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 因为男主我又死了》 第1章 [穿越重生] 《(快穿)因为男主我又死了/我脑洞大起来我自己都害怕》作者:见白头【完结】 文案 穿越了那么多趟,头一次穿越成别人元婴的时候,她内心是崩溃的,难免记住了那个元婴被穿的倒霉老兄。 相逢一次又一次,某次碰见这个老兄时,他问:“嘿,你愿意跟我谈个恋爱吗?” 好不容易拉起小手谈个恋爱,结果发现:“靠,我说我怎么每个世界都挂挂挂,罪魁祸首是你啊!” #食用须知# 1.标题不指渣作者,指女主 2.有主线剧情有男主 3.可能不是每个世界都有感情线,有的甚至没有男主,纯脑洞世界 祝食用愉快~ 感谢制作封面的等被伤大大 目前已完成: 第一个世界修真 第二个世界现代娱乐圈 第三个世界女尊 第四个世界网游 第五个世界侠与匪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杳,郁常 ┃ 配角: ┃ 其它: ================== ☆、小元婴01 钟杳模模糊糊间,感觉自己穿过一片电光,来到一个温暖的、安全的地方。 她在一片金光中昏昏欲睡,却被一声怒喝惊醒。 “何方宵小!” 钟杳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却被眼前景象惊呆。她足下金光大盛,似是精元所在,周身看似云雾缭绕,实则是灵气在生生不息地运转,这一切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是个孩童身躯,手心又白又嫩,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我可是……在你的丹田之中?” “……我却想问问你,将我的元婴藏于何处了?” 钟杳苦笑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怕我却是成了你的元婴。” 钟杳愁啊。她偶尔会想,在她开始这种无尽的旅途之前,到底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了?这已经是她穿过的第不知多少世了,在此之前,她去过修真异能一类的世界,也去过平凡的世界,被各种快穿的小说洗过脑,但想破头也想不出自己是什么情况。 她没有所谓的系统,也没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被孤零零地扔到一个陌生的世界,死掉之后便来到一个新的世界。看起来轻松自由,却好孤独,她偶然会觉得没有目标,丧失前行的意义,偏偏自己又是个死不了的怪物。直到某一世,她突然发现,死亡好痛苦,于是便找到了目标,不管在怎样的世界中,都要争取活得久一些啊。 痛苦,才是活着的证明啊。 她对修□□的感情比较复杂,一方面她对修真界有些莫名的亲近之感,另一方面这里的人命太不值钱了,死法也是花式多样,痛苦程度不一。她曾经在闭关之时被两个路过的大能误伤而死,也曾因为机缘巧合得了秘宝被人搜魂夺魄而亡。但这一次的情况,着实有点棘手,她居然穿成了别人的元婴。 丹田和识海,对于修真之人来说,是两个禁地,最忌讳有人于其中下了什么手脚,更遑论她直接附于此人的元婴之上。 钟杳想了想来时那模模糊糊的感觉,只怕当时元婴主人在渡雷劫,功成结婴之时正好被她趁虚而入,她想了想都替他不值。要是可以选择的话,她也不想被困在某人丹田中这一方小世界,可现在,她即元婴,元婴即她。她死虽不足惜,带累人家身死道消却是作孽了。 钟杳还在慢慢想应该怎么做呢,一股威压便扑面而来。这一掌来的太迅猛,她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这一掌所蕴含的狂暴的灵力重伤。 钟杳没忍住,哇得一口血喷了出来。她先前思考的时候便一直感受到身体主人用神识一遍遍地打量她,凉飕飕的,但因为理亏她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想到对方刚渡完劫,身子正弱,应当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和她撕破脸,便放心地开始思考对策。她真是,万万没想到…… 钟杳不禁翻了个白眼,一边吐血一边说道:“这位小兄弟,你何必非要与我两败俱伤呢?若再来一击,你是想要自废丹田不成?” 她被困在他身体里,只能从声音判断这是个年轻男子。虽说修真无岁月,也许对方早就千百岁,徒留一副年轻架子,但以她游于异世的经历来说,叫他小兄弟都有些脸红了。 “有东西在身体里,”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冷,还带着些为难,然后跟着她一起吐了口血,又继续冷淡道:“不喜欢。” “强迫症啊卧槽,不过我们现在你一口血我一口血地吐着,也不太好,要不就先和解?”钟杳苦中作乐地和他开了个玩笑,那一掌让她相当不好受。 小兄弟没说话,又来了一掌,这一掌,他用了十成的功力。 钟杳哭都来不及,神他妈重度强迫症,拼着和她一起死也要把不属于他的元婴弄死?生死一线,她也只能尽力反击了,如果说这一世又一世的穿越还给她带来了什么,那便是逐渐茁壮起来的神魂之力。 对方的掌力带着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锐意,若能成长起来,假以时日,一定是很了不起的存在。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连忙收起像尖刺一样四散攻击的神魂之力。 听得出来,小兄弟又哇得一声吐了一大摊血。 第2章 钟杳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她一开始不打算这么做,占了人家的元婴再伤人,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我说,别打了。首先,你打不过我;其次,就算你打得过我,那也只能同归于尽啊。我真成了你元婴,你肯定也感觉得到,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啊。” 对方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憋得慌,道:“难受。” 钟杳:“……我有个想法哈。” “嗯?” “你再往上修炼,到了分神期的时候元婴便可修为身外化身,换一句话说,我应该就能从你身体里出来了,给你做个帮手,我很能打的!”其实是很能吹的,但这话还是不要告诉小兄弟了,钟杳微微一笑。 “能出来……便好。” 强迫症小兄弟全名叫做郁常,是个剑修,证的是杀戮之道。郁常不太爱说话,但耐不住钟杳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多少挖出了些他的信息。 人的丹田里雾气茫茫,实在没有什么可看,她成天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除了和郁常说说话,也无事可做。 她哄着郁常拜她为师,道:“你一介散修,在这占南大陆生存下来可不容易吧?我从前可是个阵法大师,你若愿意拜我为师,我就带你去开几个秘境,给你攒些家底。” 她这话自然又带着五分胡扯,她于阵法一道虽天赋异禀,但天道根本没有给她成长的机会,便让她因身怀重宝被搜魂夺魄而死。但让她教郁常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呆子还是绰绰有余,虽开不了什么大秘境,可若运气好碰到一两个小传承,还是能让他改善一下生活条件的。 郁常丝毫不为所动,轻描淡写地拒绝了。 钟杳有些无奈,问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无欲无求?不求名,不逐利,不慕美色,不恋繁华,就连做人最基本的口腹之欲都没有,你这样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又为何求长生?” “我不求长生……只是想和我的剑待在一起罢了,而且你说错了,我有求的,我想你从我身体里出来。” 钟杳眉眼一跳,总觉得自己从他话中听出了委屈,连忙心虚地岔开话题。 “你若是不求长生,又证什么道?” 郁常沉默了会儿。 “都是旁人说的,说我证的是什么杀戮之道,说多了,我也就记着了。” 钟杳心中一动,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其说是落寞,倒不如说是茫然。他好像是个被匆忙拉到这世间的幼儿,没有任何关照的话语,就让他一人茫茫然孑然独行,就像她一样。 “嘿,你现在在哪啊,给描述一个呗。” “在山洞小憩,”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本想说到这里就结束,不知为何还是继续道:“这个洞挺黑的,我现在点了篝火……这个山洞长得还……蛮特别的。” 同居那么多天,钟杳知道,若是让郁常有些惊讶的东西,那就真的非常值得人讶异了。 “你别光顾着惊讶啊,再给说说?” “这壁上画的好像是紫微十四星,其中七杀星用朱砂点成,下面好像篆刻了两行文诗,我看着就觉得心悸。” 钟杳情不自禁地呵呵了两声,她对郁常这运气也是服气了。 “这是七杀阵,凶阵中的大凶阵。之所以不那么为人诟病,是因为这个阵不会对单纯误入的人开启,只有在特定的人入阵之时,才会显现,一旦显现,便是凶险万分。” “我无父无母,无门无派,独自修行,也未参与过任何杀人越货之事,更不曾身怀重宝,为什么会有人针对我呢……” “七杀阵可不简单,据说是七杀星君亲自发明的阵法,后来被有缘人刻录,才在世间隐隐流传开来。但因为对修为的要求太高,能复刻阵法的人寥寥无几,只怕是你的祖上得罪了什么大能。” 郁常不再说话,她试探性地将神识外放,依旧受到了他身体的排斥,便闷闷不乐地收回了神识。 “你再试一次吧,这次我努力克制一下反应。” 钟杳有些惊讶,她知道郁常有多反感和别人的亲近,那种排斥几近刻入本能。虽然他们俩算定了个君子协议,但郁常有时候下意识还是会给自己来上一掌,虽然反应过来后有所控制,但还是让她伤得够呛。那段时间他最经常说的便是“抱歉,顺手了”。 虽然待在他的丹田里成天看他体内灵气缭绕很是无聊,她也从来不外放神识去看外界。神识外放,要经过他的四经八脉,少不了和他的神识交融,这种另类神交的感觉让她都不太舒服,更不用说是小孤僻郁常了。可现在情况紧急,一个不好,他们便都要待在这里了,她这才莽撞一试。 得到郁常的默许后,钟杳又一次放出了神识。这一次,神识进入了一个温暖又狭隘的通道,一路上本是畅通无阻,突然却碰到一股冷冰冰又自带杀气的寒流。不知为何,这让她觉得亲切又依恋,情不自禁地缠绕上去。那寒流起初想躲,后来又象征性地发出了攻击,钟杳莫名地感到心酸,委委屈屈地缠着绕着。寒流最终偃旗息鼓,任由钟杳缠绕,钟杳便顺着寒流来的方向,寻到了出路。 神识外放成功的时候,钟杳脸都红了,她头一次庆幸起自己没有身体。她一碰到郁常的神识就好像着了魔一样,那样不害臊地缠着粘着…… 好在郁常此刻没有开口,让钟杳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强打起精神打量起周边来。 第3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七杀星君和破军星君打架又输了,不服气,想再约战,被拒于千里之外。 七杀星君闹脾气,天机星君路过,剧透他们在某一个小世界将有机会一战,让他做好准备。 七杀星君到地方刻了个阵法,想了想又提了两句话: 辣鸡破军 再打一架 ☆、小元婴02 眼前所见便如郁常所述,七杀阵中那颗七杀星红光大盛,怎么看都不是瑞兆。 郁常突然起身,直直往洞口走去,洞口外星空安宁而美丽,时不时还能听见蛙鸣。就在郁常跨过洞口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疯狂地扭曲起来,钟杳感到自己的神识有种被撕裂的痛苦,一股熟悉的寒流卷上她,将她一下扯回元婴中。 “你没事吧?” 钟杳吐了一口血,虚弱道:“还好,死不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太妙。” 闻言,钟杳打起精神,再次外放出神识,也许是经历过一次的原因,两人都更加收控自如,但过程中那股水乳交融之感还是骗不了人。 钟杳神识一外放便被面前红发之人摄住心魂,她感叹一声:“乖乖,我怎么觉得这股威压是仙人啊……” 那红发一拳已到眼前,带着巨大的威势,钟杳吓得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意识到这样太怂,她又连忙睁开眼,发现郁常轻巧躲过。红发一拳打到郁常身后的石柱上,石柱轰然断裂。钟杳认真看了一下石柱的断痕,发现这一拳的威力远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可怕。不是说这一拳的威力不够大,而是和它所带起的浩大声势不匹配,再联系起面前人身上带着仙人的威压,却和郁常一时间斗得不分伯仲,钟杳心中暗暗有了猜想。 她仗着对方听不见她和郁常的沟通,直接开口说道:“郁常,我怀疑这是上界哪个仙人留下的一缕神识,所以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对自己实力的认知不准,会高估自己一击的威力。但像你们这种战斗意识比较高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意识到并且调整,不过你现在可以趁他还没调整好做些什么。我再看一下这周边环境。” 郁常没有回应,但行动间明显更游刃有余起来,红发似乎也意识到有哪里不对。钟杳赶快开始审视四周。 这一看便有些奇怪了,眼前是一座华立庄严的宫殿,她没有感受到任何阵法的波动,仿佛七杀阵的作用只是为了建造这样一个场景,并且保存一缕神识。 她又往前探了一些,发现这宫殿的牌匾上写着摇光宫,再回到两人斗法之地时,发现那根破损的柱子竟已完好如初。 “小常常,你问问他是谁。” 郁常开始有些吃力地接下红发的攻击,咬牙问道:“你到底是谁?” 红发勾唇一笑,手上的招式不曾停歇,张扬又肆意道:“破军啊破军,没想到能看到你那么青涩的一面。记住我的名字,因为我将会是打败你的人,我是七杀。” 由于脑补能力过强,钟杳从这寥寥数语中便勾勒出了一段爱恨情仇。她义愤填膺地说道:“小常常我知道了!我们前面的推断是错的,不是什么你的祖先得罪了他,应该是你们俩之间有什么,他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七杀星君,你的话,或许就是破军星君的转世。” 郁常没有说话,钟杳外放的神识看不到郁常,不知道他现在是如何想的。但仔细想想,她的推断对于当下的情景并没有用,她又有些着急起来。 钟杳努力地去回想作为阵法师那一世,师傅是如何教导她的,有很多细节已经被遗忘在岁月的长河中,但有些东西却被刻入本能。 阵法……一个再完美的阵法,也都会有一个必不可少的阵眼。一旦阵眼被毁,阵法的生命也便去了大半。而上界之人的神识在此界不为天道所容,本体的修为越强,在此界受天道排斥也便越强,往往只能龟缩于某个阵法或秘境中躲避天道的驱逐,若能解开阵法,七杀星君的威胁也就不复存在了。 七杀星君拳脚间的那点不协调已经消失,他的脸上满是兴奋,竟有愈战愈勇之势,钟杳放心不下郁常,却也知道她在这里毫无用处。 “郁常,我去寻找阵眼,你一定要撑住。” 郁常被七杀密集的攻势打得喘不过气来,但感受到了她语气里的放心不下,还是抽出一个喘息的功夫应了一声。 钟杳心里一松,神识便向殿中而去。 刚刚探查得太匆匆,此刻细心探查之下她才发现,这里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心里有些闷闷的,她强行按捺下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待客的桌子上放着一盘点心,从点心的摆放来看似乎已经吃了两块,上面还带着些捏起糕点时落下的细碎。 如果这个幻境是由七杀通过记忆一点一点复刻,那未免也太真实了,而且从短暂的观察来看,七杀是个性格冲动的战斗狂,未必会做这样精细到琐碎的事。 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复刻了某个时间点的摇光宫,所以此时的摇光宫的每一件事物都是曾经真实存在的。 这种包含了时间、空间的复刻,阵眼一般是布阵之人印象最深刻的东西,才足以支撑神力寻找到准确的空间点复刻。 钟杳顺着殿后的路深入,先到了一间书房。破军虽然是将星,但书房里的书却也不少,钟杳一一翻过没看到特殊的地方,倒是桌上摊开的书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纠结了一番,还是抱着不错过任何一个阵眼的心去看了这封信。 第4章 这竟然是一封情书,主旨大意是“我那么仰慕你,耍个朋友呗”,底下还有人用朱笔回了一句:不要。 钟杳本该觉得好笑的,却感觉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让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陡然加深。她想,看七杀的样子,也对这些儿女情长不感兴趣,更何况这种私密的物件,应当不会将之作为阵眼。 她匆匆离开这个让她不舒服的地方,一头撞进了演武场。 一进到这里,便有些似有若无的波动。 钟杳静下心来去感受,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修仙之人一向相信直觉,她并不觉得刚刚那一瞬间的波动是错觉。 钟杳的神识扫到一面墙上时,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正中挂着一把红缨枪,古朴而锋利,透着森森杀气。钟杳的神识一锁定那杆枪,就迷迷糊糊地被吸引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有一种要融为一体的感觉。 “钟杳!” 一声惊喝让她猛地清醒过来,随即神识一损,郁常受了重伤。 眼前的枪猛烈地波动起来,正是她先前所感受到的波动!郁常那边拖不得了,而她敢确定,这杆枪十有八九就是阵眼,套上七杀战斗狂的设定,更是几近十分的可能性。 “郁常,顺着我的神识来演武场,拿起那杆红缨枪和七杀打!他若是投鼠忌器,你就趁机恢复些灵力,他若是不管不顾,你就借他之手毁了那枪!” 郁常没有回复,但钟杳和他毕竟神识交融过两次,能感到他在慢慢靠近。 没多久,郁常便和七杀打进了演武场,一路破墙而过。 郁常一眼便看到了那红缨枪,瞬息间便到了枪旁,伸手去拿时却犹豫了一瞬。 “这枪……” 钟杳还没来得及询问郁常为何犹豫,他便将枪取到手中,打了个无比漂亮的枪花,而在次之前,他一直是个剑修。 七杀的眼睛更亮了,大笑道:“好!你便拿着这杆枪和我再战一场!” 他周身威势赫然又上一个台阶。 钟杳恨恨道:“疯子!” 郁常手持红缨枪尚未动作,浑身突然灵气暴涨,在经脉内疯狂窜动起来。钟杳此刻已回到他体内元婴,瞬间意识到他这是突破境界了!可在现在,这并不是什么可喜可贺之事,简直是要了老命。 她动用起所有的神魂之力压制暴动的灵气,费尽心机为他营造一个安全的环境。 郁常似乎也意识到目前处境的艰险,主动地发起了攻击。他得到了这杆枪,就好像鱼回到了水中一样,竟一时占了上风。 郁常和七杀两人皆是浴血奋战,郁常的表情她看不到,七杀的表情却是神经质的兴奋着,钟杳心中一冷,咬紧牙关压制着至郁常动手后愈发狂暴的灵气流动。 两人越打灵气的流转速度越快,外界的灵气也不断疯狂涌入,钟杳猛地喷出一口血,失去了对灵气的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体内的灵气不断压缩,到达一个可怕的程度。 郁常也没好到哪里去,抹了抹唇角的血,不要命一样地挥枪,让本就暴躁不安的灵气狂躁地仿佛随时要爆炸一样,短短一刻钟内红缨枪便在对方的神力下来回数千次,突地裂了一小条缝。 一直很兴奋的七杀皱了眉头,骂了一句脏话。 一道惊雷瞬间劈进本该与世隔绝的阵法中,将七杀打的魂飞魄散,郁常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几道雷也朝他而来。 “笨蛋!快准备渡劫!” 钟杳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这雷和打七杀的那道不同,匆匆坐下调气。那道惊雷过后阵法已破,他们又回到那个山洞口,那杆红缨枪却意外地留存下来,忠实地挡在郁常身前,为他接了第一道天雷。 郁常丝毫不惧,一手抓过枪,和枪一起受了剩下的天雷。天雷淬体,出窍已成,那杆红缨枪好似也受了天雷的好处,刚刚尚存的裂缝已完好如初,整杆枪看起来金光闪闪。 钟杳外放神识去看那劫云,却发现天上一会儿是千军万马,一会儿是仙乐齐鸣,她突然有个不好的猜想,再一看那红缨枪,忍不住“靠”了一声。 “怎么了?” “你这枪是仙器!刚刚天生异象,所有人都会知道有重宝出世……” 这种熟悉的套路让她有种接近死亡的熟悉感,心一下沉重起来。 “我们危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七杀:一个个都下凡不带我玩,我把破军那宝贝扔到凡间去,气死他 ☆、小元婴03 和七杀打的那一架明显让郁常受益匪浅,明明刚突破了一个境界,郁常体内的灵气还是浓郁得可怕,隐隐有再突破之势,这时他若能静下心来感悟一番,没准便能直接突破到分神。 但对于危险的直觉,让钟杳始终不敢去赌这一把。 “我们还是快走吧。” 郁常没有多问,起身想要将红缨枪收到乾坤袋中,红缨枪似是有些不愿,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却还是乖乖变小,乾坤袋将其一收,那股仙气便与世隔绝。 钟杳还没来得及放心,便见那乾坤袋猛地炸开,碎了一地,红缨枪委委屈屈地立在地上。 郁常和红缨枪一样委屈。 “藏不住。” 钟杳眉心刺痛,若是不藏住仙气,简直就是明着引人来寻。藏匿气息的阵法她会,可这仙器连乾坤袋都能破开,她的阵法未必能镇住。而且身边什么道具也没有,只能因地制宜,要花费的心思和时间还要多上许多,他们现在未必有这个时间。 第5章 钟杳突然有了个想法。 这仙气藏不住,便先不藏了。 *** “左三。” “前五,右四。” 郁常也不问她缘由,认认真真地按照她的指点,一路走,一路改变路中花草树木山石的位置,直到钟杳道了一声“可以了”,他才老老实实地停下来。 “会设幻境吗?” “会一点,很粗糙。” “没关系,配合我刚刚叫你摆的阵法,分神之下躲不过,至于再厉害一些的人,我们还能再做一些准备。” 这是一处较为低洼之处,周围一圈都是灌木一样的异植,她曾经在古籍上见过一个长得与此有些相似的恶名昭彰的阵法——吸灵阵。 这个阵法是邪修的把戏,化人修为为己用,无论修为高低,一旦被阵法禁锢住,就会迅速地流失修为,越到后面越难挣脱,往往难逃一死。 钟杳自然不是要布这个吸灵阵,她一没有害人之心,二没有那个修为,只是想借阵法布一场空城计罢了。最好的情况是,来人认识吸灵阵,心生顾忌,他们再故布疑阵,可能会就此退去;若是不认识,她仿照吸灵阵改出的煞气看起来也不是好相与的,未必不能起到驱敌的作用。 “你先按照我说的把阵布好,然后再用你那粗糙的幻境掩盖住这股气息。” 郁常虽然不会阵法,但战斗直觉却够强,布完阵法便问道:“你这阵看起来虽然杀气四溢,但我好像没感到杀意,是藏得好么?” “不,这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我玩的不是阵法,是套路。” 郁常没有任何回应,大概在思考套路的意思。钟杳有一瞬的惆怅,这一世世的过下来,就是这点不好,她遇见过形形□□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完全懂她。 但她没有任这样的情绪控制心神,反而继续道:“好了,现在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可以为我们争取的时间也多了,开始准备能够隐匿仙气的阵法。” 连布两个阵法,她其实已经有些累了,但生死关头,不透支完所有精力怎么能轻易说停呢。关于阵法的改进,她脑内已经有构思了,若她有个身体,才有雕出的可能,但此刻只能既希望于郁常的灵性了。 郁常已经雕坏五个木牌了,钟杳有心想替他控制身体,又怕他误会她要夺舍,不敢贸贸然提出。 郁常却先开了口:“你来吧。” 钟杳一愣,不知道是否是她所想的意思,试探性地去掌握身体的控制权,如入无人之境。猛地有了实体的感觉,让一直飘飘忽忽的钟杳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她便雕起了木牌。在一块小木牌上雕这般繁复的阵法本就不易,何况钟杳还要保证速度,不一会儿面上便布满了细细的汗液,匕首在她手里显得无比灵巧锋利,再无半点郁常刚刚的笨拙。 最后一笔刻完的时候,钟杳心中一松,感觉浑身都没了气力,身后却突然一凉,浑身汗毛猛地立起。 那股熟悉的寒流又一下将她卷回元婴。 钟杳恍惚想起,被卷进七杀阵法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保护她的。 来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但那股寒毛直竖的感觉还让她心有余悸,这绝不是什么纯良无害之人。他身上的威压有一丝接近七杀身上的,至少也是大乘期,甚至是渡劫老祖也不一定。 那个阵法已经开始生效,效果出奇的好,钟杳没再感到一丝丝仙气,应当不会再有源源不断的人被吸引过来,现在的重中之重便是如何摆脱眼前之人。 “装作害怕的样子,浮夸一些。” 郁常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如何表现害怕,但很快还是尝试去做了。 那老道本来迈向他们的步子可疑地停顿了一下,钟杳想郁常的演技一定比她设想的还浮夸,但在此时却不是缺点。 郁常比那老道低了几个境界,再加上那个幻境设的本就十分粗糙,老道沉下心来便发现了破绽,轻而易举地撤去幻境,煞气腾腾的伪吸灵阵一下便暴露出来。 郁常被反噬地吐了一口血,好在他本也没下十分功夫,倒也不算特别严重。 那老道的声音带着些沙粒感,粗得可怕,还怪笑了两声道:“本以为有仙器出世,一路上还有迷踪阵和幻境层层关隘,挡住了不少修为过低之人,更是让人相信这个推断。看到个出窍期的小娃娃,还以为仙器手到擒来,没想到竟是个陷阱,若不是小娃娃功夫不到家,老夫今日就要折在这里了。” 其实这时候,郁常要是能表现出那种隐隐的失落感是最好的,但钟杳不相信他的演技,害怕说出来反而让他画蛇添足。 郁常也就什么都没做,静静地坐在阵中央。 那老道却不走,眼皮一抬,问道:“你这是吸灵阵?” 这发展和钟杳所想有微妙的出入,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郁常没有反驳老道。 老道一笑,问道:“你可知我这一身修为都是怎么来的?险些便被你骗过去了,东西拿来,我留你一条命。” 他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据说一旦入阵便会吸取修为的吸灵阵,果然毫发无损。 钟杳心中一凉,她只想修为越高之人越爱惜自己的性命,只要有足够的危险性便不会轻易尝试,谁料到竟碰上个对吸灵阵无比熟悉的邪修。他手中性命不知凡几,她又怎会信他的鬼话? 第6章 “郁常,你能和七杀缠斗那么久,再加上那枪经过天雷淬炼,对上他能有几分把握?” “七杀固然厉害,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刻意压制自己的修为。如果和眼前人对上的话,我没有一成把握,但我不怕,打便是了。” 话音未落,郁常已飞身上前,枪如游龙,须臾之间便从老道胸前划过,割破了他的衣裳。老道盯着他的枪痴迷道:“果然是仙器。” 旁人说郁常以杀证道未必是没有道理的……钟杳就看着他和老道过招时体内灵气暴涨,和七杀那次相似极了。 况且,从种种迹象来看,比起杀他,七杀更想和他痛快地打一场,那老道则是纯粹想要杀人越货,出手狠辣不失阴毒。郁常身上的伤口多的吓人,却越战越勇,实力大涨,弄得那老道想要杀死他的心愈发强烈。本来还带着点戏弄的意味,此刻却想要一招毙命了。 一个恍惚间,郁常体内的灵气将钟杳层层包裹起来,让她舒服地几乎要昏睡过去。然而不行!她猛然意识到这是什么状况,郁常又要渡劫了!郁常在战斗方面的天赋高的可怕,但凡是生死之战,都能激起他实力的大幅度提升,跨越境界的速度也快的吓人。 第一道天雷劈下的时候,老道和郁常离得太近,为他分了大半雷劫,伤得够呛,连忙远离郁常。 然而不能靠近郁常不代表不能暗算他。 感到郁常想罔顾天劫再战,钟杳阻止了他:“坐下调气好好应对天劫,老道交给我。” 她心里发狠,将所有的神魂之力向外放,猛地突破了那层壁障。元婴化为身外化身,本该是借助渡劫之力完成的蜕变,但此刻钟杳却不得不赔上大半神魂之力,只为了提前完成这个目标。 她没有功夫去看这个新身体,她能感到红缨枪对她的亲近,打算借仙器之威将那老道拖上一拖,却不料伸手去抓仙器时竟被灼伤了。 红缨枪在排斥她。 她有过一瞬的茫然,清醒过来后便赤手空拳地挡在郁常身前。 钟杳和郁常不一样,她不喜欢战斗,一点都不喜欢,也没有天赋,从前修仙最喜欢的也是些奇淫巧技。对手太过强大的时候,她不会兴奋,只会害怕。 但现在,她有不能后退的理由。 和郁常的相识不长也不短,但独特的经历令人实在难以忘怀。她从未和人如此接近过,也没有像这样得到别人的保护和信任。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被人将手伸进胸膛的感觉不太好受,更何况他还捏爆了她的心脏。 她没有太意外,只是有些可惜。 老道像扔垃圾一样将她甩到郁常身上,她对上了他发红的眼睛。 她缓慢地伸手想摸一摸他湿润的眼眶。 “原来,你长……”这样啊。 她的身体散在了风中。 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他会活下来的。一个破军星转世之人,疯起来弑仙也未尝不可,区区一个渡劫期又何足挂齿呢。 ☆、番外·训枪 紫微十四星中,司命和天机的关系最好,两人都喜欢研究命数,总是互通有无,一来二去便勾搭成基友了。 关于怎么接近破军这件事,两人讨论了很久,天机的意见是“不要怂,就是干”,司命则坚持一定要小清新,务必让破军感到“这个女人好清纯好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天机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道:“说吧,这次要我做什么?” “借枪。” 论脑洞,天机只服司命一个。 破军可宝贝他那杆离魂枪了,天机磨了好久,破军不堪其扰,才终于同意把离魂借给他。不过破军这人有一个好,好奇心低到没有,同意借了以后,连天机要拿去做什么也不问,倒是省了他编瞎话的功夫。 天机把枪扔到司命怀里,看司命抱宝贝一样抱着枪,还时不时温柔地摩挲上面的红缨,嘀咕了一句:“也不嫌脏。” 这红缨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呢。 司命将离魂枪搂得更紧了,还哄道:“乖离魂,不要听那个傻逼说话哦。” 天机白眼一翻,不管她了,那枪虽是生了灵智,但还混混沌沌没有意识,想要枪灵长成还不知要多少年呢。 司命将离魂带回府中,她其实也没想做什么,就是想让离魂熟悉熟悉她。等天机把离魂还给破军以后,或许哪天偶遇的时候,离魂的亲近能不着痕迹地引起破军的注意。 司命为自己的小心机沾沾自喜。 离魂凶的很,被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也不消停,天机在的时候还好,大概是他身上破军的气息还算浓郁,天机一走,几乎是闹起脾气了。 刚生灵智的器灵就像熊孩子一样可怕。 它在司命的府邸里乱碰乱撞,画花了东西还得意洋洋。司命看着它一个头两个大,偏偏这是心上人的枪,她还舍不得下狠手治它。 司命思考再三,还是去天机那抠来一条捆仙绳。若问天界谁的宝物最多,那一定是天机。天机隔三岔五的给自己算卦,总能算出自己未来需要什么,便早早去找来备好。但结果往往是…… “靠,我当初想了那么久我要捆仙绳做什么都没想出来,结果又是为了便宜你吗??” 他不信邪地又算了一卦,果然,他和捆仙绳缘分已尽。 第7章 司命一下笑开了花,屁颠屁颠地跑回府邸里把离魂绑在柱子上,拆了它的红缨。离魂一下猛烈地挣扎起来,但无奈被捆仙绳紧紧绑住,动弹不得,一下显出一股垂头丧气的气息来,活像被扒了衣服的黄花大闺女。 司命“噗哧”笑出来,安抚道:“我去给你洗干净了,干了就重新给你挂上。” 司命洗红缨的时候,难免会想起破军。 在她还不是司命星君的时候,他便已经是破军星君了,是天界的战神,是她心里的大英雄,他救过她的命。 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却那样小心翼翼手足无措地抱起她,一身铠甲硬梆梆的,只能傻乎乎地揪起红缨为她擦溅到脸上的父母的血。 这红缨上,有她父母的血,还有无数仇敌的血,或许还有他受伤时飞溅上去的血。点点滴滴,皆是昔日印记。 洗完后,她将红缨用力拧干,在空中展开,红缨被风带的一动,她心也跟着一动。那一切都过去了啊,现在天界也重归太平,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她的心上人。 将红缨系回离魂枪脖子上时,它明显乖巧了很多,可能是对被扒衣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司命开始正式教育熊孩子,带这种刚生灵智的器灵她还是有经验的,毕竟她的轮回书也是从这一步过来的。他们以为刚生灵智的器灵什么都不懂,其实它们能听得懂人话,只是不会说话,也没用是非善恶的观念罢了。 她、天机还有月老是天界畅销书作家排名前三,她的轮回书中记载的真人真事本就是最好的素材,有的比那书里的故事还要离奇三分。她也不对离魂做什么,就是念故事,专挑那种曲折离奇、吊人胃口的,还次次都在最吸引人的地方停下。 如此反复,三天后,离魂便委委屈屈地屈服了,它把自己软成了一根鞭子,生无可恋地被捆仙绳挂在石柱中央。 司命一看,教训也够了,便解开捆仙绳,和心上人的枪过上了同吃同睡讲故事的幸福生活。 离开的时候,离魂还有些依依不舍,司命觉得,它应该是舍不得那些故事,但还是很开心。 天机来接离魂枪的时候,明显感到上次还带着些桀骜的离魂枪乖顺得跟什么似的,不由咂舌:“乖乖,你要是拿下破军也有这个速度,我就不用陪你折腾这些年了。” 司命白了他一眼。 她虽然是怀着目的去接近的离魂枪,但相处了一段时日,内心也很是喜欢这跟看起来说没骨气就没骨气,和他主人截然相反的枪。 于是还枪没多久,她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偶遇了。 也许是性格使然,破军出门时身上总会带一件武器,最常带的便是那离魂枪,今天也不例外。 在破军目不斜视地从司命身边走过时,被他变小收到袖中的离魂枪却自己冒了出来,亲昵地投到司命的怀里。 司命一面偷瞄破军的反应,一面做出惊慌失措的腼腆样子,然后眼睁睁看着破军收回离魂走了。 她看着他冷淡中又带些恼羞成怒的背影想,为什么每次都和说好的不一样? 离魂枪被罚了。 破军将离魂枪立在摇光宫外,就是不放它进去,说是要让它思过,可怜离魂枪神智尚未清明,什么都想不明白,只记住了破军不喜欢它接近司命。 于是当司命路过,可怜离魂孤伶伶地被罚,想摸它的时候,却被灼伤了。 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拒绝她的靠近。 再后来,离魂丢了。 天机说是被七杀拿走布个劳什子阵法去了,他说破军知道,但觉得也该给离魂枪一个难忘的教训,便没有出手干预。 *** 老道快死的时候,郁常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自己了,流动在身体里的力量好像是新出现的,但他用起来又无比熟悉,仿佛有什么封印被打开了。 但他暂时不想追究这个,他靠近老道,去搜索他的神识,粗暴地翻着他的记忆,直到那个身影出现。 她倒在他怀中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迷住了他的眼睛,他明明瞪大了眼,却看模糊了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她便化成了风。 直到此刻,他才能将她细细看清。杏仁一样的眼睛,眼角下一颗胭脂小痣。 一个文文弱弱的少女,在敌人面前战战兢兢,却死死不肯后退一步。 他将这段回忆收起。 郁常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战斗,但他知道,他不喜欢没有意义的暴虐和血腥。可在老道奄奄一息时,他没有干脆利落地送他一程,而是将手□□他的胸膛,握住他的心脏,在老道露出恐惧的神色时,用力一捏。 鲜血混合着碎肉溅了他一脸,他闭了闭眼。 他很喜欢那杆红缨枪,拿在手中的时候有种与众不同的亲切感,而且他和这杆枪有着战斗的默契。 但此刻,他拿起枪时,枪居然害怕地颤抖起来,他知道枪有灵。 于是他问:“你说,再好的东西,不能为人所用,又有什么用呢?” 红缨枪抖得更厉害了。 郁常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将枪随手扔在地上,一个人蹒跚地离开,形单影只。 他这一生,从未和任何人如此亲密无间,虽然从未明说,但他知道,钟杳将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朋友。 ☆、戏中痴狂01 上一世的死法实在是太血腥,钟杳休息了几天才缓过来。 第8章 这一世她的身份是个在一二线之间徘徊的艺人,但背景挺深。老实说,像这种平凡的现世,她还是很喜欢的。虽然肉体凡胎,她强大的精神力也毫无用武之地,但能平安地活着,实在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啊。 经纪人阿king打了个电话来,说是接到了一个剧本,里面有个女二号的人物设定像是她会喜欢的,问她要不要看看剧本。 钟杳很乖巧地应了下来。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也很满意,当初上头刚叫他接手钟杳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愿意的。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钟杳是钟氏的小公主,来娱乐圈纯粹是兴趣爱好,不愿意公开身份,可若是受了委屈,周围人又要倒霉,最是不好处理。 但和其他的太子千金比起来,钟杳实在是太乖巧了,她除了没什么野心,有角色收集癖以外,几乎是他手下最好的演员。 关于钟杳的角色收集癖,他一开始也遗憾过,因为她不喜欢设定重复的角色,错过了很多大热的戏,而且也使得公司没能很好地给她定位。但钟杳自己开心的很,从女主角到女n号,只要是她看得上眼的人设,都要去演一演。这也是为什么她演技很有灵气,却一直在一二线之前徘徊,她的出镜率太少了。 阿king的效率没话说,几乎是电话刚挂,剧本便已发到她邮箱里。 她点开一看,剧本是个江湖味很浓的武侠故事,讲述了女主因为无意间被卷入一件神秘的杀人案,被六扇门的男主所救,走上了和男主一起查案的路。女主的性格塑造得还算讨喜,但过旺的桃花运让女主随时都有翻船的可能。钟杳没想太深,反正她不接女主,阿king给她挑的是里面一个戏份很重的女二号。 女二号是个恶毒女配的标配,在几个关键情节里都担当了虐女主的重任,不过女二和男主没什么感情戏份,反而是一颗红心向男二。 男二是武林盟主的独子,女二是南谷医仙的弟子,两人因为一次意外有了交集。女二倒追男二许久都未成功,最后男二却为了女主的事惊慌失措地来让女二帮忙,女二从此开始针对女主,处处让女主不开心。 但在最后一战中,女二却为了救女主而死。 而且剧中有安排不少小细节,在女二死后以回忆杀的形式彻底洗白了一把。 老实说,钟杳最喜欢的就是求而不得的剧情了,虐得她心肝脾肺都舒爽起来,于是马上发消息给阿king,表示愿意接下这部戏。 阿king见状,连忙把这部戏已经确定下来的参演人员发给她。 钟杳本该是两眼一抹黑,然后认真去查资料恶补的,但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郁常。 她没有想太多,但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搜索引擎一按,便出来无数与郁常有关的词条,她点开最上面的那个。 高清的大图将郁常的脸完美地展示在她眼前,是他没错。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死前只是匆匆一瞥,她却对他那张脸难以忘怀。 想了一会,钟杳决定将之归为长得帅。 她从未两世都碰到同一个人,内心还有点小期待,更何况上一世死得太匆忙,他们还没正式交个朋友。 在钟杳的期待下,这部戏终于要开始拍了,当然,在这之前,他们要先拍摄定妆照。 男女主都是一线艺人,演技没话说,她和郁常则比较特殊。她演技过关,只是因为对角色挑剔所以一直不温不火。郁常则是不会演感情戏,失败过一部戏后便一直只能演一些没什么感情戏的。钟杳疑惑过一阵这部《问案》为什么会请郁常,最后觉得大概是因为郁常对女主的感情是默默守护型,和女二的互动也可以靠她的张力来带过,并不怎么需要感情戏方面的功底。 郁常饰演的角色叫常意,在镜头下,他一身黑衣劲装,不苟言笑,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钟杳饰演的角色叫容杏,她穿着淡粉色的衣裙,微昂着头,微微一笑,眉角眼梢却尽是冷厉。 郁常和女主一起拍摄时,那股子违和感便冒出来了。他努力想表现出情到深处默默守候的神情,却演出了一副眼前是目标人物要好好保护的意味,硬生生把女主演的恰到好处的兄弟情衬托成了傻白甜。 钟杳觉得郁常一定和导演关系不错,重拍了那么多次,导演也没发火,反而让演女主的白晓曦先去一边休息,把钟杳招了过去。 “小钟啊,待会先拍你和郁常的,可以吗?” 钟杳一想,她和郁常在剧中是单箭头的关系,郁常表现得冷淡一些也完全没问题,只要她能演出来就可以了。 “我没问题的。” “那我先拍小于的,你们俩趁现在先聊一聊沟通一下。” 钟杳听话地点头,这完全是意外之喜。今天一来,他们便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但她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和郁常说过话呢。 郁常明显有些郁闷,低垂着眼也不开口。 钟杳倒不介意,先开口道:“我很喜欢你上次那部修真戏呢,演的很好。” 他抬头看她一眼,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似的,愣愣地看了许久。 钟杳顺着他的目光一摸,发现是自己右眼角下方的那颗小痣。 “真好看。” 钟杳一愣,发现他说的是那颗胭脂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害羞,连忙岔开话题道:“看完剧本,你觉得常意对焦灵犀和容杏分别是什么情感呢?” 第9章 “喜欢焦灵犀,不喜欢容杏?” 钟杳突然有些想叹气,这家伙完全是在念剧本啊,还是最表面的东西,难怪他演不好感情戏。 “你懂什么叫喜欢吗?你觉得喜欢是一种单纯的情感吗?” 郁常思考了一会儿,诚实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懂。” 钟杳知道一时半会儿也跟他撕掳不清,便想着日后在戏中慢慢引导,今天要做的,只是拍好定妆照。 “那你告诉我,整部剧,对常意来说,谁最特殊?爱不得恨不得杀不得救不得。” “容杏。”郁常几乎是不假思索道,说完后自己讶异了一瞬,仿佛有了些许明悟。 他们今天拍的合照是两人决裂时的一个重要场景,常意半跪在地上,用剑撑住身体,容杏从身后抱住他。钟杳的眼角是红的,神情却是冷的,衬着那颗胭脂痣,艳得不可方物。郁常的眼神也很耐人寻味,他抓着钟杳环着他的手腕,看起来像是要掰开,但配上那样隐忍的眼神,又带上了些似舍非舍的意味。 拍完这一组照片,导演沉吟了许久,突然开口道:“你们俩准备一下,剧本可能会有一些很小的改动,记得按照新的版本来演。” 拍完后,又到郁常和白晓曦拍之前没成功的那张,郁常的表现没比刚刚好多少。可这一次导演没有皱眉,反而让过了。联系起导演之前说要改剧情的事,钟杳内心隐隐有了猜测。 拍完定妆照,导演做东请大家吃了一顿饭,临别时钟杳走在郁常身边,突然问了句:“你和导演什么关系啊?” “他是我表叔。” 说完以后,郁常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件事说出来不合适。 钟杳却已经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不和别人说。” 郁常有些郁闷,他觉得自己对钟杳说太多话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钟杳失眠,索性便刷起了微博,想了想,又找到郁常,点了关注。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妥,又把其他几个主演都关注了,这才安心睡了。 *** 因为男主角档期的问题,她和郁常的戏份被提前拍了,比较幸运的是,几个最重要的剧情点都是按顺序来拍的。今天他们拍的是初遇的戏。 那时候容杏正在周边村庄给村里的人进行例行看诊,青壮年都下地去了,只有老人小孩在。突然一个血人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几个小孩子吓得坐在地上。 容杏上前就是一脚,血人身形一顿,手里的刀动了动又没动静了,被容杏踹个正着,倒在地上。容杏回身安慰着小孩子们,好不容易让他们镇定一些,便赶快让他们回屋去了,自己起身想去看那血人状况。 突然又闯进了一伙人,各个黑衣蒙面,一看就不是好人。容杏还没来得及有动作,那血人又撑着站了起来,他的剑很快,快的她看不清,眨眼之间,那群黑衣人便已陈尸黄土,唯余脖子间的一刻血痕是鲜艳的色彩。那群黑衣人的血溅了她一身,她还来不及惊恐,那血人便直愣愣地倒在了她身上,累得她差点摔倒,只好将他抱了个满怀。 容杏把血人捡回了谷中,犹豫着要不要救他,最后决定先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污再说。血污一擦干净,容杏便怔了一会儿,无他,他实在是太好看了。鼻梁挺挺的,睫毛又弯又翘,嘴唇薄薄的,唇色浅中带粉。 容杏捂着脸感叹道:“师傅说,长得好看的都不是坏人。” ☆、戏中痴狂02 常意醒来的时候,一个姑娘正坐在他身上,对他动手动脚。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常意头一次有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偏他浑身虚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断断续续道:“你……是何人……还不从我身上下来!” 容杏穿着南谷特有的服饰,两颊边垂了不少绑着发带的小辫子,她微微一歪头,配上那双杏眼,看起来天真不谙世事的很。可她手上的动作却不是那么回事,她解开了他的衣服,低下头,懵懵懂懂地舔了一口。 常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把她掀翻在地,将上衣扣紧,用手紧紧抓住,活像个黄花大闺女。 容杏也不恼,双眼一亮,拍了拍手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你真的很厉害,中了我的软骨散还能有这么大力气。” 常意本也是强弩之末,只好强撑着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对我下药又是想做什么?” 容杏玩弄着自己的小辫子,笑眯眯道:“我师傅是南谷医仙,但外面那些人好讨厌的,他们叫我小毒仙,难听死了,我又不是光杀人不救人。你那天受伤倒在我身上,我没办法只好把你带回来了。你长的太合我胃口了,师傅说看到合眼缘的就要先下手为强,最好能先生米煮成熟饭。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想和你洞房啊。” 常意险些被她气晕过去,指着她“你你你”说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容杏看他指她有些不高兴,上前便含住了那根手指,轻轻咬了下,示威一样瞪了他一眼。常意飞快地收回手指,瞪大了眼看她,像是不知道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常意难得有了危机感,他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要撒人生中的第一个谎。 “你先别这样,等我伤好了,我就去向你师傅提亲。”等他伤好了,他一定要马上就跑。 容杏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可行性,突然有人进来。进来的是一个身穿蓝衣的中年女子,看起来温和庄严。容杏回身一看,便扑进那女子怀中,喊了一声“师傅”。 第10章 常意曾跟着父亲见过这位的,这确实是南谷医仙莫云华。 他本想起身行礼,却迫于药力无法行动。 莫云华淡淡扫他一眼,道:“不用多礼。” 她又摸了摸容杏的头,说:“胡闹,人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着霸王硬上弓?” 差点被霸王硬上弓的常意尴尬地恨不得晕过去,只见容杏向莫云华撒娇道:“我这不是怕动作慢一点他就跑了吗?” “跑不了,这是武林盟主的独子,他若跑了,师傅带你去找他爹。” 