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


 第1章

    [现代情感] 《耳朵》作者：莫里斯【完结】
    简介
    宁静小城惊现连环凶杀案，受害者皆为年轻女性，身中数刀，死状惨烈，更为诡异的是所有受害者均被割走一只耳朵。
    刑警姜兮明苦寻凶手数月而不得，终于在犯罪心理学博士江微的帮助下打开僵局。
    两人联手探案，却在深入调查后愈发迷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受害者之间亦没有关联，那凶手究竟是如何挑选猎物的？
    随着案件深入，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只剩下受害…宁静小城惊现连环凶杀案，受害者皆为年轻女性，身中数刀，死状惨烈，更为诡异的是所有受害者均被割走一只耳朵。刑警姜兮明苦寻凶手数月而不得，终于在犯罪心理学博士江微的帮助下打开僵局。两人联手探案，却在深入调查后愈发迷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受害者之间亦没有关联，那凶手究竟是如何挑选猎物的？随着案件深入，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只剩下受害者们被割走的耳朵。可是耳朵究竟意味着什么？凶手对耳朵的执念又从何而来？随着恶魔逼近，警察又能否赶在凶手之前结束这场杀戮？
    内容标签：悬疑小说刑侦人性犯罪复仇警察连环凶杀
    第1章 等待
    轰——
    铅灰色的天空几乎要压到地面，云层里翻滚着轰隆作响的闷雷，目之所及的建筑仿佛全都蒙上了灰白滤镜，显得格外不真实。
    江微坐在大厅入口处的长椅上，水腥气争先恐后地钻进鼻子里。他与劈啪作响的大雨之间只隔了一道落地窗，两米外的玻璃门每打开一次，湿润的水汽便涌入一次，惹得江微连打了几个喷嚏。作为在南方沿海城市长大的孩子，江微只在台风天时才见过这样大的雨，水滴争先恐后地从天空坠落，一颗紧接着一颗，密密实实的，连成一道不透风的墙。
    入夏以来已经下了好几场暴雨，气象台循环播放的灾害预警几乎没有停过。当地居民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座水系并不发达的北方城市里，有一天能看见裹挟着树木、汽车乃至信号塔的滚滚洪流穿城而过。
    气候格外反常，老人说，今年怕是要出事。
    门轴转动发出沉闷的声响，湿润黏腻的水雾再一次扑面而来，但这次有所不同，与之一起送入江微鼻腔的还有股淡雅清新的茉莉香。
    江微忍不住去看香味的源头，是个年轻女人，长黑卷发，画着淡妆，怀里抱着牛皮文件袋，肩头和黑发上散落着小水珠，在大厅灯光的折射下，像是披着镶水钻的薄纱丝巾。女人在大厅里翘首张望片刻，似乎没见到期盼的身影，她秀眉微蹙，拿出电话拨了个号，不一会儿，一个身穿蓝色制式衬衣的年轻警察出现在走廊中，女人踏着急促的步伐朝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转角处。
    江微轻轻地叹了口气，在他的记忆里，茉莉香是伴随他长大的味道，准确地说是混合着消毒水味的茉莉香。
    父亲是医生，在消毒水的包围中度过了大半辈子，苦涩刺鼻的味道几乎沁入骨髓。母亲说，小时候的江微极度讨厌消毒水的味道，一旦父亲靠近便以嘹亮的哭声抗议，母亲没办法只能在家里摆上各种香氛，在院子里种满花草。花香掩护下的消毒水味没骗过江微，倒是让母亲多了一项爱好：种茉莉。直到后来江微对消毒水味习以为常，母亲对茉莉的热情也丝毫不见未减，小院前后种满了纯白的茉莉花。
    茉莉香与消毒水相互融合，构成了江微记忆的底色。
    父亲是个严肃刻板的人，在江微牙牙学语时，便给他规划好了一切。从私立幼儿园到重点高中，考上全国最好的医学院，追随他的脚步投身医学，然后回到家乡进入父亲任职的医院，找个当地女子组建家庭，安稳平静地度过一生。江微时常感觉这不是他的人生，而是父亲的，他就像装在盒子里的提线木偶，只是机械地重复父亲的早已设置好的程序罢了。
    即便如此，江微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至少在前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江微完全按照父亲期待中的轨迹前行，一步不差。于是不出所料地，在一年前江微突然做出决定，放弃父亲引以为傲的医学，坚持转到犯罪心理学专业后，两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看似和谐的父子关系瞬间分崩离析，击碎了长久以来和睦美满的家庭表象。
    从那以后，消毒水的味道一天天膨胀起来，在父子俩之间筑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原本沉默寡言的父亲愈发话少，直至最后与江微再无交流。曾经混合着消毒水味道的茉莉香节节败退，只能龟缩于江微记忆一隅，在失意时提供些许安慰。
    母亲在江微心意已决且试图缓和父子关系的努力未果后，也只能退后一步，充当他们之间的“传声筒”，总是在电话中假装不经意的提到父亲，告知父亲的近况，其中不乏开导劝诫的意味。
    大约母亲也以为，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在与父亲置气。犯罪心理学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纸上谈兵，基于已有犯罪事实的臆想揣测，毫无现实意义。江微的心思应该放在更有价值的医学上。
    可是江微并不这样想，他也并非与父亲置气，他希望用实际行动打消父亲对犯罪心理学的偏见。每一项学科都有它的价值所在，犯罪心理学在于研究犯罪形成的心理诱因，并以此为基础寻求预防之策，以达到消解犯罪的目的。在江微看来，这一点与医学上“上医治未病”并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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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他在父亲的理解。
    可这迷茫的等待似乎没有尽头，就像现在。
    长椅上的人已经换了两三拨，大厅里的人影来去匆匆，接待处的女警头埋在柜台后，声音急促沉闷，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江微需要前倾上身才能绕过台面上的绿植看清女警的动作。他已经上前咨询了三次，每次他尚未开口就被电话铃声挡了回来，女警拿起话筒，掌心向外，像是给他竖了一道看不见的警示牌：请勿靠近。
    江微只好退回长椅上，让这出现实版的《等待戈多》继续演下去。
    今早师母突然打来电话，说王老师突发心肌梗塞，昏迷前让她转告自己，去市局刑侦支队找“江队长”，电话那头喧哗嘈杂，师母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他还没来得及询问细节，那边便挂断了电话。不明就里的江微被师母那句“立刻去市局”催促着，匆匆收拾一下，赶到市局，不曾意料的结果却是等到了现在。
    江微望向灰白色的雨幕，不知道王老师怎么样了。
    哗！背后传来巨响，江微吓了一跳，文件盒翻滚着砸在他小腿上。
    小女警由于怀里的文件盒太高遮挡了视线，没看见正在拖地的阿姨，两人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文件盒天女散花般抛出去，白花花的a4纸撒在地面立刻浸出了水迹。
    小女警慌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胡乱将文件盒拢在一起。
    江微捡起近处的文件盒，拿出手巾擦干水渍，摆在长椅上，又将未沾水的文件，一一拢好，墩齐，放在一边，最后一张一张捻起黏在地板上已经被水浸透的文件，平铺在文件盒上。
    在小女警连续的道谢声中，江微捻起最后一张文件，文件下露出张照片，他拿起照片，愣住了。
    那是一张受害者的头部特写。头颅被手扶住偏向一侧，看不清五官，从头发长度来看是个女人，拨开的黑发上沾满了血污，几绺头发硬邦邦地支棱着，原本长着耳朵的地方只留下一弯月牙形的伤痕，皮肤组织严重破损，散布在伤口周围的血迹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碎肉，耳洞里灌满了暗红色的血液。
    小女警慌忙从他手中夺过照片塞进了文件盒，一股脑抱住，冲进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江微定在原地没有反应。
    弯月形伤口轰然放大，淹没了他所有神思。
    耳朵？为什么是耳朵？为什么要……割走耳朵？
    扫地阿姨刚将小女警撞翻的拖把扶正，冷不防玻璃门开了，一队穿着深绿雨衣的警察匆匆走过大厅，雨滴滚落在大理石地板汇集成道道水迹，扫地阿姨前功尽弃，忿忿地跺了把拖把。
    “唉，让开！让开！”
    阿姨不耐烦的吼道，塑料拖把杵在江微脚边，拖把杆因用力而弯曲出弧度，仿佛在与地板较劲。
    江微陡然回过神，挪开两步，低声说了句“抱歉”。
    阿姨的拖把将江微逼迫进大厅深处。靠近接待台，女警的声音清晰起来。
    “华城公安局刑侦支队联络处，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割耳魔？您是说115谋杀案是吧……割耳魔的线索？您说……”
    “什么？割耳魔重新犯案？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听说的……”
    “……”
    “胡记者，麻t烦你不要再冒充提供线索的群众来打探案件进展了，提供虚假线索是违法的……”
    “对不起，目前的案件进展我们暂时无法告知，请以公安机关发布的公告为准……”
    “我知道你有知情权，但案件还在侦破中……”
    “你……”
    女警气呼呼地放下话筒。
    在电话铃声尚未响起的空档，江微抓住机会。
    “你好，我是师大犯罪心理学系的江微，找一下‘江队长’。”
    “找姜队干什么？”女警头也没抬，拿起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一串号码。
    江微踟蹰着不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找“江队长”干什么，总归是与什么案子有关吧。
    女警半天没等到答案，抬头瞥了一眼江微，“诶，问你呢，找姜队干什么？”
    江微如实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女警眉头皱了起来，“谁让你来的。”
    “王国平教授。”
    “师大的王教授？”女警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对上了暗号，上下打量他一遍，问，“你是？”
    “我是王教授的学生，江微。”
    “那王教授……”
    “老师生病了，临时让我来的。”
    “诶，早说嘛……”
    叮叮叮！电话铃声打断了女警的抱怨。
    她干脆利落地接起电话，用口型说了句“稍等”，一边答话，一边抻长脖子来回张望。
    “小花，小花……”女警找到了目标，手捂住话筒下方，简短交代道：“带他去找姜队，王教授的学生。”
    “诶，是是，您跟我来。”
    折返回来拿第二趟文件的小女警，下巴压在文件盒上，偏头示意江微跟她走。
    第2章 调查
    会议室里没开灯，黑黢黢的。
    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江微立刻收紧呼吸，小心翼翼地吐气。他担心自己咳出来。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清坐在上首的两名警察，光源来自他们面前的电脑屏幕，两颗脑袋凑在电脑前，像是悬浮的面具。坐在左侧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形销骨立，颧骨突出，紧盯着电脑屏幕，眼镜片折射出幽蓝的光；右边的国字脸警察食指和大拇指放在屏幕上，像是在比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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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长桌两侧一个个黑影整齐列坐，没人说话，气氛沉重得像是在进行一场葬礼。
    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在投影仪镜头前熠熠生辉，大屏幕上还停留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处卧室，床边的地板上用粉笔圈出了怪异的形状，垂在床侧的被单上留有大量喷溅状血迹。
    江微认出来了，那是受害者的形状。
    小女警将文件盒轻手轻脚地搁在长桌尽头，她一上前便露出了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江微。
    坐在会议桌上首的国字脸警察恰好抬头，看见不认识的人，顿时吼叫起来。
    “诶，你谁呀？干什么的？这开会呢，你跟进来干嘛？你，就是你。”
    会议室里所有人齐刷刷地抬头，带着探究与疑惑的目光整整齐齐地投向江微。
    江微手心沁出了细汗，局促地顿在门口，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此刻他就像被强行推上舞台的小丑，孤零零地站在聚光灯下，茫然无措地面对观众的审视。
    江微暗暗祈祷那位“江队长”赶快出现。
    “我……我是王教授的学生，来找‘江队长’。”
    听到这话，戴眼镜的中年人朝身边的黑影问道：“你找来的？”
    黑影回道：“额……是！”
    黑影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诧异，显然也没有想到为何是江微而不是他期待中的人出现在这里。
    “王教授怎么没来。”
    “老师突发心脏病，进医院了，临时让我过来的。”
    “行。”黑影没有过多计较，朝后排的警察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让个位置，“你先坐吧。”
    江微缩进后排刚刚让出来的位置，只想让这尴尬的问答赶紧翻篇。
    国字脸警察还想再说点什么，戴眼镜的中年人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案子要紧。”
    国字脸警察重重哼了一声，“行了，初步分析先到这里。小于，报告一下你们现场走访的情况。”
    大屏幕上的幻灯片切换成市区地形图。
    长桌边一个身影站起来，正是穿过大厅的警察中带头的那个。
    “是，周局。根据我们的走访，目前得到的情况是这样的：案发现场位于我市鸿安区徐工路福苑小区四栋302号房。房主王翠，亦即受害者，女，离异，就职于我市好来百货，任后勤主管，有一八岁女儿王欣欣，就读于阳光小学三年级。两人于四个月前搬来此处居住。”
    他一边汇报情况，一边在地图上圈出相应的位置，百货商场和小学都离案发地不远。
    “该小区为封闭型小区，共有东、西、北三个出入口。一共八栋，每栋六层，每层两户，不算空置的房子和近期搬走的住户，该小区目前共有住户七十二户，共一百八十四人，租户十八户，共二十五人。由于该小区位于我市工业片区，因此租户中有不少工厂工人，租住人员成分复杂，流动性极大；该小区入口处和楼道口均装有监控探头，但由于楼龄较老，年久失修，仅东、西入口和一、二、七栋监控完好有效。”
    “根据初步推断的案发时间：昨晚十二点至凌晨三点。一、二、七栋所有住户可以排除嫌疑；其他楼栋中一百零五人可以相互佐证昨晚的行踪，排除嫌疑；十九人声称值夜班，已核实十三人，待核实六人；另有五人独居，没有坚实的不在场证明，其中一人双腿残疾，靠轮椅出行，因此侦查重点放在剩下的四人身上。”
    周局问道：“这四个人与受害者认识吗？”
    “据他们交代仅仅是在小区打过照面，认识但不熟。”
    “那他们都知道死者有个女儿。”
    “是。”
    “这其中有没有人对女孩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小于谨慎回答，“在问询过程中我们也旁敲侧击的试探了，这四个人一个是老师，一个是附近工厂的仓库管理员，剩下两个都是附近工厂的普工。虽然平时在小区内与人打交道不多，但就初步问询来看，周围邻居也没有人反映他们有任何异常。我们也进房子里查了，暂时没有发现……额……绑架王欣欣的痕迹。”
    “这条线不能放过。受害者家里门窗没有暴力侵入的迹象，极有可能是受害者自己给凶手开的门，只要是认识的，就有嫌疑。他们绑走王欣欣藏在别的地方也说不定。”
    “是！”
    周局继续问：“小区周边的道路监控呢？”
    小于转向大屏幕，伸手画了个四方形。
    “福苑小区南侧是北坡快速路，北边是幸福路，东侧的兴东路与西侧的回龙路，围起来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根据交警那边反馈的结果，在幸福路与兴东路交界处，和幸福路与回龙路交界处都有监控探头。根据案发时间排查，昨天晚上一共经过了十四辆货车，八辆小车，全都联系上了，暂时没发现可疑的地方。因为昨天下雨，特地扩大了监控范围，交警那边抽调人手帮忙，临近的三个路口所有监控全都交叉对比过，也是这个结果。”
    “过路行人呢？”
    “这个……道路上的监控探头主要针对交通违法，两旁人行道上的情况看不太清。”小于说，“不过在幸福路与回龙路交界处往西一百米，最近刚刚增设了派出所巡逻岗，案发前后，岗亭内的监控探头没拍到有人经过……”
    “没人经过？王欣欣的踪迹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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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小于点了点头。
    “嘿，那凶手是长翅膀飞走了？”周局一拳锤在桌子上，明显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戴眼镜的中年警察说，“急什么，没完呢。”
    他继续问：“那兴东路那边呢？”
    小于说，“兴东路那边是一片工业厂房，沿路的监控探头全部朝向厂区内部，拍到路面情况的很少，我留了两个人在那边排查，目前暂时没有发现。”
    “小区里不是还有几个监控探头能用吗？案发后有拍到王欣欣吗？”
    “这个我们第一时间就排查了，王欣欣最后出现在监控里是昨天下午五点十二分，从学校回家，经过小区东边的出入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周局说：“也就是说，就目前来看，小区周围的监控探头几乎都没有拍到案发时间有人出入的画面，更没有拍到王欣欣去哪了。”
    小于犹豫着回答，“是这样，我们联系交警正在调取北坡快速路上的高清探头，看那边能不能有些新的线索。”
    中年警察拿下眼睛，揉了揉眉心，总结道：“这么来看，还是小区内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性更大，王欣欣极有可能还在小区内。”
    “是的，叶局，根据目前查到的线索，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重点应该放在小区居民的上，特别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行。”叶局挥挥t手，“你们辛苦了。”
    小于放下笔记本，回到长桌边坐下。
    会议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无外乎“王欣欣一定还在小区里”“凶手肯定认识他们母女”“凶手既不劫财也不劫色那只有可能是仇杀了”，诸如此类争辩不绝于耳，气氛逐渐焦躁起来。
    “不对。”凭空出现一道声音。
    短短两个字仿佛有某种魔力，气氛瞬间平息下来，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隐藏在黑暗里的身影，只能隐约看出个轮廓，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头微微上扬，下颌仿佛是黑色幕布上落下的一笔遒劲有力的线条。
    “哪里不对？”叶局问道。
    “时间不对。”
    “案发时间大概是十二点到凌晨三点之间，如果凶手作案后离开，大半夜的，下着暴雨，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不奇怪吗？这样反而更容易引来怀疑。”黑影说，“就算有交通工具，那边是新规划的工业区，道路监控设施完善，被拍下来是迟早是事。从凶手在犯罪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谨慎程度来看，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叶局说：“那你的意思是？”
    “如果凶手作案后并没有着急离开现场，那么他完全可以不用在意监控探头。”
    “你们看。”黑影拿起桌上的激光笔，在大屏幕上圈出小区位置。
    “福苑小区位于新规划的工业片区，除了附近这几栋老居民楼，其他地方都是新建的，道路上监控设施相对完善；小区东、西出入口有监控，北边没有，可是从北边进出要经过七栋楼下，七栋楼道口的监控是完好的，所以不管凶手什么时候离开，基本上都躲不过监控探头。如果是我，我会在小区里找个地方躲到天亮，等到上班时间混在人群中离开，这样不管小区内部外部，行踪有了合理的解释，警方的监控排查基本失效了。”
    周局说：“小区里的人都是熟面孔，凶手这样浑水摸鱼不会被引起别人注意吗？”
    “刚刚小于也说，小区里租住的人成分复杂，流动性大，没打过照面的情况大有人在；另外大雨也帮了凶手的忙，下雨打个伞，穿着雨衣，就算是熟人走在对面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周局不甘心，“可是凶手还带着王欣欣。”
    黑影指向小于，“小于刚刚进来的时候，您看得清他雨衣下藏着什么吗？”
    周局一怔，表情僵在脸上。
    黑影沉吟片刻说：“另外，对于凶手带走王欣欣这一点，我持保留态度。我们之所以做出这样的猜测，是因为现场没有发现王欣欣的血迹，可是没发现血迹和王欣欣被凶手带走之间并非强相关；我觉得还是将重点放在王翠身上，她身上的伤口……”
    叶局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他：“咳咳咳，咱们还是优先考虑王欣欣，既然现场没有血迹，王欣欣极有可能还活着，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会议室里瞬间收了音，大家似乎对什么东西心照不宣，黑暗里涌动着诡异的气氛。
    也许是会议室里突如其来的安静太尴尬，叶局作为话题终结者重新开口，说：“那按照你的意思，排查监控基本没用。”
    黑影一改双手交叉在脑后半躺在椅子上的姿势，坐直了，摇摇头，说：“不完全是，我只是站在凶手的角度思考作案后如何离开。不管凶手什么时候离开，一定会在监控里留下痕迹，只是我们的排查需要扩大范围，从昨晚十二点之后，到今天早上出警前，小区内外还有几条主干道全都需要排查，这个工作量……”
    叶局说：“不怕，多加几个人就是了。”
    小于提出异议，“我们调查的时候，附近邻居说昨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有没有可能就是小区里的熟人作案，王欣欣认识对方，所以不声不响地跟对方走了。”
    黑影唔了一声，思考片刻，说：“这本身就是个矛盾，如果是小区里的熟人作案，且目标是王欣欣的话，那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为什么非要在杀死王翠之后再掳走她呢？第二，如果是熟人，那凶手能把王欣欣藏在什么地方呢？如果还在小区里，那么早上排查小区的时候，王欣欣不可能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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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小于挠挠头，“那有没有可能小女孩就是走失了，案发时并不在现场，逃过一劫。”
    “现在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昨天下了一夜的雨，王欣欣如果自己出门，能去哪里？特别是监控显示她昨天五点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另外她的衣物书包等个人物品都在现场，也没有任何痕迹显示她离家出走。”
    “这……”
    希望如流沙般从手中溜走，于向东词穷了。
    不止是他，会议室里所有人仿佛坠入了混沌的漩涡。他们与凶手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王欣欣去哪了”的谜障，前后诸多矛盾之处让他们缩小嫌疑人范围的努力数次付诸东流，案件一次次回到原点。
    叶局抹了把脸，说，“那现在等于没有排查方向。”
    “不，有方向。”黑影说，“动机，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动机，凶手到底为了什么一定要杀死王翠。”
    “这……”
    “社会关系查了吗？”黑影突然转了个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小于一时没反应过来，匆匆翻动笔记本，说，“啊，这个，目前我们只在小区周边做了初步排查。据受害者邻居所说，王翠三年前离婚，带着女儿独自生活，半年前搬来此处居住，平时话不多，人际关系简单，与邻里之间也没有出现过争执之类的情况。”
    黑影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这样，其实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两件案子。第一，王翠被杀，第二王欣欣失踪。王翠这边，现场没有破门而入的痕迹，初步推断凶手与受害者认识，既然认识，那必定有交集；从凶手的作案手法来看，极为残忍，似乎与受害者有什么深仇大恨，那么在王翠的交际圈中与她有过重大矛盾的人，是重点怀疑对象，至于王欣欣的下落，我感觉……”
    “感觉什么？”
    叶局眼神幽幽地盯着他，神情中透出一丝担忧，似乎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算了，没事，虚无缥缈的感觉。”黑影妥协了，“基于已有线索先查吧。”
    周局清了清嗓子，问：“尸检报告什么时候出？”
    “法医那边说，下午，最迟晚上7点。”
    “行，让他们尽快。”
    周局开始总结，“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王欣欣。距离案发过去了八个小时，拖延一分，王欣欣生还的可能就降低一分。”
    “这样，小于，小区内外的监控探头既然还有漏洞，你们扩大范围，继续调查，人手不够找辖区派出所协助，交通监控无法覆盖的地方，找沿街商铺，银行 ，甚至路边车辆。总之，监控视频是最直接的证据，不能因为排查范围大就轻易放过。”
    “是！”
    “小姜，既然动机是重点，那就由你带人去王欣欣就读的学校和王翠的工作地点调查，围绕王翠的社会关系，看能不能挖出点新线索，特别重点排查与王翠有过矛盾的前科人员。还有，王翠目前已离异，深挖一下男女关系，看有没有在这方面与她结怨的。”
    黑影回答：“明白！”
    “小孙，你们信息技术的，在网络上发布协查通告，暂时将王欣欣当做失踪儿童，向社会征集线索。通知车站，地铁，公交站这些人员密集的地方，让各片区派出所，联防队协助，发现任何关于王欣欣的线索，第一时间转到市局来。”
    “是！”
    周局咳嗽一声，看向桌上堆积的文件，讳莫如深地说：“另外我重点强调一下，这件案子虽然凶手也割掉了被害者的耳朵，但是王欣欣失踪增加了变数，现在我们也没法确定是凶手重新犯案，还是以拐走王欣欣为目标的模仿作案，暂时就先不要与之前发生的‘割耳杀人案’并案调查了；一来，分散大家的调查精力，二来，免得引起公众不必要的恐慌，目前的第一要务是找到王欣欣，明白了吗？”
    会议室整整齐齐的响起一声“明白”。
    不少人在祈祷王欣欣还活着的同时，也在祈祷不要是那个杀人恶魔又出现了。一旦并案，就是尚未破获的旧案重提，必定会再一次引发公众对警方能力的质疑，而小女孩失踪反而给了一点喘息时间，现在尚可以用出现了新情况，极有可能是模仿作案来解释。尽管这样的祈祷像是逃避现实，但相比眼睁睁看着凶手犯下连环命案却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无力感，还是更让人好受一些。
    “行，干活吧。”
    会议室的人唰唰起身，大灯啪一声打开，江微眯起眼躲避着强光，眼睛里涌出酸涩的泪水。
    朦胧的t视线中，他隐约看到身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比他高出一个头，挡住了头顶的白炽灯。
    第3章 现场
    “王教授的学生？”
    “嗯，江微。”江微揉着眼睛回答到。他听出来了，这人是一直隐在黑暗中的“江队”。
    “哪个jiang？”
    “水工江。”
    “哦，我也姓姜，羊女姜，姜兮明。”
    出乎江微的意料，他听到“江队长”时下意识的以为与自己同姓，原来只是同音不同字。
    江微带上眼镜，发现这人出乎意料的年轻，三十上下，寸头，浓眉，宽肩阔背，站姿笔直，穿一件黑色夹克，比想象中的警察气质更加硬朗。
    隐藏在黑暗里的分析已经让江微领教到了他敏锐的洞察力，事先带入了儒雅干练见微知著的人设，看着与自己想象中相去甚远的体格，江微想，敢情这位姜队是位能文能武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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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你好，姜队。”江微伸出手。
    姜兮明回握了一下，很快放开了。
    “王老师是怎么个情况。”
    “老师突发心肌梗塞，可能要做手术，估计是昨晚通宵工作累着了。”
    “那王老师为什么不让别人来，偏偏让你来。”
    说这话时，姜兮明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就像面对领地上出现其他生物的黑豹，带着分辨敌我的探究与审视。
    “我……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王老师觉得我不会拒绝。”老实孩子江微如是说。
    “姜队，这些文件怎么办？”小花弱弱地问道。
    姜兮明手指叩在文件盒上，思考两秒，说：“这个……先搬到我那去吧。”
    打从进入王翠被害的，姜兮明几乎百分百肯定这案子与之前的“割耳杀人案”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一样利落的手法，一样干净的现场，一样缺失的耳朵。虽然之前办案时迫于社会压力，警方公布了部分信息，给模仿作案创造了条件，但是公布的信息中并没有细致到凶器的种类和尺寸，王翠身上与之前受害者一样长三厘米，宽八毫米的伤口无疑在告诉他们，那个变态杀手回来了。
    可是偏偏王欣欣失踪了，出现场时姜兮明就曾想过，把王欣欣当做普通的失踪案交给辖区派出所处理，集中精力侦破王翠的案子，但这样剑走偏锋的想法显然不会被两位正副局长接受。果不其然，在案情分析会上，王欣欣的失踪成为重点，再三被否后，姜兮明只能接受现实，放下王翠，先找到王欣欣再说。
    “姜队，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走廊尽头的警察高声催促。
    “就来，马上。”
    姜兮明抱起剩下两摞文件，示意江微跟上。
    刑侦支队的办公室就在会议室隔壁，两倍于会议室大小，偌大的办公室里红烧牛肉面和香烟的味道水乳交融，整齐摆放的办公桌上堆叠着各类案卷，不少桌边放着行军床，烟灰缸更是标配。走到深处，四个警察，或瘫坐在椅子里，或匍匐在桌子上，呼噜声震天。江微随着姜兮明放轻了脚步。
    “行吧。”姜兮明带他来到办公桌前。“时间紧急，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先看看卷宗，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有发现写下来，等我回来再说。”
    “诶，大周。”姜兮明拍了前面的警察一把，“交给你了，好好看着。”
    正在唏哩呼噜吃方便面的警察啊了一声，被上司突然交代过来的任务打蒙了。
    大周含着一口方便面抗议，“不是，老辣（大），嘛银（人）呐，就交我啦？”
    将那口面吸溜进嘴里的功夫，姜兮明已经没影了，大周的抗议无效，只好回过头来和不知所措的江微大眼瞪小眼。
    “行，那你先看卷宗吧，坐那。”
    方便面叉叉着半根火腿肠往江微面前一指，江微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嘟一声，他脸噌地就红了。
    这实在不能怪他，早上走的急，没吃早饭，旁听案情到现在也早过了饭点，撑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
    大周的胖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反应过来后，磨磨蹭蹭、抠抠搜搜地从桌子底下摸出一盒方便面递过来。
    “那……先吃饭吧，饮水机在后面。”
    说完，大周继续和方便面友好交流去了。
    泡面的时候，江微想，也许他应该拒绝的。
    姜兮明照顾他的面子，没有直接让他回去，一个不知底细临时顶替的犯罪心理学博士，就算有王教授的背书，也很难取得警察们的信任，让他随便看看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他不是王老师，看不出来什么也没关系，真看出什么，江微想，他们也不会在意。
    吃完面，江微坐在姜兮明的位置上，打开土黄色封皮的案卷，封皮上写着：福苑小区302谋杀案。
    死者王翠，性别女，年龄三十五。案发现场为两室一厅的商品房，死者头北脚南侧躺于主卧室床边，手脚分别被白色扎带捆住，嘴部被胶带封住，床侧床单上留有喷溅状血迹，从死者身侧到卧室门口留有一串滴溅状血痕。根据卧室内的痕迹推测，死者是在睡梦中发现有人闯入，起床查看时被凶手制服。
    ……
    现场阳台处发现多组足迹，经物业反应，死者于案发三天前曾找物业更换过阳台排水管，由此维修人员可能留下足迹，经查确实与物业管理处两名维修人员匹配，两人均有不在场证明，排除嫌疑。
    客厅内除死者与其女儿的足迹外，在玄关处另发现一组长约240厘米的足迹，经查与案件第一发现人匹配，排除嫌疑；现场没有发现撬锁的痕迹，门窗完好，室内没有发现破坏痕迹，无财物丢失，无打斗痕迹。
    次卧未发现血迹，除死者母女的指纹和足迹外，未发现其他人进出的痕迹。
    由于当天下雨，楼道内进出频繁，勘察价值不大。
    ……
    经法医初步尸检判断，案发时间为十二点至凌晨三点之间，死因为利器割喉导致的失血性休克，尸体表面有多处割伤和捅伤，初步推断作案工具为两侧开刃的匕首状利器，现场没有发现符合的器物，可能已被凶手带走；尸体手腕脚踝处均有约束伤，后脑勺发现棍状物击打痕迹，耳朵被割走。
    初步推断作案过程为，凶手 进入室内后，死者下床查看时，凶手从背后袭击打晕死者，再捆住死者手脚，而后折磨死者，留下多处刀伤，最后一刀割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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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
    江微暗暗皱眉。
    怪不得只能靠摸排走访和监控视频来缩小嫌疑人范围，现场太干净了，几组足迹都被排除了嫌疑，没发现有价值的手印、指纹，更别说毛发、纤维之类的微物证。
    凶手捆绑受害者的白色捆扎带，市面上随处可见，一抓一大把。两侧开刃的匕首状利器更是多如牛毛。
    下了一整夜的雨，没有人听见叫喊，也没人发现异常，轰隆作响的雷声掩盖了一切。
    报警的是送奶工，敲门时发现门没锁，进到玄关处才发现卧室里躺着个人。
    薄薄的案卷只有两页多，下面是案发现场的照片。
    主卧室的近景远景，各种痕迹细节，受害者体表伤口特征等等，案卷中文字无法一一描述的各类细节以图片的形式清晰呈现。
    翻了几张后，江微被其中一张吸引了注意，那是受害者的完整照片，照片上受害者呈侧躺姿势，双手被束缚在胸前，极力向外延展，下肢与躯干呈九十度，奇怪的是受害者的头颅，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幅度扭向身后，并且头颅偏向肩膀，两者构成一个极小的锐角，几乎要贴在一起，完美地掩盖了缺失的耳朵；
    这个姿势让受害者看起来像一个写意的“爪”字，头颅、手臂、下肢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趋向同一方向。
    江微看着照片萌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他试着歪头模仿死者头颅扭曲的姿势，但始终不得其解，一连几张都是受害者的特写，他干脆将所有受害者照片找出来，一一对比。杂乱的照片立刻铺满了办公桌，不知看到第几张时，江微突然被某种强烈的感觉击中：她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顿悟的念头在脑子里轰然炸开，驱使江微马不停蹄地在照片堆里翻找。
