟燃到尽头，他在手边的容器中摁熄了烟蒂，再次从烟盒中抽了一根出来，唐学资叫住了他。 “沈灵。” 烟抽出一大半，沈灵的动作顿住了，片刻后食指将烟按了下去。 “徐嘉和章贺知道吗？”真正问出这个问题时，唐学资却毫无他所认为的荒诞的感觉，他第一反应是为难，他不知道具体原因。 沈灵摇摇头，“我没说过。”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唐学资本想说喜欢男人，但话到嘴边改了个说法。 沈灵抬头将视线转到右边，抹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声音显得轻飘飘：“有段时间了。” 唐学资心里细想沈灵“有段时间”的意思，那么至少有一段时间，沈灵是独自消化这件事情。 唐学资不知道沈灵是否犹豫过将这件事告知自己，但他记得自己对沈灵近乎“逼问”的态度，后悔的感觉涌上来，随着沈灵的沉默越发强烈。 “是遇到什么人了吗？”唐学资认为沈灵不会无缘无故，某天醒来忽然发觉自己喜欢男人。 沈灵花了几秒钟去理解唐学资的问题，一句“没有”被理智挡在嘴边，他保持了惯有的沉默，手指在木质栏杆上有规律地敲动，直到余光里注意到唐学资将目光投到他这边，沈灵才开口：“也没有。” “那你怎么确定，你不是一时的感觉错误？沈灵，有时候有认知偏差是正常的，”唐学资语速逐渐变快，“上次你说你喜欢的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是不是…” “不，”沈灵很干脆地反驳，“我没有说实话。” 沈灵转过身与唐学资相对，“唐学资，我喜欢的是男人。” 唐学资走到靠椅坐下，一只手搭在半透明的桌子上，“你打算怎么办？告诉你家里人吗？” “总要说的。” “你先跟你哥说，不要直接告诉你父母，他们是老辈思想，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一下接受。”唐学资语气真诚给出建议。 “你是因为什么向家里坦白的？”沈灵终于问出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留滞了将近九年，就像一个无伤大雅的细小的痂，早没了痛感，但始终无法脱落。 唐学资试图从记忆中提取出这一段，但他想不到任何一个特殊原因，于是回答：“没什么特别原因，突然认为不该瞒着他们。” “你怎么认定自己喜欢男人的？” 沈灵的问题让唐学资陷入一瞬间的恍惚，他很少去回忆他发觉自己喜欢男人的契机，但他认为沈灵应该需要这个答案。 “因为一个人，”很不明确的说法，于是他及时补充了一句，“一个男…生。” “高中，”唐学资说了这两个字笑着摇摇头，“那时候思想不成熟，看着他感觉心像是在晃。” 心像是在晃，高中生说是诗意，唐学资说出来只觉得违和，他意识到这点，手有些不自然触了触鼻子。 沈灵总认为自己的自我开解能力极强，因为对于唐学资直白的表达，他也没有觉得多么的难受，只是喉咙痒意有些加重，指尖的空白让他有一些坐立难安。 他觉得自己没有太在意，甚至还能反问回去：“你喜欢他？” 唐学资怔了怔，随即否认：“不，只是一次短暂的心动。” 第36章 “心动不就是喜欢？” 沈灵从唐学资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他的困惑，听到唐学资问：“心动就是喜欢吗？” 唐学资忽然转头与沈灵对视，语气肯定而绝对：“那不是喜欢。” “打算告诉徐嘉和章贺吗？徐嘉又要一惊一乍了。”唐学资又将问题抛到沈灵身上。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觉得呢？不然直接拉个人到他们面前好了。”沈灵说完低声笑了出来。 唐学资看着沈灵脸上风轻云淡的笑意，正色道：“你不用…” 手机铃声打断了唐学资的话，他看了一眼沈灵，说了句“抱歉”接通电话。 唐学资背过身，无意识地来回踱步，听到身后打火机的声音回头看，沈灵燃起第二支香烟。 电话是郑丽华打来的，她在手机里告知唐学资，他的表弟李观锦的孩子即将百天，计划宴请亲人朋友们参加百日宴，希望唐学资抽空回去与她一同挑选礼品。 “这么快？”唐学资不禁感慨，孩子出生时，他去医院看望过，仿佛还是几天前的事情，不觉已经三个月过去。 “是啊，你回来看看，跟个小团子似的，可爱极了。”即使看不到郑丽华的表情，唐学资也能感受到她语气里浓厚的笑意。 “好，我知道。” “嗯，早点休息。” 唐学资结束了对话，回头看沈灵双指间仍旧有红光闪烁，他不知道这是沈灵今晚的第几根烟。 唐学资本来想让沈灵仔细思考，但他在心里警告过自己对沈灵少一些说教。话说到这里，仿佛也没什么需要再去讨论的，他最好给沈灵多些独处的时间。 “少抽点烟，我就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不要多想。” 沈灵扬了扬手中的烟，回答：“最后一支。” “好。”唐学资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玄关处，唐学资回头看向沈灵，他依然是倚靠的姿势，手中的香烟几乎燃尽，沈灵吐出最后一口烟。 “沈灵，”唐学资尾音悠长，“喜欢同性没什么大不了，别怕。” 缭绕的透白烟雾后，唐学资看到沈灵嘴角扬起隐晦的笑容，他想是距离太远，是烟气太重。 先是开门声，紧接着是关门声，然后唐学资消失在门后。 沈灵看着手中的烟蒂，眼中是并不匹配的专注，随后整个人放松向后仰。 夏天到来的好处，都市的上空也会出现几颗稀散的星子，落在沈灵眼中时，像是越过无数的时间，将唐学资口中不成熟的自己送到平淡的此刻。 第25章 画展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郑丽华拿起一个手镯递到唐学资面前，询问他的意见，比起先前那条，这款样式更为简单，只是手镯中间向外延伸了两条兔耳朵，显得十分俏皮生动。 “你看这耳朵多可爱。” 不等唐学资发表意见，郑丽华又选中另一条，左右对比着，始终拿不定主意。 唐学资已经和郑丽华一起挑选了接近两个小时，商场里的灯光照格外充足，久站在透明柜台前，他头脑都有些不大清明，于是走上前去劝说道：“妈，您要真选不出来，不如多买几条，祝福不嫌多。” 郑丽华不太满意唐学资的说法：“那还谈什么心意，当然要选最合适的，照你这么说这全买下来，观锦又不是缺这些镯子的人。”说完又指着另一个款式，让柜台取出给她瞧瞧。 唐学资有些无奈，不过仍然弯腰凑近，适时给出一些自己的意见。 最终郑丽华选了款式简约的兔耳朵手镯，并接受了店员介绍的定制服务，商定三天后来取，这个任务自然落到唐学资身上。 商场三层专卖各类品牌衣物，郑丽华也有些兴趣，扶梯到达后没有继续往下，而是走进了最近的一家童装店。 唐学资上前拉住郑丽华，“妈，衣服就没必要买了，孩子还小，选衣服要慎重点。” 郑丽华将唐学资的手挥开，回答：“我随便看看。” 童装的样式比起成人款有过之而无不及，郑丽华看着巴掌大的衣服不自觉笑出来，对唐学资说：“你看这些衣服，多小巧精致。” 唐学资认同地点点头。 郑丽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拍了拍唐学资的手臂，“我记得筱沛喜欢买画，团子还小，礼物买了用不上，我看给筱沛送幅画合适。” 郑丽华说的是李观锦的妻子吴筱沛，唐学资见过几次，性格开朗善言。 “买画个人喜好不同，恐怕不太好选。”唐学资同意郑丽华的想法，但认为送画不大合适。 “筱沛带你姨妈去过几次画廊，我问问她，问清楚了我告诉你，到时你帮我选一幅。” 唐学资见郑丽华打定主意的神情，只能应承下来。 一晃到了晚餐时间，郑丽华就近挑了一家粤菜餐厅，唐学资跟着进去坐下。 唐学资没有特定喜爱的口味，对于郑丽华的点餐一并接受。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郑丽华打趣说：“高中暑假跟着阿姨学做菜学了整一个假期，也不知道学了给谁做，反正我和你爸爸是无福消受咯！” 唐学资的高中离现在已经太远，但郑丽华仍然可以对那时的事情信手拈来。 “您可瞧不上我的厨艺，有我爸珠玉在前。”唐学资笑着回复。 第37章 “哎，我可没说过这话，别把责任推我头上，分明是你自己没这个心。”郑丽华说完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唐学资起身拿起茶壶，作恭敬状给郑丽华蓄满茶，“做顿饭容易，下次回去就给您做，您只管点菜。” “唐总是大忙人，我不敢使唤，只怕只有你身边的人才有这个福气。” 还没等唐学资回答，服务员过来上菜，将多余的杯碟移向一旁，唐学资忽地记起办公室咖啡杯的空缺，于是开口：“妈，等会儿吃完饭我得买套杯子，您跟我一起选选吧。” 郑丽华点头答应，只是未曾预想一盏瓷杯，唐学资千挑万选，引得郑丽华猜测唐学资是不是故意为之，好让自己也体验挑手镯时他的感受。 唐学资当然不是故意，只是无论哪个杯子，总觉得不及沈灵送自己那一个，要么形状普通，要么图案花哨，但最终在郑丽华的催促下带走了一个咖色的杯子。 到家后唐学资收到了郑丽华的消息，告诉他吴筱沛对一个小众画家颇有兴趣，名字叫做米德纳，购入的画作大多看起来杂乱。 唐学资大致搜索了一下，发觉这个画者的作品多数色彩鲜明，撞色感十分明显，大概就是郑丽华口中的“杂乱”。正巧在文章下方陈列着一条讯息：新锐画家米德纳个人画展，度一艺廊展出中。 唐学资点进详情，地点并不算远，于是他给郑丽华回了消息过去，告诉她明天会去看看，挑选一幅。 唐学资打算退出网页时，误触点进画作展的图片，一些作品出现在眼前，他顺势往下翻阅，但大概是艺术造诣不够，他无法领会到画作的精妙之处。 然后他想起了沈灵，因为沈灵中意买些无用的漂亮物品，书房橱窗中摆放着三层的所谓艺术品。 电话响了两声，沈灵接通电话。唐学资听到沈灵那边明显的噪声，知道他此刻还在外面。 “怎么了？”沈灵问。 “你还没回来？” “还没。” “明天有空吗？买点东西，你帮我参谋参谋？”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明天可能不行。” 沈灵的拒绝使得唐学资的下一句话没能说出来，但唐学资很快反应过来，回答：“行，你忙。” 沈灵既没挂断电话，也没有出声，唐学资将手机移开，屏幕显示仍在通话中，他又将手机放到耳边，“那就先这样。” 唐学资结束了通话。 到达画廊时，门口人并不多，“度一艺廊”四个字黑底烫金，字体弯曲，唐学资拿了一张门口的介绍单走了进去。展区上空的转折处是一块透明天窗，自然光通过天窗透进来，显得整个空间空旷而明亮。 入口处是一幅大尺寸的画作，几乎有一人高，画面中间隐约能看出两个人的雏形，像是相拥在一起，背景电闪雷鸣，而前方星空闪耀。 越往里走，作品的色彩越发鲜明起来，唐学资对照着手中的介绍单，尝试理解画家的创作思路灵感。 展区各个板块通向各不相同，唐学资绕过来走过去，逐渐分不清楚哪些是看过的哪些是没看过的。一路走过来，有几幅画他认为不错，询问后工作人员告知这几幅目前都不对外售卖，并向他推荐了几个其他正在出售的作品。 唐学资有些无奈，谢过工作人员后打算先坐下慢慢选，他绕过面前的转折区，看到展区中心有一块矩形水幕，由上至下，水幕后方艺廊设置了一块休息区。 唐学资透过条形水幕，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看到了沈灵。 沈灵手中拿着一份旧报纸，坐在圆桌旁低着头认真阅读，背脊直挺，神情专注。天花板的柔光洒落在他周围，灯光暖黄，但落下来并不亲近。 唐学资很少有这种感觉，沈灵与他中间相隔很远的距离，或者说与万物距离都很远。 唐学资静默着，看了半晌，他终于往沈灵的方向走去，在他开口前，一道清亮的声线响起。 一个头发中等长度，通身黑色穿着的男人从他身边擦过，喊出了他熟悉的名字。 “沈灵。” 第26章 陶艺 “沈灵。” 沈灵听见声音转头，看见吕颂手里两杯咖啡，然后放下手中的报纸，接了过来。 “拿铁。”吕颂坐到沈灵身边。 “谢谢。” 唐学资方才所感受到的距离感，在沈灵的笑容中消失殆尽。只是这并不常见的笑容，并不是给自己，也不是给任何自己所熟知的人。 唐学资离得不远，隐约间能听到沈灵与那人的对话，大约在讨论此次画展是否需要买一两幅，而后在商议要去某个地方，但唐学资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地点是哪里。 二人语气熟稔，谈话间沈灵仿佛被对面的人逗笑，低着头笑出声。 唐学资继续往前的步伐，在两步距离外，唐学资开口：“沈灵。” 两个人同时侧头望向自己，沈灵起身问：“你怎么在这里？” 唐学资走近，“我来买画。” “买画？你怎么突然想买画？” “送人。”唐学资回答简短。 沈灵想起唐学资打电话问他是否有时间，原来说的是这件事。 “昨天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来画展？” 沈灵拒绝了自己，和别人一起来了画展，又与自己相遇，唐学资想这大概也算一种殊途同归。 第38章 “是。”唐学资点头。 “沈灵，这位是？”与沈灵一起的男人起身站在沈灵身边，主动问起唐学资的身份。 沈灵这才向两个人介绍彼此：“这是唐学资，我的朋友，”然后看向唐学资，“这是吕颂，是这间画廊的合伙人之一。” 两人点头致意，然后吕颂有些不满意地开口：“这么无情，对你来说我就是这儿的老板而已。” 沈灵瞥了一眼，补充道：“老板之一。” 吕颂重重坐下，“拿你没辙。” “你选好哪幅了吗？” 唐学资摇摇头，“还没看好。” 沈灵抽过唐学资手里的介绍单，“展出的我看得差不多了，你打算送谁？” 唐学资坐到对面的座位，“不急，我刚看过来。” 沈灵也坐下，将介绍单放在圆桌上。 “我妈让我买幅画，她要送给观锦的老婆，说是喜欢米德纳这个画家。” “好眼光。”吕颂听了唐学资的话后称赞道。 “只是可惜看了好几幅都是非卖品。” 吕颂坐直，单手撑在桌面上，“那真是巧了，这次展出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对外出售的，唐先生不如再多看看。” 唐学资点头，“也只能这样。” 唐学资与吕颂对话时才注意到他的装扮，耳朵上分别三颗带钻环钉，头发遮挡，只有正面时才能看见一些。衬衫松垮，坐姿随意，很符合唐学资一贯想象中的艺术家形象。 “你看的哪几个？” 唐学资凑近与沈灵一同看介绍单，找出他看的几幅画指给沈灵看。 “n04这一排。” “这几幅呢？” 唐学资顺着沈灵指的方向看，“可以，你觉得什么色调合适？” “这要看她喜欢什么色调。” 郑丽华打算在李观锦孩子百日宴上送出去，唐学资更倾向于明亮些的颜色，于是指向一幅明黄与金属粉的作品。 “沈灵，”靠坐在一旁的吕颂忽然叫沈灵的名字，点了点自己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沈灵听到吕颂的提醒，也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回复：“你先过去吧。” “没辙，”吕颂语气无奈，“我等你吧。” “你有事就先走吧。”唐学资听到沈灵与吕颂的对话后说道。 “我自己再看看，你有事去忙。”看沈灵有些迟疑，唐学资补充道。 吕颂听唐学资这么说，往前走了两步，“走吧，我找总监给唐先生介绍，放心了吧。” 说完拿出手机准备联系负责人过来，唐学资摆摆手，“吕先生，不必麻烦了，我其实也不太懂艺术的事，自己看看足够了。” “行，这样，唐先生是沈灵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跟他们打招呼，给唐先生一个友情价。” “那就谢谢吕先生了。”唐学资起身与吕颂握手表示谢意。 “那我先走了。”沈灵与唐学资道别。 “好。” 沈灵与吕颂并步往外走，吕颂要比沈灵高一些，因此他与沈灵说话时会有轻微的弯腰侧头，唐学资可以看到吕颂与沈灵对话时的笑意。 唐学资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隔阂感，或者说自刚才吕颂在他面前喊出沈灵名字时就已经产生。沈灵与吕颂与他对话时好像更为亲密的一对好友，然后与自己偶遇寒暄。 在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转折处之前，唐学资忽然开口喊住沈灵。 沈灵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你去干什么？” 沈灵犹豫片刻，回答：“陶艺馆。” “陶艺馆？做什么？”唐学资越来越觉得自己对沈灵有许多的不了解。 “当然是做陶艺了。”吕颂在一旁主动回答。 唐学资一个人应对沈灵与吕颂的目光，他笑着向沈灵走过去，语气变得自在起来：“我跟你一起去，还没接触过陶艺，也感受一下艺术的气息，”唐学资拍拍沈灵的肩膀，“等等，我去把那幅画登记买了。” 不等沈灵回答，唐学资大步向前台走。 唐学资心中零件错位般的别扭感觉逐渐消失，他与沈灵本该如此，不该是寒暄，更不该是周全。 陶艺馆面积不大，上下两层。唐学资一进去便看到右侧一整面墙陈列的都是陶艺作品，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沈灵轻车熟路，上到第二层，唐学资跟在他身后。 “你上次那个烧出来了，不对称，有点难看。”吕颂蹲在一架木柜前，拿出了几个烧制成型的白色容器，较深的像是花瓶，浅口的唐学资不知道作何用途。他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深口窄肚，细看两侧高低不一。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爱好了？”唐学资问。 “偶然看到，随便试试。”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沈灵蹲下身检查几个容器，听见唐学资的问题，抬头仰视他，回答：“你的咖啡杯。” 唐学资一时没有理解沈灵的意思，也蹲下来，平视沈灵：“什么？” “你的咖啡杯。”沈灵语气加重了些。 唐学资看了一眼手中沈灵亲手制作的花瓶，恍然道：“你送我的杯子是你自己做的？” 沈灵收回目光，“嗯”的一声肯定了唐学资的猜想。 “你要画点什么吗？”吕颂把几个容器都转移到方桌上。 第39章 “不画。” “也是，你画得也不好看，喷个彩釉也挺好看。” “你画的也不见得多好看。” “质疑我的其他方面可以，不要质疑我的能力，纯粹是你不懂欣赏。”吕颂听到沈灵对他的评价后反驳。 “行了，拿东西去。” 吕颂往楼下走，一边小声抱怨：“真把我当服务员了这人。” “你经常来这儿？”吕颂下去后唐学资问沈灵。 “也不常来。” “你送我的杯子，”唐学资看着沈灵，“怎么不告诉我是你做的。” 沈灵将容器放置到石膏板上，然后反问：“这对你很重要吗？” 沈灵没听到回答，转身看着唐学资，“杯子是不是我做的，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 这两个字唐学资说得快而轻，说完他走到转台前，随手拨弄了两下转台，问沈灵：“这是做什么的？” 沈灵用手止住旋转，“把容器放上来，上釉。” “我给你拿的青碧，你看看怎么样。”吕颂手中提着两个纯白色圆桶走了上来。 吕颂此时围上了一个黑色围裙，看起来多了些专业性，拿着两个圆桶走到喷釉台前，将釉料搅拌均匀，颜色由四周向中间浮上来，变为淡雅的青色。 “拿着吧，”吕颂将釉壶递给沈灵，“离远点儿，下面久一点，颜色得渐变。” 沈灵往旁边喷了两次，出釉顺畅，左手转动台子，说了一句：“我又不是第一次喷。” “可是渐变你没喷好过。” “离远点。”沈灵仿佛没听到吕颂的回答。 “好了别喷了，说了渐变，你换白的吧，从上面开始。”吕颂接过沈灵手中的釉壶，拿起另一个釉壶连上喷枪。 “吕颂，你忙的话可以下去。” “我不忙。” 唐学资第一次接触陶艺，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因此他只是站在一边，看吕颂指导沈灵，以及沈灵对吕颂嘱咐的一些不耐烦。 好在整个过程耗时并不长。 吕颂将沈灵喷好的容器放到一边，“好了，等下面的一起烤，明天就能拿。” “明天不一定有时间。”沈灵回答。 “那你…” “我来拿，”唐学资忽然说，“我明天有空，我帮你带回去。” “也不急着拿。”沈灵回复。 “拿回去就放你客厅？还是阳台？”唐学资仿佛没听到沈灵的“不急着拿”。 “就放客厅吧。”沈灵见唐学资坚持的样子，只好接受。 吕颂走过来搭住沈灵的肩膀，沈灵往后退了退，“什么事？” “下个月我要出去，你要来的话一定找小刚，别自己弄，行吧？”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术业有专攻。” 沈灵没说什么，走到打开水龙头前冲洗双手，然后下楼打算离开。 走到阶梯中间，沈灵忽然听见唐学资问他：“沈灵，能给我再做一个咖啡杯吗？” 沈灵停住脚步，唐学资以为他会问自己原因，但他没有，而是直接问自己：“你要什么颜色？” 唐学资没忍住笑容，走上前去与沈灵并列着，回答：“今天你用的颜色。” 青色很适合夏季。 第27章 鲜花 唐学资走出陶艺馆时看到楼下有许多正在做陶艺的人，各个都是满手的泥，手臂上也都是大小不一的泥点，他倒真想不到沈灵双手被泥巴包裹的样子，于是他问沈灵：“做这个好玩吗？” 沈灵想了一下，回答：“谈不上好不好玩，打发时间。” 唐学资没有从沈灵的回答中感受到其中的乐趣，但沈灵显然是陶艺馆的熟客，甚至与吕颂成为朋友。 “那你为什么经常来这里？” “我没有经常来，偶尔。” 唐学资才想起这个问题沈灵已经回答过一次。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艺术家朋友？” 沈灵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唐学资说的吕颂，“你的每一个朋友我也不见得都认识。” 唐学资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没有道理，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各自开车过来，沈灵的车在唐学资后面，因此唐学资先打开车门，但没有进去，手搭在车门上看着沈灵朝自己的车走过去。在沈灵上车前，唐学资叫住了沈灵。 “沈灵，给我做两个咖啡杯吧。” 唐学资声音有点大，产生了淡淡的回音。 “你有几张嘴？”沈灵反问他。 唐学资被沈灵的话逗笑，“我家里放一个，公司放一个，你之前给我的不小心摔碎了。” “那要不要给你做三个，你再带回你爸妈家一个。” 沈灵分明是玩笑的语气，唐学资却认真思索起来，点点头：“做四个吧，在你家也放一个，不然六个，徐嘉章贺家里都放一个。” 沈灵没忍住也笑了起来，骂了一句“有病”。 “我认真的，为了感谢你，今天晚餐我来做吧，你等着吃。” 沈灵叹了口气，“唐学资，你是只会做饭这一个招式吗？” “应该还管用吧？” 沈灵打开车门进去，关之前丢给唐学资一句“看看再说”。 沈灵的情绪看起来很好，先前他所感觉到的沈灵的脆弱无助在今天已经见不到一点踪影，这也让唐学资放心了一些。 第40章 唐学资家中有食材，没有特意再去超市采购，与沈灵一起直接回了家。 五六月份的天气十分无常，前一天短袖上身，第二天又温度骤降，不得不穿上毛衣，雨说下就下，连个预兆都没有。 从停车场上来，沈灵接了个电话，唐学资站在一边听室外的雨声，想起头些时他站在窗前，带着恶意希冀雨能够一直下。 沈灵挂断电话后看到唐学资莫名其妙的笑容，不由得问他：“你笑什么？” 唐学资愣了一下，“我笑了吗？” 沈灵将手机举到唐学资面前，唐学资看到了里面的人嘴角上扬。 “下雨了。”唐学资回答。 沈灵看向窗外，“最近雨水多。” 唐学资听出了沈灵的烦躁，“可能是我的祷告起了作用。” 沈灵皱了皱眉，看向唐学资：“什么意思？” “和你吵架那天，我在这里祈祷天天下雨。” “你还真够无聊的。” 虽然两个人已经讲通，但唐学资记得自己还没有向沈灵道歉。 无论何种关系，道歉不可以模糊。 “对不起，”唐学资的语气转换得很突然，变得真挚起来，“那天我态度，太尖锐。” 沈灵沉默半晌才开口：“你不想我喜欢男人，是吗？” 唐学资的确有双重标准，对自己与对沈灵，只是想不想都已经如此，木已成舟，再没有余地。 “想不想也不重要，只能尊重事实。” 这不是沈灵要的答案，“你为什么不想？” 这下轮到唐学资沉默，沈灵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同性之间，约束太少，要比一般的恋爱洒脱，沈灵，我怕你执着。” 沈灵点点头，“所以你不谈恋爱，是害怕遇到执着的人？” “或许因为我不是执着的人。” 沈灵自己也不明白此刻他的心情，细细想来，还是失落占得更多。 “你的意思是，不该执着。” 唐学资“啧”了一声，脸上有些为难：“遇到合适的人，执着是一种幸运，不合适的，就是罪过了。” “其实你就是没遇到你爱的人吧？”沈灵快速接过了唐学资的话，并下了定论。 唐学资没有立即否认。 “唐学资，爱就是要执着，我祝你也有执着的一天。” 一开始沈灵像是一个新手，向有经验的唐学资讨教关于同性之间的问题，到最后被说服的却是唐学资。 唐学资只好笑笑，然后说：“不讨论这么哲学的问题了，我去给沈总做饭。” 说完朝厨房走。 曾经沈灵不喜欢看唐学资的背影，总觉得背影像是道别，或者是距离。但现在他看着唐学资的背影，心里却很轻松。 唐学资会做的菜也不多，来来去去不过那么几样，恰巧也都合沈灵的口味。 吃饭的时候沈灵问唐学资到底需要几个咖啡杯，唐学资笑笑说两个足够了。 沈灵听唐学资的口气，问：“你以为两个很容易吗？” “很难吗？” 沈灵没有说话，算是默认，送唐学资的咖啡杯，是他做了十几个最终挑选出来的成品。 “下次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怎么做的，也看看沈总艺术家那一面。” “随便你。” 第二天下班后唐学资开车前往陶艺馆去取沈灵的瓶瓶罐罐，吕颂站在门口先看到了他，朝他招招手，然后往里走。 “一共五个，我拍照发给沈灵，他只要三个，我都拿盒子包起来了，应该方便拿。” 唐学资跟在吕颂身后，听了吕颂的话后问他：“还有两个他不要怎么处理？” 吕颂把三个盒子拿出来给唐学资，语气随意道：“集中销毁呗，我们这儿废弃的陶瓷多的是。” 唐学资想了想，“能不能麻烦吕先生把另外两个拿出来给我看看？” 吕颂点点头，喊了最近的一个职员，“丽丽，去把最后一个柜子里刚放进去的两个拿出来。” 叫丽丽的女生“哎”了一声，噔噔地踩着楼梯上二楼去拿，没一会儿又噔噔地下来。 “歪七扭八的。”吕颂看着那两个浅口花瓶评价道。 “沈灵只是好玩儿，毕竟比不上专业的，”唐学资笑着说，“这两个我也想带走，能不能麻烦吕先生帮我把这两个也装起来？” “行啊，丽丽，给唐先生装起来。” “需要额外的费用吗？” 吕颂摆摆手，“害，两个盒子费不了钱，拿走我还省事儿了。” “多谢吕先生。” 唐学资没有直接回家，途中经过一家花店，他把车停在路边走了进去。 店员迎上来问他需要买什么花。 唐学资对花了解不多，回答：“有没有花枝短一点的花？” “您是要盆栽还是鲜花？” “我要放花瓶里，我的花瓶比较浅，大概，”唐学资回想了一下，“大概十五公分。” “其实放花瓶里都可以修剪的，您喜欢什么花呢？” 唐学资只知道最常见的花，玫瑰百合康乃馨等等，但是也谈不上喜欢，“能放进花瓶就行。” 店员听了笑笑，问：“那您是送给谁呢？女朋友？” “我放自己家。” “好的，那您看看这里，”店员领着唐学资往里面走，“这是刚运过来的碎冰蓝玫瑰，这个颜色特别适合夏天，还有这个蝴蝶兰，您可以搭配着一起买，摆在家里肯定好看。” 第41章 唐学资很少买花，但店员推荐的两种花颜色的确漂亮，他也没有意见，直接让店员包起来。 唐学资分了两次才将几个容器和花带上去，沈灵挑选的留下来的三个容器，唐学资按他所说的放在他家客厅里，然后回家拆开另外两个原本将被粉粹的花瓶，他拿出来上下端详，心想吕颂说歪七八扭倒也不算夸张。 唐学资放下花瓶，找了把剪刀，把两束花拆开后修剪到合适的高度插入花瓶中。 花瓶是浅淡的青色，由下至上，青色结束后衔接花朵的蓝。 唐学资忽然懂得了一些人买花的乐趣，看起来确实赏心悦目。他盯着两瓶花看了许久，然后拿起蝴蝶兰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转头看另一瓶花。 思考片刻后唐学资折了回来，将装有蓝玫瑰的瓶子拿在手中往外走去。 第28章 丝巾 沈灵回家时看到了桌上的蓝色玫瑰，装在并不精致的容器之中，他认出花瓶出自自己的手。 电话另一端章贺见这边没有声音，“喂”了几声，沈灵才回过神，说自己在听。 “我最近真是因为你没睡好。”章贺的声音确实不太精神。 沈灵靠在沙发上看着蓝色的花缓缓开口：“有什么担心的。” “倒了八辈子霉，早知道那时候我烧死我也不回寝室睡觉，这几天我老是感觉你俩有事要发生。” 沈灵打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一边，然后拿起桌上的花瓶。 “那照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章贺叹了口气：“我不是预言家，我就希望你真要做什么的时候提前跟我说说，别事后来吓我，你跟唐学资都是我朋友，谁怎么样我心里都不舒坦。” 沈灵盯着花瓶中的花，语气坚定：“我现在就和你说，章贺，我是一定要和唐学资在一起的。” 章贺因沈灵的坚决半天说不出话。 “你最近受什么刺激了？” “只是突然想通了，章贺，我不该在一个地方站得太久。” “我就希望我们几个都好，也该告诉徐嘉了吧，瞧他天天置身事外的悠闲样子，我很不爽。” 沈灵想了想，“快了吧。” “行，不多说了，就这样吧。” 沈灵听后挂断了电话。 唐学资买了礼物打算送给沈灵。 买礼物的想法并非突如其来，与沈灵产生争执那天，他想起临近沈灵的生日，那时买礼物的想法就在脑中一闪而过。 唐学资不擅长于礼物的挑选，因此他向谢尧请教，谢尧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眼睛发亮，问唐学资是不是买给男朋友。 唐学资冷冷的眼神让谢尧闭了嘴，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询问他礼物买给谁，唐学资告诉他买给朋友。 谢尧一开始说的电子产品，香水等，唐学资一一否决，最终谢尧说不如买条领带，对于职场男性来说领带十分实用，不过领带算贴身物品，最好是由关系亲密的人送出。 唐学资认为这个提议可以采纳。 原本唐学资想买一条淡青色的，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个颜色搭配起来有些困难，随后选择了一条黑底暗绿细纹的领带，黑色可以搭配沈灵任何一套西装。 结账前，商店前台处的巨大海报吸引了他的注意，海报中的男模特穿着一件纯白色衬衫，衬衫领口是细长的v领，搭配一条主色为宝蓝的丝巾，气质慵懒随意。 “你们店里有丝巾吗？”唐学资问。 店员点点头，“有的先生。” “带我看看吧。” 店员领着唐学资往饰品区域走，小小的丝巾被折在盒中，唐学资只能窥见一角。 “这个是我们的经典款，卡其色搭配我们的logo。” 英文字母遍布，有些花哨。 “这个是今年的新款，鲜明的橙色，尾部是双层皮革，搭配起来非常有时尚感。” 店员拿起手中的ipad向唐学资展示模特的戴法，画面中模特身穿宽大的毛呢西装，里面却不着寸缕，露出大片的胸膛，再往上便是橙色的丝巾，松垮地系着，似挡非挡。 看唐学资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店员又开始介绍另一条：“这一条也是非常有质感的，淡绿色搭配白色的方格，另一边是卡其色的条纹，您平时穿衬衫就可以替代领带搭配，正式中又带点随意。” 第三条唐学资倒是满意，拿起来看了看便让店员包起来。 重新站回结账处时，唐学资又看到面前的巨幅海报，店员还在开票，他忽然说：“那条橙色的也一起包起来吧。” 店员笑了笑说好，转身去取另一条，之后一并包了起来。 到家时唐学资没看到沈灵的车，他没有直接进入沈灵的家，而是将装有丝巾的方盒放在沈灵家门前，大约半小时后门铃响起。 沈灵拿着方盒问：“你放的？” 唐学资点点头，回答：“和我妈买东西时顺便看到了，觉得挺适合你的。” “什么东西？” “你回去拆开看就知道了。” 沈灵转身往自己家走，唐学资又在背后喊他的名字：“沈灵。” 沈灵回头看他。 “今年你生日还让徐嘉闹吗？” “你觉得呢？” 唐学资笑笑，“那你打算怎么过？” “到时候再说吧。” 第42章 “行，回去睡吧。”唐学资关上了门。 唐学资的话提醒了沈灵，他将手中的方盒随手放在一边，看到桌上开始发黑的花。 两天时间，花朵开始呈现缺水的不饱满感，花瓣的边角处开始发黑。 沈灵看了一会儿，把花拿着去敲唐学资的门。 门开后，沈灵没有说话，把手里的花举在自己与唐学资中间给他看。 唐学资先看着沈灵，然后才将视线转向蔫萎的玫瑰，“怎么了？” “枯了。” 唐学资接过来，看了眼花瓶里的水，又凑近闻了闻，“你没换水？” “没有。” “花瓶里的花要换水，你不知道吗？”唐学资的语气仿佛自己是一个养花专家。 唐学资敞开门让沈灵进来，指着自己的蝴蝶兰，“一起买的，我的还好好的” 沈灵看了一眼，回他：“这花是你买的。” 唐学资没有说话，走到厨房将花瓶里的水倒掉后接了新的水，没有接太多，店员提醒过他低水位即可。 “拿着，明天要换水。” 沈灵接过来，花瓶冰冰凉凉，“换水也没用了，蔫了就扔掉。” 语气淡淡的，就像在说几支花而已，不值得费心费力。 唐学资沉默片刻，“那扔了吧。” 沈灵“嗯”了一声往外走，走到门口发现唐学资仍站在原地，没有过来关门的打算，他对着门外的方向，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恢复正常的表情，回头对唐学资说：“既然换了水，先留着再说。” 说完沈灵替唐学资关上了门，再看不到他的表情。 第29章 露营 “早啊沈总！” 沈灵一踏进公司门口，彭嘉黎便用恨不得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与他打招呼，他看了一眼，轻声回了句“早”。 余小树不像彭嘉黎一般跳脱，挽着彭嘉黎的手往后拉。 “干什么？” “宝贝，这是公司大厅我们小点声音。” 彭嘉黎四周围看了一眼，“宝贝，没人看我们的。” 说完彭嘉黎指着前头等电梯的沈灵，贴近余小树的耳朵说：“最近沈总不对劲啊，春风得意的样子。” 余小树扶了一下眼镜，“是你春风得意看谁都春风得意吧。” “你不觉得沈总最近心情很好吗？昨天中午主动叫我们下去吃饭，然后还给我们买甜点。” “可是沈总以前也这样啊。” 彭嘉黎叹了口气，看余小树又在扶眼镜，“早跟你说了换隐形眼镜，看得我手都要抽筋了。” 余小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灵从电梯里走出来，面无表情看着二人。 “还不上来？” 沈灵在等她们。 彭嘉黎拉着余小树跑进电梯里。 五月的时期，露营潮一波接一波。彭嘉黎最爱赶热闹，在社交软件上刷了几张好友露营的照片，便四处问有没有人想去，可以结个伴。 沈灵恰巧从办公室里出来，彭嘉黎灵机一动，语气谄媚道：“沈总，最近天气还不错哦。” 沈灵看了一眼窗外，天称不上阴，也不见蓝。 “前段时间咱们策划得还行，是吧…” “有事说事。”沈灵打断了彭嘉黎漫长的铺垫。 彭嘉黎“哦”了一声，“你看这天气不冷不热的，多适合出去走走，要不我们找一天去河边bbq吧？最近也适合露营，我们可以组织一下！” 彭嘉黎说得起劲，沈灵兴趣却并不大，但仍然说：“想去的话就去，账单直接拿给我。” “沈总，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啊，人多才好玩。” 沈灵接好了咖啡往办公室走，“你们去吧。” 彭嘉黎看着沈灵的背影，也不奇怪于沈灵的拒绝，高高兴兴向大家宣布沈灵愿意提供活动经费的消息。 “嘉黎。” 彭嘉黎听到沈灵喊自己名字，以为他改变主意，欢欢喜喜开口：“怎么啦沈总，你又要去了？” 沈灵看了眼右侧空荡的桌台，“有空的话，订些花摆在外面。” 说完沈灵走进去带上了门。 彭嘉黎眯着眼睛，一把将余小树搂过来，“就说不对劲。” 余小树这次没有反驳，侧过头表示同意：“好像是有一点。” 彭嘉黎的频繁提起，令沈灵觉得生活中突然到处是露营的影子，广告中出现了露营的概念，吃饭时听见有人谈论，甚至购物时，他才发觉购物中心有搭建成型的帐篷，而两个有购买意愿的人坐在帐篷前的野营椅上，拿着手机正假装共饮，对视后笑作一团。 沈灵没有看很久，但忽然产生带帐篷回家的念头。 “露营？你知道露营什么意思吗？” 沈灵放下手里的筷子，语气平淡：“你不知道？” “沈灵，露营得在外面睡一晚，你能接受？”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找罪受呢？” 沈灵也没有坚持，回复：“不想去就算了。” 唐学资笑着叹了口气，指着桌上的饭菜说：“你说我只会这一招，你也只会这一招，每次说算了算了，口是心非。” 沈灵丝毫没有被戳穿的恼怒，“不去算了，没人勉强你” 话里没勉强，表情不是这么说的，唐学资感觉拿沈灵没办法，道：“去，没露过营，玩玩儿。” 第43章 沈灵听罢拿起手机，唐学资看沈灵看手机看得认真，问他：“看什么呢？” 沈灵眼睛盯着屏幕回答：“露营清单。” 唐学资伸手将沈灵的手机拿过来，看了几秒后又还给他。 “那我就等你安排了。” 沈灵看着手机没有说话。 出发那天唐学资看着阴沉的天，本想向沈灵建议改日再去，但看沈灵将准备的用品搬上搬下，阻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果不其然，刚到达露营地，雨点就开始飘飘洒洒。沈灵也早有准备，与唐学资一同撑起遮雨棚，只是没有工具，只好拿不锈钢温水杯替代，勉强将地钉固定下来。 雨棚搭好后，唐学资坐在车后备箱处，颇有兴致地看沈灵又将装好的用品一样一样取出，烤炉，板凳，食物。 唐学资没有去帮忙的打算，雨声变大了一些，打在低矮的遮雨棚上，与落在耳边无异，声音很大，也很小。没有起风，雨的声音很纯粹。 唐学资的包放在车内，他往后倒，轻易够到了自己的包，打开双层拉链翻找。 “轰隆”一声，沈灵停止动作朝外面望，听见唐学资的笑声。 雷声消失，变为轻快的旋律。 “listen to the rhythm of the falling rain” “telling me just what a fool i’ve been” “换首歌。” 唐学资没有听沈灵的话，音乐仍在继续。 “这音响还是你送我的。” 唐学资总爱拿不相关的话回答问题。 收拾得差不多，沈灵干脆坐下，背对着唐学资看着前方的湖和一颗树。 音乐声从背后传过来，就着真实的雨声，沈灵还是没能喜欢上。 “换首歌。”沈灵又说了一次。 歌声停止了，但并不是换歌，而是关闭，唐学资起身走过来，坐到另一张椅子上。 “脱敏治疗吗？干脆跑外面听雨声。” 沈灵听出了淡淡的嘲讽，说不后悔是假的，头顶的雨声滴答不停，他从小没来由地讨厌雨落下来的声音。 视线不远处有大片乌云，盖得天色发暗，沈灵看了一眼头顶，把几瓶酒一并拿了出来。 沈灵低头认真拆卸外包装，忽然世界完全清净下来，他感觉到耳朵被包裹起来。 沈灵没有回头，耳机里有音乐，是一首听不懂的日文歌曲，但他好像听得到唐学资的叹气声。 耳机也是沈灵买给唐学资的，某一年的某个普通的礼物，没有名目，消噪效果极佳。 唐学资又坐下来，沈灵这才与他对视，他没有说什么，但眼神写着无可奈何四个字。 沈灵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包括唐学资的声音，他继续刚才的动作，加热一些食物，唐学资将酒瓶拿过去倒了两杯酒。 “这是戴铭送的酒。” 沈灵音量比平时要大一些，大概因为戴着耳机，无法准确判断自己发出的声音的大小。 唐学资喝了一半，听见沈灵的话顿了顿，还是全喝了下去。 他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 “他以为我和你在一起。” 这一句的声音比第一句还要大，不像是聊天，倒像是在宣告。 唐学资把耳机音量往下调了一些。 “我不喜欢他。” 唐学资不好奇，因为他知道沈灵绝不可能喜欢戴铭。 “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他？” 沈灵没有主动摘下耳机，即使在说话，好像也不怎么在意唐学资的回答。 而唐学资觉得沈灵今天话有些多，尤其他带上了耳机，只说，却无法听。 唐学资没有回答，因为没有必要，他知道戴上这副耳机时几乎可以隔绝一切。他又满了一杯酒，轻轻与沈灵的酒杯碰了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雨几乎停止的时候，沈灵摘下了耳机，雨声平息了，风声又起来了，不过总要比雨声强一些。 “晚上没办法搭帐篷了。”唐学资看着湿漉的草地说道。 “那晚上回去。” 唐学资拿玻璃杯“叮叮叮”地敲了三次沈灵的杯子，沈灵想起来两个人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回家。 “在这里坐一晚上好了。”沈灵又说。 唐学资不太饿，拿了几片生果在手上，问沈灵：“你怎么突然想露营？不像你喜欢的活动。” 沈灵的确不太热衷于这类活动，在这一刻他还是觉得露营无聊。 “总有一点乐趣吧。” 唐学资口里有水果，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别人因为喜欢来，你来了再找乐趣。” “你和别人来过吗？” 唐学资没有细想“别人”的意思，否认说“没有”。 “你们一般去做什么？” 沈灵没有明说，但唐学资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没有说话。 沈灵希望他不要说什么，或者像先前一样否定，告诉他没有，没有别人，或者没有做什么。 但唐学资还是开了口：“普通的事。” 沈灵高估了自己，他一向是这样的。 他明知道唐学资一定有过别人，也知道一定有些事情，他偏要问，要由唐学资亲口告知，然后得到一个真实的伤口，好像他单方面的痛楚可以代表他与唐学资之间的深刻。 这是他要的。 “你爱过他们吗？” 第44章 沈灵的坦白就像一把万能令牌，展示给唐学资过后，便肆无忌惮地往各个角落里闯，也不管不合适，应不应该。 唐学资一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谈起这些，沈灵问起爱与不爱，唐学资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说不太相信爱情，自己也没有透彻到这种地步；至于相信爱情，活像一个即将步入中年仍然天真的糊涂蛋。 唐学资是一个普通人，他们也是一些普通人，所以他说他们做过一些普通的事，爱情与否，有时候没有计较的必要。 “没有这么深刻。”唐学资回答。 “你接触过几个人？”沈灵继续问。 唐学资想说没有，因为他仅有的几段经历，没有一段与感情有关，但这几个人又确实存在。如若不是考虑到沈灵正处于迷惘时期，唐学资永远不可能将这些事情告诉任何人，因为毫无必要。 “你别拿我的事当经验，没有参考价值。” 唐学资玩笑般说出这句话，但沈灵不会觉得好笑。 “为什么？”沈灵想知道原因。 “太久了，记不得了。” 撒谎。 沈灵记得魏栩，一进网球馆便盯着唐学资，只有徐嘉看不出来他的袒露与直白。 “你意思是，你很久没接触过别人了？” “差不多吧。” “唐学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又来了，”唐学资叹了口气，“沈灵，难道你有一个标准，然后再去找一个可以往里套的人？套进去就是喜欢，套不进去就是不喜欢？” “我有标准。” 唐学资看向沈灵，“什么标准？” “不太好说，太具体。” 唐学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吕颂，他也的确问出口：“你和吕颂，只是朋友吗？” 看到沈灵眉心皱起，唐学资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多。 “因为知道了我喜欢的是男人，所以谁出现在我身边，你就觉得我喜欢谁？” 唐学资笑笑，开始反思起自己：“是，我也成老古董思想了” 沈灵看着面前那棵树，具体到第三根树枝的某片叶子。 “唐学资，那离我最近的是谁？是戴铭吗？还是吕颂？” 第30章 中二 “唐学资，那离我最近的是谁？是戴铭吗？还是吕颂？” 唐学资的动作顿在原地，也没有转头看沈灵，但他余光里有沈灵，是他的侧脸。 沈灵也没有看他。 风越来越大，把唐学资的呼吸也吹动，他开始频繁地深呼吸。 “哗”的一声，帐篷左前方的地钉被风吹起，恰巧挡在唐学资面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做些什么，唐学资已经站了起来，手里牵住落下来的帐篷的一角。 “没钉牢，还是得有个工具才行。”唐学资在工具包里翻了翻，试图找到一个趁手的工具，能把地钉牢固地钉入土地。 但是没有工具，一开始已经找过一次。 唐学资放下工具包，左顾右盼，希望能看到一些合适的东西来固定，直到沈灵把不锈钢的水杯递过来。 “还是用这个，”唐学资笑着接过来，“难怪说露营得多做做功课。” 沈灵站在唐学资身后，看他用杯底用力敲打地钉，缓缓开口：“既然出来，总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唐学资钉好后，站起来拍拍手，“也该吃点东西了吧，我来看看沈总都准备了些什么。” 沈灵也不知道该带些什么，他的清单是彭嘉黎那里看来的，他知道唐学资对吃不太讲究。 最上面是两盒酱肉速食面和意大利面，再往后就是几盒肉类，烤炉配有井字烤格，正适合烤肉，还有蔬菜以及一些吐司类零食，再就是已经被唐学资拿出来吃的水果。 唐学资看了眼浅口锅，问沈灵：“你带锅了吗？” 沈灵的眼神指向眼前的烤炉。 “这么浅怎么煮面？” 沈灵没有说话，唐学资就知道他没有准备。 “行，就用这个吧。” 面是唐学资煮的，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徐嘉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唐学资刚接听，徐嘉看到这边的背景大声叫了一声。 “你在干嘛？” 唐学资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拿着烤夹翻动架子上的肉。 “露营。” “大雨天去露营，闲得没事儿做，和谁？” “我。” 沈灵不在画面里，但徐嘉听出他的声音。 “沈灵，你怎么答应他去露营啊？” 沈灵接过唐学资的手机，看到徐嘉躺在床上。 “是我要来的，才几点你就睡觉。” 徐嘉翻了个身，回答：“我又没人约。” 语气酸溜溜的。 沈灵不买他的账，“前天你和我说有人在追你。” 本以为徐嘉会得意洋洋，他却安静了下来，沈灵眨了两下眼睛，试探地开口：“怎么，没追了？” “自作多情，人家有男朋友。” 徐嘉没有看镜头，忽然有些不耐烦，“难道这个年纪的人聊天只能说找对象吗？你们露营好玩儿吗？” 既然徐嘉不想多说，沈灵也没有继续问。 “就那样。”沈灵回答。 “可能因为没我。” 徐嘉的语气很诚恳，沈灵没忍住笑出来，他看了眼唐学资，对徐嘉说：“我打算生日去合秋山，一样是户外。” 第45章 没等徐嘉说什么，唐学资先发言：“合秋山？怎么没听你说过。” “好耶，我们还可以去山上看日出。”徐嘉在那头说。 沈灵看着唐学资回答他的问题，“我现在不是说了。” 然后继续与徐嘉对话。 唐学资没有说什么，但心里有那么一点，很少一点的不舒坦，沈灵的语气不像是心血来潮，他觉得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应该先告诉自己才对。 没说几句，徐嘉说不想自己在家，看唐学资沈灵吃吃喝喝，于是挂断了电话。 进餐结束后，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沈灵又带上了耳机。 唐学资拿着手机看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从社会新闻看到娱乐八卦，反正也无人说话。 沈灵自己提议来露营，结果不见他觉得有趣，也把自己撂在一边，唐学资头一回觉得沈灵想一出是一出。 他看了眼悠然的沈灵，才发现他闭上了眼睛，头靠在椅背顶部，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沈灵的睡相一向是很好的，哪怕在拥挤的、狭小的地方，睡着了便安生地在原地。 唐学资看得久了些，心里觉得沈灵在很短的时间里有了很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他无法用几个词语确确实实地表达出来，但是他可以感觉到。 谈不上好或者坏，就像是… 唐学资想着自己不恰当的比喻笑出声。 他觉得沈灵就像是忽而开窍的二八少年，于是每句话都带着欲说还休的深意。 沈灵也会有心事吗？ 唐学资觉得沈灵应该永远不会有心事，也永远不会为某个人烦恼。 风吹着树叶在晃，沈灵的头发也被吹起来。 唐学资发觉自己想得太远，站起身到车里拿了一件外套，走过来盖到沈灵身上，还没完全盖好，沈灵睁开了眼睛。 唐学资还是继续将衣服搭在沈灵身上，往后退了一步，他听见沈灵说：“唐学资，我生日快到了。” 睡糊涂了，唐学资想。 “我也三十了，要有新的开始了。” 又来了，三十岁的中二少年，唐学资笑着在心中默念这句话。 第31章 道理 谢尧的桌上有一枝玫瑰花，大红色，十分显眼，煞有介事地插在一个矿泉水瓶中。 唐学资多看了两眼，谢尧站起来打了个招呼，主动解释：“这是思雨男朋友送的。” 思雨是楼下的策划。 “送了九十九朵，思雨一人送了一朵。” 红玫瑰，多少有些俗气。 “你摆这儿干什么？” 唐学资以为谢尧是想借此沾些好运，好快些找到合适的另一半，但谢尧语气随意，“看着心情好。” “唐总，你不觉得鲜花能使人心情愉悦吗？” 唐学资还真不知道，他就买过一次花，为了两个陶瓷花瓶。 “什么花看了心情最好？” 谢尧假装思考，手快速在键盘上敲打，看着电脑屏幕里第一位的答案，一板一眼地说：“向日葵。” 接连的雨天终于结束，今天一早太阳高悬，从谢尧嘴中听到向日葵三个字，唐学资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明明他从未想过要买向日葵。 公司到小区的路上，一定有许多的花店，但唐学资从未踏足过，索性直接去了上回光顾的花店，店员服务态度不错，路程也不算远。 花店对面可以直接停车，唐学资在等红灯的空档里，思考除了向日葵，需不需要买些其他的搭配，大概需要一些色彩鲜明的花朵。与向日葵搭配起来更明亮，人看着心情会不会更好一些。 红灯闪烁，随后绿灯亮起，唐学资踩着斑马线走向向日葵。 “唐先生。” 距离花店还有两步路，唐学资看见了吕颂，吕颂先与唐学资打了个招呼。 唐学资被他手中的花吸引住视线，他不知道是什么花，颜色是一种带着荧光的橘。 “你也买花？” “是，随便看看。” “怎么跑这儿来买？” “正巧在附近。”唐学资回答。 吕颂今日穿得一身黑，头发半扎，手里捧着大束的非洲菊，乍一看颇有些浪漫野性艺术家的姿态 店员又拿了几束非洲菊交到吕颂手中，吕颂满怀的花，遮住了大半张脸，唐学资主动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吕颂摇摇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要不麻烦唐先生在我口袋里拿下车钥匙。” 吕颂说着已经将外套右侧口袋转向他，举手之劳，唐学资动作迅速，从口袋中取出车钥匙，视线凝在吕颂的腰间。 系着一条绿色的丝巾，代替了腰带的角色。 唐学资记得店员与他说的那些词语，点缀，时尚等等，在吕颂身上得以淋漓体现。 “谢谢，再会。”吕颂拿了钥匙往外走。 “吕先生，”唐学资叫住吕颂，吕颂真回过头，反而问不出口了，“没事，注意脚下。” 吕颂笑笑离开花店。 唐学资在车里坐了好一阵才上楼，他已经打开门，忽然转身，不过三两步，他走到沈灵家门口，用力拍打大门，完全忘记门铃这回事。 门刚打开，唐学资就听到沈灵咳嗽的声音，也没有说什么，打开门便往里走。 “好点没？” 露营那日又是风又是雨，沈灵回来后就开始有感冒的症状。 第46章 “还行。” “吃药了吧？” “吃了。” 沈灵头往后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感觉到身边的动静。 唐学资坐在沈灵旁边，但半天没有开口。 沈灵睁开眼睛看他。 “今天我碰到吕颂了。” “嗯。”沈灵对两人的偶遇没什么兴趣。 唐学资心里认为自己问出来一定是小题大做，但有种强烈的推力促使着他去问沈灵。 “我看他系着一条丝巾，好像跟我送你的那条差不多。” 沈灵没理解唐学资的意思，他没收到过唐学资的丝巾，至于吕颂的丝巾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什么丝巾？” “那条绿色的。” 沈灵仍然想不起所谓丝巾的信息，他的沉默让唐学资心里开始打鼓，留下也好，送出去也罢，但他的礼物在沈灵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唐学资不想问下去，站起身不太在意的样子，“没事，你好好休息吧。” 沈灵知道唐学资不可能突然过来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说吕颂的丝巾跟他送的有些相似，沈灵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唐学资，快步追赶上去。 “你什么意思？”既然问出口就问到底，何必说一半，再让自己去揣摩，去猜测。 “没什么意思。”唐学资说这句话时是带着笑的。 沈灵觉得唐学资真的是莫名其妙。 “你觉得我把你礼物送给吕颂了？想问就直接说，干什么旁敲侧击的？” 唐学资承认自己确实这么想过，但并不代表可以由沈灵挑明。 沈灵的直接让唐学资有些难堪，尤其两人此时正面对面。 “我随口问问而已，就算送了也没事，小玩意而已。” 唐学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说出口，他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与其说是告诉沈灵，不如说是告诫自己。 沈灵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无所谓地“哦”了一声，“看来你很有经验嘛，把别人的礼物送出去，既然如此你来问我干什么？” 怪脾气又发作了，唐学资想。 他都说不在意他将礼物转送出去，即便在意该生气的也是自己，沈灵一句话将双方调转过来，再说两句自己就该向沈灵说对不起了。 唐学资转过身，不想多说，但步子怎么也无法移动，就像是被沈灵的怪腔怪调钉在原地。 “沈灵，讲点道理好吗？我是想问，但没别的意思，你也没必要这么说话，对吗？” “什么道理？把别人礼物送出去也没关系的道理吗？” 唐学资不知道对话怎么会向这个方向转变，他分不清沈灵的怒意从何而来。 “你要我说没关系还是有关系？” “没关系啊，所以你把我给你的东西给别人。” 唐学资顿了顿，“我什么时候把你给我的东西给别人了？” “哦，那就是我送的东西太微不足道了。” 唐学资一口气堵在心口，“你把话说清楚。” “你自己想。” “你送我那么多东西，我怎么想？” 凝固的气氛被一句话划开一道裂纹，沈灵用力咬了咬后槽牙，尽力维持自己的表情，像是控诉一般地开口：“我爬了三个小时的山给你求的不值钱的平安符！” “嘭”的一声，门在唐学资面前重重关上。 沈灵随手拿了个东西往地上扔，借此发泄自己的怒气，又不争气地笑出来。 门关得及时，再多一秒，如果在唐学资面前笑出来，沈灵害怕自己会懊恼到失眠。 “狗脾气。”唐学资说了句粗话。 打开门后，唐学资直接走进书房，打开抽屉的动作透着不耐烦，“哗”一声将抽屉拉到底，红色的平安符赫然出现在眼前。 唐学资一把提起平安符，背后写着“健康平安”，不过普普通通一个符罢了，随处可见，值得他爬三个小时山吗？ “什么道理，送别人礼物带着冤枉人，”唐学资将平安符拿到眼前自言自语，“送给别人谁要？谁要一个平安符？” 唐学资把平安符丢到桌上，力度有些大，平安符顺着桌子掉落下去砸在地上，他没有管，扯了领带走了出去。 他很确信这次沈灵应该给自己道歉。 第32章 相互 沈灵感冒程度很轻，早晨吃过药后他乘电梯到负一层，车离电梯口不远。 他顾着看手机的晨间新闻，忽然两声喇叭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声音大到刺耳，沈灵停下脚步，眼里透着不耐。 刚走两步，喇叭声再次响起，两道灯光直直打在自己身上，沈灵眯着眼睛往灯源处望，一片白茫茫。 唐学资等的时间比预想中要短很多，他推测自己可能会等待二十分钟左右，但实际上他还没有组织好语言就看见沈灵出现在停车场。 在强光照耀下，沈灵的五官皱得厉害。唐学资起了捉弄的心思，半天没有熄灭远光灯，不知道沈灵是不是看见了自己，也站在原地没有动。 唐学资没有拗过沈灵，他感觉沈灵似乎在光亮处久久凝视暗处的自己，而自己正在被他的眼神审判。 车灯关闭后，沈灵像是不知道唐学资的存在，按照本身的路线走向自己的车，唐学资“啧”了一声，打开门出去，朝沈灵的背影喊：“喂，我送你。” 第47章 沈灵转头回望，回答：“我有车。” “我知道，我送你。” 沈灵身转得干脆，唐学资见状坐回车内。 副驾驶车门打开后，沈灵却没有进来。唐学资偏头，看到座位上的向日葵。 “哦，这是我买给朋友的，吵架了没送出去。”唐学资边说边把花束拿到后座上。 障碍物移走了，沈灵还是没有动静，手扶着车门站在原地，唐学资这才将目光放到沈灵身上，一时也没有了动作。 沈灵今天没有打领带，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淡绿色格，系作领带状的丝巾，大半被西装外套遮挡，因此也并不觉得违和。 唐学资想笑，抿抿嘴忍住了，等视线随着沈灵的移到车上那条大红色的平安符，笑意又转变为点点尴尬，他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沈灵才回过神，看了他一眼上了车。 沈灵将唐学资关在门外后，开始回想唐学资提及的礼物，眼睛瞥到眼前柜子上的盒子。 唐学资给他那天，他想了些另外的事情，没有顾得上这份礼物。 沈灵拿着盒子，走到桌边拆开，果不其然是一条绿色的丝巾。 沈灵仍在气头上，收到礼物也不见得多开心，把丝巾轻飘飘扔在盒子里，丝巾一半在盒内，一半垂在外面，看起来是一份不受待见的礼物。 车里十分安静，两个人都未开声，各自对着窗户望向窗外，唐学资的笑声打破了沉默，先是低低的笑声，像是极力压抑着，很快声音便光明正大起来。 唐学资从身边又拿出一个方盒，“换上吧，新领带。” 原本也是买给沈灵的。 “什么意思？” “我看见了，换上领带吧。”唐学资笑着说。 沈灵抬手正了正丝巾结，“没必要。” 唐学亲自拆开了外包装，将领带拿在手中，“这也是我买给你的，上班系那个，还是不太搭。” “你也知道？什么眼光。”说完抽过唐学资手中的领带。 解与系都慢条斯理的，沈灵语气幽幽：“红色的平安符跟你的车也不见得多搭。” 唐学资弹了弹平安符，平安符在空中左右晃荡，“没办法，不摆出来有人得冤枉我。” “这是我那个吗？”沈灵怀疑地问。 “又没事儿找事儿。” 沈灵换好了领带，将丝巾折成方正的小块，用手履平后放进口袋里，然后对唐学资说：“走吧。” 唐学资领会到了沈灵的心口不一。 这是沈灵最擅长的事情。 自从唐学资提出要沈灵再给他两个咖啡杯后，他就像一个尽忠职守的债权人，时时催促沈灵，后来干脆说与沈灵一同前往，看看咖啡杯是如何在沈灵手中成型的。 到陶艺馆时，有一个青年站在门口，从围裙唐学资判断他是陶艺馆的工作人员。果然看到沈灵，门口的人便朝他笑笑，开口：“颂哥不在。” 沈灵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回：“我知道，麻烦帮我准备一下。” “好的，稍等。”说完走进去。 沈灵所谓的制作由揉泥巴开始。 唐学资看沈灵如同其他体验陶艺的人一样，双手沾满灰色的泥土，不禁问道：“这时候不嫌脏了？” “不脏。”沈灵看起来毫不在意。 等到拉坯的时候，泥巴沾了水，比揉的时候黏得多，层层糊在手上。 沈灵动作看起来不大熟练，随着机器转动泥点跟着他的动作溅出来。 唐学资看沈灵手中的泥巴形状，时高时低，拉起来了又压下去，过程又十分迅速，唐学资没看仔细，杯子的形状便呼之欲出。 沈灵表面看不出什么情绪，坐在那里仿佛专业人士，实际上他也拿不准。唐学资在一旁看得专注，使得他越发谨慎起来，总觉得在唐学资面前最好不要出错，幸而一切顺利得出奇，连沈灵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唐学资神色狐疑，“先前说得多难似的，敢情都是蒙我的。” 沈灵想反驳，又不太想反驳，虚荣心人人都有，在唐学资面前更甚。 鼻尖有些痒意，沈灵一时手快，拿食指背面碰了碰，凉意令沈灵的动作顿住，他看了眼手指，才想起自己双手沾满陶泥。 “纸。”沈灵指着桌上的纸巾开口。 唐学资原本没有注意到，沈灵这么一指才看到他鼻子上的泥，“怎么还上脸了。” 抽了两张纸，回过头唐学资看到沈灵双手悬在空中，头微仰看着自己，手中的纸巾恍惚变得沉重起来。隔着两层纸巾，唐学资能清楚感知沈灵鼻尖的轮廓，沈灵的气息洒出来时唐学资深切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坦荡。 陶泥难擦，那么一小块，唐学资擦了五六个来回，沈灵甚至配合地在纸巾上蹭了两下，唐学资将纸巾收了回来，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做好后本来可以直接等待素烧，第二天再来取，但沈灵心血来潮，临时决定将咖啡杯做复杂些，在杯具底部雕些图案。