常意猛地抬头向莫云华看去,却见她朝他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而容杏明显被安抚了下来。 *** 初遇是重头戏,而后两人“结伴同游”,一个跑、一个追的日常,也细细碎碎拍了不少。在这期间,剧组已经陆陆续续放出一些角色的定妆照。 今天放的是她和郁常的单人照以及合照,她心里好奇得紧,便点开了评论。 “天啦噜!!我的男神和女神合作了!!简直是有生之年系列!” “男神向来不演感情戏的,但是看剧照好像这次有感情戏??” “不知道这次女神又要演什么角色了,感觉女神有角色收集癖,还有点小期待呢。” “男神其实演过感情戏的,出乎意料的尴尬,看的我都心疼了,但是这次看定妆照好像还可以?” 负面的评论也是有一些的,毕竟平面照片不如动态有魅力,有很多嫌弃定妆照不好看的看剧之后都会改变想法,钟杳没太放在心上。 *** 没有郁常的戏时,他都坐在躺椅上看剧本,很少见他和旁人说话。 钟杳和白晓曦有不少戏份,两个人又都是热情的性子,一下便熟悉起来。钟杳悄悄问她:“晓曦姐,你们怎么都不和郁常说话啊?” “不是我们不和小郁说话,实在是他话太少了,台词还没常意多呢。我以前也跟小郁合作过,每次跟他搭话,他就嗯嗯哦哦,然后我们一走,他就拿起剧本读,让我有一种跟他说话是在打扰他的感觉。你说我还敢打扰他吗?” 钟杳想了想,道:“那我坐他旁边不说话,他不会骂我吧?” 白晓曦顿了顿,用微妙的眼神在钟杳和郁常之间来回扫了几次。 钟杳一摆手,道:“晓曦姐,你别乱想好不好?” 白晓曦笑了笑,是不是有微妙的情愫她还是看得出来的,此时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从此,钟杳就在郁常旁边摆了个座椅,一能休息她就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郁常则在旁边钻研剧本。 久而久之,郁常偶尔也会跟她说上两句话,但大部分时间他的注意力都在她那颗胭脂痣上。钟杳有些郁闷,不知道那颗痣到底哪里特别,那么吸引他。 *** 常意醒来的时候,就知道容杏又对他下药了,这药对他的效果已经一次不如一次了,药力维持的时间远不如第一次长。 所以他不愿意和容杏同行是有理由的,就这么一个一言不合就下药、一言不合就洞房的姑娘,谁敢和她同行啊。可是每次都会被追上,一被追上就要经历一次贞操之战,常意有些心累,发现这是个恶性循环。 常意一睁眼就发现,今天更糟糕了。 容杏的衣裳半褪,露出了大半雪白的皮肤,白得晃人眼。常意立马闭上眼,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有话好好说,你先把衣服穿上。” “你每次都骗人,我不信你了,我今天就要办了你。” “这一次是真的!我不跑了,带你去见我爹好不好?” “真的?” “真的!” 常意打算换一条路,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也大概感觉到了,容杏和别人的思维不太一样。或许他可以好好的教导她,等她明白了,就不会这么痴缠于他了。 容杏的世界太简单了,几乎没有任何束缚,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她的世界没有对的和错的,只有想做的和不想做的。 常意有些不理解,被称为医仙的莫云华为什么会把徒弟养成这样亦正亦邪的性子,但能做的便是耐着性子给容杏讲述一些是非对错的观念。若是让武林盟的弟子看见了,只怕要惊掉下巴,一向冷淡自矜的大师兄也有这么聒噪的一天。 容杏被管得有些暴躁:“这也要管,那也要管,你好烦啊!” 常意眼睛一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容杏双眼一瞪,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常意皱着眉捂住耳朵来躲避她的大音量。 “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到常州?” “我这次出来是有任务在身的,完成了才能回家。” 容杏认真地打量他,想看看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像从前一样刻意拖延,常意也不慌,大大方方任她打量。最终,容欣不情不愿地道:“再信你一次,我陪你一起。” 常意要查的,是最近江湖上几场骇人听闻的灭门事件,他本不想带上容杏,因为太危险。但在见识过容杏的本事后,却又想着既然甩不脱,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 两人一路沿着线索追到维州,和舒翰文、焦灵犀擦身而过。容杏突然跪倒在地,右手死死抓着胸前衣襟,常意吓了一跳,蹲下身来扶她。发现她面色苍白,汗大如豆,下唇已被咬出血来,却死死不吭一声。 第11章 他将她小心背起,她一口咬到他肩上,狠狠地,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不……不去……医馆。” 说完她便痛得晕了过去。 常意迟疑了一瞬,想想她的背景,最终还是听从她的话,只是将她带回客栈休息。他有些怕她痛起来咬到自己的舌头,只好从她的行囊里拿出干净的手帕塞到嘴里,看了看她手心掐出的血痕,纠结再三还是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里。 常意是被手掌的疼痛惊醒的,容杏似乎有些清醒了,五指紧紧蜷缩来抵抗疼意。她睁开朦胧双眼,眼泪一下流下。 常意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时候,跟魔怔了似的,伸手去为她揩泪,在那颗小痣上莫名地留恋了一下。 容杏抱住他,语气中带着点娇憨:“常意,我真的好痛啊。” 而在他看不到的那方,她唇色青紫,鬓边碎发被汗水沾湿黏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远不如声音听起来的有活力。 常意的手先是做出推拒的动作,最后不知为何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容杏闭了眼,睫毛微颤。 “常意,你今天真温柔。” 常意瞳孔微微一放大。 容杏走了,留下一封书信,说自己回南谷一趟,事情了结再来找他。 常意看完书信随手收起,自己一人又前去探查昨日因为容杏出事没去成的线索,却发现有人捷足先登,顺着痕迹一路寻到了六扇门的捕头和一女子。 ☆、戏中痴狂03 郁常看起来不好接近,其实自带呆萌属性。又一场夜戏拍完,钟杳饿的不行,约白晓曦一起吃夜宵,白晓曦考虑到保持身材的问题,思考再三还是拒绝了。钟杳想了想,又去约郁常,摆出十分诚意来。 郁常平日虽不多说话,竟也没拒绝她,眉头微蹙,还是答应了。 钟杳带郁常去了她常去的一家自助烧烤,郁常的动作看起来极为笨拙。 “你很少来吗?这家食材挺新鲜的。” 钟杳将烤好的肉夹到他碗里,肉片上泛着些微的油光,看起来好吃极了。郁常夹起那肉看了一会儿,严肃地吃掉了,眼睛亮了亮,道:“好吃。以前没人约我出来吃饭。” “那我以后带你耍。” 钟杳眉眼弯弯,手下动作熟练,时时刻刻都不忘照顾郁常的碗。 郁常吃的一本满足,不忘说道:“我也要学。” 郁常虽然动作生疏,但这种事本也难不到哪里去,一来二去便也熟练起来,烤好的第一块便被他放到了钟杳碗中,钟杳含笑吃下。 *** 容杏回谷是为了压制发作的症状,却被莫云华禁了足。 莫云华一向是温和的,对容杏多有纵容,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你知不知道这次发作有多危险?你连碰到了什么东西导致的症状提前发作都不知道,我怎么敢再放你出去?这一次你是及时赶回来了才没事,那下一次呢?要是你没能赶回来怎么办?” “师傅,你我都知道我体内这蛊取不出,我本就注定无法拥有常人一样的寿命。你从小便教导我于生死之事要看开,不要为所谓的世俗礼法所束缚,人生短短数十载求的便是自在逍遥,现在又为什么要为此阻拦我呢?” 莫云华后退一步,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道:“你……你这是在剜我的心啊。” 容杏上前一步,抱住她,道:“娘,你就成全我吧。” 莫云华双眼一热,掉下泪来,却还是强硬地掰开她的手,吩咐弟子,将容杏看好了,不得踏出南谷一步。 容杏在谷内百无聊赖,莫云华这次发作得厉害,谷内弟子都不敢懈怠,将容杏看得紧紧的,她倒是想逃,却全无机会。 容杏心心念念着常意,总觉得按那个呆子的性子,就算再不想见她,见她久久未去找他也会有一丝担心,说不定还会来谷中看她。 但她没有想到,他来是来了,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莫云华虽然拘着不让她出谷,但她在谷内是绝对自由的,是以,常意一入谷,她第一时间便赶了过去。 常意背着一个姑娘,花容月貌,只是脸色惨白,一看便问题不小,常意脸上满是急色,见到容杏马上开口道:“容杏,你快帮灵犀看看是怎么了,她已经痛了两天了。” 容杏也不好受,她体内压下去没多久的蛊不知怎地又发作起来,她脸色一变,强撑住问道:“这么久没见我回去你也不担心,来找我了却是为了别的女人?” 常意神色不耐:“容杏,我教了你那么久什么是对错、什么是轻重,你觉得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容杏怒极攻心,再加上那蛊在体内不依不饶,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常意大惊失色,将背后的焦灵犀放到身边带路弟子的怀中让他帮忙扶好,冲过去将容杏一把抱起。 容杏醒的时候,莫云华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师傅……” 听到她的呼唤,莫云华转过身来,走过来轻轻抚摸她的脸。 “小杏,你有救了。” 常意并不是一个人带着焦灵犀来的,他本是和舒翰文、焦灵犀同行调查,碰到一个似与案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蒙面人后,焦灵犀便腹痛如绞、日夜不息。常意主张带人来南谷求医,来的路上又遭围杀,舒翰文留下拖延,让常意先行赶路。 第12章 得知常意和焦灵犀并非是孤男寡女一路同行,容杏心里舒服多了,在常意来看她的时候也没有发作,只是别扭着一张脸耍起了小性子。 常意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她按捺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他才微微一笑道:“没事就好。” 容杏气的拿起床上的软枕砸他。 “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整天就知道敷衍我!我不想看到你,你走,你走啊!” 常意接住飞来的软枕,乖乖听话一般转身就走,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关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角。来看她之前他先碰到了她师傅,她师傅说她身体已经大好,也不会再将她拘在谷里。 焦灵犀在谷中修养一番后四人又一同上路,容杏处处针对焦灵犀,时不时冷嘲热讽,焦灵犀念在莫云华的救治之恩对其多加忍耐,舒翰文却隐有不耐之色。 容杏将舒翰文的神色尽收于眼底,备了些让人生不如死的□□藏于袖中,想着若舒翰文来寻不痛快,她也不会手下留情。却不料没等到舒翰文,倒将另两个人都等来了。 焦灵犀是一个人来的。 她好言好语地请容杏坐下闲聊,在容杏看来却处处不顺眼,因为她太符合常意对未来妻子的期望了。 她和常意在一块,几乎是事事皆有分歧,常意虽然不爱说话,却是个正义热血得有些天真的人。她的行事准则是从小养成,常意却总想给她掰正,于是事事交流。久而久之,她对常意的了解也是深的很,也曾听他无意提过,希望将来能碰到一个机敏果决、志同道合的女子。 她知道,常意是有些看不起她的。 这种看不起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出在那志不同道不合上。他看不惯她亦正亦邪,行事只顾自在逍遥,亦不喜她放浪无谓,不懂自尊自爱。 可她想的越是透彻便越是不甘,愈发不愿意去刻意改变,偏偏要用本来面目与他纠缠,看看到底是谁先认错服输。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到底是焦灵犀先开的口。 “容姑娘,你我二人可有误会,这些天来你处处针对我……” “没有误会,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焦灵犀刚刚还带星点温和笑意的面容也彻底冷下来,淡淡道:“泥人也有三分性子,更何况我非泥人,这些天来你多有挑衅,看在尊师的面子上我也忍了。但你若再继续,我丑话说在前头,我绝不会像这些时日一般客气。” 容杏眨眨眼,倒觉得有几分意思了。焦灵犀处事聪慧,偏偏一副对感情甚为迟钝笨拙的样子,她本以为是虚伪,如今看来倒有几分喜欢她的性子,便开口道:“其实误会还是有的,我问你,你可喜欢常意?” 焦灵犀一脸不解,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会想到这个问题,却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我对常兄并无男女之情。” “我爱慕常意已久,认定他是我未来夫婿,又见他对你多有照顾,你也不知避讳,自是有些心气不顺,难免拿你出气,我为这事向你道歉。” 焦灵犀显然有些惊讶,扶起容杏道:“这事我也有不对,以后我会注意的。” 焦灵犀走后,容杏心里十分开心,趁着今天没有行程,拿点钱让小二帮忙买来笔墨纸砚,作起了画。其实琴棋书画她学了不少,不说样样精通,但都颇有灵性。可她向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自然也不愿意在常意面前刻意展示,今日若不是心情好也不会想到要作画。 常意是在她画到一半时进来的,显然他不知道她已与焦灵犀和解,正是为焦灵犀鸣不平而来。 容杏有些不满,笔下一顿,险些毁了这幅画,她开口道:“你还记得你说要提亲一事?我也算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了,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别的女人?” 常意一时语塞。提亲这件事,他其实说过不少次了,起初是为了守身。后来发现怎么躲也躲不开,怎么逃也逃不出后,他又用这个借口来搪塞,为的是拖延时间,希望能通过洗脑改变容杏的观念。但容杏为人太固执,死活要嫁给他的观念是一点都没改变,他基本不抱希望了。 从小目睹父母鹣鲽情深,他对妻子的人选一直抱有幻想,将此视为终身大事,不愿随意将就。可事到如今,他和容杏也有肌肤之亲,不该看的他也没少看,若是容杏要嫁给他的观念不改,他便只能担起责来。 想到这里,他又颓丧起来,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太过分了,灵犀不与你计较,不代表别人不会同你计较。舒翰文虽说是六扇门的人,挂着官家的名头,但为人冷酷,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容杏一下喜笑颜开,道:“所以你不是为你的心上人来讨公道,是来关心我的?” 常意不自在地将手臂从她手里抽出,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我的话你也从来没听过。” 常意走后,容杏又继续那幅没画完的画,画到最后,眉角眼梢似有恨意未消,题字都带着些恶狠狠的味道。却有一滴泪晕开了字的尾脚。 ☆、戏中痴狂04 《问案》的拍摄结束时,钟杳和郁常已经是固定的饭友了,按照惯例,剧组接受了一个综艺节目的邀请。 节目的主要内容是谈话和游戏,毫无疑问,访谈的焦点主要集中在男女主角身上,钟杳和郁常则是时不时地被照料一下。在游戏的环节中,钟杳和郁常则是大获全胜,用出色的体育神经成为了当期的一个卖点,算是抢到了一些镜头。 第13章 不过两个人都不是太在意曝光度的人,节目一录制完,又吭哧吭哧地组队吃小龙虾去了。 《问案》开播的那一天,钟杳请郁常来家里吃饭,吃完一起看。 钟杳的厨艺和她的许多技能一样,是在一世又一世中磨练出来的。有时用不到手便生疏了去,下一世又练习回来,尔后又生疏,就这么反反复复,如今大部分技能,都已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样了。 郁常来的比想象中早了许多,钟杳匆匆洗了个手便去开门。 “怎么来这么早?” 郁常茫然了一瞬,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就像在挠人的手心一样,有些无措地看了看手表,道:“对不起啊,我来太早了。” 钟杳失笑,摇了摇头道:“我是在怪你吗?快进来吧。” 郁常乖乖地换鞋进门,献宝一样将刚刚藏在身后的右手拿出。 “这是什么?” “是你上次教我做的点心。我今天说要来作客,我妈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准备了一大堆礼物要我带来。我觉得你不会喜欢,就干脆按你教的做了一些点心。”然后他妈妈看起来更兴奋了,郁常下意识地把这句话默默吞了下去。 钟杳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道:“那我们今天看《问案》的时候吃,正好检验检验你有没有认真听课。你在客厅先坐一会儿,想看什么自己调,我饭还没做好呢。” 郁常正正经经地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调了几个台后便不自觉地打量起这间公寓。钟杳公寓的装潢明亮简洁中又透着一股温馨干净,茶几上的杯子基本都是成套的,只有一个比较特别,她应该是独居。 郁常不好意思没经过主人带领就去参观别的房间,又没什么想看的节目,想了想还是走到厨房。 钟杳耳边的头发滑下时,她正带着一次性手套将放了调味的肉片抓匀,郁常下意识伸手为她把头发撩起。钟杳转过脸对上他清亮的眼睛,突然觉得被他手指触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烫。 郁常猛地将手缩回,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钟杳轻笑出声,那种似暧昧似尴尬的气氛一下荡然无存。 “你进来学做菜吗?” 郁常胡乱地点了点头。 郁常虽然不会做饭,却坚持在饭后洗了碗,钟杳没好意思让他一个人洗,便在旁边帮忙。发现他虽然洗碗的时候一脸苦大仇深,但却将碗筷洗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污渍,也算是家务的一把好手。 《问案》是八点开播,每周六周日晚两集连播。 虽然所有剧本都已烂熟于心,但在电视上看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她此刻已经不是那个作天作地的小毒仙容杏,他也不是那个心盲眼亮的正义少侠常意。他们俩终于可以作为局外人,来看这一场纠葛了。 拍过定妆照后,剧本做了相应的修改,钟杳那份没什么大变化,但郁常可是添了不少戏份。钟杳虽然从郁常那里听过大致剧情,但到底没能一场不漏的看下来,因此,她对最后的成片抱了很大期待。 《问案》剧组的后期值得表扬,虽然钟杳一直对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但看了看调色下的人物效果,还是情不自禁地为自己的美貌陶醉了一会儿。 《问案》前期走的是双线,男女主角走的是慢热的路子,一开始主要是查案和为感情做铺垫,力求水到渠成之感。而容杏和常意则是轰轰烈烈的一见钟情和疯狂的倒追活动,偶尔也会穿插案情。节奏张弛有度,看下来对主配角都印象深刻。 这一周的四集放完后,网络上果然爆发出一片有关《问案》的讨论,钟杳随便挑了些和她或者和郁常有关的来看。 “杳杳盛世美颜美哭我!女神一直演配角、路人,就演过一两次女主,害我想舔都没有素材!这次虽然还是配角,但看起来戏份还蛮重的样子?” “等等,就我一个人萌心意cp吗?阿杏攻气十足,时时刻刻都好像要日了常意,好担心少侠的贞操啊。” “哈哈哈哈楼上等我,我也萌心意夫妇!虽然男女主的人设也很戳萌点,案情什么的也很吸引人,但我完全被小毒仙夫妇吸引了眼球有没有!我以前也看过郁常的戏,觉得他打戏超帅,也很适合演高冷面瘫。开国大将军那个角色简直是人生巅峰,可惜有一小段感情戏,虽然只有一两集的片段,但看的人real尴尬。从此对郁常演的角色有心理阴影,虽然一直在舔舔舔,但总是生怕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个女主。结果这次和阿杏小魔王的配对简直棒呆!其实现在都是小魔王在追,还不是两情相悦,就算是郁常以往的演技应该也不会尴尬。可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蜜汁cp感看得我全程嘿嘿嘿傻笑。” “楼上打字打得好认真啊,但全程嘿嘿嘿傻笑的加我一个,粉了男神三年,不吹不黑,这次进步真的很大,对钟女神粉转深粉。以前都不萌真人cp的,但这次只看了四集就希望女神和男神能真的在一起嘤嘤嘤。” “站真人的加我一个。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有,这两只都是无绯闻、兢兢业业工作类型的。在别家艺人忙着排列组合的时候,我们家两只都干干净净,一心忙事业。” “被大家说的我也想站真人了,不过为什么隔壁男女主家的cp都是什么树胶、温习,我们家的却是心意不是一心呢?” “楼上邪教。” 第14章 “邪教+1” “邪教+2” “邪教+10068” “黑人问号脸???” “港真,阿杏大魔王攻气十足,少侠注定只能做弱受,娇娇滴滴阿杏身下躺,当然是心意党头顶青天。” 眼看着小天使们尺度越来越大,钟杳捂了捂脸,赶快将页面关掉。 当剧情一路狂奔到容杏和焦灵犀言归于好的时候,钟杳又被一些神奇的留言刷新了三观。 “先不刷我大心意夫妇,来讨论一发剧情。编剧陈爸爸的套路我是领教过的,每个角色一般都有自己独特的作用,更不用说大魔王那个蛊那么突兀了,联系上大魔王每次都是见到女主蛊就发作,大魔王和女主之间应该有很密切的关系。会不会又是主角即反派的套路,男主角被灵犀大大干掉,然后灵犀大大用蛊逼迫或者操纵大魔王把小妖精也干掉?” “你的脑洞我是服气的,但大魔王也就算了,小妖精是什么鬼233333” “哈哈哈其实单就脑洞来说,逻辑还很严密的,但陈东这个人套路深,一般玩过的套路他不会再用,上一次他用主角即反派坑了我们一脸血,这一次应该不会用了。” “其实……被你们这样一说,我萌焦灵犀x大魔王了。虽然我阿杏大魔王很攻,但是腹黑攻x暴娇受实在是太萌了……我是邪教,不要打我。” “天啦,焦心cp带我玩吧。” “楼上都太天真了,看看这是什么,跪舔阿婆主吧。”留言的人甩出一串b站的链接。 那一层楼下的回复都是: “666”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舔屏幕。” “不就是膝盖吗,给你就是了。” “在我刚为站了焦心这对冷cp而暗自伤神的时候,b站居然连剪辑都有了。感谢阿婆主,感谢搬运视频的大大,有粮吃一本满足。” 第六感告诉钟杳,新世界的大门不要随便开,但钟杳这人没有别的毛病,就是手贱,啊不,就是好奇心强,于是她点开了链接。 b站她是知道的,只不过不怎么上,这一来算是刷新三观了。 剪辑的很多素材都是原片,是她和白晓曦的对手戏,还有一些剪辑是别的片子,用没有露脸的画面做了替身。剪出了容杏对焦灵犀一见钟情,恶作剧吸引焦灵犀注意力不成,便处处与她为难,让她难堪,结果恼人不成反被上,本该是怒极攻心才做出错事的焦灵犀在片尾微微一笑,竟是全盘尽在掌握的样子。 很好,好一个腹黑攻x暴娇受。 钟杳从人前精英人后死宅的二哥那里要来了邀请码,在b站注册了一个id,叫:真当钟杳不上b站。 给剪焦心cp的阿婆主留了个评:很好,大事被你干死了。 钟杳心思一转,在b站找了找,果然找到一个电视剧相关的分区,里面有不少剪辑,像焦心这样的冷cp终究是少数,淹没在了心意夫妇的大军里。虽然嘴上说着喜欢求而不得的剧情,但钟杳终归还是想着,如果有一丝的可能,两人最后在一起了也是好的。这在剧情里已经注定不可能,但在粉丝的剪辑里,有限的素材被剪出了花,容杏和常意按照各种套路走了一遍剧情,多数都是甜蜜的结局,看的她也不禁跟着傻笑。 钟杳想了想发了条微博:“我上b站看了看,可以,这很粉丝,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们的套路。” ☆、戏中痴狂05 虽然大家都觉得“真当钟杳不上b站”并不是钟杳本人,但也不妨碍大家出于娱乐精神把这条留言送上了热评第一的位置。 紧接着有人看到了钟杳的微博,把二者一联系,惊恐地留言:“天啦噜,越想越觉得这是女神本人。” “所以女神来了b站,在茫茫心意大军中找到了焦心cp留了个言?冷冷的狗粮拍在我脸上。” “心意党哭晕在厕所。” “楼上莫哭,《问案》剧组录的综艺今晚上映,看预告好像心意夫妇有糖的样子,超级期待。” 虽然钟杳觉得这期综艺做的无功无过,但在粉丝的眼里就不一样了。这期综艺一出,第二天便有人传了个心意夫妇cut版。 虽然最近钟杳和郁常的cp炒得火热,但当时录制综艺的时候,主次已经定下,因此放出的来的版本便是围绕白晓曦二人展开。主持人聊天的时候话题多半会抛到白晓曦二人身上,钟杳和郁常有时在认真听,有时也会跟着插一两句话,偶尔还会说点悄悄话。在剪辑的版本里,便看见二人在比较角落的位置里不停对视、大笑、耳语,虽然没有什么劲爆的话题,但小互动一直没停过。 弹幕里还出现了野生的计数君:“对视x1”、“对视x2”……“太多了,我数乱了” 心意党大呼太甜。 尔后的游戏部分,更是让心意党表示有粮的日子太过幸福。 游戏的组队自然是男女主角一组,钟杳郁常一组,主持人们也都一男一女组起了队。游戏设置了不同的关卡,尤其考验人的体能和反应速度。郁常虽然脸十分俊美,但身材却不是单薄纤细型,虽然也不属于肌肉型男,但偶尔在剧中露出的线条却十分好看,一看便充满了勃发的力量。 其中有一关需要男嘉宾把女嘉宾背起来进行,郁常看着文文静静,却将钟杳轻轻一抛便扔上背,钟杳也不怕,一笑便抱紧他。两人的合作有如行云流水,一下便夺得了第一。其他组有恶搞也有小粉红,但都不如这两人气氛自然融洽。 第15章 心意党吃粮吃的一本满足,但也有居安思危的粉丝,开始担心:“作为一个被陈东插过无数刀的人,虽然现在互动满满,但我总觉得要be是怎么回事?” 在一堆的“感到害怕,快闭嘴qaq”中,剧情走向了中后期,前期埋的各类线开始爆发,容杏的人物线也不例外。 此时的查案小分队一共有五个人:六扇门的舒翰文、无辜卷入的焦灵犀、武林盟主之子常意、南谷小毒仙容杏还有曾被污蔑的御剑山庄大弟子林一指。 容杏迷晕焦灵犀的时候,其他三人都正好被人引开。 师傅的话还在脑海里回响,说不想知道生身父亲是谁,那是假的,她狠狠心,翻身坐在焦灵犀腰间,将刀架在她脖子上,作势要杀了她。一股内劲来势汹汹,直冲心脉而来,她凌空一掌,也只能化解一半内劲,到底是受了伤,喷出一口血来。 但她的刀仍是紧紧贴着焦灵犀的脖颈。 她有种预感,这并不是什么虾兵蟹将,正是她想要见的那个人。 “我们不妨赌一赌,是你快,还是我的刀快。” 那人选择了现身,一身黑衣将他的面容身形遮的严严实实,嗓子似乎被烟熏坏了,难听极了,难辨从前音色。他的武器是双刀,正是这一路来每到最关键时刻,总能赶在他们之间杀人灭口的幕后人。 “你想要什么?” 容杏拿出莫云华给她的瓶子,用牙将瓶塞咬开,任由里面的气体挥发出来。她紧紧盯着眼前的黑衣人,不愿意错过他的任何表现。 黑衣人见她有所行动,自是戒备,可抵不住她动作太快。那瓶子一打开,他便瞪大了双眼,整个人痉挛了起来。他露出来的手青筋暴出,在地上抓出了几道白痕,将指甲都抓断了,痛苦绝非作假。 容杏却比他更恨。 “果然是你。” 黑衣人看起来已奄奄一息,容杏却清楚地记着莫云华是如何咬牙切齿地唾弃着眼前人的阴险狡诈、两面三刀,不相信他会轻易地失去战力,谨慎地观察着他。 就在此刻,追出去的三人却破门而入,刚刚还倒地不起的黑衣人一下便腾身而起,飞门而出。 那三人都是武林好手,若是合力拦那个黑衣人自是没有拦不下的道理,可他们的全副心神都在容杏刀下的焦灵犀身上,自是来不及做出反应。 容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了,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一次应当是他防备最弱的时候,一击不成,以后若想得手只怕是难了。她将那只匕首随意一扔,意兴阑珊地从焦灵犀身上下来。 舒翰文立马上前扶起焦灵犀,林一指则横剑于她面前。 容杏冷冷扫了他一眼。 “你这妖女,还想去哪里!” 容杏微微一抬头,道:“你信不信我片片刻就能让你穿肠烂肚,死无影踪?嘴放干净点。” 林一指怒火愈发高涨,剑一转便在容杏脖间画出一道血痕。 “我曾经向灵犀承诺过,谁动她一分,我便还谁十分,既然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那这就是你应得的。” 容杏蛮不在乎脖间凉凉血意,她看向站在门口迟迟未动的常意,道:“死鬼,你就这样看他欺负我?” 她的神情冷静地有些过分了,眉眼间还带着似嘲讽似期待的柔软。 从刚刚开始,常意就在思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愿相信容杏是真的想对焦灵犀下毒手,可眼前的一切都无法解释。然而对上她的神情,他心中蓦地一动,脑子就乱成一片无法思考,下意识便走了过去,用剑隔开了林一指的剑。林一指的剑上还带着丝丝血迹,看的他胸中一股无名怒火,声音也变得冷硬起来:“话说清楚之前,不要随意动手动脚。” 林一指不怒反笑,道:“你以为你向灵犀告白的事无人知晓吗?一转身又来护着这个小情人,好一个武林盟主之子,妄想左拥右抱,我等自叹不如。” 常意确实觉得自己对焦灵犀有些憧憬,她太符合他心中对妻子的期望了,相处之中便日生钦慕。林一指口中的告白是污蔑却没有全然冤枉了他,他确实曾在一时情动下言语间无意表露了些,并没有直接挑明,但听在同样钦慕焦灵犀的人耳朵里,却是一下就明白了他的心意。心意在大庭广众下被挑破,常意不知所措,第一反应却是去看容杏。 容杏没有像往常一样闹,眼神冷冷中带点厌倦。 三人僵持不下时,舒翰文抱着焦灵犀来了,焦灵犀刚醒,在舒翰文怀中还有些茫然:“这是怎么了?” 舒翰文则要强硬的许多:“容姑娘若不给个解释,休怪在下无礼了。” “刚刚那个你们没有拦住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所有事情背后的真凶,就算不是,也绝对是个帮凶,同时,他还是焦灵犀的父亲。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也别问我刚刚用焦灵犀来逼他出来是为了什么,我不想告诉你们。” 在场所有人都面色一变,林一指率先说道:“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的鬼话!你说你是用灵犀来逼他现身,我倒觉得你和黑衣人是一伙的,用调虎离山之计将我们调走,就是为了对灵犀下毒手。” 焦灵犀清醒没多久,只模模糊糊听懂了容杏说幕后主使是她父亲,她一惊,口中喃喃念道:“不会的,这不可能,不会的。” 听了林一指的指责,容杏推开挡在身前的常意,握住了林一指的手。 第16章 林一指和常意都大吃一惊,常意更是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却因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而愣在原地。 好在不一会儿这个问题便解决了,林一指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紫,他口中也不住地发出哀嚎。 容杏道:“我想对付焦灵犀,多的是法子,无需大费周章。至于你手上这个,痛上三刻便无碍了,算是对脖子上这点伤的小小谢礼。” 林一指捂着痛手,狠狠啐了一口:“毒妇!” 容杏则转向焦灵犀道:“你一向聪慧自持,我这次不过说了一句话你便心慌意乱成这样,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吧,你父亲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经她这么一说,她只觉得哪里都不对。她从前没有联想到父亲身上,自然没有去对时间差,现在这么一想,最开始的那几件凶案发生时,他都不在家。而且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父亲身上有秘密。 焦灵犀怔怔地看着容杏,舒翰文有些看不下去,将焦灵犀揽入怀中安抚,道:“容姑娘何必太咄咄逼人,就算你说的都是实话,你今日的做法也有失妥当。” 容杏嗤笑了一声,打算先行回房,被常意勾住胳膊。她也不看他一眼,用了巧劲挣开,道了句“自重”。 常意只能看她远去,呆呆吐出了几个字:“记得上药。” 他看了看焦灵犀的脖子,仍是洁白如玉,没有一丝伤痕。 ☆、戏中痴狂06 先来找容杏的,是焦灵犀。 她看起来状态很差劲,容杏给她倒了杯热茶,她拿过捂了捂手才定下神来。 “我……我相信你。” 平心而论,她对焦灵犀所做的,确实有失妥当。放在从前或许不算什么,但常意教的那些,她多多少少是放在心里的。除了焦灵犀,剩下的三个人无论对上谁,她都问心无愧。但没想到最后,还是焦灵犀最先选择了相信她。 容杏的目光柔软下来,道:“那你愿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 焦灵犀懵懵懂懂对上她的眼神,迟疑了一会儿,重重地点了头。 一行人虽仍是同行,但气氛不比从前。容杏轻易不说话,倒是焦灵犀对她有几分亲近,这点子亲近又让剩下两个男人对容杏明里暗里的戒备。常意倒是没有参与进这暗流涌动中,他这阶段总觉得心思混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暗地里把容杏的生活打理好,脖子上那浅浅一道便让他挂心了好些时日。 也是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当黑衣人再一次露了行踪时,舒、林、常三人并未一起去追赶。舒翰文是抓人的一把好手,林一指本走的就是刚猛的路子,两人都比较适合追缉,常意武功虽高,走的却是刚健平和的路子,留下来保护容杏二人,亦或者说看管倒是更加合适。知道出于对她的不信任,林舒二人必将采取措施,却没想到是这样,功夫的路数固然是安排人选的原因,但他们未必没有打算利用她对常意的感情。这样的安排说不上龌蹉,但到底让容杏有些腻歪。 容杏已经好久没有和常意说过话了。当她到常意身边坐下时,他还有些恍如梦中之感,却没有再躲。 “常意,你是不是骗我的?” “什么?” “说等查完案就提亲的事,是不是骗我的?” 常意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一边的焦灵犀早已悄悄捂住耳朵,装作自己不存在。 容杏却没有再咄咄逼人,笑了笑道:“你教了我很多是非对错。那我问你,如果一个人命不久矣,再去纠缠别人,妄想获得一份情爱,是不是也是错?” 如果常意的理智还占据主导地位,他会老老实实回答“我觉得这是很自私的、不负责任的行为,没有去考虑付出感情的人的感受,会让别人空余苦痛”。但他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问道:“你怎么了?你生了什么治不好的病吗?还是有人给你下毒了?受伤了?” 看他紧张的样子,容杏却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道:“看你成天冷冰冰的样子,倒也不是不喜欢我嘛,瞧你急成什么样了。” 常意有些恼火了:“你不要随便拿这个来开玩笑。” “好啦好啦,别气啦。” 容杏拍拍他的肩,刚刚情急之下他俯身扣住她的手腕,两人本就靠得很近,她不过微微挺起身,便碰到了他的薄唇。 有些干燥的唇瓣互相小心翼翼地摩挲,她又有些不安分,含住他的下唇轻轻吮吸,没多久又失去了耐性,像试探一样,舌尖灵巧地伸了进去。常意起初完全怔愣于她的举动,慢慢地,竟也情不自禁地回应起来,他的右掌抚上她的腰身,左手扣紧容杏的后脑,忍不住让她离自己更近一点。 一吻终了,两人都是面色红润,有些气喘。 “你……” 常意的话尚未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面色一变,便浑身乏力地倒在地上。 常意头脑有些昏昏沉沉,却不是很严重,他用力将下唇咬破,疼痛和血腥气一下便让他清醒过来。他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容杏用一把迷药将焦灵犀迷晕,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过了许久,容杏的神色愈发不耐烦的时候,才有一个黑衣人姗姗来迟,从容杏手中接过焦灵犀。 与此同时,舒翰文和林一指也回来了,正好撞见这个画面。 第17章 容杏心中暗恨,这个时间点绝对是对方掐好的,虽然能料到那个人对她不放心,但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程度来确保她再无后路。 舒翰文立马去追黑衣人,林一指则将她堵住,显然是不准备放过她。 林一指虽然为人冲动易怒,但却是战力最高的那一个,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容杏连掏□□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狼狈地应招。身上很快便多出了一道道伤痕,但容杏连声痛呼都没有,她自小性子就倔强,虽一直被娇生惯养,但对疼痛的忍耐度却远超常人。 容杏很快便左支右绌,败下阵来,几乎要失去行动力,一个身影却挡在了面前。 “常、常意。”容杏有些惊讶。 常意没有说话,容杏并没有给他下太多剂量,软骨散的药力刚散去一点点,他便强撑着加入战局。 “你又护着她,你们俩是不是一伙的?” 常意不说话,只死死盯着他手中带血的剑。 “你不说话是吧?那我便连你一起杀。” 林一指的剑强,常意的剑稳,若是平日或许可以打个旗鼓相当,但今日常意的药力还未散尽,本就无力,很快便趋于下风。血糊了容杏一脸。 常意伤的比容杏还重,他跪在容杏身前,好不容易用剑勉强支撑住身体,看向林一指的眼神却是一步也不愿后退的狠厉。 林一指的剑动摇了。相处了这些时日,他了解常意的性情,虽然因为焦灵犀的缘故看他不顺眼,但并不认为他会是那种与幕后使者同流合污之辈。 “你一定要护着她?那我就将她的命交给你。” 常意冷冷道:“我只是不想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让你一人独断,容杏,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容杏伤的也不轻,两臂被血浸透,环在常意肩上,脸贴在他的脖颈。溅到脸上的血痕也无损她的美丽,衬上那胭脂痣,更显美艳。 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有出手机会的容杏,有了机会。 迷晕林一指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她却及时捂住了常意的口鼻,放任他清醒。 “常意,你不想让人杀我对不对?就算我确确实实把焦灵犀交给了幕后使者,确确实实想要她死,你也不想让别人杀了我,对不对?” 常意扣住她的手腕,似乎想要将她从身上扯下,不知为何,又没有动。 “焦姑娘死了,我会亲自取你性命。” 容杏放开了他,用了点力,将手从他手中扯出,摇摇晃晃站起,娇娇一笑,道:“我等你来杀我。” 她踉踉跄跄地离开,知道身后人随时可以将她一击毙命,却一步一步不回头,那个人也始终没有出剑,只静静地半跪在原地,用剑支撑整个身体。 钟杳再刷评论的时候,已经不止是cp之争了。 “啊啊啊啊陈东爸爸果然要开虐了,明明原来是欢喜冤家,一下就要强行be了是什么鬼???明明这次有了一个吻,但我觉得比之前还虐是怎么回事??” “讲道理的话,其实现在是把心意夫妇线上埋的雷都拿出来炸了,心意夫妇一直有价值观和信任感上的问题。少侠一直在试图将大魔王的处世观念扭转过来,但心底有个大魔王会干坏事的印象,所以碰到这种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关头就会产生不信任感。现在看起来是分崩离析大虐,但事情解决以后说不定就是水到渠成的he等我们了!” “大家还记得大魔王体内的蛊吗?然后联系大魔王吻少侠之前说的那段话,感觉大魔王身上有个早死flag?” “我都要忘记这个细节了!现在想想是这个道理啊卧槽。” “我一直以为大魔王不是真的背叛组织,但这么一说是不是boss能救大魔王的命,所以大魔王倒戈了啊?黑化也很带感其实。” “如果真的是boss威逼利诱,按照大魔王的人设,有两个可能:一是大魔王毫无心理负担地叛变了,因为没有道德约束,不觉得拿女主救命有什么不对。二是大魔王不在乎性命,被威胁了不开心,想搞死boss,于是跟女主一起玩票大的,双双潜伏进boss基地。虽然我不是焦心党,但这次焦心好苏,尤其是大魔王含情脉脉的一句‘你愿不愿意再信我一次’,一直不萌焦心的我感受到了焦心的魅力qvq” “欢迎楼上入我焦心邪教哈哈哈。” “没人想讨论下女主爸爸这个问题吗?所以女主爸爸到底是不是boss?还有感觉大魔王对女主爸爸很了解的样子,为啥啊?” “离结局没多少集了,感觉boss这个时间段也可以出来遛了,我站爸爸是boss。然后大魔王和女主爸爸那个问题,我在想女主爸爸是不是也是大魔王爸爸?” “西斯空寂。” “西斯空寂+1” “其实当初看师傅那段就一直觉得很奇怪啊有没有,大魔王一直叫莫云华师傅,有一天逼急了喊了一声娘,然后就再也没叫过。常意也是他爹的弟子,但提到武林盟主的时候,他也一直是称呼爹,不叫师傅的。所以应该不存在当父母是师傅,优先叫师傅的情况。那么什么情况下,母女关系不能向外透露呢?我觉得应该是莫云华当年未婚生子,女主他爸就是大魔王爸爸,抛妻弃子。说到这里再分析一段大魔王怎么顺藤摸瓜找到大boss的,还记得师傅是在为女主治病以后跟大魔王说她有救的吗?陈东的剧一般会埋很多伏笔,后期都会使用前期出现过的线索,不会突然加道具。所以我大胆猜测一下,女主体内和大魔王有一样的蛊,或者曾经存在过,蛊和爸爸有关系,爸爸能解蛊。” 第18章 “楼上分析帝,我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给分析帝跪下了。” “感到害怕啊啊啊啊。” ☆、戏中痴狂07 容杏确实和焦灵犀一起混进了幕后使者的大本营。 在容杏和焦灵犀于此处玩无间道时,常意三人也未懈怠,和黑衣人们依旧玩着跑跑抓,紧紧咬着不肯松口。 容杏等这个机会等了好久了,终于成功把眼前人抓起来。 他长得真好看,即使上了年岁,仍透着一股无言的魅力,年轻时俊美无双的轮廓还清晰可见。 她用一盆水将他泼醒,看他茫然了一瞬便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的眼神,容杏轻笑一声,道:“容衡,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们交手多次,最后百般试探将她收入麾下,他自然知道她是莫云华最疼爱的弟子,要不是如此,对于危险人物,他更倾向于斩草除根。可此刻她这样问了,那就代表别有隐情……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在莫云华的刻意引导下,容杏一向潇洒,但这不代表她没有感情,不代表她能原谅生身父亲在两个孩子中选择了自己,为了活命将蛊逼入自己体内。她怨恨被放弃。 容衡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踌躇道:“云华她……告诉我说你没了。” “如果娘没有及时赶到,我应当是没了。” 容衡知道她说的哪件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当年容衡本和莫云华定情,成亲前两人便已翻云覆雨,谁知容衡却突然失踪,回来时竟已另结新欢。莫云华生下一女,一年后,容衡妻子也生下一女。莫云华心高气傲,虽恨容衡薄情寡义,但见他已另有妻女,也不愿多加纠缠。谁知容衡身中奇蛊,遍访名医也无能为力,这蛊和他功体相克,发作起来十分可怖,莫云华可怜他,为他诊治,也只能让他再活一年。 容衡不知从哪得知,以至亲之人气血相引,中蛊人再以深厚功力相逼,可将蛊引入他人体内。他丧心病狂地打起了他和莫云华那一女的主意。容杏那时才两岁,什么都不懂,轻而易举地便被容衡掳走。 莫云华赶来的时候,那蛊已经驱出了一半,蛊虫蜷缩着身子顺着血液往容杏伤口中爬,莫云华目眦欲裂,将蛊虫斩断。容衡一惊,功力反噬自身,那断成两截的蛊虫非但未死,竟变成两只更短的蛊虫,一只回到容衡身体里,一只钻进了容杏身体里。莫云华大怒,容衡佯装对容杏出手,引得莫云华回身来救,自己趁机逃跑。自此隐姓埋名十六年。 莫云华想让容杏将蛊逼到她体内,但容杏还小的时候功力有限,逼不了蛊,年岁大了以后,便不愿意用母亲的命来换自己的命。加以容杏的性格乖张,莫云华若是敢以性命相逼,容杏就敢在她面前自己先抹了脖子。是以莫云华只想着钻研医术加以四处访问名医,间或寻找容衡下落,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相爱过,莫云华对容衡了解得很,知道什么药物能使他有反应,上次用焦灵犀逼他现身时,容杏便是用的这种药物来确定他的身份。 容杏磨了磨手中的匕首,问道:“有件事我一直不懂,你既是选择了我,应当就是不忍心对焦灵犀下手,那她体内的蛊是怎么来的?” 容杏体内的蛊每三月便会发作一次,这蛊毕竟是原蛊虫断裂再生而成,加上与容杏的功体并不相克,倒是没有在容衡体内那么强劲霸道。但发作起来还是极为痛苦,要莫云华在一边用内功和药浴一起加以疏导,是以容杏将发作的日期记得极为清楚。然而每次碰到焦灵犀,体内的蛊便会躁动不安,比起往日发作更加活跃凶猛。而在莫云华为焦灵犀诊治之后,焦灵犀体内的蛊也就暴露了出来,和容杏不同,焦灵犀体内的蛊要温顺许多,就像吃饱喝足了一样。莫云华怀疑是容衡在以自己的血养蛊,减少蛊虫对焦灵犀的伤害。 如果是真的,那么容衡给焦灵犀的一切,他都未曾给过容杏分毫。 容衡的脸上显出些许惆怅和悔恨。 “我为了一个苗女背叛你母亲,她明知我已有未婚妻却还是执意要与我一起,我……我最后还是爱上了她。但她得知你的出生后便一直闷闷不乐,最后更是给我下了这个蛊,这个蛊是专门针对我养的,每次发作都让我生不如死。后来她又告诉我驱蛊的方法,说这蛊在别人身体里不会像在我身体里那么严重,便是想让我亲手将蛊驱到你身体里,斩断我和你们母女的最后一丝关系。我若是不愿,不用一年,这蛊便会使我七窍流血而死。她当时便已有些疯疯癫癫,说完后便不见了,只留下了灵犀。” 容杏摸着刀,被锋利的刀锋划破了手。 “所以你就向我下手了。” 容衡苦笑一声,他确实是个卑鄙小人,若不是莫云华及时阻止,只怕容杏就真的夭折了。逃回去之后,他一边怨恨自己,一边怨恨他的妻子,出于报复的心理,便将剩下的半只蛊虫逼入灵犀体内。但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后悔了,孩子是无罪的,他便定期以血喂养灵犀体内的蛊虫。那蛊虫本就是专门为他而养,有了他的血,自然不在焦灵犀体内发作,但若是长久存在焦灵犀体内,焦灵犀还是会英年早逝。 “我这次便是听说了解蛊的方法,才犯下一桩桩血案。” 容衡的语气里还带着些诱导,容杏不屑一笑。 第19章 “可是比起这些不确定的解蛊方法,我更愿意将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双倍奉还。” 好奇心满足了,恨意也消退了,知道眼前人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容杏不想再浪费时间,手起刀落,容衡身上便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血便涌出。容杏反手给了自己一刀,两人伤口相接,容杏体内运功,开始逼出蛊虫。 那蛊虫在容杏体内待了十六年,早已根深蒂固,驱逐起来无比艰难。好在容衡的血肉比容杏的要更加吸引它们,到底还是有些蠢蠢欲动。 林一指的剑飞来的时候,容衡也正好偷袭她,容杏□□乏术,没能躲过,别说驱蛊了,还受了反噬,一下气血两亏。容衡则乘机从另一边破窗而出。 常意飞奔过来将容杏抱到怀里,容杏喉中那口血便喷到了他怀里,她有气无力道:“快、快带我去找灵犀。” 容杏没功夫找又坏了她好事的林一指的碴,只知道容衡大势已去,若他刚刚所言为真的话,他对焦灵犀绝不是单纯的疼爱,在这种情况下会拿焦灵犀下手也不无可能。 常意眼神深深,道:“你受伤了。” 容杏心生怒气,胸中那股郁气怎么压也压不下,血跟不要命似的往外呕。 常意吓了一跳,将她手臂上的伤简单包扎了一下,还是带她去找焦灵犀了。 容杏的担忧并没有错,容衡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将住所建在山间,此刻正挟持着焦灵犀在崖边摇摇欲坠,舒翰文在一边失了分寸。 容衡看到了常意怀中血淋淋的她,温柔道:“阿杏,过来。” 他的剑一点也不温柔,焦灵犀的脖子已经开始冒血了。 容杏挣扎着要下地,却被常意死死箍在怀里。舒翰文和林一指都在叫着常意的名字,他却恍若未闻,眼见着这两人要动手,容杏开口道:“灵犀会死的,别让我恨你。” 