    能看什么呢？濒死之际有什么能让她如此眷念？还是说那里隐藏着什么线索？
    与现场布局有关的照片全都整齐地摆放在眼前，江微闭上眼睛，极力在脑中还原案发现场，一张张照片飞入脑海，二维展开为三维，平面膨胀为立体，细节一点点还原，构建起狰狞血腥的案发现场。
    但不管他怎么努力，仅仅依靠照片建立起的虚拟空间还是留有太多的空白，照片承载的场景像一座座无法连接的孤岛，被模糊的阴影切割得支离破碎。他始终无法拼凑出受害者目光所及之处到底有什么。
    江微睁开眼，放下照片。
    他想去现场看看。
    “去现场t干嘛？”大周从烟雾朦胧中抬起头。
    他面前是数个24寸电脑显示屏，作为图象侦查员，平时极少出现场，但随着监控探头越来越普及，他的工作任务一点也不比普通侦查员少。市局专门配备了图象侦查室，他正瞪着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火眼金睛看于向东发过来的视频，没想到江微突然冒出来，说想去看看案发现场。
    江微说：“现场勘查更有利于还原作案经过。”
    大周不置可否地嗤了一声：“这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提醒啊，当我们警察都是吃干饭的？那现场痕检那边都已经勘查过了，都在那报告里，你看那个就得了。”
    “不是现场痕迹，是心理痕迹。”
    大周更不耐烦了，“什么心理痕迹？”
    “就是凶手或者受害者在案发时的情绪状态或心理意识。比如现场发现的足迹非常凌乱，则以此倒推凶手作案时慌乱不堪，那么极有可能是初次犯案；利用犯案时的心理特点，能找出一些平常看不见的线索。”江微认真地回答说：“受害者面对生命的威胁，如果足够冷静，也极有可能会留下某些难以察觉的线索。”
    “嘁，说的神神叨叨的，人都死了，能留下什……”大周蓦地收了音，顿觉作为警察说出这种话不合适，“不管他们想什么，都有警察来查，你一个外人就别插手了。”
    江微似乎已经预想到这个结果，咬了咬唇，将沁出细汗的手掌揣进口袋，掩盖住他的心虚，搬出早已琢磨好的说辞。
    “可是王老师交代，一定要勘查过现场才能给到警方建议。姜队请王老师协助调查，也不算外人，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这个应该也跟你们说过吧。”
    王老师真是个制胜法宝，大周闻言一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思考片刻，大周嘟囔了句什么，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半晌，说：“那你等着吧，我得先弄完这个，弄完再说。”
    “那我在外面等您？”
    “随便！”
    江微乖巧地坐回大厅的长椅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位置，不同的是这次是靠近图侦室的那端。
    撵走江微的大周一头扎进三个g的文件里，拉完两个视频后就忘了这茬。
    四个小时后，大周在肚子的抗议声中伸了个懒腰，起身想到外面抽支烟，一出门，看到坐在长椅上“小鸡啄米”的江微。
    合着这小子在这里等了四个小时？
    从江微的角度，只要一扭头，就能透过玻璃窗看清他的动作，甚至电脑屏幕上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这中间他打了个盹，吃了两包薯片三包辣条，还抽空和暧昧对象聊了十分钟的天。
    这小子就在这眼巴巴地看着？
    大周心虚又愧疚，理亏又无语。
    “您现在方便了吗？”江微看见他出来，立马站起身。
    “诶……”大周心说，你小子真沉得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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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他说出去的话也不好不作数，现在说不去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但这边的事又走不开。
    恰好小花从面前经过，大周赶紧抓住了小花。
    “诶，小花，小花，来来来。”
    “壮丁”小花一脸懵逼，“周哥，干嘛？”
    “喏，交给你个任务，带他去趟案发现场。”大周用下巴指向江微。
    “啊？我带他去？”小花确认了一遍。
    “是，去吧，找王哥拿钥匙。就说是我说的。”
    “诶诶，马上去！马上去！”端茶倒水的小透明激动得一溜烟小跑，可算逮着机会出现场啦。
    又开始下雨了。
    雨刮器发出规律的唰唰声，红色尾灯汇聚成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道路两侧的霓虹灯牌被车窗上汩汩而下的雨水虚化到模糊，晚高峰的车流裹挟着江微和小花缓慢向前移动。
    一个小时后，小花小心翼翼地将车停好，撑伞下车，指着三楼窗户对江微说：“就是那。”
    302门前贴着封条和警戒线，地上随处可见凌乱的脚印，出警时下着雨，警察们几乎都是淌着水来的。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301，门前明显收拾过，地板拖得光可鉴人，大约是觉得对门死人不吉利，原本该贴春联的地方此刻被黄底朱笔的道门符取代，门框正中还挂了面八卦镜。
    小花见此情形，忍不住嘀咕：“诶，真是，挂这个干嘛？”
    身穿深蓝警服的警察和封建迷信的怪力道具形成了鲜明对比，出现在同一屋檐下，显出一丝荒诞离奇来。
    推开门，江微走入玄关，微微侧头，看到了那个爪字型的白色粉笔圈。
    第4章 女孩
    室内几乎没怎么动过。
    九十年代的老房子，方方正正的格局，玄关入口处摆放着穿衣镜和鞋柜，往前是西图澜娅餐厅、客厅和阳台，右侧是厨房和洗手间，挨着次卧和主卧。
    江微没有着急查看主卧，先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棕色沙发正对着电视柜，茶几上放着藤条编织的置物盒，打开才发现是药箱，大约这几天下雨，先把药箱拿出来备用。
    不破坏门锁进入室内最常见的是通过阳台，或者卫生间和厨房的排气窗。
    阳台上一侧是置物柜，另一侧是几盆花草，靠近边缘的花盆下方横亘着一截崭新的白色排水管，与周围老旧的痕迹格格不入。江微顺着排水管往下看，拳头粗的圆形pvc管在二楼接口处突然收窄，嵌进只有手腕粗的灰色管道中。如此一来，除非凶手是小孩，否则不可能沿着仅有手腕粗的排水管往上爬到三楼。
    卫生间的排气窗开了一个手掌宽的缝，窗台上散落铁渣，铝合金纹丝不动，已经锈死了。厨房的窗户也是一样，江微越过灶台去推了一把，满是油污的窗户不见丝毫动静，江微只好收手。
    他并非对警察的勘查能力信不过，只是这是他介入的第一起案子，更想亲自体验一遍平时只能在案卷里的才能看到的细节。
    厨房的流理台上收拾的很干净，上方橱柜的门没关。
    冷不防，厨房外的树枝被疾风裹挟着，啪地一声拍在了窗户上，江微吓了一跳，后退时撞上了橱柜门，又不慎踢翻了垃圾桶。
    江微捂着头，痛到面容扭曲。
    “你没事吧？江博士！”
    小花要过来扶，江微伸手制止了她，示意自己没事。
    无意中看向垃圾桶时，江微呆滞了一瞬。
    小花以为江微嫌弃它碍事，急忙上来收拾好垃圾桶，将它拉到了厨房的角落里。
    推开次卧的门，是王欣欣的房间，整间卧室以粉色为主，一看就是小的风格，床头放着两个布娃娃，正对窗户的课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作业本，兔子形状的马克杯还留有小半杯棕色液体。
    江微默默坐在了小女孩的床上，微微侧头他的视线越过百叶窗，看向了窗外漆黑的夜空。雨滴落在窗台上啪地碎成几瓣。
    “案发时也在下雨对吧。”
    “对！”小花用力点点头，昨天下了一整夜，楼道外的痕迹都被冲没了，痕迹检验科的几个同事正为这事发愁。
    最后江微停在了主卧室前，默默看着爪字型的粉笔圈，那里是受害者倒下的地方，周边的血迹已经凝固成黑红色的硬块。仅看眼前的粉笔圈实在难以想象这曾经是一个人的姿态，被束缚的双手，扭曲的头颅，交叠着微微蜷曲的双腿，构成一个“爪”字型。
    江微蹲在粉笔圈前，极力回想照片上的场景。从受害者偏头的角度出发，视线落在了卧室入口处。江微抬头，是那根衣帽架吗？那是一根棕红色的老式衣帽架，此刻衣帽架上只挂着一件黑色毛呢外套。还是这件外套？江微起身拿起外套里里外外地搜索了一边，却什么也没发现。他不甘心，拿起外套对着白炽灯一寸寸查看，毛呢纤维一览无余，结果却还是一样，一无所获。
    江微将外套放回原地，视线在粉笔圈和衣帽架之间来回逡巡，他看了很久，久到小花想开口询问时，他突然脱下风衣，躺进了粉笔圈里。
    这个举动把小花吓了一跳。
    “江博士！”
    “嘘。”
    江微躺在粉笔圈里，世界变成了横放，他一点一点的以横放的视角来观察这间房子里的一切，米色的衣柜，棕红色的衣帽架，棕色的门框，地上微微翘起的木地板的一角，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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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他按照记忆里的样子，保持着和尸体相同的姿势：身体微微侧倾，后背贴近地面，将躺未躺，但双手努力向前，下肢微微蜷缩，扭动脖子往下巴贴近肩膀。
    保持好这个僵硬的姿势，他重新扫视眼前的一切。
    然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入目之物皆是平常所见，很难与“线索”挂上钩。
    不一会儿，全身的肌肉便开始叫嚣，酸痛从四面八方涌进体内。这是个很难受的姿势，江微想，更别提身上多处刀伤带来的疼痛，还有被割掉的耳朵。
    江微坚持不住t放松了身体，整个人立刻平平整整地瘫在了地板上。
    视线被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占满，江微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轰——
    又开始打雷了。
    江微坐起身，凉意从后背传遍全身的感觉并不好受。
    突然他感觉眼角闪过一道白光，同时主卧室内被照得亮如白昼，归于黑暗后滚滚雷声紧接着在头顶炸响。江微条件反射地捕捉白光的来源，但那时间太短，短到他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视线扫过客厅，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在地板的凉意驱使他起身时，他的视线突然越过衣帽架定住了，须臾间仿佛拼图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块，某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
    江微僵在原地，浑身发烫，胸口急速起伏了几个来回后，迅速躺下，按照受害者的姿势默默等待第二道闪电。但频繁光顾的闪电此刻却闹起了脾气，蓄而不发，许久不见踪迹。终于，在江微快要坚持不住时，白色光鞭撕裂夜空。
    闪电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挡在江微面前的重重谜障。
    承载谜底的拼图全部归位，他知道受害者为什么是这样怪异的姿势了。
    江微站起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微不可见的尘埃送入鼻腔。气味，声音，图像，触觉，今天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如电影切片一样闪回，通过大脑神经建立起立体的全息投影。
    时间定格，雨滴在半空中悬浮，鞋子在水洼上方定格，大树在倾倒前固定。但仅仅定格了一瞬，霎时间，墙上的石英钟指针开始飞速倒转，所有一切沿着来时的轨迹急速回退。
    受害者重新出现在粉笔圈内，血液倒流，冰冷的身体重新显出生命的迹象，起身，倒退，躺回床上。割耳魔站在床前，血液爬上匕首，又迅速消失。小女孩从门外退回房间内，关门，躺下。
    大雨凝滞，从地面倒流，升上半空，黑夜渐渐显出光亮，傍晚天边显出云彩，云彩飞速流转，烈日由西向东划过苍穹，下一秒，初阳沉入海平面，大地重新陷入黑暗，星空倒转。
    叮！墙上的石英钟指针定格在指定位置，然后重新开始运转，滴答！滴答！滴答！
    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分钟。
    江微睁开了眼。
    轰——
    闷雷在云层中翻滚，伴随着闪电重重砸下来。
    惨白的亮光照亮了江微清瘦的面庞，紧接着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室内。
    一把锋利的匕首正闪着幽幽寒光，它的目标是四肢被束缚躺在地上的女人，匕首刺入左侧肋骨，沿着骨缝来回切割，女人痛得浑身痉挛，可是她无法发出声音。割耳魔像是在欣赏濒死的羔羊，又像是在摆弄某个玩具，匕首一次次推入女人身体，血液喷涌出来，割耳魔满足的吐出一口气。
    大雨夹杂着雷声不断冲刷着大地，暗夜被闪电撕裂，旋即重归黑暗。在被闪电照亮的一瞬间，女人突然直勾勾地望着割耳魔背后，眼眸里濒死前的的痛苦一点点转变为绝望。她陡然变得癫狂起来，不再理会身体的疼痛，被束缚的手脚极力向前，企图抓住割耳魔。
    江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越过那根衣帽架，端放于客厅一角被闪电照亮的穿衣镜里，次卧的门缓缓打开，小女孩的身影浮现在门口。
    割耳魔敏锐的犯罪神经捕捉到了空气中细微的震动，但他兴致丝毫不减，一刀一刀切割着女人的身体。手上力道逐渐加重，似乎在以此惩罚女人的反抗。
    女人身体里的母性本能鞭策着她，濒死的身体突然回光返照般涌出力量，朝眼前的恶魔袭去。
    割耳魔不得不做出反应，匕首的寒光一闪即逝，在女人碰到他之前割断了她的喉咙，血液飞溅在床侧，为女人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割耳魔将战利品揣进口袋，静静转身。
    小女孩直愣愣地望着接近她两倍身高的人影。
    时间静止，两方在黑暗中僵持。
    轰——
    雷声过后接踵而至的闪电照亮了一切。
    血珠从匕首顶端滚落，鲜血在女人身下蔓延，圆睁的双眼，飞溅的血沫，描绘出地狱般的场景。
    小女孩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空气中腥甜的味道敲响警钟，求生本能驱使她飞速转身，打开大门，冲了出去。
    江微紧随其后，跟上她的步伐。
    来到楼道口，大雨的湿意和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江微站在楼道口，向左还是向右？
    冥冥中一个声音说：向左，上学的路线，她更熟悉。
    视线扫向左边，大雨中小女孩踉跄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抬步跟了上去。
    小女孩穿着兔子耳朵的棉拖鞋，在大雨的浇灌下浸满了水，沉重的抬不起脚，路面坑坑洼洼，她走得很艰难，终于在一处水洼前绊倒了；小女孩转身，对上江微的视线，蹭着地面缓缓后退，瞳孔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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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江微感受到了什么，转过身，割耳魔就在他身后，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容模糊成一团黑影，几乎和他脸对脸贴在一起。
    江微迈出一步，让出空间，割耳魔跨过他刚刚站立的地方，缓缓走向小女孩。
    高大的黑影笼罩了小女孩，在大雨中勾勒出绝望的画面。
    惨白的闪电劈下来，照亮了割耳魔高举的匕首。
    轰——
    炸雷过后，江微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割耳魔消失了，小女孩消失了，他仿佛坠入了深渊之中。世界模糊成一片虚影，只有闷雷过后的余音回荡。
    “江博士……江博士……”
    朦胧中有声音传来，江微用力甩甩头，竭力摆脱混沌的状态，但他仿佛溺在一片深水之中，眼前只有随水波晃动的模糊身影，他用尽全力也听不清任何声音。
    终于，眼前的虚影逐渐凝结为实质，小花的脸慢慢出现，耳中尖锐的蜂鸣过后，五感一点点回到了身体里。
    “你没事吧？江博士。”
    江微头晕目眩，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意识逐渐清晰。他这才发觉自己早已离开房子，来到了小区主路上，不知走了多远。
    “没事，没……”
    江微安慰着小花，也安慰着自己，但他余光中陡然捕捉到一样东西，将他的安慰之语生生掐死在喉咙里。潜意识里对犯罪的敏感重新拉响警报，他失魂落魄地朝那件东西走去。
    小花诶一声，满脑门问号，她不知道刚刚在江微脸上看到的那一瞬间的清醒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能赶紧跟上江微的脚步。
    本来自己是个小透明，每天不是端茶倒水就是复印文件，突然有机会出现场，高兴都来不及。这一切都得托江微的福，可是很快小花就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眼前这个江博士很少说话，穿的斯斯文文，白衬衣，牛仔裤，带着玳瑁眼镜，坐在副驾驶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一副好学生模样。从他帮自己捡起文件盒那刻，小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好感。
    但看到江微躺进粉笔圈的那一瞬间，小花不能自已地打了个哆嗦，那可是死过人的地儿。可更诡异的还在后面，江微突然如老僧入定般顿在原地足足五分钟，涣散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客厅的穿衣镜上，然后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牵引着他，离开房门，走下楼道，在大雨中缓步前进。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小花可耻地当了一回叛徒。她不合时宜的想，如果人真的有三魂七魄，那现在这位江博士是不是已经丢了一半了，她要不要学电视里拿幅黄符拍在江微脑门上，也许还能救他一命。出门时真该拿下那块八卦镜。
    小花在脑海中暗骂自己胆小，但很快，锃亮的警徽给了她底气，人民警察，唯物战士，哪个词拎出来不能让牛头马面退避三舍，妖魔鬼怪灰飞烟灭的？于是她鼓起勇气，抖抖索索、战战兢兢地跟着江微，终于在江微摔倒前扶住了他。
    江微在炸雷过后现出一丝清醒，可是很快，江微的视线便越过她盯着不远处的垃圾箱。
    垃圾箱是上绿下白的大尺寸，足有一人高，可能是下雨的原因， 这几天的垃圾无人收拾，已经满溢出来，各色垃圾袋湿哒哒地纠缠在一起。
    小花眼睁睁看着他走过去，修长的手指在垃圾袋里翻找，闪电照亮大地重归黑暗后，她依然能准确地分辨出江微颤抖的手和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节。
    塞在入口的垃圾被拎开，垃圾箱出现了一个豁口，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江微又拎出一袋垃圾，随后他仿佛被人定住了，站在垃圾箱前久久没有动作。
    小花不明所以，好奇地朝垃圾箱里探头，然后她看到了迄今为止一生中最恐怖的画面：小女孩静静躺在垃圾袋中，只露出一个头，像是黑色的蝉蛹，雪白的皮肤和黑色的垃圾袋形成鲜明对比，她的嘴角被割t开，远远看去像是张着猩红大嘴的怪物。
    惨白的闪电照亮小女孩的面庞，唯独眼窝隐没在黑暗里，仿佛被摘走眼球的小丑在大笑。
    嗨！小丑说，被你找到了！
    啊——
    第5章 感觉
    红蓝警灯围着垃圾箱闪烁，照亮了所有人的铁青的脸。临近午夜，担心引来不必要的围观，警车都没开警笛，现场安静得可怕。
    法医陈方顶着大雨说：“不行，雨太大，几乎破坏了所有痕迹，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周奇峰脸颊后侧因咬紧的牙关而凸起一块，但他明白天公不作美，为难下属也无济于事，“行了，你尽量，查不到线索，赶紧把尸体弄回去，尽快解剖。”
    “是！”陈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匆匆去了。
    一旁的秘书挂了电话，小声说道：“周局，省厅来人了，在局里等您，您看……”
    周奇峰看他一眼，脸颊绷得更紧了，这雪上加霜的情况容不得人喘息片刻，作为市局第一负责人，有什么情况也是他先顶上。
    他朝远处吆喝一声：“小姜，留两个人看守现场，其他人先收队，雨停了在说。”
    一转身恰好对上站在雨棚下的江微的视线，惊疑，愤懑，不甘依次从眼底浮现，但催促的声音没给他片刻空档，旋即在秘书的陪同下钻进警车，呼啸而去。
    刑侦支队除了派出去走访沿街店铺补上监控死角的同事外，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到了这里，在姜兮明的安排下，一组人勘查楼道模拟案发经过，一组人重新勘验房间，最后一组在姜兮明的带领下，以垃圾箱为圆心，协助痕检在周围查找有价值的线索。周奇峰亲自督战，眼下几乎所有人都被大雨浇了个透。但其实他们都和陈方一样明白，连天的大雨早就冲淡了所有痕迹，甚至在勘查过程中，刑警们几乎将迷茫写在了脸上，他们应该找什么呢？还能剩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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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江微站在自行车雨棚下，看着警察们来回忙碌。
    他脸色苍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后怕从心底翻上来，随着时间成倍扩大。内里的白衬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已经完全被雨浸透，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凉意浸骨。好在他之前脱下了风衣，现在尚有一件干燥的衣服蔽体，在雨棚下站了十来分钟，大雨一波接着一波，米色的风衣也已湿了大半。
    半个小时前，他和小花在这里等来了支援的警察，小花牙齿打颤，抖抖索索地汇报完情况，等来的不是领导的表扬，而是训斥：内勤警察没有上司同意，不能轻易出现场，这是纪律。小花哭丧着脸被骂了十来分钟，领导说，念在她是初犯检讨就免了，下不为例，然后就被赶回了警局。
    江微一动不动面色平静，拢在衣袖下的手却暗暗握紧。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那些话不仅仅是训斥小花的，更是给他的警告。警察办案无关人员不得插手，一个内勤警察尚是如此，更别提他这个不知底细的外人。万一他和凶手有什么联系，甚至他就是凶手，那警察的所有的底牌全都暴露在凶手面前，破案就成了笑话。
    冷风袭来，江微生生压住了打颤的本能，清亮的眸子里渐渐燃起了一团火。
    姜兮明安排好现场人手，拉开车门，示意江微上车。
    警车如离弦利箭，穿破雨幕，驶进了黑夜中。
    “说说吧，你怎么找到尸体的？”
    “。”
    “什么？”姜兮怀疑自己听错了。
    “感觉。”江微说，“现场的感觉，刚看到照片时我就觉得尸体的姿势很奇怪，特别是头部扭曲的角度，我躺在那个地方试了一下，发现通过穿衣镜的折射正好能看见次卧的房门，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王欣欣极有可能在凶手行凶时开了门，看见凶手杀害她妈妈。”
    “对。”
    姜兮明说：“可是她为什么不叫人呢？”
    “因为她叫不出来。”
    姜兮明一怔。
    “为什么？”
    “厨房的垃圾桶里扔着氨酚黄那敏颗粒的外包装，这是治疗小孩普通感冒的常备药，这几天下雨，小孩子很容易中招。但是客厅茶几的药箱里有一包新拆开的阿奇霉素，王欣欣的书桌上还有没喝完止咳水，这至少说明入睡前王欣欣的病情加重了，轻微感冒发展成了急性咽喉炎，茶几上电子体温计的历史记录也能佐证这一点。所以王欣欣极有可能因为喉炎而说不出话，面对危险也无法呼救，这些情况尸检报告上应该会有说明。”
    姜兮明脸上闪过半秒钟的讶异，合着这么多一线经验的老刑警，还没一个小白观察的仔细。
    “这么说，其实我们都找错了方向。”姜兮明面沉如水，“所以从现场情况来看，王欣欣发现了母亲被杀害，当场逃走，但被凶手追上，杀害后，抛尸在垃圾箱。”
    “对。”
    良久，姜兮明才吐出一句话，“这是第五个受害者了。”
    接近午夜，空旷的道路上车辆极少，原本跟在后面的几辆警车已经不见了踪影，江微才意识到这不是回警局的路。
    红灯，姜兮明没停，一脚油门轰了过去。
    “姜队！”
    姜兮明从江微叫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对，但在他品出不对在哪儿前，江微的话已经在砸在了耳边。
    “其实你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了吧。”
    “什么结果？”
    “王欣欣死亡的结果。”
    姜兮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底生出一股被人看穿的微妙抵触，“为什么这么说？”
    “‘我感觉’， 开会时你最后没说完的话，你已经猜到了。”
    “我感觉今天雨不会停，我感觉今天下班会堵车，我感觉楼下的烧鸭师父水平退步了。”姜兮明睨他一眼，“我感觉的事情多了去了。”
    江微没理会他言语上的讽刺，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们在会议上，所有的假设都是基于王欣欣还活着的前提。虽然现场的诸多证据都在佐证这一点，没有血迹，没有叫喊，没有挣扎，并且也不好判断凶手的意图，但是假设王欣欣死亡，就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思路。”
    “什么思路。”
    “抛尸。”江微说，“凶手杀死王欣欣后该如何抛尸，只要以命案现场为半径，排查河道，涵洞，垃圾堆等常见的抛尸地点就能发现。”
    “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姜兮明隐隐觉得后半句话是：但你没有阻止整个调查方向走偏。
    如果说刚刚还是微妙的抵触，那现在已经升级为了防备。姜兮明不喜欢被人猜中心事的感觉，何况直觉告诉他江微并非是猜中的，江微看穿了他在调查取证上受到掣肘后的妥协，但这种妥协并非对上级简单的迎合，而是带着长久困顿之下破局无望的力不从心。
    那现在又算什么呢？鼓励他坚持自己的调查方向吗？
    江微戴副眼镜，气质温和，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人与犯罪天然不着边的类型，短短半天就让案情出现了重大转折，姜兮明震惊之余隐隐觉得江微看见了某些他们忽略的东西。
    与上午拘谨局促的样子不同，此刻江微的身体里仿佛生出了某种笃定。是因为周局当众驳了他的面子心有不甘急于证明自己？还是单纯的想做些事情为小花鸣不平？姜兮明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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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按照你们犯罪心理学的内容，能给个侧写吗？江博士。”
    姜兮明岔开话题。
    “要等等。”
    “等等？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凶手下一次犯案。”
    嗤——
    警车在泥泞湿滑的道路上急刹，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姜兮明转过身来看着他，气笑了，“我们连夜追查凶手就是为了阻止下一起凶案发生，你现在跟我讲让凶手再杀个人？江博士，你是没经历过生离死别，还是没体会到凶手的残忍？要不明儿我先带你见见受害者家属？”
    江微被安全带重重拉回椅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如果凶手的目标一直是年轻女性，那现在他杀害了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这一定会对凶手的犯案心理造成一些影响。如果他通过杀害小女孩获得新的刺激源，那么之后的犯案手法也许会有所不同，甚至完全转变目标也有可能，那么现在做出的侧写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所以不知道有用没用也要以另外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
    “没有下一个受害者，后续还有无数的受害者。”
    姜兮明狠狠拍了把方向盘，良久无言。
    “另外，只靠一个现场是没有足够信息做出侧写的，如果需要我的协助，我需要去所有被害者的现场看看，我需要深度介入到案件中，可以吗？姜队。”
    说这话时，江微紧紧盯着姜兮明的眼睛，希望从他脸上读出一丝肯定。
    但姜兮明没能如他所愿，回避了他的视线，声音沉t闷，“再说吧。”
    两人一路无言，看着逐渐熟悉起来的景色，江微这才明白姜兮明直接将他送回了学校。
    学校门口，车轮画了个半圆，即将离开时，江微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姜队，那个……”
    “怎么？”
    “凶手受到了新的刺激，也许他犯案的时间不会太长，可能……就在这两天。”
    姜兮明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说：“知道了。”
    油门轰鸣，警车披着雨雾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第6章 争执
    “尸检报告，你看一下。”
    周奇峰将法医送过来的报告递给姜兮明，从出报告到现在不超过个小时，法医已经忙着去解剖第二具尸体了。
    “与三个月前一样的作案手法，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连环割耳杀人案的凶手。”
    叶文军坐在对面，说：“真是邪乎了，三个月没动静，又出来杀人了。”
    “小姜，这案子还是落在你头上，你有什么想法？”
    “首先可以确定，凶手是同一个人；其次，与前几起案子一样，凶手很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对我们的侦破工作来说难度很大。”
    “难度大也没办法，你说说还需要那些支持，我和老周能调配的一定给你调过来。”
    姜兮明把报告合上，看着两位正副局长，谨慎说道：“我在想，这次是不是可以让王教授他们深度参与到侦破工作中来。”
    “不行。”周奇峰想都没想，皱着眉头驳了回去，“让他们看看卷宗已经是破例了，让他们参与，他们以什么身份参与？现在社会上风言风语又传开了，咱们内部都是有保密规定的，多一个人多一条漏风口子，这个绝对不行。”
    “可是，周局，你也看到了，对于一个高智商的变态杀手，光靠刑侦这点手段能查出什么？没指纹，没足迹，没监控，天天靠小于他们摸排走访，也不是办法。”
    “嘿！你这意思是瞧不上走访摸排那一套了？”周奇峰气不打一出来，夹着烟的手指对着鉴定中心的方向指指点点，“鉴定中心花了三个亿，倒是能帮忙，但是得先有东西让他们验，不摸排，不走访，没线索，他们能干什么？他们都得吃干饭！警察破案得讲证据，讲证据就得靠人去找，小于一天一夜没合眼，带着侦查组连轴转，你自己也是刑侦口的，怎么就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叶文军夹在中间打圆场，“老周，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姜兮明被王欣欣的死激得一肚子气没处撒，眼下也火了，“三个月前咱们也是这么做的，调动了多少警力？查出什么了吗？什么都没有！我知道您对王国平那套有意见，但是眼下不是平时，这案子不破，后面的人命都得算在我们头上。”
    周奇峰一拍桌子，“ 这是破案，又不是电视上随便来个什么专家，三言两语看出凶手是谁。你以为王国平那套靠谈谈话就能找到线索？他给的那些东西有什么帮助？男性，智商高，有工作，只有最后一条有点用：之前进过局子，这用得着他说？没进过局子能干出这么变态的事？”
    “王教授给的线索不是靠人肉眼能看到的，越是找不到线索，我们越应该扩大范围，什么意见都听一听。”
    “听到最后，破案了功劳是他们的，没破案我们背黑锅，姜兮明！你净跟外人穿一条裤子……”
    “别别，老周，小姜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这是不用说了，不能让王国平参与，还有那个江微，今天他找到王欣欣的尸体不过是偶然。”
    “可是……”
    “行了！行了！”叶文军急忙打圆场，按住姜兮明的肩膀，阻止他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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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这样！老周，事情呢，还是交给小姜他们去做，省厅那边已经三番四次来过问了，咱们还是先想着怎么给省厅那边一个说法；另外，网络上出现的那些传言，一个赛一个离谱，再这么传下去，咱们迟早脱了警服滚蛋回家，还是优先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周奇峰冷哼了一声，“你当我不想啊，我是一把手，上面第一时间也是找我，要脱这身警服也是我先脱。”
    叶文军继续说：“小姜，所有的侦破工作还是你来主持，该查监控查监控，该找痕检协助尽快找他们，这案子你也看到了，拖了这么久，咱们不能等到省厅派人下来问责的那天，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叶局，我明白。”
    “行了。”叶文军给他使了个眼色，“你先去吧。”
    姜兮明整理了一下情绪，出了办公室，带上了门。
    “我说老周，我知道你对王国平那一套有意见，但是我提醒你一句，现在咱们也是没法子，王秘书刚刚也说了，省厅对这事很关注，咱们现在确实没法从现场拿到更多的线索，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摸排走访，该试的都得试试。”
    周奇峰镇定下来，也明白自己刚刚失态了，一时理亏，没接话。
    “还有，我知道你对鉴定中心有意见，这话咱们内部说说就行了，都是一个系统的，你这样说，传到他们耳朵里，他们怎么想？”
    周奇峰冷嗤一声，显然不服气，“鉴定中心倒是好，要多少拨款有多少，也没见拨点款给一线侦查改善环境，你看看侦查组的那些小子，没日没夜地熬，一谈福利屁都没有。”
    “技术在发展嘛，指导思想就是重证据轻口供，警察不与时俱进，怎么对付犯罪分子。”
    “哼！与时俱进就得搞王国平那一套？抓到杀人的就说心理有问题，什么童年创伤，心理阴影，那心里有问题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人心理有问题的个个都杀人！还有，要是王国平也是个嘴不严的，又搞出那种事怎么办？咱们可是吃过亏的。”
    “这……”叶文军无言以对，虽然他对王国平的人品道德有把握，但是也不敢随意冒险。
    良久才说道：“这样吧，还是让小姜去和他们接触试试，不过咱们划好界限，定好时间，一周！要是一周内没结果，就算了。”
    周奇峰咬咬牙，终究没说话，转过皮椅，默认了这个决定。
    叶文军出了局长办公室的门，远远看见露台上的半个身影。他走到姜兮明身边，勾了勾手指。
    姜兮明心领神会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就着指间的烟头点燃了，递给他。
    “周局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因为查不出线索着急了，你别放心上，别影响侦破思路。”
    姜兮明吐出一口烟圈，“没事，周局的脾气早就习惯了。”
    “那个江微有没有说他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姜兮明不知道该不该把“感觉”两个字如实报告给上司，叶文军那一辈老公安摸排走访问讯调查是刻在骨子里的，现在单凭一句模仿受害者痕迹后得出的“感觉”，实在很难说服他们，甚至姜兮明觉得连自己也很难说服。
    “他躺在被害人倒下的地方，发现通过穿衣镜的折射刚好可以看到王欣欣的房间，那房门没锁，他推测王欣欣可能看到了凶手作案，所以在附近找了一下，就发现了。”
    “就这？”
    “就这！”
    叶文军找补说：“多少带点运气。”