唐学资没有继续盯着沈灵，而是走到墙边，逐个观看柜子上稀奇古怪的陶器，看到第二层才明白杯具花瓶等大概是最为基础的样子。 沈灵雕的图案也不复杂，不过围绕底部雕一圈细长水滴的形状，雕好后沈灵将两个杯子交给店员，然后对唐学资说：“别跟催债一样的了。” 第48章 唐学资笑笑，“不催了。” 手机铃声响起，沈灵看了眼来电，拿手机的手垂下，“我接个电话。” 沈灵离得有些远，接起后说了两句，似有若无地往唐学资站的方位望，像是避讳着其他人。 唐学资无意听别人的电话，但沈灵遮掩得明显，唐学资心里抑制不住地无端猜测。 沈灵回头看，认真听，点点头，对着另一端笑，任何一个动作都让唐学资的猜测无限加深。 唐学资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看到咖啡杯成品的。 他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睡着了，这样的次数多了起来后，唐学资听别人说这是初老的症状，年纪到了，也必须坦然接受。 沈灵的脸非常近，近到唐学资转头的动作大一些，可能就会与沈灵贴在一起。唐学资半眯着眼睛，沈灵的声音比两人的距离更近，“你喜欢吗？” 唐学资用力闭了闭眼睛，心里惴惴然，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两只陶瓷杯。 “喜欢吗？” 唐学资要的是青色的杯子，沈灵混合了一些紫色，颜色深了许多，却并不沉，质地透亮；另一只杯子看起来复杂得多，除了尾部的形状，杯身大部分是暗蓝色，用白色的线勾出一些三角，金色的原点缀在顶端。 “喜欢，很好看。” 第33章 梦境 唐学资再次从梦中清醒过来时，他没有丝毫的疲意，即使几乎做了整晚的梦。 陷在荒唐的梦里醒来后理应疲惫不堪，但唐学资自然醒后，比平常更加感到神清气爽。 来不及洗漱，唐学资首先给自己猛灌了杯冰水，连续的梦境不仅没有忘记，反而在脑中挥之不去。 也没什么特殊的，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做了一个简单的与欲望有关的梦，或许谈不上是欲望，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吻，说吻也很勉强，只是嘴唇与嘴唇的单纯的触碰。 如果那对象不是沈灵的话，唐学资大概在睁眼的第一秒就会将它抛之脑后。 但是吻向唐学资的嘴唇，在梦中清清楚楚属于沈灵，而沈灵连续三天在梦中亲吻自己，真是不厌其烦。 唐学资坐在办公室，电脑中的字不知不知觉中就混在一团，就像原先看过的刑侦片中患有阅读障碍的连环杀手，一个为情杀人，一个为情所困。 为情所困？唐学资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荒谬极了，居然用上情这个字。 谢尧看着眼前眉头深锁长嘘短叹的唐学资，叫了两次仍然毫无反应，他又提高音量：“唐总！” 唐学资反应过来，“怎么了？” “下午三点李总回来要开一个会，另外晚上越利集团有一条新的生产线，需要我们这边去看一下，大概在八点左右，一周内需要具体的方案。” 唐学资点开谢尧发送过来的记录表，一如既往简洁明了，“他们新生产线是新能源吧？” “是的，目前来说没有太大的市场优势，知名度不高。” 谢尧见唐学资开始看资料，说了句“唐总那我先出去了”，走到门口听见唐学资的声音。 “谢尧，”唐学资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杯子，“麻烦帮我倒杯咖啡，多加冰。” “好的。” 谢尧拿着杯子前往茶水间，免不了多看了几眼唐学资的新杯子，他觉得还不如白色的好看，唐总审美看来也一般，谢尧当然只敢暗自腹诽。 下班时间晚了些，好在是周五，周末唐学资没有另外的安排，大概率又是在家休息。 车开到半路等红灯时，唐学资接到郑丽华的电话，接起后郑丽华爽朗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 “一一，吃饭没有？” 唐学资无奈望向窗外，“跟您说多少次别这么叫我。” “名字不过一个代号，叫得顺不就行了。” “您干嘛呢？” “我刚出去散步回来，姨妈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你送的画筱沛很喜欢，前些时忙着团子的事没顾上，现在才回过神说声谢谢。” 姨妈已经在微信上谢过自己，又通过郑丽华再次表示感谢，他不知道其他长辈是否喜欢一件事情来回说，但唐学资已经习惯了他们的重复行为。 “姨妈跟我说过了，一幅画而已。” “画是小事，但表示我们这边是记挂着筱沛的，重要的是心意。” 唐学资明白了郑丽华的意思，连忙说：“是，多亏了您想得周到，一般人想不到这么多。” 郑丽华露出了满意的笑，唐学资看不到也能听出来。 郑丽华在电话里絮叨起来，讲今日唐霖海同志没有光盘行动的恶行，讲上超市没买到新鲜西瓜，又说到李观锦的孩子一天一个模样，唐学资一开始听得仔细，后面就有些跑神，听到郑丽华又笑起来，问他：“你说好不好笑？” 唐学资没听到郑丽华讲的有趣的事情，他也不想去问，忽然开口：“妈，你上次说的小周还在吗？” 唐学资简直佩服自己的记忆力。 郑丽华显然是已经忘记了，疑惑地问：“什么小周？” 唐学资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他不想承认自己对于沈灵的消息有期待。 “之前不是说，要我去见个人吗？” 他没有直接说相亲两个字，说是拧巴也好。 郑丽华却半天没有回话，唐学资以为信号不佳，语气上扬，喊了一声“妈”。 第49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郑丽华对于唐学资的情绪感知总是比较敏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唐学资的语气像是在笑郑丽华的大惊小怪：“能有什么事，只是想了想，见一面也没什么不得了，没必要排斥。” 郑丽华没有因为唐学资的三言两语就打消疑虑，语气带着拖沓：“我…我得去打听打听，要你去你拒绝，现在别人不一定愿意来呢。” “不愿意也就罢了，我也是这么一提。” “唐学资，”郑丽华这三个字说得郑重，“有事可得跟家里说。” “早知道不说了，”唐学资语气轻松，“我自己去外面认识？” “你要认识早认识了，等着吧。” 唐学资最早幻想自己拥有另一半是在小学，那时班上有一名女同学，每次换座位都与他同一组，是他们的组长，名字唐学资记不得了。 女同学成绩优异，在教育局领导的检查活动亮相，在全校师生面前弹奏钢琴，几个情窦初开的男孩子私底下都在谈论她，希望能够让她成为自己的女朋友，当时唐学资想象自己未来的女朋友一定也是类似这样的人，恬静优秀。 仅有的几次心动在高中，心动了一次，压制了一次，心动第二次，又压制了第二次，然后莫名其妙消失。 后来他才懂得原来心动不会消失，只是次数多起来后，人就把它当作平常事了，唐学资给自己的理由是欣赏，对美的欣赏。 唐学资从不觉得自己抗拒一段感情，但晃眼而立，身边竟空无一人，独身久了，又开始循环起十六岁的怪圈，兜兜转转迷了神，哪有人重复陷落的。 唐学资知道了小周的名字，叫做周展。 周展的照片郑丽华曾经发送到他的微信上，只是超过了保存的时间，点进去一片模糊，显示图片已经过期，唐学资只能从小图大致看出他的模样。 郑丽华形容他是清秀，看照片也像是如此。 唐学资没听过他的声音，想来应该是轻声细语，温静和气。 约定在一家西餐厅，大约是长辈觉得首次会面应该在一个安静且有情调的地点。 唐学资提前了一刻钟到达餐厅，侍者在前带路，最终停在九号桌位置，那里已经有人落座。座位上的人姿势松弛，整个身体略微向左倾斜，双手交叉在胸前，听到声音仰头望过来，眼里不是没有惊艳。 周展的样貌与唐学资想象的大差不离，只是第一眼唐学资便确定他应当不是自己凭借刻板印象所猜测的脾性。 “你好。”唐学资先开了口。 “你好。” 刚打过招呼，服务生端来一份海鲜饭以及番茄沙拉。 “抱歉，肚子空空，我先点了一份餐。”周展解释道。 “没关系，”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唐学资没有看菜单，叫了一杯黑咖啡。 服务员说了声“好”后离开。 “你不吃点什么？”周展问。 “暂时不需要。” “难怪你之前拒绝见面。” 唐学资没想到他会直接提起这件事。 不等唐学资发表疑问，周展继续说：“我姑姑倒是说过‘小唐长得不错’，”这句话周展模仿的姑姑的语气，提高了声调，捏着嗓子发声，“但你知道，出来见面嘛，虚报一点信息都是常事，没想到这次是说委婉了。” 唐学资意会过来，周展在夸自己。 既然是好话，唐学资也没有必要扭捏，说了句“多谢”。 “先前一些个人原因没能赴约，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来不来的本来就是自愿行为。” 周展言语洒脱，唐学资相信他内心确实没有丝毫芥蒂。 “周先生是做什么的？” “你就叫我周展吧，我最害怕别人叫我先生，听到我就不自在，我也叫你唐学资，可以吧？” “当然。” “我，算是自由职业，业余写写东西。” “作家？” 周展摆摆手，“别，就是爱好，不过我对你的职业倒很感兴趣，是不是经常可以见到明星？” 唐学资这时候才觉得周展独属于年轻人的生气，眼睛亮晶晶的，如若不说话就像一个俊雅的天真派。 “可以见到一些，你有兴趣？” “有一点。” 唐学资不禁猜测他还愿意来见自己，莫非就是因为对自己的职业感兴趣，不然谁愿意再见一次拒绝过自己的人。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工作起来也都一样。” “只有见过才能评判了，你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吗？”周展话题转得很快。 “相处起来自然舒服。” “说着简单其实很难。” 唐学资食指把玩咖啡杯金色的手柄，咖啡杯底与杯碟摩擦，周展看出唐学资并不热衷于这样的场合。 “你应该是第一次出来和别人见面吧？” 唐学资点头：“是，觉得没有必要。” “我是很乐意出来与别人见面的，我的生活中同类不多，愿意多见几个也很平常。” 唐学资总以为自己已经够坦然，但周展的坦然又与他截然不同，言行举止在说在乎，态度又透露着无所谓，让人猜不准他的想法。 “听起来不像是找另一半，倒像是交朋友。” 第50章 周展停下咀嚼的动作，眼睛瞪大了些，“准确！” 唐学资笑笑，“那么迄今为止，你交到了几个朋友呢？” “算上你的话，再有一个就是两个了。” 唐学资差点被周展的话唬住，难怪说一句假话多加几个修饰词，听起来就能真一些，再多加几个便能以假乱真。 “我不喜欢目的性太强的见面。” 相亲本身就是带着目的的约会，唐学资不太能理解周展的思维回路。 “我们的见面也是带着目的的，不然何必特意安排这一场。” “那也需要多聊聊，而不是一上来就刨根问底，还有些慌着亲密接触，我愿意相亲嘛，主要还是多见些和我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 “喜欢同性的人，我的生活里很少，多见见我才发现原来也不少。” 周展的回答在唐学资脑中过了过，唐学资好似明白了周展的意思，“难怪你还愿意见我，原来你是在找认同感。” 认同感，周展不否认：“好像是。” 食物吃得差不多，他放下餐具，对唐学资说：“我觉得我们都需要认同感。” 唐学资当下是否认的，但周展没有多说，突然问唐学资：“其实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来？而且还约同一个人，你都不觉得尴尬吗？” 唐学资没想过这个问题，“家里人只跟我提过你。” “那你为什么又要见我？” “想法一时一时的，总会变。” 周展不信这个宽泛的借口，“介意我猜猜吗？” “请说。” “你条件优越，身边肯定不缺人，看起来不会刻意隐瞒感情生活，所以姑姑说你一直没交男朋友应该是真的。” 唐学资听周展分析自己，居然觉得有趣，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那么要么你毫无需求，但这样的话你不会来见我，要么你有需求但是无法达成，也正好解释你这次的出现，我猜你应该是有了在意的人，但是却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 唐学资换了个姿势，或许因为周展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唐学资也不畏惧流露一些内心想法，他没有去否认，而是问周展：“有人怀疑过你是心理医生吗？” 周展笑着摇摇头，笑容更接近嗤笑：“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医生才知道？” “你说话，比起想象中直接很多。” 周展不介意唐学资的评价，回答：“说不定恰好有人欣赏我的横冲直撞，恋爱也讲个志同道合。” 唐学资没有生气，周展态度坦然，像是朋友间的玩笑，因此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分开的时候，唐学资与周展交换了联系方式，但他认为周展大概最多将他当作朋友，毕竟对于他有在意的人这个说法，唐学资没有否认。 但周展泰然自若，回答：“为什么？我觉得你挺帅的，既然你选择来这里，一定是做好了准备，我们再联系。” 说完周展踩着绿灯的尾巴到了马路对面，因为他告诉唐学资选择在这间餐厅，仅仅只是因为他家在对面，而他步行就可以到达。 第34章 回家 唐学资原本想回父母的家，郑丽华虽然没有了帮唐学资介绍对象的热忱，但对于唐学资相亲这件事还是十分关注，正等着唐学资向她汇报情况。 不知怎么的，最终还是开回了自己家。 门刚打开一条缝，唐学资看到屋内的灯光，随着角度的变大，沈灵的轮廓逐渐清晰。 沈灵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双腿交叉着蜷缩在一起，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听到开门的声音望过来，又收回视线继续看手里的东西，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怎么会这么从容出现在别人的家中，唐学资那一瞬间产生这样的疑问，令他不禁有种错觉，沈灵仿佛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坐在客厅内，正在等待晚归的爱人。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沈灵见唐学资迟迟没有动静开口问。 “你怎么来了？”唐学资进来后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站在餐桌前问沈灵。 沈灵手里拿着展览手册站起来，走到唐学资身边指给他看：“上次不是说过吕颂画廊陶器展览的事情，今天他把册子给我了，你看看，明天两点。” 陶器展览，好像是有这么件事情。 唐学资接过册子，眼睛在看，但没看进心里。 沈灵在身边催促他往后翻页，唐学资还没看仔细已经翻到另一页上。 “吕颂说不可以买，但是有几个会展示制作过程，也许会有帮助，看完顺路可以去看画展，最近活动策划倒是很多。” 沈灵看起来兴致盎然，说话字句也像是跳跃着，唐学资不忍打断。 “画展，我看不懂，就不去凑热闹了。” 沈灵也没有因为他的委婉拒绝而生气，“谁说要看懂，你上次去看不一样看得挺好。” “上次只是为了买画去的，我对画展没有兴趣，以后估计也难得再去看一次了。” “那看完陶器你打算去哪儿？” 沈灵问得认真，唐学资怎么好开口说自己也不会去陶器展览会。 与周展分开后，他发来微信，告诉唐学资明天有新电影上映，问他要不要出来，唐学资已经答应周展。 “展览会，”唐学资发觉自己很难完整说出一个句子，“只开一天吗？” 第51章 “三天，不过工作日肯定没有时间去。” “你以前看过吗？好看吗？” “没看过。” 沈灵要是看过就好，哪怕一次，或者一眼。 “你把杯子带到公司了？” 沈灵站的位置可以看到餐边柜，最上一层是透明拉屉，沈灵一眼能看到唐学资所有的杯子。 唐学资也转头看了一眼，“对，我带过去了。” “等看完展览会，我有兴趣说不定真给你做六个，一家放一个，到处是你的专用杯。” 沈灵怎么会这么开心，唐学资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一直在说话，甚至让唐学资觉得有些吵闹，坐在沙发上时，沈灵靠过来，手臂放在唐学资身体与手臂的空档处，拿着手机给唐学资看吕颂给他发的一些图片。 沈灵穿着白色的短袖，手臂与手臂之间没有阻隔，一个细微的动作唐学资都能感受到他肌肤的触感。 他一定已经洗过澡，身上的味道与他的沐浴乳是一样的，很沉静的檀香味，唐学资误买的，因为他不喜欢闷闷的味道。 唐学资借着放册子的动作，将自己从沈灵的包围中解脱出来。 “沈灵，展览我去不成了，要不你还是跟吕颂一起去？” 总要说的。 沈灵表情变了，嘴角放了下来，“你有什么事？” “我和别人先约好了，有点事情要处理。” “要说先也是我先说的吧。” “不知道这么巧正赶在一天。” 沈灵不看唐学资，语气平平：“那就算了，你忙正事吧。” 言下之意看展览并非正事。 按照以往唐学资一定会想办法改改行程，但这次他没有因为沈灵的“算了”而改变想法。 “抱歉。” 连一句“下次一定去”都说不出口。 沈灵没有提前与唐学资说这件事，因为他以为唐学资与他一起去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此刻唐学资推拒，失望肯定有，但唐学资态度是柔和的坚决，沈灵也没必要强迫，看展览说起来是一件小事而已。 “叮”一声，唐学资收到新讯息，他看了一眼提醒，站起来背对沈灵回复信息。 是周展的消息，问他上午方便还是下午方便。 唐学资消息没有回完，听见背后沈灵说：“算了，那我先回去。” 沈灵拖着步子往外走，唐学资收起手机跟在后面，终于沈灵走出门口，忽然转身倚着门边。 “唐学资，我正式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沈灵表情认真，唐学资再也忍不住笑容，问道：“宴会？你打算邀请多少人呢？” 唐学资怀疑沈灵是被徐嘉传染了，什么宴会，四个人也可以称为宴会吗？ 沈灵认真讲起笑话时，郑重得可爱。 “你来参加就行，不要多问。” 唐学资真想问沈灵今天为何如此开心，但是他没有问，只是回答：“我会去的。” 沈灵得到回答后笑了，微仰着头，笑容带着一丝笃定的味道。 “等生日吧。”说完后沈灵关上了门。 周展的行为常常在唐学资认定的正常范畴之外，例如他与唐学资见面时收到一条信息，回复后他说消息来自另一位相亲对象，并且告诉唐学资自己对那位的好感要比对他多一些。 唐学资在考虑听到这话他是不是该生气，对周展发一通脾气再指责他的三心二意，但他只是开口问：“多在哪里呢？” “他看到我有点紧张，但是你条件比他好很多。” 唐学资很好奇周展有话直说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好像没有他不敢问的问题，不敢说的话。 “你认为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合不合适？”唐学资问他。 周展抬头看他，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几个来回，“你一点都不介意，所以是合适的。” 唐学资觉得自己很喜欢周展，与爱情无关，只是很纯粹地喜欢他的性格，与他对话时不用管周全与否，甚至他偶尔向周展提起他与沈灵的一些事情，周展兴致勃勃，但很少发表意见，唐学资还以为以他的性格会忙着为他出谋划策。 还好周展只是听。 周展后来说：你们的故事还真是长久。 唐学资听后愣一下，他不觉得他与沈灵之间谈得上什么故事，应该只是几个不成形的零碎片段，根本不值一提。 他与沈灵相识很久，但没有故事。 第35章 热带 没人说过沈灵的脾气差，顶多说他是天生冷感，无可厚非，除了唐学资。 唐学资说沈灵牙尖嘴利，阴阳怪气，遵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真理。 徐嘉和章贺都劝告他，说沈灵不过是心思比一般人敏感一些，连同桌都为沈灵说话，真是奇怪的事情，同桌甚至很少跟沈灵说话。 他们又不知道沈灵会因为多么细枝末节的事情跟自己发脾气。 看小说让沈灵在校门口多等了十几分钟，沈灵就要求唐学资一个星期不许看小说；买水的路上与认识的女同学多说了两句，沈灵就说已经不渴了转身就走，唐学资骂他两句，身边的人还赶过来说不该同他计较。 步入职场后，唐学资有时候会想起高中时期，与那时候比起来，自己无趣了不只一星半点。 高中时期唐学资喜爱看武侠小说，是图书馆的常客，也爱玩游戏，偶尔会在网吧彻夜通关，他还对铁人三项十分感兴趣，穿越大半个城市去观看比赛，然后叹息自己不够资格报名。 第52章 等到了有资格报名的年纪，唐学资最多能让自己保持固定的频率前往健身房，生活里的乐趣来来去去只有与沈灵相处这一项。 别人不知道沈灵的坏脾气，也不知道沈灵的好脾气，尤其不会知道，唐学资喜欢看沈灵生气的样子，这是他独有的乐趣。 眼睛看向别处，脸上冷若冰霜，嘴巴强词夺理，结合在一起就是“可以开始哄了”，唐学资有时候会顺着沈灵，有时候气极，脾气上来也会让沈灵主动认输。 唐学资哄人是明朗的，赔着笑容语气无赖；沈灵哄人是柔软的，眼神可怜仿佛青春疼痛文学，唐学资花尽心思让自己维持与沈灵相似的冷脸，沈灵也会费尽心思平息讨好自己。 高二的时候，是冬天，唐学资被子快盖到眼睛处，呼吸间的灼热气息喷到被子上，又原封不动回到脸上，他越睡越昏沉，听到楼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像是梦境，也像是现实。 唐学资睁开眼睛时，房间内没有光线，他打开台灯看了眼时间，不过四点钟，天已经暗下去。 “唐学资！” “唐学资！” 唐学资听出沈灵的声音，光着脚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时沈灵正仰着头喊出他的名字。 “唐学资！” “干嘛？” 冷空气顺着缝隙进来，唐学资身体觉得冷，脸上却觉得冰凉得很舒服。 沈灵看了几秒钟，声音比刚才更高：“开门！” 说完消失在唐学资的视线中。 唐学资走出房间，头还是发晕，客厅没有开灯，但电视开着，他走过去把灯打开，正好敲门声响起。 “你在干嘛？” 沈灵的语气很不客气，唐学资有些发懵，回答：“睡觉。” 沈灵有些粗鲁地将唐学资往里面推，转身带上了门。 “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沈灵在生气，很明显，问完抬起手，把手放在唐学资的额头上，他觉得有点热，但也不确定是不是发烧。 唐学资被沈灵冰凉的手激得往后退，问道：“谁惹你了？” 沈灵在抽屉里找体温枪，听见唐学资置身事外的语气，气冲冲转过身：“你说谁？你知不知道我敲了多久门？” 唐学资听到沈灵的话才注意到他脸颊带着鼻尖都泛着红，刚才摸他的手也像冰块一样。 沈灵对准唐学资的额头，体温枪显示37.1，体温正常，他终于放下心来。 “你干嘛呢？”唐学资看沈灵一系列动作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烧糊涂了？” 唐学资只知道自己一觉睡到天发黑，把自己的晕头转向归因于过长的睡眠。 “谁说我发烧了？” 唐学资丝毫不记得给沈灵打电话的事情，甚至电话摆在客厅，他打过电话后又回到房间，捂着被子继续睡过去。 电话里唐学资声音虚弱黏糊，拖着音说：“沈灵，我有点难受。” 沈灵听他的声音觉得不妙，连忙问：“哪里难受？你在家吗？” 问完才知道问题多余——电话显示是家中的座机。 “头晕，冷，好像发烧了，你能过来吗？” 沈灵在市博物馆参加讲解活动，是学校的教育评比项目，唐学资电话打过来时活动刚结束，沈灵收拾好东西往外跑。 跟他一起来的同学第一次见沈灵慌里慌张的样子，衣服没有扣好，奔跑过程中羽绒服飘起来像两只小翅膀，能携着他飞起来。 唐学资看着电话记录没有反驳，主要是没办法反驳。 “我睡着了没听到。” 唐学资把温度调高了一些，又给沈灵倒了杯热水，隔着双层玻璃，有热度但不烫手。 “捂捂手，别生气。” 杯子是唐学资塞到沈灵手中的，他先牵起沈灵的右手，带着握住杯子，然后牵起左手，握住水杯另一侧，怕沈灵不用力，唐学资就着沈灵的手一起握了几秒，察觉到沈灵的力道才分开。 他的手真是冷，唐学资想多握几秒钟。 “那你现在还难受吗？”沈灵不生气，他只是记挂着唐学资。 唐学资知道沈灵的脾气，他点点头回答：“难受。” “怎么难受，”沈灵放下杯子，拿起外套，“走，我们去医院。” 唐学资嘴巴干裂，一笑起来有撕裂的疼痛感，他拉住沈灵的手臂，“我难受，因为我肚子太饿了。” 沈灵怔怔看着唐学资，“家里没吃的吗？” “不知道，我爸妈好几天没回了，家里不知道还有没有菜呢。” 如唐学资所说，冰箱几乎是空的，只有一颗西红柿，冷藏格里有一排鸡蛋。 “西红柿鸡蛋面吧？” 炒菜沈灵不会，面条无非放在热水里过一过，总不会太困难。 “好，我喜欢吃面。” 唐学资靠在冰箱前面，沈灵切西红柿的动作极度不熟练，磕磕绊绊才切成小块，嘴里念叨不停：“没见过身体这么差的。” “不舒服不知道提前说吗？” “家里有药不知道吃…”沈灵忽然转过来，“家里有药吗？” 沈灵絮叨的模样不多见，唐学资听着不自觉嘴角上扬，大概是病中的缘故，说话也悠扬：“不用吃，已经好了，我现在就是特别饿。” 沈灵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第53章 沈灵以为将鸡蛋打进去自然能成为荷包蛋，但他不慎搅散，汤水表面浮着一层鸡蛋沫，色香味首先少了色，香和味就听天由命了。 第一次下厨房，沈灵一时没记起来开启油烟机，等想起来时，面前已经烟雾缭绕。 唐学资看到满屋子的烟，“喂”了一声，指着厨房顶部拢聚的烟气说：“这里都成仙境了。” 沈灵被唐学资说得不好意思，但板起脸，眼里写着威胁，转过身对唐学资说：“那你自己煮吧。” 但他言行并不一致，说完取了一只碗，把面条挑入碗中，动作有些急，滚烫的汤水溅到沈灵手腕上，他往后缩了缩，但动作没有停。 沈灵两侧的袖子都被他卷起，唐学资看到他右手腕突出的尺骨显得格外漂亮，脑中不禁想起同桌开玩笑念的“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沈灵没有金环，皓腕却丝毫不差。 那一瞬间唐学资很想过去握住沈灵的手腕，甚至想放肆地亲一亲，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移开了目光。 外面电视机正开始播放一首粤语歌曲，前奏响起有观众的尖叫声，接着是男歌手娓娓道来的声线。 “明明并非夏季，但我竟会觉得热。” “呼吸到，南美的暑气。” 怎么会不热呢，满屋的热烟，唐学资看着沈灵笨拙的动作，从皮肤热到心脏，热到心跳变得迅速，热到四肢开始酸软，热到他想走过去，由背后抱住沈灵，他的双手会握住沈灵的双手，胸前与他的背部紧密贴合。 沈灵在外面等了他那么久，手像是雪一样冷，沈灵需要热，而他需要冷。 唐学资闭了闭眼睛，手探了一下额头，发烧了，在发烧，烧得已经神智不清，否则怎么会看着沈灵心如擂鼓。 生病的后遗症，全是生病的后遗症。 晚上唐学资辗转反侧，他白天睡得太多，自然难以入眠。 夜间月光很盛，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即使不开灯，房间内也很亮。唐学资光着脚下床，“哗”一声拉开窗帘，下午沈灵就是站在楼下，近乎歇斯底里地喊他的名字。 沈灵不会歇斯底里的，从来不会。 唐学资屈指敲向透明的窗户，“咚咚”的声音占据他的耳膜，又清脆又沉闷，动作越来越快，实际上却是无意识的，最终唐学资整个手掌拍向玻璃面，把楼下幻想中的沈灵拍散。 唐学资常去的那家书店有小说专区，他一般光顾是为了武侠或是科幻类书籍，沈灵不感兴趣，每次却要跟着一起来。 唐学资在一个下午独自前往，他想找一些书，但不知从何找起，至少不是文学类，经济类或者军事等等。他在哲学类书架前盘旋很久，最终在杂志区抽出一本刊物，上面很大的四个字：写同性恋。他翻开对应页码，文章以对话形式展开，开头写着“病因分析”，对话双方是患者与医生，唐学资看了两行关上了。 狗屁杂志。 自己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唐学资拿着自己要还的书籍，走到前台告诉管理员还书，卡片递出去，管理员拿到感应机上登记，那么他一定会知道自己是书店的常客，借书卡上有满当当的借书记录。 唐学资单手搭在台子上，状似无意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讲同性恋的书啊？” 唐学资做好了一切应对准备，结果管理员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问他：“你是要看小说还是什么？小说就在文学类，里面有标签去翻翻，其他的你去社科看吧，心理学什么的。” 说完管理员把卡还给唐学资，“你卡里余额不多了，要不要充一点？” “好，充100，反正我经常借书，”唐学资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我什么书都看。” 管理员对唐学资看什么书不感兴趣，充值好后把卡还给了他。 社科类书架前读者不多，唐学资找起来也很自在，只是仅有的几本讲同性恋的的书籍，语言大多书面晦涩，仔细读能够读懂，只是唐学资没有耐心一个字一个字去解读。 那天下午唐学资翻阅了几十本书籍，只有一句话留在他的脑袋中：性倾向的不同本身不能被视为一种异常。 还是网络更为便利，唐学资回家后反锁房门然后打开电脑，即使家中只有他一个人。 在搜索引擎上打出同性恋三个字，立马出现许多关联词条，其中一个是“同性恋正常吗”，唐学资点进去，第一条回答，有三千多个认同，写着：当然正常，这是性取向的一种，lz要不去了解下现在同性恋的占比人数？ 鼠标上的手在颤抖，唐学资点进讨论小组，顶部显示组内成员有三万多名，发帖主题繁多，即使大多数都在向外界传递一个观念：同性恋没什么特别的。 但大多数结局总是可望而不可即。 ——千万不要喜欢直男。 ——爱上直男的痛苦。 直男这个词出现频率极高，唐学资查阅后才明白所谓直与弯的含义。 唐学资对与女性美好酮体没有兴趣，他第一次性幻想的对象，难以启齿地，是一位沙滩男星，仅此一次而已。 此刻唐学资意识到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后果，也许说缘由会更合适。 确定一些事情后，他反而冷静下来。 一切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包括他对沈灵不恰当的冲动，因为他喜欢男性，而沈灵出现在那个场景中。 第54章 这并不意味他喜欢沈灵，他只是喜欢男性而已，或许自己刚好喜欢跟沈灵一样的，纤细白净的男性。 