常意一震,松开了手。 容杏摇摇晃晃地走到容衡身边,勉强站立。 容衡看向怀中的焦灵犀,恨恨道:“我对你们母女那么好,你为什么跟你母亲一样,不知感恩,还反咬我一口?若不是为了帮你解蛊,我又何必手染鲜血。你倒好,不帮我的忙也就算了,还帮着人查我,现在更是带着人打上来,要逼死你父亲。” 他的刀还架在焦灵犀脖子上,她一边泪流满面一边破口大骂:“我求你替我杀人解蛊了吗?这蛊又是哪来的?我一想到你日日夜夜扮作慈父,其实上却是这等卑鄙下流之辈,我就觉得恶心。” 容衡大怒,却强忍着不发作,反而看向容杏,温柔道:“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下辈子再还。” 容杏冷眼看他做戏,他或许内心是悔恨的,但此刻未尝不是在用苦肉计。这父爱她缺了十几年,早就不想要了,更不可能因为他这微微软化便帮他逃走。 容衡显然有些失望,嘶哑地笑了笑,对着焦灵犀恶狠狠道:“看来我今天命绝于此,其他人也罢,我不负你,你却如此待我,你便给老父陪葬吧。” 舒翰文心急如焚,长剑一甩,正中容衡心头,但容衡是打定主意了,竟扯着焦灵犀跳下来悬崖。 容杏想都没想,便跟着跳了下去,离的最近的常意赶过来时,连她的裙摆都碰不着了。 容衡死了,抓着焦灵犀的手也松了开。容杏捞住焦灵犀,另一只手用匕首在崖边划出一道白痕,好歹延缓了些坠落速度。但容杏身负重伤,实在支撑不了多久。两人还是止不住地坠落,容杏索性抱着焦灵犀,让自己背对下方。焦灵犀不会武功,怎么也挣扎不开,急红了眼。 容杏斥道:“别挣扎了,我没成功,反正也是要死的,不如救你一命。” 焦灵犀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容杏又说:“我想放常意一马的,可我实在不是什么好人,我死,就要他永远不能忘了我。你告诉他,我是为他救的你,他负了我。” 容杏死的时候,血肉溅了焦灵犀一脸,她崩溃地尖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评论哭唧唧qaq ☆、戏中痴狂08 焦灵犀被救了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开口说话,她的第一句话是对常意说的:“容杏说,她是为你救的我,你负了她。” 常意早在看到容杏尸骨时就不对劲了。 她那么爱漂亮的人,怎么能死的那么难看呢?她会生气的。常意想要把她重新拼好,却被其他人制止。 舒翰文说:“你如果不想亲手替她收尸,就继续疯吧。” 于是他装的像个正常人一样。 焦灵犀说完以后,整个人好像活了过来一样,在舒翰文怀中泣不成声。常意则是摩挲着放在胸前衣袋的瓷瓶,恍恍惚惚想起来自己有事没做。 他在莫云华门前跪了三天,对方终于同意见他。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莫云华貌若双十年华,这一次两鬓却已隐约可见华发。 莫云华见眼前人的狼狈样子,心中的怨恨也消了一些,反倒觉得了无生趣起来。 “你不愿将我儿的尸骨还我,还敢来?” 常意下意识搂紧了胸前的瓷瓶,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额头一片青紫,还隐隐泛着血色。 “常某是来提亲的。” 莫云华一笑,像极了容杏嘲讽人前的样子,道:“可是我已经没有女儿能嫁给常少侠了。” 第20章 常意一言不发,又磕了三个头,直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 莫云华敛了笑,道:“你今日就是磕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答应你。” “我答应过她的,要来提亲。她想要的,我都想给她,求求您了。” 莫云华微微抬了头,说起了旧事。 莫云华被称为医仙,除去她精湛的医术,便是因为她的善良。然而再纯善的人,为了儿女,都有可能模糊了底线。莫云华对焦灵犀起过心思,她知道孩子是无辜的,但作为那个男人的血脉,她的身体也可以吸引蛊虫,可以拯救她无辜的女儿。 可是容杏拒绝了,她说冤有头债有主,这样是不对的。 “她从不在乎是非对错,是因为你,才有了是非观。然后,她死了。” 二十年后。 焦灵犀和舒翰文育有一子一女,如今长子成婚,给亲朋好友都送了帖子。常意也收到了帖子,慢悠悠地上了路。 在山路上缓缓前行之时,听见山石崩落的声音,常意眼尖地发现有人从山间坠落,足尖一蹬,整个人便飞身而起,将人抱在了怀中。 那是个女子,似是惊吓过度,眼圈微微发红,衬得眼角那粒胭脂痣愈发鲜艳,常意一时看出了神。 直到另一个男子赶来,看见眼前一幕,上前就要把人接过去。 那女子似是反应过来了,抱紧常意不撒手,口中恨恨道:“你不是嫌弃我吗?我也懒得见你。我被英雄救美了,一见钟情了,要以身相许了。你这讨厌鬼,快走开!” 那男子的怒气也被挑起来,上前便将女子扛了起来,道:“去你的以身相许。” 那女子看似挣扎,实则没用多少力气,还冲常意眨眨眼,做了个口型:“不好意思,谢谢您。” 那三言两语虽说不清事情,却多多少少暴露了些,常意心中一酸,难得多管闲事道:“小兄弟,听我一句劝。” 那男子停下来转身看他,眼里还有些因为刚才那句“以身相许”而产生的醋意。 常意笑了笑:“怜取眼前人啊。” 那男子小声嘀咕了句“神经病”,扛着女子的动作却温柔了些。 常意微微一笑,鬓边白发又被风吹到眼前,模糊了视线。 结局一放,论坛就炸了。 “谁也别拦我,我要给陈东寄刀片儿,□□的那种!” “啊啊啊啊我女神死了,还他妈血肉模糊啊,心好痛嘤嘤嘤” “所以为什么大家都活着,就我萌萌哒大魔王死了?我不服!” “我心意、焦心通吃,然后被虐成狗,手动再见。” “所以女主最后怎么活下来的,还活到孩子都结婚了,体内不是有蛊吗?这次也没爸爸给喂血了啊。” “据推测,又被陈东坑了一把。大魔王不是有一次问女主信不信她吗?我们都以为只是指潜伏进反派大本营这件事,但现在想一想,可能大魔王还帮女主取蛊了。要不然大魔王摔下去的时候,不会跟女主说没成功,她这么说就应该是两个人都知道才对。” “很有道理的样子,可女主不是没武功吗?取蛊要求的一方相近血脉有了,另一方的深厚内功女主没有啊?” “说不定是用药物?毕竟小毒仙嘛。” “该死的陈东,都be了还留那么多疑问!!伐开心!” “诶……反正就是除了大魔王都活着。” “不过真的没想到最后救灵犀的是大魔王,感觉不只是大魔王说的理由,可能还以为灵犀给过大魔王信任。” “焦心党哭瞎了,这么萌的cp为什么这么虐啊!!你为我而死,我却另嫁他人。” “不对,完整版应该是:我爱着你,信任着你,你却心有所属。即使你不喜欢我,却依旧愿意为了救我而死,但临死也对白月光念念不忘。对,白月光就是常意这个小妖精。” “卧槽,心意党才是真正哭瞎在厕所好吗??刚开始多甜啊,各种亲密接触、插科打诨、欢喜冤家,还有是非观养成的教导情节。到了中期,少侠自以为喜欢上女主,开始虐我大魔王,各种误会,但好歹有少侠下意识的动作亲近大魔王,安抚心意党。结果呢!到了结局!没给少侠一点点表露心迹的时间!我大魔王就死了啊!血肉模糊啊!少侠能有的只有那一小瓶骨灰了啊卧槽!谁他妈还记得少侠答应过大魔王,破完案子就提亲的?案子破完了,老婆也没了。” “不止啊,编剧的刀还没停啊。少侠带着瓶骨灰去跟岳母提亲,被岳母再插一刀。什么你教会了她是非观,所以她死了,虐死了有没有。还有最后,女主儿子都结婚了,少侠却只能看着一对和年少的大魔王还有他有点像的cp打情骂俏。看到少侠看着那颗小痣我心都碎了,一下就想起来那时候大魔王蛊毒发作,少侠帮她擦眼泪的时候摸痣的小动作了。” “还有几个快速略过的镜头,是少侠在看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卷起来的画面。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大魔王在客栈的时候画过一次少侠,绝对是那副画有没有!!!” “卧槽,看你们说了那么多细节我感觉像没看过一样,但是太虐了,不想再看一遍怎么办嘤嘤嘤” “等b站cut吧,我要看高甜无虐版的抚慰下受伤的心灵。” “虽然剧结束了,但我们可以萌真人啊,反正男神女神都不传绯闻,就算暗搓搓地萌真人也不会心碎。” 第21章 “有道理!我站终于夫妇不动摇。” “终于+1” “我也觉得真人好萌捂脸哈哈哈” 《问案》一剧最终在热议中收尾,取得了相当高的收视率。钟杳和郁常的cp更是被吵得火热,b站的视频剪辑也是多如牛毛,若不是钟家出手干预,只怕媒体也会跟着捕风捉影,发些似是而非、夺人眼球的报道。请她和郁常一起做嘉宾的代言、综艺节目更是数不胜数,但两人都无意借此炒作,钟杳更是想借机休息一下。 虽然没有一起再参加什么,但两人的私交未断,常常一起约饭。今日也是如此,吃到一半时,郁常突然有些欲言又止。 钟杳心里跟猫挠了似的好奇,又不好意思逼问他。 好在郁常最后还是开口了,没让钟杳被好奇心憋死。 “钟杳,你是钟氏的小女儿?” 原来问的是这个啊,钟杳对这个身份的接受度良好,便果断点了点头。 “你不说不是因为觉得我们不是朋友对不对?”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你别多想啊。” 钟杳眼睛瞪得圆圆的,整个人看起来萌化了,和剧里的人设完全不同。 郁常松了一口气,道:“我也是。” “啊?” 郁常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我哥是郁氏娱乐的ceo,我爸是董事。” 钟杳噗哧地笑出了声,她这才明白他在套路她,为了让她理解他不说不是不把她当朋友看,但是这种小心翼翼的对待还是让她很开心。其实这也是有迹可循的,现在的媒体,往往无事也能吹出三分事,就算当事人不想炒作,却未必不会被别人利用,她和郁常却能一直保持零绯闻,若说身后没有势力也难。 郁常今天一开心便喝了点酒,虽然不上脸,钟杳也不敢让他开车,便道:“今天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郁常乖乖地点了头。 郁常坐在副驾上,两手乖乖地抓着安全带,整个人看起来很沉静,但双眼却亮闪闪的,钟杳这才确定,他是真的醉了。 倒觉得他的醉相有几分可爱。 夏日的夜晚,雷雨说来就来,雨刷不停地刷着前窗,钟杳突然有些心悸。 迎面突然出现一辆黑色小轿车,也不知道是不是操作系统坏了,直直朝他们而来,钟杳左右一看,无处可躲,电光火石间,打了右转向。 “20:47分,北港处发生交通事故,肇事司机逃逸,被撞车上疑为当红艺人钟杳、郁常。疑似钟杳者当场死亡,另一人已送往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球评球评,可爱的评论qvq 还有一章番外这个世界结束,下一个世界是女尊 ☆、番外·独钟 直到钟杳的讣告在报纸上发出,大家才终于相信这并不是一些无良媒体为搏眼球做出的报道。钟杳的身份也为广大群众所知,钟氏的小公主,从影四年,安安静静地演了十几个性格迥异的角色。 网站上一片哀悼之声。 “从前就一直觉得杳杳是一个低调的好演员,只是少了一些大热的戏。现在更觉得,有这样的背景,却从不刻意挑什么戏份重的角色,女神是真的喜欢演戏。看到讣告的时候我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为什么这么好的人要遭遇这样的事呢。” “真的太突然了,我还在二刷《问案》,跪舔女神,微博突然出现了这个热搜,抱着假新闻的念头等着,却等到了消息被证实,心里感觉空了一块,现在都没缓过来……” “希望将事故过程调查清楚,严惩杀人凶手。” “男神还在医院做手术,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如果两个人都去世了,我真的受不了。看《问案》结局的时候,我觉得不能再心痛了,好在还有现实世界可以安慰,男神和女神的关系一直不错,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比当初心痛一百倍。” “女神才二十六岁,还没有结婚生子,还有好多事情没有经历,生命真的太无常了……” 各大网站的悼文也好,盘点钟杳生平的文章也好,一下都放到了首页上。铺天盖地的报道让大家被一片哀悼之色所笼罩。粉丝们主要分为了两波,一波在为钟杳的去世悲伤,另一波在悲伤之余为病房中的郁常祈福。 郁常住院的那些天,郁家手忙脚乱,被几家媒体钻了空子,在郁常出院当天围堵着郁常采访。 郁常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媒体的闪光灯总是让他回想起车祸那一瞬刺眼的灯光、钟杳的尖叫和浓郁的血腥味。 话筒挤到了他眼前,近得恨不得戳到他脸上。 “郁常你好,事故调查结果出来了,肇事凶手是名酒驾司机,当时钟杳在躲不开的情况下打了右转向,意图似乎是保护你,请问你怎么看?” 他在迷迷糊糊间亲耳听到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在变形的车厢里消失。 “请问当时二位为什么会同时在车上,你们两个在交往吗?” “对钟杳去世这件事,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据知情人透露,两位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请问是真的吗?” 面对媒体的穷追猛打,郁常苍白着脸一言不发,直到郁家的人带着他离开了现场。 郁常的身份也很快被暴露出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件事似乎是个爆炸点,单单郁家已经不足以压下。两人之前同游的照片也都被曝光,似有钟家在其中推波助澜。 第22章 各大网站的标题一个比一个夺人眼球。 “钟氏公主情迷郁家幼子,娱乐圈同游终是阴阳两隔。” “钟氏女为爱奋不顾身,郁家子翻脸绝口不提。” 在媒体的诱导下,不少人将钟杳郁常和戏中的容杏常意联系起来,同是为爱牺牲,钟杳戏中不得回应,戏外又遭否认的遭遇让粉丝愤怒起来。郁常多了一大批黑粉,给他贴上了“渣男”、“负心汉”的标签,郁氏娱乐的对手也趁机买了水军攻击郁家公司。 在网友的一片轰炸和家人担心的神情下,郁常选择了开一个新闻发布会。 镜头前他细碎的刘海微长,鼻梁挺拔,目若点漆,憔悴不失俊朗,他盯着镜头,富有穿透力的眼神仿佛透过屏幕盯着每一个收看发布会的人。 “今天这个发布会不是为我而开,是为钟杳。我和她从前是朋友,也将一直是朋友。我不希望媒体再将她扭曲成什么为爱牺牲的形象,她很正直,也很善良,她的奉献不求回报。她只将我看作志趣相投的好友,但她仍然愿意为我献出生命。” “她这一生最热爱的是演艺事业,我希望今后人们想起她的时候,是因为她的作品,而非这些莫须有的绯闻,这是在侮辱她。” “和她一起拍戏的日子很开心,她教了我许多,我无法还清。《问案》是我的最后一部作品,我宣布永远退出演艺圈。” 新闻发布会一出,被安抚者有之,愈加愤怒者亦有之。 “垃圾洗地,说的很好听,可我不信,郁常一生黑。” “虽然很惋惜女神的去世,可我觉得郁常说是朋友也没错啊,真的是朋友为什么要因为媒体的胡编乱造扭曲成恋人呢?” “可是那么多一起吃饭一起游玩的照片,看表情就觉得情意满满,我真的不相信他们没有在一起过。” “谁没有几个朋友一起出去吃过饭啊?而且如果认定他们是朋友,再看照片也很正常啊,都是疑人偷斧。” “最主要是,这个时候如果承认是恋人,再做出一副悲痛的样子,很能博同情吧?郁常却没有,而是明知道会背负骂名还是澄清是朋友,认为媒体拉低了杳杳的格调。我觉得郁常和杳杳真的只是朋友,好心疼我的杳杳,酒驾司机真的不能原谅。” “我觉得你们还是太天真,女神是钟氏的小公主,就算去世了也是太子女。郁氏虽然和钟氏不相上下,但要是正面冲突也没有好处,郁常要是承认了和女神的恋爱关系,这几年再和别人恋爱就是打钟氏的脸、戳钟氏的痛处。尤其对于这种经常选择商业联姻的世家来说,利益远没有损失大,时间会证明一切。” “看到这些分析我觉得好难过,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忠贞的人已长埋地下,龌蹉的人还苟存于世。” “这是我站的最惨烈的一次cp,以后只做女神纯粉,后悔没有早一点关注女神,没能爱女神久一点。” 郁常没有再关注任何媒体,他接手了郁家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如果说拍戏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是沉默,那么作为经营者时他给人的感觉已越来越冷硬,出手间带着杀伐果断。 当同龄人花天酒地时,他在商界已小有话语权;当同龄人结婚生子时,他仍是众人眼中的黄金单身汉;当同龄人开始培养继承人之时,他从顶峰退下住进医院。 某天夜里,郁常因为心脏病发去世,享年四十岁。 走的那一天夜里,他在很久以前被钟杳关注过的帐号里发了一条微博。那是同剧组的人拍了给他看的照片,当时不知为何就存在了手机里。照片上钟杳躺在摆在他身边的躺椅上睡觉,神情安详,他手拿剧本,本应在读剧本,不知为何却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便被永远地记录在照片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骂郁常的人已越来越少,这一次讣告一出,这条微博下全是哀悼之词。 “我老了,以为自己追不动星了。可当年为钟杳流的眼泪再一次为郁常而流。” “当年那场骂战,只有一句话是真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没有联姻,没有阴谋,这些年下来,男神一直孤身一人。如他所说,那场发布会不是为他而开,一直是为了女神开的。” “照片上是岁月静好,照片外是阴间重逢。” “不懂有多少人知道,男神这些年一直在打理一个基金会,叫独钟基金会,的独钟,独有钟杳的独钟。” “看到独钟基金会那个真的要哭了。” “我开始想,如果女神还活着的话,他们一定会终成眷侣。但女神死的太早,男神心里可能是喜欢女神的,可他尊重女神,女神死的时候他们是朋友,他便一口咬定是朋友。不用自己的喜欢去炒作,也不用自己的喜欢拖女神下水。就像他当年在发布会上说的那样,女神是一个最忠诚的朋友,她的奉献比为爱牺牲更伟大。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喜欢让女神染上桃□□彩。” “这些年的娱乐圈,说过要一直保护女朋友的男星和别人谈婚论嫁了,说过妻子是上天给的最珍贵的财富的某男星出轨了,那么多人说过那么多海誓山盟都没有做到。只有钟杳郁常,只说是朋友,一个却付出了性命,另一个则给了她洁白无瑕的十二年,那是他剩下的半生。” “无论戏里戏外,这真的是我站过最虐、重合度最高的cp。戏里容杏死了,常意独活,她的告白永无回应。戏外人分析他们间存在过爱情,可终究得不到证实。他们可能是相爱的,不过一个爱的太用力、一个爱的太姗姗来迟。但也有可能,到最后,常意都不曾爱过容杏,只不过她永远是他最特别、唯一特别的人。戏外钟杳和郁常也一样,他们是彼此人生中唯一有过的绯闻。郁常宁愿背负骂名,也要确认两人的朋友关系。但此后一生,却再没让第二个女人踏入他的人生。圈外人可以猜测他们爱的轰轰烈烈,但也有可能只是伯牙子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可无论如何,独钟或许不是的独钟,但一定是独有钟杳的独钟。” 第23章 ☆、王权富贵01 钟杳要疼哭了,挣扎着从车祸现场醒来,不住地喘着气,不禁自嘲道:“这种事情,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不会习惯啊。” 每换一个世界,她总有一段时间会反复想起上个世界的死亡。 也不知道郁常怎么样了,虽然怕疼,但她的生命不止一次,她死总比他死好,可她有点怕他会因此留下心理阴影。至于郁常也在车祸中丧生的可能性,她并没有考虑。 刚刚唤醒她的侍从上前,脸上恭敬中透着担忧,道:“殿下,陛下召你入宫。” 钟杳身上麻做的中衣被汗湿透,她望着明灭的灯火怔怔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亥时三刻。” 钟杳叹了口气,道:“这么迟了,只怕没有好事。” 竹意将她的衣服都准备好了,想为她换上,钟杳摆摆手,示意他出去,自己换好了衣服。对于京都来说,此刻的夜已经很深了,钟杳带着两个亲卫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快马扬鞭,脑海里回想着这个世界的设定。 这是个女尊的世界,她所在的大邺和毗邻的西凉正处于水火不容的时期。孝仁帝育有四女三子,大皇女和大皇子为元后所出,二皇女和三皇子为谢贵君所出,三皇女和二皇子为陈贵君所出,而钟杳作为四皇女,乃是继后所出。 大皇女钟钊和钟杳都是嫡女,但钟钊占了嫡长的名分,本应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可孝仁帝的态度模糊,每当群臣提起立储之事便大发雷霆。素日里隐有将钟杳作为储君培养的态势,许多自作聪明的便向钟杳靠拢。 三皇女钟林野心勃勃,平日里没少找钟杳麻烦,也扎扎实实让钟杳吃了不少苦头。二皇女钟柏向来温良恭俭让,可人心隔肚皮,钟杳和二皇女不曾深交,自是无从判断她到底是表里如一还是口蜜腹剑。 钟杳之父是镇国大将军之弟,元后则是孝仁帝潜邸时娶的六品文官之子。元后是难产而亡,死后五年孝仁帝才立了继后。 孝仁帝的后宫并不平静,夭折的皇女皇子不计其数,大皇女失去父亲的庇佑却安安全全长到加冠之年,继后的身体在这几年却越来越差,缠绵病榻,直到上月撒手人寰。 继后生前为钟杳谋划的亲事十分清贵,是宰相嫡长子楚公子。楚公子是出了名的神童,长到十五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亦是举世无双。这门亲事若能结成,钟杳身后有父族李氏一族的军权和夫族楚氏一族的文名,登上九五之位便是板上钉钉。 可这样一位聪慧无双的公子,竟在上香之时遇刺,恰为大皇女所救,对大皇女一见钟情,回去便害了相思病,日渐憔悴,惹得宰相向孝仁帝求情。孝仁帝便做主赐了楚公子大皇女的侧夫之位,还在谋划与楚家结亲的继后本就身体孱弱,更是因此气的昏迷了三天三夜。孝仁帝对外却说继后是被李家在与西凉战斗中的懦弱表现气病的,借机撸了李家三个小辈的官职,继后好不容易醒来,却被孝仁帝亲口告知了这个好消息,某种意义上,他是被孝仁帝气死的。 继后死之前与钟杳一番促膝长谈,可怜他一副慈父心肠,却终究熬不到看唯一的子嗣生儿育女、开枝散叶,享尽一番天伦之乐。 钟杳根本不用去想在孝仁帝眼里谁是珍珠、谁是鱼目,钟钊、钟柏、钟林、钟杳,这四个名字已经暴露了一切。但凡聪明一些的人,都能从中看出些眉目。不然宰相和那楚公子何必因为不敢得罪李家,宁愿委身大皇子做侧君也要委婉地拒绝钟杳这门亲事。 只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钟杳冷嘲一声。 钟杳到的时候,被门前的女官拦下,这一两年钟杳残暴不仁的恶名在京都里广为流传,那女官拦人的态度虽坚定,人却有些颤颤巍巍,显然是害怕钟杳怒极伤人。 “陛下说了,殿下来迟了,便在外面跪一会儿吧。” 钟杳微抿了唇,并没有打算为难面前的女官,直挺挺地跪下,听里面不断传来的欢声笑语。房里灯火明亮,看起来就温暖得很。她仔细辨别着说话的声音,里面是孝仁帝、大皇女、大皇子还有三皇子。 寒冬里,就算是皇宫室外也温暖不到哪去,钟杳的两腿已经冻得有些失去知觉。这时,门开了,却是三皇子。三皇子穿着件红色宫装,明艳不可方物,眉角眼梢间皆是咄咄逼人,他看见钟杳掩唇一笑,道:“这不是七妹吗?瞧你这姗姗来迟的样子,在外面可冻坏了吧。这女官们不懂事,连个暖炉都不给你准备,五哥我这个就送你了。” 说罢,便将手里的暖炉随手一扔,正好扔到她双膝边,举手投足间尽是嚣张跋扈。 钟杳自然不可能去捡那暖炉,但暖炉扔的位置实在是好,有些冻坏的两腿一下温暖起来。她面无表情,不愿与三皇子搭话,他见状有些意兴阑珊,便翩然离去。 房间里的孝仁帝还是没有叫她进去的意思,好在有这暖炉,就是再跪上一刻也无妨。钟杳看了看这暖炉,觉得谢贵君是个颇有意思的人。 四个皇女里,大皇女的名声最好,文治武功皆是上乘;三皇女能力庸常、为人阴刻;钟杳天生神力、功夫底子从小打下,十年来不曾疏忽,最近却落得个残暴不仁之名;唯独二皇子于文法、武法皆是疏松,但德行上佳。 第24章 三个皇子里,大皇子德艺双馨;二皇子和他的同胞姐妹三皇女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尖酸刻薄;唯独这三皇子,虽张扬跋扈了些,但却颇识时务,从未犯过什么大错。 常日里不显,但钟杳今日这么细细一琢磨,倒品出味来了,谢贵君这两个子女都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人物,不拔尖却也让人找不到把柄发作。不像陈贵君生的那两个蠢货,想想被折辱的亲卫,钟杳在心中记上了一笔。 门又开了,这一次出来的,是大皇女、大皇子二人。大皇女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平素温和的面容显得有些傲然,她嘴角一翘一平,便带出些不屑来,刻意拖长的调子让人有些不舒服:“七皇妹,母皇唤你进去。” 钟杳没有答话,径直起身走了进去。钟钊不是钟林那蠢货,本不该在此刻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情态,再加上孝仁帝这么个雷霆手段之人,今日居然在这种小事上磋磨她,他们打的主意,她已经猜到了。 孝仁帝今年才不惑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壮之时。 “杳儿,你这两年让我很失望,你父亲没有把你教好。” 钟杳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大多来自于记忆,亲眼见到时他已经瘦的皮包骨,不复从前丰神俊朗,可这不代表,她能容忍眼前人这样污蔑他。 钟杳回道:“父亲很好,至于我的事,母亲应该懂的,有的时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明晃晃的顶撞让孝仁帝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她冷静了一会儿道:“你年纪不小,父君也去世了,在京都里愈发的无法无天,我给你选了几块封地,给你三天时间,好好选一块,到时候朕给你封个王,自在逍遥去吧。” 钟杳一眼扫过,发现都是西凉接壤处的封地,荒凉又危险,与其说自在逍遥,倒不如说是为了孝仁帝心中真正的继承人做一只看门狗。 钟杳回府后先去看了被三皇女打伤的亲卫,这个亲卫跟随她多年,赐了钟姓,唤作钟逐流。若不是碍于尊卑之分,怎么会被三皇女羞辱至此。 “伤好些了吗?” 见她来探,钟逐流受宠若惊,不顾身上的伤,下床行礼道:“是属下无能,这些天都卧病在床,不能随殿下左右,累得殿下来探。” 钟杳有些无奈,道:“我现在命你躺回去。” 钟逐流微微一怔:“这……” “我的命令不管用?” 钟逐流只得乖乖躺回去。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已好了七八成,于行动无碍。” “你放心,这仇我一定会报。” 钟逐流在她手下也是第一铁骨铮铮之人,自是受不了那份折辱,但想到自家殿下如今的处境,还是劝道:“殿下,我们如今艰难的很,没必要为了属下让情况更糟。” 钟杳一笑,神采飞扬道:“放心吧,我说的讨回来,是让你亲自讨回来。我只问你,若有机会,你是愿留在这里为我守好府邸,还是随我奔赴沙场杀敌。” 钟逐流双眼一亮,道:“自是随殿下从军杀敌。” 钟杳拍掌喝道:“好!” *** 三皇子手中绣着花样,与谢贵君说着话,手下的功夫竟是不比大皇子差,但却从未传出什么美名。 “父君,你说七妹她能领会我们的意思吗?我做的那么隐晦,她要是不领情反而记恨上我怎么办?” 谢贵君躺在美人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道:“钟钊是你母皇养大的,只怕那性子跟你母皇学了十成十,她要是登了基,我们母女三人只怕没活路了。钟杳这孩子性子像先后,倒是可以寄托一下,只怕她像先后一般蠢。那个人,竟然连女人的话都敢信,白白赔了一条性命。” 说到这里,那张保养良好的美人脸一下狰狞起来,似是气到了极点。 三皇子一时噤声,与人前的张扬大相径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男主的存在感基本为零啦 然后这里是几个皇女皇子的年龄排位: 大皇女1 大皇子2 二皇子3 二皇女4 三皇子5 三皇女6 四皇女钟杳7 ☆、王权富贵02 是在京都里受尽冷待磋磨、被姐妹随意欺辱,还是到封地去做个天高皇帝远的藩王。这是孝仁帝想要展示给钟杳的选择,可她一个都不愿选。还有三天,能做的事有很多。 李家是她的舅家,她打小便亲近李家人,李家的娘子全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府里只有几个男儿家在支撑。 钟杳的外祖年轻时是个混不吝的,出身军伍世家,却成天斗鸡走犬、走马章台,成亲后更是一个小侍一个小侍地往家里纳。偏偏钟杳外祖父是个心气高的,被她气的积郁成疾,在钟杳父亲五岁时便撒手人寰,留下十五岁的长女和幼子。钟杳外祖荒唐了小半生,夫君一死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将家中的小侍都打发了个干净,但她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实在不懂如何与子女沟通。除了长女李安国满了十岁,剩下的嫡子和庶女都还年幼,她想了一想,为了避免长女和自己一样变成纨绔子弟,便将长女带在身边上了战场。 李安国的本领是在生死间磨练出来的,比起钟杳外祖还要强上几分。再加上,行军打仗终归是要看天赋的,在一场场的胜利中,李安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二十五岁的时候被先帝封为镇国大将军,可谓少年英才。 第25章 钟杳外祖年轻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后来上了战场又是不要命地拼杀,留下无数暗杀,钟杳没出生多久便因病去世了。钟杳外祖常年不在家,家中几个子女也没有争宠的地方,相处得倒是意外和谐。李安国回朝后便成了府中依靠,带着三个庶出的妹妹立了起来。后来西凉蠢蠢欲动,一家子女人都去了边关。 李安国是她父亲同胞姐妹,是她嫡亲大舅,但其他几个庶出的舅舅对她也好的很。李家多女儿,她父亲是上一辈唯一的男丁,这一辈只有小舅家有个男丁,其余都是女子,跟着几个舅舅守在边关。 钟杳带了不少礼物,都是些男子喜欢的小玩意儿,李家不缺钱财,不过是图一份心意罢了。 钟杳到的时候,四位舅父都在,小舅舅家的那个小不点也在,一个粉嫩嫩的小萝卜头,怯生生地站在小舅父腿边,对上她的双眼便害羞地躲到小舅父腿后。小萝卜头今年才五岁,大名唤作李泽容,小名阿慧。 钟杳看得心中欢喜,招招手让他过来,阿慧也不要大人鼓励,明明看起来害羞又胆怯,还是一步一步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钟杳跟前,圆亮的大眼睛对着她。 钟杳解下随身携带的九凤佩,放到阿慧手中,摸了摸他的头。 大舅父和钟杳父亲相处最久、关系最亲密,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当年孝仁帝送给钟父,钟父最喜爱的玉佩,连忙推辞道:“阿杳,这是你父亲生前的心爱之物,怎么能随便送呢?” 小舅父一听,连忙过来想从阿慧手中拿过玉佩还给钟杳,谁知道刚刚一直文文弱弱的阿慧死死攥住玉佩,逼急了便嚎啕大哭起来。 钟杳将小阿慧抱到怀中,笑道:“我看我与小阿慧有缘呢。李家向来是男儿家金贵,我父亲若还活着,这九凤佩只怕不用经我的手,就直接到阿慧手中了。更何况,不久之后我将离京,你们几个男子在这京都,恐怕度日要比现在再难上几分。虽说那人不至于龌龊到对个小男娃下手,但世事难料,有这九凤佩在,兴许还能让她念起旧情,聊胜于无罢了。” 李家几位将军没有诏令不得擅自回京,钟杳怜惜这一家夫孺,平日里多有帮衬,虽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但进退有度,为李家做了不少事。 大舅父惊道:“出京?莫非是那人要对你做什么了?” 继后死的蹊跷,李家不是没有查过,但幕后之人扫尾扫得太干净,没有留下一丝线索,然而能做到这一步的,也只有那几个人了。联系起现在李家无故被频频贬斥的情景,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已经很明显了。 钟杳怀里的阿慧已经不哭了,只是不住地打着嗝,钟杳将他放下地,起身跪下,向几位长辈磕了头。 “母皇有意让我到与西凉接壤一带做个藩王,但我无意将性命放到别人手中,我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死于卑鄙的阴谋诡计。何况我此去,无论生死对李家都有好处,父君去世后,舅舅、舅父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杳此去不问归期,惟愿家中长辈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钟杳走后,李家陷入一片沉静,只有年幼的阿慧懵懂不知事,拿着玉佩独自琢磨。最终还是李家大舅父先开了口:“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过是再谨慎些过日子罢了,我们就等着小杳凯旋归来吧。我就不信,这世道只给奸人当权,不给好人活路。” *** 钟逐流被她派去查些陈年旧事,跟在她身边的是另两个亲卫。 钟杳的这具身体天生神力,从小锤炼起的筋骨,再加上她一世世练出来的功夫,只怕在这个世界难有敌手。从李府回宫的这条路上,途径闹市,若是骑马,只要有心人在其中动动手脚,便容易造成伤亡。在明知道有人针对的情况下,钟杳不会轻易作死,面子这种事情也不是现在的她应该考虑的事,徒步在她看来毫无压力。 然而她未出事,却有别人出事。 原本吆喝声不断的街道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惨叫声,小摊小贩和行路人四处逃窜。钟杳定睛一看,竟是另一道冲出来了一只疯牛,将不少人撞倒在地,此时还在疯狂疾驰,眼见就要撞上一辆马车。 钟杳足下一个用力,便凌空飞起,在檐壁间几个借力便到了马车疯牛之间。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在外人看来却是神乎其技,仿佛瞬息便换了位置。 那牛冲势不减,狂躁异常,钟杳微微定神,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刀,体内运劲,一个后空翻在马车上借力跳下。她借着冲劲,手起刀落,硬生生将冲上前的疯牛就地斩杀。饶是力大如她,也觉得手腕有些微发麻,那精铁所铸的长刀更是卷了边。喷薄而出的鲜血溅了钟杳一身,好在她本就是一身玄衣,除了浓郁的血腥味外,倒不大看得出来。 那马受惊,早不知道将车夫甩到哪里去了,疯牛已被解决,钟杳索性翻身上马,凭借高超的骑御手段将马安抚下来。 能引发混乱的源头都解决了,钟杳顺手掀起马车帘子一角,想看看里面的人是否有事。 马车里是两个少年,似乎是哪家的公子和小厮,两人形容都有些狼狈,显然在刚才的碰撞中伤得不轻。 钟杳下意识地侧了侧身,挡住旁人往马车里投来的视线。 那公子不过少年模样,清俊中带着一股脱俗的意味,这长相在京都中也算是头一份了。他显然是注意到了钟杳的小动作,被吓得惨白的脸上显出红晕,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感激,道:“此番多谢小姐仗义相助。” 第26章 “你们可还好?” 都说儿肖母,女似父,钟杳她爹当年就是名满京都的美人,她的长相还要再艳三分,偏生那双杏眼又柔和了那股冷。 那小厮看着她红了脸,道:“我皮糙肉厚,并无大碍,我家公子恐怕伤的不轻。这一路也不知道是否安全,能否劳烦小姐护送一程?” “竺书!” 那青衣公子轻斥道,眉间微蹙,显然并不认同那小厮的请求,他对钟杳微微一笑,态度从容,道:“刚刚已是麻烦小姐,但这事闹得如此之大,我家中很快便会派人来接,不敢再劳烦小姐。小姐眼下似有污渍……” 唤作竺书的小厮收到他家公子的眼风,连忙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钟杳跟前。 钟杳一笑,摸了摸眼下的小痣,恁地多了些风流意味,道:“我这是天生的。” 跟着钟杳已久,习惯了自家殿下的作风,在钟杳驯马之时,两名亲卫已去检查众人的受伤情况,此刻来报:“殿下,前面因疯牛横冲乱撞,一死七伤,伤者已送去医馆,死者也有人认领尸体,按您从前定的份额补贴了一些银钱。” 钟杳朝亲卫点点头,又转向车中道:“你们府上的车夫应当在那七人之中,被一同送去医馆了。” 却见眼前人的态度一下变得冷淡起来,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厌恶之情。钟杳微讶,这才想起去看马车的标记,却是宰相府上,再联系起眼前人的年龄,这位公子的身份已是不言而喻。 钟杳一下失去说话的兴致,将帘子放下,带着亲卫快步走开。 今天这名亲卫武功一流,性子却冲动了些,刚刚也瞧见了那车中贵公子的冷淡神色,此刻愤愤不平道:“若不是殿下,他此刻性命难保,摆这臭脸色给谁看呢?” 钟杳倒是不气,解释道:“我们今天被算计了。” 亲卫一下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 “大皇姐城府够深,能力也有,只可惜心胸太小。楚家连嫡长子都愿意予她做侧君了,她还不敢信任楚家,非要加深一下楚公子对我的厌恶才肯罢休。” “这话怎么说?” “你们不觉得这疯牛出现得太巧?” “殿下不是说了是大皇女的阴谋吗?” “可楚公子不会这么想,他也觉得巧,再加上你们叫我殿下,他大概能猜到我就是那求娶不成的四皇女。于是今天这件事,在他眼里,便是我为了博得他好感,罔顾他人性命弄出来的事,只怕现在心里对我厌恶到了极点。” “大皇女怎么知道殿下一定会去救?” 另一个一直沉默的亲卫忍不住开口道:“你这不是笨吗?以我们家殿下的性子,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我就是问万一呢?那楚公子可是她未来的侧君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要是我没救,第二天关于我求亲不成、蓄意杀人的流言便会传遍京都了。至于楚公子,是死是残也与大皇女无关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非要楚家这门姻亲,只是不愿意让我得到。” 两名亲卫听完都憋了一肚子气。 “那我们就只能平白让她算计?” 钟杳蛮不在乎地笑了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楚家我本就不想要,就让她折腾吧。我看那楚公子也不是什么蠢人,时间一长,只怕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权富贵03 “谢贵君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钟杳摆摆手,让动不动就下跪的钟逐流起来回话。 “回殿下,谢贵君和先后待字闺中时,似乎不大对付。” “怎么个不对付法?” 钟逐流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就是些男儿家的事。谢贵君嫌先后耍刀弄枪粗俗,先后就派人盯着谢贵君,但凡他有点喜欢的首饰、文玩,就赶过去截胡,还非得炫耀了再走。” 说完以后,钟逐流又憋了一句:“谢贵君被气坏了,先后没吃亏。” 钟杳沉默了一会儿,想想记忆中温柔贤淑的谢贵君,还有总病怏怏躺在床上的父君,一时有些难以想象他们那么生机勃勃的样子。她有些虚弱地问道:“还有呢?” “入宫以后两人很少来往,也不像从前一样争执。唯一有一次,二皇女和三皇子一同病倒,谢贵君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先后冲到谢贵君宫中打了他一巴掌,似乎是指责他没有尽心照顾皇女皇子,先后走了以后谢贵君把整个宫殿都砸了。后来二皇女和三皇子的病慢慢好了,谢贵君再没有去给先后请安过,先后也未追究。从查到的信息来看,先后不曾有恩于谢贵君,可能还有些信息属下没能查到,是属下无能。” “别动不动就告罪,查不到才好。若是查到了,这谢贵君我也不敢信了。我们能查到的事,母皇必然也能。在京都的暗桩埋好了吗?” “埋好了,都是属下一手带起来的好苗子。” “让他们盯着点谢贵君三人,若是他们遇到什么麻烦,能帮衬的先帮衬一二。” “殿下已经确定谢贵君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 “人心难测,但在对方做了什么不利我们的事情之前,不妨先结个善缘。派人去请宋昱文了吗?” “派了。” 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偷渡,为了不引人注意地将宋昱文带到府中,亲卫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宋昱文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显然被折腾得不轻。但她一来就马上规规矩矩地给钟杳行礼,看起来还有几分激动。 第27章 钟杳曾与宋昱文有恩,但将她们牵扯到一起的,却绝不是那飘渺的恩情。宋昱文有很多超时代的想法,这样的想法往往为上位者所不容,但钟杳有这个魄力去改变,去实现她的想法。 宋昱文是个理想主义者,她不在乎钟杳现在看起来处境有多艰难,也不在乎若被发现她是钟杳一党会不会被其他皇女清算。她唯一在意的是,她的理想抱负能不能被实现,那些蓝图,说出来不是被人耻笑便是被人讥讽,她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却没想到能遇知音。哪怕要先蛰伏,强迫自己去写世人眼中正经的文章来科举,要等待多年也无所谓,她做梦都想看到自己的规划被实践了后,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模样。 *** 三日之期已到。 钟杳不曾进宫找孝仁帝,孝仁帝对钟杳做不做选择也不大在意,本就只是象征性地展示最后的仁慈。她于朝上封钟杳为燕王,封地为最靠近西凉的云燕五州。 钟杳前几年是风光无限,可近来急转直下的景况已让多数人看清形势,孝仁帝这一封王是彻底断了钟杳登位的可能,满朝文武噤声不语,竟无一人为钟杳说话。 好在钟杳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也不恼,直挺挺地跪下,回道:“还请母皇收回成命。” 群臣哗然。 钟杳没给孝仁帝开口的机会,又继续道:“杳年十四,此前未曾建功立业,于国于家无功,不敢封王。” 其实此前,孝仁帝为了维持一副要立钟杳为储的样子,派她做了不少事情。若说实业,真正未做的人,是大皇女才对。群臣眼观鼻,鼻观心,纵是心如明镜,面上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况且边疆战事未平,好女儿自当为国抛头颅、洒热血。杳自请为将,在此立誓,西凉一日不破,杳便一日不还。” 钟杳抬头看人的倔强神态实在太像她父亲,孝仁帝看得心虚又愤怒,但那人的话语犹在耳畔,纵然知道要想成功让钊儿登基,将小四斩草除根才是万无一失,她还是下不了手。 西凉不比从前混乱状态,出了个文武双全的皇子,杀了老皇帝自己登基,肃清了混乱势力。新帝正对大邺虎视眈眈,似有加大兵力的意向。现在的战场太危险,钟杳若是去了,就算有李家相护,也不一定回得来。 但有人比她更着急,大皇女赶在孝仁帝驳回之前赞叹道:“四妹果然是顶天立地的好女儿,若不是我武功谋略皆不如四妹,也想亲自到沙场将那西凉狗贼杀个痛快!” 三皇女也跟着凑热闹,话说的却不如大皇女好听。 二皇女还是一贯的不多管闲事,面色从容地站在一边。 孝仁帝皱紧眉头,强压下怒气,最终还是不愿扫了大皇女的面子,强颜欢笑道:“小四你有这份心,朕便准了。” 钟杳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 钟杳此去,是出路还是丧路,无人能看清,离京之日,身后空空荡荡,除了李家无人相送。她也并未入宫去见孝仁帝,父亲说过,那个人的愧疚用一次少一次,不用之时还是不相见为好。 她翻身上马,正要启程之时,却突然来了个少女拦在马前。她定睛一看,竟是个少年郎装扮而成。 他细皮嫩肉,一看便是大家出身,钟杳搜遍了记忆,也没找到眼前少年的影踪。 那少年郎眉清目秀,细细看来倒是和宰相家的楚公子有几分相似,但还是一团孩子气,和楚公子的老成持重截然相反。 “四皇女,我、我是来……” 他看了看钟杳身边的亲卫,有些为难,不好意思继续开口。 钟杳看了看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想了想,便让亲卫后退三步,让出了一个真空地带来。 “我是楚家的三公子。我知道你想娶我哥哥,我哥哥不愿意嫁给你,我嫁给你好不好?” 楚三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身量还不及钟杳,眼神清亮,在钟杳看来,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虽是楚家人,却和楚相、楚家大公子那样老谋深算之人不是一挂人。钟杳笑了笑,道:“你才几岁,便懂得嫁人了?” 楚三有些不满地皱了皱鼻子,道:“你别小瞧我。你肯定不记得我了,你从前救过我的,我那时候就想嫁给你了。” “你也知,我此行不破西凉不归,脑袋挂在刀上,也不知是否有归期。你还小,别整天想着嫁人,快回去吧。” “就因为你可能不回来了,我才来的。你带我一起走吧!” 钟杳哭笑不得,只得说道:“我已有心上人,只不过怕我这一去让他守寡,才不曾提亲。承蒙公子错爱,我若是回不来,这条命就当献给大邺,我若是回得来,这条命便是他的。你今天这番话,我只当不曾听过。” 楚三一下红了眼眶,恶狠狠地瞪着她,却还是说道:“那你千万记得活着回来,我倒要看看你的心上人是怎样的神仙人物,比我又好上几分!” 钟杳心中一暖,笑道:“好。” 也不知今天这出,是楚相还是楚公子安排,她倒是有些佩服了。思来想去,还是楚公子的嫌疑大一些。只怕在她请命破西凉之后,楚公子便想明白了她已有去向,无需再通过他拉拢楚家,那天的幕后使者比起她更有可能是别人。而若场意外是针对他二人的算计,钟杳的实力只会比当天表现出来的更强。所以钟杳此去,固然是危机重重,但也有可能就此一飞冲天。 第28章 当前看来,楚家这条船已经被绑在大皇女身上了。虽然钟杳翻盘的可能性目前看来还不是很大,但为了二手准备,还是要给楚家留一条后路,楚三便成了后路。通过楚三向钟杳示好,若日后钟杳真的翻盘,对楚家兴许能手下留情。 宰相府戒备森严,当家人若是不想让楚三见到她,楚三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少年郎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无法出来。时间点更是选的极妙,临行之时,楚三便是表达了情谊,她也无法做什么,更不可能就此与楚家结为秦晋。 而这个谋略真正让她佩服的地方,便在于这是个光明正大的阳谋。就算她想通了这一切,也无妨。因为楚三眼中的欢喜和担心都是纯粹的,不过是被父兄稍稍利用。她就算知道,又能责怪这个无辜的少年不成? 她还是喜欢轻松些的世界,可以做个傻白甜,每当到了这样不争不抢不成活的世界,她仿佛就变成了另外一人。 不再多想,钟杳轻轻一夹马腹,催着身下骏马再快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人物比较多,篇幅应该也会比较长,希望大家能喜欢q3q ☆、王权富贵04 钟杳到的时候,发现战事比她想象中还要吃紧一些。 大表姐李修德来接她的时候,战衣上的血还没干涸。李修德虽是个战将,却一身书卷气,此刻眉间微蹙,唇色苍白,更像个翩翩君子。 她们只在钟杳小时候一起玩过,多年不见已是有些生疏,若在往常,李修德自然有法子挑起话头,不让场面尴尬,但她此刻实在没有心思。 钟杳见她神色惨淡,不禁关切道:“可是伤亡惨重?” 李修德道:“前些日子,西凉皇帝派了他手下三大凶将来此,又增派了兵力。母亲不放心我们,亲自上阵,可你知道,她年岁大了,身体本就不如从前。对上另两名凶将时尚且可用经验赢上一赢,可对上三大凶将之首闻人鹿时,被对方用武力强行破了阵。再加上闻人鹿那武器似乎有古怪,威力大得很。母亲和一同上阵的二叔都伤得不轻,三叔、四叔官职不如王将军,现在军中是王将军做主,你此时来,我们只怕无法护你周全。” 毫无疑问,王将军本就是孝仁帝派来分权的,但孝仁帝偏心归偏心,脑子还清醒,在这个关头派来的不是任何一个皇女党,也是个战功赫赫的人物。 钟杳一笑:“表姐,我虽在京中处境艰难,来此却不是避难,而是为了寻求一条出路。李家也算是养护了我多年,该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李修德似是被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语气逗笑,脸上的愁容总算散去一些,道:“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若不是身处边关、忙于战事,表姐的孩子只怕都要和你一般大了,尽说些瞎话!” “表姐若是不信,到时候见见我手上的功夫便是。我们还是加快行程到营地里去吧,这次来边关,别的东西没带,好用的药物我倒是带了不少,有事先给大舅、二舅用过药再说。” “这是正理。” 