    “是，我也这么想。”姜兮明看着漆黑雨幕，“那垃圾箱离四栋就百来米的距离，距离七栋楼道的监控范围也就差了十来米。因为下雨小区物业没及时清理垃圾，要不然也会有其他人发现，迟早的事。”
    姜兮明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多少有点膈应，没发现就是没发现，技不如人是事实。
    “那江微对这些案子有其他看法吗？”
    “有一些，但是……”姜兮明迟疑着挠了下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又不是老周，说吧！”
    “他觉得凶手很快会再次犯案。”
    “哦？为什么？”
    “因为王欣欣原本不在凶手的犯案目标内，现在凶手杀了王欣欣，会对他有新的刺激。”
    “你的看法呢？”
    烟几乎燃尽了，姜兮明将烟头碾在护栏上，说，“我觉得这三个月可能发生了某些事情，凶手突然停止犯案，又突然出现。如果这次不能阻止他，接下来的麻烦会无穷无尽。”
    叶文军深深吸了口烟，嘴唇哆嗦着吐出烟圈时，把自己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
    姜兮明急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您没事吧。”
    叶文军挥散眼前的烟雾，深吸两口气，“没事，没事。”
    “小姜啊，这样，原则上，我们是不允许警察以外的力量介入到案件侦破中来的，但是鉴于目前的特殊情况，向外寻求协助也情有可原。咱们之前不是也面向社会发了协查通告嘛，这就是一个公开，一个不公开的区别；而且王教授对咱们刑侦工作的贡献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这件案子既要保t证侦破工作顺利进行，同时也要注意社会影响，不能让案子流露出去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接下来一周的时间，你……酌情处理，明白了吗？”
    姜兮明明白上司的顾虑，点点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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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还没走进办公区，大周挥着手中的文件冲了过来，那架势活像一发炮弹。
    姜兮明灵巧躲开。
    炮弹没贴上人，原地来个急转弯，吱嘎一声，差点没闪着自己的千年老腰。
    “嘶！”大周捂着腰眼哆嗦，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姜兮明，“老大，有……有新发现。”
    “什么发现？”
    姜兮明不明所以，接过a4 纸，发现是打印出来的图像，图像是某个人体从下巴到胸口的部位，纤细的脖子上左右两侧分布着数个椭圆形的青紫色痕迹。姜兮明瞬间明白了这是谁。
    “陈方发来的，左边只有四个手指印，也就是说，凶手左手残疾，没有小拇指。”
    姜兮明注意力全在那张纸上，看了许久。一抬头，大周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方便面吃多了，便秘啊？”
    “ 那个……周局没骂你吧。”不等姜兮明回答，大周哭兮兮地说，“我是真不知道那小子是谁啊，他搬出王老师我才让他去了现场，真不是我主动让他去的，老大，你……”
    “没事，下次那小子过来，我让他跟你学。”
    “诶，老大，你听我解释……”
    第7章 餐桌
    清晨大概是医院一天中最喧闹的时刻，最近连绵不断的大雨让很多人中了招，医院一时爆满。今天难得放了晴，姜兮明站在住院部8楼vip病房的窗口，这里视野极好，可以远眺市郊的人工湖，楼下的喧闹一点也听不到，只有仪器有规律的滴滴声。
    姜兮明推开窗，清新和煦的微风涌进来，稀释了病房里的烟味。
    摆在病床尽头的各色花束散发出阵阵幽香，一旁的矮柜上堆满了各种果篮和保健品。
    王国平半躺在病床上，深深地嘬了口烟屁股，几十年烟不离手，就这点爱好。
    姜兮明投其所好，没拿常人看望病人时带的鲜花水果，给王国平带了两条利群烟。
    王国平合上案卷，拿下老花镜，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感叹道：“老了，看一会儿就累。”
    “没事，不着急，您慢慢来。”
    “呵呵，你不急，你们周局可急。”
    “这案子难办，周局急也没办法。”
    王国平拿起水杯，抿了一口，说：“小姜，这案子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看法，只凭卷宗上的这点内容，和之前给你们的侧写内容一致。”
    “年轻男性，有正当职业，聪明，偏执，极有可能蹲过监狱，反社会人格。”
    “对。”
    姜兮明说，“不瞒您说，咱们拎出来的前科人员中，这样的人一砖头砸下去得砸倒一片，您还能给出更具体的侧写吗？”
    “更具体嘛……这中间的难处你也明白。”
    犯罪侧写不让出现场，仅凭案卷上的内容很难分析出具体的细节，因此只有大方向上的建议。
    姜兮明在病房里踱了两步，突然问：“您昨天为什么让江微去警局？”
    王国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因为我这个老头子折腾不动了嘛，江微年轻跟着你们跑不耽误事，难道你想让我这个老头子插一身管子去给你找凶手？”
    “不是不是，王教授您误会了。”姜兮明哑然失笑，“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是江微？不是别人。”
    王国平没解释原因，反而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江微闯祸了？”
    “没闯祸，不仅没闯祸，您这个学生反而立了大功。”
    姜兮明把昨天江微所发现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周局大发雷霆的部分。
    “这样啊，我就知道那小子可以。”
    “可是为什么？您似乎对他很放心。恕我直言，您也知道周局的态度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对您还好说，可是对其他人……”
    王国平放下手中的文件，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各种内情告诉姜兮明，良久，说：“你还记得之前崇左区的那个案子吗？一个男的报警说老婆磕在桌子上没气了的那个。”
    姜兮明微怔，不知道王国平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记得，这事也是够反转的。”
    去年市局刑侦支队接到报警，崇左区某小区里两夫妻做饭时发生争执，妻子情绪激动抄起手边的菜刀要跟丈夫拼命，但没想到脚下一滑，头不偏不倚磕在尖角，当场没气了。
    之后丈夫多次哭诉是他害死了妻子，闹了好几次自杀。据邻居所说，妻子性格彪悍，经常家暴丈夫，丈夫是个好人，老老实实的，从不与人结怨。于是，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起意外，甚至连妻子的家人也选择不予追究。
    “是呀，当时多次勘察现场，所有证据都指向意外，破案嘛，总是要讲证据，证据都摆在台面上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哪晓得后面那些事。”
    “多亏您当时让我们查这男的什么时候买的餐桌，要不然还真破不了这案子。”
    就在警察们准备以意外来结案时，姜兮明突然接到王国平的电话，让他们查一查那张餐桌是什么时候买的。姜兮明不明所以，这案子案情简单，压根就没惊动王国平，怎么突然想到这个？警察们一开始并不愿意将精力放在他们看来注定徒劳无功的调查上，结案报告都写好了，只差领导签字了。但没想到不查不要紧，一查还真查出了东西。
    餐桌是三个月前丈夫在某二手家具市场买的，据店老板回忆，当时丈夫的反应挺奇怪的，碰到哪张桌子第一反应不是看高度成色，而是看桌角，老板以为他家里有小孩怕磕碰，专门给他介绍圆角的桌子，但是没想到丈夫拒绝了，只要尖角的款式。查到这些信息，警察们隐隐觉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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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没想到，之后又在他们家里搜出了一个塑料模特，和妻子的体型身高大差不差，而塑料模特的后脑有多处磕伤，警察们不由得怀疑这是拿来做实验的对象。在警察们的重重逼问下，丈夫最终还是松口承认了他谋害妻子的事实。
    王教授透过眼镜上方的空隙看向姜兮明，“其实，让你们查看那桌子是什么时候买的，是江微提议的。”
    “什么？不是您的意思吗？”
    王国平摇摇头。
    姜兮明倍感意外，那起案子发生在一年前，原来江微这么早就参与到案件中了。
    后来姜兮明问及为什么要让他们查桌子的时候，王国平给的理由是这样的：当时有个社会记者报道了这起案子，那篇报道了还原了当时的案发场景，餐桌是靠着冰箱摆放在客厅的，桌子挡住了一部分厨房的门，大概多出来十多公分。那房子是个50平的小户型，按理说本来空间就小，再买个尺寸不合适的桌子，更加不方便。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时在厨房里放着拖把，湿滑的地板，如果人不慎踩上去，刚好磕到后脑，那么完全可以伪装成意外。
    王国平继续说：“江微有种……特殊的能力，他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姜兮明听到这话，笑了，说：“王教授，咱都是唯物主义者，他要有这能力，第一时间找上门的可不是咱们警察，应该是非人类特异功能研究中心。”
    “嗨！你这孩子，又说笑。”王教授笑道：“我的意思是他能看到一些我们忽略的东西，他的……感知能力与我们不一样。”
    姜兮明凭多年一线办案的经验，直觉“感知能力”四个字是临时拿来替代什么东西的。至于王教授原本想说什么，姜兮明猜不出来。“感知能力不一样”也与他和江微接触的感觉相同，江微看见了某些他们忽略的细节，从而找到了他们苦寻不得的线索。
    “这案子你带他多看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嗯，我尽量。”姜兮明摩挲着胡子拉碴的下巴，“可是您不在，总像少了什么。”
    “我嘛，一个老头子。人老了，思维也固化了，看多了案子难免会带入预先设想，这对案情是很不利的。引入一些新鲜血液能帮助你们更加全面地看待问题，特别是这案子这么棘手。”
    王国平忍不住又抽出一支烟，完全不顾医生的禁令，“再说了，我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下床，要是哪天我两腿一伸，你们找谁去？”
    “您这话说的……”
    警车奔驰在宽阔的马路上，大雨过后，空气通透了不少，远远可以看见道路尽头的大湖，岸边的绿色植物随风起伏，像一片片绿色的波浪。
    姜兮明微微出神，副驾驶上放着土黄色的牛皮大信封，信封封面姓名那一栏只有两个字：江微。
    “江微？您是……哦，警察同志，你好你好……江微的档案……您稍等，我找找……”
    “江微是20xx级入学的t博士，获得过国家奖学金，同学和老师的风评也挺好的。”
    “以前的导师评价？这个没有，我们都是看申请时提交的材料……您是觉得这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异常？没有吧，王教授在咱们学校的名声您也知道，王教授的学生也不会差。”
    “其他……没有了，都在这里……”
    姜兮明从医院出来，来到政法大学，没去王教授告知的宿舍楼找江微，反而先来了教务处。
    教导主任关于江微的评价总结起来就一句：老师们最喜欢的好学生。
    那这个人见人爱的好学生为何突然放弃了南方某重点大学医学院硕博连读的机会，退学后转而申请了政法大学犯罪心理学的博士呢？
    姜兮明不是个喜欢打探隐私的人，只是王教授未曾吐露的实情，让他心有介怀。他不愿意将一个不熟悉的江微推上案件顾问的位置，那不仅仅是对案件的不负责，也是对江微的不负责。
    至于江微奇迹般——对于姜兮明来说，只能称之为奇迹般——找到王欣欣的尸体，他将之称为直觉，直觉是对过往经验不自知的总结，基于曾经的某些经历，那江微经历过什么呢？
    江岸湖，因离城市南部的大江不远而得名，远离市区，风景秀美。本市的重点大学、科研机构环湖而建，集中坐落于此，因此这里又被成为大学城。
    大雨下了几天，湖水暴涨，原本只是个人工湖，可是不远处的大江里冲过来不少鱼虾，因此据湖边还有一段距离的观景平台成了钓鱼爱好者的绝佳胜地。
    姜兮明一眼就找到了江微。
    “江微。”
    江微头戴渔夫帽，身穿黑色防晒衣，拿一根钓鱼竿，正在收线。他刚把鱼从钩上取下来，就被这一声叫喊吸引了注意，手中的小鱼立刻抓住机会，活蹦乱跳起来，鱼尾拍起的水珠溅得到处都是，江微一个没抓住，小鱼立刻溜走，重新归入大湖。
    江微擦擦手，拿下眼镜，狼狈地抹了把脸。
    “姜队，您怎么来了？”
    姜兮明说，“你们学校风景好，我来看看。”
    擦拭好眼镜重新带上，江微微微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随即笑了，说：“您别说笑了，您不是来看风景的，是带我去看现场的。”
    姜兮明脚步猛地止住，昨晚那种微妙的抵触重新席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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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为什么这么说？”
    “您身上有利群烟的味道，只有王老师抽这个烟，您应该去医院见过王老师了。”
    “王老师能抽，我不能抽？”
    “您说笑了。昨天会议室里不是这个味道，您身上也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带你看现场。”
    “多半是老师要求的吧。如果老师解答了您的问题，您就不会来找我了。老师对这起案子很关心，现在他进医院了，后续该怎么办一定也有安排。”
    姜兮明觉得不舒服，长久以来他才是掌握信息差的那个人。警察们面对犯罪分子，就好像把他们摆上了手术台，犯罪分子的一言一行全都暴露在x光下，而警察就是执掌手术刀的医生，他们在犯罪分子抵死顽抗中，利用信息差的优势，攻破犯罪分子的心理防线，从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地还原真相。
    但现在姜兮明感觉被摆上手术台的成了自己，在江微面前他的五脏六腑都被一览无余。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那句“我感觉”。
    “上车吧，先知。”姜兮明在这场虚无的较量中败下阵来。
    江微“诶”一声，把钓鱼竿收好装进袋子里，又将刚刚得来的战利品倒进大湖。鱼儿重获自由，一摆尾，沉入碧波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第8章 耳朵
    鉴定中心。庄严巍峨的灰白色大楼，门口的棕色门廊上镶嵌着警徽。
    一股新装修的味道，大理石地板倒映出清晰的人影，雪白干净的墙壁折射出光晕，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长廊内。
    一众法医对新建的鉴定中心十分满意，颇有种奋斗多年鸟枪换炮的喜悦，搬进鉴定中心的那天比搬进自己家新建的房子还要开心，每天摸着各种新置办的仪器，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陈方哼着小曲将两人带到验尸间，看到解剖台上微微拱起的白布，旋即意识到喜悦轻快等情绪天然与这里不沾边，立刻收了声，给两人解释王欣欣的死因。
    “机械性窒息，皮肤青紫面部肿胀，舌骨骨折，眼结合膜点状出血，颈部留有椭圆状指压痕，就是……掐死的。”
    陈方将白布揭到尸体肩部，露出王欣欣青紫色的脸。
    小女孩嘴角两侧的伤口由于淋雨，皮肉肿胀外翻，嘴部无法闭合，口腔内部组织一览无余。
    “我可以看看吗？”江微做了个检查的手势。
    陈方看向姜兮明，他还没搞清楚来人的身份，不想随便应允，见后者点点头，他才拿出医用手套递给江微。
    江微之前是学医的，与“大体老师”接触久了，并不害怕，检查手法十分熟练，连陈方都看出来他是个内行。
    姜兮明围绕解剖台转了一圈，说：“奇怪，凶手明明有刀，为什么要掐死王欣欣呢？”
    陈方说：“也许凶手追上她的时候，刀留在302了。”
    姜兮明摇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302 没发现作案工具，那凶手一定带走了，如果凶手把刀留在现场，掐死王欣欣后再折返拿走作案工具，那天晚上是下雨，室内一定会留下足迹和雨水，可是现场很干净，所以凶手在发现王欣欣时，应该就杀死了王翠。”
    “嘶，有道理。”
    “这个是死后划上去的。”江微指着王欣欣脸上的伤口说。
    姜兮明听出来这是个陈述句，不是疑问句。他看向陈东，那意思是在问江微说的是否正确。
    陈东说，“从尸检结果来看，没法具体确定是生前还是死后造成的，但是我也倾向于死后造成的。”
    “为什么？”姜兮明问。
    “因为生前划上去，刀口不会这么整齐。”江微顺着刀口比划。
    “对，可以这么说。”
    “那么对于一个以杀人为目的的凶手来说。”江微牢牢盯住王欣欣青紫的脸，“掐死她之后，还要划上一刀就很值得研究了。”
    蓦地，江微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凑近小女孩的脸，目光顺着脸上的伤口移动。在无影灯的照射下，江微和王欣欣的脸几乎趋近于同一个色号，只是一个有气一个没气的区别。
    “王欣欣在笑。”江微突然冒出这一句。
    “什么？”
    听到“笑”这个字，陈东没来由地觉得背后阴风阵阵。
    “原本王欣欣的嘴角向下，可是划上这刀后，嘴角向上，看起来像在笑。”江微一边说，一边在小女孩脸上比划。
    姜兮明和陈东两个脑袋凑过来，也许是晕轮效应，研究半天竟然越看越像。
    陈东嘶一声，说，“除了割人，凶手又开发出新的恶趣味了？咦，越来越变态了。”
    “我能看看王翠的尸体吗？”
    “这边。”
    陈东揭开另一边的白布，王翠的尸体就摆在上面，胸口留有y字型的缝合线。
    江微凑近了一点点看尸体上的刀口。
    陈东介绍说，“尸体上一共有28处伤口，除了手腕和脚踝的束缚伤外，其他全部是刀伤，致命伤在脖颈处，一刀割喉，耳朵上的割伤与之前一样。”
    “这个伤口。”江微指着一出腹部伤说，“作案工具与普通的双侧开刃的利器不太一样。”
    那处刀口呈菱形，已经过了36个小时，尸体肿胀，腹部处的刀口肿胀外翻，下方的刀口呈现锋利的v字型，而上方的刀口带出的皮肤卷曲虬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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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没错，确实不一样，我推测作案工具是一把双刃刀，只有一面开刃，一面是锯齿。”
    “兰博刀？”
    “对，长度约在14-15厘米。”
    江微凑近王翠的尸体，一寸寸检查伤口。
    解剖室内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仿佛近在耳侧。
    陈东偷偷凑过来问姜兮明，“你没把尸检报告给他？”
    姜兮明斜睨他一眼，细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陈方挤眉弄眼，说：“怎么，让人家当顾问又不告知实情，又要马儿跑，又不给吃草，你什么时候这么鸡贼了？”
    姜兮明一脸“和你说了你也不懂”的意思。
    “哦，我懂了，这是考验人家呢。”
    “凶手在死者身上刺了二十多刀，都不在致命处，可以想见凶手是在折磨受害人……”
    “对。”
    “凶手慢慢折磨死者，再割喉毙命，所以凶手对死者怀有极大的恨意……”
    “对。”
    时间与空间飞速变幻。
    五个月前，姜兮明坐在会议室上首，刑警们手中的纸笔一刻也未停下。
    “凶手在死者身上刺了二十多刀，都不在致命处，可以想见凶手是在折磨受害人，所以可以推测，凶手对死者有极大的恨意，凶手先杀死受害者，再t割下耳朵当做纪念或标记，可以断定是个变态杀人狂。所以凶手是个极端暴戾的危险分子，以折磨被害人为乐，心里变态，嫌疑人重点放在有暴力伤人前科的刑满释放人员的排查上……”
    “不对。”
    虚空中，坐在会议室上首的姜兮明听到一句“不对”，将他从三个月前的会议室拉回到冷冰冰的停尸房。
    “不对。”
    “哪里不对？”
    江微说，“割下耳朵和身上的刀伤你们判断谁先谁后？”
    陈东说，“这个从法医学上没法做准确的判断。尸体的耳部血肉模糊。”
    “之前的判断是凶手杀人后再割耳，是个变态杀人狂，留下特定的标记。”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你们之前的推断是凶手是个变态杀人狂，现场没有留下一丝一毫证据的高智商罪犯，以折磨受害者为乐，最后割下受害者耳朵作为某种纪念或标记。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江微指着尸体残缺的耳朵说：“凶手一开始就是奔着耳朵来的，耳朵对他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他因为某些事情，无法自已地杀害受害人，割走她们的耳朵，而这些事情一定与耳朵有关。”
    陈方说：“这有什么区别吗？都是变态杀手。”
    “有，一个重点在于变态杀戮，一个重点在于应激创伤，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犯案心理。”
    江微的话轻轻撬动了压在姜兮明脑海中名为“反社会人格”的巨石，某些曾经模糊浮现过的灵感碎片再次扣响神经，但他还无法清晰描述，像是汇集在手中的流沙，一用力便从指缝中溜走，行迹再也无从寻找。
    “你们看这里。”江微指着王翠的耳部伤口。
    “上半部分血肉模糊，皮肤组织破损严重，但这里……”他学医出身，对人体组织的各种形态烂熟于心，拨开耳朵下方的血污说：“这里还留有一点耳部组织，切面平整完好，像是被利器割断的。”
    陈东凑过来仔细看了许久，说，“嘿，还真是！”
    “每一个伤口都可以反应凶手的心理状态。比如刀伤混乱则可以判断凶手处在比较激动的情绪下，大多数是激情杀人。这样的痕迹从心理上来说，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上半部分以折磨受害者为目的，下半部分则速战速决。”
    “嗯，从痕迹上看可以这么说……”
    陈东还在琢磨江微的意思，但姜兮明脑中的灵感已经汇聚成型，离破茧而出只差临门一脚。
    “还有死者的致命伤在这里。”江微指向王翠颈部的伤口，“一刀毙命，干脆利落。与之相对的是她身上的二十多处刀伤，处处不致命。这种转折太突然，可以推断凶手在作案过程中遇到了突发情况。”
    “王欣欣！”姜兮明说。
    “对，也许是王欣欣的出现导致了某些变化，必须速战速决，于是凶手干脆利落地杀了王翠，割下耳朵，去追王欣欣。”
    “可是这一样是变态杀人狂啊。”
    江微说，“反过来看！”
    汇集在姜兮明脑中的灵感终于爆发，他明白江微想说什么了。
    “啊？”陈东这个大脑袋求助地看向姜兮明。
    姜兮明说：“反过来看，说明割耳和杀人是同时进行的，也就是说我们之前推测凶手杀人后割走耳朵做标记的推测完全不成立，凶手就是奔着耳朵来的，一边割耳一边刺伤受害者。”
    “甚至我怀疑凶手都是计算好的，一边割耳一边杀人，在受害者死亡之前一刀一顿地切割，就像凌迟一样，三千六百刀，要保证受刑人受苦，还要保证受刑人活着。让他们活生生地体会地狱般的痛苦。”
    “咦。”陈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也太变态了吧。”
    “其实这也反应了凶手的心里状态，对耳朵有这样执念的人，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没了耳朵。”
    姜兮明说：“那这么看来，我们要找的人可以再具体一点，男性，左手小拇指残缺，并且少一只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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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江微说：“我还有个想法，凶手少一根手指，耳朵缺失，从这些迹象来看，他极有可能在童年时期遭受过虐待，这些事情对他造成的创伤，导致他将仇恨投射在现在受害者身上，如果我们能找出到底是什么事情导致他没了耳朵，或者说耳朵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么我们离凶手就不远了。”
    “可是这该怎么找？”
    江微看着王翠，说：“在她们身上找，凶手不会无缘无故地挑选猎物的。”
    三个人整整齐齐地看着王翠缺失的耳朵，被血污包围的耳洞像是黑漆漆的深渊，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走出亮堂堂的停尸房，陈方第一次对他引以为豪的解剖室没来由地感到恐惧。
    第9章 礼貌
    江微站在鉴定中心的门口，百无聊赖地望着对面的居民楼。此时天将将擦黑，苍穹由蓝转黑渐渐被星光取代，仅剩一线余晖孤独地挂在天际。星星点点的灯火从各家窗口亮起，映衬出或孤身一人或阖家相聚的剪影。
    江微看着晃动在灯光里的身影，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感觉：现在凶手是不是也站在某栋楼下，挑选着猎物？
    冷不防身后响起一串铃声，是姜兮明。
    姜兮明办完尸检报告的手续出来，就看到江微在台阶上发呆。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叫你也没听见。”
    江微有些不好意思：“没，没想什么。就是学校的事。”
    姜兮明说完几句便挂了电话，“一起吃饭吧。”
    话音未落，他率先朝警车走去，没给江微一点拒绝的余地。
    海河汇，位于市中心的粤菜餐馆。粤菜在这座北方城市里并不是主流，门前空荡荡的停车位也说明了这家餐馆的生意不尽人意，但姜兮明开车路过时下意识地觉得这是江微喜欢的菜，清淡，精细。他也不否认也许与在档案上看到的江微是南方人有关。
    姜兮明停好车，带着江微走进大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拿来菜单，姜兮明直接递给了江微，“想吃什么自己点。”
    江微说，“我都可以。”
    “那我做东。”姜兮明拿回菜单。“我点吧。”
    姜兮明翻了两页菜单，余光瞥到江微拿起面前的餐具，将骨碟，瓷碗，茶杯，汤匙依次摞在一起，拿起服务员刚刚拿上来的茶壶，小心翼翼、从上至下地冲烫了一遍，确保溢出的热水烫到了餐具的每一处，又把热茶冲烫过的餐具依次取出，将热茶倒进水盅。他的骨节因用力而泛白，在热茶蒸腾的水汽中显得格外秀气。
    “精细过头了！”姜兮明在心里吐槽道。
    正当姜兮明收回余光和心里的吐槽时，三好学生江微端起那摞烫好的餐具放在了姜兮明面前，并且贴心地拿出茶杯倒好了茶，然后又拿走了原本放在他位置上的餐具，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诶。”一向大大喇喇在吃穿用度上从不挑剔的姜兮明被江微的打败了，面色赧然，说，“谢谢啊！”
    “没事，应该的。”
    广府白切鸡，清蒸鲈鱼，菠萝咕咾肉，白灼菜心，西洋菜猪骨汤，都是粤菜经典。
    姜兮明点好了菜，放下菜单，说：“你从小就是好学生吧，讨老师喜欢。”
    江微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到了这个，“还……还行吧。”
    “你们教导主任对你的评价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姜兮<a href="https:///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明朝面前的碗筷努努嘴，“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叫我是老师，这样的学生我也喜欢。”
    江微瞬间明白过来，敢情姜兮明已经去学校做过“背调”了，“您说笑了，沈主任高估我了。”
    “是吗？沈主任不仅对你评价高，沈主任更觉得可惜。”
    “可惜。”江微不明所以，“可惜什么？”
    “医学世家，学医五年，硕博连读，专业第一，临近毕业退了学，不是可惜是什么？”
    江微怔住。
    恰在此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端上来早已煲好的猪骨汤，并且贴心地给两人各盛了一碗，然后才退开，对餐桌两端的攻防交锋完全无所察觉。
    “为什么突然转到了犯罪心理学上来？我想听听你的回答。”姜兮明把面前看着清汤寡水的猪骨汤挪开，盯着江微说：“警察不会随意让不相干的人介入调查，有王教授的背书也不行。”
    江微在对方的灼灼视线中，一口一口喝着汤，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把对方的咄咄逼人放在心上。
    半晌，他突然开口：“你有想过人为什么会杀人吗？”
    “为情，为财，为仇，大多数是脑子发懵激情杀人。”姜兮明说，“别告诉我你有亲戚朋友被害了，你得为他们报仇，档案上记录的是你父母健在，品学兼优，说是心理有创伤的别人也不信。”
    “为情，为财，为仇，为身外物所困，走不出欲望的t谜障，就像心理上生了病，久病不治，积少成多，自然会出问题，我所做的是找出他们的病因，预防后来者重蹈覆辙，这与医生的职责不是一样么？”
    江微放下汤勺，一碗猪骨汤已经见了底。
    “至于那些激情杀人的犯人，就像突发中风的病人，能不能救回来纯看运气，但事前做好预防，大概率有救。”
    “可是学医不好吗？何必非要跟杀人犯打交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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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学医救一个，抓到一个连环杀人犯，也许救的是无数个。这个账你算的清吧，姜队！”
    “你……”
    姜兮明承认江微说的有道理，一个连环杀人犯造成的破坏堪称恐怖。如果在凶手犯案早期就能抓住他，那么挽救的不只是许多个无辜的人，还有因此牵连破碎的无数个家庭。
    “这么说在你看来，医生跟你们犯罪心理学专家还是一样的咯。”
    “一样也不一样”
    “医学上对各类病因有完整翔实的解释，充足的数据和理论支撑。可是罪犯的心理病因却各有不同，除非对他们的过往特别是童年经历做细致的剖析，否者很难说了解他们真实的犯罪心理。”
    服务员陆陆续续将所有菜品摆上了桌，江微是个南方胃，吃的不亦乐乎，姜兮明吃不惯，假模假样地夹了几口菜，回头又说起了案情。
    “你有想过割耳杀人案的犯罪诱因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肯定与耳朵有关。”江微将一口咕咾肉塞下肚。
    “这不废话么？”姜兮明在心里吐槽，“那你是怎么判断凶手是个有应激创伤的杀人狂？”
    “啊？”江微一口咕咾肉还没咽下去，听到这话立刻明白姜兮明想问什么，“我没有判断，我只是一开始就假设凶手是个有应激创伤的冷血杀人狂。”
    “为什么？”
    江微擦擦嘴，解释说：“首先，现场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痕迹，这是典型的有组织力连环杀人狂，聪明，高智商，谨慎，这样的罪犯他们往往注重的是结果，亦即杀死受害者。”
    “其次，我第一眼看到照片，受害者耳部伤口损毁严重，那种程度的损伤，不是利器造成的，我能想到的只有折磨受害人。可是割走耳朵折磨受害人这个动作对于凶手来说是额外的，不必要的，可他还是这么做了，那么只能说明对凶手而言，一定有这样做的必要。对一个杀人犯来说，我只能想到应激创伤了。”
    姜兮明听完这一串解释，突然明白了王教授没说出来的话，江微似乎总是以最坏的意图来揣测人心，以最坏的结果来预判当前的情况。
    意外杀妻案，警察们看见丈夫痛哭流涕，现场证据不充足的情况下，倾向正当防卫，江微看到照片直接点出丈夫是蓄意谋杀；警察都把王欣欣当失踪，江微直接站在王欣欣遇害的角度考虑；警察以为杀人凶手是心理变态，杀人后割耳作为战利品，但是江微直接指出凶手不仅仅是割耳，还一边杀人一边割耳，要让受害人在痛苦中死去。
    这是一个违背姜兮明所受教育的地方。警察在查案时会刻意撇开自己的个人喜恶，力求只相信证据，不偏不倚，哪怕嫌疑人是个十足的人渣，只要没有足够的证据，那么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依旧不能定罪。但是江微总做有罪推定，先假设你是最可怕的杀人犯，再来找证据支撑。做得好能破案，可是如果江微错了呢？
    江微没注意到姜兮明精彩纷呈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我觉得还有一个突破口，凶手对待王翠的方式非常残忍，但是对待王欣欣的方式却……很温柔。”
    姜兮明愣了一瞬，“江博士，你是不是对温柔有什么误解？”
    江微摊开双手，解释说：“相对而言。王欣欣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而且发现她的时候，怎么说呢，坐得端端正正的，就像一个精美的洋娃娃摆在那里，而且……”
    江微做了一个双手从嘴角向外划开的动作。
    “她在笑，或者说凶手希望她在笑，希望她笑着离开这个世界。凶手如此温柔的对待王欣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把自己投射在了王欣欣身上，王欣欣在某种程度上是凶手的替身。所以凶手肯定在童年时期遭受了某些事情，因此产生了异于常人的心理。”
    “所以找到了你所说的‘某些事情’，就能知道凶手的动机。”
    江微点点头，“大概率。”
    “能从王欣欣身上推导出来吗？”
    “难说，王欣欣身上的标签，女孩，小孩，女儿，我们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标签与凶手契合。”
    “回到原点了。”
    “王欣欣的父亲呢？”
    “几年前离婚了，是个做外贸的，出国了，正在联系。”
    “……”
    警车在夜幕中飞驰，江微和姜兮明沟通好重访前几起案发现场的时间后，姜兮明便打算将他送回学校。
    一天的交流下来，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
    第10章 意外
    江微回到宿舍，室友沈聪探出头，“回来啦！你的快递，我帮你拿回来了。”
    “诶，谢谢。”
    江微这才发现入口处有个大包裹，看尺寸足有一个普通行李箱大小。他拎了拎，挺沉的，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母亲寄来的，不知道母亲这次又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母亲前两天给他打电话说寄了点东西，尽管江微一再强调，不希望母亲把他当小孩子，但是母亲寄来的日常物品依旧源源不断。江微拆开外包装，才发现母亲竟然直接将行李箱一起寄了过来。大约母亲担心这边一直下雨，气温下降得快，寄来的秋冬的衣物占据了行李箱的大部分，零食和日用品倒是少了。
    江微默默把各类食物拿出来，收拾好行李箱，将它塞进了衣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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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江微拿出几包零食，又从柜子里拿出之前没喝完的梅子酒，敲开沈聪的房门。
    “一起吃。”
    沈聪喜笑颜开，“好呀。”
    博士宿舍两人一起住，一人一间房，共用一个客厅，沈聪是刑法学博士在读，已经博四了。江微与他的关系不错。
    沈聪喝完一口梅子酒，问：“王导怎么样了？”
    “还行，我去医院的时候王老师还在休息，不好打扰，师母让我先回来了。”
    沈聪感慨说：“真羡慕你，王导对你可好了，哪像我，命苦的哟。”
    “怎么了？”
    “我的论文又被打回来了，我导说去国外访学，撇下我们一走就是几个月没消息，我上个月给他发的消息现在还没回，这下好了，正常毕业是不用想了。”
    “没那么严重，打回来再重新写就是了。”
    沈聪大大喇喇瘫在沙发上，灌了口酒，说：“诶，你知道吗？最近发生个案子，在我们院里吵翻天了。”
    江微平时就喜欢听他讲各种案件，一下被勾起了兴趣，问：“什么案子？”
    沈聪神秘兮兮地说：“就是那个奶奶带孙女爬山的案子。”
    江微心想，这案子不是早就闹过了吗？