退出前，顶在最上面的帖子是“不要把别人拉进深渊”，发帖人是一位母亲，遣词造句可以看出这位母亲并非乡野妇女，文章先礼后兵，先说体谅同性恋人群，后怒斥一位“恶心的同性恋”，将她优秀的儿子拉进喜欢男人的深渊里，从此他们一家再也没有安宁之日。 “我尊重一切的喜好，如若喜欢同性，可否一开始就接近同好之人，原本我的儿子有大好的前程，他的女友与他交往三年之久，工作稳定后便可尘埃落定，那么作为父母，一生也便圆满…自此以后，我与他的父亲再也没有任何生活意义，鲜活的家庭只剩三具行尸走肉。” 一字一句淌着血，流入唐学资心里，彼时他还不能理解人是独立的个体，只觉得父母孩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只懂得喜欢也需要克制。 可以喜欢人，不可以害人。 第36章 五天 ”你最近很忙？” 最近唐学资神龙见首不见尾，沈灵发送的消息往往半个小时才会收到回复。 章贺锲而不舍地给沈灵发送倒数日，今天已经发送到五。 本来没有紧张，章贺煞有介事的行为反而无中生有。 “你没有其他事情做吗？” 章贺没有用文字回复，直接打了电话进来。 “祖宗，目前你们两个就是我最大的事情。” 沈灵笑了笑，“你比我还关心。” “我能不关心吗？被你们两个双面夹击，我还不能说，急死我了。” “他找过你？” 章贺一时嘴快说了出来，想了想觉得说出来也无妨，如实说道：“找过，说是当时有个无赖的男的缠着你，你不听他的话，但是他也不好告诉你那男的是看上你了。” 章贺的措辞让沈灵听得皱起了眉头，“你用词有点粗俗。” “行行行，我粗俗。” 但内容取悦了沈灵，起码可以证明自己的猜测绝非是自己的主观臆断。 “夸张，只是为了公事找过我几次而已。” 故意让唐学资误会的事情沈灵没有说，即使是面对章贺，这些心思也无法说出口，因为他内心其实认为有些不磊落。 “反正我看他挺紧张的。” 沈灵当然知道唐学资紧张，他还知道说些什么能让他更加紧张。 “嗯。” “你说要不要先跟徐嘉说啊，我怕他到时候吓死，他可能会觉得在过愚人节，或者隐藏摄像机捉弄他。” “不要，”沈灵否决得很干脆，“不要让他知道，他瞒不住事情，还会来烦我。” “且烦人着呢，行了不说了。” “嗯，就这样吧。” 挂断电话正巧收到唐学资的消息。 “有点忙。” “还在忙？”沈灵回复。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门铃响起，沈灵打开门后唐学资出现在眼前。 “怎么了，有事？” 沈灵看了眼对面的门，是关上的，唐学资应该是从电梯出来后直接来敲自己的门。 “没事。” 唐学资点点头，转身去开门，沈灵跟着过去。 楼层一梯两户，因此沈灵也没有关门，除了他与唐学资，不会有其他人进入这里。 “你没看到我给你拍的照片？” 唐学资的习惯是回家后喝一杯水，然后换上居家服，他还在玄关处，沈灵先他一步走进来，自然而然地倒了杯水递给他。 唐学资接过水杯问；“看到了，你拿那么多花干什么？” 沈灵发的图片是办公室的花。 彭嘉黎最爱张罗这些事情，自从沈灵说可以在公司放一些花，彭嘉黎就把这句话当作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她已经不满足于在花店购买鲜花，而是开始在网络上选购，按她的话，买回来后还需要精心照料，叫做醒花。 “我拿花？”沈灵空手出来，于是拿起桌上唐学资的手机，“我看看。” 刚输入两位密码，唐学资将手机拿了回去，动作有些急。 “有密码。”说完点开了图片给沈灵看。 “我又不是不知道密码。” 899899，唐学资名字的缩写，简单到极致。 图片角落里的确是沈灵的手，拿着一把未开的百合 “这你也能看出来是我？” 照片是彭嘉黎拍的，重点在面前那一排鲜花，偶然将沈灵拍进画幅中，只露出了一小截手腕。 唐学资收回手机，解释说：“你发给我的，当然想到是你。” 青色的花瓶中插着几只新鲜的花，早已不是先前的蓝色玫瑰。 唐学资没有买花的习惯，这个行为是在他留下沈灵的花瓶后才有的。 以桥正里 沈灵走到花瓶旁，把花拿到眼前，问唐学资：“这又是什么花？”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沈灵看向唐学资，又问了一次：“这是什么花？” 唐学资快速看了一眼，一边往衣帽间走一边说：“不清楚。” 沈灵踱着步子，靠近房间时没有走进去，背靠在墙壁上，闲聊一般：“嘉黎最近买花上瘾，一公司的花，上次你买的玫瑰，她也买了。” “玫瑰的种类很多，你知道吗？” 第55章 “各种颜色的。” 唐学资换好衣服，却没有出去，门没有关，沈灵的连篇话语与他相隔不过一米，明明白白彰显着他的愉悦心情。 沈灵不会对别人这样，只有面对亲近的朋友才会推诚不饰，心烦时沉默寡言，喜悦时喋喋不休。 但此刻沈灵的声音像是咒语，越是轻盈越是沉重，明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唐学资脑中好似回顾了许多久远的事情，反反复复地落在沈灵身上。 花本来不必买的，花瓶本来也不必拿的，唐学资惊叹于自己重复的多此一举。 他叹了口气走出去，沈灵听到声音侧过身，半边身体倚着墙，与唐学资面对面，忽然笑出声。 唐学资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沈灵指着他的衣领，“你衣服穿反了。” 唐学资低头检查，看到圆领走线处暴露在外面，“没注意。” “想什么呢衣服也能穿反。” 唐学资转身又走进去，没有纠正衣服的正反，他先开口：“沈灵，你先回去吧，今天公司事情太多，我马上休息了。” 沈灵“嗯”了一声说：“那你休息吧。” 唐学资没有听到脚步声，听到关门的声音时知道沈灵已经离开，他走了出去。 花瓶里插的是剑兰，花店老板介绍时说最好是深水养，唐学资见它开得漂亮，还是买了回来。 说要高水位，浅水一样也养得好。 有些事情，强求起来也不见得一定得到坏结果。 第37章 两天 楼下的喧嚣声一阵接过一阵，沈灵走到窗户边往下看，目测大约有上百人等待在公司侧门，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说着谁谁谁我爱你之类的话。 彭嘉黎怎么会错过，一早就到楼下要了签名，这会儿正站在十二楼悠闲往下看等待的粉丝们。 “汪明耀是真的帅，二十多岁演高中生都不出戏，演得特别好，最近接广告接到手软。”彭嘉黎感叹说。 “他不是男二吗？”小树刷到过电视剧的片段，隐约记得他的戏份好像并不算太多。 “男二惹人疼啊！瞧那小脸蛋儿，一哭，多招人心疼，我最近可爱他了。” “你可真是爱，偶像来了都不舍得自己买花，薅沈总的花送。”小树毫不留情揭穿她。 彭嘉黎下去得急，从花瓶中拿了最盛的一束玫瑰花送给了汪明耀。 “沈总不会介意的，沈总最近中彩票了，是吧沈总？” 彭嘉黎这么说实在是因为沈灵最近心情太好，她不敢直接说谈恋爱，只好借着买花的理由说他中彩票。 沈灵冷哼一声，很轻，反问道：“我说介意你能把花拿回来？” “那你让我拿我就去拿呗。” 沈灵懒得再回她的话，一天到晚没有正经模样。 外面温度很高，粉丝等了半个多小时仍然热情高涨，从十二楼可以清楚听见下面的“我爱你”，粉丝们的爱意就像外头的阳光一样热烈。 汪明耀，这名字真是起对了。 从他们口中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好像比呼吸更简单，沈灵不自觉念出这三个字，彭嘉黎听到沈灵说话，但具体说什么没听清楚，疑惑道：“嗯？沈总你说什么？” 沈灵反应过来，问：“我爱你这三个字这么容易说出口吗？” 沈灵总觉得这三个字太重，即使心里徘徊一万次，最后还是很难付诸实际。 彭嘉黎笑了：“那还能多难啊，看见喜欢的人喊我爱你多正常啊，我天天喊，汪明耀我爱你，廖付霖我爱你…” 彭嘉黎爱的人太多。 沈灵被彭嘉黎故意的模样逗笑，顺便在心里考虑要不要加上这三个字，虽然有点难为情，多多练习应该也不难。 手机来电铃声伴随着热烈的“我爱你”响起，显示的沈决。沈灵右划接通电话，笑容同样伴随着“我爱你”凝结，他沉默着听了很久，最后说了句“知道了”，结束了通话。 唐学资初初决定见周展，的确是抱着真心相处的想法，为了逃避一些东西，他承认有些卑劣。 但周展没有给他继续卑劣的机会，因为周展毫不在乎他的出发点，连目的也无所谓。 唐学资常想到郑丽华对他说他应该找一个活泼些的伴侣，这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他喜欢活泼些的人，但只想与他们交朋友。 谈到爱，标准总会模糊起来，很难说出个一二三，要等到意动那一刻才明白。 而他与周展继续来往，也有私心，与周展在一起时他很舒展，听周展胡言乱语的箴言，他也偶尔穿插一两句真心话。 说来奇怪，有些话甚至只可以与周展说。 周展兴趣很广泛，唐学资跟他出入射击场，打了几场保龄球，不过今日只是简单吃了餐饭，周展告诉唐学资，他将把唐学资写进自己下一本小说中，唐学资唯一的要求是名字不要有任何相同。 因为周展小说的话题，唐学资回来得稍晚了些，他看到沈灵的车在停车场，知道他已经到家，但没有想到一出电梯就可以看到他。 沈灵靠在唐学资家门前，看到唐学资出电梯冷冷看着他，语气也不热络：“回了。” 走廊的空调温度没有调很低，加上窗户并没有关，因此外面的温度只能说是勉强不热。唐学资走近看到沈灵额头上的汗珠，不禁猜测他是不是在外面站了很久，或者刚从外面回来，热气还没消。 第56章 “怎么不进去？不热？”唐学资问。 沈灵没有让开，语气也很平静，回答：“进哪儿？” 这问题问得奇怪，唐学资看着沈灵：“你家，我家，这一层还有其他地方吗？” “你家？我不知道还方不方便进。”说完这句话沈灵让开了地方，方便唐学资开门。 “什么意思？” “总得避嫌吧。” 唐学资不知道沈灵到底因为什么又开始怪腔怪调，但轻飘飘的语气轻易点燃了他的烦燥。 “你又怎么了？怎么总是天一下地一下。” 唐学资的话已经接近指责，但沈灵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露出一个笑脸。 “我是怕你男朋友误会。” 唐学资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迅速看向沈灵，“什么男朋友？” 沈灵眼睛亮了亮，“听说你去相亲了，有点时间了，怎么，还没成？” 唐学资不意外沈灵的知情，他本来也没有打算瞒住谁。 “没那么快。”他回答。 心痛几乎是一秒内产生的。 沈灵听彭嘉黎说心空是心动的意思，但他却觉得心空用来描述心痛再好不过。心痛不是真的痛，而是原本充实的地方，忽然间空缺，什么都不剩的时候，应该就接近心痛。 沈决打来电话告诉沈灵唐学资相亲消息时，他还抱有一些侥幸，或许是他听错了，或者误会了。 都不是。 唐学资真的去见别人了，真的与另一个人在见面，在约会。 “对方是什么人啊？”沈灵还可以让自己保持笑容，或许他真的很擅长忍耐。 唐学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该说名字，年龄还是职业，或者性格，太多可以说的，但唐学资觉得无从说起。 他忽然想起来也是在这里，也是一个夜晚，他曾经回答过沈灵执着的提问，于是回答：“跟你说过的，还是之前那个，他叫周展。” 沈灵当然记得，上一次在唐学资口中，他还是一个形象模糊的某某，今天已经具化了，唐学资可以准确告诉他那个人的名字，但沈灵知道不仅仅是名字，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已经有了无限交集。 沈灵觉得这件事实在有点荒谬。 “还是他。”沈灵很平静说了这一句话。 手机响了一声，沈灵看了一眼消息，花了几秒钟回消息，然后继续说：“你说过你不会接受你妈的安排。” 唐学资故作轻松道：“我也是时候考虑个人问题了吧？” 这是沈灵曾经对他说的话。 “相亲，找个以前根本不认识的人就是你的打算？” 唐学资不需要沈灵亲自提醒他毫无章法的这一步，回答时也带了些情绪：“认识的时间很重要吗？有些人见一面就会知道是不是合适的人，有的人认识一辈子，突然发现对他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沈灵点点头，“你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一无所知吗？” “沈灵，时间没那么重要，时机才最重要。” 唐学资和周展根本一点事情都没有，却被他说得好像两个人是命中注定。 唐学资终于记起开门，他按了密码打开门，“进去再说吧。” “喂，吕颂。” 唐学资下意识转身，沈灵将手机放在耳边，正在打电话。 “嗯，好，知道了。” 如果不是沈灵拿着手机，唐学资几乎要以为他正在跟自己说话，因为沈灵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他身上。 “你父母要过来？” “好啊，是要见一见。” “好，就这样。” 很简短的通话，一分钟都不到。 “也没什么说的，”沈灵神情放松，“我就是问问你相亲的情况，你还要见他？” “周展性格不错。” “你家密码是不是该换换了？要不我的也换换，别让别人误会。” 唐学资握住门把手的手暗自用力，眼里有一些被戳穿的狼狈，“沈灵，没人会误会我们，早点休息吧。” 说完后唐学资关上了门。 沈灵站在门口看着唐学资紧闭的门，双手不自觉握成拳，指甲陷进掌中时有一点痛意，这种痛意很熟悉，曾经也痛过一次。 好像每次总是晚一步，昨天他还觉得与唐学资只差那么几步，自以为是地以为一切正随着轨道前进，目的地一眼可以望穿，须臾之间就像海市蜃楼。 他的决心与勇气不是随取随用的物件，每一次拿出来都需要费尽全力，却总连使用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他所有的遗憾总是与唐学资有关。 沈灵独自面对对面紧闭的大门时，比起难过悲伤这些情绪，最多的是委屈。 明明都已经知道他喜欢男人，明明唐学资那么在乎他和别人的交往，明明是唐学资忘记了距离。 明明只有两天。 可是这两天横亘在他与唐学资之间，变成了无法翻越的日复一日。 他设想了无数种言辞，甚至都打算说我爱你。 全变成了昨天。 第38章 担忧 沈灵生病了。 一开始没觉得是生病，只是全身没有力气，坐在沙发上时，动弹不得，这样躺了一夜，再睁开眼睛时黑夜变为白天。 衣服还是昨天的，皱巴巴贴在身上，他以为会彻夜难眠，实际却一夜无梦，如果不是头疼，他大概不会醒过来。 第57章 勉强起身走到浴室洗澡，热水澡越冲越觉得凉，回到卧室时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沈灵连往上挪的力气都没有，用被子将自己卷起来后又沉沉睡去。 这一次睡得并不踏实，像是陷入时空圈套，以为已经醒过来，却又是另一场梦。 梦里尽是圆圆圈圈，唐学资走在他的前面，不时又在后面追赶他。 沈灵想唐学资回头看他，或者他回头看唐学资，都没有成功。 在梦里他都没办法如愿。 电话铃声隔着很远传过来，沈灵觉得吵闹，迷迷糊糊间将手机音量调至最低，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舞台上演到一半的时候，周展侧身与唐学资耳语：“像不像欧洲版的雷雨？” 唐学资“嗯”了一声，周展就知道唐学资心早不在这场话剧里了。 清新自然的校园话剧，他也敢肯定自己胡乱的评价。好在进剧院的钱是唐学资承担的，不然周展怕自己会心疼票钱心疼到晚上都睡不着觉。 观众席没有灯光，因此手机屏幕亮起时，唐学资与周展都不自觉看向光线来源——是唐学资的手机。 唐学资没有打算接起，只是随便扫了一眼，看到来电姓名时，放在关机键的食指停顿了下，他左右观察了两眼，不顾剧场礼仪，对周展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后弯着腰往外面走。 唐学资步伐并不快，但打的人很执着，走到剧场外面的走廊时呼叫还没有结束，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 话还没有说完，他听到沈灵的声音：“唐学资…” 有气无力，像是遇到某种紧急情况。 唐学资脑海中一下子涌起许多不好的想象，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沈灵？” 沈灵听到唐学资的紧张，但是这紧张太远，隔着电话一点用处都没有。 “发烧…头很晕…没力气…” 沈灵描述得破碎，声音却很清晰。 唐学资听到沈灵干呕的声音，他深吸了口气，起码要让自己保持冷静：“你在哪里？家里有药吗？或者去我家里，你知道在哪里…” “你过来。”沈灵打断了唐学资的话，说了三个字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唐学资听到了电话挂断时“嘟”的一声，却还是喊了几声沈灵的名字，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再次将手机放到耳朵旁，确认没声音后才收起手机。 话剧并不吸引他，唐学资转身直接走向剧场外，如果只为与周展说再见，没必要再进去打扰其他的观众，这里大概不会有第二个像他一样将话剧当作发呆背景里白噪音的人。 唐学资边走边给周展发信息，告诉他自己有些事情需要先走。 这是一条长廊，脚下的软地毯一定程度阻碍了唐学资的步伐，他由大步转为跑，转角不过几步之遥，背后忽然传来周展的声音。 “唐学资！你干嘛去？”周展果汁喝多了，出来上洗手间，看到唐学资在走廊上跑了起来，以为他也是找洗手间，于是出声喊住他。 “洗手间在这边。”周展指向相反的方向。 “我有点急事要先走。”唐学资喘着气解释。 周展看唐学资紧张的神情，也往他那边走，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你能开车吗，我跟你一起走吧，我来开。” 唐学资摇摇头，没到那种程度，“沈灵病了，一个人在家，我担心他出事。” 周展没见过沈灵，但唐学资提起也不觉得陌生，因为唐学资说话时会不自觉说起这个名字。对于周展来说，沈灵好像一部很熟悉的小说中的男主角，素未蒙面但毫不陌生。 “你现在赶回去来得及吗？” 周展的问题很实际，他们来的新剧院，设在远郊，过来跨越了三个区，即便现在立刻往回开最少也需要一个半小时。 唐学资沉思片刻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接通后他立刻说：“章贺你现在去一下我家，沈灵病了你去看看要不要去医院，我这边有点远。” 唐学资语速很快，章贺理了一下他的意思反应过来：“怎么着啊很严重吗？我现在这边走不开啊，你…” “好，那先这样。” 唐学资没有听完挂断了电话，又开始联系徐嘉，徐嘉的电话一向接得快，刚接听就说了句欢乐的“哈喽”。 “徐嘉，沈灵病了在家，你方便过去吗？” “啊？怎么了严不严重啊？方便方便，我现在过去。” 徐嘉下午没什么事情，在办公室与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骂院里不听话的学生，听到唐学资的话立马起身往外走。 唐学资听到徐嘉肯定的回答才松下一口气，向徐嘉说明情况，但他所知的也有限，三言两语便说完了。 非节假日，学校门口很难拦到计程车，徐嘉一路跑到大道上才在十字路口上了车，这时候又开始后悔嫌麻烦没买辆车，不然跑的功夫路都走一半了。 沈灵熟悉自己家里的情况，但徐嘉不清楚。唐学资挂断电话后马上点开了外卖软件，买了许多药品，快递会送到小区管理处，物业向他确认后会把快送的东西送到门口。 药买好后，唐学资给章贺发了个消息，告诉他徐嘉已经过去了。 做完这一切，唐学资也并没有很轻松。 “有人去了你也别太担心，急也没用。”周展见唐学资紧皱眉头开解道。 第58章 唐学资没注意周展的话，他在思考沈灵生病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昨晚等他热病的，或者被自己气病的。 被自己气病？这是什么异想天开的猜测。 但这个念头如行云流水，出现得猝不及防。唐学资在心中极力扼制自己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却又不禁劝起自己，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吧？ 他的态度不好，把沈灵关在门外，沈灵这个人受不得气，有时候连不是气的气都无法接受。 沈灵习惯自己迁就他。 所以无法接受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关于相亲的事情。 想到这里时唐学资的思维便不受控制了，因为他开始想，会不会沈灵其实不希望自己答应相亲。 一旦产生期望，什么道理规则统统算不得数，理性总会为感性让路。在乎起一个人的时候，连他不看你，你都会猜测他是在心中暗自想你，给了一个眼神，像是在与你交换一生。 唐学资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浮想，事态比以前要严重一些，想要立即离开的想法被冲淡。 徐嘉已经过去照顾沈灵，他再赶回去一点意义也没有。 “走吧，先下去，路上再问他们是不是去医院。”周展推了推唐学资的手臂。 唐学资没有动，缓缓说道：“不用了，我朋友已经去了，进去继续看吧。” 周展眼神古怪将唐学资由上至下扫视了一圈，“你没事儿吧？” 这句话不是关心，而是周展真的觉得唐学资有点毛病。 “他病了你不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你还在这儿看话剧？你是忍者吗？”周展嘲讽唐学资。 “我不是说了有人去了，我现在回去有什么用？” 这是唐学资第一次对周展说重话，但周展的思路不同于一般人，他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唐学资真可怜，可怜到靠大声反驳别人来说服自己。 有理又不在声高。 “那进去吧。”周展语气轻松，好像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 实际上周展也并不想走，耽误这么半天的时间就够他心疼了。 真正让周展生气的是唐学资进来后频繁按亮手机的动作，上半场心不在焉就算了，那是他个人的行为，不会影响任何人。 但手机屏幕亮起影响了周展的视线，太频繁了，以至于周展在屏幕熄灭时在心中开始数秒数，看看下一次亮起会间隔多久。 他再也不要和唐学资一起看话剧，本来指望唐学资给他一些灵感，现在连一场完整的话剧都赔进去了。 他写的是带有一点感情支线的悬疑剧本，不是专门写陷在爱情里的可怜虫。 话剧结束后，唐学资是第一个起身离开的，演员还在舞台上谢幕，唐学资迈着长腿走了出去。 周展见剧情演完了，也没什么留恋，做了第二个离开的人，刚走出门口，看到唐学资又折了回来，看到自己后再次返了回去，周展便知道他是因为没看到自己走出去，特意来催的。 催催催，要他走时又不走。 与唐学资走了一段路后，观众陆陆续续退场，身后传来熙攘声响，唐学资走得更快了一些。 “你晚上吃什么？”周展问。 “不吃了，下次吧。”唐学资回答。 到目前他还没有收到徐嘉的信息，唐学资自己也很难解释为什么不愿意主动给徐嘉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询问沈灵目前的状况。 生病了吗？什么病？严不严重？是在家还是去了医院？需要多久可以恢复？沈灵的情绪还好吗？ 他有成堆的问题，却只是被动地等待徐嘉的联络。 周展看唐学资一筹莫展的神情，觉得没看完话剧也不算太遗憾，唐学资的种种比话剧还话剧。好歹短短几小时舞台上集齐了喜怒哀乐，起承转合，唐学资却一直上演一个人的悲情戏，这叫独角戏。 他在心里默念：幸灾乐祸无罪，幸灾乐祸无罪。 第39章 取消 徐嘉忘记给唐学资汇报情况是有原因的。 他觉得自己撞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接到唐学资的电话后他立刻动身前往沈灵家中，管理处登记过他的信息，因此他可以直接进去。 沈灵家里温度很低，徐嘉从室外猛然进到一个低温的环境，不禁打了个寒颤，嘟囔了一句“冻死人啊”。 他轻车熟路走到沈灵卧室，看到了捂在被中的沈灵，被子卷在沈灵身上。 徐嘉走过去先叫了声沈灵的名字，紧接着把凌乱的被子扯平整，好让沈灵睡得舒服一些。 房间内温度比客厅高一些，沈灵将自己包裹在被子之中，额头上都是汗滴，连带着头发也汗涔涔的模样。 徐嘉抽了几张纸，将沈灵的汗擦干净，边擦边叫他的名字：“沈灵，沈灵？” 沈灵没有生病时候的难受表情，睁开眼睛时只带给徐嘉强烈的无辜感觉。 徐嘉见他醒来，连忙问道：“你发烧了，还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沈灵没有回答，睡得久了，眼睛刚睁开时视线都是模糊的，他花了几秒钟来辨认眼前的人。 “徐嘉。” 听到沈灵的声音，徐嘉放心了些，问题不大，应该只是急性发烧。 “是我，你现在觉得哪里不舒服？” 问过这句话，徐嘉打开药品袋，取出退烧药。 第59章 “先把药吃了。”徐嘉小心翼翼把药片放进沈灵口中，然后用手托起沈灵的头，缓慢倾斜装水的玻璃杯，生怕沈灵喝急了呛到。 给沈灵喂完药，徐嘉又去洗手间拧了一块冷毛巾搭在沈灵额头上，这才坐在床边好好询问沈灵的情况。 “温度不是很高，估计你把自己给捂好了，吃完药应该没事了，现在还不舒服吗？” 沈灵摇摇头，只是觉得有点热，他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放在外面。 “我肚子饿。”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除了吃药时喝的两口水，沈灵没吃任何东西，此时只觉得饿得难受。 “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叫外卖，外卖快一点。” “火锅。”沈灵语出惊人。 徐嘉愣了愣，像是哄小孩儿的语气：“火锅咱好了再吃吧，现在吃清淡点，青菜粥好吗，这家的粥味道挺好的。” 徐嘉把手机拿到沈灵眼前，把粥店的名字指给他看。 “好。” “行，”徐嘉把手机拿回来，选了一个瘦肉青菜粥，“我过来的时候都吓死了，听唐学资说的我还以为多…” “是唐学资叫你来的？”沈灵忽然问。 徐嘉顿了顿，回答：“是啊，你都不知道他多急，我一听就过来了。” 沈灵盯着天花板，觉得自己已经心如止水。 很急，却不来。 沈灵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伎俩都已经施展出来，故技重施，但无济于事。 唐学资一定已经看穿了他，对他的花招免疫了，所以即使打电话给他，想要他来看一眼自己，他也不来，他找徐嘉过来看自己。 沈决曾经说过，他早该咬咬牙直接对唐学资坦白，他们这样的交情，无论如何唐学资不可能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沈灵还没有说，唐学资就已经对他没了耐心，因为他无理取闹。 “沈灵？”徐嘉刚支付好订单，准备再嘱咐沈灵几句话，看到沈灵神情滞然，眼睛红得不像样子，安静地流泪。 徐嘉猛然起身，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啊？怎么哭了？” 听到徐嘉的关怀，沈灵将目光移到徐嘉身上，缓缓开口：“徐嘉，你让唐学资来行不行？” 沈灵想让唐学资来，没必要带着哭腔，徐嘉霎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深究，沈灵流着泪说：“让唐学资来看我，我想让他来看我，徐嘉，可不可以打电话让他回来，他不来看我了。” 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话。 徐嘉没见过这么忧戚的沈灵，一时之间竟然开不了口。 他一向粗神经，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基本的眼色与判断能力，徐嘉此时只觉得大事不妙。 “沈灵，沈灵，”徐嘉喊了两声沈灵的名字，“你先别哭，唐学资他，他是有事儿，你要什么先跟我说，好不好？” 沈灵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徐嘉的问题。 徐嘉心开始跳得飞快，脑袋也开始宕机。 他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他原本打算告诉唐学资，沈灵没什么大事情，当他再次低头看手机，看到微信消息列表上唐学资三个字时，却如同看到鬼魅一般，连忙松手将手机甩了出去。 “小灵，”徐嘉换了个称呼，也换了种语气，“你，是不是和唐学资吵架了？” “是，他不理我了。” “怎么会？他超级担心你，你都不知道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多着急。” “他有男朋友了，不会理我了。” “男朋友？”徐嘉毫不知情。 “徐嘉，”沈灵终于睁开眼睛，“唐学资有男朋友了。” 徐嘉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大概似哭似笑。 沈灵的语气像是在向他告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顺着沈灵，谴责一下唐学资交男朋友的行为。 可是有什么理由谴责。 完蛋了。 徐嘉喜欢听八卦，但是不喜欢听无法分享的八卦，而即便是可以分享，他又能告诉谁呢？ 可以分享的人里，当事人占了两个，章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说自己得了臆想症，这么荒谬的事情也敢说。 徐嘉没有待很久，因为沈灵说感觉好多了，吃完粥想安静休息，先前的眼泪和控诉好像随着热度一同消失。 走之前，徐嘉站在玄关处，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沈灵坐在餐厅里喝粥，反倒安慰起他来，让他不要忧心。 忧不忧的倒是其次，徐嘉觉得自己是惊吓过度，虽然他面对沈灵时表现得没有异样。 徐嘉离开后，沈灵独自坐在客厅，已经不觉得哪里不舒服。 发烧而已，头疼，晕眩，乏力，饥饿，任何症状都不难忍受，但沈灵听到唐学资声音的时候，所有的痛感像是被放大了一百倍，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脆弱。 唐学资的缺席，也让这些痛感烟消云散。 一天没有看手机，打开时通知界面弹出无数条消息。信息时代就是这样，只要别人想，有数不清的方式联系你，但也有好处，只要关掉手机，即使再多消息也传送不过来。 可以轻易接收信息，也可以轻易隔绝一切。 沈灵顺着通知列表一个个看消息，先给彭嘉黎回了一条，告诉她自己生病了，大概会请三天假，彭嘉黎消息也回得快，让沈灵注意身体。 第60章 吕颂打了几个电话过来，也发了消息，问他怎么没去馆里。 沈灵回拨了过去，“咔”一声，吕颂的声音传过来：“怎么打电话都不接啊？” “有点事情，没看手机。” “你今天怎么没过来啊？