于是一行人不顾倦意又加快了行程。 可终究还是来晚了,闻人鹿竟带人潜入营中行刺杀之事。李安国虽身负重伤,但不失老辣机敏,及时唤来了人,纵是闻人鹿也不敢在敌营中多留,狼狈逃走。可另一边的李家老二就没那么幸运了,浑身本就不少创口,此时心脉又受重创,正奄奄一息。 二舅膝下只有一女李修义,此刻已经哭的不成人样。原来,在钟杳等人进帐的前一刻,二舅舅便断了气息,她的眼睛还睁着,李修义的手颤抖着,抚了几遍才为她阖上眼。 李修义发出一声哀戚的长啸,道:“不平西凉,誓不为人!” 经此一事,举营俱哀,士气大减。对于王将军特地派人来说忙于军务,无暇为她接风洗尘,钟杳是理解的,舅舅刚刚过世,她也没那个心情赴宴。但对于王将军话里话外的嫌弃之意,她还是有些心塞的。不过想想,一个京都来的皇女,颇有些打不得训不得用不得还得护着的意味,若她是主将,大抵心里也会有些厌烦。 李安国身上的伤也多得很,就算这次完全恢复了,修德修明姐妹俩也不会放心再让她亲自挂帅。 为李安国换完药,盆里已都是血水,李修德对钟杳叹道:“最近真是愈发艰难了。若不是我和修明不争气,也不会到这般田地。” 明明母亲是天赋奇高的镇国大将军,但她和修明两人武功天赋都不怎么样,纵是从小在军营锤炼,也只比普通军士好上一些。若不是他们谋略出众,不靠家中荫庇只怕难得一官半职,可就连这小小的官职,也被孝仁帝找了借口撸了。 李修明跟着叹道:“我们姐妹俩从前自视甚高,总觉得虽然功夫不好,但智计过人。那闻人恶贼虽是我李家大敌,却也让我们懂了何谓一力降十会。三叔、四叔同我们一样,武艺平平。修义天赋最高,但只比你大一两岁,还没完全成长起来,从前我们是不舍得她上最危险的地方拼杀,现在却是不敢,二叔刚去世,难保她不会报仇心切、失去控制。” 修德继续道:“现在也不知如何抵挡那闻人恶贼,饶是我和修明智计百出,也始终缺了一张能挡住闻人鹿的盾和一把能打开敌营的尖刀。” 钟杳双眼一亮,道:“做刀亦或做盾,我都可以。” 第29章 修明失笑:“别说我们不舍得放你上场了,就是王将军也不可能同意的。” 她还当她是来镀金的呢。 钟杳道:“那我话便说在前头,若我说服了王将军,表姐们可不要阻止我挂帅,还请为我献计。” 修明没当回事,修德却想起钟杳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或许她是真的有这个实力,况且王将军为人正直刻板,若钟杳没有实力,是绝对不会放她上沙场的。钟杳确实是个孩子,可无论是边关、还是京城的情形,都不允许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想到这里,修德笑道:“一言为定。” 钟杳没想用什么巧妙的方法,就是一个字:打。在京都已经劳心劳力,来到边关,好不容易有了修德修明做智囊团,她就安安生生做个人形兵器好了。注定要杀戮的话,不带思想会比较快乐,他也是这样想的吧……钟杳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剪影,却死活想不起来是谁。 “四皇女深夜来微臣这里不是为了思考吧?” 王将军的声音打断了钟杳的思绪,她看向眼前约莫三十多岁,身强力壮的人。碍于情面也好,碍于颜面也罢,来之前孝仁帝随手给她封了个将军之位,说起来和眼前人是平起平坐,但她手头没有兵,只是个空杆司令,要想带兵作战,还是得先过了王将军这一关。 钟杳作了一揖,道:“王将军,如今你我同为边关将领,在这里只论长幼、不论君臣,我深夜来此是想请你明日点我为将,让我带兵作战。” 王将军冷哼一声,道:“黄毛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李将军何等人物,如今重伤在床,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与陛下交代?” 钟杳笑道:“还请王将军试试我手上功夫。” 王朗看她一眼,被激起了几分兴趣,想着若是不答应只怕要被她缠到腻歪,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让她知难而退,道:“兵器随你挑。” 钟杳常日佩刀,但是真上战场,枪才是最好用的武器,要想让王朗信服,就得用枪打败她。钟杳随手挑了一杆枪,向王朗行礼,道:“王将军长我一辈,还请你先出手。” 王朗也懒得计较谁先手这个问题,只觉得钟杳在这种时候还于礼节上斤斤计较,不适合吃人的战场。 王朗大喝一声,手中枪若离弦之箭,直朝钟杳面门而去。钟杳向后弯腰,躲过一枪,翻身便是一个扫堂腿。王朗反应也不慢,起身一跃,将枪又重新收回手中。 两人你来我往拆了数百招,王朗头上已满是细汗,钟杳却气若等闲。王朗有些力不从心,一个招式慢了半拍,就在此刻,钟杳□□狠狠一压,王朗下意识以枪作棍一档,那枪竟硬生生地从中间断开,王朗瞪着那断口之时,钟杳的□□已抵在她脖颈边。 王朗有些恼意:“你有这力气,一开始就可以制服我了。” 钟杳羞涩一笑,看得王朗更来气。 “我怕你会说我是趁人不备,毕竟力气这东西,一次两次对方就会有所防备,我若是功夫不到家,还是会死于敌手。” 王朗面上生气,心中却点了点头。她与钟杳拆了数百招,知道钟杳的功夫远在她之上,想想她现在才十四的年纪,更觉后生可畏。 “你弄坏了本将军最好用的枪,罚你以后日日陪本将拆招,可有异议?” 钟杳双眼一亮,问道:“王将军,你这是答应让我带兵作战的意思了?” 王朗放声笑道:“天赐神将,为何不用!不过你年纪尚轻,不若老将毒辣,容易中计。只一条,若是见势不对,你一定要及时后退,活着回来,只要你在,便有希望。” *** 钟杳要带兵作战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军,连日来的士气本就十分低落,此刻更是低至了极点。王朗见势态不对,便询问钟杳是否要先立威。 钟杳对这情形实在是太熟悉不过,刚开始还会为此而手足无措,现在却是气定神闲。在一群男人里当女将军都过来了,在女尊世界里又有何可惧! 她笑答:“立威?如何立威?若是来几场打斗,只怕多半还是认为是演戏。若是要见血,那就更不行了。我的枪,是要来染敌人血的,怎么能先向自己人下手?王将军,你放心吧。跟着我打一场,她们就是我的兵了。” 王朗现在对她欣赏得很,见她胸有成竹也不再多问。 而李修义也找上了她,小少女身形瘦削,眉眼间却杀气腾腾,道:“表妹,还请你带我一起上战场,让修义有个机会报杀母之仇。” 李修义的官职也被孝仁帝一起撤掉了,再加上修德修明不放心她现在的状态,想将她拘在身边。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年仅十四,却能让王朗认可的表妹有能力帮她。 钟杳想了想修德修明对修义的评价,加之她身边有潜力的只有一个钟逐流,最终还是同意了。 ☆、王权富贵05 西凉兵多,大邺兵少,要想在取胜的同时将伤亡降到最低,计谋便要定的极为详细,最好没有一点差错。 按修德的意思,这一场不要强撑,尽量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和闻人鹿过过手,对己方实力有个正确的评估,她和修德会定下更合适的策略。 钟杳穿了一身厚重的铠甲,偏她年岁小,身量不足,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她右眉一挑,安抚道:“大表姐,你要相信我,落荒而逃的未必会是我,三表姐我也会护好。” 第30章 要被保护的李修义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但又碍于小表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抿紧了唇。 钟杳回眸一笑,道:“闲话不多说,等我的好消息吧!” 如何唤醒士气,最简单最实在的便是将领以身作则。这一个世界,比起单纯地活下去,她更想为那个死去的男人做些什么,痛一点也无所谓。 李修义发现,那个热情好相处的皇女表妹,到了战场上陡然显出另一股狠戾的气质,颇有些杀红了眼不要命的意味。偏她功夫极高,□□一甩,有如勾魂使者黑白无常,眨眼之间十余条性命便被收割走,被杀之人面目尚且鲜活。 李修义被钟杳激起了血性,也跟着冲杀拼刺。主将几人有如尖刀冲入敌阵,一下将看似密不可分的敌阵拉出一道缺口来,敌军看似节节败退,边关将士先前一直低迷的士气蓦地高涨起来,忍不住紧紧跟着钟杳冲杀起来。 待钟杳拼杀到那闻人鹿跟前时,身上略有挂彩,她却浑然不放在心上。闻人鹿是个颇为俊俏的女子,身上也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身形充满了力量感,眉角眼梢带着点狂气和血腥气。联系起她杀人的手段,倒也不难理解。 她本该好好打量眼前的对手,却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闻人鹿手中的红缨枪,在和她产生脉动,虽然很微弱,但这种在非修□□从未感受到的感觉,还是被她一下捕捉。第一眼她便觉得,这是郁常那把拒绝过她的红缨枪。而现在,这把枪在呼唤她。 闻人鹿没有给她发呆的机会,率先攻了过来。甫一出手,闻人鹿的表情便变了,她的枪失控了。这把枪是别人进献给皇上的宝物,皇上信任她才赐予她,这些天来她用这枪也是如鱼得水,比寻常枪威势要略大一些,若是单兵对决,则是必胜无疑。可刚刚那一瞬间,手里的枪仿佛有了生命一样,想要逃脱她的控制,让她的招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点变化若是对手太过弱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钟杳刚刚突破了大军的防线,却只受了点轻伤,实力决不可小觑。 果然,钟杳准确地捕捉了那点失误,银枪一挑,险些划破闻人鹿的脸颊。两人你来我往过了数十招,闻人鹿在兵器的带累下被打的节节败退。两人实力孰高孰低本就不好说,更何况闻人鹿手中的宝器不禁没发挥应有的作用,甚至还不如一杆普通□□来得趁手。闻人鹿隐约觉得不妙,她能从一介庶民走到今天的地步,敏锐的直觉救过她不少次,她对着一个小她竟十岁的少女产生了惧意。 趁闻人鹿一个不备,钟杳竟仗着神力硬生生夺过她手中红缨枪,随意一划,以钟杳为圆心,红缨枪所指之处皆受到不同程度的威震。离得远的还好,就是有些当胸被打了一拳之感,离得近的,如闻人鹿,竟活生生喷出一大摊血来。西凉军被钟杳这一枪划得有些懵了,还是闻人鹿最先反应过来,做了个古怪的手势,大军毫不留恋地开始撤退。 钟杳立马带着手下将士追上去,不死也要咬下一块肉来。李修义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闻人鹿,再看看钟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过了片刻才恍悟,她觉得以钟杳的能力,不该让闻人鹿跑走才对,除非钟杳别有机会,或者是发什么了什么事。 战场上喊杀声冲天,她就算想不着痕迹地问一问钟杳也没机会。大邺人少,本就不可能将西凉军全数拦下,最后只将跑得慢的围杀了。 这是这些天来难得打得漂亮又血性的一场仗,将士们高歌而归。李修义好不容易有机会蹭到钟杳身边,刚想跟她说话便看到她神色肃穆,朝她微微摇头,似是不想交谈的样子。李修义只好把满肚子的疑惑又咽了下去。 然而一回到营帐,脱离了军士们的视线后,钟杳腿一软便倒在了李修义的怀里。李修义一惊,刚想把她扶起来,便见她面色苍白,吐血不止。 李修义立马想大叫军医,却被一边的钟逐流阻止,道:“殿下抢了闻人鹿的枪之后便不对了,刚刚一直强撑着就是不想在众人面前露了端倪,不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士气可能又会崩塌。属下队中有擅长医术之人,属下这就去叫来,还请表小姐先行照顾殿下。” 李修义才知道自己险些坏了钟杳一番苦心,连连点头道:“表妹这里我会看好的,还请你通知一下大姐二姐。” 钟杳此时清醒得很,却是一口气喘不上来,堵着说不出话。她要是知道刚刚那一枪威力那么大,她是不会随手装逼挥那一下的,此刻也不会弱鸡地倒在表姐怀里吭哧吭哧地吐血。 有点悔不当初,她有气无力地想。 擅长医术的亲卫很快便来了,说她是受了内伤,不算太严重,但也得养上那么五六天。 钟逐流不满道:“殿下血都吐成那样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你居然说伤的不重?” 亲卫无辜道:“殿下似是积郁成疾,这一口血吐出来就好了,至于说不出话,可能是吐血吐得一口气没缓过来,现在应当好了。” 大表姐修德敏锐地察觉到了钟杳脸上的一丝心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看样子并不是为闻人鹿所伤?” 修义在一边说道:“闻人鹿根本打不过表妹,被表妹打了个屁滚尿流!” 修明问道:“那这伤是从何而来?杳妹身上没有多少外伤,不可能是人多伤成这样的,莫非对方阵中还有比闻人鹿更厉害的人?” 第31章 钟杳此刻已经确定这枪就是郁常的那把红缨枪,虽然不知道怎么会在此处,又为何主动亲近她,但那股气息是它没错。这枪是仙器,根据修为不同威力不同,若是落到凡人手中,不过就是人间至锋罢了。恰恰她神魂之力强大,那一枪的力量远超凡人,可偏偏是肉体凡胎,撑不住那股力量。 “表姐,你看这枪可是你们说有古怪的那杆?” 钟杳将红缨枪递给修德。 修德仔细一看,道:“正是。当时这枪虽离母亲极近,却没碰到母亲,但母亲偏偏就受了重伤。你也知道,战场之人,一招一式没那么多花架子,凡事都求个刚刚好,力图节省每一份力。母亲这种常年征战之人更是如此,就算意识到问题所在,一时半会也难以更改。要不然凭母亲的实力,也不至于被闻人恶贼伤到如此。” 钟杳道:“我今天这内伤,也是因为这杆枪。这杆红缨枪只怕是什么宝器,用起来不比凡枪,我今天倒是不知其中机巧,用得太过,反噬了自身。” 修义这才想起来当时那神乎其神的画面,在旁边道:“难怪,当时杳妹就那么随意一挥,西凉军倒了一片,那闻人鹿更是伤的摇摇欲坠,看起来跟神仙打架似的。也该是她和这枪有缘,闻人鹿耍起这枪看起来也是虎虎生威,但威力远没有杳妹轻轻一挥来得大。” 修明想的多一些,愁道:“可你若是找不到正确的使用方法,岂不是用一次伤一次?” 钟杳摇摇头道:“我已经确定了,这杆枪我没法用。其实比起用它,我更愿意将它收起来,也省得落到敌方手中。” 修德显然是有些可惜这样的利器到手不能使用,但想想闻人鹿失去了这么件宝贝,倒也值得她开心了。 三人都没有对钟杳的想法提出异议,李家的作风一向是谁夺得的东西谁做主,这枪是钟杳抢回来的,那么是用是藏也都由钟杳决定。 修德打发修明带修义走,独自留下来道:“我今日见修义似乎开朗许多。” 前些日子,修义天天沉着一张脸,脑子里除了复仇就再也装不进别的东西,今日看起来倒还有些朝气。 钟杳笑道:“至亲之人死在眼前,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你们虽是为她好,但拘着她只能让她心中的仇恨愈发汹涌。我带她上战场,这口郁气,她想怎么出就怎么出。你们怕她受伤,可有我看着,她想疯就疯。仇虽未报,但总没有从前那样绷得紧紧的了。” 修德听到至亲之人死在眼前时,心中一动,她抚了抚钟杳毛躁的头发,轻声道:“姑姑的事我们都知道。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一个需要我们呵护的少女,而是一个强大到可以为我们遮挡风霜的人。可这并不让我开心,你要知道,我们总是在你身后的。有的仇,不要急,但终是会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chang枪被和谐掉了,我好无辜,晋江好污 ☆、王权富贵06 李安国的伤好了,行动不如从前利索,但论年龄论资历,她在军中都有独一无二的话语权。于是李安国坐镇军中,作为三军总帅,李修德、李修明也从武将正式改任军师之职,钟杳则和王朗兵分两路进攻西凉。 钟杳这一路的主将是闻人鹿,闻人鹿虽威名在外,却是钟杳手下败将。再加钟杳手下钟逐流、李修义二人都是一方猛将,闻人鹿被打的节节败退,钟杳这玉面罗刹的称呼也就在敌军中传了开来。 钟杳曾经在吃饭的时候,被路过的小士兵无意叫过“罗刹将军”,虽然事后小士兵后悔得要死,但这事却一时被引为笑谈,最后连大邺军中也如此称呼她。 钟杳连续取了西凉五城,粮草有些跟不上了。朝廷说是派了人押送粮草,却不知道送到的时候能有几成,层层克扣已成惯例,对于这个弊端她们身在战场也是有心无力。 西凉不是没有增派人手,但对钟杳这么一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主,来多少人也没用,只是加重了她的威名罢了。 又打了一场痛快战,回临时将军府时,突然来报,粮草已到。钟杳兴致冲冲地赶过去一看,这运粮官也算是半个熟人。 钟杳一拱手,少时养出来尊贵气度又尽数回到身上,道:“二皇姐。” 钟柏朝她一笑,回了一礼,道:“大将军何须多礼。” 旁边一些钟杳麾下的军士有些晃神,钟杳来时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皇室子弟,但她冲锋起来总是最不要命的,用餐也都和大家在一起吃最粗糙的食物,举手投足间也是豪放的很,和眼前这个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味道的样子判若两人。虽然对于作为将领的钟杳,大家都很佩服,但直到此时此刻,才有人开始意识道,钟杳是君。 钟柏先给王将军那一头送的粮草,才绕回来给钟杳送,此刻两人在军帐中叙旧。 钟柏先敬钟杳一杯酒,道:“一年多未见,如今你真是,锋芒毕露啊。” 运来的粮草只多不少。她走之前,谢贵君三人虽是隐晦地帮了她一把,但毕竟是暗地里的,如今二皇女站出来做了这个运粮官,保证了粮草,也算是光明正大地站队了吧。 她举杯一口饮尽,开玩笑道:“二姐,你先送粮草去王将军那,不怕我们这里饿着啊?” “你如今可是威名远扬,玉面罗刹之名,就算身处深宫亦是有所耳闻。比起你,我还是更担心王将军一些。” 第32章 钟杳耸耸肩,笑道:“如今朝中局势如何?” “听闻你大败西凉大将闻人鹿,连取西凉几城,大皇女和三皇女都上书主和,说是既可让西凉年年缴纳朝贡,又可避免劳民伤财。” 钟杳将酒杯一口,道:“胡闹!西凉皇帝以一介男子之身登帝,野心岂局限在小小西凉中,我来之前那不断骚扰边关意图进攻的行为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他们就是那豺狼,眼下像是被打怕了,若是不乘胜追击,反而求和,有了安逸之心,被他们反过来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也不是不可能。” 钟柏点点头道:“有些人不是想不到,而是比起这个的风险,她更害怕你威望过大,又握军权。你知道我在朝中位置一向尴尬,虽是主战派却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这场仗之所以能继续打下去,是因为母皇到底还是想在在位的时候做出点大事,所以你不能有败像。一旦有败像,便会被有心人拉下去。” 钟杳自信一笑,神采飞扬。 钟柏微微叹一口气,离京之时,她被迫害到无路可走,只能投身边疆,这一年来却赢下数不清的大大小小战役,威名赫赫,如今已经耀眼至此,让人只能望其项背。这一口气叹出后,她又转忧为喜,毕竟她此行已算是公然站队,钟杳越是出众,于她所求就越有保障。 “你和王朗将军关系如何?” “王朗将军为人虽严肃了点,却很磊落,只要实力能得她认可,便很轻松。” 事实上,王朗对她认可得过分了,只要有机会,便关心她的婚事,从家中有一位年方十岁的公子,到族中适龄的公子,都给她说了一遍。要不是她十分强调现在国事当头,无心家事,只怕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可看她眼神,只怕打的是等战事结束再谈的主意,毕竟她家公子年岁小,等得起。想到这里,钟杳有些头痛。 钟柏却道:“皇姐从前看着挺聪明的人,这一年来却急躁得很,想来也是被你逼得自乱阵脚。母皇的心,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但母皇正当壮年,皇姐的手伸得太长了,吃相也难看得很。你可知皇姐定下了谁家公子做正君?” 联系起钟柏前后的话,钟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道:“难道是王将军家的小公子?” “正是。她今年都二十一了,王家小公子才十岁,宰相家的那位只怕要先进门了。先娶侧君,再娶正君,也是她贪心不足,若是两边愿意妥协还好,若是不愿……” 钟柏笑了笑,补充道:“我去给王将军送粮的时候,似是有人送了家信来,王将军看完勃然大怒。” 钟杳心中那么一串,猜到大皇女定亲的手段多半不是太光彩,叹道:“可惜了王家那位小公子。” 钟柏朝她挤眉弄眼:“你可有心怡的公子,我回京帮你护好了,亦或是需不需要我为你相看一番?” 钟杳有些狼狈地摆摆手:“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无心儿女情长。” 钟柏还想感谢她留在京都的暗桩帮了她们三人不少忙,可看钟杳样子,又觉得说出来太疏离了,便放下不提,反正这些恩情,她会慢慢还上。 钟柏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临行之前对钟杳嘱咐道:“你放心,粮草一事从此便是由我负责,你尽管无后顾之忧地攻下西凉便是。” “多谢二姐,还请二姐对李家多加照拂,杳必有重报。” 钟柏放声大笑,道:“那有何难,我便等你凯旋。” *** 没了粮草上的忧难,军士明显士气大涨,钟杳趁此契机,又一举攻下三城,连着王朗一方,已是占据西凉半壁江山。 事已至此,本该是势如破竹的战事,却突然陷入了僵持。 西凉军中来了个极擅筹划之人,通过阵形、地势分散邺军,将钟杳分离,使她好几次都陷入无敌可杀的境地,有效地降低了钟杳战力对战役的影响。 修明跟着王将军,修德则跟着钟杳,为她出谋划策。 对方谨慎的很,修德几次让钟杳佯败都未能引出对方。 最后能确定的,只有对方每次都会上战场这点,毕竟这么灵活的战略,是无法提前制定好的。 钟逐流和李修义是钟杳手下最得用的猛将,也是回回冲的最前之人,钟杳把她俩叫来问道:“在闻人鹿周围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钟杳这几次连闻人鹿的脸都没见到,这口气憋了好几天。 钟逐流和李修义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钟逐流迟疑道:“末将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我们正在找的军师,但要说特别的话,我只想的起来那人。那名小将总是在闻人鹿身侧,五官看起来有一些别扭,殿下曾经说过,这种人多半是易容了。” 修德沉思道:“那军师心思缜密,不像会犯这种错误的人。” 钟逐流道:“军师有所不知,在下的观察力较之常人要敏锐得多,也只能凭直觉看出那人五官上的古怪,常人恐怕无法察觉。” 钟杳拍板道:“多思无异,不妨试试。明日修义扮作我,我扮作修义,逐流与我一道。我就不信,这一次我还是连闻人鹿的面都见不着。” 修德斜眼看她:“你莫不是想强取?” 钟杳有些心虚:“反正她们取不了我性命。” 修德想指责她不在意自己身体,但转念一想,若非她无能,钟杳也不需要这样硬拼,便郁郁寡欢起来。 第33章 钟杳不知修德为何突然失落起来,只是打定注意受再多伤也要把那个军士揪出来。 第二日,李修义已经很小心,却还是被引开,好在伪装尚未被识破。钟杳这一端却不是那么顺利,她需要钟逐流来指出可疑的人选,也许是两人过近的距离,亦或是钟逐流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恭敬态度露了端倪。总之,钟逐流眼尖地发现那个小兵已经小心翼翼地侧身跑了。 在战场上,后退有时会引起更大的混乱,但那小兵显然骑术不弱,每每都能寻到缝隙而过。 那小兵离钟杳太远了,但既然打定主意要捉,便不能考虑那么多。 钟杳从马背上翻身而起,凌空踩了几个西凉士兵的脑袋借力,一路来到小兵马背,从她身后控住了马。那小兵功夫不弱,你来我往间险些把钟杳击下马去,好在钟杳眼疾手快,一个手刀将她劈晕,她便软软倒在钟杳胸前。 这两人一骑想要突破重围,便只能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眼见着钟逐流的接应就要成功,左胸却突然一痛,钟杳低头一看,原是怀中小兵不知何时清醒过来,拿出随身的匕首给了她一刀。 钟杳勾唇一笑,有些狂狷意味,抬手割破她手筋,道:“我本不想如此。” 胸口的匕首她不敢妄取,只能忍着痛杀出重围,被钟逐流扶上马时,她已是浑身是血,进气多、出气少。 ☆、王权富贵07 “哎呦喂,我们的大将军醒了?” 修德手中拿着药,嘴里调侃道。 钟杳无力地哀嚎一声,这半天来,她没少被这些丧心病狂、不爱护病人的禽兽嘲讽。正好钟逐流拿着干净的细布进来,钟杳连忙把她唤过来。 钟杳控诉道:“逐流你看看她们,我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消停,这对吗?” 钟逐流一边给她换药,一边点头道:“殿下是该教训教训了,军医说,若不是那一刀力气小了点,又失了准头,殿下现在便只能和阎王开玩笑去了。” 修德在一边幸灾乐祸。 钟杳喟叹,连逐流都不帮她,那就没人会站在她那边了。 “我捉回来的那个人怎么样?” 修德道:“修明和修义去审了。” “不行,我想亲自去。” “不成,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躺着?” 钟杳抓住修德的手臂,开始可怜兮兮地恳求她,和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大相径庭。修德受不了她这个样子,想到堵不如疏,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道:“你去可以,必须让逐流全程跟着。” 钟杳对此毫无所谓,她也不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只是不想成天躺在床上,有钟逐流在一旁自然更安全些。 被钟逐流推到了地牢,钟杳惊讶地发现,那个疑似军师的人物,竟是个相貌精致过了头的男子,难怪要易容。 修义率先察觉到她的动静,惊讶道:“阿杳,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这里,你们审得怎么样了?” 修义将沾了血的鞭子放到一边桌上,道:“软硬不吃。” 那男子受了不少鞭刑,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比起施虐欲,更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但有些贵气和桀骜,是收不起来的。 钟杳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大皇子?” 那男人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立马又像没事人一样,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按理说,能一次次做出这样谋划的人,心计匪浅,不应当轻易暴露,也许他是在不露痕迹地演戏。可另一方面,她刚刚的试探是毫无根据的,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就连她自己,也只是突然想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西凉国君。也许太突然却又太准确,才让他露了马脚。钟杳决定不想的那么复杂,就当他是传闻中的西凉帝好了。 “你跑到边关来,却没有一点御驾亲征的风声,想来是偷偷来的吧。以男子之位登基,臣下只怕躁动得很,虽用雷霆手段肃清朝堂,但到底是面服心不服。你若光明正大地御驾亲征,可能前脚刚出都城便被人篡了位。可战事不能再拖,再拖下去就要亡国了。闻人鹿是你的亲信,军营里应当除了极少数人外无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宫廷里兴许是安排了个替身稳住局势。” 除了最初抖的一下,后面无论钟杳说什么那男子都毫无反应。 修明讶异地看着她。 钟杳点了点脑袋,调笑道:“我脑洞大。” 看她们一个个都没懂她的意思,钟杳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道:“我的功夫你们都见识过了,他能那么快清醒过来还捅了我一刀,是因为他在我上马的时候就有所警戒。直觉告诉我,他多半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小军师。至于说他就是西凉帝,是我瞎说的,只要到时候看看闻人鹿的反应就是了。” 一直不说话的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久未进水的嗓子有些沙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钟杳笑道:“你被抓来后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不都是为了活下来吗?” 那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不说话了。 钟杳也不恼,对着她们说道:“修义也不用再来拷打他了,他说的越多,我们越容易被扰乱。找个医师给他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一日三餐定时送来,这几日反正我要养伤,便由我来看管,我伤好后,逐流来。只一条,无论他说什么、要什么都别理,若是实在处理不好,上报给我。” 第34章 修明突然道:“既然从他嘴里挖不出什么,还有必要留着他吗?就算他是西凉帝,留着也未必有什么用吧?” 钟杳并没有提自己那点英雄惜英雄的心思,而是正正经经地分析道:“西凉军里有我们的探子,我们这里未必没有西凉的探子。假如他真的是西凉帝的话,活着的比死了的好。” 于是对眼前人的处置方法就这么定了下来。 钟杳时不时地来地牢里养伤。 那男子把她们分析了个遍,许多事情都猜得□□不离十,她实在是很欣赏他的才华,却因此更不敢和他合作。与虎谋皮,她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自信。她笑眯眯地听他说话,然后凑到牢笼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怔了一瞬,道:“康平。” “康平,你别老说话了,费嗓子。老实说呢,我很欣赏你,不忍心看你这样死在肮脏的牢笼。可你太聪明了,若是现在放回去,我们这仗不好打,所以你就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吧。” *** 闻人鹿变得无比狂躁,这点从她作战方式的改变上可以轻易看出。听闻西凉皇宫内也发生了小小动乱,男帝卧病在床,无心政事,现在由宰相代理朝政。 钟杳的猜测被一点点证实。 康平的死讯若是被证实,旧部被吞噬,可能会有新势力上台。而现在康平未死,旧部以及几方想要造反的势力暗中角力,给前方西凉军拉了不少后腿。 “国难当头,死不悔改。” 康平的眼很冷,看不出对这个国家的一丝热爱,只有对群臣的浓浓嘲讽之情。 钟杳没有说话,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像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康平虽是男子,看起来却并不像是需要怜悯的样子。她给不了他自由,却能给他一些尊重。 没了康平,西凉军再没什么能抵挡钟杳的步伐。 踏破西凉,不过是时间问题。 又是一年春夏,烽火在西凉都城内燃起,至此,邺军占满了西凉国土。那些被割下来的将领头颅,钟杳也嘱咐人好好掩埋了,这些人,虽然因为立场不得不相杀到底,但死了以后,恩怨便是烟消云散。 钟杳去地牢带康平出来的时候,他问她:“其实你早就可以杀了我的,凭你的实力,到后期我已经没有用了,为何留我到现在?” 自从被抓,他就无时无刻不想着逃,使尽浑身解数却也奈何不了她,另一个钟逐流虽不若钟杳城府深,却对她言听计从,油盐不进得很。 救他的人来了几波,却无一生还。慢慢的,他也便成了被放弃的君王。若不是钟杳的攻势太猛,直逼王城,只怕那些蠢货还要在宫城里上演一出新帝登基的大戏。 慢慢的,他也就放弃了希望。 这很奇妙,从前在深宫里被那样欺辱,他也没放弃过。从他母皇起,到那些欺侮过他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最后他坐在了九五至尊的位置上,而那些人却长眠地下。 当身边的人都是那样龌蹉又肮脏的时候,他没有放弃,可是当他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并且知道永远不会属于他的人时候,他突然就累了。 康平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也曾经利用这点让人为他痴迷,他利用并厌恶着她们的迷恋。这是第一次,他热切地希望有人能为他的容貌所动。 可她看他的眼神从来不参杂一丝男女之情。 她跟那些人不一样,也不会因为什么龌蹉的理由留下他的性命,所以他忍不住发问,为什么呢?你想要什么呢? 钟杳看着他笑了一下。 她长得真好看,若是不说话,只会被认作是风流姬君,谁知道竟是个纵横沙场的将军呢。 “你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我是个怕麻烦的人,虽然欣赏你,不愿你就那样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但还是不能放你一条生路,抱歉。” 她带他登上西凉都城的城墙,极目远眺,这一片大好山河都不再属于他。他知道,不止这一片,连着更远的大邺国土,也终将是他身边之人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这个国家抱着可有可无甚至有些厌憎的态度,直到这一刻,他才察觉到自己的不舍。但好在,输在她手里并不算太难接受,总比死在那些尔虞我诈中来的高尚一点。 “我来送你最后一程。”钟杳不再笑了,将腰间的刀递到他面前。 康平的手筋被挑断过,就算后来做了处理,也不如从前灵活,凭着这把刀把武艺高出他不知道多少倍的钟杳打败是不可能的,但要自刎,还是绰绰有余。 他明白了钟杳的意思,在这城墙之上,她给他一个机会,死得像个帝王。 “你放心吧,你的尸骸我会为你收好,葬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康平突然一笑,风情万种,他推回了她的刀,踏上城墙。他其实有话想说,想问钟杳啊,你为什么不是西凉人呢?但最后又觉得,没什么好问。 他回眸看她,风大的很,将他一头青丝吹乱,遮住了看向她的眼,道:“你既然说了会为我收好尸骸,便一根骨头都不准落下。能再叫一声我的名字吗?” 康平,这是他那个早逝的父亲给他起的小名,希望他这一生健康平稳。 钟杳静静地看着他,叫了一声:“康平。” 在他耳里竟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他猛地闭上眼。 第35章 钟杳便见他起身一跳,以一个拥抱的姿态结束了这短暂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趁男主不在,这个世界好好苏一把,以后不浪了qvq ☆、王权富贵08 孝仁帝二十七年,四皇女钟杳带领邺军大破西凉,至此,西凉归入大邺版图。 钟杳骑在马上,跟着大部队的节奏慢悠悠地前行。 修义靠近她,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问道:“咱们这样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你怎么成天丧着一副脸。莫不是真像修德修明说的那样,你喜欢那个小皇帝?别说,他长得还真好看。” 钟杳瞪了她一眼,道:“对逝者尊重些。” 她自然不是喜欢康平,只是因为康平有些感慨罢了。经历了那么多世,她一直知道,很多人注定只能是过客。连续遇见两世的郁常是唯一的例外,她曾经贪心地希望还能再见郁常,这会让她不那么孤独。但这一来已经过了五年,遇见了形形□□的人,却未见郁常。 钟杳开始明白,郁常其实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过客,只不过他来的时间长一些,像康平这样惊鸿一瞥的,短一些。 修义见她训斥了她一句,又开始郁郁寡欢,只好又来招她:“我不说那小皇帝了,但你终归是要娶夫郎的。修明修德那两个,早该娶夫郎了,前些年是觉得边关的小郎君不够细皮嫩肉,不好看,后来是忙于战事。现在一个都快而立之年了,另一个也要二十五六了,这次回去,肯定要被抓着相看小郎君。我母亲不在,自己也才二十一岁,压力肯定要小一些,应当能好好找个称心意的。你虽然比我小两岁,但既是皇女,又是攻占西凉的大英雄,只怕数不清的小郎君想嫁给你啊。” 钟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就是想到这里才愁眉不展。婚姻不是儿戏,既然已知是过客,便不会轻易许下她并不完整的一生。所以怎么拒绝也是个麻烦事。 这场仗打了五年。 钟杳也抽个了,若是换上仙气渺渺的广袖长袍,微微一笑便是数不尽的风流桃花意。这会子入城,穿着肃杀的军装盔甲,也恁是一群人中最俊美的一个。 甫一入城,男女老少的欢呼声便充斥在耳边。两侧林立的茶楼都开了窗,不少胆大的男子将些香包手绢扔下。但男子力气小,多半都掉在了最边上的军士身上。偏有一位力气较寻常男子大得多,那香包竟是直冲钟杳头冠而去。 钟杳本以为是暗器,听风声又不像,两指一夹,竟是个香包,上面绣着的东西看不分明,丑得有些可爱,让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钟杳顺着香包飞来的方向一看,对上一张惊愕的小圆脸,五官有些眼熟,清秀可爱,还带点婴儿肥。对方砰的一声关上了窗,钟杳有些想笑。 行了一段路,便见孝仁帝带着百官来接,阵仗比她们一行人还大。 以李安国为首的一群人立刻下马拜见孝仁帝,孝仁帝的目光却忍不住往小七身上看去。 她长大了,五官长开了,在沙场磨练出的一身肃杀气质,使她不像高家人,而像李家人。以前还不那么明显,现在却是完完全全地和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了。 病了那么多年,他曾经富有生气的笑颜也一点一点变得形容枯瘦。她好久都不曾想起初见时那个穿着长姐铠甲,对她灿烂一笑的男人了。 午夜梦回能看见的,都是他颧骨突出,双眼无神,对她冷笑的画面。他那番话更是时时回响在耳边。 “钟阳舟,你这个不识好人心的蠢货,我自问这一生,我和李家,没有分毫对不住你,你却将我逼到这般境地。我倒要看看我死了,你还能不能夜夜安眠。这一生就当我瞎了眼,也不求什么来生报仇,只一点,你不准对李家和我的杳儿下手。你不是总觉得死去的人是最好的吗?我也要死了,你为什么不想想我对你的好?” 他其实已经病得有些迷糊了,说话间颠三倒四,一会儿对她恨之入骨,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乞爱。 她想要伸手摸一摸他,他却又拒绝她的靠近,说些什么:“你知道我的,恩断义绝这种事情,我不想留到下辈子。” 她勃然大怒,甩手便离开了那药香环绕的宫殿,却没有想到,那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最悲哀的是,她发现他是对的。她一直以为原配是此生最爱,倒头来不过是他口中的一句话:你心中死人永远比活人重要。 也许是夜晚不得安眠的缘故,她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从前看起来乖巧得很的老大,在小七的威名下却不安地蠢蠢欲动起来。她能理解她的不安,却不喜欢她的小动作。 这场接风结束后,孝仁帝诏钟杳入宫。 钟杳此时换了身常服,将发髻高束,整个人英气勃发,一路行过吸引了不少目光。 一入殿,钟杳便向孝仁帝跪下行礼。 孝仁帝神情复杂地看向她,说道:“你这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赏?” “儿臣想要一座府邸。”钟杳垂眼不看孝仁帝。 孝仁帝握紧了桌上的茶杯,闭上眼问道:“还有呢?” “儿臣想替李家几位表姐,还有手下一名大将讨赏。” “李家那几位原是什么职位?” “只在军中有非正式的职位,原先的被您撤掉了。” 第36章 孝仁帝睁了眼,想起来是自己把他气的吐血的那一回,她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朕知道了,该给的不会少她们的。你也快到加冠的年纪了,可有中意的小郎君?” “儿臣暂时不想考虑这件事,父君说过,婚姻大事,要睁开眼看好了,切莫操之过急。” 孝仁帝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着他自己是瞎了眼才嫁给她。看了看小七意气风发的样子,也不想强配给她什么人,她想要什么,便自己去取吧。 “你是不是恨我?” 钟杳抿了抿嘴,没说话。 孝仁帝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钟杳走了以后,她才叹了一口气,道:“跟你父君一个样,哪怕说点好听的哄哄我也好。” *** 从皇宫出来,钟杳的心情也不大好,她现在没有自己的府邸,住在宫中也怪压抑的,便打算去李府找几个表姐们喝喝酒。 来的不巧,修德修明正被大舅父抓着看小郎君的画像,见到钟杳,大舅父连忙让她过来一起看,吓得钟杳领着一边的小阿慧便借口出府游玩走了。 刚刚是情急之下脑热,现在钟杳和阿慧面面相觑。带着个小朋友,钟杳今天是注定喝不了酒了。 把阿慧带到茶馆,说书人正在说钟杳大败闻人鹿的事迹,钟杳认真听了好一会儿,才从那夸大的言辞中猜出她说的是哪几场战役,不禁失笑。 阿慧正一脸痴迷地听着,钟杳才意识到自己贸然将阿慧带出府来有些不妥。她上次和阿慧见面,对方还是个五岁的小娃娃,她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个陌生人了,要不是阿慧乖巧,此刻早就大哭大闹起来了。 钟杳摸摸阿慧的小脑袋,问道:“有什么想吃的糕点吗?” 阿慧怯生生地看她一眼,摇了摇头,乖巧惹人疼。 钟杳无法,随意点了些招牌的糕点,又继续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吧?表姐以前还见过你呢。” 孰料阿慧却摇摇头,两眼发亮道:“我知道杳表姐,我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 这和“我是看你的戏长大的”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一句话让钟杳噎了一下,很快又失笑,问道:“都是像这位说的一样的故事吗?” 钟杳指了指正抑扬顿挫地说着的说书人。 阿慧一本正经地点了头,又疑惑道:“杳表姐,你的三头六臂在哪里呢?” 钟杳尚未反驳,就听到有人重重哼了一声。转头一看,是那个扔香包的少年。钟杳包了茶楼二楼的雅间,但因为看阿慧喜欢听一楼的评书,便将雅间的门敞着,让他能够听到声音。此刻那个少年就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瞪着她,大有“你到底有几个好弟弟”的意味。旁边的小厮惊慌失措地拉着他,却被他硬生生地挣开。 他瞪了她一会儿,转向阿慧笑眯眯道:“你的杳表姐没有三头六臂,却有三心二意。” 钟杳看着他,终于在记忆的某个角落找到了他,问道:“楚二公子?” 他一下又不生气了,喜笑颜开道:“你还记得我?” 钟杳笑眯眯道:“三心二意,记东西总是牢一些。” “我、我是一时之气才乱说的。” “相逢即是有缘,楚公子今天的花销我便请了,还请到雅间去吧。”钟杳虽觉得他可爱得紧,但毕竟他年龄敏感,若是和她在这雅间待久了,明日里她和相府有意结亲的消息就要传遍全城了。 他看她一眼,喃喃低语:“你就知道赶我走,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 她朝他敬了一杯茶。 他问道:“你答应过我的,若是活着回来,便要让我看看你的意中人长什么样,你总不至于告诉我你的意中人就是这个小毛孩吧?” 她当时为了拒绝他随口扯的谎,他居然现在还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老家,会尽量保证更新,但不一定qaq ☆、王权富贵09 虽然钟杳对孝仁帝别无所求,但孝仁帝这次却像是个慈心的母亲一般,不仅将李家一干人等和钟杳特别提到过的钟逐流论功行赏,还给了钟杳拥兵之权。 李家一下变成京都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恰逢时,李安国感到年老力衰,身体不适,便闭门谢客。若不然,李家真可谓门庭若市、宾客如云。 若是新建一座皇女府,只怕没有一年半载骏不了工。孝仁帝洞察了钟杳的心思,索性便把从前查抄的一座府邸给了她。能被查抄的,绝不是什么清贫之家。这座府邸兼具京都的大气恢弘和江南园林的精妙绝伦,别说嫌弃这座府邸晦气了,能不住在皇宫里头,还附带这么一大座美丽极了的宅子,钟杳做梦都要笑醒。 乔迁之喜,自然要宴客。钟杳也没多请,就请了李家人、军中同袍和二皇女等人。 二皇女早些年便成婚了,娶的是个文官之子,两人站在一块,如出一辙的文雅气息使她们看起来有如神仙眷侣。钟杳细细观察了一下,钟柏的夫郎行事进退有度,体贴周到又不出风头,夫妻俩真真是一个作风。 她不禁打趣道:“二姐,你这是按照自己的模子找了个夫郎啊。” 钟柏少见地白了她一眼,道:“怎么说话的?真要说的话,小五才是。” 那个表现的张扬跋扈,却在冬夜里为她扔下一个暖炉的皇兄也嫁人了,嫁的是京中有名的浪荡子,是继室之女,在原配之女的衬托下,甚至不如几个庶姐来的有分寸。 第37章 但三皇子嫁过去后,两人却是琴瑟和鸣,原先的浪荡子也一日日地立了起来。 二皇女叹道:“可见过日子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父君说过,看一个人用眼睛看不清,用耳朵听不清,用心相处过才认得清。我这弟媳看起来是个混的,可实际上却是十分顶用,你若有什么差事,尽可吩咐她去做。” 自打二皇女那么一送粮,她们在外界的眼中便是妥妥的四皇女党,既然二皇女这么说了,钟杳自然愿意给三皇子妻主一个机会,得用的人自是不嫌多。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可知我父君与谢贵君有何渊源?” 二皇女苦笑道:“实不相瞒,若没有先后,只怕我与小五都已不在人世了。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是父君曾经说过这宫中人心险恶,笑的越是和善的,肚里毒计越是繁多,反倒是那恶声恶气的,心肠倒还滚烫。他常常说先后蠢笨,太过相信母皇,但从神态里还是能看出他对先后的去世十分痛惜。” 钟杳若有所思,打算什么时候有机会去问问谢贵君,她对后宫倾轧本是毫无兴趣的,但突然有种直觉,这和她父君去世的真相有关也不一定。父君一直认为是孝仁帝下的毒,可孝仁帝却将兵权交给了她。她不会怀疑这是什么以退为进,这是她带了五年的兵,跟着她出生入死,臣服于她的威严之下。就算孝仁帝不给她兵权,她都有把握带着这群人造反,更不用说孝仁帝光明正大地把兵权交给了她。 若孝仁帝真的对她父君下手,她是不敢将兵权交给她的。她太过相信她父君的话,以至于被误导了,其实还有很多更有可能的人。 钟柏拍拍她的肩,道:“别想了,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去招待呢。” 她朝钟柏笑笑。 确实还有很多人在等她。 大舅父等她许久了,他实在是急着给修德修明两人娶夫郎,但她们一家都是站在钟杳这边的,婚姻大事上也要搞清忌讳,这便来问她了。 舅父将他细细相看好的几家都一一说给钟杳听,最后说道:“我对你们女人的事一窍不通,问你舅舅她也不说,只叫我直接来寻你,让你看看哪家成。” 其实对于钟杳来说,姻亲的助力是可有可无。非要结亲才敢信任对方的,无非是实力不足。结交姻亲固然方便,但也不是一劳永逸,圆滑些如楚宰相一流,显然已做好墙头草的准备了。所以钟杳索性不去想姻亲这回事,她回道:“舅父,你别担心那么多,依我看,每一个都是好的,你只管挑人品好、和表姐们脾性最合的就是。” 大舅父一笑,亲昵地点了点她的头,道:“你就是比你舅父省心。咦,那看着像是王将军的夫郎,旁边那个气势汹汹的难不成是王将军?” 钟杳顺着大舅父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王将军,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一般,心情显然是差到了极点,正左顾右盼不知道寻些什么。钟杳便打算过去一尽地主之谊,半路上便对上王朗的眼睛,她双眼一亮,便直直地朝钟杳走来。 钟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所以王将军刚才那么气势汹汹,是为了找她? 王朗让夫君在一边等候,自己来到了钟杳面前,道:“小杳,可有安全又僻静的地方?我有一事相求。” 钟杳见王朗神情严肃,当下也不敢耽搁,派人去让修德帮忙主持宴会,自己带着王朗到书房去了。 刚进书房,王朗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声音听得钟杳都疼,她连忙上前想要扶起王朗,王朗就是硬生生不动。