    之前的案子也是沈聪告诉他的：大约三年前，华城市下辖的某个镇上，奶奶带孙女去爬山，爬到半路孙女不小心摔下去了，由于山路崎岖难行，当地警方和救援队，花了足足五天时间，才在山脚下找到小女孩的尸体。本来都当成一起结案了，但是某天网络上突然出现一位知情人的爆料，直指这位奶奶重男轻女，带孙女去爬山本来就不安好心，孙女坠崖的地方人迹罕至，就算是她把女孩推下去，也可以推脱是意外。虽然当时确实闹起了一点风波，但是等江微从沈聪口中知晓原委的时候，也早就平息了。毕竟这种事传得再离谱，也缺少切实的证据支撑。
    江微不明白盖棺定论的案子怎么又闹起了风浪，而所谓的“吵翻天”是怎么回事呢？
    “不是早就结案了么？怎么又吵起来了？”
    “本来是结案了，但是后续太狗血了，我一直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小说里，没想到现实更离谱。”沈聪唏嘘说，“这几天不知道哪个论坛爆出的消息，说当时奶奶带孙女去爬山的时候，女孩爸爸在外面已经有人了，并且小三还怀孕了，说是个男孩。女孩奶奶本来就嫌弃儿媳只生了个女孩，那事发生后不久就撺掇儿子离婚，把小三取回家，可是你猜怎么着，小三生下来也是个女孩，这下一家都傻眼了。哈哈哈哈哈！”
    江微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哪里可以“闹起来”，这种婆媳斗法的八卦随便上个情感论坛一抓一大把，有什讨论的价值吗？
    “那你所说的‘吵翻天’是为什么？总不能是谴责小三说是个男孩结果生个女孩吧？”
    沈聪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说：“非也非也！诡异的点就在这里，后来小三生的女孩也死了。意外！你信吗？”
    “什么t？”江微瞪大了眼，“这……怎么死的？”
    沈聪严肃起来，“奶奶去买菜，把婴儿车停在路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婴儿车突然往前滑了一段距离，路过的车没刹住，撞上了，小女孩当场死亡。”
    “后来呢？有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吗？”江微脑子发懵，他脑海中涌出无数个念头，但毫无疑问最突出的那个直指人性中最丑恶的部分。
    沈聪知道他想问什么，说：“后来奶奶坚称自己进市场前扣好了锁扣，婴儿车绝不会滑动，她只是去市场门口拿根葱的功夫，一回头孙女已经被车撞了，肯定是有人故意动了婴儿车。”
    “警察怎么说呢？”
    “还能怎么说，市场门口没有监控，当时人来人往的也没人看清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等大家反应过来，小女孩已经被车撞飞了，就是真有人动了，没有目击者，那也很难查出来。”
    江微沉默，两条无辜的生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沈聪摇摇头，唏嘘不已，“两次意外，两个女孩，再加上他们当地一直有奶奶重男轻女的流言，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江微这下终于明白了沈聪所说的“吵翻天”是为什么了。
    “所以大家都在争论这个奶奶是不是故意杀人？”
    “对！你知道吗？这事一出，不仅网友不干了，先前爬山失足坠崖的那个小女孩的妈妈也不干了，当初她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没有指责婆婆，反而为她说话，现在这事一出，她不想多想也得多想了，所以现在她一口咬定奶奶就是故意杀人，要收集证据起诉呢。这不，才把我们牵扯进来了。”沈聪耸耸肩。
    “像这样的情况走法律程序，能赢吗？”
    “依我看，难！很难！”沈聪干脆横躺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院里的就是在吵这个，这样的情况下监护人到底有没有责任，到底应不应该判定有责任。”
    “如果是我，我会说有。”
    “但在法律上来说，这事其实没有定论，试想一下，按照这位奶奶所说，小女孩坠崖是一起意外，如果此时判定她作为监护人有责任，那极有可能导致一个后果：监护人的责任边界无限扩大，被监护人出现任何意外，都可以追究监护人的责任，那长此以往就没有人愿意再做监护人了，也就是说没有老人再愿意帮年轻人带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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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可是这件事是不是意外得两说，我觉得还得看奶奶的主观意图，如果她就是奔着遗弃小女孩，或者干脆就是想杀死小女孩再伪装成意外，那不追究责任就等于放走了一个杀人凶手。”
    “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沈聪说，“那你怎么证明监护人的主观意图就是杀死小女孩呢？”
    “这……”江微语塞，他一时情绪上头，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难道要把这位奶奶平时的所作所为全部记录在案，一一鉴别她是不是有杀死孙女的意图？还是把当地的流言全都收集起来，看她到底是不是重男轻女？抑或让那些网络上的键盘侠来做判官，不管什么先判有罪再说？”
    江微说：“这不一样！取证上固然有难度，可是如果这样的罪行无法审判，那么直系亲属作为第一监护人，故意杀死被监护人，再伪装成意外，是不是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了？”
    沈聪挠挠头，想了一下，说：“理论上来说，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回答他的是江微的沉默，如果小女孩的奶奶主观意图就是杀死小女孩，又该怎么办呢？在这个世界上别说直系亲属，就是父母作为第一监护人，“意外”致使孩子失去生命，甚至“意外”致使孩子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又该如何追究他们的责任呢？
    也许是话题越说越沉重，两人默契地打住，转而询问起对方最近的论文进展。
    不一会儿，一瓶梅子酒见了底，两人都不胜酒力，但沈聪喝的多，相比江微已经算得上不省人事了。
    江微把沈聪扶回房，收拾好客厅的卫生，整理了一下情绪，便坐在书桌前开始写案情笔记，这是他的习惯，凡事皆有记录。
    割耳杀人案：死者1王翠……死者2王欣欣……
    姜兮明把江微送回大学之后回到了警局。外勤处的警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姜兮明穿过围坐在一起的警察，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于向东。
    他拍了拍其中一个，问：“于向东呢？”
    警察鼓着腮帮子回答：“图侦室。”
    姜兮明来到图侦室，看到于向东和大周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眼睛都快贴到屏幕上去了，嘴里咕咕叨叨地争论着什么。
    “发现什么了？”
    于向东一缩脖子，“姜队，你回来啦。”
    大周抢过话题：“来来来，你小子有福，赶上了，快来，考考你。”
    他和于向东一人抱着一碗方便面，用油腻腻的筷子在屏幕上指指点点，顺着筷子滑落的方便面汤滴在键盘上，他也不在意。
    “你看，这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
    筷子端那头是个橙色雨衣，不胖不瘦，中等身材，正从地上捡起钥匙。
    姜兮明看了片刻，说：“是个女的。”
    “诶，没错。”大周眉飞色舞地朝于向东使眼色，那意思是“我说的没错吧”。
    于向东不理解，问，“为什么？”
    “她的手。”姜兮明朝屏幕点点下巴，“你见过哪个大男人捡钥匙的时候翘小拇指的？”
    于向东又看了一遍监控，说：“嘿，还真是……”
    姜兮明问：“监控排查的怎么样了？”
    “姜队，你说的没错，排查监控确实有漏洞。”
    “怎么？”
    于向东说，“今天我把所有小区周边全都走访了一遍，没想到发现了好几个进出口，小区的围栏都被锯掉了，想不通过监控进出轻轻松松的事情。”
    姜兮明说：“这点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你早就知道了。”
    “那种老小区，老人为了图方便，必然会在周边开辟近道，图省事嘛。而且老小区，年头久了，围墙什么的倒了也没人修是常事。”
    “那这样排查基本上没有什么意义。”
    “那倒未必。”姜兮明说：“我推测凶手可能来过小区踩点，但是对小区周边的细节并不熟悉。”
    “为什么？”
    “因为凶手把王欣欣留在了小区里的垃圾堆里，并没有带走。”姜兮明说：“如果凶手带走王欣欣，就不会被我们发现更多的线索，可他没有，也许是因为他不知道周边监控的具体情况，也有可能是没发现小区里那些隐蔽的出入口。”
    于晓东想了想，说，“也对，目前除了监控这条线索，你还有其他方向没？”
    姜兮明回味着江微说过的话，还是决定暂时先不把他的想法告诉大家，查出点眉目再说，回道：“不好说，先按目前已有的方向查吧。”
    “诶，大周，你这边有发现没？”
    大周又拆开一桶方便面，还加了一根火腿肠和两个卤蛋，与美味珍馐打的火热，完全不想在这当口理他们，打开电脑上名为“福苑小区”的文件夹，把屏幕转向他俩，那意思是你们自己看。
    姜兮明打开文件夹，发现里面全是监控截图，密密麻麻的，足有好几十张，并且每一张截图的命名颇为有趣，比如“725红雨衣东三”、“806格子伞北六”、“822公文包男东七”……
    “这是啥呀？”于向东一头雾水。
    “数字是时间，‘红雨衣’是指某个人，‘东’是指出入口，最后的‘三’是什么？”
    大周含着火腿肠说：“嫌疑值。”
    “这也行？”
    “行不行，你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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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这下凑在电脑前的两颗脑袋变成了姜兮明和于向东，于向东越看越兴奋。
    “可以啊，周哥，这都给分类了。”
    “那是，想你周哥我，也是咱们局里出了名的火眼金睛，好么。”
    两人 粗略浏览了一遍，所有截图都符合之前的侧写，男性，不胖不瘦，体格中等，身材正常。
    大周终于吃完了面，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将方便面盒仍进垃圾桶。
    “过来，给你们看一个我刚刚发现的。”
    大周把电脑转过来，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说：“看这个。”
    那是一段监控视频，屏幕左上角现实着时间7：43。
    监控上一个身穿草绿色雨衣的人与打着伞的大爷相遇在北出入口，草绿色雨衣见大爷想要进来，退后一步避开，下雨，大爷可能担心滑倒，走得很慢，草绿色雨衣耐心等待着。
    “怎么了。”
    “接着看嘛。”
    草绿色雨衣出门时和大爷擦肩而过，大爷手中的菜篮子带起雨衣下摆，将雨衣翻了个面，内里暴露出来。
    大周按下暂停键，把雨衣下摆放大，说，“你看，像不像血迹。”
    姜兮明眯起眼睛，草绿色雨衣下摆有一块污迹，t手掌大小，像块枫叶。
    于向东在一边说，“你这也太牵强了，看见污渍就说是血迹，万一人家只是不小心粘上什么呢。”
    “嘿，瞧不起人是吧，我告诉你，这人肯定有问题，你发现没有，他的雨衣是反着穿的，你看仔细点。”
    于向东满脸写着不信，但又怕错过什么，再次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屏幕。
    姜兮明紧盯着屏幕，将视频倒回开始的地方来来回看了两三遍。
    “确实没错。这样的雨衣款式上半身都有反光条，这件没有，而且接缝处非常平整，没有褶皱。”
    “你想啊，凶手肯定是穿着雨衣作案，所以没在现场留下痕迹，事后发现雨衣粘上血迹了，又到时间要走，只好把雨衣反过来穿，没想到大爷的菜篮子立了功，给掀起来了。”
    “这么说也有可能。”于向东虽然这样说，但语气里尽是怀疑。
    “行，这算一个疑点。还有其他吗？”姜兮明问。
    “还有这个，你看……”
    大周将他标记的嫌疑值最高的几个截图找出来，一一解释，最后于向东不得不服。
    “行吧，小于，针对这几个再回小区查查看，能不能找到对应的人。”
    “是，姜队。”
    第11章 戒指
    “曹金美，女，三十五岁，大启进出口贸易公司财务经理，离异，无子女。于3月19日早上8点被人发现死在公司财务室，死亡时间为3月18日晚8点-10点间，死因为失血性休克；据报案人亦即现场第一发现人所说，发现后立即封锁现场，无人进出，现场没有发现足迹，指纹，毛发等有效物证……”
    “大启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老板叫吴大启，老板娘叫曹金秀，从名字就看得出来，曹金美和曹金秀的关系，不用说，亲姐妹。曹金美五年前离异，而后一直待业在家，直到三年前才来大启公司上班。因为曹金美和老板娘的关系，整个公司几乎没人敢得罪她，据大启公司的员工所说，曹金美似乎也怕别人说闲话，一直兢兢业业，对公司的事情很上心，从没和别人起过冲突，在公司口碑不错，事后调查也确实如此，从她身边的社会关系入手几乎一无所获……”
    “卷宗，你先看一下。”
    姜兮明一边介绍情况，一边把卷宗扔给副驾驶上的江微。
    江微翻了几页，对基本案情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回过神才发现车开得很慢，几乎是在龟速爬行，边上车辆唰唰地飞驰驶过，短短几分钟就碰上了两个路怒症，冲他们比“国际友好手势”。
    江微知道这是姜兮明怕他在车里看卷宗不方便，所以故意开得稳当点，但是引来他人的不满就没有必要了。
    于是，江微合上卷宗，问：“曹金美是晚上8点多钟遇害，你不觉得这个时间太早了吗？而且还是在办公楼里，凶手就不怕行凶的时候被别人撞上？”
    姜兮明瞥他一眼，说：“你去看了就知道了，那边的环境……比较复杂。”
    不到半个小时到了一片老城区。
    自从江微来到这座城市求学，活动范围除了学校周边，极少去到其他地方，这片老城区更是从没来过。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破败的工业厂房，路边垃圾堆成山也不见人清理，电动车、自行车、三轮车见缝插针地挤在马路牙子上，稍不注意就会踩进污水坑里。是以，一路上除了几个保安和小店老板，他们基本没见到什么人。
    姜兮明把车停好，带江微穿过已经锈死的铁门，七弯八绕地来到一处老楼前。
    姜兮明边走边说，“以前这里都是国营工厂，后来厂子破产，这些厂房都低价租出去给一些小企业做办公地点，但是后来环境不行了，人都走了，没人打理，这里就越来越破败，人也越来越少。”
    转过一栋楼，江微看见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正蹲在楼下抽烟，手上拎着黑色的公文包，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约莫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姑娘。
    姜兮明一露面，中年男人立刻掐了手上的烟，上来握手说，“姜警官！你好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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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姜兮明介绍说：“这是我们警局的顾问，江微；这是大启公司的老板，吴大启。”
    江微和吴大启简单招呼过。
    吴大启把身边的姑娘推上来，说：“这是柯容，叫小柯就好，咱们公司的前台，就是她第一个报案的。我想着你们又来看现场，怕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就把她一起叫来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
    姜兮明说：“行，多谢你的配合。”
    吴大启迫不及待地追问：“姜警官，这案子有结果了吗？”
    姜兮明说：“不好意思，还在侦破中，得保密，见谅。”
    “哦。”吴大启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吴大启把他们领上楼，楼道里黑黢黢的，电线裸露在外，随意地拢在墙角，灰色的墙壁斑驳不堪，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
    来到三楼，一处防盗门，门前挂着一个立牌，写着：大启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
    “小柯，来，开门。”吴大启招呼身边的年轻姑娘开门。
    柯荣拿出一串钥匙，打开锁，推开那扇吱嘎乱叫的颇有些年头的防盗门。
    站在门口，整个公司的布局一览无余，右边最里侧是经理办公室和财务室，左边是会议室和休息室，中间有二十几个空荡荡的工位。
    姜兮明说，“怎么？公司不办了？”
    吴大启说：“刚搬了，本来今年下半年就是要搬迁的，没想到偏偏出了这种事。这出过人命的地方，大家都觉得瘆得慌，没办法，只好提前搬走了。”
    “搬哪去了？”
    “不远，就隔了两栋楼往里走。”
    财务室一项是最独立的存在，穿过空荡荡的工位，来到最里侧的房门前，旁边姑娘怯生生地拿着钥匙上来开了门，但她不敢随便往里走，站在门口不动了。
    姜兮明见状率先跨进房内，开了灯。这里是一处大约30多平的房间，摆着6个格子间，最深处放着一张红木桌，桌上的标牌还在：财物经理曹金美。
    三个月了，桌子上已经起了一层灰。
    最显眼的还是地上那块粉笔圈和褐色的血迹，江微一面看卷宗一面对着现场模拟案发时的情况。
    姜兮明大致示意了一下粉笔圈的头尾，说，“当时发现的时候人躺在这里，被割掉了耳朵。”
    江微查看了一遍财务室周围的环境，问：“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姜兮明说，“没有发现撬锁的痕迹，门窗也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初步估计凶手与曹金美认识，敲门直接进来的。”
    “与王翠一样。”
    “对。”
    江微在室内巡视了一圈，从第一起割耳杀人案到现在，已经过了五个月的时间，当时警察们就没查出什么，现在就更难了。
    吴大启把手上一直拎着的黑色公文包放在桌上，说：“这是金美的遗物，我们搬了家，她的遗物都做了处理，我想着这案子还没破，就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了，你们看看对破案有没有帮助。”
    姜兮明说：“多谢啊，想的倒是挺周到。”
    打开黑色的公文包，吴大启把曹金美的遗物一一拿出来，大多数是些女性用品，化妆品，首饰之类的。
    江微突然被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吸引了注意，打开发现里面装着几条手链，最中间嵌着一枚，是最普通的素戒，没有刻字，也没有镶嵌其他宝石。
    江微觉得奇怪，这些首饰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要单独包装呢？
    他把所有东西拿出来一一看过，突然问：“曹金美有走得近的异性朋友吗？”
    吴大启说：“金美离婚了好几年了，她姐姐一直说要给她再介绍，可是金美挑来挑去，最后一个也没成，后来她姐姐就不多过问他这方面了，现在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可这个戒指是情侣款的。”
    吴大启一愣，随即说：“那也许有……有吧。”
    “吴老板，请你再想一想，曹金美到底有没有男朋友，这对我们侦破案情有非常大的帮助。”
    吴大启嘴唇抖索半天，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个我真不知道，金美的事都是她姐姐操心，我平时跟她除了公司的事情，都没讲过几句话。”
    “小柯是吧？你们曹经理在公司有走的近的男同事吗？”江微没接吴大启的话，突然转向呆立在一边的柯荣。
    柯荣完全没想到话锋会落在自己头上，愣了两秒，木讷地摇摇头：“没有。应该没有。”
    听她这么说，江微倒也没过多纠结，说：“行，先这样吧，回头想起什么欢迎你们随时联系。”
    “诶诶，一定一定！”吴大启脑门反光，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江微把所有东西放进公文包，又仔仔细细地勘查了一遍曹金美的办公桌，约莫二十分钟后，才示意姜兮明搞定。
    姜兮t明转头对吴大启说：“那行，今天麻烦你们了，先这样。”
    吴大启突然动情起来，说，“姜警官，不管等到什么时候，请一定要抓住凶手。”
    姜兮明说：“那是自然，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两人回到车上，姜兮明急不可耐地翻出那枚戒指，看了半天，问：“不对啊，就是普通的戒指，你怎么看出来是情侣款的？”
    江微轻笑了一下，说：“问题不在戒指上，在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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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江微把所有手链全部拿出来，“盒子里有两个位置，手链塞进去刚好挡住了其中一个。”
    姜兮明接过盒子一看，“还真是！”
    “你有什么发现吗？”
    江微说，“等下就知道了。”
    按照江微的指示，姜兮明把车停在路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接近饭点时，果然看见柯荣从路口出来，她沿着街面望去，似乎在找吃饭的地方。
    江微摇下车窗，“柯荣。”
    柯荣被这一声叫唤吸引了注意，当她看清车里的人时明显震惊多过讶异，显然她没有想到个把小时前才见过的人，居然守株待兔，在这里等她。
    江微和姜兮明下了车。
    柯荣结结巴巴地问：“两位警官，还有什么事吗？”
    江微说，“没事，饿了，一起吃饭吧。”
    第12章 出轨
    重庆面馆。
    柯荣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体紧紧缩在一起，手机放在桌面上，连着跳出好几条消息，她都没看，在两个大老爷们儿的对比下，仿佛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姜兮明呷了一口水，说：“这地儿太偏，连个吃饭的地方都不好找。”
    江微接话：“有地儿吃就不错了，别太挑剔。”
    但其实江微知道柯荣的心思，不想让同事撞见她和警察一起吃饭。虽然距离曹金美的命案已经过去了五个月的时间，当初带来的恐慌渐渐平息，但是只要案子没破，他们公司内部难免相互猜忌相互防备，这个时候让同事发现警察找上门来，谁也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流言蜚语。所以他们沿着马路走了十来分钟，才在这家小面馆坐下，但其实这个地段压根没有多余的选择，十来分钟里就看到两家吃饭的地方，一家包子铺，一家面馆。
    姜兮明问：“你们平时怎么解决午饭的？”
    柯荣意识到这话是问她的，说：“就……要么自己带，要么和同事一起吃。”
    “今天没和同事一起？”
    “这不是被吴总叫去开门，事情耽搁了，同事去吃饭的时候我活还没干完，就迟了一点。”
    姜兮明听到这话，打趣说：“诶，真不好意思，耽误你吃饭了。”
    “别别，不是，警察同志，我不是说你们耽误我吃饭。”
    “没事，这不是刚好给个机会请你吃饭补偿嘛。”
    这下柯荣更加紧张了，苦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想干嘛。
    面馆人不多，正好方便他们说话，三人在老板热情的介绍声中点好餐。
    江微把菜单放回原位，看似平常地闲聊：“你们前台平时这么多事情吗？”
    “平时还好，小公司嘛，都是身兼多职，我是前台，还要负责后勤，平时事情就会多一点。”
    “都这么晚，也是辛苦。”
    “都是为了工资嘛。”
    “你平时一个人下班，不害怕嘛？”
    “我们平时六点多就下班了，天还没黑呢，也还好。”
    “那天你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嗯。”柯荣下意识地回答，随即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反应过来“那天”具体指哪天，急忙摆手，说：“不不不，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平时我负责开关门是最后走的，但是那天不是，我不是最后一个走的。”
    “那是谁最后离开的？”
    “曹姐啊，我走的时候，曹姐还在。”
    柯荣估计以为自己被怀疑上了，着急洗脱嫌疑，连珠带炮地把那天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我问她什么时候走，她让我把钥匙给她就行了，我本来还想说如果没多久的话，我可以等她的，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心情很差，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多管闲事，她都这样说了，我就走了。”
    姜兮明皱眉：“曹金美在你们公司不是评价挺好的吗？还会随意骂人？”
    “可能曹姐那天心情不好吧。”
    江微问：“那你走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吗？”
    “没……没有……”
    姜兮明和江微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姜兮明长期与犯罪分子打交道，光听语气就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更别提眼前这小姑娘也不是个善于掩饰的人。江微就更不用说了，从柯荣坐下就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的防备型姿势，就知道她心里肯定藏着事。
    “对了，你们老板娘呢？”江微问。
    “啊？”柯荣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蒙了。
    姜兮明附和道：“说起来，我一直都没见过你们老板娘，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是吴大启出面，曹金秀作为亲姐姐难道就什么都不过问？”
    “老板说老板娘回老家了，生完孩子不久，就遇上曹姐被害的事情，老板娘估计是受不了打击，所以回老家修养了。”
    “那看来你们老板娘挺信任老板的，什么事情都交给他，自己也不过问。”
    “这……老板和老板娘的事情嘛，我们不好乱说。”
    江微突然话锋一转，问：“那你们老板娘知道吴大启和自己亲妹妹的婚外情吗？”
    柯荣闻言瞬间呆滞，愣愣地看着江微，嗫嚅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们……你们看出来了。”
    “首饰保管的那么好，一点灰尘都没有，肯定被反复擦拭过很多次。你说曹金秀回老家了，那肯定不是曹金秀擦的，那就只能是吴大启了；而且他把所有遗物分类整理了，收拾得那么好，这点怎么都不像姐夫和小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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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柯荣叹口气，说，“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查到的。”
    江微说：“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我有天下班忘记拿钥匙了，回去的时候撞见了。”
    柯荣突然急切地问道：“警官，这些事和曹姐被害有关吗？”
    江微说：“不知道。但你告诉我们的事越多，破案的可能性就越大。”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撞见了。”柯荣说：“这都是老板的私事，我撞上完全是个意外，我不会乱说，也不想丢掉工作，你们能不能不要告诉老板我知道这些事？”
    江微明白她的顾虑，安慰道：“如果我们查出来和他们的婚外情无关，那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你放心。”
    姜兮明说，“所以曹金美和吴大启两人的婚外情，你们老板娘知道吗？”
    柯荣点点头，“我感觉是知道的。”
    “怎么说？”
    “曹姐遇害之后，老板娘一次都没来看过，有什么事都是老板出头，老板娘生完孩子就回老家了。公司的同事去看过老板娘，后来他们说，老板娘动不动就和老板吵架，反正两人的关系不太好，可是之前他们不是这样的。”
    江微思索片刻，说：“你还能想到曹金美与谁结过怨吗？”
    “这个基本上就没有了吧，要说平时曹姐对我们还是挺好的，就算有人跟她的恩怨大到非要她的命，那也肯定不是我们公司的人。”
    江微笑道：“那可难说，万一有人看不惯她和吴大启的事情呢？”
    “这……”
    “你再仔细想想，曹金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的评价尽量客观一点。”
    柯荣愁眉苦脸的，思索片刻，说：“曹姐真的是个挺好的人，自从我来公司，她就管财务那一块；我之前也待过几家公司，说实话，曹姐是我见过的最有能力的人，她很严厉，对财务这块抓得很严，大家在工作上虽然有点怕她，但平时相处还是挺好的，就是吧……”
    “就是什么？”
    “就是去年，老板娘突然怀孕了，据说之前老板娘要了几次孩子都没成功，现在好不容易怀孕了，曹姐和老板娘是姐妹，本来也应该替他们高兴的，但是怎么说呢，感觉就没有，曹姐反而心情越来越差，动不动就骂人；而且老板娘怀孕后回家休养，曹姐可能觉得她有责任替姐姐承担起公司的事情，所以对公司的什么事情都要过问，就有点……”
    姜兮明直接说：“也就是说曹金美手伸得太长了，什么都要管是吧？”
    柯荣尴尬地点了点头。
    面都凉了，江微不吃辣，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柯荣有心事，也没胃口，只有姜兮明，两筷子下去，一碗面就见了底。
    柯荣感觉他们问得差不多了，说：“警官，要是问完了，我就先走了，公司的事情还没完呢。”
    江微示意她稍等，说：“最后一个问题。”
    “您说。”
    “你说发现他们婚外情的那天，到底是哪天？”
    柯荣眼底的慌乱差点掩盖不住，“就是……那天，那天……我……我也记不住了。”
    “就是曹t金美遇害的那天，是不是？”
    “不……不……我是……是……”
    姜兮明也看出了不对劲，在一旁煽风点火，说：“现在这案子还没完，你们有什么线索都可以讲，要是我们查出来你知情不报，那就是妨碍公务，是要判刑的。”
    柯荣脸色发白，一听这话立马急了，“是是是，就是那天，警官，我不是知情不报，是我以为这事和曹姐的命案没关系，所以才没讲的。”
    “所以你们之前都撒谎了”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曹姐骂了我一顿，心情不好，都走出好远了才想起来钥匙没拿，于是我才回去的，结果发现财务室里有人吵架，我仔细一听才知道是老板和曹姐，他们拉拉扯扯的，我……”
    “你回公司是几点？”
    “大概七点半左右。”
    姜兮明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好，按照之前的笔录，吴大启说他六点多下班就回家了，曹金秀可以为他作证，而曹金美是八点左右遇害，现在柯荣说她七点半左右回到公司，发现曹金美和吴大启吵架，那么吴大启的不在场证明就是伪造的。
    “那后来呢？”
    “知道这种事情没好处，两边我都得罪不起，所以，我就偷偷出来了，他们也没发现我。”
    “你走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那种时候，谁会关注异常不异常的，我就想着赶紧出来。”
    “其他还有吗？”
    “没了，警官，真没了。”
    “行吧，如果后面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们。”
    “是是是。”
    柯荣如释重负，赶紧走了。
    柯荣走后，姜兮明分析说：“曹金美死的时候，曹金秀刚生完孩子，不可能亲自作案；虽然当时没发现吴大启和曹金美的事，但是我们当时考虑公司内部利益分配的问题，公司几个股东的账户全都查了一遍，也没发现曹金秀账户有大额资金出入，基本上也不可能是买凶杀人。这样看来吴大启的嫌疑比曹金秀大多了。”
    江微摇摇头，说：“不一定，吴大启在不在场证明上撒谎了，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就与曹金美遇害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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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沾亲带故的，本来就不好下手，加之两人还有一层暧昧关系，而且吴大启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现在犯个重罪，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江微站起身，说：“走吧，去问问这位吴老板到底为什么和曹金美吵架，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第13章 雨衣
    姜兮明在附近转了一圈，才在一栋楼下找到大启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的标牌，刚拿出手机，正想给吴大启拨个电话，还没拨出去，就看见吴大启胖胖的身影从另一端楼道里走出来，看样子他的目标是停在楼下的小汽车。
    姜兮明直接上前叫道：“吴老板。”
    吴大启看见姜兮明，拉开车门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挤出一丝笑，问：“姜警官，你们没走啊，有什么事吗？”
    姜兮明说，“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想请你协助一下。”
    他头往警车的方向偏了偏，说：“上车谈。”
    吴大启满脸堆笑，说：“行行，都可以。”
    江微在车上等他们，四下车窗玻璃悄然合上，警车内一下子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吴大启跟个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姜警官，你们还有什么事情？”
    姜兮明说：“是这样，我们发现了一点新证据，想跟你再核对一下你当天的不在场证明，你说你是几点回家来着？”
    “六点半啊，那天我刚签了笔大单子，心里高兴，再加上老婆又怀孕了，我六点半就从公司离开了，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大概七点左右到家的，这些我老婆都可以作证的。”
    姜兮明说：“五个月的事情还记得这么清楚不容易。”
    吴大启一愣，尴尬地笑了笑说，“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有人看见你的车七点半还在公司楼下。”
    吴大启立马否认，“不可能，这不可能，七点半我都回家了，我买的那车又不是什么稀有车型，满大街都是，怕不是看错了吧。”
    姜兮明没回话，转过身来看着吴大启，扯了个不相干的话题，“听说你老婆回老家了。”
    吴大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也只能应和着回答，说：“啊，回去了，生了孩子身体也不太好，加上金美的事情对她打击太大了，我们商量了一下，让她回老家休养。”
    姜兮明说：“不是因为你和曹金美的事情被她知道了，所以你老婆赌气回去的？”
    一听这话，吴大启的表情立刻僵在了脸上，嘴唇抖抖索索，“你们……你们……”
    姜兮明换了一副严肃面孔，说：“你最好说实话，你和曹金美的事情我们已经都知道了，也已经掌握了相关证据，你否认是没有用的，如果不想以妨碍公务的罪名进局子，你最好配合我们老实交代所有情况。”
    吴大启脑门一片冷汗，擦了一遍又一遍，许久才说：“我和金美是有关系，但是我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凶手。”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我本来是想和金美提分手的，哪知道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最后情绪上来还动手了。是，这件事怪我，老婆怀孕我没管住自己，可是我老婆好不容易怀孕了，我不想家庭被破坏，就想着和她断了，但是她不肯，还说我欺骗她的感情，没办法，我们俩没谈拢。”