之前不是说挺急？我明天没空，昨天和你说了，我父母刚回国，我得跟秋荻一起陪陪他们。” “我知道，东西暂时不需要了，你忙你的。” “行，哎，秋荻说，她想请你吃饭，多谢你帮忙。” 秋荻是吕颂的女朋友，半年前推广木雕工艺时，通过沈灵的搭桥与一个影视项目达成合作，近期正逢电视剧播出，秋荻便想请沈灵吃个饭表示感谢。 “不用了，你叫她别客气。” “我就知道，也就随便这么一问，东西我先给你存着，你随时过来。” “好，知道了，谢谢。” 唐学资看完话剧后直接回了家，站在沈灵门前思考片刻，他还是先按响了门铃，如果按三次没有反应，他就自己打开进去。 门铃只响了一声，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是沈灵。 沈灵状态不像白天电话中的那样虚弱，现在只有一些初愈后的苍白。 “好了？”唐学资问。 “好了，发烧而已，”沈灵回头看唐学资，“徐嘉来过了。” 唐学资觉得愧疚，解释说：“当时我在远郊剧院，我怕赶回来来不及，就打电话让徐嘉先过来。” 先过来？ 沈灵在心里品味这个“先”字，那么现在唐学资算是“后”过来吗？ “剧院？你去剧院干什么？”沈灵语气自然，像是单纯与唐学资闲聊。 “是周展，”唐学资看了一眼沈灵的脸，“他想看话剧。” “是吗？你们看的什么？” 名字唐学资记得，“《春意盎然的秋天》。” 沈灵笑了，“现在是夏天。” “好看吗？有机会我也去看看。”沈灵好像真的对这部话剧感兴趣一样。 唐学资不知道好不好看，只好说：“还算可以。” 他只希望沈灵不要继续问下去，譬如话剧的内容，那他就真的无法回答了。 “讲的什么？”沈灵还是问了。 唐学资怎么会知道话剧讲的什么，前半段他在想沈灵，后半段他仍然在想沈灵。 “也就是，情感伦理。” 情感伦理，相似的角色可以牵扯出无数种不同的纠葛，可以很复古，也可以很新潮的一个话题。 “对了，我不想过生日了，合秋山不去了。” 前几天在唐学资家门口，沈灵郑重邀请唐学资，现在又告诉他取消的消息。 “为什么？因为病了？”唐学资问。 “也没什么意思，何必跑那么远就为了个生日，又不是第一次过。” “三十岁，还是要庆祝一下吧？” “庆祝衰老吗？” 沈灵虽然在笑，唐学资却觉得他语气郁郁。 “简单点，我们就在家里过？”唐学资见沈灵不想去合秋山，便提出建议。 “算了，不是说年纪越大越逃避生日吗？我可能也到这个阶段了吧。”沈灵的态度很坚决，否定了唐学资提出的其他方式。 “生日愿望呢？”唐学资说了最后的一个选项，“总要许个愿吧。” 生日愿望全是假的，他的愿望没有一个成真。沈灵三十岁不会再寄希望于这些飘渺的东西，什么想象，许愿，他以后一概不会相信。 “没什么愿望，钱不缺，家里人都好，也有…朋友，”朋友这个词沈灵咬得很重，是看着唐学资说的，“爱人…大概也快了。” 唐学资呼吸停滞片刻，他知道他应该露出一个探寻的笑容，玩笑般地问沈灵“有情况了啊”，但是很难。 “好，你不想过就不过，等你想过的时候，再一起过。” 下一次想过的时候，还能是他们几个陪沈灵一起过生日吗？说不定他有人陪，用不上他们几个了，唐学资带着恶意地想。 唐学资回家第一件事情是洗澡，出来后才觉得饿，冰箱里有一小块剩下的吐司，冷藏过后变得干硬，唐学资拿出来，倒了杯冰水放在一边。 吐司干得有些难以下咽，唐学资边吃边喝水，连水他也觉得吞得难受，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吃完。 沈灵半小时后在群内发消息，也告诉徐嘉和章贺取消合秋山庆祝生日的消息。 唐学资期待着徐嘉的反应，他不会轻易放过沈灵的，可是徐嘉和章贺都反应平平，章贺发了个“好的”的表情包，徐嘉也只是说“那好吧”。 谈不上失望，唐学资只是不太想说话。 结束与合秋山民俗酒店负责人的通话后，沈灵如同彻底被抽走了力气，安静躺在沙发上。 回想起最近的事情，短短的几个星期，像是比他与唐学资的十几年还要漫长。很久的时间里，他与唐学资的相处几乎是没有任何变化，没有进一步，也没有退一步，他很认真恪守着好友的身份。 沈灵小时候就学过“人心不足蛇吞象”，终于在三十岁这年透彻领悟其中的含义。 当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唐学资时，他就已经做好了亲手给唐学资送上祝福的准备，反正自己永远是他的好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第61章 后来唐学资大胆公开性向，即使沈灵明确认识到，唐学资不会喜欢自己，至少唐学资身边也从未出现过其他人，而自己与他朝夕相对，甚至在某些方面不分彼此，沈灵不会去计较身份，只觉得这样也很好。哪怕知道魏栩的存在，对沈灵影响也不大。 等到沈灵发觉唐学资对其他男人接近自己反应强烈时，压抑的欲望终于开始蠢蠢欲动。唐学资把对沈灵的在乎投射到平常生活中，沈灵已经无法再安慰自己说只要当好友，也绝不可能心平气为唐学资的恋情送上祝福。 爱是占有，怎么会是好友。 第40章 生日 “沈先生您好，这边是合秋山酒店，想跟您确认一下明天您预定的房间情况以及山顶烟花的时间。” 前台是一位年轻女孩儿，声音甜美，对这位姓沈的客人印象深刻。他来的那天是周一，酒店内客人并不多，她正用电脑整理客户信息，忽然听见一声“你好”，抬起头时便看到一张酷似明星的脸，酷酷的，她们称他为冷面帅哥。 冷面帅哥看着酷，实则浪漫得很，预订了豪华套间， 将套间布置得漂亮极了，还订做了一个蛋糕，拜托酒店在八号那天打一些爱心气球放在房间内，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放在客厅，想来是要给女朋友一个惊喜。 最让她们感叹的是冷面帅哥还特别预约了山顶烟花，烟花时间将会持续一刻钟，价格不菲。 当时是她与孙经理一起接待的冷面帅哥，站在套间的阳台——这里是观看烟花的最佳视野，她终于看到这位冷面帅哥的腼腆笑容。 沈灵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后，回答：“昨天我已经和你们经理说过了。” “是的，孙经理交代过了，您预约的时间是十一点，但是我们这边有个活动，想跟您商量一下，把时间改在十点钟您看行吗？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为您赠送额外的观赏门票。” 沈灵已经不打算去了，更不会在乎什么观赏门票，但他没有拒绝，沉吟片刻他回答：“可以，我不需要观赏门票，能不能麻烦帮我一个忙？” 唐学资最近精神不济，连带着眼下都有淡淡的乌青，也不再像从前一样笑着与楼下的人打招呼，害得一众人纷纷向谢尧打探消息。 谢尧也不清楚，在楼下与他们闲聊了几句，上楼后主动敲门问唐学资需不需要一杯咖啡提神。 唐学资说不需要，他想睡都睡不着，哪里还需要提神。不知道为什么，井然有序的生活最近好像变成一团乱麻，唐学资想来想去也找不到根源，只觉得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错的。 手机短信提醒他下午去提蛋糕，他甚至怀疑自己买蛋糕的行为也是错误的。 唐学资提着蛋糕在门口犹豫了许久，走到沈灵门口，又转身，反反复复，最终还是敲了敲沈灵家的门。 门开得很快，就像沈灵在玄关处等着他。 唐学资站在门口看见沈灵正在清理门口柜子里的杂物，开门时喘着粗气，难怪他一敲就开。 “找什么呢？” 沈灵转过身继续把柜子里的东西往外拿，“没事做，不要的东西都扔掉。” 唐学资心情好了点，回来的路上他还担心沈灵不在家。 “如果我说，我给你买了生日蛋糕，你不会生气吧？”唐学资语气带着小心的试探。 沈灵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唐学资，视线向下看到了他手里提着一个蛋糕，不大，大概是八寸的。 “只要你不要给我插三十根蜡烛就行。” 唐学资一天的阴霾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消散了，他笑着走进去，将蛋糕放在餐桌上，看到上面摆着两瓶酒，他看了两眼，问沈灵：“不想庆祝生日，就准备在家独酌啊？” “是啊，你来了，要不要对饮啊？” 唐学资又笑了，他好像才知道沈灵说话如此有趣，听他说什么都想要笑。 “没准备点吃的？” “你不是带了蛋糕来吗？” “蛋糕配酒？” “有什么不可以。” “可以可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冰箱里有火腿条。”沈灵加了一句。 唐学资见沈灵仍然背对着他，走过去抢下他手里的东西，拉着他的手臂进来，“不要清了，我们来吃蛋糕。” 沈灵没有挣扎，由着他拉着自己，但嘴里抱怨着：“慌什么，没吃过蛋糕吗？” 唐学资拆开蛋糕的包装，停了一下，看向阳台，“我们到阳台吃吧。” 沈灵没有意见，他看着唐学资捧着蛋糕，拿到阳台的玻璃桌上，动作小心，生怕蛋糕形状被破坏，他也拿着两瓶酒走过去。 蛋糕盒内放了几根蜡烛，唐学资拿了出来放到一边。他买的是巧克力口味的蛋糕，很简单的款式，蛋糕表层用奶油写着三个字：一切灵。 “一，切，灵，”沈灵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很难听。” “难听吗？我觉得很好，什么都灵，就不需要你许生日愿望了，总之一切都会灵。”唐学资解释说。 沈灵放下手里的酒，瓶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发出很清脆的声音，唐学资拿起来，瓶身信息很少，写着唐学资不认识的英文字母。 “这是什么酒？” 沈灵坐下来，回答：“whisky，同事去台湾带回来的，说是个人酒庄酿的精品，送了我两瓶。” 第62章 唐学资点点头放下，注意力又放在蛋糕上，问沈灵：“真的不许愿吗？要不给你点一根？” 唐学资指的是蜡烛。 沈灵手一伸，从旁边的抽屉中拿出一个打火机，“点一根吧。” 他再相信最后一次。 蜡烛点亮后，蛋糕表面的“一切灵”三个字更加明显，沈灵看着唐学资，闭上眼睛，几秒后睁开，将蜡烛吹灭。 沈灵拿的是他自己做的杯子，杯底非常厚，与杯身连起来像一个小葫芦似的。 酒刚入喉，唐学资不禁眯起眼睛，“这酒你能喝吗？有点烈。” 他知道沈灵酒量不好。 “没关系。”说完沈灵也喝了一口。 两个人谈天论地，一瓶酒转眼少了一半，沈灵倒没喝多少，大部分是唐学资喝的。 即使这样，沈灵依然有些醉意，他侧身躺在藤椅上，又顺着椅背，头靠到了藤椅的扶手边，将右手枕在下方。 酒喝起来有些苦，沈灵想要缓解舌尖的涩，于是用食指勾了一小块奶油，就这么放进口中，奶油的甜让呛喉的感觉荡然无存，他没忍住又勾了一块，很满足地笑起来。 第三次的时候，唐学资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沈灵看着他，感受到唐学资的指腹在他手腕上摩挲。 “别用手，”唐学资从旁边拿了一张纸，将沈灵食指上残留的奶油擦拭干净后，递给他一支蛋糕叉，“拿这个吃。” 沈灵很听话，拿起叉子小口小口吃着奶油，见唐学资的酒杯空了，又给他斟满。 唐学资哭笑不得，沈灵好像一直盯着自己的杯子，见它空了便立即满上，不由得玩笑道：“你是要把我灌醉吗？” “是啊，你会醉吗？”沈灵肯定地回答。 “快了。” 唐学资一开始喝能喝出酒中蕴含的淡淡干果味，三四杯后好像喝出了热带水果的味道，但现在他只能喝出酒精的味道，舌头有点发木，头脑也是。 “那还不够。”沈灵说。 唐学资不爱吃甜食，但也拿起叉子，挖了一块蛋糕吃下去，甜腻的口感让他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确定自己真的不爱吃甜食。 又多喝了几杯酒，唐学资只觉得眼前更加混沌，周身好似像海浪一样漂浮起落，他能感觉到自己醉了，于是对沈灵说：“不喝了吧？” 沈灵没有说话，唐学资只好一直看着他。 沈灵喝得不多，眼神却也变得朦胧，一边脸枕在手臂上，双腿合着曲起，右手搭在弓在身前的膝盖上，前所未见的乖顺。 乖顺的眼神正望着他。 “不喝了吧？”唐学资又问了一次。 “为什么？” 因为唐学资已经想要吻沈灵了，他大概已经醉了。客厅太亮，他怕自己的局促无处遁形，才建议来到暗一些的阳台，结果乱七八糟的念头还是无处可藏。 “因为不好喝，很辣。”唐学资给出这个回答，不是虚构的，只是不是理由。 “有点。”沈灵借着手臂的支撑起身，然后往屋内走，不一会儿拿出一个封闭着的瓶子。 “乌龙茶，加在一起就好喝了。” 沈灵给自己倒了半杯，又混合了半杯酒，拿起来喝了一口，“好喝了。” “好喝，你要试试吗？”沈灵问。 “可以。”唐学资点头。 “你要多少？” “一点。” 沈灵拿起自己的杯子，又喝了一口，站起身，右手撑住桌子，弯着腰直直朝着唐学资的嘴亲过去。 原来他刚才是去冰箱拿的乌龙茶，连带着酒也是冰凉的温度，渡进唐学资口中时，他只觉得沁凉柔顺。 “还辣吗？”沈灵的唇离开了，但脸与唐学资近距离相对。 唐学资顿在原处，连呼吸都放轻，专注地看着沈灵的眼睛，回答：“不辣，甜的。” 混合乌龙茶只会有茶香，不会有甜味。 “哪来的甜的？”沈灵问。 “不知道。” 沈灵想了想，“是不是因为我吃了蛋糕？” “嗯。” “那你再试一次？” “嗯。” 沈灵又喝了一口，以同样的方法再次吻住了唐学资。 “还有甜味吗？” “有。” 沈灵眼中产生一丝迷惑，就像是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他第三次贴近了唐学资。 唐学资只是被动地接受沈灵的舔舐，呼吸却逐渐变粗，沈灵的嘴唇很软，是温热的，唐学资没有忍住，嘴巴微张轻柔包裹住沈灵的上唇。 沈灵双手攀住了唐学资的肩膀，一只手逐渐移到唐学资的胸前，忽然被唐学资推开。 沈灵呼吸起伏明显，嘴唇已经发红，喘息着问唐学资：“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有甜味吗？” 唐学资还保留了一丝清醒，“没有酒。” “没有酒才能知道为什么。”沈灵说完想要靠近唐学资，但唐学资不像前几次那样顺着沈灵，用手掌挡在他与沈灵之间，抗拒着沈灵的亲近。 “再试一次吧？好吗？” 声音蛊惑了唐学资，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醉了，还是其他的原因，沈灵眼神湿漉，像是含着一层泪水。 唐学资一只手抚摸着沈灵的颧骨，靠近眼尾的位置，声音低哑：“你是真的沈灵吗？” 第63章 沈灵侧了侧头，吻着唐学资放在他脸上的手，声音同样的轻，像是哄骗一般。 “不是，我是一个梦境。” 第41章 烟花 唐学资醒后不记得任何事情，唯独忘不了沈灵望向他时如情似水的眼神，他脑中的弦“铮”的一声乍然断裂，阻碍在两人之间的手迅速抓住沈灵的肩膀，用力吻向沈灵。 藤椅的角度影响了唐学资的发力，长时间的仰头让他颈部发酸，他双手抚住沈灵的脖子两侧，顺势站了起来。 沈灵认为自己早已做好了一切心理建设，但被唐学资带着站起来时，他才发觉自己双腿竟是软的，扶住唐学资的手臂才将将维持自己的姿势。 接吻过程中他发出细微的呜咽声，除了因为被唐学资拥吻的情动，更因为来自身上的疼痛。 唐学资的手已经转移到沈灵的腰，双臂收紧，仿佛要将他融入身体中，抱得他感觉到痛。蝴蝶骨下方恰巧抵在硬质的栏杆上，沈灵忍住痛感，仰着头被动地接受唐学资的吻。 沈灵与唐学资紧紧贴合在一起，而绵长不断的吻更像是要挤尽他所有的空气。 一滴眼泪落在他自己的手臂上，一瞬间的冰凉触觉，沈灵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渴望。 唐学资及时放开了沈灵，得以大口吸入新鲜空气，但额头仍然与沈灵缠绵，颇有些懊恼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一句话让沈灵忽然从情欲中清醒过来，一把推开唐学资，目光锐利，质问唐学资：“你说谁？” 唐学资对这个沈灵很不满意，以往他从来不会推开自己，常常是迫不及待扑向自己，与自己亲密接触，最爱停留在自己的喉结处，像是摆弄一件珍宝。 沈灵见唐学资不回答，抓了一束唐学资的头发，直愣愣地盯着唐学资，又问了一次：“我是谁？” 唐学资抓住沈灵的手，“别闹了。” 沈灵提高了音量，三个字说得板板正正：“我，是，谁？” 唐学资也许意识到自己必须回答完这个问题才可以继续，于是说：“沈灵。” 沈灵的手一下子垂下来，带着唐学资的手也跟着垂到身侧，再次抱住沈灵的腰。 但唐学资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还不够，沈灵接着问：“周展是不是你男朋友？你喜不喜欢他？” 唐学资将头埋入沈灵的颈肩交界处，呼吸喷洒在沈灵耳朵周围，令他不自觉地颤栗，从锁骨转移到全身，但这不足以让沈灵放弃对唐学资的拷问，只是语气由质问变为轻柔的提问。 “唐学资，周展是你的男朋友吗？” 唐学资的唇盘旋在沈灵的锁骨漩涡处，回答：“不是。” 沈灵能清楚感知唐学资说话时的嘴形，摩擦着他的皮肤，随着唐学资的回答，他低下头接过唐学资无处安放的亲吻。 房间内灯没有开，唐学资与沈灵穿过黑暗跌落在床上，沈灵穿着圆领的短袖，唐学资轻而易举地为他除了衫。 沈灵刚解开了唐学资两颗纽扣，唐学资不等他全部解完，如同脱套头衫一般脱掉了毫无弹性的衬衫。 与唐学资彻底赤露相对时，沈灵只觉得一切都来得过于容易，每一步都完美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甚至超越了自己的想象。顺利得不像话。 他的悲观主义又不合时宜地冒头，开始猜测明天过后将会面临何种景况。 但他的心跳与唐学资的呼吸融合的这一刻，他宁愿相信此刻的一秒半秒，好过无望的顾盼 。 唐学资动作急促，沈灵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地晃荡，闭眼时挤出几颗眼泪，不因为难过，也不因为喜悦，只是单纯地流泪。 “唐学资，你…慢一点好不好。”沈灵说话也变得艰难，颤抖着请求。 唐学资贴近沈灵的耳边，“不可以。” 但拒绝后频率慢了下来。 只是唐学资放慢动作后，沈灵反而感觉到更纯粹的痛，他不得已又乞求唐学资快一些，终于从痛楚中感觉到一丝快感。 十点的时候，手机叮咚响起来，沈灵从唐学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解锁了三次终于正确输入密码，打开了手机。 沈灵点进通知后进入了一个直播间，房间内的喘息与黏腻｜水声，瞬间被直播中烟花的呼啸声所压制，变得微不足道。 唐学资大概觉得吵，把手机往床边上扔，又被沈灵捡回来。 “唐学资…烟花…好看吗？” 唐学资短暂地停了一秒钟，将沈灵双手抬至头顶的位置，单手钳住沈灵的手腕。 “不好看，你看我，只看我。” 手机被唐学资放到了腰间位置，散落的被子盖住手机的音孔，烟花清脆的绽放声变得沉闷，沈灵只看见黑暗中投射的斑驳的流光。 原本烟花是沈灵向唐学资表白中的一环，在合秋山酒店的最高层，沈灵会说一些浪漫的话，而章贺和徐嘉会在一旁见证他与唐学资的种种转变，徐嘉一定会带来最多的欢笑。 而此刻烟花在手机屏幕中，他在唐学资的身下，与唐学资在他家里的床上赤身相对，每一声烟花绽开都撞击在沈灵的最深处。 沈灵的手被放开时，他又将手机拿在手中，看到有陌生人进入到直播间，直播上方显示人数一百零三，零零散散几条留言，有些说烟花很漂亮，也有一些在许愿，希望身体健康，希望和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第64章 没有徐嘉和章贺的见证，但有一百零三人在他与唐学资的烟花中许愿祝贺，使得沈灵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知道这想法荒诞，但这一百零三人如同是他与唐学资的观众，仅此这一刻。 既是将私有分享出，那么便还自己所有的如愿以偿。 第42章 试试 沈灵比唐学资醒得早一些，唐学资从背后抱住了他，手臂几乎盖住了他的脸。难怪梦里沈灵一直觉得自己被妖怪捉住了，挣也挣不开，原来罪魁祸首就在身边。 凌晨的时候沈灵被唐学资蹭醒，当时他困得厉害，于是把唐学资往外面推，没推动，后来断断续续陷入浅眠中，再想睡也睡不沉了。 窗帘的遮光性很强，沈灵没有办法判断现在的时间，手在床上摸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只好作罢。 只是伸手出去找手机时，沈灵才察觉到浑身的酸痛，不像是与唐学资做｜爱，反倒是像与他打了一夜的架似的。 沈灵偏过头，只能看到唐学资一半的脸，另一半埋在自己的肩膀处。 唐学资还睡得很沉，房间内视线昏暗，沈灵就着一点光亮光明正大看他的脸。哪怕看不真切，哪怕唐学资未着寸缕，头发丝毫没有什么发型可言，沈灵仍然移不开眼，这与以往任何一次的注视都截然不同。 沈灵一直觉得唐学资五官极其标志，这并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唐学资的双眼皮不明显，所以眼神中比起传统的浓眉大眼要多一些深意，亲近时可以是爱意，冷漠时可以是距离。 沈灵最喜欢唐学资嘴角的一颗痣，非常小，隐藏在嘴角，因此很难被看见，连唐学资都是在沈灵的提醒下才知道自己这里有一颗痣，沈灵与唐学资谈论这颗痣时，会与唐学资靠得非常近，眼睛几乎贴着他的嘴唇。 沈灵正观察唐学资时，唐学资轻轻动了动，惊得沈灵急忙转头闭上了眼睛，不确定唐学资是否清醒，沈灵这时候才开始觉得忐忑。 唐学资动静大了起来，只不过是更用力将沈灵往怀里拢了拢，鼻子在沈灵的耳后摩擦，害得沈灵险些露馅。 又过了一会儿，沈灵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作变得僵硬，原本环住他的手直直顿在原地，接着小心抽出。肩膀处的被子被拉起，大概是唐学资坐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回到自己身上。 唐学资醒时只感觉头痛得厉害，闭着眼睛抬手揉着太阳穴，睁开眼睛的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他身边不应该出现谁。 眼前熟悉的陈设让他的心猛地坠了一瞬，再认出他怀中的人时，唐学资觉得自己无法冷静了。 他的记忆停留在与沈灵共食蛋糕，之后发生什么一概不记得，只有些破碎的记忆，譬如沈灵蕴含水光的目光，但难以拼凑到一块，他还当是做梦。 他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梦。 唐学资看了眼身边熟睡的沈灵，以及地上散落的衣物，很难说服自己他与沈灵只是单纯地睡在一张床上，与沈灵接吻的感觉还在。 见沈灵还在熟睡，唐学资起身穿了衣服，动作放得很轻，小心翼翼生怕吵醒沈灵。 虽然事已至此，彼此不可能当无事发生，但要他和沈灵在这样的情景下，赤裸相对，他做不到。 沈灵一直仔细留意着身后的动静，知道唐学资呆坐了好一会儿，也许是试图理清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不敢睁眼，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他内心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一些羞耻，也有一方面的原因是，他想知道唐学资在他睡着时会如何对待他。 唐学资没有叫醒他的打算，小心穿上了衣服。轻轻开门，又轻轻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沈灵就睁开了眼，房间静悄悄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昨晚的热烈与挣扎，随着房门的开合，一一被带走。 他其实指望唐学资多少会有些表示，等他睡醒，或者摸摸他，其他的随便什么都可以。 沈灵没有立即起来，过了几分钟，或许十几分钟，他也不太清楚，感觉自己像是躺了好久。他没有开灯，赤裸着，走到衣柜前，也不管什么搭配，随便拿了件白色的t恤和裤子穿上。 打开门眼前一下明亮起来，他垂眸看自己的手腕，已经青了一片。 唐学资没走，他本想回去先洗个澡，又怕万一中途沈灵醒了，留他一个人，唐学资有点担心。 他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还没理出个什么头绪，沈灵就走出来了。 他的表情唐学资说不上来，像是没想到他还在这里，但又没有表现得很惊讶。 不知道是沈灵真的太瘦，还是他恰好挑了宽松的衣服，整个人被包裹在衣服里，站在那里像是随时会倒下去一般。他本来就白，虽然不至于肌肤胜雪，但总要比寻常男人白皙得多，因此高中时常被人打趣称呼“沈美人”。 现在的白却不太正常，连带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头发软塌塌搭在额头前，看起来虚弱又没有生气。 沈灵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终于迈开步子朝客厅走去，唐学资这才注意到他还是赤脚，起身到玄关鞋柜处拿了拖鞋。 沈灵不清楚唐学资的意图，只看到唐学资往外走，以为他是看到自己便要离开，立刻停在那里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追过去，只是眼睛跟着唐学资。 唐学资拿了拖鞋走到沈灵面前，看了他一眼，很短暂的一眼，很快移到下方，把拖鞋摆在他前面，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65章 唐学资很想说点什么，但他说不出来，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他好像突然患上失语症，他已经想好说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沈灵也没有说话，穿好拖鞋后两只手不经意般来回抚着手腕，唐学资顺着望过去，看到沈灵手腕淤青的痕迹，终于把话说出口：“要喷云南白药，我去买。” “不喷，”沈灵快速否决，“难闻。” 唐学资点头表示理解，“是，味道是有点大。” 说完唐学资低着头，像是在思索还有什么方法能缓解沈灵手上的淤青。 “那我给你拿个东西冷敷一下。”唐学资走到厨房，从冰箱中拿出一瓶水，出来时熟练从柜子中抽出一张新的毛巾。 沈灵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姿势端正，双手搭在腿上，正等他过去，看得唐学资心里酸软。 唐学资刚坐下，沈灵理所应当伸出双手，语气高傲：“轻点。” “好。”唐学资回答。 唐学资用毛巾将冰水包起来，放在沈灵的手腕上，慢慢地滚动，问沈灵：“痛吗？” “有点。”沈灵回答。 唐学资只能再放一些力度，其实他已经觉得自己动作够轻了，沈灵还是觉得疼。 “晚上最好拿热毛巾再敷一次。”唐学资叮嘱道。 “我两个手都青了怎么敷？” 唐学资没有怀疑其中的逻辑，他只是为自己的行为自责。 “等我回来帮你敷，你上班的时候注意点。” 沈灵请了三天假，不需要上班，但他没有告诉唐学资，只是说：“我今天不想上班，等会儿我请假。” 唐学资一听有些急，问沈灵：“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灵自觉目的已经达到，语气放轻，摇了摇头回答：“还好。” 唐学资抬手把沈灵额头前的头发拨上去，手掌覆在他的额头试他的温度，沈灵一动不动，脖子向前倾，额头与唐学资的手掌按在一起。 好在并没有发热，唐学资放心收回了手。 “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 沈灵其实刚醒的时候就觉得肚子饿，但他摇摇头，“不饿。” 如果说饿唐学资又会忙着投入其他无关的事，做饭点外卖吃饭，他不是为了这些坐在这里。 唐学资一直竭力逃避昨晚的话题，但他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像是忏悔一般地开口：“我昨天，喝了点酒，有点记不清事情了，我们…” “那要我提醒你吗？”沈灵视线向下看着淤青的手腕，“我记得很清楚。” 唐学资在内心揣摩沈灵的意思，不像是责怪，好像也没有后悔，很平淡的一句话，是不是说明沈灵其实没有生气，也许他并不抗拒自己，也许他是愿意的，想到这里，唐学资不可避免地涌起一些希冀。 像是打开碳酸水拉环打开时二氧化碳释放的声音，他的脑中“呲啦”一声，开始鼓气泡。 他思索片刻，忽然道歉：“对不起，我昏了头。” 沈灵最怕唐学资说对不起，他想如果听到对不起三个字，他一定会生气，但是没有，因为唐学资的对不起根本不像道歉，更像是一种裹挟着道歉的撒娇，画外音是你不可以责怪我。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也没有男朋友，我也一个人，一起不就行了。”沈灵说得随意，实际上却抛出了一颗炸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唐学资没想到沈灵已经想得这么深，一时之间有些吃惊。 “我当然知道。” 沈灵站了起来，但唐学资没放开他的手，还紧紧抓在自己手里，姿势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气势被打掉了一半，沈灵有点懊恼，但保持了颐指气使的语气，仍然随意说道：“你说另一半要相处起来舒服，不累，这些我难道不符合吗？我也不想再费心找别人，我们一起，就试试，不可以吗？” 明明心里渴望，但沈灵从始至终展现给唐学资的都是高傲的姿态，即使被拒绝，也不会太难看。 唐学资听沈灵的论调，像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只好凑活凑活，自己就是那被凑活的对象。 “爱情需要舒适，但舒适不等于爱情，这不存在试试的问题。” “那你觉得，我们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做好朋友，还是从此不联系当陌生人？”沈灵问。 “我们怎么会是陌生人？” “那好朋友会做｜爱吗？如果不会，我们昨天算什么？如果会，以后还可以做吗？” 唐学资被沈灵问到失语。 “只是试试而已，还像以前一样相处，不过多了层身份罢了，很容易的。”沈灵语气又软下来。 “对你来说，很容易吗？我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唐学资问。 “不难。”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铃，唐学资拿起来接听。 “唐总，现在北京时间十点半。”是谢尧的来电，提醒他上班。 “我手机能显示时间。”说完唐学资挂断了电话。 “你去上班吧，”沈灵希望给唐学资一些单独思考的空间。 “好，你有事打我电话。” 唐学资拿了衣服出门，门开了一半，他站在门口转身问沈灵：“沈灵，吕颂跟你没关系对吗？” 心灰意冷时的花招，在此时才开始奏效，沈灵含糊地回了声“嗯”。 