凭着钟杳的力气不是拉不起她,只怕一个没分寸伤了她,反倒失了想要扶起她的本意。 “王将军,有什么能做的我一定会为你做,你站起来说话。” 王朗坐在钟杳为她准备的椅子上,整个人都失了精气神。 “还是大皇女的事。我家夫郎是个蠢笨的,大皇女那时趁我不在威逼利诱,又弄了些所谓的意外,我家夫郎没多久就屈服了,和她定下了婚约。信儿那时候才十岁,好歹他知道说拖些时间,说要等信儿及笄再成婚,想等我回来再想办法解决这事。 老实说,这门亲我一点都不想结。撇开你们乱七八糟的皇女身份来说,她在正君入门之前先娶了侧君,情感上本就对侧君有倾向。再看看那侧君是什么人物,宰相府的嫡长子,论才情,对方是成名已久的佳公子,我家小儿今年才十三,至今顽劣不堪;论家世,虽说我官职品级与楚相不相上下,但楚相根基深厚,岂是我这样陡然而起的新贵能比。方方面面来看,她虽许我家小儿正君之位,却难有正君之实。 更何况,楚相之子都只能做侧君,我家小子何德何能可居正君之位?她不过是看中我的手中的兵权兴许可与你匹敌罢了。我怕她有不臣之心,到时候只怕要我全家为她陪葬……此番收西凉,你的声势大涨,陛下近日来对她也是愈发冷淡,她竟逼我把婚期提前。但凡正经些的人家,若非事急从权,哪有未及笄就成婚的道理? 婚约已定,我虽不喜,却不能毁诺,但将婚期提前是万万不可。可为着我家小子,我又不能明着拒绝她,和她撕破脸。还请你从中周旋,我知道你身份尴尬,干预此事可能会被陛下误会,但我真的是寻不到合适的人选帮忙了。” 老实说,这件事对她有害无利。但是在军中王将军对她多有照顾,提的请求也极有分寸,不是让她毁了这桩婚事,只是保持正常的婚期,这份恩情不得不报,想到此,她便一口应下:“你放心吧,这件事便交给我。” 第38章 她和钟钊本就势如水火,她越是阻扰,钟钊只怕愈想做到这件事,到时候弄巧成拙就不好了。正好她听闻江北匪患严重,于是便进宫向孝仁帝请求剿匪。 她还在想如何提能让孝仁帝答应让钟钊一起去,钟钊便来了,在孝仁帝面前极力表现自己,想要代替钟杳前去。孝仁帝想了想,下旨让她们俩一块去。 钟杳费心准备了那么多,却一点都没有用上,目的便已经达成,饶是她,也忍不住为自己的运气叹服。 *** 楚云为钟钊脱下外袍,听她说自己是如何从钟杳手中抢到了一半的差事。 楚云眉头微蹙,道:“殿下,前些日子四皇女的乔迁宴上,听说王将军曾把四皇女拉走商谈了些事。” 这段时间,一说王朗,钟钊立刻想起的便是和王家的那桩婚事。 楚云又继续道:“殿下揽了这差事是好事,只是可惜先前提的将婚期提前,早点将王家弟弟接到府中是不能了。” 说到这里,钟钊还有什么不明白,将前后串联一下,便知道是王朗找了钟杳求助,钟杳便将她引去剿匪,拖延婚期。再一想这两人同在军中,情分不比他人,只怕王朗那老家伙还打着给儿子换个妻主的主意。 钟钊越想越气,恨不得将手边的东西都砸了。 她看向一边一脸冰清玉洁的楚云,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那老婆子打得什么主意?想要用二儿子去勾搭钟杳,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作者有话要说:  艰难的一更,有没有小天使留个评嘤嘤嘤 ☆、王权富贵10 钟杳派钟逐流去查她父君生前身边的人,自己则是和钟钊一同出发去江北剿匪。 这匪患对钟杳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她便分了大半心神来观察钟钊此人。五年前,她对钟钊的印象是文武双全、胸怀城府,虽然气度小了些,但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继承人。可近几年来,钟钊偶尔便会做出些不堪评点之事,钟杳想知道,到底是传言误人还是事实如此。 钟钊、钟杳虽是彼此继承皇位最大的竞争对手,但白日里相处时,钟钊还是笑意盈盈、办事分寸拿捏得极好,让人抓不住把柄。可偶有片刻,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钟钊又会变得无比狂躁,整个人急功近利不说,对钟杳的恶意满到溢于表面。 钟杳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剿匪之事本就没什么凶险,不过四月两人便班师回朝,算上路程,也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孝仁帝就此事对两人多有褒奖,又将二皇女封了楚王,三皇女封了齐王,虽未让他们就此去封地,但疑似排除继承人人选的举动还是颇遭猜测的。 留在京都调查的钟逐流则带回来许多消息。 “先后身边得力的侍从都是从将军府带出来,唯有一个是陛下赐给先后的。将军府带进宫的那些都放出来了,后来多半都在李家庄子里养老,也有些嫁人了。陛下赐的那一个,是负责先后膳食的,进宫前的经历似乎没有疑点。但凤君去世后,那一位没有出宫,而是被陛下拨去照顾大皇女了,三年前去世了。” 她父君的身体,自嫁给孝仁帝后便慢慢衰弱,请太医看诊一直说是病,这一病便是十多年,最后悄无声息地去世。临终前,她父君也不知是出于直觉,还是被人挑拨,坚定地认为是孝仁帝下的这种无法被御医察觉的毒。 而在钟杳看来,孝仁帝赐的那位宫侍十分可疑,比起投毒,她更倾向于是那宫侍精通药理,利用食物相生相克之理,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不动声色地掏空了她父君的身体。 钟逐流又继续道:“那宫侍去世时才四十又五,生前无病无灾,仿佛一夜暴毙。” 怎么看怎么像杀人灭口。 钟杳一直耿耿于怀钟钊性情有变之事,这个时间点又太过恰巧,她一下便将两件事联系起来。许是钟钊要杀人灭口露了行迹,那宫侍心怀怨恨,作了两手准备,若是难逃毒手便反咬一口。可见钟钊的性情变化也不是一夜之间,倒有些像她父君那样,是一个缓慢的长期过程。钟钊既然对那宫侍下手,定然也有所防范,与那宫侍有所牵连的小厮小侍都不可能在府内掀起风浪。那么这种长期的,潜伏在钟钊身边下毒之事,还有谁能完成? 钟杳转了转手上扳指,沉吟道:“你去查查三皇女,近三年的可疑动向。” *** 自从回到京都,钟杳每月十七都会去法明寺祭拜父君,算是将征战那五年的空白给一一补上。 然而没去几次便被人发现了这个规律,她一去法明寺,必然就会巧遇几位正当年的年轻公子。恰好这次修义也和她一同来,在一边看的啧啧称奇,弄得她有些恼羞成怒。 一辆马车从边上驶过,风卷起侧面小帘,恰逢车中人往窗外看来。 钟杳对上那双云淡风轻的眼,微微一怔。 修义平时虽爱开她的玩笑,但一贯谨慎得很,此时立马撞了撞她的肩,道:“大皇女府上的轿子。” 钟杳失笑,道:“你别那么紧张,我但凡多看人家一眼,你便以为我是春心萌动。不过是半个旧相识罢了。” 轿子里却不止楚云一人,还有楚家小二楚冰。楚冰也注意到了那一瞬间两人的对视,心里有些不爽快,问道:“我怎么感觉她像是认识你?” 第39章 楚云看他一眼,起了些捉弄他的心思,便阴阳怪气道:“若不是形势所迫,我兴许已经嫁给她了,你说她认不认识我?” 楚冰一下便想到她们俩兴许也像话折子里一样,不为人知地偷偷见过面,你羞答答地看我一眼,我羞答答地看你一眼,酸得一下攥起了帕子。 楚云见此便不再继续玩笑,淡淡道:“她曾经……救过我,不过恐怕对我没有什么好印象。” 楚冰没想太多,嘟哝了一句:“她也救过我呢,我就是因为这个喜欢她的。” 一边说还一边偷瞄楚云。 楚云只得耐着性子说道:“我和你不一样。” 楚冰没开心多久又垂头丧气道:“也是,毕竟你都嫁给大皇女了。而且钟杳也说她有心上人了。” 楚云手中的帕子一下子攥紧了,他难得失态。 他是嫡长子,从小便被精心培养,人生要按照既定的规定前行。惟一一次脱轨,是钟杳掀开车帘的那一瞬间,他心动了,在不知道对方家世背景的情况下,毫无准备地心动了。可从小到大,他学的最好的,便是忍耐欲望,永远不要表现出你对某样东西的喜欢。 钟杳是不可以喜欢的人,所以他忍耐。 可事到如今,他选择的,是错误的,他放弃的,才是最正确的。 楚云不想去悔恨什么,他能做的,只是坚持好自己选择的路,有尊严地落幕。 带小冰来礼佛不过是个借口。他是大皇女的枕边人,对她再了解不过。她虽然近年来愈发暴躁,但脑子还是清楚的,敏锐地察觉了母亲有意通过小冰向钟杳联姻的意图。上一次放的狠话也未必是一时之气,他此行便是要通过楚冰向家中通气。 时间是楚冰提的,本来他还纳闷楚冰这跳脱性子怎么这么好说动,今天来了一看便知道了,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上完香后,两人便到楚云提前叫人打理好的厢房休息,楚云也顺势对他提了大皇女之事。 楚冰吃惊道:“你说什么?大皇女可能会对我们家或者我下手?” 楚云无奈地点点头,道:“四皇女的崛起已成必然,她平素从不接触什么大家公子,唯独和你还说过一两句话。大皇女她觉得这是母亲不甘于只帮她,想要脚踏两只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言语间有威胁之意,我怕事有不好,便想让你向家中通风报信。” “我知道了。可是,大皇女也太过无情了吧,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向我们下手?母亲是这天下的宰相,本就不是她一人的,帮帮钟杳怎么了?再说了,钟杳本就是最好的。” 楚云看他一副夸奖心上人的情态,头一次羡慕起他的天真不谙世事。 楚云猜到了钟钊会动手,却没想到她会如此丧心病狂,竟利用了他邀楚冰礼佛的机会下手。黑衣人冲进来的时候,楚冰便发出了一声尖叫。这一伙人显然是对房中情况有所准备,为首者手一挥,人便分成两拨,一伙将楚云按在一边,另一伙将楚冰制住,拿起刀朝楚冰脸上划去。 说时迟那时快,突如其来的一把长刀及时赶到,力道之大,竟将持刀人的手硬生生钉在一边的墙上。 压制着楚冰的黑衣人离那一刀太近,有的便被震慑得分了心神,楚冰的勇气一下爆发出来,狠狠撞向那人,然后跑向破门而入的钟杳。 钟杳将楚冰护在身后,手起刀落便是一个人头。黑衣人见事有不谐,也不以楚云做人质,一个个转身便跑,还不忘弄出许多动静来。修义比钟杳到的慢一些,没能拦下。 楚云尚未从刚刚那场惊吓中缓过神来,就意识到钟钊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要毁了楚冰和钟杳联姻的可能性! 很快便有人闻声赶来,钟杳听到动静,一看楚云兄弟俩,都是失魂落魄、衣着不整的狼狈样子,地上还有尸体和血迹。 没办法,她只能和一边的修义说道:“我先把人带走,这边你看着解决吧。” 修义懵了一下,还是道:“放心吧,交给我。” 楚云楚冰今日穿的是最普通的青衫,来礼佛的公子们多半都穿了这个颜色,钟杳将外衫脱下撕成两半,递给他们一人一半,嘱咐道:“捂好头脸。” 她将手放到两人腰上揽紧了,道:“事急从权,多有得罪。” 说着便凭着神力,一个提气,足下一蹬将人带起。 到了寺中僻静的桃花林时,钟杳才将两人放下。楚云脸色虽不好看,整个人却有些镇定下来了。楚冰却是瑟瑟发抖,见钟杳放开他,竟直接扑入钟杳怀中。钟杳想推开他,却见他整个人害怕的不成样子,心一软便放任了他,手却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 待楚冰恢复过来后,楚云已经将妆容服饰梳理好,看起来完全不像经历了一场祸事。 钟杳对楚冰道:“你也把自己收拾收拾,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回去,就像你平常一样气势汹汹的,就不会有事了。” 楚冰本来被吓得惨白的脸色被她气的一红,添了几分血色。 楚云看了看她们,心中有些刺痛,但想到那些黑衣人,又化作无限冷意。 ☆、王权富贵11 自从被封王之后,钟林成天便待在府中,也不说话,就阴恻恻地看人。 她的几个姐妹,她都不喜欢,总觉得孝仁帝偏心,从不给她机会。从前是钟杳,作为正宫嫡女,孝仁帝一直隐隐将她作为继承人培养。她的父亲身份一样尊贵,可圈子里的同伴都以钟杳为首。 第40章 可比起钟杳,她更讨厌钟钊,钟杳为人冷冰冰的,不爱与她说话,钟钊却是个笑面虎,她从小到大在钟钊手里吃过无数暗亏,对她厌恶至极。以至于后来钟杳被逼到边关,钟钊上位时,她甚至有种不如从前的感觉。 可她最恨的还是孝仁帝。 钟杳也好,钟钊也好,她们都离那个位置很近。无论她再努力,孝仁帝都未把她当作储君人选。这一次钟杳一回来,风头大盛,她想要那个位置本就艰难,孝仁帝竟直接给她封王,算是将她从继承人的人选中剔出。 钟林恨啊,可她要兵权没兵权,要文名没文名,她能做什么?她只能折腾折腾她的好皇姐了。 “殿下不好了!” 她的总管慌慌张张地撞了进来。 钟林很不爽,将手中酒杯往她身上一砸,喝道:“没规没矩的,这是做什么!” 总管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答道:“钟将军上门,说是要缉拿殿下。” 在这京都里,会被称作钟将军的,也只有钟逐流了。 钟林啐了一口,道:“她也配?” 钟逐流已到门前,两边是皇女府被捉住的小厮侍从。 钟逐流出示腰牌,道:“根据陛下指令,来拿齐王。” 钟林只觉怒上心头,钟杳、钟钊踩在她头上也就罢了,钟逐流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她?她骂道:“别以为赐个钟姓就当自己是人了,你不过是钟杳手下的一条狗,你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钟逐流看着面前人阴刻的神情,想,她这五年这是一点也没变。也许是因为她如今凭着自己的实力有了官职,再听三皇女的话也不觉折辱。 钟逐流上前道:“得罪了。” 轻松一招便制服了钟林,将她的手反剪在身后。 钟逐流带着这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向皇宫行进。 钟林本想发作,却在被捉拿的下人里看到了她安插在钟钊身边的钉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钟逐流见她老实了,便到她身侧,轻言细语道:“三皇女殿下有所不知,就算是狗,也有有主之物和丧门之犬的区别。” 她说,她是丧门之犬。 钟林却再没心力反击,她只觉一股凉意从后背窜出。如果真的被发现了的话,那她便是万劫不复。 *** 孝仁帝看着阶下跪着的钟林,突然有些累了。一个女儿给另一个女儿下毒让她发疯,最后被最小的女儿给告发了,这叫什么事啊? 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人,松露。 松露是她的元后曾经救下的人,元后身边的位置都满了,只收他做了个洒扫。元后去世后,她想培养一批照顾钟钊的人,便也将松露收了进来。后来她续娶了钟杳的父亲,担心自己的嫡长女在深宫中被人欺负,便将松露的过去伪造了一份,放到继后跟前做耳报神。 她老了,折腾不起了,在意识到钟钊灭口松露的背后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时,她选择了不去审问。 钟钊受的打击比她还大,她冲下去揪起钟林的领子,脸上五官狰狞得不像话,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事已至此,钟林知道自己逃脱不了了,此刻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放松。 “不过是下了些会让人癫狂的毒,我很小心的,每次都只下一点点,至今已经三年半了,你好不了了。” 钟钊一下狂躁起来,将钟林压在地上打,举止神态都状若疯妇,好在及时被一边的钟逐流制止。 钟林躺在地上,脸上花花绿绿,擦了擦唇边的血,阴恻恻道:“皇姐,你又发作了。” 钟钊闻言暴露,拼命挣扎,却挣不脱钟逐流,最后只能发出悲嚎。 钟杳就在孝仁帝身边看着这场闹剧。 最终,孝仁帝下令将三皇女圈禁府中,不过三日,钟林被发现自缢身亡。知道内情的人一琢磨,便猜出了自缢的真相。但大皇女现在就像一条疯狗,逮谁咬谁,谁也不想主动去惹事。 又五日,夜,皇宫突起大火,本该寂静无人的街道喊杀声冲天。先是来了一拨人马在各个高官重城的府门看守,还砸门而入,要捉府里的主子。紧接着又来了另一批身着铠甲训练有素的士兵,为首的也算是京都新贵,钟逐流。钟逐流带领着手下将那一座座府邸包围起来,连着先前那些破门而入的人马一起困住,救下了不少人。 宫内的形势也十分相似,钟钊的人马还没困住皇宫多久,李修义便带着人马赶到,和钟钊的人厮杀起来。一边是京都里做巡逻的人马,一边是战场中厮杀出来的士兵,孰优孰劣再分明不过。 钟钊颓势已显。 钟杳来的很快,她与钟钊两人在孝仁帝的寝宫内僵持。 钟钊道:“你来的快,真快。让我猜猜,是我楚家出卖了我?” 钟杳不置可否。钟钊上次的威胁,楚家不是没放进眼里,是太放进眼里了。钟钊将楚家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选择打压而非放弃是因为楚家还有用。那等钟钊登基之后呢?楚家的下场只怕要凄凉得很。钟钊也是可悲,楚家宁愿赌一把钟杳上台后的不追究,也不愿去相信钟钊曾经许诺的共富贵。 钟钊道:“你什么都有了,连这个也要与我争吗?” 说得像是她要篡位一样。 钟杳反问道:“凭你的心机和能力,应该知道,你目前这个实力,逼宫是不可能成功的。” 第41章 钟钊面上隐隐有些发狂的征兆,怒道:“被钟林下了那样的药,还让母皇知道了,走正统的路子,我是铁定无缘那个位置了。我还有路可走吗?你给我留了一条生路吗?” 钟杳将刀驾到她脖子边,凑近她,有如情人细语:“你那么笃定我不会给你生路,是因为我父君的死和你有关系?” 钟钊一怔,却又有几分癫狂笑道:“就算你赢了又怎样?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你父君,是我?是我早死的父亲,亦或者是母皇?” 钟杳眉头微皱,却道:“没关系,我会送你们都下去见他。” 钟钊瞪大了眼看向她。 钟杳微微一笑,道:“今晚这件事,我本来也想做的,只不过被你抢先一步。” “为什么?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她也会……” 钟杳打断了她,道:“我不屑。” 她没有再给钟钊说话的机会,长刀一划,她的血便从割口源源不断地流出,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着想要呼吸,喉中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最终一动不动。 钟杳便带着这把沾满血的长刀去见了孝仁帝,血在孝仁帝名贵的织毯上滴了一路,她脸上还沾着姊妹的血,却是一脸笑意盈盈,在这样惊心动魄的长夜里显得有几分形似鬼魅。 孝仁帝刚刚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又疯狂跳动了起来,她强压下那股不安,道:“你做的很好。” “我杀了你一个女儿,你说很好。” 孝仁帝皱眉看向钟杳,那股不安再也压不住了,只听钟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那别人对我父君的身体动手脚,让他一日日衰弱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说很好?” 孝仁帝神情恍惚。 “是不是只要符合你的利益,一切都是好的?骨肉亲情算什么?结发夫妻又算什么?” “我……” 孝仁帝想要辩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钟杳拿着长刀一步步靠近孝仁帝,殿里都是宫侍,但一个个都垂眼不语,对孝仁帝的处境视而不见。孝仁帝哪还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呢,她内心有些绝望,却还试图劝阻道:“杳儿,你本就会是我的继承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坐上那位置,为何要去背负这份罪孽呢?” 钟杳朝她一笑,道:“父君说,不要等你施舍,想要什么,自己去取。他说要你看好了,他教出来的孩子,比你教的强上百倍。”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京都里的大户人家,没有一个安眠,生怕一觉醒来,脑袋便搬了家。 但这天终究是要破晓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结局是再好不过,只有少数人,注定是要身首异处。 孝元帝二十八年,皇长女钊谋逆,四女杳救驾,帝崩,钊亡。 新帝登基。 四皇女自从灭西凉回朝后势头便一直很足,但她登基后还有些官员选择观望,却意外地发现文武之首都是这位的人。 武的便不用多说,文的新有宋昱文,旧有楚宰相。钟杳不说一呼百诺,但令行禁止还是做的到的。观望的官员也不敢再懈怠,朝会之时收起那打量的目光,恭恭敬敬地同满朝文武一起跪下,大呼: “吾皇万岁。”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番外=3= ☆、番外·君生 郁常到教室的时候,前几排已经被人坐满,李教授的这门选修课《邺书》一直有许多人选,但讲到武成帝这个专题时,来的人尤其多。这倒很好理解,武成帝的一生实在太过传奇,从不受宠的皇女到边关可止小儿夜啼的战神,又在继承人之位的角逐中成功登基称帝,在位期间做了不少在当时十分先进的改革,御驾亲征了不少著名战役,最后在征伐中去世,年仅四十。这一生荡气回肠,又因为是真实的历史,比小说里的英雄主角更具魅力。 当然,郁常扫了一眼教室,男生占了大部分比例,绝大多数的男生即使不关注历史,也十分喜欢这位武成帝。因为这位武成帝和其他乱搞男女关系的皇帝不同,她终身未娶,也因此成了同人大家最喜欢写的角色。 而今天李教授要讲的,便是武成帝的情史,说是情史,其实更像是绯闻,因为武成帝没有娶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李教授首先说的,是一个和郁常同名同姓的人物。 关于这个人物,历史圈里众说纷纭,但占了最大比重的,竟是个在郁常看来十分荒谬的说法。有说是钟杳父君去世,又遭皇帝冷落,郁郁不得志中梦见一仙君,那仙君貌若姑射,举止间颇为可亲,鼓励了钟杳一番后与其共赴巫山,事了拂衣而去。钟杳梦醒后心念大定,投身边塞,破西凉,归大邺,最后成功问鼎帝位。 钟杳这一生为国为民,从未有劳民伤财之举,唯独刚刚登基之时,曾广发天下诏,寻找一名叫郁常的男子,配有栩栩如生的画像。也有人寻来容貌相似的想要讨好武成帝,却被拒绝。钟杳这一生倾心于那郁常仙君,甚至为他守身如玉,只可惜天上人间不复相见。 这说法如此荒谬却有人相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很奇妙。从史书来看,郁常这个人物第一次出现就是钟杳广发天下诏那块,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人物,更没有与之相关的记载。而之后的遍寻全国不得和终身未娶也给只增添了一分悲剧的浪漫色彩。 第42章 但郁常不大喜欢这个开脑洞不忘黄段子的传说,可能因为他和黄段子主角同名同姓。不过自打武成帝这么一找人,将自己改姓郁的人就多了起来,后朝给男子起名叫郁常更是有美丽的寓意,全国和他同名同姓的不知凡几。 如果非要他来评价钟杳这个行为,他想,找人不是因为什么露水情缘,可能就是想找,又有能力找,那就找呗。至于终身未娶就更简单了,没碰到喜欢的,没人能逼她娶,那就不娶呗。 朋友对他这个想法的评价是,不解风情。 郁常不置可否,又继续听李教授说。 接下来这几个,都是网文中男主角的穿越热点。 首先是以男子之身登上国主之位的西凉帝,郎冠玉。郎冠玉心机手段具备,偏偏还长得倾国倾城,算是邺朝时的第一美人。他更是在战事中运筹帷幄,算是少数能让武成帝吃瘪的人物,后被武成帝亲手所擒的同时还重伤了武成帝。西凉国破之日,武成帝亲自带着郎冠玉上了城墙,两人不知对话如何,那郎冠玉一笑,令天地黯然失色,尔后纵身一跳,摔得粉身碎骨。 李教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郎冠玉本是死无全尸,但这时候呢,西凉帝做了个令下属大惊失色的举动,她下了城墙亲手为郎冠玉收敛尸骨,一点骨头碎都没剩下。她把郎冠玉的尸身拼好后,还为他在西凉最美的地方立了冢。” 说到这里,有那敏感又多思的男生,已经开始掉泪珠子了。 这个故事却还未完,据那野史说,郎冠玉被武成帝所擒后,一直被关在地牢中,也被严刑拷打过。但重伤未愈的武成帝却及时赶来,让军医给郎冠玉治疗,此后也常来地牢看望郎冠玉。在所有人都对郎冠玉戒之唾之的时候,只有武成帝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郎冠玉告诉了她他的小字,康平。 郎冠玉这一生虽然短暂,与武成帝的交集也只在史书上有寥寥数笔,但这对cp却被很多人喜欢着,是典型的强强对抗、相爱相杀。因为其他几人都活着,却没能嫁给武成帝,唯独郎冠玉是死了,她们之间有无数可能。无数文中或穿越或重生,只想给她们一个好结局。 在这个提倡男性自强的时代,郎冠玉一直是历史中最为男性喜爱的男性人物。 在讲完了这段虐身虐心的风月后,李教授挑了另一个甜一些的人物来讲——武成帝的表弟李泽容。 武成帝和李泽容是青梅竹马的画风。 早年间因为孝仁帝有心扶持大皇女做继承人,四皇女一派的羽翼被除得差不多,武成帝基本只和父族的李家来往。 李泽容是武成帝小舅舅的儿子,和武成帝差了九岁。相传,武成帝离京之前去了一次李家,独独给了李泽容一块九凤佩。钟杳出征之时,宫宴上李家没有看住,李泽容不小心冲撞了孝仁帝。孝仁帝尚未发话,身边的宫侍便要发作李泽容,恰巧孝仁帝看见了那块九凤佩,向李泽容讨来把玩了片刻,又细心地给他系了回去,非但没有责怪他莽撞,还夸他天真可爱。 武成帝人虽不在,留下的信物却庇护着她的表弟平安长大。 李泽容性格内敛腼腆,对自己的英雄表姐十分崇拜。武成帝登基后他也时常出入宫闱,一直等到了二十二岁,被武成帝封作南平郡主,赐亲广平侯。 据野史记载,南平郡主手艺极佳,时常做一些新颖又风雅的糕点给武成帝吃。武成帝若是忙于政事,疏忽三餐,他也会委婉地去提醒,武成帝的近身宫侍曾经说过:“望之宛若一对璧人。” 然而南平郡主终究没有打动武成帝,被她亲手赐了婚。 写这一对的多半是甜甜甜、宠宠宠的风格,虽非主流,也算一股清流了。 而接下来李教授要说的,却是一对兄弟。 长兄楚云和武成帝是阴差阳错、虐恋情深界的代表。武成帝还是四皇女时,父君曾和楚家商议楚云和武成帝的婚事。楚云却对大皇女一见钟情,和大皇女联了姻。 武成帝离京之前,曾经街现疯牛,楚云的轿子正被疯牛所惊,武成帝路过,拔刀相助,竟生生将疯牛砍死,英雄救美。 后来大皇女造反,武成帝及时赶到,联系新帝登基,楚家仍旧屹立不到,史学家大多认为是因为楚家抛弃大皇女,投靠了武成帝。 当然,这不能说明楚云就和武成帝有点什么,毕竟楚家和武成帝之间还有个楚二楚冰作为纽带。 真正使人注意到这两人的,是楚云的诗词。大皇女死于宫变,新帝登基后,楚家的地位虽是有所下降,却仍被重用,但楚云却未再嫁。楚云后半生写了极多诗词,在当时一首未传,还是死后,楚家后人整理时发现的手稿,逐渐在众人间传开。 楚云的才情极好,诗词都美,但翻译成大白话,主要就以下几个内容: 选错人了,我当初真是看走眼了。该随心的时候还是要随心,机关算尽也不过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有些人啊,技不如人还心眼小,爱猜忌。有些人呢,心动过就再也忘不掉了。 你说你那么长情做什么,虽然世间女子多薄幸,但你钟情之人始终不出现,你便对着旁人无情,我宁愿你做个拈花惹草的薄幸女。 史学家这么一分析,就说了,楚云根本不喜欢大皇女,所谓一见钟情的佳话都是政治需要,真爱还是武成帝。 第43章 楚云这人诗词写的好,于是站楚云和武成帝的也不少。 但最受写手喜欢的,还是楚二公子楚冰和武成帝的故事,他们的故事带着一股子欢喜冤家的味道。 楚冰是和武成帝有瓜葛的男子中,最为热烈直接的,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关于他对武成帝的钦慕也是描写最详细的。 在楚家站在大皇女这一边的时候,他便已经喜欢武成帝了。武成帝离京那一天,他男扮女装跑去相送。武成帝平定西凉回京的那一天,他朝武成帝扔了个香包,被接住了。 从他言语间也都透露出,武成帝对他多有帮助,却从不索图。他是唯一一个把自己的恋慕闹的满城皆知,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余地的人。 若不考虑那不完美的结局,两人就像话本里英雄美人一样般配。 郁常突然不想再听,将东西收拾收拾便从后门溜走了。一边的朋友正听得入迷,看他这么一走,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拿着东西追了上去。 “郁常,你等等我!” 郁常心里有些莫名的躁郁,反复吸了几口气才强压着性子停下来等他。 对方一把揽上他的肩,问道:“你怎么了,突然就出来了?李教授讲的真棒,我从前一直最讨厌不专心的女人,今天是头一次希望武成帝能是个滥情的人啊。” 郁常看向他道:“如果她滥情了,你就不会喜欢她了。可能因为我叫郁常吧,听到教授讲武成帝和那些莺莺燕燕间若有若无的情愫,我不喜欢。” 对方愣了一下,猛地笑了起来,道:“你居然学会讲冷笑话了?” 郁常朝他冷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没看多了六个评,感觉幸福得要窒息了 明天一章交代一下前因,后天开始下个世界,是网游世界mua 因为蠢作者没找到霸王票的名单 所以没法复制,只好手动打一下 感谢榠檀槿梵小朋友投了一颗雷=3= ☆、前篇·来龙 “钟杳,你又在写什么?” 天机的声音在耳畔一响起,司命便害羞地将轮回书猛地盖上。在天庭中,星君的位置是固定的,上一代陨落之前要找好接班人。仙人自己的名讳,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叫,不那么熟悉的则是称呼职称最为合适。 天机和司命是老交情了,一看她那样便懂了,他揪着她的头发问道:“你是不是又写你和破军的小黄文了?” 司命一边解救自己的头发,一边辩驳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写过那种东西!” 天机一看她红通通的耳朵就知道到底有没有写了,道:“看来这一次写的只是普通的和破军恋爱的故事。” 司命瞪了他一眼。 天机又道:“你这坏毛病怎么还没改,这种小故事是能随便写在轮回书上的吗?还是你想着什么时候能和破军一起到小世界历练一把?” 与负责卜算大事的天机不同,司命掌管的是神仙下凡历练之事,这本轮回书承载了万千小世界,正是为仙人服务。天庭平静了几千年,总有些星君开始玩忽职守,亦或者是心境修炼进入瓶颈,下凡历练之事便提上了日程,有借此接受惩罚的,有借此磨练心境的,亦有借此再续前缘的。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些神神仙仙借此做不出来的。 司命自然也有过幻想,或许什么时候她和破军就在一起了,那她写的这一出出剧本就可以用来度蜜月,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要知道轮回书上的故事就像是游戏世界,npc人物的设定会严格遵循轮回书所写,但主角是不受控制的,若是她和破军一起进入,按照破军的性格,就算外力给他们无数相处机会,也只会变成苦情戏。 于是司命瞎扯道:“我这不是每次有灵感的时候身边都没有纸笔,还是用随身携带的法宝记录比较方便吗。再说了,只要不去开启这个世界就好了。” 天机白了她一眼:“你这样随意,早晚要吃大亏。” 司命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要知道像他这样卜算能力到达一定境界的仙人,有时候说出点的话带有谶言的兴致,她抱怨道:“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天机说完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道:“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分享一下天庭这个月度新出的排行榜。” 司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两人热烈地讨论起美女榜到底有没有黑幕,被芍药仙子挤下去的牡丹仙子会不会暴怒,追到天界第一美人的三皇子殿下是不是偷偷贿赂月老了,说到最后,天机有些吞吞吐吐。 司命横眉:“那个最想嫁的男人榜破军是不是又排在倒数的位置?” 天机深知此刻的司命要顺毛撸,道:“这不是有七杀垫底吗?” 顺毛失败,司命更炸了。 “你也知道,天庭虽然看起来和平,但几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还是留在很多人心里的。” “可是他是英雄,没有他,可能就没有现在的天庭,没有现在的他们,他们凭什么不喜欢他!” “杳杳,他是你眼中的英雄,却是更多人眼里的战神、杀神。” 钟杳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沉默不语,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想抱他一下。” “……你该不会以为我能潜入破军府中,不动声色地把他迷晕,扛到这里,让你抱一下再扛回去,他醒来还以为自己只是突然困了睡着了吧?” 第44章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司命眨巴眨巴眼。 天机冷笑一声,道:“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司命在他身后伸出尔康手,却无力回天。 司命给自己鼓鼓气,最终还是乔装打扮去了破军府上。 司命扣了扣府门,捏着嗓子道:“送快递的。” 她听到贪狼的笑声了。 破军不是那种喜欢交朋友的性格,他们俩的友谊完全是贪狼倒贴结下的,所以某种意义上,贪狼星君是她的学习对象呢。 “没买东西。” 这是破军的声音。 司命今天想到那些破事就生气,感觉心中怜爱之情太过泛滥,此刻就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不比往常懦弱,又锲而不舍道:“别人送的。” 贪狼声音里带点笑意:“破军你就开个门呗。” 破军最终是开了门,他身着玄色常服,长眉入鬓,薄唇微抿,整个人看起来高冷不可侵犯。一看见她,便冷冷吐出两个字:“回去。” 司命一对眼就知道他识破了她的伪装,也不气馁,毕竟那么多次了……她趁他不备,踮起脚来狠狠抱住了他,用力吸了一口他身上泠泠松香,怯怯唤他:“郁常。”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颈后一痛,突然便没了知觉。 破军扶住软软倒在怀中的司命,叹了一口气。 贪狼一直靠在边柱上看好戏,此刻挑挑眉道:“干吗打晕我们司命小妹妹?” 破军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司命的脑袋,没说话。 “所以说,不舍得推开的话,要做的是抱紧,不是打晕。” “她喜欢我不好。” “谁喜欢你好?” 破军抿了抿唇,道:“我不要人喜欢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贪狼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道:“你这几千年都平平静静、正正常常,有必要因为那些莫须有的谣言就把所有人都推的远远的吗?” “你我都知道,那不是莫须有,我确实入魔了,哪怕只有一瞬。我到现在都不敢肯定,那东西是消失了,还是潜伏在我身体里。” “如若你有一丝威胁,天帝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放纵你,你只不过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罢了。” 破军不说话。 贪狼见状,道:“把司命给我吧,我送她回去。” 破军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自己来。” 贪狼举起双手,以示清白,道:“好好好,你自己来。” 虽然她总说她的心意可昭日月,但每次破军踏进她完全不对他下禁制的府邸时,还是会有些微的无奈和暖意。 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破军犹豫了片刻,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将她散落到脸颊上的碎发整好。 贪狼很喜欢向他验证他对她的特别,他越是否认,他便甩出越多证据。 她每次胡闹过后,他都会笑,薄唇微微翘起,却不为本人所知。 全天庭的女星君,他能记住脸的只有那么几个年纪大的、尊位高的,还有她。 明明知道天机背后是谁,最后都会称了天机的心意。 贪狼说的对,他对她是特别的,所以,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轻轻举起她的手,在指节处吻了一下。 钟杳又梦回几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西北战场上最后的魔在即将陨落之际,冲入了郁常的身体。魔纹从郁常的脸上现出,体内神魂的斗争爆发出的巨大威势让郁常周围空出一片山河。在群仙之力下能存活到最后的魔,比之郁常也不遑多让。 郁常显得极为痛苦,一会儿是他拿着离魂枪狂舞,脸上魔纹若隐,好像和看不见的敌人打斗;一会儿他脸上的魔纹又尽数现出,随手一招,便招出招阴旗。 招阴旗一展,弱一些的仙被魔气入体,竟直接倒在地上失去战力,稍强一些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各个都一副虚弱的样子。 钟杳是个能用法宝创造出万千世界的司命命格,这点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有所显现,她体内的仙力比之同等小仙要强上十倍不止,只不过她到底不是攻击性仙人。可同样的,那魔气对她的影响要小得多,她虽然也难受得紧,却没倒下。 郁常和那魔的斗争激烈得很,两人轮流掌控着身体,每当那魔掌控身体时,他便施展一次招阴旗,已经有孱弱一些的仙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开始有人站出来说道:“这样不行,会有越来越多牺牲。” 那仙人竟是打算朝郁常下手了。 有是非观分明些的人出来阻止:“你们别忘了这场战役到底是谁出了最大的力,现在为了自身安危要对自己人下手吗?” “若郁常还是郁常,自然不会,可你看看,现在郁常和那魔斗得难解难分。在场的人都知道,神魂交缠越久,就越难彻底分离,最后留下来的是郁常、还是那魔,亦或者是半神半魔已经很难说了。郁常的战力你我都知晓,那魔能和他斗得不相上下,又怎么是好相与之辈。不趁他们还无暇顾及外界的时候下手,只怕最后我们都要命丧于此。” 先前还出口声援的人不说话了。那时的她在想什么?她想,郁常一定能听得到的吧,他会难过的吧。 钟杳冲了上去,不顾众人惊奇的眼神,抱住了半跪在地上,脸上魔纹时隐时现的郁常。怀中的人突然化作刺眼的白光,四散开来笼罩了整个战场。 第45章 钟杳一直不是个勇敢的人,但在追逐郁常这件事上,她一直很勇敢。因为她想,若他知道时时刻刻都有人念着他,爱着他,心里会不那么孤独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放了一些设定啦 然后仙界的情况大概就是,大家都装得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实在懒的时候用仙术偷懒 ☆、奇遇01 钟杳一向很珍惜穿到未来世界的机会,毕竟全息网游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玩。 时间段也好,正好是她考上大学的那个暑假。 钟杳玩的是一款叫龙域的西幻网游,她随手选了个女精灵角色。龙域里有四个角色:剑士、法师、半兽人、精灵。这看起来种类很少,其实不然,因为身份的选择只是决定了天赋点,如剑士修剑快,天赋技能是人剑合一;法师元素亲和力高,天赋技能是利用元素之力隐身;半兽人力大无穷,可以兽化;精灵敏捷,能飞。职业则完全是后天选的,就拿奶妈来说,除了光明系法术外还有中医、西医可学。当然,战场上把伤者带走藏起来做一场手术,实现起来比较困难,所以当前主流还是光明系法师或者精灵当奶妈的多。 龙域的任务系统、战斗系统和生活系统都做的很精美,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它的奇遇系统。游戏的名字叫龙域,因为传说这片飞亚大陆上有龙的存在,碰到龙的人,会触发一个奇遇任务链。在这个游戏中触发过奇遇的人本就寥寥,完成的更是万中无一,但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成为了所在服当之无愧的超神。 钟杳对超神不超神没兴趣,对奇遇倒是有点兴趣,但这种讲究概率的事情,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游戏是绑定制,一人限定一个角色,不能改变外貌。选定精灵后,钟杳敏锐地发现自己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耳朵和肩胛骨处都又痒又麻。再摸时就发现自己长出了精灵的尖尖双耳和薄薄的翅膀,精灵的身体修长又充满爆发力,钟杳随手试了几个动作感到很满意,便点了开始。 钟杳的诞生地点是……死亡岭。 新角色的诞生地是随机的,运气好的诞生在主城,健健康康地练好级再出城打怪。运气不好的诞生在野外,没大号来接也买不起传送卷轴的只能一次次地练级失败。论坛里不少人疯狂吐槽自己运气多么不好,降生到了一个比一个穷凶极恶的野外场景。 而在诸多场景里,最令人发指的是死亡岭。游戏里对死亡岭的介绍是怨灵聚集之地,怨气笼罩的山岭使得这里的土地带毒,新生儿一踏上就疯狂掉血,基本上是寸步难行。诞生在死亡岭的如果还想玩这个游戏,无一例外地买了传送卷轴。 钟杳一看到是死亡岭便扇起了翅膀,然而精灵的翅膀不如鸟类,本就是逃生时所用的手段,在空中无法长时间的坚持,钟杳还是摔在了地上。 她闭上了眼。 过了片刻……没掉血。 “咦。” 钟杳在地上看见了一片黑鳞,这片黑鳞有巴掌大,出乎意料地重,看来漂亮富有光泽,她察看了一下这块黑鳞的信息:一块???的鳞片。钟杳黑线,相当于什么信息都没有嘛。精灵一出生,身上的初始武器是弓箭,她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习惯性地察看了一下:一根钝到连弱鸡的你都杀不了的箭。 钟杳沉默了一秒,谢谢你哦。 她试着用那驽钝的箭头去砸鳞片,始终没能在鳞片上留下一丝痕迹,不小心按到查看信息的按钮,意外发现黑鳞的信息里多了一栏特点:坚硬。 看来这些信息都要自己去探查实验才能总结出来。 钟杳将黑鳞收到背包中,仔细观察四周,竟然又发现了一片黑鳞。反正她也不知道这死亡岭为何和传言中不一样,索性便上前捡起黑鳞,查看信息不能看出来的,十有□□是好东西呢。 然后一片又一片,钟杳便一路捡到了湖泊前。虽然看到第二片的时候,钟杳就已经意识到,可能是有人故意引她来,但游戏嘛,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倒不如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她就看到一只龙。 面前的这只黑龙,娇小得有些过分了,看见她的时候一脸委屈。 钟杳想,这不会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奇遇吧。 黑龙开口说话了,是那种清甜的声音:“嘤嘤嘤,你拿了我那么多鳞片,你要对我负责。” 钟杳恨不得把鳞片甩回它脸上,想了想,没舍得,开口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本是萨丁岛上的一只黑龙,世世代代以抢公主为已任。传说中坠星城有一位十分美丽的公主,我从她七岁那年便看中了她,一直等到她的成人礼才在众人面前抢走了她。好不容易带回岛上,突然出现了一位头发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勇者,把我打的遍体鳞伤,将公主带走。我……” 钟杳低头看它,发现它自带特效地红了脸。 “我想请你带我去找勇者。” 所以这是一个勇者斗恶龙的故事,按照道理,反派是永远打不赢正派的,她站在这只小黑龙这里真的没关系吗? 小黑龙道:“我愿意与你定下契约,你帮助我找到勇者,我可以任你差遣五次。” 钟杳立马同意。 钟杳割开手指就要与小黑龙立契,小黑龙阻止道:“要两个人和我一起立契才行。” 第46章 “为什么?” “我心里冥冥感到,会有两个好心人一起帮助我完成这个愿望,他们两个也会成为十分亲密的人。” 钟杳没为这神神叨叨的预言所迷惑,她一听便懂了,游戏公司设定这是个双人任务呗。 这可不好办,这里荒郊野岭的,没法找人。若是上世界频道喊的话,指不定这个奇遇就被别人抢走了。 就在钟杳苦恼的时候,不远处一阵白光——有新生儿在死亡岭诞生了。 钟杳双眼一亮。 新生儿是个法师,头顶id是鱼肠剑,和那身法师装不太搭。钟杳从背后抽了三支箭,瞄准他。鱼肠剑的直觉敏锐得吓人,钟杳只是瞄准他,他便猛地转过来对上她的双眼。 钟杳不再犹豫,三箭同发。那小法师第一反应就是躲,奈何身体素质跟不上意识,三箭全中,血条哗啦啦空了十之□□,一下进入虚弱状态。虚弱状态下的人物技能效果减半,法术的吟唱时间双倍,近战的手脚无力,技能cd时间双倍。 钟杳趁此机会冲上前,一把捂住小法师的嘴,将他拖走。事实上为了防止捂嘴流对法师的伤害,法师有一个无需吟唱的近身击倒技能,可面前这个新生法师,能有个最基础的攻击技就不错了。是以,鱼肠剑就硬生生地被钟杳拖到小黑龙面前,割手放血。 小黑龙目瞪口呆,但爪下立契的动作却一点没慢。 在神光笼罩之下,契约已成。 钟杳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的任务栏黑了,这才想起来奇遇任务链有一个坑爹的地方。作为奇遇,它如果太好完成那就有损尊严了,游戏公司设定的成功条件很简单,把任务链做完即可,中途可以下线可以死亡。唯一的限定要求是过程不能再做普通任务,众所周知,游戏想要升级,做任务最快,靠打怪获得的微薄经验升级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以往碰到艰难的任务,比起用脑苦苦思索,玩家更喜欢的升级后再来碾压在奇遇任务里是行不通了。 钟杳突然觉得一诞生就触发奇遇不是什么好运气了,两个1级的小号,能做什么呢? 那位被强行拖过来立契的小法师终于得到了自由,慢吞吞地坐起,将巨大的兜帽取下,露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仔细算来,那张脸她也几十年未曾见过了,却还是能一眼认出。 因为失血过多,郁常苍白着脸问道:“现在能告诉我是个什么状况了吗?” 钟杳笑嘻嘻地凑上去,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大抵是因为白得了一个奇遇,虽然过程暴力又血腥,郁常还是选择了不计较,非常自然地通过了钟杳的好友申请。 郁常看向黑龙问道:“你可知这死亡岭的怨灵哪去了?” 钟杳才想起来她也好奇过这个问题来着。 黑龙害羞的摇摇尾巴,道:“勇者太强了,我受了重伤,飞不回岛上,只能就近降落,不小心把这原来的住户吓跑了。” 钟杳用难以言喻的神情看了看黑龙这娇小的身躯,龙这种生物,在她心里应该是美丽而强大的。面前的黑龙可爱归可爱,看起来却除了卖萌什么都不会。 “吐个火来看看?” 黑龙不满道:“我们是靠酸液来对付敌人的!” “那吐点酸液来看看?” 小黑龙一脸懵逼,半点憋出一点,那酸液溅到地上,冒着白烟,地上突然就多了个极深的洞。钟杳看着那个还没有小指甲盖大小的洞,冷笑了一声。 小黑龙汪的,哦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抽抽噎噎道:“我本来是很强的,结果伤太重了,不能化成人形也就罢了,还变小只了。我给你的鳞片都是我原来身上掉下来的,你信我嘛。” 作为五色龙中最强的黑龙,这么爱哭真的好吗?钟杳无奈地将小黑龙抱到怀里,问道:“好好好,我信你。你叫什么名字?” “奥利弗。” “奥利弗,你刚刚是用龙鳞刻意引我来吗?” “你们人类最喜欢我们龙的鳞了,我需要帮助,可我现在太虚弱了,怕引来坏人,只好用这样的方式把人引到湖泊边。若是对方心怀不轨的话,我就躲到湖里吐酸液,他就捉不到我啦。” 一边冷静听着的郁常插话道:“我们现在太弱了,没有办法帮助你找到勇者,你有什么办法帮我们强大起来吗?” 钟杳看着郁常眨眨眼,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机智啊。他没有像她一样陷入任务模式的思维定势中,龙域号称每一个npc都拥有拟人的智慧和情感,那么向npc求救应当也是可行的。 奥利弗眨眨眼,道:“去月神之地吧,大祭司为人很温柔,正适合□□你们这样的新人,我也可以去那里疗伤。” ☆、奇遇02 奥利弗话音一落,钟杳发现自己一片黑白的任务栏出现了一抹色彩。 任务一:到月神之地去,找到大祭司埃德曼。 经验奖励出乎意料的高,若是捞上这么一笔,最艰难的新生儿时期就可以稳稳渡过了,奇遇的任务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一接到任务就察看地图的郁常给出了答案:“地图上没有月神之地这个地方。” 钟杳对上奥利弗的豆豆眼,奥利弗用小小的爪子遮住眼睛道:“我们和你们人类的称呼可能不同。