    “当时大概是什么时间？”
    “这我真不清楚，大概七点多不到八点吧。”
    姜兮明说：“你可仔细想清楚了，七点半有人看到你的车还在楼下，八点曹金美就遇害了。如果你没有坚实的不在场证明，那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不不不……我不是……我不是……”吴大启急了，“姜警官，我对天发誓，不管怎样我绝对不会杀掉金美的。我当时马上就要有孩子了，这个时候犯个案子，这不是脑子不清楚吗？”
    江微说：“你仔细想一想，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你从公司出来时有没有碰上其他人。”
    吴大启略一皱眉，说：“当时我出来的时候还真看见了一个人，那人……还挺奇怪的。”
    “怎么说？”
    “我当时跟金美吵架，正气头上，往外走的时候差点在楼道里撞上，那人大半夜的穿着斗篷，跟座山一样，我当时看着还以为遇上鬼了，吓了一跳。”
    姜兮明不置可否：“穿斗篷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我和那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感觉他穿的那件斗篷不像是普通的衣服，那材质倒有点像，姜警官，你想啊，当天又没下雨，他穿个雨衣干嘛。”
    “雨衣”两个字炸雷一般响在姜兮明耳边，拨动了他的大脑神经，大周给他看过的视频，突然浮现在眼前。
    姜兮明急忙问，“雨衣是什么颜色？”
    “嗐，这里的环境您刚刚上去的时候也看见了，大白天的就看不清楚，晚上更不用提了。我就看见有个人从下往上走，什么颜色真看不清。”
    吴大启看姜兮明的脸色不对劲，问道：“这事有帮助吗？这人是不是就是凶手啊？”
    姜兮明没说话，在思考着什么。
    江微接过话头，问：“当时做笔录时你怎么没讲？”
    吴大启一拍脑门说，“我当时刚跟金美吵完架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回家老婆又不知道怎么地，像是知道了我和金美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第二天又发现金美死在了公司，那段时间乱得很，我哪有心思想这些事情，也就是今天跟你们回去了一趟，走过楼道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好像是碰上了这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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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吴大启讲着讲着，声音低了下去，说：“还有，如果我当时就跟你们讲了，我就得解释为什么我七点半还在，那你们肯定会查到我和金美的事情。我老婆当时都快生了，我不想让这些事情打扰她，所以就什么都没讲。警官，我真不是故意隐瞒的。”
    姜兮明问：“那个黑影，你有看见他长什么样吗？”
    吴大启摇摇头，“太黑了，长什么样没看见，但是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中等身材，走路没声没响的。”
    “还有其他的吗？”
    “其他就没了，太黑了就能看见个人形。”
    姜兮明说，“行吧，那就先这样。”
    说完示意吴大启可以走了。
    吴大启拉开车门，突然说，“姜警官，你们可一定要抓到杀害金美的凶手啊，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的。”
    “放心吧。”
    一脚油门，警车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走出许久，还能在后视镜里看见吴大启呆立原地的身影。
    姜兮明快速地把大周当时的发现和江微同步了一下，这个穿雨衣的人有极大的嫌疑。
    但是目前掌握的线索仅有大致轮廓：一米七五左右，t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这样的人不说满大街都是，但是至少一抓一大把，想要抓住凶手就需要更加细致的线索。
    “什么？你们还想干什么，该查的都查了，还找我干嘛？”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叫喊，姜兮明不得已把电话稍微拿远了一些。
    “不是，马先生，你……”
    “四个多月了，这案子还没破，你们这帮警察干什么吃的？”
    “正因为案子没破，所以我们现在需要重新查看一下黄倩的遗物，也许会发现新的线索。”
    “她平时又不住我这里，关老子屁事！要看遗物你们去找她那个娘娘腔情夫。”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姜兮明放下手机，撇了撇嘴，“要不说警察难做，不但得破案，还得照顾家属情绪。”
    江微坐在副驾驶上翻看卷宗，说：“要不然直接去店里找她的合伙人陈意。”
    姜兮明说：“也只能这样。”
    贝尼卡，一家坐落于市中心的高级精品时装店，面向繁华的人民广场，在这处建成不到三年的新商业中心中足足占了两个铺面。
    乳白色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姿势各异的塑料模特，每个模特都像被人精心打扮的洋娃娃，身上搭配着各式服装，一看就价值不菲。靠近大门处的玻璃橱窗中展示着设计师的各种荣誉，一个个造型奇特的奖杯整理排列，仿佛艺术就应该是大众看不懂的模样。
    姜兮明推开门把手上镶嵌着小天使雕塑的玻璃门。
    “您好……”店员抬头，下半句话还没说出来，便讶异地改口道：“姜警官！”
    黄倩遇害的时候做过笔录，店员一眼就认出了姜兮明。
    姜兮明说：“有些案子的情况需要问一下陈意，他在吗？”
    “在的，您稍坐。”店员一边招呼他们在休息室坐下，一边吩咐身边的小姑娘去找老板。
    随后又端来一壶茶，“慢用。”
    江微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这家店。
    不得不说这样的服装店换做平日他是绝对不会踏足的。这家店足有两百多平，主营女士服装，从入口往里划分为各个不同的区域，每一个区域以水晶帘子隔开，各有特色。最外侧是各类休闲服装，平时穿的最多的类型，往里是稍显正式的小西装，再到内侧是参加正式宴会的小礼服。仔细看的话，各类服装的摆设其实也很用心，顺时针转一圈，颜色由浅到深，不见一丝杂乱。江微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遍店主人的用心。
    “姜警官。”
    一道低沉的男声吸引了江微的注意，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针织衫，白色裤子的男性朝他们打招呼。
    姜兮明说：“这就是陈意，黄倩的合伙人，也是这家店的设计师。”
    第14章 特质
    江微转过身，打量着眼前的人。
    陈意虽然穿着简单，但是身上的衣服质感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他身量纤细，五官清秀，留着半长的头发，十分潇洒不羁，一看就知道是会吸引女孩子的那种人。说话时下巴微微抬起，眼皮半合，这种姿势释放出傲慢的意味，但显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姜兮明介绍说：“这是我们警局的顾问江微，有些关于黄倩的事情还想问一下你。”
    陈意主动伸过手说，招呼说你好。
    出于礼貌，江微回握了一下，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与陈意的疏离客气相互呼应。
    陈意说：“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
    姜兮明说：“这次我们想重点了解一下黄倩的日常生活，包括她的工作，她的人际交往，与其他人的关系等等。”
    陈意问：“是发现什么新的线索了吗？”
    姜兮明说：“是有一点，但是目前还不确定，所以才需要你们的协助。”
    陈意环顾店内，休息室与外面的店面只隔了一道水晶帘子，刚刚进来一波顾客，一边热烈地交谈，一边挑选着衣服。
    陈意说：“要不去楼上的办公室谈吧。”
    跟随陈意来到二楼，二楼的空间与一楼差不多，少了各种装饰的遮挡，显得更加宽敞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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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二楼两百平的空间只分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黄倩的办公室，一边是陈意的工作室，看来两人分工明确。顺着走廊走过，首先看到的是陈意的工作室，工作室里摆放着数十个人体模特，或立或卧，各种图册和布料散落在四周，面向门口的墙上用图钉钉着各种设计图，几乎占满了整面墙，杂乱不堪毫无规律可言。凌乱的工作室与陈意本人的整洁形成了鲜明对比，很难想象连自己头发丝儿都打理的一丝不苟的人，工作室会是这幅模样。
    陈意推开门，将他们带到了王倩的办公室，相反王倩的办公室倒是十分的整洁干净，整间办公室以极简的黑白灰为装修基调，黑白相间的大理石纹办公桌，整套的奶白色沙发，还有办公桌后深灰色的文件柜，看起来简约大气，沙发尽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波普风格的艺术画，大概是整间办公室里唯一的色彩了。
    陈意邀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又从旁边的储物柜里拿出两瓶水说：“难为你们将就一下。”
    姜兮明说，“无所谓。”
    陈意扭开瓶盖，喝了口水，朝沙发边储物柜上放着的照片点了点下巴，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她已经走了四个月了。”
    江微看向照片，照片中的黄倩青春靓丽，笑靥如花，穿一件白色吊带裙，戴着黑色墨镜，身后是某一线城市的地标建筑。
    江微问：“听说你们是大学同学，在大学里黄倩是什么样子的？”
    陈意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看向姜兮明，似乎在问这个问题该不该回答？
    姜兮明说：“我们重点想了解一下黄倩过往的生活，所以什么都可能问一下，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了。”
    陈意沉吟片刻，说：“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于同一家设计学院，当时在大学里其实我们并不熟悉，黄倩家里条件不错，也很有商业头脑，还没出大学的门，就靠在学校里倒卖化妆品成了小富婆。当时一堆女生围着她，我跟她也没什么交集，只是在小组作业的时候搭档过几次。”
    “那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陈意看向落地窗外，似乎在脑海中搜索着回忆，“其实这点我也很意外，我们两人的交集只有做过几次小组作业，但是在毕业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找到我，说看中了我的设计能力，想跟我一起开一家店，她负责商务，我负责设计。”
    陈意收回目光，说：“说实话，接到这个邀请时我很意外，并没有马上答应。当时我的成绩并不突出，最多算一个中游水平，也不知道她看中了我哪一点，毕业前拉我讲了好几次，临近毕业时我们才确定下来。”
    陈意似乎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浅笑了一下，说：“这一点我后来还问过她，你知道她怎么回答吗？”
    江微摇摇头，“怎么回答？”
    “她说我的设计比女生的设计更能打动女生。”
    陈意笑了一下，“这算什么鬼话！”
    江微说：“店铺做到这样也足以证明黄倩的选择没错。”
    陈意接着说：“其实不怕你们笑话，当时我答应她主要是因为我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想着反正她家里有钱，开个店都是她出资，我只负责设计，所以也就无所谓了。一开始我并不看好，所以拿出的设计都是敷衍着得过且过，但没想到她确实很有经商头脑，直接放弃了线下门店，专做线上，联系了几个网红，赞助她们成套的服装，甚至带上了化妆品，反正她也有渠道，唯一的要求只是在她们的账号里提及一下我们这个品牌就可以。当时网红效应才刚刚兴起，黄倩非常精准地抓住了这一波流量，靠着这些人的宣传，没几个月我们的品牌就火了，店铺的流量瞬间就大了起来。后来线上的生意做得不错，她雇了几个人专门负责网店，然后和我商量开一家线下的精品店，专门针对有一定消费能力的高端女士，所以才有了我们现在的这家店。”
    这么看来黄倩果然是非常精明有头脑，可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惹上变态杀手的呢？
    江微问：“黄倩这么聪明，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陈意说：“生意上的事我一向不插手，都是她负责，但是生意嘛，做大了，不想惹事，事也惹你。”
    他朝姜兮明说：“之前我好像列过一个名单，都是据我了解跟黄倩有过冲突，还有跟我们整个公司有过利益纠葛的。”
    姜兮明说：“是，名单上的人我们都查了，要么都是有不在场证明的，要么动机不充分，没有查到什么可疑的人。”
    陈意说：“其实我后来想想也是，生意归生意，人命归人命，那些大老板一个个家财万贯，就算真的和我们闹t什么不愉快，也不会轻易走到杀人这一步。”
    江微问，“那你还能想到有谁想对黄倩不利吗？”
    陈意撇了撇嘴，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说：“还能有谁？她老公呗。”
    “为什么？”
    “黄倩的老公当时是地产公司的总经理，手上有些资源，黄倩当时跟他结婚确实是奔着他手上的资源去的，但是没想到那人也就是个花架子，表面上吹的有多厉害，实际上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仅没给黄倩想要的东西，反而还坑了她一笔钱，让黄倩去替他还债。后来黄倩发现不对劲，就把自己名下的资产全都转移出来了，她老公发现后觉得黄倩是在防着他，两人经常为这事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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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陈意特地补充了一句，“她老公也来店里闹过，有几次都吵到要动手的地步，但是黄倩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找人警告过她老公，动没动手不知道，反正从那以后他们就分居了。”
    江微想了想，说，“不对，既然黄倩已经转移了资产，那么她老公杀了她不也拿不到一分钱。”
    陈意愣了两秒，说：“嗯，也对，但是后来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什么事？”
    “黄倩下葬那天，墓地需要亲属签名，她老公堵着不签，说不把黄倩的资产交出来，就让她，没办法，谁让他是户口本上的唯一亲属？”
    姜兮明大感意外，说：“还有这种事？”
    陈意说：“我当时打电话找你，但是接待处的女生说你们出外勤了。”
    姜兮明想了想，当时他应该正忙着追查名单上的人。
    姜兮明问：“那后来呢？”
    “后来还是顺利下葬了，她老公这么闹，大家都看不下去，总有能治住他的人。”
    “黄倩的家人没出面嘛？”
    “她父母早就去世了，唯一的姐姐嫁到了国外，这次葬礼只派了一个律师过来，说是处理遗产，人都没露面，估计感情也不怎么好。”
    江微和姜兮明听完心情颇为复杂，似乎正印证了那句话，钱财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沉默片刻，江微突然问道：“不好意思，冒昧的问一下，你和黄倩搭档这么多年，仅仅只是同事吗？”
    此话一处，姜兮明不知怎地突然咳嗽了一声，江微不明所以。
    陈意显然也注意到了那声咳嗽，反应过来江微可能对他的情况不太了解，也不在意，说：“我跟黄倩确实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这么多年我们两人搭档，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说没点感情是骗人的。但是我们的感情也就到朋友为止了。”
    “为什么？”
    陈意说：“我男朋友黄倩也认识，跟她的关系也不错。”
    江微耳朵红了，明白了姜兮明那声咳嗽是什么意思。怪不得在黄倩夫妻关系不和的情况下，也没看到对黄倩身边走的最近的男性过多调查，原来原因在这里。
    姜兮明也许是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接过了江微的提问，“你觉得黄倩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吗？任何你想得到的都可以。”
    “特质？”陈意手指点在下巴上，微微抬头看向天花板，片刻后，说：“工作狂！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工作狂。”
    “怎么说？”
    “黄倩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扑在工作上。你知道吗？这是我们的第一家精品店，从装修开始她每一处细节都亲自把关，从开业后一直到店铺的客流量稳定下来，她就一直就睡在店里，诺！”陈意指指沙发，“她就在这张沙发上足足睡了三个月，这点我是真的很佩服她。”
    但接下来，陈意像是突然被什么打击到了，说：“第二家店她也看得很严，几乎每天都去店里看装修的进度，但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第15章 发泄
    “我当时还劝她，找个靠谱的设计师，把关严一点就行了，可她不同意，说什么都要自己设计，花了好多时间和精力，设计图都是她亲自画的，店铺材料也是她一件一件亲自选的。”陈意叹口气，“现在都成了一场空。”
    江微听他这么说，突然很想看看黄倩的设计，问，“我能看看设计图吗？”
    陈意没想到江微会提这样的要求，有些诧异，但还是起身在黄倩的文件柜里找了一下，拿出一本设计图册递给江微。
    江微打开图册，设计的风格倒是与黄倩的办公室相近，以黑白灰为基调，风格主打一个简约大气，整体的设计感确实比楼下的店面更上一个台阶。江微翻了几页，被店铺中间的楼梯吸引了注意，那是一个螺旋状的旋转楼梯，最中间是一根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原木立柱，台阶由环绕镶嵌在立柱上的木质地板组成。如果仅仅是围绕立柱的旋转楼梯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江微翻到后面才发现，原来在这个旋转楼梯之外还有一层楼梯通向二楼，整体也以木质结构为主，起点一左一右，延伸向对面，从进门的角度看两个略微内凹带着弧度的楼梯组成了一个巨大的x，从二楼往下看的设计图里，三段楼梯组合起来就像一只眼睛。这是个复杂的工程，江微想，难度不小。
    “这个。”江微指着旋转楼梯，问：“也是黄倩设计的吗？”
    “是啊，她最重视的就是这里，其实当时还出了点意外呢。”陈意微微抬起头，似乎在回忆，“黄倩当时画好设计图，找材料的时候，谈了好几家都不满意，都是嘴上说着什么样的木料都有，可是实际送过来一看，都是货不对板。最后还是她有办法，有时间就去别人店里逛，看到满意的直接问人家供货商，这才挑到她想要的材料。”
    陈意从回忆里抽身，有些感慨，说：“她就是这样，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江微若有所思，放下图册说，“这家店现在怎么样了？”
    陈意说：“合同签了好几年，虽然发生了命案，但也不可能毁约。现在店里都空着，装修也停了，我想着凶手没抓到，现在也没个定数，还是等以后杀害黄倩的凶手抓到了，我们再商量怎么办，也算给她一个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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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江微点点头，随即给了姜兮明一个眼色，示意差不多了。
    姜兮明心领神会，说：“成，那就先这样，我们去现场看看。”
    陈意闻言起身，将他们一路送到门口。
    第二家店与第一家店相隔并不远，在另外一个新建成的商业中心，开车十分钟就到了，因为装修的缘故，整个店面都被红蓝条纹的尼龙布围住。
    空荡荡的店内堆着水泥、砖头等建筑材料，灰扑扑的，抬脚就会带起尘土。最中间的立柱已经竖起来了，但木质台阶只嵌进去两截，像是武侠剧里放大版的飞镖钉在上面。
    江微环顾四周，将店内细节一一纳入脑海，最后他蹲在粉笔圈前，看着已经变成黑褐色的血迹发愣。
    四个月前，黄倩就是在这里遇害的。当天下午四点，黄倩来查看施工进度，据施工队的工人所说，黄倩验收当天施工情况之后，提了几点细节，然后经过店铺后门进入商场，施工队说黄倩可能是想去洗手间，但是调取了商场的监控后，却并没有在洗手间入口见到黄倩的身影，甚至在警察调取了所有商场监控之后，发现黄倩压根就没有出现在商场监控内。这就很奇怪了，一个大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直通商场的后门，但是商场内部监控却没有拍到她，她是怎么消失的？又是怎么出现在还在装修的店铺内？又是怎么被割走耳朵的呢？
    江微直愣愣地盯着血迹出神，可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姜兮明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思路。
    “什么？又出现了？”
    警车一路鸣笛，奔驰在车流汹涌的道路上，很快就抵达了案发地点。
    那是一处小学，由于是周末，学校里没几个人，红蓝警灯围绕着教学楼闪烁。周奇峰看见江微，眼神里的不满几乎喷薄而出，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提醒一旁的姜兮明，“尸体在一楼洗手间。”
    说完周奇峰转身对身边的人吩咐看好现场，一律不准外人进出，消息要严密封锁，绝对不能泄露到社会上。
    他身边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在他讲完话之后愁眉苦脸地问道：“周局，今天是周六，您看我们周一还能正常上课吗？”
    周奇峰说：“我们会尽快把尸体转移走，到时候你该清理清理一下，让知情人保密，不会影响你上课。”
    中年男人抹了抹满脑门的冷汗，虽然对一个老师平白无故地消失是否会在学校里引发各种猜测没有底，但目前他也只能应和一句：“诶，行，我们准备一下。”
    姜兮明带着江微来到一楼洗手间。
    于向东等在门外，来回踱步，看到姜兮明，几乎脱口而t出，“姜队，凶手真的丧心病狂，太变态了。”
    “怎么出现了新的情况？”
    于向东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朝身后指了指，“据校长说，是学校的老师，叫蒋英。”
    两名警察站在洗手间门口，门框上拉着警戒线，陈方和几名痕检员全副武装，穿着白色防护服，在洗手间内来回勘察，收集证物。
    姜兮明和江微只能在门口朝里面张望，“方啊，什么情况？透露一点。”
    陈方刚刚将收集好的证物装进勘查箱，头都没抬，说：“等着！马上就完了。”
    姜兮明和江微闻言，只好和于向东一样等在门口。
    不一会儿陈方朝他们招呼：“行了，你们进来吧。”
    尸体仰躺在水磨石地面，旁边散落着化妆品，手包，还有撒出来的纸巾。女人双眼圆睁，头发凌乱，血红的嘴唇大张，似乎在呼救，身上的白色棉质衬衣已经被血浸透成鲜红色，不仔细看还以为这就是衣服原本的颜色。
    女人一样被割掉了耳朵，身上满是刀伤，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刀伤非常凌乱，并且刀刀致命。
    陈方说：“估计遇害是在昨天晚上，死因依旧是割喉，失血性休克，但这次凶手似乎非常激动，在身上连刺了多刀。”
    姜兮明说：“奇怪，他没把受害人绑起来。”
    “你看凶手这次的手法也不一样，我估计他是从身后控制住受害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刀割喉，割完后又在身上留下多处刀伤，最后再割走受害人的耳朵。”
    “没有折磨受害人，就是奔着要命来的。”
    “没错！”
    姜兮明摩挲着下巴，眉头紧皱，思索片刻，转向江微。
    “你怎么看？江博士。”
    江微竖起食指，“。”
    “什么？”
    “他在发泄什么？发泄愤怒。”
    于向东嘀咕一句，“真变态，杀了人还不满意，还要发泄。”
    “从凶手的心理分析，他把自己投射在王欣欣身上，他本不该杀掉王欣欣，但是王欣欣看到了他的脸，他不得不除掉。杀掉曾经弱小的自己，让他更加愧疚，越是愧疚，他就越是愤怒，越是愤怒，他就越是需要发泄。”
    姜兮明说，“嗯，有点道理。”
    江微说：“这其实也是我们的机会，凶手越是情绪激动，他留下的破绽就会越多。”
    陈方嘿一声，说：“真被你说中了，受害者身上确实出现了之前没有的痕迹。”
    “是什么？”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看这里。”陈方把受害者的头发拨开，翻出衣领，观察衣领内侧，似乎有一道非常细微的暗红色擦痕，一眼看过去会以为是蹭到的血迹，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道痕迹的颜色比血痕要深一些，沾在纯棉衣物上的质感也要比血迹更加粗粝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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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这是什么？”姜兮明问。
    陈方说，“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摸上去像是某些粘合剂之类的，又有点像油漆，具体成分要等回去化验再说。”
    姜兮明说：“如果是油漆的话，那凶手极有可能是从事油漆相关的工作的。”
    陈方说，“说是这么说，但是具体查起来就很麻烦了。”
    “附近有没有监控？”
    于向东摇摇头，说，“蒋英是周五晚上遇害的，学校当时已经全都下班了，教学楼除了老师办公室都会断电，部分监控会下线。另外，估计她是在加班的时候来到洗手间，被蹲守在这里的凶手杀害的，周围没有目击者，尸体是保安大爷在第二天巡校的时候发现的，初步估计凶手是从紧邻着马路的窗户翻进来的，所以目前正在调取校外路面的情况。”
    “行，让他们尽快。”
    勘查完现场，陈方招呼身边的小法医，把尸体装进尸袋，运回鉴定中心，法医和痕检收拾好物品先离开了。
    江微说，“你说凶手是不是有被家长体罚过的阴影？”
    “为什么这么说？”
    江微说，“第一个受害者曹金美没结婚，离婚，无子。第二个受害者黄倩结婚，但是与老公关系不好，也没孩子。他们两个人总结起来的共同点是：强势、婚姻不幸、但个人事业发展得非常好。通常如果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极有可能是个单亲家庭，被强势的母亲所支配，造就孩子自卑、敏感、内向的性格。如果凶手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那他极有可能对年长的强势女性怀有怨恨，曹金美和黄倩正是这样的类型。”
    姜兮明说，“你是说现在这个受害者蒋英也有可能是属于这种强势、婚姻不幸的女性。”
    “对。”
    姜兮明笑了，“你还真是王教授的学生，跟王教授当初说的话一模一样。”
    江微颇为意外，“老师也说凶手是单亲家庭，受过虐待？”
    “对。”
    “那卷宗上为什么没看到？”
    姜兮明一副看他出糗的样子。
    “这么说吧，就算现在这个受害者也属于这个范畴，凶手也不符合你的推论。”
    “为什么？”
    “因为第三个受害者，她与曹金美还有黄倩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与蒋英也有本质上的区别。”姜兮明说：“第三起命案发生后，王教授推翻了他所有的侧写。”
    江微愣住了。
    第16章 灵媒
    两人站在洗手间门口，四下无人，一时间周遭异常安静，微风吹过，门框上的蓝白警戒线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江微还在思考姜兮明刚刚所说的话。
    一个年轻警察从走廊尽头探出半截身体，高声说道：“姜队，周局让你马上回去，跟他去局里做汇报。”
    闻言，姜兮明诶一声，说：“行，马上。”
    “那你……”姜兮明回过头来，问江微。
    江微心领神会，“我自己回去。”
    一溜警车呼啸而去。
    江微出了校门来到路边打车，明晃晃的车灯来回拉扯影子，在他脚下变长又缩短。
    蒋英，黄倩，曹金美，凶手，他们到底有什么关联？自从介入到这个案子，江微不止一次被某些灵感碎片击中，但是仔细思考时又全无线索，他隐约觉得已经靠近了凶手的目标边缘，但是与凶手的动机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层似有若无的屏障，到底是什么呢？为何凶手要挑选这些毫无关联的受害者呢？
    江微沿着路面边走边思考，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抬头观察了周围环境，似乎走到对面去打车会更好，陡然转头时，江微余光中赫然捕捉到了身后的异常。
    有人在他转头的瞬间躲进了路边的大树后！
    江微警觉起来，像是猫科动物遇到危险时弓起脊背全身炸毛一样，此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后背上倒竖的汗毛，但高度警戒的同时他又忍不住想：是这几天神经崩得太紧产生的错觉吗？
    江微沉住气往前走，拿出手机，假装在看信息，实际上他微微低头，目光向下，看向地面，只要距离足够近，车灯会将身后的影子送到脚下。
    时间突然变得异常缓慢，车轮来回碾压地面发出的摩擦声似乎远在天边。江微放慢脚步，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还没走出五十米，远处的车灯伴随着引擎声逐渐靠近，江微瞥到脚下随车灯一晃而过的影子，他确定身后有人！
    车辆远去，道路重新归于黑暗，江微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在最后一点光亮即将消失的瞬间，他突然转身，看着身后的影子条件反射般躲进了树丛中。
    几分钟后，当影子再次探出头想观察目标的情况时，却发现空旷的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他的目标早已消失。影子大惊，呢喃着小跑上前，在江微消失的地方来回打转，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懊恼自己的大意。
    就在他以为自己失去目标时，江微突然从绿化带的间隙中钻出来，大喝一声，“你跟着我干嘛？”
    影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跌坐在地上，差点叫出声，可是没想到影子也是有备而来，失态也就一瞬间，看清是江微后，二话不说，转头往前狂奔，很快消失在路上。
    江微的理智压制了他追上去的冲动，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还是谨慎为好。他看着影子消失在黑暗中，扔掉刚刚在路边捡的拿来防身的半块砖头，心扑通扑通直跳，其实他也没有把握，只是人在受到惊吓的一瞬间大脑会出现短暂的空白，利用这一瞬间他也许能确认对方的身份，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遮的严严实实，脸一点没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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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江微想，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一栋建于90年代的筒子楼，走廊仿佛通往未知之地的隧道，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甚至连姜兮明往前走的身影都恍恍惚惚。
    江微跟姜兮明身后，几乎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姜兮明停下了脚步，楼道里太暗了，姜兮明拿出手机借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了锁眼。
    江微这才看清那是一道红色木门，门上挂了幅画t，像是某些神秘学符号，三角形和圆形相互交错层层叠叠地画了好几层，又像是塔罗盘上的星盘，门框上方还挂着几个吊坠，像是什么摆件。
    姜兮明打开门，一股浊气扑面而来，带着特有的老房子不通风的味道，混杂着灰尘和和木质家具在不通风的房间里发酵几个月后特有的气味。
    江微隐隐闻出来浊气中夹杂着一股尸臭。
    这是一间一室一厅，大约三十多平，房间占去了一大半，更显得外面的客厅逼仄狭小。客厅里靠北的一整面墙，挂着数不清的各类道具，铃铛，犀角，十字架等等；客厅中间搭了一个波西米亚风的帐篷，帐篷下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几幅塔罗牌，还有星盘、天平和蜡烛，这倒是这些道具倒是很符合受害者的身份：。
    “汪瑶，23岁，高中毕业，外地人，经查她高中毕业后，来到华城工作，从事过好几份职业，大多是服务员、清洁工之类，做的时间也不长，最长的一份做了五个月。去年她突然以‘望爻’为网名，混迹于各大神秘学论坛，不知道她怎么的接触到了塔罗牌，开始在网上散播一些神秘学理论，后来发展到帮人看相测运，慢慢地在论坛里积攒了一定的名气，后来她将线上的事业发展到了线下，在自己家里做起了帮人测字算命的活儿，逐渐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姜兮明朝帐篷努努嘴，“她管自己的身份叫灵媒，实际上她要是把给人算命的努力放在学习上，早考上大学了。”
    帐篷里放着几个抱枕，一旁摞着几本厚厚的神秘学书籍，边上还散落着许多草稿纸，画满了各种符号，甚至抱枕下还压着一本《麻衣相术》。
    江微在帐篷里翻看了一下，不得不说他认同姜兮明的说法。
    姜兮明推开房间的门，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梳妆台、柜子、衣柜都是常见的款式，床垫上黑褐色的血迹模糊成一团，很难看出那是个人形。
    “汪瑶一直独居，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过了五天，就在这床上。法医只能推断汪瑶遇害是在五天前，但并不能估计准确的时间。现场第一发现人是房东，因为隔壁邻居报告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臭味，房东发现臭味来自于汪瑶家里，敲门没人应，后来破门而入才发现汪瑶遇害了。”
    “据查汪瑶在本市没有朋友，很少出门，所有与外界的交往都来自于线上，就算线下有人找她，也基本上都是从线上看到消息后找过来的。汪瑶经常活跃的几个论坛都是不记名论坛，我们后面确实找到了几个所谓的客户，但每一个都有不在场证明。据他们所说汪瑶平时说话比较直，性格冲动，甚至在争论某些问题时比较强词夺理，他们与汪瑶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对她其实并不熟悉，所以基本可以判断这些人也没有杀害汪瑶的动机。”
    “后来我们调查到汪瑶的户籍，她出生于邻市下辖的一个县。父母在她上高中时去世了，那边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亲人。因此汪瑶可以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与人的交往又有限，我实在想不出来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特质吸引到凶手。”
    姜兮明介绍完情况，转而问江微：“你有看出什么吗？江博士。”
    江微摇摇头，打量着四周，进到房间内，尸臭更加明显。