第66章 “没关系？”没得到干脆的回答，唐学资又问了一次。 “没关系。” “沈灵。” “又干什么？” 唐学资摸到了口袋中光滑的纸片。 “生日快乐。” 第43章 门票 地下停车场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唐学资在车里坐了很久，试图梳理目前急转直下的情况。他将沈灵的几句话翻来覆去地想，还是不敢妄测沈灵的想法。 唐学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将脸埋进去，半晌肩膀忽然有轻微的抖动，唐学资抑制不住笑了起来，满脑子都是曾经听到过的一个游戏音效——一个声音尖细的“amazing”，因为一切都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沈灵的试试绝不是玩世不恭的试探，唐学资深知这一点。即便是出于无意的想法，沈灵也会认真对待，这也是唐学资丝毫不会介意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心情是无法伪装的。 到达公司后，谢尧见唐学资进来，拿着pad走到他面前：“唐总，你…” “我迟到了一个半小时。”唐学资先于谢尧说出自己的迟到行为。 “早上有…” “早上有一个视频会议，你代表我参会了，今年你的表现不错，年终奖不用担心。” 谢尧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看着唐学资继续前进的背影，早上给他打电话时还感觉到浓厚的不耐烦，现在倒是满面春风的，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唐学资的起床气这么严重。 由此可见，睡眠质量是多么的重要。 唐学资的一天过得很快，好像除了早上与沈灵的对话，这一天没有什么值得他费心记住的事情。 早上他从沈灵家出来，恍然间他又回到沈灵家门口。 唐学资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按响了门铃，沈灵说过他今天不去上班，因此一定可以为他开门。 果然，唐学资只按了一次，门就从里面打开，沈灵出现在他面前，还是早上那件宽松白色短袖。 两个人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沈灵也没有给唐学资让路，站在门口，唐学资觉得沈灵好像在用眼神询问他敲他的门有什么事情。 这个眼神让唐学资不太舒服，没有预兆地，他倾身过去给了沈灵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 沈灵呆在原地，眼神开始震动。 这就受不了了，还说什么在一起，唐学资在心里想。 “怎么了？”唐学资故意问。 沈灵眨了眨眼睛，眼珠转来转去，没有回答。 “沈灵，你说要在一起的，那么见面的时候给男朋友一个问候的吻应该不算奇怪吧？” “我没说奇怪。”沈灵转身往里面走。 但结合刚才的反应，这句话更像一句狡辩。 唐学资换鞋时才发现鞋柜里有一双新的拖鞋，他拿出来换上，问沈灵：“我的拖鞋呢？” 走进去才注意到自己这双与沈灵的那双样式是一样的，不禁觉得沈灵在这些不重要的细节上倒很注重。 “我换了。”还是理所应当的语气，总给别人一种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感觉。 “你吃饭了吗？” “现在才几点？” 唐学资没注意，他看了眼手表，不到五点，今天确实走得着急了点。 他坐到沈灵身边，隔了段距离，觉得好像今天与沈灵有些没有话说。 沈灵的手放在沙发上，随意摆了摆，碰到了唐学资的手，唐学资下意识缩了回去。 “你想吃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反应，避免尴尬，他找了个话题。 沈灵没有说话，往唐学资那边挪了挪，两个人不仅手碰到一起，腿与腿也贴在了一起。 唐学资侧头，看见沈灵若无其事看着自己。 “如果是男朋友，坐近点也不算奇怪吧？” 唐学资的心空了半秒，觉得沈灵有一种可恶的可爱，也是某种另类的睚眦必报。 “不奇怪。”唐学资甚至往沈灵那边挤了挤，“还可以近一点。” 沈灵被唐学资挤得往后仰，脸上有种不顾一切的信心，盯着唐学资的眼睛，慢慢靠过去，刚碰到唐学资的唇中，像是头发擦过去的微微痒意，唐学资忽然往后躲开了沈灵。 一个失败的亲吻，并且十分笨拙。 既坚决，又踌躇，两个人都睁着眼睛，直愣愣望着对方，没有人这样接吻。 “抱歉，”唐学资主动道歉，“好像…我…还有点不习惯。” 唐学资不是被接吻的行为吓到，而是被沈灵认真的表情吓到。 他故意的亲近不过是想告诉沈灵“在一起”三个字的含义，他想逗逗沈灵，也许有一点是因为他确实想亲沈灵，一丁点。 等到沈灵主动时，他却成了退缩的人。 沈灵也没有生气，冷眼看着唐学资，“唐学资，你行不行？” 语气中的质疑让唐学资的自尊心开始作祟，回答：“这不该问我吧，我都不记得了，你记得很清楚。” 沈灵抿着嘴，忍笑忍得嘴角颤抖，他从来不知道唐学资这样的无赖。 “还好吧。” “什么还好？”唐学资不乐意地问。 沈灵又不说话，唐学资用手背把沈灵的脸别过来与自己面对面，“什么还好？” “你。”沈灵回答。 唐学资心里的沈灵现在只有可恶，没有可爱。 第67章 “不然你躲什么…” 沈灵一句话没说完，唐学资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这次的吻才能够称之为吻，不像是门口的那个简单的碰触。 沈灵不知不觉变为躺的姿势，唐学资双腿折叠，分别在沈灵身体两侧，半边身体的重量在沈灵身上。 唐学资说不记得，其实不准确，因为他并非毫无印象，他记得他抱着沈灵，吻得难舍难分，因为太像梦境，唐学资没有克制，是从未有过的凶狠的吻。 沈灵的嘴唇发白，也变得比先前干燥一些，唇纹都变得明显许多。他将头转到一边面对着沙发的靠背，唐学资看到沈灵扬起的嘴角。 “你笑什么？”唐学资问。 哪有人接完吻就笑的。 沈灵止住笑容，但眼里是收不回的笑意，“唐学资，朋友是不会接吻的，对不对？” 唐学资不知道沈灵在笑什么，但是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回答：“不会吧。” “不会。”沈灵不满意唐学资模糊的回答，皱着脸肯定地说。 “不会。”唐学资重复沈灵的话。 “那…我们不是朋友了？我们接吻好几次了。” 其实才两次，昨天，今天两次。 唐学资“嗯”了一声，点点头。 沈灵见唐学资不说话的样子，一把推开他，自顾自坐起身，背对着唐学资，还没坐稳，唐学资的手臂绕过他的前方，搭在他另一边的肩膀用力，使他整个人往后倒。 唐学资的手接住了他的后脑勺，沈灵看见了反过来的唐学资的脸。 “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唐学资重复了三次，“沈灵，早上是你自己说的要试试，转头又支支吾吾，非要我说咱俩现在是恋人关系，能不能改改口是心非的毛病？” “口是心非是毛病吗？” 沈灵这令人抓狂的抓重点能力，唐学资认命一般叹了口气：“不是吧。” “唐学资，口是心非的是不是你啊？” 唐学资被沈灵略带嘲讽的语气问得一愣，下意识反问：“我怎么口是心非？” “早上你很不愿意接受我的建议，现在又很自然，是口是心非，还是变得太快？” 唐学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生硬地转了话题：“生日礼物还没给你。” 沈灵不需要生日礼物，生日礼物他已经得到了。 唐学资拿出两张门票，在沈灵面前摇了摇，轻薄的纸片波浪一般。 “什么？” “锦标赛的门票，在新加坡。” 唐学资自从在沈灵家里看到乒乓球的门票，便一直记着这件事，恰巧他也对乒乓球感兴趣，于是订了两张门票。 “买了两张，本来打算都给你，随便你和谁去看。” 沈灵接过来，仔细看着门票上的字。 “我能和谁去看。” “不过主办方为了防止倒票的，都是实名制购买，得拿身份证明或者护照进场，两张票，一张用我的身份买的，一张用你的买的。” 瞎扯… 沈灵并非赛场生手，他自己也从别人手中买过门票，购买时需要身份认证，进场时并不需要，但他不想拆穿唐学资，况且唐学资也并不怕他拆穿。 他瞪了唐学资一眼没有说话。 “只能我和你一起去了。”唐学资给出这个结论。 他的手还托着沈灵的头，久久地注视着沈灵的眉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因为一场不设防的意外，他与沈灵居然糊涂地就这么在一起。 如果没有那两瓶酒，没有重蹈覆辙的幻梦…但是问如果、假设没有意思，很多时候，意外本身就是一种冥冥注定。 第44章 回来 唐学资认为自己与沈灵的适应能力好像都非常强，稀里糊涂睡到一起，又稀里糊涂谈起恋爱，朋友到男朋友，只隔了一夜。 但总有不自在的时候，接吻他们已经熟能生巧，偶尔像是固定的程序，偶尔是冲动之下的不可自控，更近一步的始终没能在清醒状态下去尝试。 在一起是沈灵提出的，唐学资却觉得沈灵除了会主动与他接吻，其他方面对他也并没有什么特殊。 工作日最后一天的下午，周展打来电话，拜托唐学资帮他打听一张小众话剧的观票，因为是初期演出阶段，只供圈内人士观看，思来想去他又想到了唐学资。 唐学资答应周展会找相熟的人咨询咨询，让周展将话剧的基本信息发送给自己后便挂断了电话。 信息来得很快，唐学资扫了一眼，手机顶部显示弹窗，显示着沈灵的名字，唐学资退出对话框，点进置顶聊天框内。 “周末出差，不要等我。” 唐学资每天回家后会准时到沈灵家报道，偶尔沈灵回得晚一些，开门就能看到唐学资仿佛主人一般，悠闲躺在沙发上看电影或是听音乐。 因此他告诉唐学资不要等他。 “什么时候出发？去哪里？” “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去杭州。” 唐学资本想可以去送送他，但既然已经出发也没有办法。 “和谁一起去？” “一个人。” “真的？” “爱信不信。” 沈灵的文字总像带着声音，四个字也能让唐学资脑中不自觉地响起沈灵冷冷的语气，他笑着回复：“路上注意，到了给我打电话。” 第68章 “知道了。” 但沈灵并未打电话过来，只是以信息告知唐学资他的行踪。 拨空三次通话后，唐学资就没有再打电话过去，也不是十几岁的热恋，非要听对方的声音才能安然，有时候忙起来接不到电话，这种情形唐学资完全理解。 沈灵是周二的晚上到家的，客厅的灯开着，门口摆着两双唐学资的鞋。他将行李箱放在一边往里面走，听到了洗手间里淅沥的水声。 走的时候空调被是折叠起来的，此时却不规则铺在床的一侧，床边柜上有半瓶没喝完的饮用水，放在书房的耳机被拿了过来。 别人的田螺姑娘都是打扫干净屋子后离开，这个田螺姑娘是将家中搞得一团糟还留宿在这里。 从外面回来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沈灵拿了套家居服去外面的洗手间洗澡，走到门口听到唐学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近看到了屏幕上显示周展两个字。 沈灵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拿着手机站远了一些，然后接听了电话。 “唐学资，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周展跟唐学资说话一向随意，听在沈灵耳朵里只觉得亲密，唐学资没告诉过他与周展还有联系，并且不是礼貌性的交际。 周展没听到回音，“喂”了几声。 “唐学资在洗澡。” 周展听到陌生的声音愣了愣，随即说道：“哦行，那麻烦让他出来了给我回个电话，谢谢。” “好。”沈灵答应下来。 唐学资洗完澡出来，拿着一条干发巾擦拭头发，看到床上的耳机被收到枕边，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他快步走出去，一眼看到门口黑色的行李箱，洗手间内的灯也亮着，于是走过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沈灵？” “嗯。” 唐学资听到沈灵的声音才确定他真的回来了，靠在一边抱怨道：“走也不说一声，回来也不说一声，我以为贼呢。” “这句话应该我说吧，唐学资，这是谁的家。”沈灵的声音混杂着水声，还带着一点洗手间特有的混音感。 “那你说你的家我怎么知道密码呢？一按就进来了。” 沈灵懒得与他争辩，快速洗完打开门准备出去，唐学资挡在门口，见他出来便与他交换了一个相同味道的吻。 他还是有一点想沈灵的。 唐学资的头发还在滴水，滴在沈灵脸上，顺着脖子往下流，沈灵与他接吻的间隙顺便帮唐学资擦头发。 “你真是…”唐学资放开了沈灵。 “都是水。” 唐学资边擦头发边往沈灵的房间走，吹风机在进门的抽屉里，他拿出来先把沈灵的头发吹了个半干，接着才开始吹自己的头发。 吹好后他将吹风机收好放进去，转身看见沈灵坐在床边看杂志，他也走过去坐下，问：“你枕头什么牌子的，挺舒服的。” 沈灵将手中的杂志翻了页，回答：“不记得了。” “怎么这么忙，连电话都没时间接？” 沈灵关上了杂志，“周展给你打电话了。” “周展？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是不是把他忘了，让你给他回电话。” 沈灵分明只是普通的转述口气，但唐学资却觉得沈灵酸溜溜的，酸得他不太想解释他与周展的关系。 “我问问他。” 唐学资拿起手机给周展打电话，沈灵上到床上，跪坐在唐学资对面，盯着唐学资的眼睛。 唐学资被他盯得不太自然，笑着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那你需不需要我回避啊？”沈灵说着往外走。 唐学资一把拉住沈灵的手臂，沈灵重心不稳，半倒在床上。 “谁说要你回避了？” “要么我回避，要么我盯着你。” 唐学资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不要你盯着我，我盯着你。” 唐学资看着沈灵拨通了周展的电话，两个人斗鸡一样互相盯着对方，场面滑稽，充满喜剧氛围。 刚一接通，周展便带着揶揄开口：“刚才谁接的电话啊？” 唐学资知道周展是故意发问，还是回答：“沈灵。” 沈灵与唐学资靠的很近，周展的话他一字不落听了进去，听到唐学资的回答他有些好奇，两人的口吻说明他们两个人之间曾经谈论过自己。 “难怪呢，我的票呢，马上公演了，你是一点儿信也不给我啊，你也不能有了新欢忘记旧爱啊。” 沈灵听到这句话，忽然放弃与唐学资对视，收回了视线，背对着唐学资躺在床的左侧。 唐学资看着沈灵的后背，阻止道：“别瞎说，票明天我一定给你。” 说完唐学资挂断了电话，也躺过去从背后抱住沈灵，“怎么了？” 这个动作实际上已经超出他们交往以来的亲昵，说来很奇怪，他们可以随时接吻，却觉得拥抱不那么自然。 沈灵闭着眼睛不说话，唐学资心一横，咬住了沈灵的耳朵，沈灵敏感地缩了缩。 “干什么？” “你生气了？” 沈灵平躺过来，“你说说谁是新欢谁是旧爱？我是你的新欢是吗？” 唐学资早猜到沈灵是因为这句话介意，笑吟吟地说：“我没有新欢也没有旧爱，我就一个男朋友。” 沈灵不信唐学资的话，“那你和周展什么关系？” 第69章 “朋友，沈灵，既然我们说在一起，我肯定不会再去想别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沈灵不是担心这个，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去猜测唐学资的一些曾经。 “你敢和别人说我们的关系吗？” 唐学资被问得一愣，疑惑地问：“这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我说吗？” 沈灵摇摇头，“过段时间吧。” 唐学资意识到也许沈灵还顾忌着他家里的问题，毕竟自己早就表明了性向，沈灵却从未提过。 “不着急，还早呢。” 唐学资安慰沈灵，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久，他并不要求沈灵马上有昭告所有人的勇气。 “多早？” “什么？” “你说还早，是多早？” 这个问题叫唐学资怎么回答，他看着沈灵目光炯炯，将脸埋进枕头里，下巴挨着沈灵的肩膀。 他在心里想怎么沈灵总能问出让他哑口无言的问题，忽然感觉到脖子处潮湿的触感——沈灵在吻他的脖子。 唐学资身体僵直，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与沈灵的动作多么暧昧。 沈灵的手穿过唐学资的胸前，另一只手从唐学资衣服的下摆穿进去，一路往上，唐学资衣服被掀起来，后背几乎裸露在外。 欲望是一定会有的，唐学资感受着沈灵的抚摸，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横冲直撞。他心跳变得迅速，动作却非常谨慎，一点一点地从沈灵的耳朵吻到沈灵的嘴角。 准备再往沈灵的嘴唇接近时，他看了一眼沈灵，沈灵也正看着他。 眼神交接的瞬间才如同干柴碰烈火，没有明说，沈灵抬头撞向唐学资，下唇磕在唐学资的牙齿，但那一点痛不足一提。 唐学资的手隔着布料握住了沈灵，沈灵双腿曲起，闷哼了几声，听得唐学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别…唐学资…”沈灵主动求饶。 唐学资放开了沈灵，说话时嘴唇摩擦着沈灵的嘴唇：“不可以吗？” 沈灵脸颊和嘴唇都透着不正常的红，声音变得细软：“没说不可以。” 唐学资不知道沈灵此时内心会想些什么，但他只觉得心尖发麻，从短暂的心动到确切的喜欢，他用了十四年来参透；从喜欢到爱，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沈灵的“过段时间”还在耳边，他知道为时尚早，沈灵说得没错，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 第45章 矛盾 唐学资以沈灵的枕头安眠的理由住到了沈灵家里，虽然两个人的家只隔了两步，他还是煞有介事地收拾了一些个人物品放进沈灵的家里。 沈灵见唐学资隔三差五把家里的东西搬过来，说再过不久他的家就成了一座空房了，下班后拉着唐学资去超市，重新购置了一套生活用品。 稀稀落落拿了些，竟也装满了三大袋，大部分是沈灵挑的，唐学资调侃道：“怎么觉得你心里其实特别希望我住你那里。” 沈灵将手里的东西放进车里，反问：“我不希望难道你就不住吗？” 唐学资长臂一挥，拦住沈灵上车的动作：“你希不希望啊？” 面对沈灵的顾左右而言他，最好的沟通方式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沈灵推了推唐学资的手，没有成功，仰起头回答：“希望，怎么了？” 唐学资收回手臂，没办法地捏了捏沈灵的耳垂：“就不能好好说话。” 沈灵的耳朵很敏感，唐学资只是轻轻捏了捏，他也觉得酥酥麻麻的，自己揉了几下才缓解。 回家的电梯里唐学资问沈灵：“晚上我们去哪儿吃饭？” 沈灵不想再出去，回答：“我想在家吃。” 那么就只有唐学资亲自做这一种选项，但两个人的冰箱里都只有几瓶水，唐学资认命地叹了口气，问沈灵：“你想吃什么，我去超市买菜。” 沈灵想了想：“买点排骨吧，再买几样青菜，买个西瓜回来。” 唐学资把左手的购物袋也拎到右手，一把搂住沈灵，“你想累死我…” 沈灵把手放在唐学资的腰上，往他怀里躲，“东西也不多。” “那你跟我一起去。” 沈灵当然不答应，他就是不想出门才让唐学资在家做饭的，出声拒绝了唐学资。 电梯“叮”一声打开，两人抱成一团走出去，脸上的笑还没完全展开，沈灵看到了门口的人，步子顿在原地，迅速松开了唐学资，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唐霖海最近迷上了看直播学做饭，跟着学了些新菜式，委婉提示郑丽华可以带给唐学资尝尝，郑丽华笑他关心儿子还不敢直说，真是没用。 郑丽华有段时间没来唐学资的家里，到了家门口，试了好几次密码却都不对，正对着门锁回想时，就看到唐学资与沈灵一起从电梯内出来，见两人靠在一起打闹，笑着说：“看你们两个，几岁了还打架呢？” 唐学资看了眼沈灵，后知后觉松开了他，走上前去说：“我们闹着玩儿呢，您怎么站门口啊？” 郑丽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这记性，怎么输了几次密码都不对，赶紧过来给我开开。” 密码不是不对，是被唐学资改了，改成了他与沈灵正式在一起的日期。 他不是有仪式感的人，只是觉得改密码也是小事情。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第70章 “我也刚来，”郑丽华侧过身看向沈灵，“小灵，你们一起回来的？” “对，我们在楼下碰到。” 沈灵手中的购物袋里还装着他为唐学资挑选的生活用品，却说他们只是偶然碰到。 唐学资打开了门，对郑丽华说：“进去吧。” “你这密码不对吧，改了？”郑丽华问。 “随便改的，用久了换一个，等会儿我发给您。” “算了你也别发我，你也一大把年纪了需要点儿隐私，别再来碰着点儿什么，我再来提前给你发消息，你给我开就行。” “我多大年纪啊？”唐学资不满意地问。 郑丽华没搭理，对沈灵说：“小灵，你也过来，唐叔叔最近在家里研究菜式，特意让我带过来给你们尝尝，你来一起吃。” “好，”沈灵看了眼手里的购物袋，“阿姨，我把东西放家里再过来。” “好好好，快过来啊。”郑丽华说完先走进唐学资的家中。 唐学资见郑丽华拐弯进了餐厅，转头冲沈灵笑：“走吧，把东西放进去。” 唐霖海除了下棋看看戏，最喜欢的就是做做菜。兴趣是最好的推动力，他不仅喜欢做，做得也好。 郑丽华炫耀一般打开饭盒，推销似的：“你看你爸做的这道菜，海蜇葱油鸡，看直播学的，爽口。” 第二道像是甜点，“这个是什么派，记不得了，我吃了好几个，好吃，不像外面卖的甜的。” 总共带了五样菜，都不是常见菜，味道也都不错，唐学资打趣说：“这比吃我的糖醋排骨强多了。” 沈灵却一反常态，笑了笑一言不发，在郑丽华面前与唐学资斗嘴突然变成了一件有点困难的事情。 郑丽华见两人吃得倒是很香，看得也满足，“平时也不知道你们吃些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吃得都不营养。” “我们两个三打头的，都不年轻。” “你也知道你不年轻了，”郑丽华身子往前，“那我问问你，你和周展相处得怎么样？” 沈灵与唐学资同时停止咀嚼的动作，看了一眼对方。 “我们就是朋友。” 郑丽华露出不信的表情，“我怎么听说你们处得不错，当时你要我去联系人家小周，我还怕别人不愿意，没想到小周对你印象还蛮好的。” 沈灵知道唐学资与周展相亲的消息，但也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是唐学资主动提出的。 他很清楚唐学资与周展没有关系，但仍然觉得生气，桌下的脚步挪了又挪，踩上了唐学资的脚。 唐学资感觉到痛，但是没有躲开，表情轻松没有再否认，只是说：“有情况我会跟您说的。” “周展我看蛮不错的，很清秀，性格也…” “好了好了，妈，不说这个了。” 唐学资打断了郑丽华，再说下去沈灵的脸要埋进碗里了，眼角低垂，看着可怜兮兮的。 郑丽华没待多久，每天晚上九点她要和唐霖海准时收看连续剧，唐学资告诉过她现在网络很方便，但郑丽华和唐霖海坚持通过电视台收看，说这样看电视剧更精彩，唐学资当然尊重他们的喜好。 收拾好后，唐学资与沈灵一起去了对面。 沈灵像是电量耗尽的玩偶，坐在一边安静看唐学资将新买的物品一件件拿出来摆放到合适的位置。 看着很多东西，收拾起来也不过十来分钟，沈灵先去冲了凉，而后回到房间里。 唐学资洗完澡后进来，看到沈灵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音乐，他走过去，轻轻摘下了沈灵的耳机，拿到耳边听了听。 这骗子，耳机里压根儿没声音。 “想听什么，我给你调。” 沈灵睁开眼睛，“你今天要在这里睡吗？” “是啊，都说了你这枕头舒服。”唐学资笑着说。 “那你拿一个回去吧，我一个就够了。” “我就喜欢你枕的这个。”唐学资说着也躺下去，与沈灵挤在同一张枕头下。 沈灵头往上抬，用力抽出自己的枕头放到唐学资手中，“给你。” 唐学资的头失去枕头的支撑，一下磕在床上，痛倒是不痛，但是他忽然很烦，烦躁来自于沈灵，他叹了口气将不耐压了下去，耐心问沈灵：“怎么啦？要我干什么？” 沈灵很执着：“要你回你自己家。” 唐学资看着天花板没有开口，好半天，他忽然坐起来，绕过沈灵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电话，一气呵成。 “喂，妈，您今天不是问我和周展吗，我跟他没关系，我有男朋友了，我和…” 沈灵几乎是弹跳而起，抢过了唐学资的手机挂断了电话，他还没有开口，唐学资语气冰冷：“沈灵，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我知道，你因为今天在我妈面前没说你闹脾气，我现在要说你又不愿意，那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沈灵捏着唐学资的手机，没有说话。 他没有办法反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矛盾。时机好像还不太对，沈灵不确定这时候说出来对于他和唐学资来说算不算好。但是听唐学资与郑丽华谈论其他人，而唐学资只字不提自己的时候，他又觉得难受。 发脾气不是为了发脾气，只是为了唐学资能够多说几句好话而已。 唐学资与沈灵相识多年，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洞悉沈灵的一切想法，他只觉得此时沈灵的沉默让他恼火。 第71章 “沈灵，朋友和恋人不一样，我不能每天靠猜和你相处，偶尔一两次那叫情趣，多了就没意思了，就会累。” 唐学资从床上下来，“今天我回去吧，我们都好好想想。” 刚走两步，沈灵赤脚跑过来，从背后抱住唐学资，抱得还挺紧，得亏手放在腹部位置不是在胸前。 “沈灵，能诚实点吗？” 沈灵没有作声。 “又不说话了，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沈灵脸埋进唐学资的后背，唐学资身上有很好闻的木质香，沈灵怀疑唐学资根本是带着安眠香，抱着他睡觉时，自己的睡眠质量总是很高。 “我不想让你走。” 沈灵的嘴唇碰着唐学资的后背，说话时唐学资的后背有点痒。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唐学资不打算放过沈灵，他总觉得沈灵态度闪烁，难以捉摸。 “我很想把我们的关系告诉所有人，你信吗？” 可怜兮兮的，不信也得信。 “嗯。” “其实。” 沈决的叱责还在耳边，沈灵双手环住唐学资，慢慢踱步绕到唐学资身前。 “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我和你。” 第46章 爱你 沈灵很久没有被沈决骂了，长大后这是头一回。 电话刚接通，沈决先是一句：“沈灵你疯了吧？” 没有给沈灵说话的机会，沈决继续说：“你做事情前不动脑筋是吧？要跟爸妈坦白你提前跟我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想想怎么跟他们说。你突然跑回去跟他们说你喜欢唐学资他们怎么受得了？你扪心自问，自从知道你喜欢他，我说过一句反对吗？我从来都是支持你，但你主动不是这个主动法儿啊，你就没想过爸妈他们能不能接受？长了脑子你用用！” 说到后来沈决吼了出来。 与父母坦白这个决定是与唐学资在一起的第一天就做好的，沈灵有无用的拖延，也有无用的果敢。 “我只是想，应该和他们说。” “没人不让你说，瞒了这么多年，你急什么？” “我和唐学资在一起了。” 沈决卡了一下壳，随即无奈问道：“那你为什么跟爸妈说你喜欢他他不知道？沈灵，你脑子是不是真的被摔坏了？” 问完他又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怕爸妈怪是唐学资带偏你？” 沈决是了解沈灵的，这的确是他的想法。 “我先喜欢他的。”沈灵说。 这一点沈决早就知道，不需要沈灵为他解释，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沈灵没有告诉唐学资这件事情。 “唐学资不知道对吧？”沈决问。 “没告诉他。”沈灵回 沈灵以出差的名义回到了家里，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向父母坦白了他对唐学资的感情。 “我告诉你沈灵，爸妈看起来没什么，我听得出来他们担心你，你要真为他们想，为你自己想，你就直接告诉他们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你要给他们惊吓，给一次就够了。” “我刚说了唐学资还不知道，马上说我们在一起，他们会怀疑。” “好好好，”沈决被沈灵气得连说了三个好，“那请问您打算什么时候说呢？” “我会尽快说的。” “沈灵，”沈决已经平静下来，说了最后一句话，“少自以为是，也少自作聪明。” - “你已经说了？” 唐学资双手捧住沈灵的脸，问：“他们说什么了？” 沈灵不太习惯这个动作，摇摇头挣开了：“他们很震惊。” “然后呢？” “我说我是认真的，他们就接受了。” 唐学资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这么一个循规蹈矩的儿子忽然告诉他们他喜欢上了男人，作为父母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接受。 “不可能吧？” “难道非要像你一样挨打吗？我告诉他们这个改不了，是天生的，没有办法。” “你爸妈没让我和你一起去见见他们？而且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你家里难道没想过去找我父母？” 唐学资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逻辑不通，思考的时候他挂断了郑丽华的来电，又发过去一条信息：“妈，等会儿跟您说。” 沈灵垂下眼睛，视线集中在唐学资的胸口，“我告诉他们，我喜欢你，但我没说，我们在一起了，我只是说，我想追求你，让他们不要来找你，不然你肯定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每个字唐学资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汇合成唐学资无法理解的含义。 “我没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我们在一起了？” 