我只记得那里是一处很深的峡谷,每月十五的时候,清辉笼罩峡谷,外人无法进入。” 第47章 郁常道:“这种有特色的地方还是比较好找的,我去论坛上发个帖子求助。” 钟杳本来担心像这种用描述找地方的形式可能会暴露他们在做奇遇任务,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看了郁常发的帖子后却放心地笑了出来。 “求老玩家帮忙,今天朋友给出了道题,说是考游戏地名的。我只能做出来两个,还不确定对不对,求大神给出所有答案。 什么地方有鱼只会飞,什么地方花儿不招香。什么地方度日如三秋,什么地方十五不能进。” 没多久,郁常便朝她笑了笑,道:“找到了,暮色峡谷。” 奥利弗太显眼了,钟杳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委屈它一下,把它收到了宠物包裹。 “郁常,关于我们俩打怪这事你怎么看?暮色峡谷虽然不是什么高级地图,但里面的怪对于我们两个1级小号还是很成问题的。因为接受了奇遇任务,我们也没办法做普通任务升级了。” “你叫我什么?” “郁常啊,你不是叫鱼肠剑吗?叫郁常方便嘛。” 钟杳笑嘻嘻道。 “你这口音是九号城区人吧。” 郁常以为她把鱼肠发成了郁常的音。 “我这天生的,对了你叫我阿杳就好。” 郁常看了一眼她的id:杳杳钟声晚,点头道:“阿杳。我玩这个游戏之前,研究了一下设定。龙域这个游戏因为是全息的,为了更好地提高代入感和可玩性,它在很多方面弱化了等级的重要性,高级和低级之间的鸿沟并非那么不可跨越。它里面有提到,招式的威力大小除了取决于游戏人物的属性以外,还取决于招式的熟练度、怪物弱点的攻击以及装备的加成。打个比方,如果是对人形怪的话,攻击到咽喉、心脏这种致命的地方伤害会比其他大。前面你攻击我的时候,我发现你的准头很好,练过?” “我以前也玩过弓箭手。” 钟杳把做字偷换成玩字,郁常果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钟杳突发奇想道:“那你有研究装备制作吗?” 郁常矜持地点点头,道:“装备制作其实很简单,只要有钱、有原材料就能做,主要还是看运气,看你能不能弄到珍贵的原材料,制作能不能成功。” 钟杳从背包里掏出一堆黑鳞,两眼发亮地看着他,问道:“这算不算珍贵的原材料?” 郁常接过一片,脸上带出点笑意,道:“虽然说打怪获得的经验和做任务相比少得可怜,但那是针对差不多等级的,越级打怪获得的经验可不少。” 钟杳和郁常一拍即合,决定先到死亡岭边上的主城制作装备,然后选择一条沿路野怪等级合适的路,一路练级到暮色峡谷。 钟杳和郁常虽然身无分文,但是对于装备制作师来说,珍稀材料才是最好的报酬,两人还借此换了不少有用的装备。钟杳穿了一身皮甲皮靴,身上最贵重的则是那些箭矢。制作之前钟杳特地去查了一下,确认了箭矢不是消耗品,只是会损耗耐久度,才敢用黑鳞去制作无坚不摧的箭头。郁常则是换上了新的法师长袍长靴,制作了一把嵌入有元素吸引力的黑鳞的权杖。 两人就靠着全新的行头上了路。 钟杳发现郁常作为一个脆皮小法师,动作却异常灵活,她若不是有敏捷度的加成,当初也不会那么容易抓住他。 “郁常,你身手不错啊!” “我在现实有学武术。” “那你怎么不选剑士或者半兽人啊,凭你的能力用这些近战角色一定会更厉害吧?” 郁常正对着个怪练习施法速度,施法速度取决于法咒念得顺溜不顺溜,这可为难到郁常了。他虽不是个不说话的冷冰冰,说话也有条理,但能不张嘴的时候绝不说废话。现在好了,因为选了个法师,不得不练起嘴皮子,这落差让钟杳更加好奇他选法师的原因。 郁常把眼前的小怪解决后,才抽空答道:“我其实不喜欢和人近身搏斗的感觉。” 这种不喜欢可能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但钟杳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就闪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被当作战争机器的人,最后又为人所抛弃,他却没学会太多感情去憎恶人类,只是下意识地抵触这样的斗争。 看了看面前神色淡定的郁常,钟杳连忙甩甩头,把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删去,跟着一起打怪。 *** 到了暮色峡谷时,两人的等级都已经不低了。那黑鳞作为珍稀材料,确实有着它应有的价值。直到现在为止,钟杳的箭都是一击毙命,也不知道这一箭的真实伤害到底能达到多少。比起从前其他做不了普通任务的人,两人跟开了挂一样地将级升了上来。 暮色峡谷的路很陡峭,钟杳担心郁常这个小脆皮摔一下就没血了,想了想,有些害羞地伸出手,道:“路很陡,抓着我。” 郁常楞了一下,薄薄的唇突然勾了一下,伸手牵住她。 郁常的手干燥又温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虽然是她主动向他伸出的手,但演变到现在却是他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 钟杳突然有些不自在,心里打起了鼓。其实更亲密的接触,她和郁常不是没有过,可是那时两人都很清楚那是在演戏。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这么一分神,脚下没注意便踩上了一个疏松的土块,从断面边摔了下去。最糟糕的是,她牵着郁常的手不仅没在关键时候捞这脆皮小法师一把,还扯着他一起掉了下去。 第48章 阿哦。 钟杳当机了一下。 郁常朝她笑了一下,道:“路很陡,牵着你?”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钟杳有些郁闷。郁常却猛地一用力,翻了个身,将她护在怀里。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钟杳暗自吐槽游戏公司猥琐,连人的体香都要在游戏里一丝不苟地还原。 “郁常,我摔一下可能不一定会死,你这小脆皮一定会死的。” “从利弊考虑是这样,但我做不到,大不了,我就死回主城,再翻山越岭地来见你一次好了。” 钟杳对上他的眼睛,那一刻的心跳好像缓慢地停了一拍,他的眼珠子黑漆漆的,盯着人的时候瘆得慌,但这时候看起来却意外的深邃。 “好了,不开玩笑了,你再不飞我们就真的要死了。” 她忘记了,精灵有短暂飞行能力。她恶狠狠地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人,恨不得咬上一口。钟杳的翅膀都快扇断了,才成功在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安全落地,落地后她便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看郁常。 郁常失笑,道:“我不确定你带着我能不能飞起来,但我知道你不会放开我。” 言下之意他并无十分把握,虽然像是玩笑,但确确实实做好了翻山越岭再来一次的准备。 钟杳这人气性本就不大,这下气便全效了,又一点一点挪回来见人。 “阿杳,你上大学了吗?” 郁常似乎没有立马继续探查的意思,反而闲聊起来。钟杳有些纳闷,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暑假结束了就去报道。” “哪所学校?” “一区a大。” 郁常凑近她道:“学妹你好。” 这个过分亲密的动作使两人从远处看起来像是接吻,钟杳一下涨红了脸。 一支飞箭从远处射来,钟杳还没张口,郁常便带着她移了一寸,那只箭从两人的脸颊划过,两人堪堪掉了蹭血皮,那个精灵却红名了。 一箭不中,那伙人也没再躲躲藏藏,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这伙人的职业配对倒很齐全,剑士、法师、精灵、半兽人一个不落,看起来像是专业打劫的。 钟杳想了想她的箭和郁常的法杖,顿时便明白了。 剑士和半兽人一起冲了上来,法师和精灵在远处攻击。郁常法杖一指,以一种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念出咒语,远处的精灵突然被火焰围绕,剧烈燃烧起来。这是一个很常用的束缚技加攻击技火焰牢笼,可能由于黑鳞的缘故,那火烧得格外猛烈,有些渗人。 郁常道:“攻击他。” 钟杳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剑士和半兽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剑士和半兽人尚未动手,若她先朝他们动手就会红名,红名死了掉装备率可要提高许多。 钟杳毫不犹豫,一箭对准燃烧的精灵,箭穿过峡谷中呼啸而过的狂风,破开熊熊燃烧的烈火,正中哀嚎着的精灵,让他碎成一片白光。 精灵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贴心小提示:男主每个世界的好感度自动存档嘻嘻嘻 小剧场 郁常:好像有人盯着我 回头一看,是个精灵,有点眼熟。 她拿箭指着我,躲不躲? 有点不想躲。 就这么被射中是不是有点弱? 想了太久钟杳一箭已经过来,最终还是带着重重忧思被射中的郁常,今天也很不高兴。 ☆、奇遇03 钟杳和郁常配合的一击达到了近乎秒杀的效果,剩余的三人心生退意,但是钟杳和郁常的动作却未停。两人默契地选中了远处的法师,郁常一个冰之枷锁冻住了还想施法的小法师,钟杳一箭正中咽喉,打出暴击,打掉小法师大半血条,紧接着立马三箭同发,确保小法师死的不能再透。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局面一下从二打四变成了二打二,刚刚近身的半兽人和剑士走也不是打也不是。打的话,钟杳和郁常虽然等级比他们低,但这伤害和身手都不是盖的;跑的话,钟杳郁常两个远程,弄死他们是分分钟的事。思来想去,还是借着近战近身打远程的优势拼一把。 那半兽人用了身体强化,一下身形暴涨,防御力和攻击力都大幅上升,一上来就缠住了郁常。钟杳担心地看了郁常一眼,再发现她游刃有余后便放心地迎上了剑士。剑士的武器虽没她好,但架不住人家等级高,她血条和他比起来薄了不是一点点。钟杳却没有想方设法拉开距离,而是从背后拿出一根箭作为手中的武器。 剑士又吃惊又好笑道:“你这是以箭为剑?” 钟杳没搭理他,一心拿着箭和他打起近战来。剑士的攻击对她伤害虽大,但只要不被打中就行。她若是连点闪避的功夫都没有,早在千军万马中被捅成筛子了,更何况,精灵的身体灵敏度还有加成。 箭用弓射出是有招式的伤害加成,此刻直接当作利器使用伤害不如用弓射出,但蚁多咬死象。剑士的攻击被钟杳一次次闪避,他出手愈来愈急躁,露的破绽也愈发多,硬是被钟杳用箭一下下打光了血条,死回了附近的主城。 钟杳转身的时候,郁常已经在等她了,好整以暇地摸着手中法杖。 钟杳有一瞬的讶异,毕竟郁常的武器不如她,郁常像是会读心术似的说道:“那个半兽人比较弱。” 第49章 钟杳飞快地接受了这个解释,转身去地上摸装备了。这个打劫四人组这次可算是亏大了,死了还不忘掉装备,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打劫不成反被劫。 四个人掉了一个法师戒指,属性不算特别极品,但比郁常手上那个要好上许多,钟杳兴冲冲地捡起戒指就朝郁常走去。 “郁常,你看这个戒指!虽然浪费了一点时间,但是我们也没亏嘛。” 郁常点点头,摘下手指上的戒指,将手伸到钟杳面前,朝她微微抬头示意。 钟杳愣了一瞬,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还是乖乖地把手中戒指套上郁常的手指。她一直觉得郁常的手好看,此刻认真细看更是受不住,刻着繁复花纹的银白色戒指被推到指根处便自动收缩合成最适合的大小,好像把郁常锁住了一样。 明明只是做完了一桩再顺手不过的事,钟杳却莫名觉得脸有些发热。 郁常微微一笑,那张高冷美人脸便显得有生气起来,道:“走吧。” 钟杳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 圆月高挂,月色清凉如水。 在静谧的夜里,两人在峡谷断壁下的缝隙中默默前行,竟找到了一个村庄。 两人对看了一眼,决定进村。 村庄看起来很普通,和游戏里别的村庄大同小异。不过因为是晚上,村民对他们两个陌生人抱有一定的戒备心,村中的壮年们都围了过来,对他们进行问话。 为首的是个肌肉发达的大胡子,他挑剔地打量两人,问道:“外乡人,你们深夜来此是做什么?” 郁常牵起钟杳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说道:“我们是追逐月神脚步来到的这里,这位是我妻子。” 听到月神时,大胡子目光微闪,再开口时言语之间便柔和了很多,道:“原来是侍月者,算算时间,也确实快到了。” 听到他这话,钟杳下意识地去看了看游戏里的时间,今日是十四,联系起奥利弗口中的“每月十五,清辉笼罩大地”,钟杳心中有些微猜想。 郁常则是一副高傲自矜的样子,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道:“正是,我们深夜行路到此,是想在村里借宿一晚,等待明日月神的到来。” 看来郁常也想到了。 那大胡子沉思了片刻,便招呼人去收拾了一间屋子给他们。 刚刚被一群npc围住时钟杳还不觉得,此刻两人进了一间屋子,钟杳才有空为了刚刚那句夫妻脸红。 大概是看到了她脸红得不成样子,郁常难得多嘴了一句:“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住一个屋子比较能有照应。” 钟杳觉得自从碰到郁常后自己就变得乖乖的,经常陷入这种莫名脸红的情况,这样不好,她拍拍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大祭司埃德曼就是所谓的月神啊?” 郁常一边铺床一边气定神闲道:“不确定,但有可能。” “先前看村民的意思,好像默认明天那个月神会来。如果我们的猜想是对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月神之地才对,可我的任务上到达月神之地并没有显示已完成,而刚刚问过村民,暮色峡谷里也没有第二个村落了。难道是藏在地图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也太为难人了。” “我们先假设目前的一切猜测成立,那月神之地的任务之所以没显示已完成,可能是时间不对。明天的村落和今天的村落,兴许是不一样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明天那个月神不会出现在村落,而是某个建在峡谷中的祭坛之类的也不一定。总之,要等到明天才能见分晓。” 说话间,郁常已经把被褥都铺好了,看起来就舒服地让人犯困。 郁常拿着法杖嘴里迅速念了一串咒语,床上便多出了一个闭着眼乖乖睡觉的郁常,替身术,而郁常本人则隐身了。 “我去探查一下村民,你先睡吧。” 看着那门自己开了起来又自己合上,钟杳便知道郁常是出去了。她躺上了那床,认真看着正对着她的郁常的替身人偶。那人偶跟郁常长得一模一样,高鼻子,薄嘴唇,钟杳看着看着,忍不住戳了一下那脸蛋,然后便捂着嘴偷笑起来,飞快地下线了。 龙域中有一点和别的网游不一样,因为号称npc的情感和理智都达到拟人程度,玩家下线后,游戏人物不是直接消失,而是陷入睡眠状态。同为玩家的人,则可以通过查看人物资料了解玩家现在状态。 在确认钟杳下线后,郁常看着那相对而眠的两个人影轻轻笑出了声,这才真的出门探查消息去。 *** 十五一到,整个天色都不对了。 钟杳吓得差点退出重新登录,以为是自己游戏界面出了问题。 “这大白天的,怎么还是夜晚的界面呢?那月亮圆得我心慌啊。” 郁常不慌不忙道:“昨天晚上我去听那个大胡子说话,打听到一些消息。他管那个月神叫阿德曼大人,阿德曼每月十五会来此为村民赐福。据说这个阿德曼活了很久,以前是长居此地,身边总跟着一个黑衣少女。后来有一天,那个少女走了,阿德曼也离开了这里,只有每月十五才会回来。” “阿德曼是不是就是埃德曼?” 郁常点点头,继续道:“这让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月神之地不是一个地名,而是月神所在之地。从前阿德曼长居于此,这里便是月神之地,而现在,只有每月十五,阿德曼降临之时,才有所谓月神之地。” 第50章 钟杳点开任务界面一看,果然,到达月神之地这一步已经显示完成了。 “那侍月者又是什么?” “听村民说,是什么能追寻月神踪迹之人,我想应该是一些做普通任务的玩家。” 钟杳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和奇遇任务不同,普通任务自带导航,不用像他们一样找的那么辛苦。 “村中古井处,是阿德曼会出现的地方。” 闻言,钟杳拉着郁常起身,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守株待兔。” 古井边已经有许多村民围成圈守着,他们两人出现在此倒不显得突兀。月上柳梢之时,突然有一阵脚步声,每一声都像踏在人心上一样。 那大胡子带头跪了下去,道:“参见月神。”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跪了下去,口中念念有词,现场搞的像是什么邪教似的。 钟杳循声望去,走来的竟是个身材火辣的大美人。那美人一头黑色的长卷发,同样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漠无情,一张标准禁欲脸下是一副纽扣扣到脖颈处也无法遮挡的好身材。 郁常开口道:“埃德曼大人。” 阿德曼的眼神猛地锁定了他们,对这个称呼的反应大得超乎想象。 任务居然显示完成了,经验、金钱涨了许多不说,还得了两件装备,看来这个阿德曼就是埃德曼。 阿德曼眯着眼问道:“谁告诉你们我叫埃德曼的?” 看这架势,不像是有交情,反而像是有仇,钟杳踌躇着要不要说出奥利弗的名字,郁常却已经开口道:“奥利弗。” 阿德曼身上的气息一下狂暴起来,刚刚缱绻地散在身后的卷发也猛地竖了起来,活像个大魔王。 只听她阴恻恻道:“她还敢提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蠢作者昨天画海报画了一天到十一点多,实在没精力更新 现在先更一章,今天再努力一下看能不能有双更掉落补偿 ☆、奇遇04 她? 钟杳愣了一瞬,奥利弗是只母龙?那她抢什么公主啊……郁闷了一下,钟杳还是把注意力拉回眼前。 阿德曼的语气让钟杳觉得不妙,她连忙换上新得的戒指和项链,做好打一场的准备,郁常却在一边道:“把奥利弗放出来。” 咦?奥利弗现在这战斗力……不过她还是听话地把奥利弗放了出来。 奥利弗似乎恢复地比上次好了些,凭着小翅膀已经能在空中飞了,它嘤嘤嘤地抱怨着钟杳是多么的无理取闹、冷酷无情,把她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一扔就是好多天。 钟杳脑仁疼,还是尽力全身戒备地观察着阿德曼的一举一动。 之间阿德曼冷笑一声,就从奥利弗身后抓住她的翅根,强迫她和她面对面。 奥利弗惊叫了一声,突然僵住不动。 然后钟杳就看着一人一龙诡异地叙起旧来。 “你还知道回来?” 这是暴怒的阿德曼。 “龙长大了,总是要出去看看世界的嘛!” 这是被抓住翅膀还一脸不屈的奥利弗。 “听说你还学会抢公主了?” “这是龙的传承!” “好的不学坏的学!人家抓公主是为了结婚繁衍后代!你抓个屁!” “你们这些人啊,整天就想着繁衍后代,就不能有点更高的追求吗?” “呵呵,你有更高的追求,结果伤成这鬼样子?谁弄的,我去替你弄死他。” 想到那个人,奥利弗一下害羞起来,用小爪子捂住脸。 奥利弗身上的粉红泡泡连钟杳都发现了,阿德曼不可能毫无察觉,她更生气了,怒吼道:“你受虐狂啊!人家把你打成这样,你还喜欢上人家了?” “你不懂!他那头灿灿的金发、那矫健的身姿……” 奥利弗和阿德曼两人还在争吵,钟杳已经被这话语里的信息量给惊呆了,所以当初奥利弗说要找勇者,不是为了夺回公主,而是为了追求勇者? 郁常看她一脸懵逼,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道:“走吧。” 钟杳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阿德曼已经带着奥利弗走远,连忙匆匆跟上去。 阿德曼要给奥利弗疗伤,于是这段时间一行人便在暮色峡谷的村庄中住下,郁常每天都会问阿德曼是否需要他们帮忙采集什么草药之类,由此接了许多小任务,两人的等级是蹭蹭地往上窜。 作为奇遇任务,就算是采集任务也难得很,药物旁边总有大大小小的怪守着。但对于钟杳两人来说,这可比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人找地方来的简单。 奥利弗的伤也好了许多,虽然还不能变回原形或者化成人形,却已经能做一些简单的化形了。好比此刻,为了掩人耳目,奥利弗便化作一只黑狼跟着钟杳出来放放风,这些天她被阿德曼锁在小屋子里不得动弹,此刻恨不得满山野乱跑过把瘾。 钟杳感觉自己在遛金毛,累觉不爱。 一人一龙好不容易走累了,便到断壁边坐着,开始聊起了天。 “奥利弗,你和阿德曼的关系很好嘛。” 奥利弗骄傲地摇着尾巴,点头道:“那当然,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在阿德曼还不是月神的时候,捡到了一颗还没孵化的龙蛋,一人一龙的缘分就是这么开始的。奥利弗小的时候,口齿不清晰,怎么教也学不会阿德曼名字的正确发音,老是埃德曼埃德曼的叫着。后来,埃德曼便成了阿德曼给她的专属称呼。 第51章 阿德曼从小就长得好看,但法力却并非从小便像现在这样充沛。那时候的飞亚大陆也不像现在这样平和宁静,战争、瘟疫、死亡笼罩着整片大陆。多的是流匪一类的人物,四处打家劫舍,而阿德曼这种还未完全张开就已经漂亮的不得了的小美人,是流匪最喜欢的骚扰目标。 那时候奥利弗的牙还没长齐,就已经喷着一星半点的酸液保护她了。奥利弗和阿德曼年少的时候也算是受尽欺凌,同甘共苦。后来年纪大了些,阿德曼天赋觉醒,被上一任的月神找到,带回月神之地培养,奥利弗沾了阿德曼的光,得以在月神之地无拘无束地长大。 说到这里,奥利弗还有些惆怅。她是真的很怀念那时候的时光,她成天在外摸爬滚打,受伤了就回来在阿德曼怀中撒泼打滚求抱抱,阿德曼会一边数落她一边小心地给她治疗。 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阿德曼在上任月神的教导下越来越严正板直,陪伴她的时光也越来越少。奥利弗再想向她撒娇求抱抱的时候,她总是忙着为村民们祈福治疗,亦或者是跟随月神学习更深奥的法术。奥利弗作为一只龙,因为是和月神继承人一起出现的,村民们并不排斥她,但绝不会去亲近她。 奥利弗逐渐觉得寂寞起来。 后来有一天,她装的高高兴兴地留下一段影像给阿德曼,说:“我成年的时候觉醒了龙族的传承,发现龙族最高的理想是抢公主!我要出去环游世界、浪迹天涯,然后找一个地方占地为王,最后抢一个漂漂亮亮的公主,过上幸福美满的一生!” 留下这段影像后,她悄无声息地走了。虽然很想念阿德曼,却从不敢回来看一眼,她怕做了月神的阿德曼只忙着爱世人,已经忘却那只被她养大的龙了。 她在外面化作人形流浪,去过乞丐的棚屋躲雨,也去过宫廷给小王子摘花,有的时候倦了便化作原型在高空之中飞翔。 其实还是很寂寞。 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被奉为终身理想的美丽公主,最后还碰上了命中注定一样的一见钟情对象。 可结果,最高兴的还是重新回到这里,而那个人还记得自己。 钟杳的目光变得柔软起来,她轻声问道:“阿德曼也很在乎你呢,一见到你什么风度都没有了,才不像什么高高在上的月神。你都回到她身边了,还要走吗?” “虽然很舍不得,但是要走的哦。因为不一样了,她学会了独当一面,我也学会了享受寂寞。长久地停留在某处已经不适合我了,我是一只自由的龙。阿德曼身上还有她的责任,她注定不能和我一起。” 钟杳惊讶于自己从一只由龙化形而成的狼的眼睛中,看到了深邃。 钟杳溜完龙后回去看到了做完日常采药任务的郁常,郁常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看上去性质不太高的样子。” 钟杳撇着嘴道:“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 郁常放下手中的药筐,走近她,很贴心地微弯下腰,平视她道:“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对,npc是有自己的情感和理智的,这让我觉得,这个游戏不止是游戏。” 他的瞳孔里倒影着她的模样,她听见他轻笑了一声,说:“我一直觉得,这不止是个游戏。” 在治疗的最后阶段,阿德曼开始用法力为奥利弗治疗。郁常又以一同为奥利弗疗伤之名,向阿德曼讨要了一个治疗技能。钟杳真是对郁常见缝插针的本领叹为观止,好在她都是受益者。一路走来,因为有郁常,他们硬生生把总共应该十环左右的大任务做出了额外几十个小任务来。 最后一次治疗结束后,奥利弗终于能化作原型了。为了避免惊扰到村人,阿德曼随手施了一个结界,让奥利弗放心化形。只见陡然之间,奥利弗身形暴涨,一下从一只小奶龙变成了极度危险的正统黑龙。她的牙锋利而巨大,在光下呈现冷银色的光泽,爪子也不遑多让,让人毫不怀疑,这一爪下去,不死也要半条命。至于那条粗壮又有力的大尾巴,也难免让人心生惶恐。 钟杳忍不住感叹道:“如果当初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一定掉头就跑。” 奥利弗:qaq 郁常也跟着插了一刀:“我现在大概知道勇者为什么把你打成重伤了,一直以这幅面孔去的话,很难追求到勇者呢。” 奥利弗:我的心好痛。 阿德曼瞪了郁常一眼。 郁常不慌不乱道:“不如还是化成人形随我们去找勇者吧。” 奥利弗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在那可怕的身躯上有种诡异的反差萌,最终还是同意了。 只见眼前一阵白光,巨大的黑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身形娇小的妹子。那姑娘黑发黑瞳,圆嘟嘟的小脸,大眼睛,看起来可爱的过分。 钟杳噗哧笑出了声,道:“奥利弗,你原型这么高大威猛,人形怎么这么娇小。” 奥利弗气鼓鼓地正要说话,就被阿德曼一把搂在怀里,阿德曼紧紧搂着她,脸上满是餍足,感慨道:“太怀念了,就是这个样子。” 奥利弗模模糊糊在阿德曼怀里发出了一声“变态!”,阿德曼更兴奋了。 明明什么也没有,钟杳却觉得自己在看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种感觉在郁常用手遮住她的双眼,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看”时达到了顶峰。 第52章 所以真的是什么奇怪的play吗! 奥利弗终究是要走的,阿德曼没多做阻拦,也没有去提这些年来她走遍大江南北就是为了寻找她,只是轻轻嘱咐了一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累了就回家。” 然而在奥利弗不知道的地方,阿德曼摩挲着权杖,漫不经心地问着钟杳二人:“你们愿意帮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补上,我这么甜而有信,小天使要多多评论喂养我哦=3= ☆、奇遇05 帮什么? 只见阿德曼冷冷一笑,身上那种圣洁气息尽数散去。 她也不看向钟杳二人,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权杖,悠悠道:“我要你们拆散奥利弗和勇者,只要奥利弗不喜欢那个勇者就可以了。” 棒打鸳鸯?虽然勇者那一头可能对奥利弗还没什么感觉,但这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知的。而且归根究底,这是奥利弗自己的事,不应该别人来插手。 钟杳想要拒绝,却被郁常拉了一下。 郁常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奥利弗喜欢勇者?” “只看勇者把她伤成那样,大概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了。奥利弗的性格你们应该也能看出来一点吧,她就算抓了公主,也肯定不会伤害公主。而勇者一来就将她重伤,或许从勇者的立场看,勇者斗恶龙本就是天经地义,毫无违和。但这也恰恰说明了一点,他内心对这种规则的认可已深,人龙相恋,未必不能有好结局,但和这种勇者,只怕奥利弗注定要伤心。所以,趁奥利弗对勇者的迷恋尚且肤浅的时候,拜托你们了。” 郁常微微一点头,道:“我们的荣幸。” 从阿德曼处离开时,钟杳还是闷闷不乐。纵然阿德曼有理由千千万万,但她对这种事还是有些膈应。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局外人插手又算什么呢? 郁常突然开口道:“任务接了,未必要做。” “嗯?” “阿德曼说的有道理,奥利弗受挫之后未必会继续喜欢勇者,那个时候任务就算完成了。如果她还是喜欢勇者,我们就放弃这个任务好了,奇遇任务链完不成也没什么。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做,我不会遗憾。” 如果用一句话来描述钟杳的心情,大概就是,被、被撩了。 三个人决定出发去奥卡国,即被奥利弗拐走的公主的所在国,去探听一下勇者的消息。 奥卡国的王子公主多到数不清,国王先后娶过好几任王后,被奥利弗看中的那名公主叫贝拉·奎克。 “那小公主一头浅金色的长卷发,蓝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又卷又翘,静静看人的样子跟小天使一样。” 钟杳觉得有些不对:“我怎么觉得,所有漂亮的金头发你都不放过?勇者不也是一头金灿灿的头发?” 奥利弗觉得她大惊小怪,蛮不在乎道:“龙的审美就这样啊,天生对金灿灿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郁常拦了个路人问道:“嘿兄弟,前段时间不是听说那个勇者打败恶龙,救了公主吗?那勇者现在在哪啊?” 奥利弗在一边委屈地呜咽一声,不满那个恶龙的名号。 那路人一脸愁容道:“什么勇者斗恶龙啊,贝拉公主被那巨龙掳走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那时候倒是来了一个勇者说要去救公主,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啊,只怕被那恶龙吃了吧?” 奥利弗不满道:“吃什么吃,人长得也不好吃,哪有龙去吃人的啊?” 那路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很快走开。 钟杳一脸郁闷道:“那勇者救了人,不把人带回来,是在路上遇到危险了,还是勇者自己把公主拐跑了?” 郁常道:“这世界上还有比黑龙更危险的生物?这种小概率事件可以暂时排除。” 奥利弗呜呜呜起来,道:“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我的两个小金毛互相看对眼跑了?” 钟杳安慰她:“没关系,世上金毛何其多。” 她抽噎道:“可是都没他金灿灿。” 某种意义上,奥利弗对勇者意外的坚贞呢。 不像钟杳、奥利弗,郁常还是以正常的思维在思考,既然来了一个新地图,自然要去看看有什么线索,尽量多开几个任务,于是郁常建议道:“我们装作勇者小队,以救公主为名去王宫走一遭吧?” 钟杳和奥利弗自然不会有意见。 奥卡国的王宫修的富丽堂皇,不可谓不美。听说郁常等人是为了公主的事来的,国王马上就选择了接见他们。 提起贝拉,国王眼中还有些散不去的忧愁,他的女儿虽多,但贝拉是最漂亮最出众的一个,一直深受他的喜爱,如今却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郁常拿着法杖,头颅微昂,带着一点高级法师npc常有的骄矜,道:“看来国王陛下也不知道贝拉公主被带往何方,那是否能简单介绍一下上次去的那位勇者呢?” “可以是可以……可这有什么用吗?”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这些冒险家,彼此大多认识,你说一说他是谁,我们也能对恶龙的实力有所评估。” “那个勇者叫做霍尔特,很少有他这么好看的金发。他的武器是巨剑,能力的话,可以一人独自击败奥卡国十大勇士。” 郁常沉吟道:“我大概知道是哪个霍尔特了,但还是要最后确定一下,他可有说他的家乡是哪?” 第53章 “似乎是安戈洛王国。” “果然是他。” 钟杳就在一边静静地目瞪口呆,郁常说谎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架势还摆得格外的足。 不一会儿,郁常又要求道:“能不能到公主日常起居的地方一观?我们想要看看有什么线索遗漏,或者有没有什么能让我们魔法追踪的途径。” 郁常的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国王果然相信了,让人带他们去贝拉的寝宫。 临走之时,国王有些迟疑道:“过了这么久,我的贝拉她会不会已经……” 郁常冷淡道:“您放心,贝拉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看郁常这么冷冰冰,国王反而觉得是高手风范,就算只是一句常见的宽慰,心一下就松了,道:“请你们一定要将贝拉带回来啊。” 钟杳看着任务栏中多出的一个拯救贝拉的主线任务,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是对郁常佩服得五体投地。 去往寝宫的途中,经过了一片蔷薇园,据说是贝拉公主最喜欢的地方,常常一待就是小半天。进宫以来一直没说话的奥利弗突然说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钟杳没太在意,随口问道:“抢公主的时候?” “不是啦,小贝拉很喜欢往外面跑,我是在外面抓到她的啦。算了,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郁常端着一副清高模样,偶尔对身边介绍的侍女矜持地点头,想着还好自己提前下了静音咒,身后两人说话也没个忌讳。 贝拉的寝宫并无特别之处,只不过比起其他公主满满的少女气息,贝拉这要更清爽一些。带路的侍女虽然有些话痨却很热情,一路上还附带了很多关于贝拉的事。 贝拉的母亲是国王的第三任王后,贝拉其实还有个哥哥贝尔,他们是龙凤胎,长相上只有细微的差别,打扮成相同的样子,除了王后谁也分不出来。 只不过贝尔王子六岁的时候,被一场风寒夺去了性命,王后因为伤心过度,不久后也去世了,只剩下贝拉公主孤零零的一个。 四处看了一遍后,确认没有遗漏,一行人便出了皇宫。 钟杳现在是以郁常为主心骨,此刻便问道:“这皇宫里没什么线索,我们现在去那个安戈洛王国看一看吗?” 郁常沉思了一会儿道:“也只能这样了,虽说不是毫无收获,但总觉得缺了什么能把这些串起来的东西。” 于是几人寻了处僻静山林,郁常施了障眼法,奥利弗化作原型载着两人飞于高空之上。逆着风在云海中穿梭的感觉实在是太特别,她转过头看向郁常黑发飞舞、眉眼恬淡,好像隐隐和另一个穿着盔甲的黑发男人侧颜重叠。 她像魔怔了一样问道:“我们是不是一起飞过?” 郁常一脸懵逼。 大概是太少见到郁常这样的表情,钟杳倒是一下从那种神乎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笑了一声道:“真是的,我好像被奥利弗传染了,看什么都觉得见过。” 奥利弗不满地抖了一下,钟杳一个不妨差点被她甩下去,郁常眼疾手快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奥利弗知道差点犯了错,接下来的旅程收起了好玩心,飞的格外稳健。 有了龙的飞行能力,天涯也不过咫尺,很快便到了霍尔特的故乡,安戈洛王国。 这个国家的氛围和奥卡国很不一样,街上的行人各个都是全副武装,但气氛却不紧张,不像是出于战乱或者类似的情况,倒有点全民恋武的感觉。 拦路人问话的活一如既往的交给了郁常。 郁常拦了一个身背巨剑之人,问道:“这可是勇者霍尔特的家乡?” 路人立马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来,道:“那当然!你没看到大街上那么多背巨剑的人吗?我们都是霍尔特的粉丝,我从前想开个小饭馆,认识了霍尔特以后,就想像他一样成为一名勇者。” “那你可知霍尔特现在身在何处?” “前些日子奥卡国的公主不是被巨龙掳去了吗?霍尔特就去救公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那你可知道他住哪儿?” 路人一脸为难,想了想还是道:“霍尔特就这点怪怪的,他很小就成为孤儿,在罗兰大道那块乞讨,有个棚屋。后来被武师领进门,发达了,却只是把棚屋拆了,在那地界重新建了个小屋,说什么也不搬。” 郁常这下又化身害羞的迷弟,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问道:“我们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见霍尔特一面,没想到他不在,归期也不定,可不可以带我们去他住的地方看一眼?我们就在门外看一眼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龙凤胎是异卵,一般不会长得一模一样,像不像靠运气啦 ☆、奇遇06 郁常自然不会乖乖地就在门外看,待路人走后,他又施了个障眼法,偷偷跑进去探查。霍尔特的家里干干净净的,简直像是没有人住一样。不过想想他常年在外冒险,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家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只怕象征意义要大过实际意义。 霍尔特的家里干净地跟被抢劫过似的,实在是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唯一能看出的,大概就是这个人不慕名利,心性坚定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霍尔特和贝拉相爱,也不可能选择私奔,所以一定是发生了意外。 第54章 钟杳彻底晕了,不知道这个任务应该如何做下去。 郁常摸摸她的脑袋,道:“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 一通疯狂的跑地图后,两人都有些疲色,倒是奥利弗格外的精力充沛,毕竟好久没有回家了。她一回到萨丁岛,就直奔放金子的洞穴而去,说好久没回来要看看自己的小宝贝们是不是还那么金光闪闪惹人爱。 钟杳无奈,只能拿着郁常跟在她身后。 两人走的慢些,便落后她几步,只见她进洞没多久就发出一声尖叫。钟杳赶紧追上去,却见她扑在一个男人身上。她太矮,那个男人太高,她吊在那个男人脖子上,男人被迫低下头,只能露出一个金灿灿的后脑勺。 她身边还有个淡金色头发,穿着脏兮兮长裙的人,正看着他们不知所措。 钟杳看着这一场闹剧,或多或少猜到了眼前人都是谁,无奈地叹了口气。查了一下任务,寻找勇者已经完成,拯救贝拉也完成了找到贝拉这一步。 最后是霍尔特把奥利弗从身上硬掰下来的。 霍尔特的长相偏硬朗些,剑眉星目,倒是很有男性魅力。而旁边那位衣衫褴褛却不减容光的估计就是贝拉公主了。贝拉公主那眼睛蓝汪汪的,看人的时候能将人吸进去,五官精致却又不过分柔美,还带着几分蓬勃的英气。 不过这贝拉公主有些高,和霍尔特站在一起竟不相上下,也不知道她裙下穿了多高的鞋。 贝拉望着他们一行人,神色中有淡淡戒备,礼貌道:“请问你们是?” 钟杳戳了戳郁常的腰眼,吓得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才装模作样道:“敢问阁下是否就是贝拉公主?” “你们是我父王请来的?” “正是。” 贝拉站到霍尔特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说道:“你们回去吧,有霍尔特在,我现在很安全,只是还有事情要做,暂时不能回去。” “能否告知是何事?” “恕我无可奉告。” 钟杳知道郁常是在做拯救贝拉的任务,奥利弗不知道,她只想着好不容易找到了勇者,要如何追求他。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钟杳两人最靠谱,便将钟杳拉到一边,悄悄问道:“杳杳,你们愿意帮我追求勇者吗?” 钟杳失笑,郁常是费尽心机接任务,到她这块,这任务总是自己送上门来啊。自从郁常说了那一番不遗憾的话,她对接任务就再无犹豫,大不了就是完不成,尽力就好嘛。 她告诉她:“愿意。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尽管使唤我们。” 她走过去跟郁常咬耳朵,正正经经说完却发现郁常虽然面不改色,耳朵却红透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夭寿啦。 郁常道:“贝拉公主,我们受国王所托来此,便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你可以不现在回去,但是我们要跟在你们身边才行。” 贝拉朝霍尔特打了个眼色,钟杳暗暗戒备,霍尔特却没有暴起伤人,而是转过来劝道:“我看他们不像是什么坏人,您要做的事,只有我一个或许无法保证安全。”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表现得极有涵养的贝拉皱起了眉,眼神里明显有些压制的怒气,却又转瞬不见。 霍尔特看了一眼奥利弗道:“况且,硬打的话我也未必打得过这三位,您是个很大的拖累。” 钟杳发誓,贝拉的脸青了。 看来他们并不是什么情侣关系,亦或者是很特别的情侣关系? 撮合人之前还是要确保双方单身的,于是钟杳没有保留这份不确定,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是恋人吗?” 贝拉的脸彻底拉了下来,但还是美的不要不要的,她转过身去,显然是不想与钟杳说话。 霍尔特却是好脾气,微笑道:“我和公主只是雇佣关系,在下没有恋人。” 郁常皱了皱眉,牵过钟杳的手,将她拉到一边。钟杳一愣,转念一想,郁常这是在突出他们队中唯一的单身少女奥利弗,好吸引霍尔特的注意。顿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也搭上郁常的胳膊,笑的一脸甜蜜。 奥利弗则是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直接问道:“你看我怎么样?” 霍尔特愣了一下,问道:“你多大了?” *** 钟杳好不容易止笑了,奥利弗还在生气。趁着贝拉和霍尔特不在,奥利弗抱怨道:“按年纪,你们所有人都要跪下喊我祖宗,他居然敢质疑我!” 钟杳忍笑道:“比起祖宗,他可能觉得你更像小祖宗。” 奥利弗更抓狂了,道:“他和那个贝拉去干吗啊?” 刚刚贝拉拽走了霍尔特,说有事要单独和他谈。 “你不喜欢贝拉吗?” “你看看她那头淡金色的头发,我当然喜欢了,可他们两个要是一起跑了怎么办?” 一边围观的郁常插话道:“不会。我们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给你和霍尔特创造交流感情的机会以及怎么让他对你产生好感。” 钟杳听到这里默默戳了郁常一下,却被郁常一下抓住手指。钟杳想要将手指抽出来,却连整只手都被郁常包进了手里。她抬头看他,却见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在给奥利弗介绍,仿佛只是为了防止她捣乱一样,倒有些不好意思搞出太大动静来。 第55章 郁常道:“我们先和他们在一起平静地待几天,然后某天晚上你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化作原型,把我们和公主一起掳走。然后你回来化作人形,装作激斗之中受了重伤昏迷,等霍尔特来找你,就说黑龙回来抢公主,激斗一番后我们几个实力较弱的被带走了。” 郁常顿了顿又道:“关于你该如何和霍尔特单独相处,我暂时不知道,毕竟我没谈过恋爱。” 说到这里,郁常看向钟杳,钟杳也摆摆手道:“我也没谈过真正的恋爱。” “所以我有个想法,这几天你先和霍尔特、贝拉一块,我和钟杳试着模拟一下男女单独相处要如何产生好感,然后告诉你。” 钟杳惊讶地转过身看郁常,却见他一脸严肃。 奥利弗则是连连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这件事就在钟杳的摸不着头脑中解决了。 *** 贝拉也不说自己要做什么,成天就是在这岛上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事在做,还是在勘察地形想把他们甩开。 郁常则拉着钟杳坠在队伍尾巴。 钟杳哭笑不得:“你还真要试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试试怎么帮她?” “这种事不是能试出来的吧?不然演员不是都和对方恋爱了?” 郁常低头凑近她,道:“那可能是对象不对。” 他凑得太近,吐息仿佛都打在她脸上,空气一下变得稀薄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心跳变快,加好感度?” 原来是在实验,钟杳一下把他推开,拍拍脸,想要散去脸上的热度,吐槽道:“你这种加好感度的方法纯粹是刷颜值,万一人家霍尔特不看脸呢?” “那应该怎么办?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怎么样的相处,希望对方为你做到什么?” 他这么一问,钟杳脑子里好像有了个模模糊糊的影像。 “大概是那种很英武,又固执地有点讨厌,还让人心疼的家伙。不爱说话,不好相处,但意外的心软。” 郁常敏感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钟杳一下惊醒道:“没有啊,只是你问我,脑子里好像一下就出现这些。” 郁常牵起钟杳的手,问道:“牵手会更喜欢我一点吗?” 钟杳老老实实地感受了一下,道:“有点害羞。” “那这样呢?” 郁常用鼻尖亲昵地碰了一下她的鼻尖,闭着眼乖乖巧巧。 介于郁常之前两世的规规矩矩,在很多次感到不对的时候,钟杳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问:“郁常……你是不是,想追我?” 郁常的瞳孔很黑,不同于常人带着点棕褐色。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的眼睛能让她有着种感觉,好像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又遇见,冥冥之中带着熟悉。 她走过一世又一世,从不想与人有过深的牵绊,但如果是眼前这个人呢?她会不会愿意去尝试? 钟杳问自己。 她与郁常本就贴的极近,问话时从唇中呼出的气就吹在郁常薄薄的唇上。郁常眼神一黯,消灭了那微妙的距离,吻上了她。 这是个轻柔又纯洁的吻,没有唇舌间的纠缠,只有微微的摩挲。 一吻结束,他问:“你才看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学了,最近的事情一直很多,开学以后估计更忙,没办法日更了,尽量保持隔日更。 小天使们有什么想看的世界吗!我琢磨一下能不能写=3= ☆、奇遇07 钟杳觉得挺神奇,虽然和郁常也算认识了三世,但确认关系却是通过网恋,大概也是小情侣中的一股清流了吧。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就试试吧,就当是场豪赌,向一个不知道来世能否再见的人投注感情。 但恋爱归恋爱,任务还是要做的。 要在霍尔特不察觉的情况下拐走公主并不容易,钟杳和郁常以恋爱为由在外埋伏,郁常用从阿德曼那里学来的最粗浅的迷魂法术,诱导贝拉到达埋伏地。 奥利弗则在贝拉出来时间稍久时,借口不放心,让霍尔特留在原地守候,自己出来察看。找个僻静处化作原型,和钟杳、郁常真枪实弹地打一场,在双方重伤之后将贝拉和钟杳两人带到和萨丁岛几乎成对角线的银松石林。尔后再回去,化作人形,等待感到不对的霍尔特出来寻找。 过程大抵是顺利的,只除了一点。在奥利弗走后,贝拉一改柔弱之态,不知从哪掏出个匕首驾到钟杳脖子上,逼问道:“她去哪儿?” 钟杳示意郁常不要轻举妄动,问道:“你……刚刚没中法术?” 奥利弗以黑龙之姿出现的时候,贝拉的表现就不太对,不像是中了迷魂法术,反而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钟杳只是一眼扫过,便对她仿佛被点燃的姿态感到疑惑。只是当时做戏要做全,犹豫了一瞬还是全身心投入战斗中,忽视了那点异常。 贝拉将手中的匕首收紧了一些,似是在暗示她不要想耍花招,答道:“那位法师的术法还不到火候,但凡心智坚定的人,便不会受影响,我不过是想看看你们想做什么,毕竟你们一直缠着我,也让我很困扰呢。” 若是平常,看到这么一位柔弱的公主,钟杳是不会把对方和坚定意志之类的东西联系起来的,但听到贝拉的解释,她却觉得没有任何违和之处。 第56章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有什么隐藏剧情的样子,比起留着武器随时准备反击,似乎丢掉武器降低对方的戒心会是更好的选择。就算贝拉实力远超想象,突然发难,大不了就是死一次重新开始寻找npc。