    江微问，“这些东西后来动过吗？”
    “没。房东发现时，尸体呈高腐状，被吓吐了路都走不动。后来我们把尸体弄走，他连这个房子都不敢再进；汪瑶那边的亲戚更不用说了，都不愿意来收拾，有个舅舅来外面转了一圈，发现什么值钱的都没有，拍拍屁股就走了。”
    “还真是奇怪。”江微说：“我理解老师的意思了。”
    “所以说嘛，汪瑶对比黄倩和曹金美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前两者至少在事业上是成功的，有钱有势吃穿不愁，但是汪瑶嘛……”姜兮明斟酌着说辞，“更像社会边缘人员，无依无靠，也没有熟识的朋友。”
    “如果那个也算她的事业的话。”姜兮明朝客厅的帐篷点点下巴，“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多成功。”
    那她到底有什么特质吸引了凶手？
    江微看过王教授的侧写，本来老师推断凶手遵循杀人的模式是年长女性性格强势，但在第三起命案发生后，王老师推翻了侧写，开始倾向于凶手就是反社会人格，没有特定的挑选对象。
    但江微不这样想，他直觉凶手一定遵循着某种模式杀人，不仅仅是强势的女性这么简单。
    “汪瑶确实与之前的受害人不一样，但是凶手连续杀害了她们，一定存在某些内在联系，只是我们还没发现而已。”
    “还能有什么？”
    江微摇摇头，“暂时不知道。”
    江微在房间里仔细的打量了一遍，没什么发现，他又回到客厅，除去几乎占据一半空间的帐篷，其他都是些日常的生活用品，也没什么异常的。
    江微环顾一圈，目光最终还是停在了帐篷下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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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他走到帐篷下，直接坐在了桌子前。汪瑶就是坐在这里给人看相或者测塔罗牌的，波西米亚风的帘子垂下来，四周光线暗了不少。
    江微一一审视着桌子上的东西，十字架、星盘、塔罗牌，他抽出一张塔罗牌，翻开是张小丑，小丑张着猩红的大嘴，仿佛在嘲笑他。江微盯着塔罗牌看了片刻，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塔罗牌上的小丑笑了起来，世界旋转着扭曲，星盘开始转动，蜡烛凭空升起火苗。
    江微抬头，割耳魔就坐在他面前，黑色兜帽下的脸依旧是一团模糊的黑影，虚空中江微听到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杀掉她？
    割耳魔笑了，在那张黑色的看不清面孔的脸上，江微分明能感觉到他笑了。
    你猜！
    为什么是她？
    你猜！
    告诉我为什么？
    你……
    江微伸出手想扯下黑色的兜帽，想看看隐藏在黑暗里的脸到底长什么样子。
    可是割耳魔还在笑。
    江微伸出的手始终无法触碰到他。
    “江微！江微！”
    突然眼前的画面荡起波纹，割耳魔在渐渐消失。
    他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遥远的虚空中传来，接着有人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江微从恍惚中回过神，眼前只有凌乱的桌子，昏暗的房间，哪里还有割耳魔的身影。
    姜兮明皱眉看着他，说：“你发什么呆？中邪了一样。”
    江微心虚，“没事，想到某些事情，出神了。”
    江微急急忙忙地起身，桌子太矮，一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的天平，天平晃了一下，应声倒下。
    本来天平两端一边是银制的秤盘，另一边放着一个银制的镂空圆筒，圆筒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天平倒了，圆筒掉下来，洒出了满地的小纸棍。
    江微愣住，这是什么？
    第17章 瓷猫
    姜兮明捡起小纸棍，一张张展开，看到内容后愣住了，“这是……外卖单？”
    那确实是张花花绿绿的外卖单，看点名和地址是附近某家湘菜馆，外面单一面是火辣辣的爆炒小菜的宣传图，另一面是满满当当的菜单，与路边散发的用来吸引客流的宣传单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每一张宣传单都染上了不大不小的油渍。所有外卖单都被卷成小纸棍，插在圆筒里面，就像寺庙里求签用的竹筒一样。
    “这是干什么？”
    姜兮明和江微面面相觑。
    江微拿起盛着的小纸棍的银质圆筒，将天平复原。
    汪瑶如果和人没有什么往来的话，她每天吃饭该怎么解决呢？房子里也没有见到做饭的痕迹，只有一个小角落里摆着电饭煲和碗筷，看起来汪瑶也不是经常会做饭的人，那么她的一日三餐会怎么解决呢？眼前的宣传单给了他们答案。两人的思路碰在了一起。
    姜兮明说，“去看看？”
    江微点点头。
    好客来湘菜馆。
    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还没有到吃午饭的高峰期，但这家店似乎生意不错，店里此时已经坐满了一多半，往来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老远就可以闻见辣椒呛鼻的味道。
    姜兮明亮出警官证与老板说明了来意，拿出外卖单。
    老板看了半天，说：“没错，就是我们这里的宣传单，而且这还是我们去年刚开业的时候印制的那一批。
    当时为了招揽生意，客人点的每一份外卖上我们都会附上一页宣传单，当时点外卖的并不多，都是我们自己店里的伙计送。”
    “你们谁给幸福楼204室送过？”
    “幸福楼204？”
    老板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他突然瞪圆眼睛震惊地问道，“是不是死过人的那个？”
    姜兮明也不隐瞒，直接摊牌，“对。”
    老板嘴都张成了o型，“合着这案子还没破呢？”
    姜兮明有些尴尬，说，“让你说就说，问那么多干嘛。”
    老t板大约也意识到了当着警察的面吐槽不太好，尴尬地笑笑，说：“稍等啊，警官。”
    老板转身去了后厨，拉过来一个中年女人，两人在厨房门口嘀嘀咕咕，还时不时往这边张望，最后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中年女人看起来像是这家店的老板娘，用围裙擦擦手，整了整衣服，过来客气的问道：“两位警官，送外卖给204的人和这案子有关系吗？”
    姜兮明说：“有没有问问就知道了？”
    老板娘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地说：“实不相瞒，给那家送外卖的是我们儿子。去年刚开业的时候，正好是暑假，他在店里帮忙，他一个小孩子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是对附近比较熟悉，我们就让他帮着送外卖，后来熟悉了也就专门送幸福楼那几家。”
    老板娘着重强调说：“我们儿子今年才十三岁，可不敢跟案子扯上关系，警官，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姜兮明和江微对视一眼，说：“只是问问情况，不一定有关系，他现在在店里吗？”
    老板娘摇摇头，说：“上学呢，不过中午会来吃饭。”
    “行，那我们等一下，他来了你告诉我一声。”
    “诶。”老板娘惴惴不安往后厨去了。
    十二点一刻，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刚走进西图澜娅餐厅，就被老板娘拉过去一顿叮嘱。
    片刻后，老板娘把男孩带到江微和姜兮明的餐桌前，说：“警察叔叔有些事情想问你，你可不要隐瞒，有什么说什么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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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姜兮明和江微已经从老板娘口中知道了这个男孩叫辛旺。
    辛旺带着这个年纪的男孩特有的好奇心，一听是警察，立刻来了精神，连连点头，说：“知道知道，警察叔叔，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诶，那……”老板娘磨磨蹭蹭的，显然不放心，没等他们喝两口就上来添茶，一直在他们桌子附近转悠。
    姜兮明倒是不计较。
    江微问，“你经常给204的姐姐送餐吗？”
    辛旺说，“对啊，去年一整个暑假都是我送的，今年没那么多时间，但是只要放假我就会来店里帮忙。那个姐姐不是听说出事了吗？”
    姜兮明没回答他，问道：“你对204的姐姐有什么印象吗？”
    “印象嘛，就是那个姐姐做的事情挺不一样的，反正跟我们好像挺不一样，她头发上也不知道扎的是什么，晃来晃去，穿的衣服也挺奇怪的。刚开始给她送餐的时候我还挺害怕的，感觉她像个巫婆，后来送的次数多了才没有那么害怕。”
    江微说：“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辛旺想了想，说：“这个我不记得了，太久了。总归是三四个月前吧。”
    “哦，对了！”辛旺突然兴奋地叫起来，但随即想道了什么，声音又低了下去，说：“那天！那天我送完她的饭，就去隔壁楼的朋友那里看他新买的游戏机，我们玩了一下午，但是回来就被我爸揍了。”
    一听这话老板娘立刻凑过来：“对，我也记得，那天这小子送了半天不知道送去哪里，人家老板打电话过来催，还有一份餐没送，我们连忙找人送过去了。后来这小子回来才知道，他跑去人家家里打游戏去了，最后一份忘了送。人家老板把他爸骂了一顿，他爸生气就揍了他一顿。就那两天，大概是五月份，对，应该是五一放假那几天。”
    姜兮明和江微对视一眼，汪瑶是在五月十二日遇害的。
    “你最后见到她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姜兮明问。
    辛旺撇了撇嘴，说：“那天我不小心踢到了她的东西，她可凶了，还推了我……”
    “怎么回事？”
    “就是……”
    辛旺又回到了那天的楼道，伸手不见五指，像是某个幽暗的隧道，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每次来这里总是这么黑，但还好辛旺一点也不怕。因为之前有个教他下棋的老头就住在这里，他来过很多次，已经十分熟悉。后来那老头去世了，辛旺帮家里送外卖，主要也是送这栋楼。这栋楼里住的人不多，但是大多数都深居简出，因此订外卖的人也多。
    这次的餐是204房订的，辛旺摸出自己存钱买的的小手电。
    找到204，将外卖放在门口。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猫叫，一道黑影擦着辛旺的裤脚窜过去，辛旺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黑暗中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他好像踢到什么东西了。手电筒的光扫向脚下，辛旺这才发现原来脚边放着两只猫咪形状的瓷器，一只黑色，一只红色，他踢倒了红色的小。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室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哗地一声被打开了，一个满头长辫子的身影钻出来，没去看辛旺，反而第一时间去查看摆在门口的小瓷猫。
    看到红色的小瓷猫被踢碎了，汪瑶尖叫起来，“你是谁家的熊孩子？没长眼睛吗？摆在门口看不见是吧，眼睛白长了！”
    辛旺连忙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刚刚被猫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啊！”
    汪瑶捡起碎成几片的小瓷猫，嘴上数落个不停，话越说越难听。
    辛旺低声抱怨，“我又不是故意的，发那么大火干嘛，大不了我赔嘛。”
    汪瑶一听这话就来气，小瓷猫已经拼不回原样了，汪瑶将碎片扔下，哗的一声站起来，拎住辛旺的耳朵，说：“你是谁家的孩子，有没有点教养，踢坏了别人的东西，还敢说别人不对，你在哪读书，我要告诉你老师去，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你休想走。”
    耳朵传来的剧痛让辛旺挣扎起来，他用力挣脱汪瑶的束缚，不断拍打着汪瑶的胳膊。
    汪瑶经不住辛旺剧烈的挣扎，蓦地放开手，辛旺瞬间向后摔倒，头重重地磕在了对面门上。
    辛旺磕得眼冒金星，等他回过神来，突然发现门下缝隙的光线有些不对劲，阳光从门缝下投射过来，但是中间有一道阴影，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辛旺瞬间意识到，门后有人！也许那人正通过门缝观察着他和汪瑶的争执。
    汪瑶不依不饶，要去抓辛旺的衣领。
    隔壁不远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老大爷手上拎着黑色的垃圾袋，探出头来，说，“哎呀，小孩子顽皮嘛，撞到就算了，赔两个钱就行了嘛，嚷嚷什么！”
    看来房子的隔音并不怎么好，隔了两间房也能清晰地听到汪瑶的叫嚷。
    汪瑶双手一叉腰：“关你屁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红猫是招财的，现在踢坏了，破坏我的气运，你负责啊？”
    大爷啧一声，摇摇头走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大爷走了，汪瑶一回头，正打算继续跟辛旺理论，没想到对面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逆光中看不清那人的面容，辛旺抬头只看见对方下巴上有一道疤，门缝里递出来一张粉色的钞票，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算了，我替他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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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汪瑶冷笑一声，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抬头碰上了对方的眼神，不知怎地，突然打了个寒战，那眼神冷冰冰的不带一丝生气，汪瑶有点害怕。她一个人独居，平时与朋友们来往不多，惹上不该惹的人到时候还是自己吃亏。于是，不情不愿地拿起辛旺递过来的钞票，转头关上了门。
    辛旺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又听见低沉的声音说，“回去吧。”
    借助头顶的一点点光亮，辛旺隐约看清了那人清瘦的轮廓。
    随着门缝渐渐合拢，楼道里又恢复了漆黑一片，辛旺没多想，拍拍屁股，转身离开了。
    “就是这样。”辛旺说。“那个姐姐可凶了。”
    老板娘一听，辛旺与汪瑶发生过争执，生怕把自家儿子扯进去，急忙上来补充道，“那女的平时就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来我们店里吃饭也是，我儿子可不是故意的，都是她先动手的，警官，这点你可得分清楚。”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又连忙说道：“但我们可不会杀人的，就这么点小事，犯不着对不对？警官，不关我家孩子的事，都怪楼道里没灯才踩坏了她的东西，她要是当时说了，我们也可以赔的。”
    姜兮明说，“我们理解，你不用着急。”
    江微盯着桌面，若有所思，半晌，突然问，“可以回去给我们演示一下吗？”
    “啊！”老板娘愣在原地。
    “就是当时那个姐姐放在门口的瓷猫是怎么摆的？”
    第18章 偏执
    江微和姜兮明带着老板娘母子重新回到幸福楼204门口。
    江微问：“之前这里是怎么样子的？”
    辛旺看了一圈，说：“之前的那些小猫好像都不见了。”
    江微看向姜兮明，姜兮明心领神会，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辛旺正想往里走，老板娘拉了他一把，脸上满t是担忧。江微理解老板娘的意思，并不强求辛旺，和姜兮明一起进了门，在客厅里找了一遍，才发现那几个小瓷猫装在收纳盒里，小瓷猫底下还压着几个嵌着十字架的挂件。
    辛旺看了看，说把小瓷猫拿出来，左边两个，右边三个，左边的两个小猫相对而立，一前一后，右边的三个小猫摆成了一个v字形，又拿出压在小猫底下的挂饰挂在门上，他们这才发现原来门上相应的位置都钉上了图钉。
    辛旺做完这些，盯着挂饰看了许久，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个取下门上的挂饰，嘀咕说：“好像不错了。”
    说完，他又将门上的挂饰重新整理了一遍，“应该是这样。每次我来送餐的时候，她都不准我动门上的东西，说什么这是根据她的气运摆出来的，一个都不准碰。”
    江微看着地上的小猫，还有门上的挂饰，问：“你每次来她摆的都一样吗？”
    辛旺想了想，说：“这个我就不记得了，反正她都不让碰就是。”
    老板娘愈发紧张起来，问，“警官，这可不能说我家孩子就为了这个事情想……想害她，我家孩子都不懂这些。”
    江微仿佛没听见，只是盯着门上的挂件看。
    姜兮明说：“知道不可能，没事了，你先把孩子带回去吧。这案子还在查，麻烦你暂时保密，不要外传。”
    “诶，是是是！”
    老板娘如临大赦，一刻也不想留，带着孩子飞快的走了。
    江微的视线在小瓷猫和挂件之间来回扫荡，看了半天，一动不动，姜兮明忍不住想出口询问时，江微缓缓吐出一口气。
    “有发现？”
    江微点点头。
    “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被杀了。”
    姜兮明一愣：“什么？”
    “先帮我确认一些事情。”
    ……
    “对，她之前有过这样的行为吗？”
    “要这么说的话还真有。黄倩对店里的服装陈列有套非常严格的规矩，所有店面的服装怎么摆，摆成个什么样子，哪件在前，哪件在后，她都有细致的规划。之前店里有个员工，因为没按照她说的来，摆错了地方，就被开除了。我当时觉得不是个大事，但是黄倩对这事很上心，店面管理归她说了算，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怎么，姜警官，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好说。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类似的事情。”
    “这……一时半会的……”
    “这样，你想到有什么类似的事情回头再告诉我。”
    “行……”
    ……
    “曹姐这边还好吧，我只是个前台，跟她的工作重叠不多，不过听他们部门的人说她做账很细致的。财务这一块，每一笔报销，每一笔支出，她都会过问，帐平不了她也不好交代嘛，反正听他们财务的人说，大概就是一点都不能错，错了就得重新做，反正要求挺严格的。”
    ……
    “诶，姜警官您有什么事……金美挺负责的……随便开人倒是没有，不过之前她确实把财务的一个小女孩骂哭过，那小女孩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估计是做事马马虎虎不上心，惹她不满意了吧……反正金美在这一块的话挺负责的，一般人别想糊弄她。”
    ……
    “姜、姜警官，您有什么事吗……汪瑶？我只是去她那算过一次命，算命不犯法吧……有啊，我当时就感觉不对劲，像个骗子……就是食指上要缠根红线，进门要朝东坐，脑门上画个符，不准睁眼，不准说话，神神叨叨的……诶，对对对！就是这意思，什么都得按她的规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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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
    姜兮明挂了电话，说：“被你说中了，曹金美，黄倩，汪瑶确实都有的一面，你是怎么想到的？”
    江微说：“她们这样的偏执在旁人眼里只是对工作负责要求高而已，加上她们本身能力不错，淡化了她们对于数字和摆放顺序的偏执。”
    姜兮明说：“所以她们的共性在于对某一方面有特殊的执念？”
    江微说：“对，我觉得是这样。凶手在小时候一定被某种执念伤害过，这种执念可能与耳朵有关。”
    “这跟耳朵有什么关系？”
    “童年，耳朵，你能想到什么？”
    “啊？”姜兮明愣住，能想到什么，他又不是凶手，没法揣摩凶手的想法。
    江微见姜兮明一头雾水，上前一步，姜兮明个头高，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他一把揪住姜兮明的耳朵，说：“作业做完了吗？为什么别人能考100分，你只能考99分？隔壁小孩能上重点班，怎么你不行，是不是没努力学习？”
    江微收手，放开姜兮明的耳朵，“明白了吗？”
    姜兮明瞬间醍醐灌顶，某些混乱的细节在脑海里汇聚，与凶手之间的屏障似乎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
    “你抓过兔子吗？抓住兔子的耳朵，兔子就不敢动了，某种意义上，人和动物是一样的，对于小孩子来说，耳朵就是命门。抓住耳朵意味着控制！”
    “可是每一个被父母严格要求的孩子都经历过这样的事，这也太宽泛了，谁小时候没被父母或者老师揪过耳朵？”
    江微闻言一副思索的神情。
    姜兮明在心里吐槽：就不该问这个话，合着好学生江微就没有呗。
    江微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基本上可以判断凶手在童年时期遭受过某些精神或身体上的虐待，进而形成了这样的执念。在某些情形重演的时候，触发了他脑海中的创伤，让他体会到了以前被人支配的恐惧，所以激起了他内心防御，甚至产生攻击性行为，因此他选择杀人。如果是这样的话，还得倒回去查一查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曹金美、黄倩和汪瑶重现了这样的情景？另外，我怀疑凶手极有可能是因为童年的某些事件而失去了耳朵，所以在才会对耳朵有这样的执念，耳朵代表着小时候被控制的一面，割掉她们的耳朵是对投射在她们身上的加害者的报复。”
    楼道里太黑，空气也不好，两人一边讨论一边往外走。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姜兮明的脚步顿住了，回过头来看着黑漆漆的楼道。
    “曹金美和黄倩有工作有事业，接触的人多，她们的遭遇好解释，但是汪瑶这样一个足不出户的宅女，能够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让凶手回忆起小时候的场景？如果发生在汪瑶身上的事情重现了凶手的执念，那他们一定近距离接触过。”
    换言之，汪瑶与人的联系有限，又是在什么情形下复现凶手小时候的场景，并且还被凶手看到了呢？
    江微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投向楼道深处，“你是说……”
    两人都明白，重新踏着急促的步伐来到汪瑶居住的204门前，但他们没去204，转而围绕204在周围搜索，隔壁左右的房间都查看了一遍，发现只有对面的205空置着。
    那是一间一室一厅，和汪瑶的房子格局对称，如果凶手曾在这里居住过，如果凶手近距离的观察过汪瑶的生活，那么当他看到汪瑶的种种偏执之举，创伤情景再现，他是不是就可能选择杀人？
    幸福楼的房东是个瘦的跟竹竿一样的中年人，此刻正在牌桌上打得不亦乐乎，一手夹烟，一手摸牌。
    姜兮明亮出警察证都没能让他分神。
    房东抽口烟，说：“又怎么了嘛，警官，你已经问过好几次了，我都说了那地方我不会动的。”
    姜兮明说：“不是204，我们想看看204附近的租房信息。”
    “怎么？是那里面有凶手？”
    “也不是，只是怀疑，租房的资料还在吗？我们想看看。”
    房东说：“啊呀，你也看到我这个地方了嘛，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哪能每一个都留着。”
    江微说：“租房子总要身份证的吧。”
    “老房子咯，哪有那么麻烦。”
    旁边一个人把一张牌拍在桌上，“红中！”
    房东说，“你们等一等咯，我打完这局再去给你找。”
    牌桌上的人取笑他，“一个大姑娘就这么死了，不会隔壁就是凶手吧。老吴你可小心，你这么不客气，小心那姑娘变成女鬼，晚上扒你家窗户。”
    “哈哈哈哈。”一桌人哄笑起来。
    房东说：“去去去，乌鸦嘴！”
    一边嘴上吐槽，一边打出一张八万。
    对面的牌友看见八万喜出望外，立刻推倒了面前的牌，笑得合不拢嘴：“给钱！给钱！”
    房东愈发愁眉苦脸，不情不愿的从包里掏出一张二十递过去，百般不情愿地起身说：“不来了不来了。”
    牌友们不干了，“你这输了钱就要跑，刚刚赢了那么多。”
    房东指了指姜兮明，说：“没看见这有事吗？”
    房东的房间就在棋牌室隔壁，他在房子里翻找了半天，拿出一沓文件，翻来翻去，最终抽出一张轻飘飘的纸拍在姜兮明面前，说：“喏，就是这个。”
    姜兮t明拿起来一看，很简单的一张租房合同，底下只有一道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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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没有身份证信息吗？”
    房东说：“住这种房子哪来什么身份证信息，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每个月肯正常交租就不错了。”
    江微问：“那个人大概是什么样子还记得吗？”
    房东抓抓脑袋，想了半天说：“不胖不瘦，中等身材，大概1米75的样子，头发都遮到眼睛了，看不清具体样貌。”
    “哦！对。”房东补充道：“他下巴上有道疤！”
    姜兮明和江微对视一眼，有道疤！这倒是条重要线索。
    江微追问道，“你有留意他是不是少了只耳朵吗？”
    “啊呦，我哪有时间看他这个，按时交租就行了。”
    “那他是不是左手少一根手指。”
    “这个也没注意。”
    “他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大概三个多月前吧，其实也说不准，就是某一天突然不声不响的就没人了，连押金都没要。”
    第19章 油漆
    第二次关于割耳杀人案的讨论会在警局召开，叶文军主持。
    最近由于压力太大，周奇峰忙着四处灭火，既要去省厅那边做汇报，又要安抚社会上的不满情绪，忙的脚不沾地，因此案件侦破的相关工作全部交给了叶文军。
    主管刑侦的叶文军坐在会议桌尽头，侦查的几位骨干加上鉴定中心的法医陈方，技术科的大周，还有几位负责现场检验的痕检员，都列席了会议。叶文军不像周奇峰那般反感犯罪心理学，相对比较开明，因此江微也位列其中。
    叶文军咳嗽一声说：“大家都知道情况，我就不废话了。小于，最新的那起案子，报告一下情况。”
    于向东站起来说，“前天晚上接到报警，在向阳小学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名叫蒋英，向阳小学一年级语文老师，28岁，被发现时仰卧于教学楼一楼东侧的洗手间内。由于死者遇害时是晚上学校已经放假，因此部分监控断电，没能拍到案发时段洗手间的进出情况。通过现场痕迹推测，凶手是翻窗进入洗手间，该洗手间位于一楼，紧邻学校围栏，围栏高两米三，正常成年人都可以翻过，围栏外侧正对着一片公园，摄像头缺失，没有发现有效线索。据蒋英的亲戚朋友介绍，蒋英平时性格温和，育有一子，极少与人发生冲突，在老师和同学们口中评价都不错，可以说蒋英的人际关系基本上没有什么可疑的。”
    于向东报告完，叶局转向陈方，说：“死因这边是什么情况？”
    陈方清了清嗓子，说，“死者身上共发现刀伤二十三处。除了第一刀割喉外，在死者的上肢也发现多处抵抗伤。这次凶手没有先将受害人捆绑后再行伤害，而是直接将受害人一刀割喉，而后又发泄般地在死者身上刺了二十多刀。从刀口深度来看，几乎每一刀都是奔着要命去的。死因嘛，失血性休克，必然的。”
    陈方顿了顿，补充说：“但这次我们在尸体上有额外的发现。”
    这句话瞬间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坐在会议桌旁的众人全都抻长脖子望着他。
    大屏幕上幻灯片一张张划过，陈方翻到想要的那一页，示意大家看大屏幕。
    那是死者后背的照片，翻过来的衣领处有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姜兮明和江微早已看过，并不觉得奇怪。也许是照片做过锐化处理，当时看着并不明显的痕迹，现在放在大屏幕上，倒是非常清晰。
    陈方说：“经化验确定这是一种。从痕迹和位置初步推测，极有可能是凶手手持匕首，绕到死者面前割喉时，不小心留在死者脖领处的。我们在检验出成分之后，立刻对市面上主流的几种相同颜色的油漆做了成分对比，经查该油漆与利丰牌油漆成分检测一致。”
    陈方在介绍时，姜兮明并没有看大屏幕，脑海里徘徊着一个念头。
    雨衣！油漆！凶手！
    姜兮明猛地一顿，说，“大周，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看监控时有个绿雨衣的，下摆有块污迹。”
    “诶，有哇。”大周立马明白过来，迅速调出那段监控，大屏幕定格在那块枫叶型暗红色的污迹上。
    “嘿，别说，这么看还真像。”陈方说。
    “怪不得这小子要把雨衣反着穿了，原来是为了藏这块油漆。”
    众人议论纷纷，紧盯着屏幕上的那个暗绿色身影，那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凶手。
    嘈杂的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不对！”
    江微面向大屏幕的脸半青半紫，但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道身影。
    “什么不对。”
    “我觉得不是为了隐藏污迹。”
    “那是为什么。”
    “我觉得他的雨衣上应该留有某些信息，比如印刷标语之类的，所以才会反穿雨衣。单单为了一块看起来不知道是什么的污迹就做出这么可疑的举动，不像凶手谨慎的风格。”
    “那这样排查难度可就大了。”陈方说，“总不能查全市类似的雨衣上都写着什么吧。”
    姜兮明觉得江微说的有道理，凶手很可能是为了隐藏雨衣上的某些信息才反着穿的，那么雨衣的线索只能先放一边了。
    姜兮明说：“那就从油漆入手，接下来重点排查利丰牌油漆的销售渠道，与所有受害者的人际网络交叉对比，我就不信找不到线索。”
    江微说：“再加上一条，凶手下巴上有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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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叶文军问：“你怎么知道凶手下巴上有疤。”
    姜兮明把他们在汪瑶住处所发现的一切全部叙述了一遍，总结起来凶手的体貌特征为：一米七五左右，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下巴有疤，左手小拇指残疾。
    “另外，凶手极有可能少一只耳朵。”
    “耳朵？”叶文军意外地问道，“怎么，凶手没耳朵，所以杀完人要割走别人的耳朵？”
    江微看向姜兮明，姜兮明明白他的意思，解释说：“我们推测凶手的应激创伤可能与耳朵有关。经查我们发现曹金美、黄倩和汪瑶三个人对某一方面都有特殊的执念，凶手选择她们作为猎物，极有可能是在小时候遭受过某种特殊的事故，再综合他的手指残缺的情况来看，我们推断他小时候极有可能遭受过虐待，这种虐待导致他耳朵缺失，因此产生了割耳杀人的异常心理。”
    众人仔细回味着他刚刚所说的话，一时间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呼吸声。
    片刻后，叶文军说：“那接下来该怎么查？”
    江微说，“查人际关系。”
    于向东一抬头，“可是这个我们之前已经查过了啊。”
    江微说：“这次换一个重点。之前人际关系的排查主要是针对与死者产生过冲突或者有暴力倾向的前科人员，但现在我们需要排查与死者产生争执时弱势的那一方，也就是被压制、被欺负的那一方。”
    众人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目前最有可能的线索就是沾在蒋英衣领上的油漆，和几名受害者的人际关系网，也算是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
    叶文军分配好相关人手，嘱咐好注意事项，就散了会。他清楚现在大家并不需要上级领导面子上的关心，最缺的是时间，没必要多耽误在汇报上。
    出了会议室，陈方走过来，“我说姜队，买那些油漆的钱可都是我自己掏的，你们刑侦支队能不能报销？”
    姜兮明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鉴定中心可比我们支队有钱多了，不补贴点还来蹭我们的经费，你可要点脸！”
    大周说：“就是，鉴定中心那条件好的哟，都瞧不上方便面，饿了就点外卖。下次要再来，别说泡面了，来一杯茶都不给。”
    于向东附和：“嗯嗯，没错。”
    “嘶！你们也太小气了。”
    办公室成了案卷了海洋，之前的案情笔记全都得翻出来重新审查。
    经过几轮接触，大家对江微逐渐熟悉起来，忙到晚上，大周热情地留江微一起吃泡面，“喏，海鲜面，给你加两卤蛋，再加根火腿肠，怎么样，有诚意吧？”
    姜兮明说：“就拿泡面招待人，太小气了，这样吧，大家想吃什么，点外卖，我请客。”
    半个小时后，江微吃饭吃到一半，突然说：“明天我想去王翠家里看看可以吗？”
    坐在对面的姜兮明咽下一口卤肉饭，意外地问：“为什么？王翠家里还有什么要查的吗？”
    江微说：“凶手三个月没犯案，我一直在想这三个月他去哪了？三个月后，凶手不仅杀掉了王翠，还杀掉了王欣欣，我感觉他的心理可能产生了某些新的变化，有一些新的情况也许我们还没有注意到，加上现在我们逐渐理清了凶手的动机，重新勘查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姜兮明想想觉得有道理，说：“行，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江微说好。
    第二天一早，江微从学校出来，他婉拒t了姜兮明来接他的提议。昨晚他离开时已经是半夜，姜兮明桌上还堆着一尺高的案情记要，看来不看完他是不会走了。又要连夜查看案情记录，又要排查之前死者的人际关系，第二天还得陪着江微重勘现场，江微不好意思让姜兮明多跑一趟，因此他决定自己打车过去，两个人在福苑小区会合就行。
    江微打了车，福苑小区与他所在的校区一南一北，距离有点远，他头靠在车窗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座城市并不算美丽的风景。雨停了几天，高温重新占据了小城，秋老虎随之而至，才早上八点，气温已经奔着三十多度去了。
    出租车师傅刚开始还有心拉他闲聊两句，后面见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也就不再搭话。江微看着后视镜里的世界，一辆辆车靠近又拉远，沉闷的风景让他昏昏欲睡，突然呲一声急刹，在惯性的作用下，江微猛地往前倒去，随即又被安全带拉回座椅，头差点磕在前坐椅背上。
    司机大声抱怨起来，数落着前车没素质，由于前车的急刹，司机差点追尾。
    车辆重新启动，江微活动了一下脖子，继续缩在后座，被这一小插曲刺激之后他睡意全无，百无聊赖地看着后视镜，突然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后面那辆黑色的丰田车似乎一直跟在后面。
    自从那天被人跟踪后，江微对周围的环境变得格外在意，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十分警惕，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现在他只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跟踪他？
    第20章 记者
    江微拍了拍前面的座椅，说：“师傅，路口下车。”
    江微只想测试一下后面的人到底是不是跟踪他的。
    师傅说：“不去福苑小区了？”
    “嗯，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