沈决猜到了沈灵的意图，但实际上他只猜对了一半，除了避免唐学资被父母误会，沈灵也有私心。 如果遇到了阻挠，唐学资会坚定吗，会不会有犹豫，会不会想退缩。 沈灵不敢肯定，他没有信心。 唐学资不知道沈灵心中的百转千回，只觉得他沉默太久，“沈灵…” “唐学资，”沈灵忽然抬起头，仿佛做好了某种决定，眼神坚决，“你现在喜欢我吗？” 沈灵眨眼的速率变得很快，提问时声音发颤，唐学资还没有回答，他却好像已经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一样。 “沈灵，这是一个问题吗？”唐学资失笑道。 第72章 “你正面回答我。” 沈灵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唐学资读出了他眼中的不安，慢慢收起笑。 “当然喜欢，我没事儿做和你谈恋爱玩吗？” 沈灵环在背后的手紧紧攥住唐学资的衣服，咬了咬牙，“唐学资，我喜欢你。” 唐学资见沈灵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原来只是这个。 “就想说这个啊？沈灵，我又不是木头人，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我。” “你不知道，”沈灵提高了音量，下一句却又放得很低，“唐学资，你真的喜欢我？” 唐学资把沈灵抱在怀里，用了些力气，右手放在沈灵脖子的位置，轻轻捏了捏，在沈灵的耳边开口：“沈灵，我喜欢你，你可以确定这个事实，不喜欢不会在一起，不会想你，不会想看见你，想听见你的声音。” “可是，”沈灵声音拖得很长，语速也很慢，“唐学资，我是爱你。” 沈灵感觉到自己被抱得更紧，“唐学资，你不知道，我不是因为合适才和你在一起，我不要试试。大二那年，我就已经想和你表白了，这个你会知道吗？” 一如他曾经因沈灵陷入短暂的失读状态，唐学资现在再次因为沈灵而短暂地失听。 大二…那是多久的事情了，如果沈灵不是和他过愚人节愚弄他的话，不，不会是愚人节，愚人节早过去了。 那么沈灵的话是可信的，但是不可能，沈灵怎么会喜欢自己这么久。 唐学资慢慢放开沈灵，像是恍惚，也有些不可置信在脸上。 “你让我诚实一点，这是我全部的话了。”沈灵说。 “沈灵，你别耍我…” “我说的是真的，我全都说了。”沈灵分明是向唐学资诉说心意，态度却仿佛在认错。 唐学资叹了口气，低下头靠在沈灵的肩膀上，沈灵的坦白带给他的，当下里除了少数的喜悦，其余的全是怅然若失。 他绕过了所有认为的障碍，走到终点时却发觉所有错过的，都是迈向终点的至关捷径。 “沈灵，你怎么会喜欢我？”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可能我会找到方法停止喜欢你。” 唐学资听到这句话抬起头，问：“为什么你要停止喜欢我？” “因为你不喜欢我。”沈灵语气里多了些控诉，但不明显。 唐学资这一眼望得很深，好像要把沈灵锁进他的眼睛里，遗憾快要漫出来时他抱住了沈灵，像无数次感受梦境一样感受拥抱沈灵时的充盈。 沈灵被唐学资带着往前，一直到两人一起跌到床上，他还以为唐学资想做，主动攀上了唐学资，唐学资却抓住了他的手，与他拉开距离。 唐学资拇指在沈灵的手腕上打着回旋，忽然牵到眼前亲了一下。 沈灵不可自控地把手往回缩，唐学资只是更用力地握着。 “干什么？”沈灵问。 “你知不知道，我高中的时候，就想过亲你的手腕。”唐学资贴着沈灵的手腕说出这句话。 今晚突然像是坦白之夜，交换着袒露心迹，交换着心情起伏，不同的是沈灵顾不了去震撼或是遗憾，他先是嘴角轻微地上扬，紧接着完全无法抑制笑意，眼笑眉舒，慢慢靠近唐学资与他拥抱。 与想象中不同，沈灵想过如果某天他发觉唐学资其实也爱着自己，或者是自己向唐学资讲我爱你，场面一定轰烈，应该拉扯一番，告解一番，热泪盈眶也说不定。 但是全都没有，他们甚至没有做爱，只是平静地相拥入眠，偶尔给对方一个吻，像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唐学资醒的时候，沈灵正单手撑头，专注地看着他。他无奈笑了笑，将头埋进沈灵的臂弯处，声音懒散道：“你看我可以，起码要含情脉脉的吧，你眼神直愣愣盯着我算怎么回事。” 沈灵怔了怔，认真问道：“什么叫做含情脉脉？” 唐学资仰起头看着沈灵示范给他看，从嘴巴到鼻子，最后是眼睛。 “这叫做含情脉脉，是看爱人的眼神。” 沈灵眼里是困惑，说：“这和你平时看我的眼神有什么不同？” 唐学资的表情凝固在沈灵的话中，他神情越来越认真，像是练习普通话一般，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地说：“我后悔死了。” 都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饶是如此，也抵不过悔意的诞生。 后悔软弱，后悔愚蠢，后悔每一个无法重来的举棋不定。 第47章 聚会 徐嘉在与章贺多次的促膝长谈中，终于知道了沈灵长久以来隐瞒的心思。 一开始还是他主动找的章贺，旁敲侧击地问沈灵和唐学资之间的事情，章贺不是他，很快意识到徐嘉的话暗藏深意，反倒问起徐嘉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徐嘉刚想向章贺说出自己的重大发现，陡然意识到章贺这家伙好像早就知道了些什么，表情由痛苦转向疑惑，问章贺：“你不会知道吧？” 章贺回：“你说沈灵喜欢唐学资？” 徐嘉眼睛如铜铃般瞪着章贺，他都不敢直接说出这句话，但章贺很轻松地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章贺问。 徐嘉觉得章贺的淡然衬得他好像一个小丑。 “你怎么知道的？”徐嘉反问。 第73章 “傻子才不知道。” 徐嘉皱着眉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太缺乏眼色，很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问章贺：“那他们会在一起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如去问问唐学资。”章贺觉得好笑，问他有什么用。 “怎么，你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没有没有，”徐嘉摆摆手，“就是觉得太奇怪了，唐…唐学资和沈灵？怎么会呢？这不就像是我和你？” 章贺被徐嘉说得一呛，横了他一眼：“滚！” “我说真的，你不觉得别扭吗？” 章贺觉得别扭的时期早就过去了，该不该有也已经发生了。 “他们两个成双入对的，不早就习惯了吗？” “可这跟谈恋爱不一样啊，从来没听说过沈灵喜欢男人啊，你说他爸妈会答应吗？” 章贺没想到徐嘉还会担心到沈灵家庭的层面，难得地夸了夸他：“不错啊你，还能想这么多。不用太担心，沈决哥知道沈灵的事，而且他结婚了，好歹他爸妈会好想点。” “诶，”徐嘉叹了口气，“我承受的太多了。” 章贺没忍住踢了徐嘉一脚，“我当沈灵垃圾桶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徐嘉没忍住踢了回去，问章贺：“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看我知道了我就马上告诉你！” “这就是不告诉你的原因。” “切，”徐嘉不屑地看了一眼章贺，马上转换语气，“你说我们要不要去问问？” “暂时别去烦他吧。” 徐嘉竭力忍住了想去找沈灵和唐学资的念头，因此看到沈灵的来电显示时，他激动得几乎是哀嚎起来：“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的吗…” 沈灵听见徐嘉的声音愣了愣，“你冷静一点。” “过河拆桥是不是？” 沈灵握着手机，回答：“好，你说。” 沈灵安静听着徐嘉的胡言乱语，耐心等着他慢慢平静下来，还好徐嘉的爆发结束得很快，整理好心情后他说：“好了你说吧，我听着。” 沈灵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一句话：“徐嘉，我和唐学资在一起了。” 一万次的想象也不如沈灵这一句话给他的冲击大，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件事情。 “那…那挺好的。” 沈灵看不见徐嘉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也知道徐嘉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复杂，他没忍住笑了笑：“周末来我家吧，叫上章贺一起，上回你不是说想吃龙虾吗？让你吃个够。” “你不是不让我在你家吃虾吗？” 沈灵爱干净，觉得虾这种食物重油，味道又太大，从前在他家里聚餐，徐嘉提起过想吃小龙虾，被沈灵一口回绝。 “让你吃。” “我要吃大虾，大个头的，你那么有钱，买点贵的。” “你要吃多贵的？” “我不吃小龙虾了，我要吃澳龙，我要吃十八斤的。” “好，还有吗？” 徐嘉觉得今天的沈灵不对劲，果然是恋爱中的男人。 “那小龙虾也加上吧，前几天去吃都没吃到几个就没有了。” “想吃什么都行。”沈灵一一答应下来。 徐嘉和章贺一起去的沈灵家里，按响门铃后，开门的是唐学资。 “热死了，”徐嘉一进门就开始抱怨，“我去卫生间洗个脸。” 章贺也跟在后面。 沈灵拿了两瓶冰水放在桌上，想让他们两个压一压热气。 徐嘉出来时手上拿了几张纸，一边擦脸上的水一边说：“你们俩不是吧，都住对门了还嫌不够近啊？情侣杯情侣毛巾不是这个年纪该玩的把戏吧？” 章贺在一旁笑笑没有出声，沈灵解释说：“去买的时候顺手拿的一样的。” “看，”徐嘉指着两人的拖鞋，“你们连拖鞋都一样，还狡辩。” 唐学资走到沈灵身边，一把将沈灵搂在怀里，“徐嘉，我们两个现在在谈恋爱，买情侣款不稀奇吧？” 徐嘉抬手掩面，“我的眼睛。” “行了行了，”章贺不想见徐嘉继续耍宝，“不饿吗？在我跟前念叨多久了要吃虾，赶紧吃饭吧。” 四个人一起落座，唐学资沈灵坐在一边，章贺徐嘉坐在对面。 章贺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杯子：“我先祝贺沈灵，终于是得偿所愿，以后再也轮不到我操心了。” 说完章贺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章贺，真的谢谢你。”沈灵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很多次因为他所认为的无望的感情感到困惑时，都是章贺在他身边扮演者开解者的角色。 “打住，说这些就行了，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着啊？” “照常过啊，”唐学资说，“还能怎么样？” “过日子过到别人家来了？”徐嘉开口，一句话逗笑了三人，他自己也没忍住笑出声。 “你们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的？” 章贺叹了口气，“他最近活生生一个祥林嫂。” 唐学资夹起一整块的龙虾肉放入徐嘉的盘中，把蘸料碟移到徐嘉的手边，“徐老师，请吃吧，缓解一下心情。” “看在你们的诚意上，我勉强原谅你们，”徐嘉将食物放进口中，像是一个松鼠，口齿不清，“对了，之前你那男朋友是谁啊，沈灵都哭了，说你有男朋友…” 第74章 “徐嘉！”沈灵叫住徐嘉，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哭了？”唐学资带着玩味的笑容，“怎么哭的，说来听听。” “唐学资。”沈灵语气里带着警告。 “看来是真的。” “是真的呀，”徐嘉看了眼沈灵，接着摇摇头，“我不说了，不说了。” 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了，总之唐学资知道了沈灵因为他哭过了这件事情。 “怎么听说你也是高中喜欢沈灵，不知道你这么怂啊，就不敢说？” 章贺也加入讨论中，唐学资收起笑，迅速看了一眼沈灵。 “什么？”徐嘉又获取了一个新情报，“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章贺的话使得徐嘉又想起沈灵高中翻围墙的事情，想来想去他只拥有这一个与沈灵的秘密。 “那你知道沈灵高中的时候翻学校围墙吗？” “徐嘉，”沈灵开口，“你又来了是不是？” 徐嘉苦着脸：“小灵，可是我就这一件事情讲啊，你就让我说吧。” 章贺来了兴趣，“沈灵翻围墙？说说。” 徐嘉巨细无遗地将自己见到沈灵，与沈灵的对话一一复述给唐学资与章贺听，好像过了这么多年，当时的场景依然刻在他的脑中，熟悉得像是昨天的事情。 或许昨天的事情他都不会记忆这么清晰。 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他们几个再聚会总是会有大半的时间在回忆过去的事情，也不是有意地回忆往昔，只是很自然地就说起以前的事情，有些事情谈过一次两次三次甚至更多，再说起来时仍然保有新鲜感。 从徐嘉的高中记忆开始，慢慢延伸到初中时沈灵被女生拿着情书追到墙角，徐嘉追三个女生结果他们三个都是表姐妹，还有唐学资与别人打赌联考交白卷，章贺在学校做生意被班主任抓到，当时不觉得，越多次数地回顾那段时间，越是觉得他们曾经觉得无聊的学生时代其实是多么的精彩纷呈。也许青春的绝伦之处就在于当时的浑然，而感受只能留给不再的后来。 送走章贺和徐嘉后，唐学资与沈灵在客厅收拾，唐学资心里还记着徐嘉说的沈灵哭了，因为记忆中沈灵哭的场景，只有一个，还是因为火锅太辣了，被辣哭的。 沈灵真的会因为他哭吗？ “沈灵，徐嘉说你哭了…”唐学资问得小心，看到沈灵抬头看他。 “我能问吗？” 沈灵沉默着，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半晌，他才开口：“那天我病了，你却和别人去看话剧，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真的是因为赶不回来，我担心你，才让徐嘉过来，”唐学资走到沈灵面前，“我说的是真的。” “你三个多小时才回来，你出国看的话剧吗？” “我当时以为你和吕颂有什么，每天晚上做梦梦到你，我不敢见你了。” “我让你以为我和吕颂有什么，是想让你来找我，像以前那样。” 唐学资想抱抱沈灵，刚伸出双手往前，沈灵往后退了几步，“身上全是油。” 唐学资的双手还悬在空中，“沈灵，可不可以给几秒钟感动的时间？” “洗完澡再感动吧。” 家里又是打扫又是通风散气，等两个人收拾好家收拾好自己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沈灵站在镜子前擦拭头发，唐学资从背后抱住他，闻沈灵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沈灵歪了歪头，鼻尖碰到唐学资的指尖，用力吸了一口气，“你手上还有一点味道。” 唐学资收回手闻了闻，“没有了。” “有。”沈灵坚持。 唐学资没有办法，放开沈灵站到洗脸池前，挤了一手的泡沫，仔仔细细清洗起来。 “有味道也是因为你，我今天剥的虾都是给你剥的。” 唐学资知道如果不是现成的，沈灵不会去碰这些食用起来麻烦的食物。 “我没叫你剥。” “对，我想剥给你吃。” 唐学资刚在心里嘀咕沈灵的言不由衷，忽然感觉到沈灵侧过身靠近自己，歪着头亲了一下靠近下巴的位置。 “谢谢你。”说完后走了出去。 唐学资打开水龙头快速将手上的泡沫清洗干净，擦干后走了出去。 “没味道了吧？”唐学资主动把手伸到沈灵鼻子前，食指在人中处摸来摸去。 “别弄。”沈灵挥开了唐学资的手。 沈灵觉得唐学资仿佛变身一个树袋熊，无时不刻不往他身上扑，身前抱，身后抱，拦腰抱或者是从肩膀环住他。 “沈灵，我给你讲了那么多了，你也给我讲讲吧。” 自从知道唐学资喜欢自己后，每天睡前，沈灵都让唐学资讲喜欢他的所有细节，大的小的，细枝末节的，好几天晚上都讲到困意来袭，好像把它当作睡前故事。 “你的讲完了？”沈灵问。 “讲完了。” “就这么点？” 唐学资眼珠一转，这才想明白沈灵上一个问题的用意。 “沈灵，可不可以说点好听的？” “什么叫好听的？” “就像我给你讲的那样。” 沈灵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想为唐学资做什么事情，或者跟着他拥有某项兴趣，他神情自若地开口：“我因为你，妒忌别人。” 第75章 “妒忌？谁？” 沈灵抿抿嘴，“魏栩。” 唐学资愣了愣，“他？你怎么知道他？” “给徐嘉搬家的时候，我看到他手上有一个平安符，跟我送给你的一样。” “那不是…” “我知道，当时我以为你把我的送给他了，而且你家里的多肉，我知道是他给你的。” 唐学资觉得有些口渴，走到床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和他早就结束了。”对于从前的事情，他无法辩驳，当然他也不想过多提起，能说的只有这句话。 “我知道。” 沈灵也不想这样，只是与唐学资在一起后，他反而更在意起这件事情，分明刚知道的时候，他还可以自己开解自己。 唐学资回到床上，坐在沈灵面前，“沈灵，明天，我们回家吧。” “什么意思？” “去和父母说清楚，我们是认真在一起，没什么需要隐瞒的，我想让别人知道，我妈肯定很高兴。” 郑丽华刚开始接受唐学资喜欢男人这件事情时，就说过几次要是他能找到沈灵这样的男朋友，那真是天大的福气。唐学资很认真地告诉郑丽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郑丽华很快也意识到这话不妥，后来就再也没有提过。 “会吗？”沈灵不太相信。 “会。”唐学资很肯定。 第48章 信封 唐学资去见沈灵的父母，紧张的却是沈灵。 车刚停稳，安全带还没解开，沈灵对唐学资说：“下次我们再来吧？” 唐学资松了自己的安全带，下车走到另一边，打开门帮沈灵解开安全带，“下车。” 沈灵没有动，“我跟他们说是我单方面喜欢你，这才多久我们就一起回去。” “谁让我太好追了，”唐学资拉住沈灵的手，“走吧，你爸妈在等着我们。” 沈灵的手一直被唐学资握在手里。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挣开，问：“唐学资，紧张是不是正常的？” 唐学资因为沈灵的一本正经而感到有趣，笑着说：“你在紧张什么？怕你爸妈把我赶出去吗？” “他们不会。”沈灵否认。 “赶走我也还会回来的。” 沈灵没有说错，徐浈开门时神情还算是自然，热情当然没有，只是淡淡说了句：“来啦。” 唐学资走进去，弯腰喊了声“徐阿姨”，随后沈灵也走进来。 沈余林带着老花镜，坐在亮处，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唐学资把带来的东西放下，徐浈念叨：“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都是些常用的，您都用得着。”唐学资回。 “家里什么都有，沈决有事没事往家里捎东西，下次来什么都别拿。” 唐学资笑着“哎”了一声，手伸到背后捏了捏沈灵的手。 沈余林咳嗽了两声，放下手里的书，摘下眼镜，看着唐学资和沈灵：“别站着，都坐下。” 唐学资知道沈余林有话要说，往前走了几步，坐在沈余林面前，沈灵见状也跟在后面。 “小唐，我问你，你们现在到底，”沈余林停顿了一下，“是什么情况？” “爸，我和唐学资现在在一起了。”沈灵抢先开口。 唐学资握住沈灵的手，小幅度地摇了摇，用眼神告诉沈灵不要担心。 “沈叔，我和沈灵确实是在一起，可能对您和阿姨来说有点突然，但我和沈灵都是认真去看待这段关系的。今天来，是想请求您和阿姨的同意。” 沈余林背靠座椅，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语气平缓：“小唐，按理说我们应该是要生气的，不过我和你徐阿姨年纪不轻了，没那么大火气了。当年我们还去劝过你的父母，对于这些我们不是不能接受。只不过你们，你也说了，太突然了…” “爸，我们都想清楚了…” “小灵，”安静坐在一边的徐浈忽然出声，“你让爸爸先说完。” 沈余林看沈灵从进门起便急于解释的眼神，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让唐学资进书房，说他有些话想单独与唐学资聊一聊。 唐学资跟着沈余林进入书房后，沈灵频频看向书房的方向，徐浈察觉到沈灵的心不在焉，心里叹息，怪自己怎么会迟钝至此。 那日沈灵忽然回家里来，她和沈余林还很开心，张罗着要去超市买些沈灵爱吃的菜回来，谁知道沈灵也没有铺垫，直截了当告诉他们，他喜欢唐学资。 徐浈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她首先想到的便是是不是唐学资影响了沈灵，至于沈灵所说的追求，不过是为了掩护唐学资的托词，但她还来不及提出怀疑，沈灵的行为又使她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晚上躺在床上，徐浈试图回想沈灵与唐学资的相处，从蛛丝马迹中慢慢归结出沈灵长达十几年的暗恋，跟着唐学资报考大学，跟着他选择同样的职业，甚至买房子这种大事情，也跟着唐学资做决定。小时候他们常常说怕他们几个长大了就会生分，可是时间越是往后走，沈灵与唐学资的生活越是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 徐浈想得头隐隐地疼，劝别人总是容易，轮到自己时就开始进退维谷。 谈话没有持续很久，唐学资出来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对劲，虽然他立即对沈灵露出一个笑容。 第76章 午饭结束得很快，吃饭过程中四个人话都不多，大多是唐学资与徐浈在说，围绕着两个人工作与生活，徐浈说着不免嘱咐起唐学资要容纳沈灵的脾气，说他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唐学资让徐浈不必担心。 再多留也没什么话讲，吃完饭后唐学资帮忙收拾了碗筷，坐了一会儿就与沈灵一起离开了。 离开前，徐浈站在门口，握住了沈灵的手，叮嘱了一句：“平时要好好吃饭。” 虽然从他们回来开始徐浈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或是反对，但从神情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并不轻松。 沈灵轻轻抱了抱徐浈，在她耳边说：“妈，我很开心，真的。” 徐浈点点头放开了沈灵，招招手说了句“回去吧”。 一进电梯，沈灵迫不及待问唐学资：“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你怕他跟我说什么？” “我有什么怕的？说什么了？” 唐学资定定看着电梯内的楼层数，右手牵住沈灵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让我们好好在一起。” “还有呢？” “没了，就说这个。” 沈灵走到唐学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十六分钟，就说一句话？” “还计着时呢，”唐学资说完电梯门正好打开，他推着沈灵往停车场走，“回家了。” 沈灵不想不依不饶，但唐学资从他家里出来后，或者说与沈余林在书房谈话后，就带着不明显的闷闷不乐，即使是笑，也像蒙着郁气。 笑意是真实的，但是不纯粹，沈灵可以感受到，但是他无法想明白什么会令唐学资去伪装快乐。 “你爸妈什时候回来？”在车上的时候沈灵问。 唐学资与沈灵本打算趁周末干脆大大方方将两人的事情告诉双方的父母，但是不赶巧，郑丽华与唐霖海报名参加了邻省的三日游，拜访唐学资父母的计划暂时搁浅。 郑丽华因为唐学资半截的电话以及指向不明的短信差点大晚上冲过来找唐学资，唐霖海拦住了她，唐学资后来又回了个电话过去，告诉郑丽华他确实有了男朋友，但没有告诉他们对方是沈灵，只说过段时间会一起回去，而且他们一定会满意，这才让郑丽华放下心来。 “回来也得下个星期去了，这周我会比较忙。” 见沈灵没有说话，唐学资打趣说：“怎么了？着急了？” “我只是问问。” “放心，我妈会高兴得语无伦次的。” “夸张。”沈灵说。 “不信到时候看吧。” 沈灵嘴上说不信，心里却被唐学资的说法取悦到了。 到家后，管理处通过楼宇对讲机联系沈灵，唐学资接的电话，管理处告诉他有一份包裹需要签收，麻烦他下来取回去。 唐学资没多想，挂了电话就去管理处拿包裹。 包裹体积不大，是白色的硬壳纸盒，外包装看起来很有设计感。唐学资随手将盒子调了个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吕颂。 是吕颂寄过来的包裹。 进门时沈灵正在打电话，唐学资掂了掂手里的方盒，沈灵边接听电话边走过来接过包裹。 “嗯，收到了。” “我知道。” “好，谢谢。” 沈灵拿着包裹往阳台走，在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顺着胶带的方向裁开。 纸盒裁开里面是两层白色泡沫纸，打开还有一层防震膜，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外面裹得严严实实。 唐学资站在一边看，问沈灵：“什么东西，包这么仔细。” 防震膜还剩最后一层时，沈灵忽然停下来，一只手捏着防震膜，另一只手已经接触到里面的东西。 “怎么不动了？”唐学资问。 沈灵听后慢慢拆出包裹里的东西，他是横着拿的，唐学资第一眼还没认出来，等沈灵拿正，唐学资才看出来，沈灵手上拿的竟是一个缩小版的圣伯莱德杯，形状并不标准，对称性也不强，却让实物显得更加小巧可爱。 唐学资露出一个惊喜的笑，把圣杯拿到自己手上，这才发现这个圣杯是陶瓷的，手感冰凉。 “哪来的？”唐学资笑着问。 沈灵没有回答，指了指圣杯的底部，唐学资顺着沈灵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缩写，脑中快速形成一个猜想，问：“不会是你做的吧？” 沈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唐学资，神情骄傲，像是邀功一样。 唐学资更加惊喜，有些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做的？” 这个便是一段并不愉快的回忆了。 “我生日前做的，想生日那天送给你。”沈灵回答。 唐学资怔了怔，“你生日，为什么送我礼物？” 沈灵转过去收拾包裹的泡沫纸，不太在意地解释：“表白。” 表白。 唐学资好像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高频率地听到这个词语，如果单独去看这两个字，那么带来的一定是美妙与怦然。 但是今天唐学资听到、看到这个词语，只觉得遗憾与涩然。他的表情冷却下来，心里重复着“表白”两个字，然后唐学资抱住了沈灵，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用力。 “沈灵，沈灵。”唐学资没有说别的，只是叫了两声沈灵的名字。 表白怎么会让人感到难过呢？沈灵的语气那么俏皮，俏皮得不像出自他的笔下。 第77章 欢乐的文字怎么会让唐学资难过。 “唐学资，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我想你会觉得非常高兴，这也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写信，我想手写会正式一些。 昨天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一定要非常了解你，要懂得你，那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你是在说我。如果你告诉我我只是在自作多情，那也没有办法，我只是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 看到这里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我的意图，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许笑，也不许骄傲，不许惊讶，更不许洋洋得意。 高中起我意识到我喜欢你这件事情，那时候只觉得慌乱，不过现在雨过天青，我从没想过你居然也喜欢同性，你的父母很吃惊，周围的邻居也很吃惊，有些人想要阻止你，但是不可以，因为我很开心。 唐学资，我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愿意接受和我在一起，请你也以同样的形式给我回应。 沈灵写。” 信封里还塞了一个相同的信封，以及一张空白信纸。 十年前该落下笔迹的信纸依然空空如也，时间带给它的除了无法擦拭的暗黄，再没有其他。 第49章 完结 彭嘉黎正和沈灵说方案的情况，说两句话沈灵的手机一条消息，“叮咚叮咚”响个没完，她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 沈灵拿起手机按了静音，对彭嘉黎说：“继续说。” 彭嘉黎刚说完出去，手机又显示有人来电，沈灵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把手机放在一边，一直到通话自动挂断。 打的人没放弃，紧接着第二个无缝连接过来，沈灵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我给你打了两次电话你才接。”刚接沈灵就听见唐学资的抱怨。 “我在上班，难道还能一直盯着手机接你的电话吗？” “不行吗？我一直盯着手机等你的消息呢。” 沈灵笑着问：“你们公司要破产了你这么闲？” “忙中偷闲。” “发我那么多图片干什么？” 微信十几个新讯息，全部是唐学资发送过来的照片，咖啡，文件，午餐，钢笔，把身边的东西拍了个遍，每张图片中都出现了唐学资的手，沈灵一眼认出来。 “跟你报备我的行程啊。” “谁要你报备了，幼不幼稚。” “谁让你不回我的。” 沈灵觉得唐学资近来越来越有返老还童之意，“没那么多时间，有什么事情说，忙。” “诶，这么快就对我没耐心了，那我今天不回去讨你烦了。”唐学资故意显得自己很低落。 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彭嘉黎站在门口，探出半个头，沈灵点点头。 “好了，我有事情，你没事说先挂了吧。” “有事，沈灵，今天晚上我有个局，回去得晚点，别等我了，太晚了我就睡自己家了。” 