这一把还是能赌得起的。 她刚想到这里,就看见郁常丢了法杖,开始脱法师外袍。 贝拉呵斥道:“你做什么!” 郁常此刻身无寸武,脱下法师袍后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身材纤长而有力,薄薄一层肌肉不会过分夸张,却隐藏无限潜力。 “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兵戎相见,你有什么问题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你知道我是一名法师,我放下了我的法杖,身上也没有藏什么武器。你大可放心。” 钟杳见机插话道:“你也可以把我身后的弓箭先收起来,我们并无恶意。” 贝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收起她的弓箭,相信他们一回。 三人围坐起来,贝拉皱眉,似乎在思考从什么地方说起,突然又举起刚刚那把匕首。郁常猛地将钟杳拉到身后,钟杳一个不备,趴在他赤/裸的后背上。 贝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嗤笑一声,将头发一把抓起,拿起匕首粗暴地割断长发,那一把漂亮的金丝就随着贝拉手一扬,散在空中。 钟杳下意识说道:“奥利弗会心疼的。” 她可喜欢贝拉的头发了,仅次于喜欢霍尔特。 从刚刚起就一直一副管你们再牛逼都不如我牛逼样子的贝拉,突然变得无措起来,好像做错了事一样垂头丧气。 贝拉一头被狗啃过的短发,那张本就英气的面容一下变得雌雄莫辨起来。 钟杳又不傻,结合之前的信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贝尔?” 贝尔好不容易从那种垂头丧气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道:“你们倒是打听了不少消息。” 钟杳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个一见钟情加宫斗的故事。 贝尔小的时候和妹妹一起留着漂亮的浅金长发,只有正式的宫装能区分他们,看出谁是漂亮的小公主,谁是英俊的小王子。 国王有很多的孩子,龙凤胎虽相貌出众,但到底年纪小了些,还不会争宠,王后又有宫务处理,他们大半的时光都只能困在宫里自娱自乐。 有一个秘密,贝尔连妹妹贝拉都不曾说过。 他见到了龙。 龙是邪恶的象征,可他遇见的那只龙,比这宫廷里的人要善良千百倍。 他是在蔷薇园里遇见的她,一只威风凛凛的黑龙在高空自由穿梭,似乎是因为好奇,又朝地面飞来,在即将碰到地面时化作人形。是一个不太高的小姐姐,但也够当时的他仰望了。 身边的宫人来来去去似乎都注意不到她。 她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摸了摸他的头,道:“你长的真好看。” 身边就是蔷薇花丛,她摘下一朵去了刺,夹在他耳边,问道:“你成年以后我来接你好不好?” 贝尔觉得自己当时是鬼迷心窍了,明知道面前人是龙,却还是乖巧地点了头。 见他点头,她一下高兴起来,脸上的笑颜纯真美丽,又化作一只小小的龙,朝天而行,身形逐渐暴涨,最终归入天地。 他很久以后才知道,他能看见她只是个美丽的巧合,稚童的眼睛有破妄的能力,兴许就是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她才起了心思下来见他。 贝拉不喜欢乖乖巧巧地待在自己宫中,喜欢到处乱跑,但因为是女孩子,总被看的紧一些,便常常与他装扮成对方,来获得整个皇宫乱跑的机会。 那一天,她就像以前一样,装扮成他的样子出去,回来的时候却昏迷不醒,偶尔发出声音都是在喊疼。 后来,她死了。 医师说她是得了风寒,他头一次见总是温温柔柔的母亲发那么大的火,还有人隐隐在背后议论她疯了。 那天夜里,母亲抱着他哭,告诉他这宫里有多龌蹉和危险,让他以妹妹的身份活下去,如果有机会的话,永远地离开这里。 母亲的话越来越少,不过一年,便心想事成,永远地离开这里。 刚开始的时候,他很弱小,没有能力离开这里,只能伪装成妹妹的身份谋求生存,在夜里的时候,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那只龙,想着她说会带他走,这成了他最绝望之时唯一的期望。 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天赋,只能靠着弱不经风的外表麻痹敌人、日复一日磨练出的技巧击败敌人。他逐渐有了离开宫廷的能力,可是他还记着那个伴他走过漫长岁月的约定,他想再见她一眼。 钟杳头都大了,这个勇者斗恶龙的故事真是……恶龙喜欢上勇者也就算了,公主居然是个男的,是个男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暗恋恶龙,这是个什么设定啊。 贝尔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捡起一绺长发,编起了手环,一看便知道是要送给谁的。 这么鬼畜的礼物,但看看那色泽,搞不好奥利弗还真的会喜欢,钟杳有些崩溃地想到。 贝尔道:“我不好容易等到她,却来了个莫名其妙的霍尔特非要救我回去,还重伤了她。若不是打不过他,我早就把他揍一顿了。” “所以你留在萨丁岛是为了等奥利弗?” 贝尔眼睛一亮,道:“奥利弗果然就是她。你们一群人表现得就有些古怪,我一直觉得奥利弗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本能地想亲近她,没想到真的是她。” 第57章 钟杳才发现自己是变相地暴露了奥利弗的身份,有些微不安,看向郁常。郁常摇头一笑,示意无事。 郁常道:“你那么聪明,应该能猜到我们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贝尔攥紧了拳头,半晌才松开,道:“你们在帮她,她……喜欢霍尔特?” “比起帮你,帮她更重要。”言下之意便是若他想要他们帮忙,这念头可以趁早打消了。 贝尔转向钟杳,问道:“她为什么喜欢霍尔特?” 钟杳下意识答道:“大概因为霍尔特那头金灿灿的头发吧。” 说完她就想把舌头吞下去了,这一直是她内心的想法,结果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真是…… 贝尔看着刚编好的淡金色手链,抿唇不语。 郁常道:“我们无意与你交手,所以有一个想法,不用传送卷轴,人力也好、物力也罢,我们从这里慢慢和奥利弗集合,这段时间就算我们答应的为奥利弗争取的时间,会和后我和杳杳不再插手。” 贝尔抬头看他一眼,似乎有些心动。 郁常再接再厉道:“另一方面,你虽说对奥利弗一见钟情,但更多是将她作为寄托、作为信仰,你有考虑过她是否愿意吗?这段时间你正好思考一下这份感情到底如何定位,见面后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贝尔还是选择了和他们一道走。 这些日子他已恢复男装打扮,不逊于霍尔特的高挑身材,配上那张美人眼,吸引了不少路过女子的注意力。 钟杳本以为他吃不了苦,毕竟是生于宫闱之中,但他的生存能力却远超她的想象,细想一下缘由,再联系一下他的身份,便有些心酸了。 汇合的那天,只看到了奥利弗一人。 ☆、奇遇08 霍尔特是那种看着很好相处,实际上却不好接近的人,更何况对于奥利弗这种傻白甜,只怕分分钟就露了行迹。 但感情不能靠坑蒙拐骗,所以在郁常提议创造二人世界,让奥利弗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时候,钟杳没有反驳。 可看到现在的奥利弗,钟杳后悔了。 似乎是知道变回原型不安全,奥利弗一直勉强坚持着人形,一看到钟杳便倒在了她身上,隐隐有化形的趋势。郁常眼疾手快施了个法屏蔽众人视线,奥利弗便在钟杳怀中化作初见时的样子,比那时候还大上一些,似乎是伤得狠了。 钟杳抱不住她,正准备交给郁常,就被贝尔一手接过。 他神情紧绷,道:“我会保护好她的。” 钟杳和郁常对视一眼,默许了。 贝尔小心翼翼地将奥利弗护在怀里,一点也不觉得她现在样子可怖,还带着些心疼和怀念。 “回月神之地吧,阿德曼说过会一直在那里等奥利弗回去。” 郁常看了贝尔一眼,买了三张卷轴。 卷轴穿越的方式对钟杳二人来说是司空见惯,但对npc来说可能就不那么美好了。贝尔眉头紧皱,显然极不舒服,却还是牢牢护着怀里的奥利弗。 对于从天而降的几人,村民们讶异过后便认出了钟杳、郁常。暮色峡谷多多少少有玩家路过,郁常便让贝尔将奥利弗稍微包一下,此刻便没造成村民恐慌,反而有人说去帮他们找阿德曼。 毕竟从前阿德曼一个月中只有十五回来,在见过他们后,却破天荒地改变了行程,一直停留在此。昔日月神之地的名声逐渐复兴,来此拜访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总而言之,全村人对钟杳、郁常的好感度大概是友好以上。 这点友好度此刻便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去叫阿德曼的村人还没回来,上次那个大胡子又收拾了两间屋子给他们歇脚。 他们身体虽不累,却不想在这里招人眼球,身边的npc到底是显眼了些,还是到屋子里方便。 阿德曼来的很快,衣袍被风带起,神色阴郁,一进来便想接过奥利弗,贝尔下意识一躲。阿德曼失去了耐性,法杖一指,仿佛有个无形的大手掐住贝尔的脖子。贝尔想挣扎,却又不愿放开怀里的奥利弗,怕手不自觉的攥紧会伤到奥利弗,索性握成拳。 阿德曼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一下冷静下来,收回了法术,道:“我能救她。” 对上贝尔的目光,钟杳和郁常一起点了头,贝尔这才将奥利弗交给她。 短短几月内,奥利弗就重伤两次,纵是阿德曼法术精妙,她的身体还是不如从前,要日复一日地躺在病床上。 奥利弗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每当这时,贝尔就会到她床边给她念故事。虽然看起来孩子气,可论阅历,奥利弗并不像会喜欢这些哄小孩的美好童话的人,但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郁常说:“即使是最简单的陪伴,还是能感觉出来很多东西的。” 钟杳想了想便明白了,将脸埋在郁常背上。两次濒临死亡的经历让奥利弗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可成熟不代表感受不到别人的善意,反而会更敏感才对。 从奥利弗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他们大概也明白了这段时间发生在奥利弗和霍尔特之间的故事。 故事的前半段,两人拿的是傻白甜剧本。吃货黑龙和正气勇者一边寻找公主一边一路吃吃吃,奥利弗还觉得两人相处得不错,可很明显,霍尔特早就看出来破绽了,只不过在纵容她露出更多行迹。 第58章 让奥利弗心动的那些星空下的过去,无意间的对视,嘴角勾起的微笑,都是假的。 可她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夜晚,无人的野外,找不到合适的洞穴,只能露宿。霍尔特把外套给她铺好,两个人并肩躺在草地上,抬眼所见便是星空。 有很多的美景,奥利弗都曾见过,可是一个人看和两个人看,又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这种场景,美的让最沉默的人都有了倾诉欲。 霍尔特也不例外。 他问她:“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生活?” “最开始呢,和我最爱的人相依为命,后来她有了很好的归宿,我就四海为家,赏天下美景。” “听起来很自由,又很幸福。” 奥利弗闭上眼想了想,那些不好的过往其实也记不大清了,从这种意义上说,确实挺幸福,便道:“是不错,你呢?” “我没你那么幸运。我摊上了对不负责的小青年作爹妈,生下来也没人要,最后是被一个别人看不起的老乞丐收留。他真傻,自己都朝不保夕了,还带上我这个小累赘。” 奥利弗侧过脸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和平常很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月色让他那头金发不再耀眼,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沉郁。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道:“然后呢?” “然后他死了。被那些光鲜亮丽的人踩在地上,连个反抗的动作都不敢有,静静地死在街道上,还被人嫌脏,随意地清理。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活在底层的人,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他这人活得落魄,心却是好的,可结果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他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她将那只大手包在两手中,问道:“就没有开心些的事么?” “他死了,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学着他的样子,做个小乞丐。后来被人看中身骨,拣去做了三千门徒中的一个,像训狗一样驯养着。只可惜,我到底不是狗。你看我现在,也勉强算是个光鲜亮丽的人了吧?午夜梦回时,我总觉得我还是那个生死存亡掌握在人轻轻一脚里的小乞丐,身后若有人愿将我入殓,那便是极好的了。” “霍尔特,我喜欢你。” 他充耳不闻,继续道:“非要说开心的事,还是有一件的。在我还是个小乞丐的时候,我遇见过一个人,她是唯一让我觉得众生平等的人。我当时就知道,她和我这样的人不一样,但她却傻乎乎的,可以为了躲雨而躲进那种在其他人看来肮脏的地方,也可以对着满脸污秽的我笑的灿烂。可惜,雨停了她便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好像梦一样。” 奥利弗听到这里倒替他高兴,起码过去不是那样一片灰白,就不会长年累月体会绝望。 一开心,她又告了次白:“霍尔特,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很喜欢接些有挑战性的任务,不是因为我不爱惜这条破命,而是因为这些任务可以打响我的名声,可以让我站到高处。站的越高,能够忽视我的人也就越少。” 这一次奥利弗懂了,他在拒绝她,可是没关系。今晚夜色太美,只是看着他也很高兴。 那是记忆中最美好的夜晚,她现在想起来,发现这也是一次示警,或许她对他是有一点点特殊的,但是敌不过立场。 她终归是一条龙,杀死了能让他扬名立万的龙。 奥利弗就这么慢悠悠地养着病,贝尔乐呵呵地天天念故事。 钟杳就和郁常继续做些平平淡淡的日常任务。 那天不过是去采个药,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屋内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霍尔特一剑指向奥利弗,虽然身手不错、但在他们中间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的贝尔,却毫不怕死地挡在奥利弗身前,迎向剑尖。 钟杳想要进去帮忙,却被郁常一把扣在怀里。 “你做什么?!” 郁常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那么大的动静,阿德曼却没有来。” 钟杳愣了一下,发现霍尔特握剑的姿势带着一点不自然。 伪霍尔特问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奥卡国少了的是个公主,你就算变成尸体,也没有人会找我的麻烦。” 贝尔一笑,反问道:“你看我想和你说话吗?” 在侧面的钟杳能看见他一边挑衅伪霍尔特,一边悄悄往奥利弗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她疑惑地看向郁常。 郁常解释道:“是传送卷轴,上次传送过来以后他问我要了一个,算是任务。” 伪霍尔特大怒,就要将剑往贝尔身上捅去,贝尔双眼一闭,推了身后的奥利弗一把催促她。 奥利弗则是无奈地直起身,握住了那把剑,道:“阿德曼,适可而止啊。” 眼前的霍尔特一下又变回那个身段妖娆的大祭司,阿德曼白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不相信你那破眼光,不然我何必来帮你试探?” 奥利弗从背后抱住贝尔,道:“那你现在满意了吧,快走快走,不要打扰人谈恋爱。” 阿德曼无奈退场,出来看到他们俩微微笑了一下。 刚刚还英勇得要死的贝尔一下紧张起来,吞吞吐吐道:“我、我的头发是不是不够金。” 奥利弗笑出声来,露出编贝一样的牙齿,道:“就算你的头发只有浅浅的金色,不像金子一样迷人,我一样喜欢你的。” 第59章 钟杳戳了戳郁常,示意他不要再看下去了,两人又回到后山,这个奇遇任务链做到现在,只剩一个任务未完成了——拯救贝拉。 只要把贝尔装扮成贝拉送回王宫,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 她看着郁常,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郁常摸摸她的头,道:“我不遗憾。” 他果然还是懂她的,两人一起打开任务栏,同时按下了放弃任务。 “要开学了,你什么时候来,我去接你好吗?” 她重重地点了头。 *** 可钟杳忘记了自己这次是个心脏病患者,因为心疼她不能参加各种户外活动,父母才给她买的这个昂贵的游戏头盔。 她心中满是即将要见到郁常的兴奋,却在快到校门口时突发心脏病,一群人围了过来,在眼前世界变昏暗前她好像看到了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强行挂掉了女主 ☆、前篇·去脉 天机一出门就看见蹲守的贪狼,一出门就看见,终于无法继续无视下去。 “说吧,这次又出什么事了?” 贪狼这个人吧,够熊,一般他惹出来的事都是真麻烦,平常时期天机不爱搭理他。但这次没办法,索性便吊上一吊,先磨光他的气性再出手相助。 “你不是和小司命熟吗,你能进她府上吗?” 天机斜睨他一眼,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把事情给我全说一遍?” 其实在贪狼看来,这件事不赖他,要怪应该怪破军不解风情老顽固,他错就错在嘴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被当真。 破军的心结贪狼知道,可这事不是开解开解就能解决的,就算贪狼能信誓旦旦地说那魔绝对没有藏在破军身体里,破军能信吗?更何况,这件事就算是他也不敢肯定,毕竟当年那场大战最后声势浩荡,所有人都被震晕元神。最早醒过来,或者可能从未晕过去的,只有破军一个。他虽然总拿玉帝宽慰他,但其实心里并没有底。 作为破军最为亲近的人,他都是这个想法,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因此,破军在天庭的位置一直有些微妙,些微敬重却又不亲近,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抽离的态度。破军人还在,但在有些人眼里,却已经死去很久了,剩下的是一个随时可能暴起反叛的躯壳。 紫微十二星君自然是彼此扶持,只不过每个星君性格不同,展现出来的也大相径庭罢了。而除了紫微十二星君,对破军能算的上是真心人的,便是司命了。 不管是感动也好,怜爱也好,破军对司命绝对是特殊的。贪狼时常暗搓搓地想推他们一把,想着司命也许能让他从这种混沌的状态中走出。可破军拒绝了,他不愿意将一个无辜之人牵扯进来。贪狼说到底,只是个局外人,便不再做什么举动。 在破军询问如何才能让司命死心的时候,贪狼没有太认真,随口笑道:“你不若将她扔进她那轮回书中,再将世世结局改成个死于非命,等她出来肯定又气又怨得不愿再多看你一眼。” 破军沉思过后应下,贪狼隐隐觉得不妙,再去寻破军时竟是怎么也找不到了,去司命府上也无人解开禁制,他也不敢强闯,只好灰头土脸地来寻天机。 天机叹了口气,带着难得老实的贪狼来到司命府上。司命这禁制虽然对他不开放,但规律早就给他说过透彻,不过是看不惯他懒洋洋,凡事总是想让他费些力气才留着。天机三下五除二开了禁制,带着贪狼进了司命府邸。 轮回书就在厅中大开,散发着些微光芒,是神力运转的象征。天机翻了几页,发现有些篇章本应该是墨字的名字已变为赤字。 “都怪你这破嘴,他们俩只怕都进去了。” “怎么会这样?就算郁常真把小司命弄进去了,那郁常又是怎么进去的?总不能是他扔人扔到一半,发现舍不得人家在里面吃苦,跟着一起进去了吧?” 天机恨不得给他一个白眼。 “郁常神力高深,想要强行开启钟杳的轮回书不是不可,但钟杳的轮回书灵智已开,可行护主之事。只怕郁常没有防备,被这轮回书暗算了一把。” “那现在怎么办?郁常身份敏感,未经报备离开天庭太久只怕不好。” “还能怎么办,你进去把他们俩都带回来。” “我应该怎么做?” “钟杳这轮回书呢,一个篇章一个世界,精妙无比,非她本人不能深究其中原理。我也没有万全之策,一般法器所设下的幻术,施法者重伤,幻术自灭。可轮回书中没有真正的受伤,想要走出来,只能唤醒钟杳。” “能不能别整这些神乎的,说点直接的?” “我就叨叨,我就装逼,不爽你咬我啊。” “……”贪狼选择闭嘴。 天机白了他一眼,道:“你试一下让郁常亲手杀死钟杳。” “丧心病狂啊你,司命小妹妹得罪你了?” 天机忍无可忍,抄起轮回书就往贪狼身上砸,道:“我解释吧,你又懒得听,我不解释吧,你又非要乱理解。钟杳才是轮回书的主宰,想要出来只能靠她。虽然轮回书会使进去的神仙失忆,但有些埋在情感深处的意志是很难改变的,虽然表现的较为微弱,但多多少少是有影响的。比如你喜欢一个人,就算忘记了前尘,她对你还是会有一种微弱的吸引力。我翻了一下轮回书,发现钟杳和郁常已经有几世相逢,说不定隐隐回想起什么了。如果郁常亲手杀死钟杳的话,说不定刺激一下能唤醒她。” 第60章 “……总觉得这样他们俩是真的要完蛋。”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不懂。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你进了轮回书后记忆全失,要怎样才能把任务做好。” 贪狼起身想走,道:“我觉得这样精细的活不适合我,我还是比较适合去路边调戏那些娇花一样的小仙子。” 天机瞟他一眼,无可无不可地收起了轮回书。 “你好歹拦我一下啊!” “这件事情,提是你提的,做是郁常做的,到时候东窗事发,要罚也是罚你们俩,反正不关我事。” 贪狼收起那副轻佻的神情,叹了口气。 天机见他冷静了,继续道:“你待会放轻松,我会在你的脑海里留下一道意志。我前面简单看了一下轮回书,为你找了一个合适的世界。像你这种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投生到这种身负血海深仇之人身上,一定能完成任务。” 将贪狼忽悠进去以后,天机拿出随身携带的天机策,用笔写下: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像他这样的星君,还有一个外号,叫乌鸦嘴,有的时候,是不能乱说话、乱写字的。但他既然存心要给破军、贪狼两个不靠谱的一个教训,就要准备到位。 郁常欠她这多世磨难,便还她一生。 岑祝嘴欠瞎捣乱,便还她一世。 回来便是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天机:为你们这些人操碎了心 这章太短小了,但剧情就切到这儿也没法多写,明天会正常更新一章=3= ☆、为匪01 钟杳正在作画,却被门外的喧哗一再打断。 钟杳想了想原身的架势,起身踹开门,喝道:“谁在那里吵吵囔囔的?!” 不远处被钟杳手下拦住而怒骂起来的,正是这夷江寨的二当家李山。李山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今年已是四十有余,和他弟弟李石是老寨主一手提拔起来的左膀右臂。 见钟杳出来,李山立刻停止挣扎,跪倒在地,磕头道:“请大当家听我一言。” 钟杳知道他是为何事而来,这件事是她操之过急,但重来一次,她还是不愿意拖下去。老寨主钟元正去世的早,李山算是她半个长辈,她哪敢让对方在地上一直跪着?钟杳连忙过去扶起李山,将对方带到自己房间,道:“大山叔,你有话便直接说,这样磕头是要折我的寿啊。” 李山此刻紧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道:“大当家若是真将我放在眼里,前些日子便不会一意孤行地颁布那样的命令。你自小就有侠气,和你爹一样,我们这寨子名为匪类,做的却是劫富济贫之事。可你现在,却连这样的事都看不下去了!不让大家行劫匪之事,你要寨子里的兄弟以何为生?” 钟杳拍着李山的背给他顺气,安抚道:“大山叔,你不要急,且听我一言。我们这么大的寨子,说句不好听的,寨子里的人是良莠不齐。就算初衷是好的,执行下去也未必是当初的命令。更何况,我读的书愈多,愈觉得去判断何人该劫、何人该济是圣人做的事。那富甲一方的,也有与人为善之人;那穷困潦倒,也可能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更何况,无论理由再高尚,我们做的到底是抢劫之事,若是有心人想要攻讦,随手便可拈取一个理由。这偌大的夷江寨,看似威风凛凛,实则岌岌可危。” 李山嘀咕道:“早知道就不让你读书了,说起话来道理一大堆,还文绉绉的。” 见他没有直接反驳,钟杳知道他有些被说动了。 “可你叫大家伙种地又是什么个意思?靠种地想要养活这泱泱大寨,你是做梦吧!” “自然不能光靠种地谋生,可种地一事,却能让那些不踏实的、还妄想不劳而获之人自行离去。挑去那些坏的,剩下的兄弟们便是相对可靠些的人了,我想向那些山庄学习,做个正经收徒,靠田地、束脩和保护费发展的门派。” “……若是能做的自然是好的,可会有人买账吗?” “夷江寨从前的恶名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我们说要向些富户收保护费,方圆百里,莫敢不从。但后续工作要做好了,收了保护费,这方土地就得护好,时间久了,威名自然就打起来了。” 李山思考良久,道:“也罢,便依了你吧。” 趁李山思考,拿起画笔随意涂鸦几笔的钟杳放下笔,将纸展开一吹,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会儿,交给李山。 “大山叔,你帮我交代下去,找一下画像上的这个人,他叫郁常。若是他会武功,就客客气气地骗上寨来,若是他不会武功,就痛痛快快地绑上寨来。” 李山疑惑地接过这纸,看到画像后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大山叔,你别看这画看起来奇怪,分开看五官是绝对的写实,保管他们一看到郁常就能认出来。” 李山半信半疑地下去了,钟杳想着那张画笑了起来。她不是画不出好看的图,但总想着郁常看到自己用这么一张十分难以描述的画像找他会是怎样的神情。 也许郁常并不在这世上,但她会把每一世当作有他来过。 *** 卞寻和郁常跨着骏马缓缓前行。 郁常低垂着眉眼,懒得去看身边之人那花枝招展的样子。卞寻虽说是个男子,但那股风流浪荡劲,实在是让人可望不可及。 第61章 卞寻嘴里咬了只花,逢人便笑得眼角眉梢满是春意,惹得过路的小姑娘眼神在他身上一再流连。 “你再这样,就这小小一段路,我们要走到猴年马月去?” 卞寻将嘴里的花梗吐出,连呸了几口,才将嘴里的涩味压下,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寨,道:“我们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不差这几天。” 前面有人穿着夷江寨的衣服,在不停地张望,看到郁常时似乎迟疑了片刻。卞寻一下收起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手放到刀柄上暗暗戒备起来。 那人又拿出一张画像似的东西,在不停地比对。 郁常眉头微皱,道:“莫非此前走露了痕迹?” 卞寻细细观察一番,道:“看他神情倒不像,更何况,若是露了风声,为何光看你不看我?走,上前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微微夹了一下胯/下骏马,又往前行了进步,恰好到那人面前。 那人正是被李山拍出来寻人的夷江寨弟子之一,那副画像总体很抽象,五官却很写实,他看到画时觉得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人,看到面前冷峻之人时却顿感微妙。 郁常虽身骑白马,看起来却文质彬彬,腰侧松松挂着一把刀,上面花团锦簇,像是文人雅士装饰之用。 那弟子心头已有成算,上前拦马,问道:“敢问二位公子高姓大名?” 郁常扫了一眼卞寻,卞寻微不可查一点头,道:“在下卞寻。” 这便是要引蛇出洞的意思了,郁常也跟着道:“在下郁常。” 只见那弟子眼神一亮,一个翻身上马,两手同出就要将两人打晕。郁常还记着卞寻想要一探究竟的意思,便强忍着身体反击的本能,只是错开微小的位置,被那粗糙的手刀打得生疼,却留着神智。 *** “大当家的,人寻到了。” 钟杳从躺椅上一跳而起,道:“哦?快带来我看看。” 大部分夷江寨之人还是保持着原本雁过拔毛的习性,虽说钟杳要找的是郁常,但卞寻恰好在郁常身边,便也被打晕带了上来。 钟杳看了一眼卞寻,没太放在心上,一心研究起郁常来。 他睫毛太颤,一看就不是真晕,且她越近,他抖的就越厉害,也不知他当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钟杳有心想戏弄他一番,刻意不点破他装晕的事实,开始抚摸他的脸。虽说带了些调笑意味,但他一个大男人,这脸真说的上是肤若凝脂。钟杳带了点小力气戳了一下他的鼻子,郁常猛地一抖,却又僵住,看她没什么反应才慢慢放松下来。钟杳心内忍笑不已,却知自己此刻要是笑出来他就不会再勉强装晕,任自己为所欲为。 好半晌,她才平复下来,知道过一会儿郁常也就反应过来了,便不多加捉弄,只飞快地在他闭着的眼上亲了一下。 郁常猛地坐了起来,捂着涨红的脸久久不能言语。 从刚才开始就戒备万分的卞寻亦是无语,他做了千种准备,万万没想到竟是个流氓戏美的剧情,以至于事情发生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要阻止。 郁常看了一眼钟杳,有些失控地握住她的手,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钟杳看了一眼他扣住她右腕的手,也不介意,笑眯眯地盯着他。 最后还是郁常先放了手。 卞寻将郁常的失态放进眼里,面上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道:“想来这位便是夷江寨大当家钟杳钟姑娘了?” 钟杳眼神全在郁常身上,没有分他一毫,漫不经心道:“你二人又不是真晕,应该听到了旁人是如何称呼我,何必再问?” 卞寻也不恼,道:“看来钟姑娘是看上了我兄弟,这才将我二人掳上山寨。” 钟杳看着郁常,目不转睛道:“嗯,我看上你了。” 郁常不敢看她,只好瞪了卞寻一眼。 卞寻道:“我们俩只会最普通的拳脚功夫,钟姑娘有心要拦我们肯定走不了。反正我这兄弟情感史清白,我也不打算反抗,只求钟姑娘好吃好喝的养着。” 卞寻一锤定音,两人就在夷江寨里住了下来。钟杳虽觉得有些古怪,但不大放在心上,毕竟这个寨子能有什么秘密呢? 郁常则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每天开门必然能见到钟杳笑嘻嘻地等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支花。也不知那是山里哪处的花,艳的烧眼,钟杳还美名其曰“追求”。 钟杳一身箭袖长袍,舞起剑来灵动飘逸,可偏偏剑剑皆是杀招,夺人心魄间更夺人性命。郁常那莫名火热的心又强行冷硬下来,他拿起笔作画,在笔墨之间抒发那难以自制的情感。 钟杳又突然出现在窗口,看了看那画,笑的见牙不见眼,道:“这画的是我罢?” 郁常笔一抖,过去猛地关上窗,果然又是幻象。 却见又一个钟杳从门口进来,端了盘水果,道:“窗子关的那么响,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他怔怔地看向她。 钟杳走近,拿起画作,讶异道:“你在画我啊?画的不错,口头表扬一次。” 郁常心里幽幽叹了口气,这是他的魔障吧。 ☆、为匪02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卞寻的脸色不太好看,待了那么多天,却什么也没有查到,好不容易得出的线索,就断在了这里。 第62章 “会不会,是消息有误?” 卞寻深深看了郁常一眼,道:“撇开钟杳这个人,你会觉得我们生死一线才查出的东西是假的吗?你被动摇了。她是那个人的女儿,性子未必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纯良。况且她知道你的名字,寻人的举动也可疑的佷。细细想来,她身上处处都是疑点,只是你不愿去想。而且你这种冷淡性子,痴缠你的人不知凡几,却没见你动过心,怎么她一来你就动了凡心?只怕事有诡秘。” “……” 郁常手逐渐攥紧,本是平短的指甲却也在手心掐出血痕。正是因为察觉到了那份动摇,他才如此煎熬。不说他自幼失怙,卞家待他恩重如山,光论他和卞寻过命的交情,查清卞家灭门一事也应当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不能让其他事影响他探查真相的心,郁常缓缓松开手,下定了决心。 *** 钟杳注意到了郁常明显的冷淡,只当是自己这些日子用力过猛,惹他厌烦了,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但暂时也不好再去扰他了。 放下了郁常这头的事,钟杳便要把先前对于寨子的谋划继续推动,想要成功转型为一个收保护费的正道,她得去周边的一些小势力都打点一番,让他们不敢侵扰百姓。 卞寻便在这时候找上门来,道:“我们兄弟二人向往江湖已久,只可惜刚出门就被钟当家给……听闻钟当家此番要出门,可否带上我二人长长见识?” “本来就没打算把你们关在寨子里,东西也给你们收好了,跟着我走就是了。” 卞寻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向她作了一揖,连声道谢。 钟杳没打算带下属,她本就是上门踢馆,再来势汹汹,只怕要被人认为是来端了他们老巢的了。钟杳牵了两匹马来,正是当日劫他两人上山时,把他们的马也收了来。三人两马,钟杳的心思再明确不过,脸上的笑容也灿烂得过分。 郁常手抚缰绳,若有所思,卞寻可已经上了马,揶揄道:“我这一人独行,就先走一步了。” 卞寻在试探他的决定。 钟杳道:“卞寻骑走了那一头马,现在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郁常低眼不看她,道:“那你先上吧。” 钟杳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动作利落,潇洒地翻身上马,略歪头睨他一眼。郁常心头一动,很快又平静下来,踩着马镫,小心地上了马,越过钟杳拿起缰绳,将钟杳半圈在怀里。 钟杳轻笑了一声,大大方方往他怀里一趟,道:“你既然不熟练,那我们就骑慢一点。” 钟杳身上的清香让郁常心烦意乱,他难得开口,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沙砾感:“你身上是什么香?” 迷魂香,断肠药。 她一回头,脸侧编的小辫子甩到郁常脸上,让他懵了一瞬,钟杳也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道:“我身上哪有什么味道?是你心里有。” 他不想做什么接近她再谋求真相之事,可是比起听卞寻的一面之词,自己弄清楚会更好些吧? 钟杳的踢馆方式简单粗暴,横冲直撞,叫出最强的那个人花式揍一顿,临了像个黑社会一样告诉对方老大这片被自己罩了,行事小心点,不然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客气了。不是没有因此怀恨在心的,可她就算带着两个说自己只会粗浅功夫的人,也照样能从重围之中全身而退。 钟杳虽然喜欢撩他,但还是有底线的,不至于胡乱撩一通,订客栈的时候规规矩矩地订了两间房,自己一间。 卞寻在屋中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可供他人偷窥之所后轻声道:“这几日她出手你也看到了,感觉与你我二人相比如何?” “内力不及,招式过之,动起手来,一时半会儿,只怕难分伯仲。” “她一个小姑娘,疏于练武也是有的,却能到今天这个程度,看来是这套功夫精妙。你说,这套功夫是钟元正传给她的可能有几分?” “……” “我卞家根基久远,上至家主,下至家丁,无一不精于武道,能屠尽我满门的,不是这样高手的可能又有几分?” “……你想问的东西,我会探查的。” 卞寻轻声道:“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怕你因为一个外人与我离心。你该知道的,我在这世上的亲人,只剩你一个了。” *** 钟杳此行的目的是震慑周边势力,但因为卞寻说他二人向往江湖,有意放慢行程,让两人能好好体验。一路上也遇到不少不平事,自是少不了仗义执言、拔刀相助,渐渐倒也打出些名堂来。 夷江寨虽大,但到底是匪类,从前也只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活动,钟杳虽为大当家,江湖上知道她的人却没多少。现在却不一样了,因她双刀刚猛,身形又灵动诡异,死在她手下的败类不计其数,伤口干脆利落到可怖,被人叫做罗刹女。至于常伴她左右的郁常、卞寻,一个孤傲、一个风流,却又功夫平平,传言多说是她的面首。 钟杳自己一间屋子,叫小二打来沐浴用的热水,舒舒服服地泡起澡来,赶了几天路,风尘仆仆的,到现在才有空休息。 对于罗刹女这个称呼,她多少有些郁闷。 女尊作战之时,她便被人唤作玉面罗刹,但好歹还有玉面二字,现在倒好,直接便唤作罗刹女了。要知道,在江湖上,名号中带有罗刹二字的,多半是面容恐怖之人。她倒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又摊上了这名号。倒是说郁常是她面首的这传言,勉强可以逗她一笑。 第63章 窗棂处传来“哒”的一声响动。 钟杳抄起桌边拆下的束发簪子,往右窗射去,自己旋身而起,将挂在屏风上的衣服穿起。见行迹败露,那伙人索性破窗而入。 钟杳骨子里虽是个文明人,但人在江湖,刀剑自是从不离身。此刻衣服也穿好了,两勾弯刀也握在手里,自是游刃有余。钟杳嘴角一勾,笑道:“大半夜的,穿着夜行衣来女子闺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为首的黑衣人率先攻上,钟杳轻轻松松便招架住。这一伙人的功夫底子不错,但对她来说,还是一刀一个的程度。 打了一会儿后,钟杳才想起来,隔壁还有两个功夫平平之人,突然便担心起来,这一分神,手上便被割了长长一道。 “嘶——”钟杳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眼手上鲜血淋漓。 她咬着牙不再想那头的事,打算速战速决,然后立马过去察看。 解决完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手上的血还未止,钟杳眼前有些晕眩,她强撑着走到隔壁房门前,推进去,看到了一地尸体。 一双大手掌住她的肩,钟杳懵懂抬头看去,只见郁常正皱着眉看她,嘴唇紧紧抿着。 钟杳不忘朝他一笑,道:“我有点困了。” 然后便软软倒在他怀里。 *** 钟杳是被药苦醒的。 她眼皮重得很,根本睁不开,想伸手去推开汤匙,手上又一阵疼痛。有人小心翼翼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上,压着她的手掌,不让她乱动那只手。 但喂药的动作却没那么温柔,明明看出了她的躲避,还是强硬地喂下腥苦的药汁。 钟杳想打人了。 直到那一碗药都喝完,钟杳才勉强能睁开眼。 白日的光刺眼得很,钟杳还来不及看清什么就想流泪,在钟杳闭眼的同时,有一双温暖又干燥的手轻轻覆盖在了她眼睛上。 她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些隐秘的欢喜。 “郁常?” “是我。” 她将手覆上郁常的手背,微微一笑,现出个小小的梨涡来,有几分不应该出现在女匪身上的天真。 昨夜行刺的人来的太突然,他和卞寻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暴露功夫,将行刺者杀的只剩一个活口。钟杳肯定看到了满地尸体,却没有开口询问,他即将主动解释,说的却是卞寻所编半真半假之事。 “对不起,骗了你,我和卞寻不是什么粗通拳脚的富贵子弟,事实上,我二人的武功与你不相上下。” “嗯……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卞寻性子肆意了些,前些日子见你要强掳我上山,觉得有意思,便迫着我配合他,假装武功平平,去夷江寨中一探究竟。昨日里那群人来的突然,可瞧着功夫不像是能困住你的,他怕你知道我们会武功后就生气,不愿再与我二人同行,便没有过去看。没想到你伤成这样……” 钟杳有些恼,却不是为这事,她将他的手拿下,杏仁一样的眼睛瞪圆了。 “我也没伤的多重,不过是划了条大口子,流了些血。可你难道没有别的话要与我说吗?” 郁常怕她压着自己的手,一心看这那只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手,听到她突然发问,一脸茫然。 钟杳将被子蒙过头顶,不再看他那张令人又爱又恨的脸。 ☆、为匪03 在郁常照看钟杳之时,卞寻审讯了那个唯一活捉的行刺者。这伙人进退有度,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牙关紧得很,饶是卞寻用尽了手段也撬不开他的嘴。最后一个不留神,便让他自尽了。 虽然那人口中不曾吐露一个字,但卞寻也不能算一无所获。武功高又够忠诚,要培养一批这样的死士,雄厚的财力、物力、人力缺一不可。江湖上能做到这点的人,寥寥无几。不过江南封家、江北何家、江西朱家、江东程家耳。 当年卞家灭族,卞寻事后来寻发现卞家的剑谱丢了。卞家祖上出过位剑圣,一剑冠群雄,留下了一本剑谱于家中。可惜后人资质有限,再也没能达到剑圣的高度,但凭着那本剑谱,也一直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 卞寻一直觉得,卞家灭门多半是为了那点苍剑谱。可江湖人心难测,武痴有,利益熏心者亦有,茫茫人海中实在难以寻找一个有意隐藏自己的凶徒。 能找到钟杳这根线纯属是意外,眼下这些死士若不是钟杳得罪过的势力,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使者派出来杀人灭口的。而对方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也要前来灭口,就证明钟杳这根线很重要,扯紧了,或许就能抓出真凶。 封家用拳,何家使刀,朱家用剑,程家家主却不会武。看起来朱家嫌疑大一些,细细一想,却又觉得家家都有嫌疑。 这些事卞寻能想到,郁常自然也能想到,于是在钟杳好一些的时候,他开始问道:“关于这一次的行刺者,你有什么想法?” “嗯?”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我最近得罪了不少人,你们可是跟着看了一遍。可那些人不可能养得起这批刺客,也不可能请得起。若说是从前打劫过的那些富户的话,他们若是舍得花这么大笔银子请人,没道理会对我抢的那些钱斤斤计较。” 郁常心内道,那只怕就是幕后之人了。 钟杳看郁常神情,疑惑道:“这些人如果不是来找我的,只怕就是来找你们的了?莫不是你二人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第64章 灭门惨案发生之时,他和卞寻因为外出访友躲过一劫,因为年少力单,不敢与背后势力硬碰硬,很是过了段躲躲藏藏的日子。两人先前一直练着点苍剑法,可总有一条经脉堵塞无法打通,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打通了那条经脉,才明白了为何数代卞家人练不成这剑法。实力强大起来后,两人才敢慢慢崭露头角,又因为发现了蛛丝马迹而假装被掳上山寨,实在没有什么机会去得罪别人。 但钟杳这么一问,却点醒了他。倘若钟杳真的知道什么的话,幕后使者不会留她到现在,亦或是钟杳身上有什么让他有所顾忌。所以这一次行刺的目标,一直是他和卞寻!幕后使者只怕一直留意着钟元正这边的人,看到他们俩出现后调查了一番,知道卞家还有活口,这就前来灭口了。 突然一只手抚上了他的眉,他一怔,眉头松开。 “怎么总是皱着眉 ?” 他抓住她抚在他脸上的手,又飞快松开,问道:“……你父亲还在吗?” “……可能是去世了吧。” “可能?” “那时候我还小,所以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听大山叔和大石说,我娘被人抓走了,我爹爹去救她,两个人都没有再回来。” “……对不起。” 钟杳想笑笑吧,也不是很笑的出来,这件事多少有些微妙,道:“其实要说多伤心也很难,因为我对他们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说全无感觉也不可能,毕竟是父母。但说到底,是没有相处一场的缘分吧。” 郁常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钟杳对他浅浅笑了一下。他和卞寻商量好了,要通过钟杳这条线试探幕后之人,于是他便道:“昨晚那批刺客,我和卞寻留下了一个活口审讯,没得到太多消息,只是这件事好像和令尊有关。” “我爹?” 郁常点头,道:“先前我不确定,只模模糊糊听见那人说到令尊名讳。但听你说你找不到怀疑对象,而我和卞寻一直深居简出,也是近来才开始闯荡江湖,得罪人的可能性很小,只怕真的是因为令尊。” 钟杳有些茫然,快意恩仇她倒不怕,但向来最讨厌这种弯弯绕绕,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敌暗我明,形势于我们不利。更何况,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迎击。” “你是指去调查我爹爹失踪前发生的事?” “正是。或许正是因为钟前辈发生了什么,令堂才会被人绑架,虽说钟前辈和令堂现在说是失踪了,但只要死讯未经确认,他二人就可能还活着。可能是近日走露了消息,才会有人来刺杀你,想要引出他二人。亦或者是对方怀疑他们还活着,想要以此试探。” “我虽讨厌阴谋诡计,但打打杀杀却是不怕的,若是能查清也算是还我爹娘一个公道。从前不查,是因为大山叔和大石叔一直不让,据说是我爹走之前的遗命。但现在,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我还个手,想来老爹是不会怪我的。只是不知这件事要从何查起。” 恰好卞寻拿了伤药进来,听见钟杳发问,便答道:“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无非是东南西北那四家,你可知你父亲与其中哪位有旧?我们可以先从他查起。” 钟杳沉思起来,试图从记忆中找出相应的线索,郁常则是沉默着接过卞寻手里的伤药。卞寻看了郁常一眼,道:“钟姑娘慢慢想,不着急,让郁常帮你先上个药吧,我这就出去。” 钟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手臂上还有长长一道伤呢。 虽然说她不觉得被人看了手臂就少了块肉,但这个时代那么保守,郁常愿意帮她上药,又代表了什么呢? 她偷偷瞄了郁常一眼,见他正没好气地看着她。心中一笑,飞快地把袖子从手上褪下来,白花花的绷带一下就露了出来。 出乎她的意料,郁常没有害羞,只是微蹙着眉,道:“若是痛了便喊一声。” 他解开绷带的动作极小心,生怕一个没注意便扯痛了她的伤口。绷带一圈一圈地解开后,那条长长的伤疤便露了出来。本来经历了那么多世,容貌美丑皆是皮囊枯骨的道理她也算明悟了几分,但在他面前一下又有了几分难为情。 钟杳瑟缩了一下,道:“别看了,丑。” 郁常眼神一黯,道:“丑不丑我说了算,你瞎动什么。” 他将药细细涂抹在伤处,那药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又酥又痒,还带着些清凉的刺痛,她轻咬下唇,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郁常上药的手一顿,抬眼看她,目光在下唇的咬痕上定格,道:“为什么不听我的呢?痛的话就告诉我。” 钟杳觉得郁常现在有些奇怪,不敢顶嘴,只好乖乖地看他涂完药帮她把绷带缠上。直到最后一圈绷带缠上,固定好了,她才觉得那股低气压散去了一些。 郁常似乎犹豫了片刻,还是摸了摸她的头,道:“等你的伤再好一些,我们就出发。” *** 为了躲避幕后使者的追踪,几人再出发时做了一番乔装。