    师傅只好在路口停车放下江微。江微看见前面有家大型商场，故意在路边磨蹭了很久，还假装接了个电话，他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商场隔壁就是派出所，路口还有个治安岗亭，门口也有保安巡逻，这样就算遇到危险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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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他抬步朝商场大门走去，徘徊在玻璃橱窗前，观察着身后的情况，果然马路另一侧，黑色的丰田车停在了街边，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夹克，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死死盯在江微身上。
    江微假装在看橱窗里的模特，见男人跟上来便抬步跨进了商场。江微一路溜达渐渐往人少的地方走去，那人紧紧跟在他身后，江微在商场里左绕右绕，借着周边的玻璃不断观察着身后人的情况，他抬头找到消防出口，推开门走了进去，尽量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自舒展平静。
    江微进入消防通道后，随即拆下一旁的灭火器，等在门边。果不其然，很快小跑声传来，一个贼头贼脑的男人急急忙忙地推开消防门，但没等他观察清楚身边的情况，江微在他进来的那一瞬间，手中的灭火器狠狠砸向他，男人随即应声而倒。
    江微拿起灭火器作势要砸第二下，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那人痛的龇牙咧嘴，看见江微手中的灭火器，急忙说道：“不是，小兄弟，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咱有话好好说。”
    江微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
    那人躺在地上，举着双手，生怕江微再给他一下，战战兢兢地说：“我是，我只是个记者。”
    江微说：“什么记者？有你这样的记者吗？”
    “我是法律日报的记者，我叫胡庸，真的，不骗你！你不信我包里有记者证，拿出来你就知道了。”
    江微不做声。
    那人像是得到江微是首肯，在背包里摸摸索索，拿出证件来。
    江微接过来看来，确实是记者证，但他不敢掉以轻心，“你不好好的做你的工作，跟着我干什么？”
    “这不是……咱俩不是一样的目的吗？”
    “什么目的？”
    胡庸一脸我都明白的表情，说：“那个案子啊，咱们都是奔着案子来的。”
    江微怕胡庸是在套路自己，说：“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胡庸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说：“小兄弟，我知道警察给你下了保密规定，但是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稍微透露点消息也没事的，呐，我给钱的！”
    江微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调性了，看样子是想扒点内幕消息，去领导面前邀功，但江微深知现在案子还在调查中，不能泄露分毫，于是不想再跟他废话，把灭火器放回原处，想要转身离开。他已经确认了跟踪者的身份，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
    哪知胡庸看他不上套，还想走，哪里会放过这个已经跟踪了几天的“大鱼”，急忙拉住：“诶诶！小兄弟，小兄弟，有话好好说，别急着走啊。”
    江微不理，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向外走去。
    胡庸急了，一边扒拉江微，一边说着好话，眼看江微油盐不进，急忙说：“小兄弟，实话告诉你，我有一条连警察都不知道的线索，只要你透露一点消息，我立马告诉你……诶诶，别走啊，真的，真的！”
    江微心烦，不想理他，加快脚步走出消防通道。警察都没查到的线索外人要查到难如登天，总有一些看过两部破案剧的人觉得自己是神探，比警察更厉害，但实际上这样的人，不是哗众取宠就是自以为是。
    商场里人多了起来，江微疾步往外走去。
    胡庸眼见江微不理，一狠心，说：“凶手的刀你们查过吗？兰博刀，一面开刃，一面锯齿。”
    “你……”
    这话炸在江微耳边，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警方从来没有向外公布过凶器，这人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胡庸赌的就是江微他们没有查过这条线索。
    果不其然，江微霎时顿在原地，转过头来问，“你从哪里知道凶器的线索的？谁告诉你的？”
    胡庸达到目的，立刻上来勾肩搭背，裹挟着江微往商场里钻，“小兄弟，咱们俩找个地方说话，这里人多眼杂的，免得泄露消息嘛，走走走！”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知道的？”
    “啊呀，找个没人的地方我自然会告诉你，走……”
    江微在脑子里迅速回想着凶器的信息，一侧开刃，一侧锯齿，刀刃长十四至十五厘米，宽三厘米，但他想不到能从哪里入手，胡庸又能从凶器上发现什么呢？
    对线索的渴望压倒了江微的理智，他不由自主地跟随胡庸走进商场里的咖啡店。
    胡庸点了两杯拿铁，十分殷勤地将其中一杯放在江微面前，还嘱咐了一句“小心烫”。
    江微对咖啡不感兴趣，只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线索，开门见山说：“你到底什么线索？现在可以说了吧。”
    胡庸说，“别急嘛，小兄弟，看你年纪不大，你帮他们查案多久了？有没有给你一点劳务费？这年头人人都会白嫖，警察也不例外。”
    江微说：“这不关你的事。”
    胡庸说：“我懂！我懂！警察找外援，不好意思，有保密条例我都知道，你说这案子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出来，还得在你们政法大学找人帮忙，啧啧，这些警察哟！”
    江微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政法大学的？”
    胡庸有些不好意思，说：“那天晚上跟着你被你吓走之后，我压根就没走远，跑了两步就折返回来了，看见你上了一辆出租车，我就打车跟着，这不……嘿嘿，这是咱俩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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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你……谁跟你缘分！”
    江微差点骂出句脏话，但还是忍住了，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自己的不小心，“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胡庸说：“都说了为了案子嘛，你们现在查到哪一步了？”
    “不方便透露。”
    胡庸一脸油滑，说：“我懂，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用我的跟你们交换。”
    江微不上当，“首先，你不是警察，我对你查出来的线索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其次，如果你真的有线索的话，你应该去找警察，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谈谈交易。最后，这案子拖一天就可能多一个死者，你知情不报，为了自己的业绩，置他人的生死于不顾，跟这样的人做交易我怕把自己赔进去。”
    “嗐！这话说的，查案子也要吃饭呐，警察要吃饭，咱们记者也要吃饭。警察靠破案吃饭，记者靠调查吃饭嘛，各取所需。”
    江微在心里吐槽：记者靠流量吃饭才对！
    胡庸呷了口咖啡，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瞧见市局刑侦支队的车，那么多，围着小学转，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小学里面出了命案，不然哪来的这么大的阵仗。我实话跟你说吧，社会上的风言风语早就传开了，说凶手是个专挑穿红衣服的女人下手，是个变态杀人狂，不仅把女人杀了，还把她们的耳朵割下来剁碎了下酒。你说说这都是t什么事？”
    江微说，“能有这些风言风语，你们传播信息的人功不可没。”
    胡庸面对这样的讽刺，面不改色，说：“我跟那些人可不一样，我可是为了追求事情的真相，他们那些网络博主把这案子写的跟小说一样，都只是博人眼球哗众取宠罢了，我这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才查到的线索，你说我能不上点心吗？”
    “那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胡庸一张大脸笑开了花，面皮上的每一道褶皱里都写着精明和算计，说：“要我说可以，但我说了你也得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江微心里没有底，目前案件虽然有了突破，但实打实的证据确实不多，如果凶器上真有他们忽略的线索，那案件侦破无异于跨出了一大步。他很想听听眼前这人的线索，但又搞不清对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于是试探着说：“你先说说看。”
    胡庸知江微已经被勾起了兴趣，鱼上钩了，连忙说：“成！就等你这句话。”
    他喝了口咖啡，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凶手在尸体身上捅了二十多刀，你们没查过那刀，还有那伤口吗？”
    “查肯定查了，但是警方的重点肯定跟你不一样，你查出什么来了？”
    “那刀的形状跟普通的匕首不一样，一边开刃一边锯齿，这样的刀在市面上买家不多，销售的渠道也就比较少。”
    江微在心里吐槽，这不是废话吗？真当警察没查这些？到目前为止他依然对胡庸口中的线索持怀疑态度。
    胡庸继续说：“管你什么单刃刀、双刃刀的，都属于管制刀具，哪里那么好买。”
    见江微不搭话，胡庸笑嘻嘻地说：“嘿嘿，本人不才，认识几个朋友，查到了那刀的来源。”
    第21章 交易
    江微第一反应是怀疑，警察与普通人之间有着天然的信息差，警察调用各种资源都查不到的事，你能查到？凭什么，凭你口中的朋友？那几个所谓神通广大的朋友可以跨越警察的信息渠道直接定位到追查已久的目标？江微不信！
    本质上胡庸跟那些在网上胡乱猜测捕风捉影的网民也没有什么区别，都认为警察的调查会有某些遗漏，而他们恰恰凭着这双火眼金睛，能够追查到几十号警察都无法观察到的线索。
    胡庸不知道江微脑子里的想法，依旧侃侃而谈：“我那朋友哇，是个刀迷。以前开店专卖那些稀奇古怪的武士刀，长柄刀之类的，在这圈子里挺有名气的，不是我吹牛，人家拍电影的都来找他当顾问呢。后来我把那伤口给他看了，他给我找了几把类似的刀。”
    “我更好奇伤口的照片你是哪里来的？”江微故意这样说。
    他知道从现场勘查到尸检，再到交到警察手里的报告，可以泄露尸体伤口照片的点太多了。就算警察知道警方以外的人获知了部分内情，只要对方不过多声张，警察也不会在侦破中途放下手里的工作，专门来调查案情是如何泄露的，这就给了胡庸操作的空间。
    “哎呀，你是警察的顾问，那我也有顾问嘛，懂得都懂！”胡庸朝江微使眼色。
    江微偏过头，似乎对胡庸的解释漠不关心。
    胡庸讨个没趣，自顾自地说：“你看，这就体现出我跟那些只会以讹传讹的网民有什么区别了吧。为了调查真相，我把本市所有的刀具店全都跑了个遍，每一家都问过了，你想五个月前才开始出现割耳杀人的案子，凶手的刀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他肯定得买，只要他买就会留下销售记录。”
    “市场上那么多兰博刀，还有网购的渠道，先不说是否真的能查到销售记录。凶手目的是杀人，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吗？”
    胡庸嘿嘿笑道：“嘿嘿嘿，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得看看什么叫明显。只要你不是徒手掐死对方，那必然得拿把趁手的武器吧。你说防身可以买刀，杀人也可以买刀，买刀的目的是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要是查到你头上，只有买刀的记录，你咬死只是用来防身的，警察也拿你没办法，这样当然不能定罪。但是你反过来想想，要是确定了凶器，那凶手是不是一定在销售名单上，这在划定嫌疑人上就迈出了一大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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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江微微微皱眉，不得不说胡庸的这番话有道理，警方办案需要完整的证据链，只有销售记录是没法定罪的。就目前的案情来看，想要给买过刀的嫌疑人定罪还需要两个环节，第一，在买刀人活动的范围内找到找到这把刀，第二，通过鉴定技术确定这把刀就是杀害死者的凶器，大多数情况都是对比刀上的血迹或微物证，任何一环缺失都会导致证据链断裂。
    但是反过来情况就不一样了，确定了凶器，那么接触过凶器的人一定可以划入嫌疑人名单， 再通过其他物证逐步排查，可进一步缩小范围，那么凶手一定没跑。但江微很快发现了其中的不足，这个假设成立的前提是，必须确定某把特定的刀就是凶器。
    可是兰博刀只是对一面锯齿一面开刃的刀具的统称，具体是哪种类型还有待商榷，把市内所有销售名单都拿过来和现有证据范围交叉对比，那工作量也太大了，说不定姜兮明他们的排查就是停在这一步。
    “范围太大，不现实，除非把全市警察都发动起来专门去找这把刀。”江微说：“话说回来，你单单一个人就能查出凶器的销售记录？”
    胡庸笑的油滑，“哪能啊，我一个小小的记者哪认识这么多朋友，但我有自己的办法。”
    “什么办法？”
    “是，兰博刀种类多，型号，款式，尺寸不尽相同。你是不知道，我那朋友只给我拎出来几款刀，说是差不多，但我不是专家，差不多具体是差多少，我也没底啊，于是我就把他告诉我的那些刀全都买回来，在猪肉上做测试，一刀一刀刺下去，就为了找到能跟凶手造成的伤口一样的刀。”
    “三个月。”胡庸伸出三个手指，“足足试了三个月，嘿，你猜怎么着，终于让我找着了。”
    不知为什么，江微在听完胡庸的解释后，隐约觉得心里有某些念头呼之欲出，就像落在湖面的小石子，泛起涟漪，带起湖底的微尘，但小石子的力度还不够，须臾间涟漪重归平静，微尘落回湖底。在江微集中精力搜索脑中的念头时，那点灵感碎片瞬间四散无踪了无痕迹。
    江微苦思不得，回到胡庸的解释上，说，“所以你确定了具体是那把刀？”
    胡庸点点头，一脸兴奋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不止。”
    “找到买刀的店了？”
    “嘿嘿，连同凶手买刀的监控录像也被我找着了。”
    江微怔住，良久，试探性地问道：“在哪？”
    胡庸嘿嘿直笑，话锋一转，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不断搓动，“这不说嘛，我说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你是不是也应该意思意思！”
    江微心说，合着在这等我呢。
    一开始刀的线索确实勾起了江微的兴趣，与胡庸的交谈也让江微有了些新的思路，但江微知道胡庸透漏了这么多，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断，就像追了好久的电视剧卡在最高潮，明显是奔着吊人胃口去的。关于他口中所谓花费三个月的时间，江微仔细一想就觉得不现实，胡庸他一个记者，单单为了确定凶器造成的伤口会花足足三个月去验证？这三个月的时间，凶手并没有再犯案，胡庸一直咬着“割耳杀人案”，在当时看来是个结果不甚明朗的选题，胡庸这样急功近利的人会有如此耐心？江微持怀疑态度。
    江微不动声色说：“你想知道什么？”
    胡庸见他这么说，以为自己拿捏住了对方，直接开口道：“警方的嫌疑人画像。”
    “那不现实，现在告诉你，你报道出去，那不是把警方的底牌漏给凶手了吗？要是凶手躲起来以后再不犯案，就永远没法抓到他了，更可怕的情况是他直接挑衅警方无差别杀人，怎么办？你给人赔命还是我以死谢罪？”
    “这……”胡庸思索片刻，妥协说：“好，那我换个问题，你们现在查到哪一步了？”
    “查到还没抓住凶手的那一步。”
    “啧，小兄弟，我可是带着诚意来跟你谈交易的，你好歹也得拿出一点诚意吧。”
    “警方的保密条款你应该不陌生吧，我能告诉你的都在新闻上。”
    “嘿，你……”
    胡庸见江微恢复了那幅冷冰冰的样子，似乎对自己提出的线索并不在意，他心里没底，但绝不想自己的努力就此白费，立马换了副笑脸说：“哎呀，都是为了早点抓到凶手，我才想着给你们提供线索嘛，你看我辛辛苦苦三个月，没有功劳叶t有苦劳，小兄弟，你透露一点能说的，让我有个想头也好啊！你看这都案发五个月了，凶手用刀那么利索，我这点线索虽说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
    胡庸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响，因为他发现面前的人，前一秒还是一脸冷漠的样子，后一秒突然抬头直愣愣地看着他，目光灼灼，好像要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
    利索。利索！
    短短两个字像雷电一样击中了江微，对啊，凶手用刀那么利索，除了王欣欣，四个受害者皆被折磨致死，虽说致命伤在脖颈处，但身体上的刀伤并不致命，凶手是如何做到如此精准的？第一次犯案就已经是这样的手法，那么杀死曹金美真的是凶手第一次犯案吗？
    江微呼吸急促，片刻后，他突然醒悟过来，疾步走到咖啡店外，拨通了陈方的电话。
    他需要确认某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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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喂，江博士！”电话那头陈方似乎在吃东西，唏哩呼噜地问：“有什么事吗？”
    江微说：“凶手第一次犯案，我记得曹金美的致命伤是脖颈处的割伤，但是她身体上一共留下二十多处刀伤，对吗？”
    “对啊。”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伤口主要集中在肋部及腹部，刺入身体但没有伤及内脏。”
    “伤口不深？”
    “对，不深，最浅的只有三厘米。”
    “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么残忍的手法多少年也没见了，我印象很深刻，当时验完又觉得很奇怪，杀人就杀人，这样折磨死者，肯定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后面的调查嘛，你也知道……”
    “在曹金美之前，你有没有发现过类似的死者？”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猛烈的咳嗽声，陈方呛了口水，顺气好半天，但他似乎立马明白了江微想说什么，直接回答道：“搬进鉴定中心之后的，没有。但搬进来之前的我不确定。”
    “为什么？”
    “电子化。”陈方说：“搬进鉴定中心之后，所有尸检报告都留有电子档，可以非常方便地调阅对比，但是之前的报告都是纸质文档，需要一份一份地翻阅。”
    顿了顿，陈方又说：“之前的确实没查过。”
    第22章 胡庸
    福苑小区，与江微雨夜探访时的气氛相比，现在似乎更压抑一些。由于小区里发生了命案，进出的人要么匆匆忙忙步履一刻不停，好像有什么追赶着他们似的；要么只顾低头往前走，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整个小区一片萧索模样。
    江微乘坐的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堵了十来分钟，接连进出小区的都是拉着满满当当家具的搬家公司，由于发生了命案，小区里人心惶惶，借此机会搬走的人不在少数，身着蓝色制服的小区物业人员正指挥着一辆辆车有序前进。
    小区物业换了，上次江微来的时候，两三个保安懒懒散散的在保安室里一边吹牛，一边喝茶嗑瓜子，对江微和小花的进出不闻不问。这次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矗立在小区门口，一左一右，像两个石狮子似的，盘查着进出人员的出入证。江微没有出入证，被保安拦了下来，姓名，职业，从哪来的？来干什么？找什么人？一一交代清楚，江微无奈，只得打一个电话叫来姜兮明。二十分钟前，姜兮明已经短信通知他自己到的。
    江微理解物业的做法，毕竟这也是无奈之举。出了这事，选择搬家离开的大多数是租住在这里的年轻人，福苑小区是个老小区，腿脚不便利的老年人，大多都搬不走，于是他们只能选择多花一点钱，升级小区的安保措施，只求不要再出现什么事故，住得安心一点。
    姜兮明接了江微往小区里走。
    “找你？”
    “让我做内应。”
    “给钱吗？”
    “给。”
    “那你真该答应他。”
    “为什么？”
    “赚笔生活费，听说你们博士点每月给的补贴不多，赚点外快，不好吗？”
    “你不怕案情泄露？”
    “怕！”
    “那你还让我答应他？”
    “他说让你给，又没说什么时间给。”姜兮明狡黠一笑，“让他先付一半定金，结案后再给案件详情。反正这案子影响这么大，肯定会向社会公布的，到时候你直接抄份新闻稿给他。”
    江微无语又好笑，不一会儿，敛起笑脸，面色凝重，说：“可是他不要案件详情，他要你的行踪。”
    姜兮明脚步一顿。
    半个小时前，江微挂断电话回到咖啡店，细细捋着刚刚和陈方的对话，脑子里闪过纷繁杂乱的线索。
    之前的案卷没查过，那会不会凶手之前犯的案子没被警察发现？会不会凶手侥幸逃脱了调查？会不会他们错过了什么线索？会不会……他得尽快跟姜兮明商量一下。
    江微无意识地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一股廉价奶制品混合着焦苦的咖啡味立刻席卷了舌根，苦涩一路蔓延到胃里。江微差点吐出来，咖啡的苦涩让他找回了思绪，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就要走。
    坐在对面的胡庸不干了，“不坐了？”
    “你自己坐，我要走了。”
    “那线索……”
    江微从一开始就对他保持着警惕，固然他提供的线索是个新思路，但没有与姜兮明确定警察是否有调查过这条线索之前，他绝不会轻易许诺。加上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索性就直话直说了，“你那些线索，法医看一眼就出来了，警察要查也早就查了，不会要你讲。就算真有你说的这条线索，我回去会跟姜队说明的，到时候让他们直接联系你就行，跟他们可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到时候你要是还知情不报，就别怪警察给你扣一个妨碍公务的帽子。”
    “诶，别呀！小兄弟。”胡庸拦住他，“这样，咱们不谈线索，咱们谈谈其他的，行吗？”
    “没什么好谈的。”
    “小兄弟，我不要案情了，行吧，不谈案情，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胡庸递来一张名片，上面是他的联系方式。
    “我在这行混了这么久，认识的人多，不敢说见多识广，但是三教九流的人脉都有一些。你帮警察办案，以后也许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咱们来日方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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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江微一想，觉得这人既能查到他的学校，还能追查到凶器的线索，至少说明他对案情的分析是有自己的见解的，说不定未来真的会有用。略一思索，江微收下了他的名片。
    “这才对嘛！”胡庸跟着江微往外走，“咱们都是道上混的，多个人多条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嘛！”
    胡庸精明的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转起来，“小兄弟，你这是去找姜队吗？”
    不等江微回答，胡庸拍拍胸脯，吹嘘说：“姜队，我熟！以前我跟姜队打过交道，我还做过他的专访，还有技术那边的大周，这都是吃过多少饭的兄弟，上周我们还一块喝酒来着。”
    江微在心里吐槽，大周好说，但姜兮明能跟你闹到一块去，那就有鬼了！
    想什么来什么。
    胡庸接着说，“小兄弟，你是不知道，他们刑侦支队忙，一忙起来三五天连轴转，人都熬坏了，兄弟我心疼。你看要不然这样，以后你跟姜队出现场，给我递个话，告诉我他们在哪，我好给兄弟们送个饭。”
    “这个！”胡庸的手指不断搓动，脸上的褶子淹没了五官，“一定少不了你的！”
    江微彻底无语，合着你在这里迂回穿插打伏击呢？绕这么一大圈，重点还是这些。不从他身上入手，改跟踪姜兮明了。
    江微懒得再跟他废话，大步离开，走到商场门口的时候，顺手扔了胡庸的名片。打了一辆车，不着急跟师傅说去哪，在市区绕了好几圈，确定没人跟踪，才跟师傅说去福苑小区。
    “没事，不就是一记者吗？之前确实没少打交道。”
    “怎么？”
    姜兮明微微抬头，似乎在回想某些事情，“胡庸之前是某家报社的记者，专门负责一些猎奇的社会新闻。说实话他挖新闻的能力的确可以，鼻子是真灵，指哪打哪，咱们警察出警前脚走，他后脚就到了，有些消息甚至比咱们知道的还早。但是近几年，自从新的领导班子上台，狠抓社会治安，部署了一系列针对恶性事件的专项行动之后，咱们市的治安好了很多，风气扭转了不少。这几年下来，引发关注的社会新闻少了很多，你看看现在媒体上是不是整天报道的都是抓小三、出轨、婆媳矛盾之类的。所以他这样的记者活就少了，但他靠这个吃饭，就想方设法的从咱们警察身上挖线索。”
    姜兮明顿了顿，接着说：“之前咱们警局的人没少被他套路，真真假假分不清楚。听说他曾经冒充报警的群众，只为了向前台打听案件进展，前台的小姑娘被他套路的可不少，后来他又变着花招，拼命的追咱们警局t新来的女警。”
    姜兮明瞥江微一眼，说：“小花，记得吧？两年前派到这边实习，刚上班就被胡庸盯上了，每天堵在路上送花，把小花吓的上下班只敢跟同事一块走。他都这么一闹腾，局里的人都认识他了，所以他就只能套路新人。”
    姜兮明朝江微点点下巴，“喏，就是你这样的。”
    江微心说，真晦气！
    “他这样的行为就没人管吗？”
    “有啊，所以他才丢了工作。”姜兮明说，“他跟你说他还是报社记者，对不对？”
    “对啊。”
    姜兮明笑了一下，说：“撒谎不打草稿。他之前一直骚扰咱们，但尺度拿捏的好，一直没出什么事情。后来嘛，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为了拍照，违规进入案件现场，咱们领导没给面子，当场扣下他，让报社来提人，算是以儆效尤，后来他就被辞退了。但是他干这一行这么久，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我听说从报社出来后，他跟某个网站合作，专门写离奇的悬疑故事，大多取材于真实案件，并且只在这个网站上连载，听说每月浏览量不错，赚的比以前当记者还多。”
    江微消化了一下关于胡庸的信息，问：“他一直这样做，有人给他透漏过消息吗？”
    “有！”姜兮明言语中不乏警告的意味，“透露消息的人已经脱了警服回家了。”
    江微愣住。
    姜兮明自顾自地往前走，没发现江微的异常。
    “你当这是开玩笑，警察查案又不是过家家，保密条款三令五申，就是为了防止泄密。该公布的迟早会公布，不该公布的就烂在心里，穿上警服就得遵守纪律……”
    “诶？”姜兮明发现身边没人，一回头发现呆滞愣神的江微。
    见他那反应，姜兮明严肃起来，问：“你不会泄露什么了吧？”
    “没有……应该没有。”
    江微在脑子里把刚刚在咖啡馆和胡庸的对话过了一遍，应该没有透露什么，江微想。
    姜兮明说：“没有最好！要是让人查出来，特别是被周局知道你露了底，谁都保不住你。”
    两人来到四栋门口，物业的人正在楼道口安装新的监控探头，刚刚姜兮明上楼的时候，已经给他们亮明过警察的身份，几个物业人员见到姜兮明，笑得殷勤，又要递烟，姜兮明伸手挡住了，说劳驾借个路，侧身带着江微往里走。
    “所以胡庸的思路有用吗？那把刀。”
    姜兮明想了一下，说：“怎么说呢？有用肯定有用，但是胡庸的推论有个漏洞。”
    “什么漏洞？”
    “管制刀具哪有那么多正规渠道来的。你说的很对，凶手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假设你是凶手，你想杀人，你会去随便一家店里买一把具有明显特征的刀吗？还有这帮玩刀的，都知道这类管制刀具的管控十分严格，市面上的都是没开刃的观赏刀，没了正规渠道，要么私底下交易，要么黑市上流通，这怎么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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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姜兮明说：“我们当时也提出了凶器的线索，但是陈方解剖尸体之后，模拟出来的凶器一拿出来，我们就知道这方面并不好查，投入大量的人力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我们还是决定将警力投入到最明显最清晰的线索中。”
    江微支持姜兮明的想法，查案也要讲究投入产出比，受警力的限制，对警方来说以最小的投入获得最多的线索，无异于解放了“生产力”，最明显的比如刑侦技术的进步和监控探头的普及，几乎可以解决80%以上小偷小摸的案子，与之前靠大量人员摸排走访的效率相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来到302门口，姜兮明推开门，还是几天前的样子，江微微微偏头，又看到了熟悉的粉笔圈。
    第23章 痕迹
    “有没有可能凶手之前犯下的其他案子没被我们发现？”
    姜兮明站在阳台上抽烟，听见江微的话，不由得一愣。
    江微把他受到胡庸启发产生的想法和与陈方的对话全部复述了一遍。
    “特别是之前的卷宗都是纸质文档，不那么好找。”
    姜兮明没有丝毫迟疑，回答说，“王教授之前给我们的侧写里面就包括刑满释放的前科人员，这点我们自然是查过的。”
    “有线索吗？”
    姜兮明摇摇头，“针对当时受害者的几个特点，比如割掉耳朵、中年女性，根据这些特征我们并没有查到相应的案子，如果有，也早就被拎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那其他的特征有没有发现？”江微不死心，“比如，先刺伤受害人再割喉的。”
    “有啊。”姜兮明回答。
    江微急忙问道，“有发现什么吗？”
    “第一次案发的时候，确实查到了几起符合的案子，但是你别忘了王教授当时给的侧写里还有一点很重要。”
    “是什么？”
    “年轻男性，估计不超过三十岁。”姜兮明说。
    “我们一直往前回顾，查到持刀伤人再割喉的恶性案件，其中针对女性的大多都已经破获，无非是夫妻吵架、激情杀人之类的，要么是感情纠纷，要么是财务纠纷。在没有破获的案子里面，筛查符合这些特征的案件大多发生在十多年前，如果按照这样的推论来看，案子大多发生在90年代至2000年初，这样推算下来，凶手当时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哪有能力犯下这样的案子，所以说这条线索我们也排除了。”
    江微听他这样说，沉默片刻，有些泄气，最近发现的线索似乎都被斩断了。从他最开始介入这起案件，福苑小区的监控视频，姜兮明一语道破小区的监看似完善其实有多处缺失，不出所料地他们在监控上的排查一无所获；后来根据王欣欣的尸体和几名受害者的排查，推测凶手行凶是因为受害者的某些行为引发了他的应激创伤，进而引起凶手杀人，可具体是什么事件引发了他的创伤到现在还不明朗；再到吴大启所说的雨衣和蒋英身上的油漆残迹，一路走来，实打实的线索，似乎只剩下蒋英身上残留的油漆。每一个看似出现的线索都只能缩小一点范围，但没有明确的指向性，他们依然是在大海捞针。凶手的谨慎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到底怎么样才能把这些零散的关于凶手的线索串联起来？到底怎样才能明确侦破的方向？到底怎样才能抓住凶手的破绽？
    思索间，姜兮明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僵持的气氛。
    “什么……有一个遗漏……恢复了……现在……行，我去看看。”
    挂了电话，姜兮明说：“物业那边恢复了一个监控探头的视频，看来是之前没注意以为坏了，但实际上没有。我过去看看。”
    江微点点头，反正是他提议要来302重新勘查，他一个人也可以。
    姜兮明哒哒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房子里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楼下物业正在安装监控探头电钻打孔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江微环顾一圈，径自走进了王欣欣的房间。凶手杀死了王翠，那么王翠身上必然有和曹金美、黄茜，还有汪瑶一样的对某方面的执念。
    一个数字都不准错！一个顺序都不准错！一个摆放位置都不准错！
    一个都不准错！他能想到王翠身上对某方面的执念，只有她的女儿王欣欣了。
    刚开始来到王欣欣的房间的时候，江微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当时他的重点主要放在王翠身上，对王欣欣的房间只是简单的查看，现在回想起来，有了之前三名受害者的铺垫，他终于知道当时的异样感是什么了：王欣欣的房间陈设过于简单。
    简单的简直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该有的状态。房间里和娱乐沾边的只有两个放在床头的毛绒玩具；书本和笔记本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按照语数外的顺序一一陈列；衣柜里小女孩的所有衣物成套摆放，不见一丝杂乱。除了学习用品和必备衣物之外，整间房基本上没有多余的其他物品。十多岁的小女孩正是爱玩的年纪，但她的生活却与玩乐相去甚远，那么毫无疑问，王翠平时对王欣欣的要求肯定极为严格。凶手杀人，王欣欣是个意外，他真正恨的是干涉女儿一举一动充满控制欲又极为偏执的王翠。
    江微仔细查看了一圈，最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脑海中想象着王翠和王欣欣的日常生活。一个要求严格的妈妈，一个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懈怠的女儿，她们两人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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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江微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餐桌前吃饭。王翠突然咳嗽一声，说坐直，对面的小女孩立刻挺直了脊背，王翠接着说吃饭不要吧唧嘴，小女孩立刻收声，细嚼慢咽，小心翼翼地地咽下每一口饭。
    压抑的气t氛似乎通过想象传导到了现在的时空，江微移开目光不愿再看。
    恍惚间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对面的电视上，此时阳光正好，黑漆漆屏幕上映出他清晰的轮廓，仿佛真的有个人坐在电视那头，正透过屏幕望向他。
    这诡异的一幕突然带出一个想法在江微的脑子里生根发芽：警方一直没有查到凶手到底是如何进出这个房子的，没有暴力破坏的痕迹，也没有攀爬的痕迹，那么……如果凶手早就躲在房子里了呢？
    江微的脑子轰然炸开，根植于潜意识的直觉又上来了。如果凶手早就躲在房子里，等到半夜再出来行凶，之后混在人群里离开小区，躲过警察的追捕。没错，这是唯一的解释！
    江微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的，他迅速在房子里翻找起来，能藏人的地方，衣柜、橱柜、床底下、窗帘后，江微一一查看，最后他拉开阳台上的储物柜，储物柜是房主定做的柜子，占满了阳台的右侧，直接打到顶，分上下两层，上面隔成了四个抽屉式的储物空间，下面没有做任何隔挡，空间很大，足以藏下一个人。江微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光在储物柜里来回扫动，江微没放过任何细节，突然他猛地一顿，看到了那道痕迹。
    叮铃铃！