沈灵刚刚想结束通话，唐学资这么一说他又不想挂电话了，想了一下他问：“多晚？” “得一两点吧。” 沈灵平时很少熬夜，最晚十二点前也会睡觉。 “你回来的时候轻点。” 唐学资明白了沈灵的意思，答应他：“好，吵醒你不许发脾气。” “知道。” 不能和唐学资一起吃晚饭，沈灵图方便就在公司餐厅吃过后才回家，在电梯里他给唐学资发消息，告诉他如果喝酒千万不可以开车，如果有需要打电话给他。 电梯门打开，沈灵走出去，一眼看到门口的郑丽华和唐霖海，他一下停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叫了声“叔叔阿姨”。 郑丽华和唐霖海旁边还摆着一个行李箱，郑丽华背后是一个双肩包，俨然是刚从旅途中回来的模样。 郑丽华见沈灵一个人从电梯里出来，还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沈灵，你一个人回来的？” “是，”沈灵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把门打开，“您先进来吧。” “刚还想给唐学资打电话呢就看到你了。”郑丽华说。 “您不是和叔叔去旅游了吗？” 一向风风火火的郑丽华显得有点犹豫，回答：“我们提前回来了。” “叔叔阿姨，你们先坐。” 沈灵倒了两杯水放在郑丽华和唐霖海面前：“叔叔阿姨，喝点水吧。” 郑丽华双手捧着杯子，一侧头看到阳台外面的衣服，有沈灵的，也有唐学资的，看得她一下收回了视线，微微低着头喝水。 “您有什么急事儿吗？”郑丽华提前结束三日游，又直接赶到唐学资这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丽华也是头一回面对沈灵心怦怦跳，面色犹豫地开口：“没什么大事儿，这不你叔叔太久没来这边，我们一道来看看。” “那您和叔叔吃饭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了。唐学资今天加班，很晚才会回来。” “哦，那不巧了，我来也没提前说。” “要不我开车送您和叔叔回去？” “不用，这儿打车方便。” 话这么说，郑丽华却没有离开的打算，沈灵找了个话题，问：“您玩得开心吗，听说那边风景不错。” “山山水水的，都一个样，胜在空气好。”郑丽华回答。 唐霖海在一旁叹了口气，摆摆手：“行了行了，小灵，我们赶回来是为了你和唐学资的事情。” 第78章 沈灵表情僵在脸上，唐霖海的语气让他有些摸不准。 郑丽华把唐霖海的手拍下来，转头对沈灵说：“小灵，你妈妈打电话告诉我们，你和唐学资在一起了，我们觉得怎么可能，这玩笑可开大了。” 沈灵不敢看郑丽华的眼睛，唐学资还说郑丽华会开心到语无伦次，都是骗人的，他一点也感受不到郑丽华和唐霖海的开心。 心跳得越来越快，沈灵强迫自己开口：“是真的，我和唐学资是在一起了。”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呢？” “我喜欢唐学资，唐学资也一样，阿姨，我们是认真在一起的。” 沈灵认为郑丽华其实并不希望自己与唐学资在一起，只好去解释两人的真心。 “唐学资这小子怎么骗的你？沈灵，喜欢男人是大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听他一面之词。” “什么？”沈灵愣住了。 “他是不是利用这几十年的友情骗你了？沈灵，你可千万要想清楚。” “等他回来我非得揍他不可。”唐霖海愤愤道。 “沈灵，你听阿姨说，我们是拿唐学资没办法，他要喜欢男人就喜欢，我们认了，但是这始终和男女之间不一样，好多人都不能接受这件事儿呢，你别听信了唐学资的三言两语就被他拐进来了。” 沈灵渐渐听懂郑丽华的意思，她居然认为自己是被唐学资哄骗了。 那么这是不是代表郑丽华并不是反对，而只是担忧。 郑丽华苦口婆心之时握住了沈灵的手，沈灵此时回握回去，对郑丽华说：“我是真的喜欢他。” 说完这句话沈灵低下了头，在唐学资父母面前说这句话他多少有些觉得难为情，他不擅长解释与沟通，不知道怎么能够在短时间内向郑丽华解释自己与唐学资的感情，只是又加了一句：“我以前就喜欢他。” “这…”郑丽华有些吃惊，“沈灵，是真的？” “嗯。”沈灵点点头。 郑丽华与唐霖海花了将近一分钟去消化这个事实，脸上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沈灵心里很想再多说些什么，咬了几次牙没有成功，心里怪唐学资偏偏今天回不来。 等唐学资回来了，沈灵一定要狠狠骂唐学资一顿。 “小灵，你是自愿和唐学资在一起的是吧？”郑丽华好像还是不相信沈灵和唐学资在一起这件事情，总觉得沈灵是被唐学资哄骗的。 沈灵没忍住笑了笑，心里想这唐学资在郑丽华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郑丽华没听到沈灵的回答，但一看到沈灵的笑容，她一下没忍住也笑了出来，不过不像沈灵那样含蓄，她拍了两下手，放声笑了出来。 “这…你看这事儿，哎哟我的天，这叫我怎么说呀这…”郑丽华双手握住沈灵的手，“你说这唐学资，闷不作声的，弄了这么大件事情出来，我先前还总担心，说他就是不愿意找男朋友，早知道这样我还，我还急什么。小灵，我不瞒你说，我老想着，要是唐学资能找个跟你一样的男朋友，那我就开心死了，谁知道啊。” 郑丽华放开沈灵，用力拍了几下唐霖海的手臂，恢复了她一贯的爽朗，“小灵，你不知道，我们一开始知道，真的是吓得不轻，生怕是你犯糊涂。” “我们本来打算您和叔叔回来后就说，没想到我妈给您打电话了。” “她一说我都蒙了，当时就定了返程票回来，我就这急性子，家都没赶上回呢。” “那我先送你们回家吧，赶回来应该累了，我送您回去休息。” “不用不用，楼下就有计程车，方便得很，我们还没到非要麻烦你们的年纪。” 郑丽华这话没说错，她不习惯什么事都麻烦小辈，平时就算是唐学资，她也很少让唐学资送她。 沈灵推着行李箱，送郑丽华和唐霖海到楼下，计程车转弯后，沈灵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唐学资，大概唐学资在忙，没有接通。 唐学资说是一两点回，十二点半还没到就已经到家了，他轻轻推开门进去，房间灯还开着，沈灵侧躺着，正在看手机。 “还没睡？” 沈灵关了手机坐起来，“不是说一两点吗？” “想见你，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啊，我像知道你在等我似的。”唐学资喝了点酒，语气无赖。 “谁等你？”沈灵反问，“赶紧去洗澡，我有事跟你说。” “你现在说，我想听。” 唐学资每次喝完酒，语调总会变得悠扬，慢悠悠的，像是撒娇。 沈灵坐近了些，语气柔缓：“你先去洗澡，我再跟你说，洗快一点。” 唐学资笑容逐渐扩大，用力点点头，做了个敬礼的姿势：“一定很快。” 唐学资进去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他拿着干毛巾粗暴地来回擦了擦头发，然后将毛巾放到一边，上来抱住沈灵，像只大型犬在沈灵身上嗅来嗅去。 沈灵由着他胡乱蹭了几下，“今天你爸妈过来了。” 唐学资好像不太在意，依然扑在沈灵身上，“来干什么？” 问完唐学资回过神来他们这时候应该还在旅游，抬起头问：“我爸妈怎么回来了？”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了，过来问这件事情的。” “哦。”唐学资又去亲沈灵。 沈灵见唐学资毫不在意的样子，左右躲了躲，“你不问他们说了些什么？” 第79章 “说了些什么？” 沈灵不满唐学资的敷衍，推开他坐了起来，唐学资不解地看着沈灵，不明白他为什么推开自己。 “你不在乎他们跟我说什么。” 唐学资把自己挪过去，头枕在沈灵的腿上：“他们不会说什么的，更何况是你。” “你这么肯定？” “非常肯定。” 唐学资抬高了手，手臂贴着沈灵的脖子，悬空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掠过沈灵脖颈的皮肤。 “为什么…嗯” 唐学资手臂忽然用力，沈灵没有准备，一下被唐学资带着低下头。 这个吻也不算很突然，唐学资出来的时候就想亲沈灵，沈灵要他洗快一点，他还以为沈灵在暗示他，谁知道大晚上的，沈灵在床上和他聊起天来。 沈灵在闹钟铃响之前醒过来，唐学资头埋在被子里，两只手紧紧抱住自己，沈灵拉开唐学资的手起了身，每天早上总要来这么一遭。 唐学资听见声音也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叫了声沈灵的名字。 沈灵洗漱完走出来，看到唐学资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被子卷在唐学资身上。 “我今天不要和你睡了，你睡品太差。” “瞎说。” 沈灵趴到唐学资面前，“你知不知道你睡觉真的很闹腾？” 唐学资不太在意地翻了个身，回答：“不知道，没人说过。” “那我现在跟你说。” 唐学资背对着沈灵，语气幽怨：“才多久啊，就厌倦我了，要不然你在床中间划个楚河汉界吧，我不超过。” 说完又觉得自己像个怨妇，不禁觉得好笑，侧头把脸埋进枕头里笑起来。 沈灵从身后靠近，下巴抵住唐学资的肩胛骨，“你踢我。” “瞎说。” “真的。” “我踢你哪儿？” “腿。” 唐学资转身与沈灵面对面，抓住沈灵的手，一边亲一边说：“那这里呢？” 沈灵被唐学资亲得往后躲，唐学资忽然抱住沈灵问：“这不会是个梦吧？我是不是还没醒呢？” “唐学资。”沈灵喊了一声唐学资的名字。 “嗯。” “唐学资。” “嗯。” 沈灵重复喊唐学资的名字，唐学资也不厌其烦地回答。 唐学资回答最后一次后放开了沈灵，握住他的手腕，从手腕外部开始吻沈灵。 “你干什么？”沈灵往后缩，唐学资总喜欢亲他的手腕，但他还是觉得不习惯。 “别动。” 唐学资从手腕一路吻上去，最终停在沈灵的脸，沈灵干脆亲了一下唐学资的嘴，随后利落地起身。 “要上班了。” “不急，你先过来。” 沈灵当着唐学资的面除去了睡衣，衬衣的纽扣只扣了一颗，转过身对唐学资说：“我们之间也不急。” “起床啦。” 第50章 番外：记忆的正反面 沈灵做爱时总爱流眼泪，唐学资第一次看见时觉得惊慌，问沈灵怎么了，沈灵也无法解释，说是自然而然地流泪。 后来沈灵总要提前对唐学资说不是在哭，唐学资笑着说第一次解释完了，有什么必要次次解释，他已经知道沈灵流眼泪的习惯了。 但次次沈灵流泪，他都会想起沈灵在他面前哭泣的场景，记得如此深刻，因为沈灵不仅仅是哭，还是号啕大哭。 大三的时候他告诉父母实际上他喜欢男人，郑丽华比较新潮，问唐学资是不是愚人节。 唐学资说愚人节在四月，现在是六月。 一开始郑丽华和唐霖海不相信，坚决认为唐学资是在开玩笑，后来见唐学资认真，才敢相信唐学资荒谬的说法。 那段时间唐学资家里气氛低迷，郑丽华和唐霖海没有声嘶力竭，只是不断询问，然后规劝。 唯一一次咆哮着动手打唐学资，是在郑丽华决定接受儿子喜欢男人这个事实的那天。 郑丽华站在唐学资的床前，将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抽出往唐学资身上丢，边丢边骂：“你去喜欢男人吧！” “别顾你爹妈的死活！” “有本事跟我们说就别跟个懦夫一样躺在家里！” “你真厉害，你别后悔！” 说到后来开始口不择言，郑丽华后来回忆起来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哪些话。 唐学资走过去抱住郑丽华，说：“对不起，妈。” “唐学资，真有本事就不要说对不起！” 唐学资看到门口表情凝重的唐霖海，咬了咬牙忍住了眼里的湿意。 但唐学资与父母的温情时刻消散得很快，或者说郑丽华的接受能力太强，在家里唉声叹气了两个星期，就开始盘问唐学资是不是有男朋友了，还是有喜欢的人了，这才真正令唐学资不堪其扰。 于是在郑丽华念叨的某个傍晚，他接受了沈灵的邀约，决定与他一起去成都，给家里的借口是去参加实习项目。 唐学资与沈灵根本不是同一个专业，这么拙劣的借口居然没有人怀疑，即使怀疑唐学资，但没有会怀疑沈灵。 出发前一天晚上，沈灵往唐学资邮箱里甩了十几条攻略，短短一个星期，沈灵好像抱着将成都玩个遍的雄心壮志，唐学资觉得奇怪，以前也没见沈灵对出游有如此热忱。 第80章 第二天他们要早起赶飞机，头天晚上唐学资熬到两点多才把沈灵发过来的攻略整理成他们自己的行程。 唐学资躺在床上的时候，分明觉得很困倦，但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再一睁眼就得起床和沈灵一起出发去机场了。 郑丽华比他起得还早，五点多钟就开始敲门，唐学资也没睡沉，听见敲门声起来开门，顺手打开了灯。 收拾好后，他把背包拿到客厅，检查里面的东西，郑丽华忽然坐过来问他：“你和沈灵去那边是自己定酒店吗？” “是啊。” “唐学资，你和沈灵出去合适吗？” 唐学资一开始没缓过神，疑惑问道：“什么合不合适。” 郑丽华神色纠结：“你这现在喜欢的是男孩儿，方便和沈灵一起出去吗？” 唐学资愣了愣，否认的话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喜欢沈灵？”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激烈，又解释了几句，然后一股脑将沙发上的行李都塞进背包了，拿了背包往外走，门没有关严，他一拉开门，看到沈灵站在电梯门口准备过来，唐学资两步跨过去，又把沈灵拉进电梯里。 但沈灵的态度并不像先前所表现的那么热烈，唐学资一开始以为他是因早起而打不起精神，上飞机后递给他一个眼罩，让他先睡觉，送餐时再叫醒他。 沈灵这一睡直到下飞机才醒，下午在唐学资的计划里，两个人应该先去附近的商业街吃饭，但沈灵说他热得头晕，唐学资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带着他先去了酒店。 中间的记忆唐学资已经忘得差不多，他只觉得这应该是一场失败的出游，沈灵不知道什么原因，心思好像一直不在这里。 最后一天，他们去了一家当地人推荐的火锅店，店名叫做阿厚火锅，下午三点里面依旧座无虚席，只剩一个包间。 火锅的辣不同于之前的麻辣，是纯粹的香辣，唐学资吃了几口，汗止不住往下落，他看了眼沈灵，沈灵更夸张，像是淋雨了似的汗水淋漓，他不禁说：“你说我们两个不能吃辣的干嘛非要来吃火锅，不能勉强自己。” 沈灵吸鼻子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唐学资笑着看了他一眼，谁知道就这一眼，沈灵忽然皱着眉头哭了起来。 唐学资顾不上辣，左右看了两眼坐到沈灵身边，给他倒了一杯冰的酸梅汤：“有这么辣吗？喝下去别吃了。” 沈灵没有喝，哭得却越来越厉害，口齿不清地说：“辣。” 唐学资把酸梅汤喂到他嘴边，“辣就别吃了，喝一口这个解辣。” 沈灵眼睛比他的嘴巴更红，眼泪像是水龙头里的水似的，唐学资一开始觉得有点慌，后来却觉得非常有趣，怎么会有人被辣哭了，还哭得这么伤心。 沈灵哭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好两个人是在包间里没有外人。但即使沈灵哭得这么狼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唐学资仍然只是觉得十分可爱。 沈灵边哭还边说：“怕辣就不能吃辣吗？唐学资，怕辣也可以吃辣。” “好好好，可以，你想吃就吃行吗？” 那天下午真是兵荒马乱的的半天。 后来流行起来微信，沈灵让唐学资注册一个微信账号，设置名字的时候唐学资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沈灵哭泣的样子，眼睛鼻尖和嘴巴红通通的，像是配合三十八九度的高温天气。 唐学资随手输入了ahou，是火锅店的名字。 往后总有人问这是不是他的英文名，问一次就会使得唐学资想起在阿厚火锅店里，哭着也要吃辣的沈灵。 他总是笑着摇摇头，说：“随便取的。” 那天下午的沈灵，连沈灵自己都记得不清楚，但在唐学资的记忆里一直生动。 第51章 番外：哪有人恋爱一百天就结婚 沈灵收到唐学资拿着一束玫瑰站在公司门口的照片时，唐学资已经跟着彭嘉黎到达十二楼。 有人从楼下经过，看到某不知名帅哥拿着玫瑰站在门口，当即将此消息分享给了彭嘉黎。 彭嘉黎最不会错过热闹，心想又是一出好戏，哪成想门口的男人她认识，不就是沈灵的帅哥朋友，自己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看沈灵不在，彭嘉黎便想自作主张下楼去将帅哥带进来。 还没走近，帅哥遥遥招手，主动叫她的名字：“嘉黎。” 彭嘉黎有些吃惊，帅哥竟还记得她的名字，果然人长得帅记忆力也好。 她打了个招呼，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帅哥名字，只隐约记得姓唐，客气称他唐总。 唐学资表示感谢，彭嘉黎不大在意摆摆手说：“小意思。” 在电梯里彭嘉黎没忍住好奇心，问唐学资：“唐总，您这是哪一出啊？” 唐学资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花，“哦”了一声解释道：“我等人下班。” 拿着花等，彭嘉黎意会到其中含义，只是认为唐学资不像是这样高调的人，见他不介意又问：“等女朋友呢？怎么不打电话叫她下来啊？” 唐学资看了眼手表，“快到时间了，等等无妨，再说你不是把我带进来了。” 彭嘉黎点点头，“您女朋友哪个部门的？叫什么？说不定我认识呢？” 电梯门正好打开，两人走出去，沈灵站在几米之外，面无表情望过来。 彭嘉黎还等着唐学资的答案，唐学资没忍住笑，认真回答彭嘉黎的问题：“叫沈灵，你认识吗？” 第81章 说完目光转向沈灵，看到沈灵面色难辨，更觉得有趣。 彭嘉黎自认为自己思维灵活，此刻却没绕过弯，居然真在脑海里搜寻起来公司里叫沈灵的女职员。 一抬眼看到不远处的沈灵，她又回头看唐学资，指着沈灵说：“沈灵？这里倒有一个沈灵，唐总您女朋友也叫沈灵…” 彭嘉黎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神情，小心问道：“该不会是同一个灵吧？” “嘉黎，我没有说是女朋友。”唐学资笑着开口。 彭嘉黎终于明白过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笨死了，我就说呢，早觉得沈总春风拂面的了，原来原因在您啊唐总，我终于明白了。” 沈灵见唐学资与彭嘉黎在电梯口滔滔不绝更觉气不打一出来，背后的人议论纷纷，如若不是他站在这里大概已经上前团团围住。 “彭嘉黎，你先去忙你的。”沈灵走过来对彭嘉黎说。 “都要下班了没什么事了沈总。”彭嘉黎笑嘻嘻开口。 “是吗？” 彭嘉黎听沈灵慢悠悠的语气，笑容凝固在脸上，假笑说道：“不是，有事做有事做。” 说完快步走进去，而后办公室内传来纷杂声响。 “沈总，下班了吗？” 沈灵把唐学资拉到安全出口，“唐学资，你闲过头了是不是？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站在门口丢脸死了。” 难得见沈灵气急败坏，唐学资笑着说：“我不觉得丢脸啊，拿束花儿等男朋友而已，你们应该见多了。” 见再多，那些与沈灵无关，他不关心。 “你来怎么不告诉我？” “肯定会有人告诉你的，你看，我没告诉你你还不是知道了。” 沈灵紧皱着眉头叹气，唐学资分出一只手用力抚平他的眉间，沈灵表情好了一些，只是仍然不满。 “多谢你让我成为议论中心。” “上司偶尔让下属议论一下也无伤大雅，难道你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沈灵不吃唐学资这一套，冷冷开口：“玩诡辩论是不是？” “那你想不想？” 沈灵不回答，看了一眼楼梯台阶，“你走楼梯下去，我就告诉你。” “还好你在十二楼，不是二十二楼。” 唐学资把花塞到沈灵手中，朝楼梯走过去。 沈灵见他真打算爬楼梯，拉住他的手臂，唐学资转过头问：“还是舍不得吧？” “把花也拿上。”沈灵又将玫瑰放回唐学资手中。 进去的时候，彭嘉黎一等人站在一旁，像是行注目礼一般，目送沈灵走过，脸上都是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没有人主动开口。 只有彭嘉黎最为大胆，见无人发问，看着沈灵的背影喊了一声：“沈总，花儿呢？” 沈灵停下脚步，转过头，指着茶水间旁的小“花圃”，“这么多花还不够你看？” “可是这么多都没有男朋友送的。” 彭嘉黎语气里满是打趣意味，沈灵拿彭嘉黎没办法，只好说：“那你找个男朋友送你。” 说完继续往办公室走，背后忽然传来齐整整的一声“沈总”，其中彭嘉黎声线最为突出，紧接着便听到他们说：“请～客～” 沈灵没有回头，径直走进办公室。 直到坐进唐学资的车里，沈灵仍然板着一张脸，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唐学资幼稚得厉害。 唐学资故意逗他，用手去蹭沈灵的脸。 沈灵虽生气，也没有躲，由着唐学资在他脸上摸来摸去，在唐学资的手拂过他的眼角时，他忽然开口：“一一先生。” 唐学资动作顿在原处，“怎么跟我妈一样，别叫我这个名字了。” 沈灵看到唐学资不愉快的表情顿感心情大好，得意地笑了笑。 一一是郑丽华为唐学资起的小名。 唐学资在小学五年级时，期末考试考了全校第一，郑丽华乐不可支，大肆宣扬了一番，并给唐学资起了一一的小名，意为第一次考第一名，极具纪念意义。 只是五年级暑假过后，唐学资沉迷小说和游戏，成绩一落千丈，徐嘉笑说一一不是指第一次考第一，而是仅此一次考第一，说完便引起哄堂大笑，唐学资自尊心强，心里抵触这个名字，四处警告不许再称呼他为一一。 嘲笑一直持续到升初中唐学资的成绩稳定，但他对这个名字的反感一直持续至今。 “今天受什么刺激了？”无缘无故跑来公司送花给他，不像是唐学资做事的风格。 唐学资有些失望，“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 沈灵认真思索，还是没能想起今天的特殊之处，只是个寻常的工作日而已。 “你好好想想。”唐学资催促道。 “我不知道，说吧，别打哑谜了。” 沈灵认定不会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不太在意地要唐学资公布答案。 “今天是我们谈恋爱一百天。” 沈灵丝毫不意外，“一百天有什么好庆祝的。” “当然要庆祝。” 玫瑰被唐学资放到后座，沈灵回头看了一眼，“我可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我替你想好了。” “什么？” 唐学资笑笑，“回去再说。” 沈灵原本以为唐学资不过一时兴起，送束玫瑰，至多再准备一份礼物，回到家中才发觉一切要比他想象中隆重许多。 第82章 餐厅里铺着玫瑰花瓣，餐桌上有两只未点燃的蜡烛，摆放着一支红酒，旁边甚至有一个蛋糕。 沈灵记得唐学资说人总是不能免俗，他此时明白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俗人，玫瑰烛光蛋糕，如果在电视电影里看到他会送一句“俗不可耐”，但这一切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除了喜悦便是感恩。 唐学资从背后抱住他，说话时气息喷洒在他的耳朵上。 “沈灵，我们在一起一百天了。” 一百天很短，沈灵觉得他与唐学资不过刚刚在一起，每一次睁眼看到唐学资躺在自己身边，总觉得这画面新鲜。 “你一天天数着吗？” 唐学资觉得好笑：“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一次性数的。” 怎么数都没关系，沈灵心想。 唐学资带着沈灵往前，走到餐桌前坐下，然后他坐到沈灵对面。 两个人实在没什么浪漫因子，吃饭时兜兜转转竟聊起公事，唐学资忽然笑出声，说：“怎么说起这些，我们说些符合气氛的话吧。” 沈灵想了想，“也没什么说的，浪漫的话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我想你我爱你。” “那你说给我听听。” 沈灵看着唐学资，没有说话。 他说大话了，我爱你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并不简单，曾经他练习了很多次，才决心对唐学资说出一句我爱你，最终也没有成功说出口。 “怎么不说？” 沈灵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反问：“你怎么不说？” “你说完我就说，说吧。” 唐学资的语气仿佛笃定沈灵说不出口，沈灵心想不过一句话而已，看着唐学资的手说出口：“我爱你。” 说完才慢慢将视线移到唐学资脸上，与他对视。 唐学资收起了方才玩笑的模样，满是认真望着沈灵。 沈灵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不说了？” “沈灵，我们结婚吧。” 沈灵怔然。 唐学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对戒指，走到沈灵身边，将沈灵的手握在手中，低声问：“沈灵，要我帮你戴上吗？” 沈灵没有说话，被唐学资握着的手不自觉开始颤抖，餐厅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射灯，此刻正垂直照耀在唐学资的肩膀上，他伸出手，缓缓移动过去，看到唐学资肩膀上的阴影。 唐学资不明白沈灵的举动，看了一眼他的手，又抓在自己手中，“可以吗？” “你是笨蛋吗？”沈灵问。 唐学资忽然笑得灿烂，低头将戒指套入沈灵指中。 戒指冰冰凉凉，但很快变得温热。 “换你了。” 唐学资将另一只戒指放到沈灵手中，沈灵拿起来帮唐学资戴到同样的位置。 才刚对准，唐学资手握成拳，沈灵动作微顿看着他：“干什么？” “沈灵，你也太没有诚意，起码要问问我，求求我。” “你戴不戴？” 这哪里是求，简直是威胁，唐学资也认了，伸直了手，任沈灵将戒指的戴到自己手中。 戒指款式简单，唐学资将戴戒指的手抬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沈灵忽然上前抱住他，他没有准备，被沈灵扑着身体往后倒。 幸好身后有椅背阻拦，否则情事变惨事了。 沈灵嘴唇贴着唐学资的脖子，说起话来像是刻意的亲吻，唐学资稳住平衡，仔细听沈灵在说些什么。 沈灵声音很小，细细慢慢地重复：“我爱你，唐学资，我爱你…” 唐学资深吸了口气，双手紧紧抱住沈灵，“真想让全世界知道我们在一起。” 沈灵探头，语气认真：“不可以。” “想想也不可以？” 唐学资不是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因此沈灵拒绝得干脆。他提起过几次想将两个人的合照发布在微博，还说自己的账号无人知晓，只是几个行内的朋友，且都是公司经营，没有人会看到。 沈灵态度坚定，不同意自己的照片出现在唐学资的微博。 “拍手总可以吧，”唐学资将自己戴戒指的手放到沈灵手边，“只拍戒指。” 这倒是可以考虑，沈灵想了想，将手摆正，“随你吧。” 唐学资拿起手机，将二人戴戒指的手框在同一画面，轻点一下，便定格在图片中。 他将尺寸裁为一比一，便直接发布到微博上，配文是一百天。 只是唐学资千算万算，忘记了互关列表中的沈炎。 沈炎的字典中没有谨慎这个词，晚上刷到唐学资的微博时，顺手点了赞，并在评论中留言：太爱了吧，哪有人恋爱一百天就结婚？ 引得一众知情不知情的人纷纷队列一般，齐刷刷的全部都是：太爱了吧，哪有人恋爱一百天就结婚？ 后来唐学资才看到这些评论，再想删掉也已经来不及，又成了徐嘉口中唐学资新的笑料。 洗完澡后沈灵坐在床上回徐嘉的消息，顺便问徐嘉送什么礼物给唐学资合适。 唐学资从卫生间出来，看沈灵对着手机笑，问他：“看什么这么开心？” “我在问徐嘉送你什么礼物好。” “问他能问出什么，”唐学资忽然跪坐到沈灵跟前，“我不要你送我礼物，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可以。” 沈灵神色狐疑，没有应下来，“什么要求？” 第83章 “你还记得我送你的丝巾吗？” 想忘记也很难，因为一条实用性不强的丝巾，两个人还吵了一个短暂的架。 “怎么了？” “其实我还买了一条，你戴给我看看行不行？” 带条丝巾而已，谈不上可不可以，“给我吧。” “但是，”唐学资赔着笑脸，“你得先把衣服脱了。” 沈灵脸色变了，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是不穿，外面要穿一件西装，只需要露出一点点就可以，模特就是这样穿的。” 其实即使不穿，沈灵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两个人也不是没有赤｜裸相对过，更何况还有一件外套。 真正穿上时，沈灵才知道与设想中完全不同。内里真空，西装外套松松垮垮，比真正的赤裸更令人觉得羞耻，他手指蜷缩，靠在柜子边。 唐学资打量的眼神让沈灵心头一跳，又想到唐学资说的模特这样穿，于是问：“模特在你面前这样穿的吗？” 唐学资沉沉的笑声传过来，沈灵不太开心：“笑什么？” “是，模特在我眼前这样穿。” 沈灵走近了一些，“你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沈灵的腿白而直，但并不瘦弱，有明显的健身痕迹。西装堪堪遮到他的大腿根，再往上是结实的腰身和明显的锁骨，令沈灵看起来既挺拔又柔和。 沈灵此刻的不悦神情前所未有地性感起来。 唐学资呆怔片刻，随即对沈灵说：“沈灵，我想拍下来。” “不行。”唐学资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起了要求，沈灵当然拒绝。 唐学资坐在床边，抬起头仰视沈灵，“小灵，拍一张吧。” 沈灵受不了唐学资的眼神，认命般往后退了两步：“随便你。” 唐学资笑着站起来，没有拍照，而是往房间外面走，沈灵见状问他：“干什么？” “我拿相机。” 沈灵无奈，“唐总，你不是专业的摄影师，手机拍就可以了。” “沈总，但你是一个完美的模特。”唐学资说完打开门出去。 沈灵跟着唐学资走到书房，抽屉里有一个相机，沈灵买来用过两次后就放在那里。 唐学资把相机拿出来，沈灵以为一切准备就绪，谁知道唐学资又煞有介事开始换另一只镜头。 沈灵觉得自己好像是陪小孩子玩家家酒游戏的成年人，他后背倚在门框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低着头看着空白的下半身，有些失去耐心地说：“真不知道你原来这么麻烦…” “沈灵。”唐学资忽然叫他。 沈灵没有做好准备，听到声音抬头看唐学资，咔擦一声，唐学资看着镜头满意地笑起来。 沈灵却不满意，“我还没准备好…” “沈灵，”唐学资打断他，“送我一台打印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