钟杳装作那大户千金,郁常和卞寻则摇身一变,化作她雇的打手,几人一路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一路装作不为人知地往江东程家而去。 东南西北这四个大户中,非要说和钟元正有旧的,恐怕只有程家了。程家家主程立远不会武,曾经被钟元正救过,程立远上门拜谢过一趟,后来便再无联系,算是比萍水之交再好上一些的关系。 第65章 几人到客栈用餐,钟杳幕篱微掀,青葱玉指捏着个糕点送进口中,小口小口地秀气进食,看起来和几天前那个一身匪气之人截然相反。 卞寻压低声音调笑道:“没想到钟姑娘扮起千金小姐来还像模像样的。” 为了符合身份设定,钟杳走起路来是莲步轻移,还刻意显得脚下虚浮无力,甭提多费劲了,偏卞寻还取笑她,钟杳有些恼怒,隔着半透明的幕篱斜睨了他一眼。 在姿态上下了那么多功夫,打扮上自然不能疏忽,无论是幕篱的材质,还是这身衣服,都是精致得很。 钟杳那一眼,在幕篱的遮挡下似有若无,唯独眼角胭脂痣红得艳丽。 恁是无情也动人。 卞寻怔愣了一瞬,心里更是厌恶,郁常这些日子的挣扎他都看在眼里,大概便是因为这样吧。 郁常感到了那一瞬气氛的不对,突然推了个菜到钟杳面前,道:“别关吃糕点,多吃点菜,待会还要上路。” “嗯!” 钟杳一下就放弃思考刚刚的那一丝异样是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桌酒菜被人推翻,桌上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钟杳抬眼望去,竟是一个神色嚣张的年轻公子正踩在另一男子身上,还有个哭的花容失色的姑娘躲在那年轻公子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学校被台风正面刚了qaq树都要倒光了 然后就是文可能要周更了? 周更是最坏的打算,有能力还是多更啦 ☆、为匪04 那年轻公子打扮富贵,长相倒是清秀可爱,只可惜神态跋扈,看起来倒有几分凶恶。 他此时正碾着脚下人的手,一字一字问道:“你可还敢再犯?” 那男子在地上翻滚,那富贵公子脚下每用力一分,他脸上表情便扭曲一分,显然是痛极了,但嘴上却一点都不认输,骂道:“我呸!瞎眼的程不仁!要不是你爹,你以为你算个什么玩意?二三流的工夫,早就被人给收拾了!” 听到那人喊自己的名字,程不仁的表情一下子也跟着扭曲起来,显然是极为讨厌这个名字。他脚下略松了点,那男子抓准机会,一下便翻身而起,一拳朝着程布仁面门而去。这一拳力道不小,若是打实了,程布仁少不了要掉颗牙。 卞寻一改往日袖手旁观作风,旋身而上,巧妙地卸去这一拳的雷霆之势,既不让这一拳伤到程不仁,也不让那男子受到反噬。 郁常看着这一幕,略有疑惑。 钟杳凑近他,悄声说道:“看这形容打扮以及周边人的反应,这少年说不定与程家有什么关系,若是能通过这种方式进入程家,效果指不定要好上些。” 郁常虽然不太喜欢,却也没有出声反驳。 钟杳看了眼现下形势,卞寻虽救下程布仁,程布仁看他的眼神也没有多特别,仿佛他是他家的打手一样。她顿了顿,看了看躲在程布仁身后的女子,那女子脸上犹带泪痕,看向地上男子的表情不是嫌恶,反而有着一丝丝愧疚。 钟杳走上前,温声道:“几位稍安勿躁,有什么误会不如坐下来先撕扯清楚,实在说不清,再动手也不迟。” 动手的三个男人中,躺在地上的那位恨不得早点起来,程布仁虽跋扈却也没有为难女子的意思,卞寻皱了皱眉,还是忍住没有拆她的台。 眼见着场面安静下来,那女子惊慌地转了转眼,立马抽泣出声。钟杳走到程布仁面前,挡住他一下又躁动起来的拳头,对他身后的女子柔声道:“这位姑娘,那位公子欺负你了吗?” 那女子说不出话来,只委委屈屈地抽噎着。程布仁替她开口道:“我一进来便看到那人对她拉拉扯扯,她怎么都挣不开,害怕得都哭了。” 那男子本觉得是莫名其妙挨了顿打,对程布仁充满了怨气,此时听到这番话看那女子没有反驳,心中便明白了大半,当下把旁边的桌子一踹,冷冷地看那女子一眼,道:“你往常怎么不嫌我粗鄙无财呢?” 也不再与程布仁撕掳,转身便走。 程布仁也不是个傻的,当下便明白了,神色一下铁青。 *** 钟杳一行人还是被程布仁请到了程府作客,巧的是,他恰是程立远的独子。 程布仁的脸色还是很差,似乎还对刚刚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卞寻有心接近,便打个圆场道:“我见程兄也不是什么不辨是非之人,这一趟怕是疏漏了才为人利用吧。” 程布仁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只是见不得女子哭,没想到会被人利用。不管怎么说,这次都多谢你们了,不管是出手相救,还是点破迷津。” 他不觉得他们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简单调停,只怕只有他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为人做刀。 钟杳声音细细软软:“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在座的各位,又有几个人没被人骗过呢?不过是吃一堑长一智罢了。” 郁常心中一跳,看她一眼,见她眼风不动,仿佛只是认真劝解程布仁的样子。 钟杳解下幕篱,露出芙蓉一般的面孔,程布仁怔怔地看她一会儿,神色晦暗。 在场的人都感到了那份不对劲,郁常率先问道:“程公子这目光实在有些太过逼人,阿杳可有不妥?” 察觉到他可以转换的称呼,钟杳微怔,内心竟有些甜蜜。 第66章 程布仁连忙道歉,道:“是在下失礼了,只是觉得钟姑娘有些像……” 他话尚未说完,便见一个少女端着茶点走进厅中来。那少女明眸善睐,纤腰不盈一握,行走时似弱柳扶风。 大家一下便明白了程布仁未尽的话,这少女的嘴和钟杳实在是太过相似,使得两人乍一看有三分相同。 程布仁看了少女一眼,神色更阴沉了,道:“这是舍妹。” 说完,便不再看她一眼。钟杳注意到,少女握着托盘边缘手已经握得发白了。 那少女面上微微一笑,似乎完全不在乎程布仁的冷淡态度,将茶点放下,向他们几个行了个礼道:“少宁刚刚已经听福伯说了,多谢几位对家兄的帮助。听闻几位是出来游玩的,江东一带景城的风光是出了名的,正好让家兄领着各位游玩一番以表谢意。” 程少宁说完后便不再停留,离去时眼风在程布仁身上一扫而过,轻飘飘的。 却都落在了钟杳眼中。 程立远似乎不在家,听程布仁说是例行出游去了,但钟杳还记得他的原话:“总不能是见外室了吧?” 他的样子可不像在开玩笑。 几人坐在一起讨论时,钟杳把程布仁和程少宁的怪异之处都拿出来说了说,三人均觉得程府上下充满了古怪,偏生最要紧的程老爷又不在。 郁常望着烛台上明灭的火苗,问道:“除此外,你们觉不觉得那位程姑娘很眼熟?我是说,除了与钟姑娘有几分相似之外,她还像谁?” 卞寻的脸色不比白日的程布仁好到那里去,他沉默了许久,两人只能听见他愈发明显的呼吸声,半晌,才道:“她像我娘,眼睛、鼻子、眉毛、脸型,除了嘴,都像。天下是不是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 钟杳沉默不语,她知道他们俩有故事,从来也不信他们扯的瞎话,不过是尊重他们的意愿罢了。此时卞寻开口,不知是有意透露还是真情流露,她倒不好贸然参与。 郁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这不是卞寻谋划好的透露。 钟杳道:“我对你们的故事没有探究的意思,你们要是想说我便听着,要是不想说,我就聋着,要是需要帮忙,我就帮着。” 顿了顿,钟杳看向郁常,道:“反正,你不会害我。” 钟杳的脸在烛光下模糊了几分,郁常错看一眼,钟杳仿佛就在他面前散去一样,他突然感到头部剧烈的疼痛。 忘了什么,他一定是忘了什么! *** 郁常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同一个梦,那个梦太过混乱,全是细碎的片段,醒来时便忘了大半,只有满脸泪痕和一丁点的细节残存提醒着他,他确实做了这个梦。 那颗红艳艳的眼尾痣毫无疑问地昭示着梦中女子的身份。 他就那样看着她在他眼前一遍遍死去。 *** 今天对他们来说算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们期待已久的程老爷程立远今天回府。 程立远见到他们有几分惊讶,在程布仁的介绍过后又极为亲切地对他们道谢,甚至提出让他们再多住十天半个月的再走,好让程家尽了地主之谊。 几人又以掩藏的身份观察了程立远几天。程家人丁少的可怜,主人家也就三个,程立远的原配,也就是程布仁的娘几年前病逝。程少宁是程布仁的庶妹,可按照程布仁的说话,却从未见过她的生母。程立远当年将程少宁抱回来的时候,只说是他外室所生之女,那个外室也难产去世了,可事实上,从没有人见过那个所谓外室。 比起程家兄妹的古怪,成日里笑眯眯的程老爷实在是再好相处不过了。 虽知不能掉以轻心,但目前这个状态只是原地打转,钟杳还是决定直接道明来意。 听闻钟杳是钟元正的女儿,程老爷手一抖,手中热茶洒了一身,他顾不上擦拭,倒是先回头看了程少宁一眼,又接连打量了钟杳几眼,问道:“原来是元正兄的女儿,不知道杳杳你此行是为何而来?” 钟杳的眼神在程少宁发白的指关节上打了转,道:“您应该知道十几年前我爹娘失踪的事吧?” “自是知道的,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派了不少人手帮忙打探。只可惜最后什么也没有查到,元正兄和嫂夫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没有消息,总比坏消息来的好。” “你可知道我爹娘可能有的仇家?亦或者是失踪之前发什么了什么事?” 程立远又下意识地看了程少宁一眼,虽然他的眼风扫得极快,但还是被钟杳尽收眼底,钟杳愈发疑惑起来。程少宁的年岁和她相仿,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个孩童,能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程立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说,最后还是道:“这件事我并不清楚。” 钟杳心思一转,道:“实不相瞒,我最近发现了一些线索,疑似我父亲所留。但线索查到一半便断了,这才想来调查一下当年旧事,还请伯父鼎力相助。” 程立远手指微微一动,双眼微阖,睁开后叹气道:“你要说仇家,我不知,但说失踪前发生的事,倒是有一件。我本顾及元正兄,不愿提,但若是能找到元正兄,倒是值了。少宁她,不是我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学期真的是忙到超出想象qaq 第67章 但要说完全没有时间码字肯定是假的,说到底还是懈怠了 然后这篇文没有大纲,时间一被分割成细碎的,就很难写了 原计划是还有四个世界,但现在决定砍掉啦,为了避免坑掉,要快刀斩乱麻,争取今年完结掉 希望小天使们不要生气orz 然后《呦呦鹿鸣》那篇决定要写好大纲以后再写,不要等啦 ☆、为匪05 程少宁面色灰败,却不震惊,显然是早已知晓。 程立远继续道:“当年元正兄将少宁抱来的时候,少宁尚在襁褓之中。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元正兄曾经与我有恩。他从未要求我做过什么,那是唯一一次,他恳求我替他将女儿养大,不要告诉任何人。” 钟杳还在看程少宁的手。 她似乎每一次强行压抑自己情绪的时候,就会紧紧地攥着手,而此刻,程立远的话早已说完,她的手仍未松开。 程立远道:“少宁是你同父异母的姊妹。” 卞寻的目光在二人的嘴唇之间逡巡,道:“您可知,宁姑娘生母是谁?” “我并无头绪,但当日少宁襁褓中夹有一块绢帕,我怕与她身世相关,不敢贸然丢弃,这些年一直存着。若是对你们有帮助,你们便拿去吧。” *** 卞寻细细地看着那块巾帕,目光越来越阴鸷,道:“你觉得这个,是不是我母亲的帕子?” 程立远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是出乎郁常想象,联系起程少宁的长相,这件事实在是…… 卞寻仿佛也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反而自顾自道:“你记得吗?有一年一直见不到母亲,父亲说母亲是到别庄养病去了,说别庄环境清幽,有利于母亲的病情。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养病吗?” “伯母的身体一直不好,你不要乱想,你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要知道,你一旦认定了你心中的那个想法,你就会找出无数看似贴合的证据。” “那这件事你记得吗?我卞家全家上上下下都是被人有一种武功灭口的,只有我娘,她是自刎。她为什么自刎?因为愧疚吗?愧疚什么?她和别的男人……” 郁常狠狠打了卞寻一拳。 “你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你的臆想,如果你的想法是错的,你现在这样对得起伯母吗?” 卞寻擦了擦唇边的血迹,颓丧下来,半晌才道:“我只是没办法控制我自己。看看我们现在查到的东西吧。灭门一事,虽不能百分百说是钟元正做的,但目前查出来有牵扯的,便是钟元正一人。程老爷说程少宁是钟元正的女儿,虽没有证据,但看看她和钟杳长相上的相似,倒是不值得怀疑。程少宁长得实在是……太像我母亲了。从钟杳的身手,我们可以知道钟元正的功夫一定相当精妙,比我父亲强出不少,他有能力对我卞家下手。如果程少宁真的是他和我母亲的……女儿,那么动机也有了。兴许他和母亲曾经是那种关系,后来分开了,可他心有不甘。那么我母亲为什么要自刎,理由也很鲜明了,她愧疚,她于心不安,她不敢苟活。” 郁常一时竟无法反驳,但他还是开解道:“很多事都有别的解释,伯母自刎可能只是单纯不想落入敌手,亦或是殉情,你不必想的那么阴暗。” 卞寻嗤笑道:“也许吧,谁知道呢。但如果,我说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把钟杳和程少宁都抓起来,逼钟元正现身好不好?” 郁常眉头紧皱,道:“这件事和她们无关。” “如果他杀了我全家,那么这件事就不仅和他有关,还和他全家有关。” 郁常一下领悟到了他的言下之意,在卞寻意味深长的眼光下一言不发。 *** 钟杳知道今晚不是个去找郁常的好时机,她呆不住,便想去庭院里走走,却见夜色下有一对男女的身影紧紧地贴在一起。 她一开始就是为了避免麻烦,才尽量挑着偏僻的地方走,没想到还是碰上了麻烦。钟杳内心一叹,本想避开,却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停住了脚步。 那是程少宁的声音。 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程布仁。 这对古怪的兄妹,深更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呢? “你一定要这样吗?” 程布仁抓着程少宁的手,将她扣在墙上,钟杳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从声音判断,他应当是相当愤怒的。 程少宁听起来不比程布仁好到哪里去,带着点歇斯底里的味道:“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不想好好地呆在这里,呆在你身边吗?你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了得到一些东西要付出什么!既然你不能回应我,就不要管我!” “你倒是说的轻巧……” “你才是轻巧的那个人。” 程少宁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程布仁将她一把拉回来,俯身而下。 钟杳瞪大了眼睛。 过了片刻,程布仁直起背脊,冷冷道:“你走的越远越好,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程少宁的声音带着些许呜咽:“我会的。” *** 卞寻决定去查帕子的主人,辞别的时候,程少宁站了出来,道:“我跟你们一起。” 程老爷担忧地看向她,虽说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到底抚养了她十多年。 卞寻此刻看她是无比的碍眼,但面上却不带出来,只是略微迟疑道:“我们这一路未必太平,宁姑娘身娇体弱,只怕有所不妥。” 第68章 “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你们若是不愿与我一道,我便自己上路。” 钟杳感受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气。 程少宁面容倔强,不远处的程布仁却站在阴影下,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事漠不关心。 程少宁最终还是加入了钟杳一行人的队伍。 卞寻心中有怀疑的对象,查起来方向自然是无比明朗。钟杳和程少宁身份特殊,卞寻带她们一同上路自是另有所图,若是她们询问为何要去此地,心中已经想好了一番说辞。 然而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打算,似乎对此毫无兴趣。 卞寻被吊得不上不下,憋了一肚子气。 卞寻要找的是乔家旧人,他母亲的娘家。 乔氏是江南一带人,嫁到了漠北卞家,这绢帕是十几年前的样式,有用的信息不多。卞寻打算就近查起。 钟杳等人赶了一天的路,早就乏了,程少宁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也一声不吭地坚持了下来。见她骑马姿势生疏,钟杳早就预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虽然对程少宁的身份存疑,但她并不介意付出一些善意。 为了安全起见,她和程少宁住在一个屋子里,此刻程少宁正在整理明日的行装。钟杳在包袱里找了找,掏出个绿色的小瓷瓶,递给程少宁。 程少宁略带疑惑地看向她。 钟杳一挑眉,道:“第一次骑马吧?我想你会需要这个的。” 程少宁本有些苍白的脸色一下泛出红晕,她低头呐呐道了谢。自她出现在他们面前以来,笑容不少,但这般鲜活倒是第一次。 钟杳边整理床褥边与程少宁闲聊。 程少宁并不喜欢程父,尽管她极力克制自己的反应,但那种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厌恶不是那么容易掩去的。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你不是程家的女儿了?” “什么?”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和程布仁……” 程少宁的神色一下变了,她唇瓣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敲击窗棂的声音打断。 她强笑着站起身,走向窗边,道:“我看看,也不知是谁家孩子捣蛋,好像在拿石子敲我们的窗呢。” 钟杳起身跟了过去,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程少宁将窗子打开,往下一看,却吓了一跳。 屋底下立着一人一马,不是程布仁又是谁? 程布仁臭着一张脸,静静地看着她。兴许是月光柔和了他的轮廓,就连皱着的眉峰都显得温柔起来。 程少宁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猛地把窗关上,蜷缩在墙角下。 钟杳走向她,道:“你不去见他吗?” 程少宁拼命摇头。 “可你要知道,我们在这世上,本就是活一天少一天,很多人,也就跟着见一面少一面。” 程少宁泪眼朦胧地看了她一眼,还是起身冲了下去。 程少宁并没有遮掩的意思,亦或是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钟杳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你为什么来?” 程布仁扯着她的手腕,怒气冲冲道:“我不懂他逼你做什么,但希望你有点脑子,知道自己到底是为谁而活的。” “你不是说,我死在外面最好?” “他到底让你做什么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能拿什么威胁你?” 程少宁没有和他争吵,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胸膛,道:“谢谢你来。” 程布仁刚刚还高涨的气势一下弱了下去,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两只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边,最终只是提起右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日更=3=写完了就放上来 感情线已经不会铺了,放飞自我把剧情撸完 ☆、为匪06 对于程布仁临时追上来说要帮忙的行为,卞寻没有反对,但明显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事实上,自从踏上路来,他就鲜少开口,成日一副心机重重的样子。 对钟杳来说,奇怪的是程少宁和程布仁不说话了,哪怕一个对视,一个照面都没有。看起来也不像是两人吵架了什么,倒像是程少宁单方面躲着程布仁。 和程少宁相处的几天,钟杳已经充分地感受到了她的难缠。倒不是说她是什么心机深沉手段高超之人,事实上,她实在是个差劲的说谎者,钟杳轻而易举就能看出她的不对劲,但她的嘴实在是太严实了,想要敲出一星半点的消息都难。 她只好另寻他路,程布仁的话倒多些。这个年轻人行事浮躁,性情也有些阴郁,但本性不坏,钟杳处着倒也觉得舒服。 程布仁对程立远的厌恶来自于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是典型的水乡女子,性格像水一样柔软。她不是江湖中人,对一身匪气的游侠们只有怯意,却没料到最后嫁了个江湖人。但这个江湖人不会武功,文质彬彬,展扇一笑,便是说不出的风流。她对他一见钟情,但深知自己的婚姻应由父母决定,因此也不报什么期望,没想到他竟然上门提亲,坐在花轿上的时候还觉得像梦一样。 可这不是美梦,至少程布仁不觉得这是个美梦。 他懂事以来,便不曾见父母恩爱亲密的场景。母亲的身体孱弱,总是卧病在床。父亲却成天不着家,就算回家也鲜少来见她。 第69章 母亲在他脑海中最深的印象便是一个苍白瘦削的女子,望着门的方向静静发呆,有时默默流泪,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无力的样子仿佛说句话都会透支她仅剩的生命。 偶尔母亲会跟他说起父亲,带着点甜蜜,和少女般的羞涩,说着一些在他看来平凡无奇的事,看了他们相处的画面,他甚至觉得那只是父亲的敷衍。 可母亲不怎么觉得,她始终坚信他们之间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母亲的天真让他更加厌恶父亲。 可母亲也不总是说着父亲的好话,她总是突然欲言又止,亦或是深深叹息,不愿再提他的名讳。 母亲死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外面的路变得很是泥泞。父亲也不知是刚从哪个温柔乡赶来,急匆匆地,溅了一身泥点。 他走到门前,竟顿了顿,还有心思把溅满泥点的大氅脱下,用力搓了搓手才进屋。 程布仁恨死他了。 可是母亲很高兴,眼中陡然有了光彩,浅浅笑着的时候脸颊上荡出个梨涡,竟有些十六七岁少女的天真纯洁。她抓住他的手,笑眯眯地唤了声:“远哥哥。” 父亲没有说话。 “阿茹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阿茹不后悔。” 母亲手滑落的那一刻,程布仁发现自己无法再在这间总是安静的、寂寞的卧房呆下去,他并不想知道身后的父亲在做什么,是哭?是笑?是无所谓? 他转身逃出了这里。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我就没有再和他说过话,他也甚少管我,这样很好。” 钟杳看着他蛮不在乎的神情道:“或许,他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在乎程夫人。” 程布仁嗤笑一声,道:“嘿,我之前说的外室,可不是在开玩笑。还有,我母亲姓江,你可以叫她江夫人。要不是她希望我姓程,我也巴不得姓江。” 外室,最开始的时候,程布仁曾经提到过,程少宁被抱回来的时候,就被说是外室之女,只不过那个外室难产而死了。 “程少宁是你亲妹妹吧?说什么是我爹的女儿,都是在骗人的吧?” 程布仁挑挑眉,道:“他说程少宁不是我们家的人,那就不是我们家的人。” 钟杳突然笑了笑,道:“如果真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敢喜欢她?” 程布仁的脸色变得极难看,但钟杳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便不再为难他。 *** 卞寻找乔家旧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毕竟乔家唯一的女儿死了以后,两老打击过度,很快也相继去世,家中下人散的差不多了。 这次还是通过多方打听,才找到一个疑似在乔家当过绣娘的妇人。 那妇人穿着浆洗的发白的衣衫,形容间满是局促,显然生活得颇为拮据。 在卞寻拿出那块绢帕询问她是否有印象的时候,她看了一会儿,竟然双手颤抖起来。她不可置信道:“这、这是我缝给小姐的呀!”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在几人脸上逡巡一番,最终走到卞寻跟前问道:“是小少爷吗?” 卞寻哑声道:“你没有认错?” 那妇人点头道:“当年我遭逢大难,幸得小姐心善收留我入府做个绣娘。我身无所长,只有绣技还拿得出手,便缝了这帕子送给小姐,因为用了巧技,颇得小姐欢喜。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这帕子。” 卞寻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栈,看到程少宁时厌恶的目光再也无法遮掩。 一路上大家神情各异。 回到客栈后,钟杳实在是有些乏了,这些天赶路赶得急,心里又记挂着种种疑点,恨不得在脑海里来来回回的分析,现下实在是撑不住了。 程少宁回来的时候,钟杳只轻轻向她点下头,便想上床休息。程少宁却向她走来,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因为背着光也看不清她的神情。一种不好的直觉让钟杳突然浑身竖起了汗毛,她猛地看向程少宁的手。 程少宁手中寒光一闪,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疾速朝钟杳刺来。大抵是程少宁一直以文弱形象示人,这迅猛的一下实在是超乎钟杳想象,但以她的身手来说,还不至于躲不开。钟杳借着床沿一个翻身,躲开了那一刺,将放在床头的长剑拿起,一抛一抽,剑已出鞘。 程少宁功夫不错,但远不是钟杳的对手。月色之下,剑光如水,程少宁在钟杳的反击下毫无反手之力。一声轻响,钟杳打落了她手里的匕首。 谁知道,程少宁竟直接往她剑尖上扑来。这一下又急又狠,兼之钟杳毫无防备,竟被她撞个正着。长剑一下当胸穿过程少宁的身体,她瞪大了眼。 钟杳慌了,连忙跟着她一起跪坐到地上,努力回想着一个大夫此时可以做什么。奈何那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努力回想也只有断断续续、似是而非的画面。她手下动作不停,却见程少宁断断续续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钟杳喝道:“你别说话了!现在这个重要吗?!” 程少宁微微一笑,道:“除了他……以外……你对我……最好……可是……” 卞寻推门进来的时候,程少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钟杳望着她的尸体发愣,她说的最后三个字,是“对不起”。 卞寻望着眼前的一幕,从白日起就一直压抑在心中的仇恨和阴暗一下爆发出来。 第70章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是自家灭门的□□,母亲的不贞使他极为痛苦,只能试图将仇恨转移到动手的凶徒手上。而他已经能基本确定,那个凶徒就是钟元正。 他找不到钟元正,可钟元正的两个女儿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程少宁就是在这时候找上他,告诉他她有钟元正的消息。 她愿意告诉他这个消息,只是要他拿条件来换,至于什么条件她没说,只让他于今晚来她们房中。 而眼前这个场景,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杀人灭口了,看来钟杳是不会告诉他钟元正的消息了,那他能做的,便是拿钟杳祭刀。 可有一个人比他更快,他甚至没想到他能快到这个地步,毕竟不久前他那二流身手还刚在他们面前展现过。 一切变故就发生在眨眼之前,钟杳还沉浸在程少宁的死亡当中,面对即将到达脖间的剑锋,竟一动不动。 “哐当”一声,这用尽了速度和力量的一剑被人狠狠格挡开来,程布仁也跟着跪坐在地上,这一招用光了他所有心力。 郁常选择了挡在钟杳身前,他避开了卞寻的目光。 卞寻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可有些事,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便绝不会轻易放弃。 就在郁常避开他目光的一瞬,卞寻整个人如离弦的箭一般朝钟杳而去。他与钟杳的功夫在伯仲之间,常日里二人的胜负不过看谁更不要命一些,更别提钟杳还跪坐在地上的当下。卞寻十分肯定,他这一刀能够达成目标,等到郁常反应过来,钟杳早是他刀下亡魂了。 可这一刀,竟又被阻了。 卞寻十分诧异,他这一刀用尽了气力,绝不是等闲之人可以挡下。 他寻剑望去,是个落拓汉子。 只听钟杳犹疑又诧异的声音:“爹?” 作者有话要说:  主线的感情不会撸,写剧情的时候倒是满脑子配角故事想拉出来写小短篇,心好累 ☆、为匪07 那汉子旋身就走,卞寻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待到反应过来有可能是钟杳的调虎离山之计时,已经来不及改变,若是此时折返只怕两边都追不到,卞寻一咬牙,还是追着那个汉子。 钟杳却在此时大喊一声:“爹!是不是我死了你也无所谓?” 那汉子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回身望去,只见钟杳拿剑横于颈侧,一点也不吝惜力度,已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郁常在一旁倒是想阻止,却敌不过钟杳倔强的眼神。 就算心里觉得她未必真的会伤害自己,钟元正那一迟疑还是让卞寻寻机挡下了他。若单打独斗,卞寻绝不是钟元正的对手,但此刻卞寻加上钟杳郁常,三人全力只求拦下钟元正,绝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钟元正显然对他们的实力很清楚,在清楚地判断了当前形势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束手就擒。 一系列的变故使得钟杳无暇理会程布仁,直到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走到不知何时抱起程少宁尸身的程布仁说道:“真的很抱歉,没能阻止少宁姑娘的死亡,但她真的不是为我所伤,她像是被人逼着自杀的,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会是谁谋划的。” 程布仁猛地抬头,显然是想到了那个人,一遍又一遍地道:“到底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钟杳心里有个大概的想法,但还缺几个能把这些串起来的点,而眼前有个再好不过的询问对象。 郁常和卞寻一左一右将钟元正围在中间,钟杳也走过去,在钟元正面前坐下,缓缓道:“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目的,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被莫名其妙牵扯进来。但事情到这一步了,大家有什么可以开诚布公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上下打量着这个名义上是她父亲的男人,在她的记忆里,有关这个男人的回忆实在是遥远又模糊,连长相也多少有了变化,然而她还是可以根据看见他的第一感觉认出他。 如果他一直活着、自由着,那这十几年来,他在做什么呢? 一向遮遮掩掩的卞寻却率先站了出来,他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钟元正,道:“我先来说吧。” “十几年前,漠北卞家发生了一场灭门惨案。” 钟元正吃惊地看向他,脸上现出愧色。 卞寻握紧了拳,手上青筋暴出,继续道:“我姓卞,是来寻仇的。” 钟元正的声音干涩了许久,道:“卞家上下的性命,是我取走的。” 卞寻抽刀横于钟元正脖前,他的动作很慢,但钟元正没有抵抗的意思,只是说道:“我这十多年来隐姓埋名,是为了从程立远手中救回我的妻子,如果可以的话,完成这件事后,我的命就是你的,绝无二话。” 卞寻拉长了声音道:“我若不肯呢。” 钟元正神色晦暗,道:“也罢,无论你何时想取我性命,钟某总是不会反抗的。” 钟杳上前一步,隔开卞寻的刀,道:“无论如何,先弄清楚事情原委比较重要吧。” 从钟元正口中,卞寻也察觉到了什么,但血洗卞家的人就站在眼前,他没有那么容易冷静下来。卞寻绕于钟元正身后,屈膝袭向其关节脆弱处,迫使钟元正不得不直接跪到地上。钟杳脚下一动,却又强行克制自己上前的冲动。 钟元正对她来说,是名义上的父亲,情感上的牵扯还不如拉扯她长大的几个叔叔,但终归见不得他这样受辱。可对于钟元正自己来说,只要能赎罪,这样还算不了什么。 第71章 钟杳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忍了下来。 卞寻用刀鞘压着钟元正,像是押解犯人一样,道:“那你便说说看吧。” *** 事情得追溯到很久以前。 钟元正和程立远的相识,源于一次拔刀相助。那时钟元正本是带着妻子来江南游玩,妻子天真烂漫又不识路,误入弯弯曲曲的巷中寻不到出路。钟元正本是在为她看上的首饰付钱,一转眼却没了妻子的身影,慌慌张张找了许久,才听人说似乎是进了巷子。 钟元正转了许久,转到一个偏僻的、寻常未有人来的巷子,却看见一个功夫不错的男子在欺压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虽说那会武功的男子没用上内劲,但也是拳拳到肉,而其中的侮辱意味也甚重。钟元正虽担心妻子,想快点找到她,但也做不到视而不见,还是出手相助。 被救的男子正是程立远,那时候他还是个满脸阴沉的小青年。程立远被救下后,没有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些什么,反过来帮着钟元正找到了妻子。 再后来程立远上门道谢时,一派温文尔雅,和上次阴沉沉的模样判若两人,听说是新婚不久。钟元正还对他道了句:“百年好合。” 可再一次见到程立远,他却对他说:“你帮我杀一个人,我就把尊夫人送回府上。” 钟元正自诩不是什么正道人士,也不是什么邪魔外道,占山为王,这一生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妻子。 他沉默了许久,还是应下了程立远的要求。 钟元正只有一个要求,他要和对方光明正大地决斗,不愿去做畏畏缩缩偷袭之人。 程立远非但不反对,还兴致勃勃,仿佛深信他的实力,并觉得这样能更好地折辱对方。直到看到那人时,钟元正才明白为什么,这竟是当初在巷子里折辱程立远之人。 他叫卞川。 钟元正杀死他的那一秒,记住了他的名字。 卞川死的时候,程立远笑的很开心,他找到了卞川的夫人乔氏,在卞府上下面前问她:“你喜欢他武功高强,而厌我手无缚鸡之力,可我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他就已经死在了我面前。你后悔吗?” 钟元正其实不是很懂他在想什么,若是想追回过去的情人,这种质询兴许不是一个好的方式。 果然下一秒,乔氏便自刎在卞川身侧,可能是羞愤,也可能是愧疚,或许只是单纯的殉情。总而言之,乔氏死了,伏在卞川的尸身上,看起来倒也般配。 先前还志得意满的程立远一下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抓起乔氏的尸身,力道之大,让人觉得乔氏下一秒就会疼得受不了,活过来推开他。 嘴里念念有词道:“让你承认错误就这么难?就这么难?” 他抬头看向钟元正,许久才平静下来,道:“杀光卞府上下,少一个人,你的夫人就回不来了。” 钟元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上前揪着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拉起,怒道:“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 “嗯,我后悔了。” 钟元正抬手就给了他一拳,盛怒之下的力道可不小,程立远慢悠悠地擦去嘴角流出的血迹,道:“啊,跑了一个。” 这一段事,钟元正并无多说,但他最终做了什么选择,钟杳他们都已知道了。 可纵使钟元正做到了他所说的一切,程立远也没把钟夫人还给他。 “你武功那么高,要是把钟夫人还给你了,只怕我下一秒就要身首异处吧。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我决定还是不还给你了,你放心,钟夫人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安全地活着的。你若要是实在受不了,杀了我也可以,有钟夫人做伴,倒也免于寂寞。” 钟元正不敢赌,索性便藏于暗地,悄悄地探查,想要找出妻子的藏身之地。没想到,这一找,就是十多年。直到钟杳一行人出没于程立远身边,他对女儿的愧疚才首次占了上风。 听完他的叙述,卞寻倒出乎意料的冷静,道:“无论如何,你的这条命是我的了,可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兴许只是想随意找个可以让你推卸责任的人。” 钟元正摇摇头道:“我敢保证我所说的一切绝无虚言,你若是不信,我们大可一同去找程立远对峙。找了这么多年,阿姚的事也该有个决断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多年都没有透露出一点线索,最大的可能是,她早就死了。可他不愿意这样去断了希望,还是渴望着某一天重逢会来临。 可现在的形势容不得他自欺欺人,他有自己的罪要偿,他也不想给女儿带来不好的影响,虽然有些伤害已经注定不会更改。 *** 程立远显然已经看破了他们的身份,在带着他们兜了个大圈子以后,更不可能待在原地等他们回来,程府已经是空无一人。 众人一时间对程立远会逃往何方也是毫无头绪,这些天一直很沉默的程布仁却站了出来。 “我知道他可能会去哪,我带你们去。” 钟元正对他们不算太了解,但也知道这个少年是程立远的儿子,他一直以为卞寻他们带着他是要让程立远投鼠忌器,现在才发现可能不是这样。但不管怎么样,出于道义,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我们与你父亲有仇,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想要帮我们,但这个罪名你可想好了?” 卞寻嗤笑一声:“能下手灭人满门的人,还担心别人担上弑父的罪名?” 第72章 钟元正不再说话了。 程布仁破天荒地回应道:“其实自从听完你们所说的往事,我就一直在想,我爹到底把我娘当什么,他又把少宁当什么。答案是什么都不是。所以他可以在和我娘有了我之后,又在外面养了少宁的娘。也可以用少宁的娘来逼少宁牺牲自己,仅仅是为了让卞寻和钟杳两败俱伤,再引出钟前辈。他那样的人,不可能仅仅依靠一个可能性,而为了这样一个在他看来绝不严谨的计划,他就可以让少宁去死。”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钟杳知道,他会带他们找到程立远。 程立远并没有躲得太远,就在景城附近的清河镇。 这别院盖得恢弘大气,好在隐藏在深山之中,在这朴素无华的小镇中倒也不显突兀。 钟杳问了句:“这是哪?” 程布仁眉眼低垂,道:“少宁的娘住在这里。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只是有顾忌的人,不愿意闹罢了。” 程立远果然在这里,但他好像就在等他们似的,端端正正坐在堂上。身旁的位置上,靠着一个美妇人,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样。 钟杳心生古怪。 卞寻停下脚步,望向美妇人,不可思议喃喃道:“娘……” 程立远则是看向程布仁,道:“你果然把大家都带来了。” 钟杳有些吃惊地看向程布仁,却见他脸上的讶异不比他少。一直立于一边的一个男子上前打晕了程布仁,将他提在手中。钟杳想要阻止,却被钟元正拦住。 “我们待会要做的事,他不在也许对他好一些。” 钟杳闻言一个迟疑,程布仁便被带走了。 卞寻已经忍不住走上前,刀尖压着程立远的脖颈,带出点红来,强压着怒气道:“这是谁?” 程立远不慌不忙道:“这是少宁的娘,和你娘长得很像,不是吗?” “钟元正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他都说了什么,但我想都是真的。” 卞寻一下红了眼,下意识就想将刀狠狠□□他的脖颈,钟元正一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卞寻看着他恳求的目光,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将刀□□去,便一下子惩罚了两个凶手,可不知为何,最后还是松开了手。 钟元正走到程立远面前,牢牢盯着他的双眼,道:“她在哪?” 程立远漫不经心一笑,道:“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她肯定已经死了。事实上,在你杀了卞家上下之后,我就杀了她,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留着只是把柄。” 钟元正拼命克制住自己拔剑的冲动,忍得手上青筋爆出,他心里一直记得,自己和程立远的命,都是卞寻的。 郁常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程立远太配合了,联系起一开始似乎是被带出别院的程布仁,郁常问道:“你有什么阴谋?” “没什么阴谋,只是累了、倦了。” 他话音刚落,郁常便敏感地感到脚下的地动了起来,他脸色一变。几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便想要往外撤,房屋却在程立远的大笑中轰然倒下。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忙两篇论文orz 下一章完结啦 ☆、尾声 横梁砸下来的时候,有个人覆在了她身上,可是爆炸时迸发的碎片早已扎入她后心。她很想说:“别救我啦,救救你自己吧。” 可却连个气音都发不出来。 落地的那一刻,她听见横梁砸断什么的声音,像是一下干脆利落,又像是几下重重叠叠,听得她生疼。 她感觉到一双手在黑暗中摩挲,颤颤巍巍地,在她眼下那颗小痣缠绵,直至僵直。颈侧的呼吸从急促到缓慢,最终消弭于无形。 她一边流泪一边想:那句我记得你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她的幻想。 心神俱裂。 在一世又一世带着记忆的轮回中,她表现得很洒脱,其实却很孤独。 她可以容忍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死去,却无法想象本就不知道还能否再相见的人为自己而亡。 若这是天道,她便要狠狠撕破它。 *** 天机上门拜访的时候,司命还在发愁。 天机一看,咧嘴笑了,道:“小宝贝儿脾气还挺大嘛。” 司命白了他一眼,手下不停安抚着轮回书。 天机看着手痒,跟着摸了两把,毫无形象地叫出声来:“哎呦我去,她咬我!开了灵智的东西就是麻烦,哎呀又咬!我错了错了,快松开!” 司命这才笑了出来,自从她从轮回书里出来,轮回书便一直耍小脾气,安抚她吧,她又不予回应,不安抚她吧,她就更气了。司命只好苦哈哈地伏低做小,为自己在无意识地时候想撕毁她作为道歉。 天机凑上前问她:“这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下凡一遭,有何体验啊?” 司命淡定道:“我想我这府邸得加牢些,不然说不准哪天便被那些愤怒的痴男怨女砸穿了。” “若是那位在的话,想来你的历练小故事就是写的再摧断人肠,也没人敢来你这砸场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梦终归是梦。这入梦的缘由我还记着呢,不过是想斩断我的念头罢了,就算这过程阴差阳错几多,想来他依旧不改初心。” “你不是他,怎知道他心中所想?” 第73章 司命寂寥地垂下眼,道:“回来这些天了,我不也没等到他?这梦唯一的好处,起码让我得到过。” 天机摸摸鼻子,不再替某个叫他来探探口风的家伙说好话,反而提起另一个小混蛋:“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贪狼在你府外,你要见他吗?” 司命双眼一亮。 她虽然觉得这场无妄之灾不全是坏处,却也没有傻白甜到为此感谢这一切的造就者,小小的报复一下兴许是不错的选择。 手下一直躁动不安的轮回书突然安顺下来,司命有些疑惑,却又豁然开朗道:“你也想整整那个家伙是不是?” 轮回书不回应,但司命知道她这是默认了,否则早就暴躁地跳起来了。 望着府门的方向,司命微微一笑。 贪狼是来道歉的,毕竟是做错了事,况且破军那小子自回来后便纠结得不得了,每日都想见不敢见的,若是能说服司命主动去见他,推他一把,显然就皆大欢喜了。 “赔罪礼呢?” 贪狼愣了一下,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保证完成。” 司命笑嘻嘻地指了指轮回书道:“别的我也不敢求,你再陪我穿一次,剧本我也选好了,叫《霸道公主俏马奴》,感情线我已经删掉了,走吗?” 贪狼后退了一步,道:“……现在?” 司命点点头,看向他。 *** 破军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去司命府上找她,一进门却正看见司命使劲儿按着贪狼的头,把他往轮回书里按,贪狼一脸挣扎。 破军怔了一下,竟忘记去救贪狼。 司命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平淡地收回眼神,他心里一紧,便又上前了几步,正好赶上司命跳进轮回书中,将贪狼踩了下去,自己也跟着陷进去。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腰,想用力将她捞上来,却见她面色绯红,似怒非怒地瞪了他一眼,手下的力道不禁又重了些。 司命轻声道:“你来找我,可是想好了?” 破军一时说不出话来,司命用力一扯,竟使得他也跌了进来。 “我就当你想好了。” 想要偷袭破军,这可不是司命所能做到的事,之所以成功无非是因为破军不想反抗,想通了这一点,司命主动抱紧了他,喃喃道:“我原谅你。不过这一次,我才不要记得你。” 破军还来不及细想,便在一页页书卷的幻象中昏了过去。 *** 郁常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房间里,手中还攥着个纸团,他下意识将这纸团打开,发现竟是一封和离书。 身边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见他神情怔仲,有些犹豫地上前说道:“殿下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出府,瞧着这次,不像是闹脾气。” 郁常有些头痛,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这回是个失婚男青年?怎么想都不是个合适的身份。他下意识地朝府门走去,见到一群人浩浩荡荡,为首之人一身红衣亮眼得很,回过头时金步摇摇摇晃晃,看向他的神情是他刚见过的淡漠。 “钟杳!”他脱口而出。 钟杳却没有回应,而是恍若未闻地回过头,一步一步地朝府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的第一个小长篇,全文无大纲,剧情如野马狂奔,感谢坚持看完的小天使,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