    姜兮明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带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什么……联系上谁了？王欣欣的父亲……对！什么时候？……行，你告诉他务必过来一趟。”
    姜兮明在门外挂了电话，一进到房子里就看到江微蹲在阳台的储物柜前，一动不动。
    姜兮明上前推了他一把，说：“怎么，魂被勾走了？”
    接着姜兮明看见江微脸色煞白地抬起头，缓缓吐出两个字，“油漆。”
    一个小时后。
    陈方和助手蹲在柜子前，助手打着手电，整个柜子里所有细节纤毫毕现。
    储物柜里只有两个无纺布收纳袋，底部垫着张发黄的报纸，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在报纸左侧接近版面边缘的地方，有一道极浅的擦痕，摸上去仔细感受，指尖会传来略带凹凸的粗粝手感。
    陈方小心翼翼地在报纸上搜寻了一遍，确定只有这一块痕迹，他先把两个收纳袋拿出来装进证物箱，然后将报纸上一点点挪出来。
    “我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直觉。”姜兮明替江微回答了，接着说：“之前痕检检查过这里吗？”
    陈方说：“检查过，但没这么仔细。人不是在主卧里遇害的吗？所有重点都围绕着主卧的尸体来的，哪里会想到重点在这里。”
    陈方将报纸全部展开，平铺在地上，助手随即上来给报纸拍照，这次重点在右侧，那里留有一个极浅的脚印的上半部，不仔细看还以为那些纹路是报纸上花掉的油墨。
    江微说：“要不是之前在蒋英的身上发现了油漆的线索，估计现在也不会注意到这里的痕迹。我看旁边好像还有点别的东西。”
    陈方点点头，说：“没错。”
    在油漆旁边还有一道深色的弧形痕迹。
    陈方等助手拍好照，把报纸拿起来，对着阳光查看，那道弧形痕迹在阳光下看起来像是透明一般。
    陈方嘀咕说：“有点像……辣椒油。”
    “辣椒油？你确定？”
    “看起来像，不过也得回去化验才知道。”
    “行吧。”
    姜兮明的目光重新投向柜子里，“从目前的痕迹来看，凶手提前进入房子躲在这里，里面没有雨水的痕迹，所以可以判断凶手下雨前就进来了。那天开始下雨是在中午前后，这样算算，凶手在这里躲了差不多十三个小时。”
    “咦……真可怕！就在眼皮子底下，家里藏了个人，晚上要做噩梦哦！”陈方一边吐槽，一边将报纸折起来放进证物箱。
    “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看着同事一场的份上，加个班，最快明天给你。”
    除了油漆之外又发现了重大线索，江微想这一趟总算没白来。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沈聪不在，宿舍里静悄悄的。有了白天的经历，江微忍不住想，会不会宿舍里也藏了个人，此刻那双眼睛正透过缝隙，观察着自己。他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强行将储物柜的记忆驱逐出脑海。
    仿佛是为了弄出点声响壮胆，他将背包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开始整理背包里的物品。忽然间他慌乱起来，把背包里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全倒在桌子上，在其中疾速翻找。他呼吸急促，瞳孔蓦然放大，脑门沁出细微的汗。
    案情笔记不见了！
    第24章 视频
    标题：割耳魔重出江湖！母女命丧当场！
    副标题：独家揭秘割耳杀人案背后不为人知的真相。
    “hello，各位读者朋友们你们好，又见面了，老胡想死你们了。哦！大家一定很意外为什么这次是的形式，因为……”视频中的胡庸做了一个用手背遮住，偷偷摸摸说话的动作，“因为这次的解密非常硬核，对！就是你们想象不到的那种硬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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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今天要说的这起案子，可是咱们市最近的大热门，老胡之前已经以文字的形式连载过好几期，欲知详情大家往前翻一下，这里就不赘述了。大家都知道小半年前有个变态杀人狂，凶残至极，连续杀害三名女性，不是一般的杀害哦，杀完人那凶手还割耳朵，啧啧，小半年的时间了，至今仍然没被抓到。”
    “话说这凶手啊，不知是不是犯命案遭报应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没犯事，咱们市也就平安了三个月，可是嘛！您猜怎么着？一周前那凶手他又回来了，没错，割耳杀人，跟踪红衣服女的，那变态他又回来了，在哪？就在咱鸿安区……”
    视频里的胡庸挤眉弄眼，一惊一乍，像个说相声的，手舞足蹈，但他很精明，没有报出具体的地址，对于一些关键信息也是含糊不清，透露了但没全透露，精明得很，这样就不怕警察找麻烦。
    “看过之前老胡的报道，都知道凶手的目标是女性，特别是独身女性，但这次不一样，这次那天杀的凶手，一次杀了俩，还是对母女，啧啧，小女孩都下得去手。妈妈身上捅了好几十刀，耳朵，咔嚓！割走了。说到这里有人就要想了，不是母女吗？妈妈是不是为了保护女儿被害的？还真不是！各位，这妈妈死在女儿前面。各位肯定要想这不是一纯变态吗？杀完妈妈杀女儿，那小女孩才上小学，呦喂！这人得心理变态到什么程度才下得去手哇？各位，不是老胡瞎说，这人还真不是变态，这行为啊它不叫变态，它叫创伤应激障碍。障碍，各位懂吗？”
    “老胡推测这凶手小时候肯定是被人虐待过。最近老胡为了采集第一手的资料，亲自去调查了一下受害者的生活环境和人际往来，您猜怎么着？这几位受害者家庭、婚姻都不太幸福，不幸福必然就脾气不好，脾气不好就会朝人撒气嘛，万一撒错了对象那可不就惹上不该惹的人了嘛，这不，就惹到凶手了。你看，偏执，控制欲强，女性，这能对孩子好到哪儿去，这可不就是虐待嘛……”
    不用说，胡庸隐去了所有受害者的信息。视频里胡庸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彼时视频形式才刚刚兴起，但几家大的门户网站已经预见到了视频这一新兴形式的潜力，推出了专题版视频报道，获得了不错的反响，远比之前只能靠文字传递信息的网页更能刺激人们的兴奋点。
    胡庸所在网站显然也在做这样的改革，这个录播的视频一开始就被放在了网站最显眼的位置，很明显是给了胡庸资源的倾斜，胡庸眉飞色舞又极其精明地掩盖了受害者的信息，如果警察找上门大不了说是自己编的故事，规避了法律的风险。
    江微一早就看到了胡庸的“杰作”，文案虽然口语化，但有些段落简直是照着江微的案件笔记一字不落地重复，这样详细的信息带来的结果是浏览量的飞速上升，社会影响迅速扩大。
    视频引爆网络，市局门口围着几辆新闻车，电视台的记者恨不得将话筒怼在警局领导的脸上，围绕的问题不外乎那几个。
    “死了五个人，什么时候能够抓住凶手？”
    “还会不会有新的受害者？”
    “为什么某些记者能拿到第一手资料，是不是有人故意泄露？”
    江微坐在贴着“局长办公室”门牌的红木门对面，他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仿佛又回到了一周前，第一次来市局下着大暴雨的那天，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听见楼下接待处的电话铃声和女警无奈又隐忍应付记者的疲惫声音，铃声的喧嚣没有掩盖住红木门内的争吵。
    “啪！”
    门后传来清脆的碎裂声，红木门重重一震，t底下的门缝处有棕色的茶水流出来，屋内不断传来暴怒的呵斥声。
    “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你们知道我一早上接到过多少个电话了吗？市委的领导每一个都在问案件泄露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把案情信息泄露给了记者？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是不是想赚外快？纪委那边已经开始列名单做内审了，你们谁负得起这个责？”
    周奇峰故意提高了声音，“哼，这么大一个人，还是高材生，这点东西都看不住，收拾收拾滚蛋回家吧！”
    “周局……”姜兮明没开口就被怼了回来。
    “别叫周局，我说了不让外人参与，现在好了，泄露了，让那小子等着被刑拘吧。”
    一旁叶文军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说：“咱们还是先别着急下结论，江微肯主动过来找我们说明情况，那就说明他不是故意的，咱们还是留点余地，别把事做绝。”
    “留余地？留什么余地？我刚安抚好上面，求爷爷告奶奶让那帮记者不要再胡猜乱写，现在好了，他直接连证据带详情，透露给了别人。”
    姜兮明咳嗽一声说，“周局，这事我有责任。”
    “你闭嘴！”周奇峰听到姜兮明主动揽责，火气更大，“你以为你跑得了，处理完他就是你。”
    “这事不能全怪他。”
    “不怪他怪谁？怪我，对！怪我！怪我当初不该放任让不相干的人介入调查。人家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是是吃一堑还倒回去了。”周奇峰气不打一处来。
    叶文军说：“可是江……江同学，也是对案子有一些贡献的。”
    “贡献？那叫贡献，你看看他查到了什么，屁都没有。你说他有贡献，倒是把凶手抓过来，什么都没有，还赔上了咱们警局上上下下的前程，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看咱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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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我……”姜兮明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别说了。”周奇峰脸色涨红，“出去！先把人拘起来再说。”
    “老周，等一下，这样不妥。”
    “别说了，你们不动手是吧？我亲自来！”周奇峰唰地一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滴滴滴！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步伐。
    周奇峰看见屏幕上显示的王国平，重重地哼了一声，狠狠按下了挂断键。可没两秒钟，电话铃声重新响起，这次屏幕上显示“吴厅”，周奇峰嘴唇紧抿眉头皱成一团，终于在电话铃声即将挂断之前，忿忿地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响起上级熟悉的声音，“老周，别着急，你们那案子的事我都知道了，听说是老王的学生东西被偷不小心泄露了。你看，老王现在在我这里跟我认错半天了，你看……”
    “领导！你不是一上来就想让我放人吧。”
    “放不放由你做主，只是我听说这学生平时表现挺好，也帮你们找到了一些线索。发生这样的事，咱们警局都不想，听说他一早上就去找你们，说明情况认错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这事你看要不这样，人怎么处理之后再说，目前咱们还是把精力先放在案子上，案子一破，社会上什么流言蜚语都平息了嘛。”
    周奇峰冷笑一声，王国平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直接找到了他的上级领导来说情。
    “您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这案子肯定要查，但绝对不会再允许外人介入。”
    “行啊，你做决定。”
    周奇峰挂了电话，咬牙说找领导来压我，王国平！真有你的。
    江微不断刷新着网页，已经有几家主流媒体开始跟进报道了，这件事的影响在继续扩大。江微懊恼于自己的失策，怎么对那人就没点防备呢？
    强烈的光线猛然袭来，门开了，率先走出来的是姜兮明。
    随后露出周奇峰愤怒的脸，但周奇峰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愤恨的看江微两眼，就转头大步离开了，脚步声踏得极重，仿佛把地板当成了江微，要狠狠踩上几脚才甘心。
    姜兮明带着江微来到走廊尽头的阳台，告知周局的决定。
    “也就是说我出局了。”江微说。
    姜兮明没说话，他的沉默就是回答。
    姜兮明在阳台上远眺，市局周围没有高楼的遮挡，可以看见近郊的丘陵，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
    半支烟燃尽了也不见两人说话，烟雾缭绕间江微问：“胡庸怎么处理？”
    姜兮明说：“严格来说，不能告诉你。”
    江微微愣，来的这么快？
    但姜兮明话音一转，“不严格嘛……已经联系网站那边下架视频了，小于刚刚出发去带人回来问话。”
    被姜兮明这么一说，江微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着问下去。
    哪知姜兮明倒是主动接过话头，说：“这事……你别怪周局，他有苦衷。”
    江微点点头说，“我的责任我自己承担，不怪别人。”
    “你知道为什么周局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么大吗？”
    江微摇摇头。
    “因为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第25章 书桌
    “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江微意外。
    “没想到吧。”姜兮明说，“周局是恢复高考之后第一批警校毕业生，在咱们警局也是资格最老的，刚刚打电话的领导是他的师弟，为什么周局升不上去？原因就在这里。”
    江微问：“怎么回事？”
    姜兮明把烟头碾在护栏上，说：“小十年前，那时候条件不好，不像现在，喏，鉴定中心都是新建的，那会儿没技术，只能靠人走访。在咱们下面一个镇上的村子里发生了连环灭门案，我记得应该是春节前后出了这一事，大家年都没过好，把所有的警力发动起来，在村子里走访调查，过年出去打工的都回来了，村子里人多眼杂，查来查去没线索。没多久邻近的几个村子里接连出了事，眼看着破案压力越来越大，警局的当时的一个高层牵头，找到了政法大学过来交流的某个访问学者。这个学者之前是政法大学出去的，后来在国外安家入了籍，听说国外犯罪心理研究这一块非常厉害，看一眼就知道谁是凶手。”
    姜兮明都觉得好笑，“哪有那么神！”
    “在高层的邀请之下找到这个学者做顾问，咱们警局把所有的案件信息都分享给了他，后来又陪同他走访现场，几乎是要什么提供什么。他倒也有些本事，从凶器上看，凶手用的是锤子，因此他判断凶手可能是个帮人拆房子的砖瓦匠，受害者中有一户人家的女主人被先杀后奸，据此推断这人身材矮小，因为类比受害的妇女身高一米七，先杀掉她再侵犯，那么极有可能是凶手没有把握能制服这名妇女，因此才选择了先杀害受害人。所以凶手的身高一定不超过一米七。大过年的该回家的都回家了，大家都等着团圆，这个时间发生案子不像是村子的人所为，因此凶手可能是外地人。”
    “综上，这位学者给出的画像是：可能是在工地上务工的外地人，但是因为年底老板拖欠工资，没钱回家，目前极有可能是个流浪汉，身材矮小，之前也许犯过案子。据他的画像，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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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江微暗自思忖，这位学者给出的画像很有建设性。
    姜兮明接着说：“说实话，当时警局上下那帮老警察都觉得神了，随便看看就能知道凶手是个什么样子，在他们的意识里只能用用不可思议来形容。警局里当时组织了好几场学习活动，这位学者被吹捧得有些飘飘然，经常在会议上得意洋洋的讲述自己在国外学习的所见所闻，也算给当时的警察开开眼了。”
    江微觉得不对：“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后来……”
    姜兮明把目光放向远处，“后来学期结束，这位学者就回国了，但在国外他没经过我们的同意，就以这件案子作为案例向外宣讲，把我们警方分享给他的内部资料全都泄露了出去。后来我们才发现，原来他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拍摄了很多现场还有尸体的照片，尺度很大，这就算了，但是他在多个场合语带讽刺，嘲讽我们国内刑侦技术的落后，并且说这么简单的案子，动用了大量人力，居然都没有办法破获，国内警察素质堪忧，搞得警局上下很没面子。省厅的领导大发脾气，说丢脸丢到国外了，并且指责不该让外人介入案件，这案子当时是周局负责的，介绍学者的那名高层甩锅给周局，他有嘴也说不清，周局只好默默认了。”
    姜兮明颇为感慨地说：“要不是周局后来破获了几起大案，积累了个人荣誉，可能这辈子都只是个普通的警察，前程什么的压根不用想。所以，从此之后周局对外人介入警方的工作十分抵触。”
    江微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样一段隐情，周局的形象在他t眼中复杂起来。
    姜兮明看江微一眼，说：“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大家都有苦衷。”
    “我明白，我的事我自己会负责。”
    江微回到学校，一路上碰到几个认识的同学跟他打招呼，都带着怪怪的眼光看他，看的江微有些不自然，我脸上有字吗？
    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见乌央的一群人，江微一出现，迅速被人群包围。
    拿着话筒的记者甚至都没有确认他的身份，直接提问。
    “同学！同学！听说你是警局的顾问是吗？对这起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同学！你跟胡庸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暗中有什么交易。”
    一起围上来的，还有政法大学的学生，都是来看热闹的。
    “厉害，神探！江微原来就是你。”
    “怎么样？帮警察破案的感觉怎么样？”
    “江微……”
    叽叽喳喳，吵的江微头疼，他终于在众人纷繁杂乱的询问声中理清了事情的原委：胡庸被带走的时候故意透露了江微的信息，这才引来记者的采访。
    江微感觉自己又被戏耍了一次，火气上来了，不想说话，一个劲的低头往里走，但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突然头顶泼下来一盆水，靠得近的几个人被淋成了落汤鸡，众人纷纷躲开，好在没有波及到江微。
    江微一抬头，看到沈聪正朝他招手，人群散开一条缝，江微立马推开挡在面前的几个人，冲上楼，有几名好事者追着江微上楼，沈聪在江微躲进房里后，迅速关上门，把他们拦在门外。
    从沈聪口中，江微也知道了学校里的种种，在胡庸透露江微的信息之后，就有记者找到学校，让他们对这件事情作出评论，很快引起了学校领导的不满。
    王教授刚安抚好警局那边，又匆匆赶到学校，为江微争取宽大处理。在跟学校领导讨论的时候，被有心的同学听到，这件事情就在同学中传开了，所以有些好事者特地来看，江微是何许人也！
    沈聪建议他最近不要出去了，安安心心待在宿舍里，等风头过了就好了。
    江微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甩下背包，大大喇喇地瘫在床上。
    他不甘心！
    从一开始被胡庸跟踪，到被胡庸偷走笔记，再到现在又被胡庸泄露了个人信息。江微感觉自己似乎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地，还要连带身体不好的王老师帮忙灭火，四处奔波。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起案子，他从来不是半途而废的人，他不甘心，一定要找到凶手，让那些人闭嘴。
    姜兮明看着面前坐着的西装革履梳着油头的男人，问：“王翠平时有接触些不该接触的人吗？”
    男人说，“这个不关我的事，我们早就离婚了。她跟什么人接触，就算接触到床上去，我也不想知道。”
    “吴先生，你提供的线索越多，越有利于我们破案。你不想想你的前妻，也要想想你的女儿。”一旁的小警察提醒道。
    男人撇撇嘴，提到女儿时才有一丝动容。
    男人说：“她得罪什么人我都不奇怪。”
    “为什么？”
    “这人不讲道理，你知道伐？结婚之前和结婚之后简直就是两副样子，结婚之前整天跟我说什么房子车子不重要，可是结婚之后整天嫌弃你没用赚不到钱，做什么事都得顺着她，稍有不顺意的就吵吵起来，还动手，你说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不光对我是这样，对外人一样撒泼打骂，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那你女儿呢？”
    “欣欣无辜，要不是王翠，我女儿也不会死。当初她以死相逼，非要跟我争抚养权，说我没本事养不活女儿。后来我做了点小生意，经济条件好起来，她倒好了，直接不让我见女儿，说我带坏她，还让我抚养费翻三倍，你说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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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那车似乎也发现姜兮明正盯着他们看，立马减了速，慢慢悠悠，闪闪躲躲，不敢靠太近。
    姜兮明倒是直接，一脚油门，找了个没人的小路，停了车，哐的一声重重摔上车门，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就两字：“过来！”
    小车跟主人一样磨磨蹭蹭，老半天才滑到姜新民的车屁股后面。
    姜兮明说，“下车！”
    也许是做贼心虚，车上的人磨磨蹭蹭，许久不见下车，片刻后，两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在夏末的季节戴着口罩围巾和帽子的人形生物从车上溜下来。
    姜兮明看着他俩都觉得好笑，“戴口罩就不认识你俩了？你俩是不是脑子让驴踢了！”
    小花拉下口罩，委屈的都快哭了。她今天早上接到江微电话的时候，还以为上周去求的姻缘签起效了，母胎单身二十三年的她终于要迎来桃花运了，可江微一开口就让她帮忙姜兮明。
    什么？跟踪？还是跟踪顶头上司？小花觉得这位江博士也许真的中邪了，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是嫌她被训的不够多吗？
    但小花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江微，两人打扮得像刚出icu的重症病人，这个还没入秋的季节，口罩、帽子、围巾，一个不少，要不是车里有空调，她都快中暑了。小花为了不被姜兮明轻易认出来，还特意找朋友借了辆车，她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真不该闯红灯，如果不闯，说不定她还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
    江微说：“这个不关小花的事，是我的主意。”
    姜兮明很想崩他一脑瓜，“你觉得小花上次被你拉去出现场被训后，还敢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小花怂兮兮地往江微身后缩，生怕再被训。
    江微没废话，直接挑明意图：“我想继续跟进这个案子。”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还不够乱？王教授为你好话说尽，就是不想让你背责任，你现在还要继续掺和？”
    “我可以帮你，只要不被周局发现就行。”江微坚定地看着姜兮明，说：“所有的事情都因这起案子而起，只要尽快破案，一切风波都会平息。”
    姜兮明沉默地迎上他的目光，不置可否。
    江微见他不答应，继续说：“之后出了什么事，我自己负责，绝对不会牵连你或者王老师。”
    姜兮明心里吐槽：这是牵连不牵连的事吗？
    但不得不说，从一开始发现江微和小花的时候，姜兮明就动了让江微继续跟进案子的想法，江微是个好帮手，几次出乎意料的线索都是他发现的，一路将案子推进到现在。
    沉默片刻，姜兮明没理江微，反而对小花说：“你，回去！今天你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做过，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小花用力点点头，颇有工具人的自觉，一溜烟小跑着上车，走了，好像生怕姜兮明反悔。
    江微拉开车门，看到满副驾驶的资料，几家公司的详细地址和介绍，还有联络人信息。姜兮明在他翻看这些资料的时候，把这两天查到的信息都和他同步了一下。
    江微拿着那沓文件，一页一页地仔细查看，不时拿出手机搜索着什么信息。
    来到家居城，江微不方便上去，留在车里看资料，姜兮明根据拿到的地址，找到售卖书桌的店铺询问情况。
    不一会儿，姜兮明拿着文件出来，将资料狠狠一摔，说：“一样的坑！回去吧。”
    江微却说：“等一下！”
    “怎么？”
    江微把文件递到他面前，文件上已经标出来一个地址和公司信息。
    江微说：“先去这里看看。”
    “为什么？”
    江微侧身看着他，认真解释道：“这家公司是黄倩她装修时的供货商之一，我查了一下，这家公司是不久前新成立的，大概也就4个月的时间，我发现他们的股东只有一个人，也就是只有一个老板，叫王善。”
    “正常啊，怎么了？”
    “我看到的时候总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翻了半天才发现，王善在成立这家公司之前，在这里……”江微将另一页资料递在姜兮明面前，那是他从吴大启那里拿过来的。
    江微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家公司的信息，说：“负责吴大启新办公室装修的包工头，有一家联名公司，公司股东……”
    姜兮明一看，股权所有者的三个名字中赫然出现了王善。
    江微解释说，“也就是说吴大启找的包工头与王善关系匪浅，他们与家具厂商联手坑客户的事情，王善极有可能参与其中。后来王善出来单干，成立了新的公司，接到了黄倩的项目，这样王善这个人其实和两名受害者都有联系。”
    姜兮明重视起来，思忖片刻，说：“但这也只能说可疑，毕竟股东产生利益纠纷导致企业破产重组也是正常的事情。”
    江微说，“但他们的工厂在长明区四平路155号。”
    “这有什么问题吗？”姜兮明听糊涂了。
    “长明区与鸿安区只隔了一条北坡快速路。”
    江微将手机上显示的地图递到姜兮明面前。
    “换个说法可能更清楚，这家工厂和福苑小区仅一街之隔。”
    第27章 线索
    警车在路上飞驰，姜兮明思考着江微刚刚所说的的话。
    王善与朋友承包了吴大启公司的装修，除了办公区域的装修，顺带打包了他们所有办公桌椅的采买。曹金美是大启贸易的财务，还负责一部分的后勤工作，自然是会参与的，但这个工程只做了一小半，就因为曹金美的去世而暂停。那么王善作为工程的承包方自然是会与曹金美产生联系的，那么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争执或冲突？或者王善有没有可能就是杀害曹金美的凶手？还是说凶手是王善公司里的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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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姜兮明想了想，更倾向于后者，极有可能是他们公司里的某个人。因为根据他们之前的调查，凶手肯定近距离观察过汪瑶，极有可能是住在汪瑶对面的那个人，而幸福楼的环境显然不会是王善这样的大老板青睐的，所以这人极有可能是个普通员工。
    另外黄倩这边又与王善打过交道没有呢？黄倩所找的装修公司将订单转给了家具工厂，而实际生产的工厂又为了迎合黄倩的要求，在本身没有能力生产的情况下，将这一需求外包给了王善的代理加工厂，根据家具工厂的说法，王善是没有和黄倩有过直接联系的，但是他手下的人一定去送过货，如果送货时黄倩恰好就在当场，如果送货的人恰好就是凶手，而他又恰好目睹了黄倩偏执的一面，那么凶手将黄倩列为目标是大概率的事情。
    综合之前对凶手的侧写，一米七五左右，下巴有道疤，左手小拇指缺失，耳朵极有可能也少了一只，性格安静，沉默，与周围的人交往不深。如果能找到符合的人，那人又拿不出坚实的不在场证明，那么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忙活这么久，终于有点眉目了。姜兮明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期待，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追查了小半年的案子第一个冒出头的嫌疑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大脑亢奋起来，油门不自觉地轰鸣，车窗外的世界加速远离。
    姜兮明撇一眼副驾驶的江微，他发现江微靠在车窗上，目光盯着后视镜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什么。自从确定了王善可能是突破口后，他就再没说过话。
    姜兮明忍不住问：“想什么呢？”
    江微回过神，沉默两秒，说：“你说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让凶手对偏执狂有这么大的恨意？”
    “抓到他了，你问问呗。”姜兮明不以为意。
    江微摇摇头，“这样的人从小生活环境不好，会形成沉默封闭的性格，久而久之就会失去和人交流的欲望，因此他们内心的想法不会轻易展示在别人面前，除非他自己想说，否则没人能让他开口。”
    “放心吧，咱们市局的审讯专家也不是吃素的。”
    “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
    江微目光移向车外，飞速后退的景色一晃而过。
    “抓到他的时候也许就是终结的时候。”
    从北坡快速路上下来，向南绕进一爿工厂，t顺着资料上的地址，他们远远就发现了“鑫善家居建材加工”的广告牌，顺着广告牌上的方向，拐过两个弯，终于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进了厂区大门才发现这个厂区实际上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公司，大门口一左一右挂着不同的公司名。灰白色的厂房离大门口尚有一段距离，远远就能听见里面传来轰隆隆的噪音。厂房外的空地上堆着各种板材，和部分初具雏形的家具，主要是衣柜、床头柜、办公桌之类的。
    突然间，江微拉了一把正想往厂房里走的姜兮明，朝他一点头。
    姜兮明顺着江微的目光看过去，原木色的家居和板材中间，两名穿着围裙、戴着袖套的工人正在给一张办公桌上漆，而他们脚边赫然是利丰牌的棕红色油漆。沿着他们的身侧看去，厂房东侧墙根下，一排排利丰牌空油漆桶凌乱的堆在那里。
    等姜兮明的目光重新投向工人时，对方已经注意到了门口的不速之客。来不及收回，两方目光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一方眼中的怀疑已经升级为警惕，另一方将疲惫转换为不解与好奇，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同类，而是其他生物。
    好奇目光的主人开口询问：“你们干什么的？”
    姜兮明不想打草惊蛇，说：“订家具，找王老板，朋友推荐的。”
    “哦，客户啊，第一次来？”
    “第一次。”
    工人抬起油漆刷，朝厂房一指，“王老板在里面的办公室，二楼。”
    似乎又怕他们找不到地方，工人放下手中的工具，带着他们走到厂房门口，朝厂房角落示意，“那里。”
    伴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绿色的pvc围裙发出哗啦啦的摩擦声响。那片围裙明显是从其他衣物上剪下来的，边缘朝外翻卷，上端打了两个孔，用一根尼龙绳穿住挂在脖子上。
    江微与姜兮明对视一眼，雨衣！
    工人回去干活了。
    姜兮明把江微往后一推，走在前面。
    他作为刑警嗅探危险的本能被交汇在这里的各种激发。要不是他提前将王善排除出了嫌疑人的范围，此刻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让江微留在外面等待支援，而他一定会荷枪实弹地冲进办公室，将王善干脆利落地拿下。
    一路走进厂房，三三两两的工人从操作台上抬起头，放慢了手中的工作，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大约是对来找老板的客户见惯不怪了，他们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走上二楼，楼梯发出吱嘎的声响，仿佛在呼应厂房另一端切割板材时发出的噪音。
    在敲响办公室的门前，姜兮明敏锐的感受到从他们进入厂房的那一刻起，有一道如影随形的目光，牢牢黏在他们身上。他猛地回头，目光却瞬间消逝，如泥沙入海，踪迹无从寻找。
    啪！
    姜兮明推开办公室的门，看清室内环境的一瞬间迅速移开目光，跟在后面的江微脸不知觉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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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办公室里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男女迅速分开，肥头大耳的男人立马嚷嚷起来：“谁呀？干什么来了，怎么不敲门？是不是不想干了！”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手忙脚乱地系上衬衣扣子。但他身材圆润，坐在大转椅里，就像是夏天化在香槟杯里的冰淇淋，白白的黏黏糊糊的一团，扣子半天没扣上，还是一旁整理好衣物的年轻女孩过来帮他扯开压在身后的衣服，才勉强合拢衣服，遮住了那身过于丰腴的肥肉。
    如果说姜兮明在车上的分析是将王善排除出了嫌疑人范围，那么他现在可以肯定凶手不是王善。一个站起身不到一米六的大胖子，单就体型这一项就与他们的侧写相去甚远，另外姜兮明也很怀疑眼前这人有没有那种灵活到足以杀害几名受害者的身手，毕竟他挣扎着起身时差点没滑到椅子下去。
    “谁呀？你们，你俩！干什么的……”
    大胖子的声音随着姜兮明掏出警官证戛然而止，由盛气凌人转为笑脸相迎只用了三秒钟的时间，转变之丝滑让姜兮明忍不住想击节赞叹，这速度估计连大周都自愧不如。
    “啊呀，是两位阿sir啊，贵客贵客。”王善朝一旁的年轻女孩摆头，见她愣在原地，低声不悦道：“干什么啊，木头桩子，还不快去泡杯茶，没瞧见这来贵客了吗？出去！”
    年轻女孩仿佛才反应过来，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王善站前身，殷勤地邀请江微和姜兮明往沙发上坐，但两人默契地选择了办公桌前的椅子，毕竟他们实在不想和王善挤在这间简陋办公室里唯一的三人座沙发上。
    “两位阿sir，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等姜兮明说话，王善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们公司诚信经营，成立以来从没被客户投诉过，我们这百分之八十都是回头客，信誉好着呢，那个大明星叫什么来着也是用我们的家具嘞；阿sir，你看，我们公司纳税也是一分没少……”
    在王善从办公桌里翻出纳税证明之前，姜兮明趁机打断他：“我们了是为了一起案子，证据显示你和案子有牵连。”
    王善小眼睛一转，故作惊讶地说：“不是小曹的那起案子吧？”
    “是。”姜兮明直奔主题，“你当时接吴大启那边的装修时是和朋友一起，后来怎么出来单干了？”
    “这……就是出了点问题嘛，阿sir，他们负责装修，我负责定制家具，本来合作得好好的，非要多拿一点，我也是要吃饭的嘛，索性我自己单干，这和案子没关系吧？阿sir！”
    “你现在的这些员工都是跟你从原公司出来的吗？”江微问。
    “这……有几个吧，原来就跟我的，我待他们不错，他们也愿意跟我出来单干。”王善身体前倾，似乎从姜兮明的问题里咂摸出了意味，问：“怎么，阿sir，难道凶手在他们中间？”
    姜兮明问：“他们中间有人少一只耳朵吗？”
    第28章 消失
    “耳朵？”
    王善立马想到了曹金美，当时他多多少少听朋友议论过几句，知道曹金美的耳朵被人割走了，现在警察这么问，莫不是查出了什么线索指明凶手在他这里？那他肯定不能让这个嫌疑落在自己头上。
    王善急忙说，“没有没有，警察同志，我们这儿没有缺耳朵的，都是五官端正身强力壮的小伙，不信您可以下去一个个的查看。”
    姜兮明微微皱眉，接着又问：“那有谁左手小拇指缺失的吗？”
    王善想了想说：“也没有。”
    接着又谨慎地问道：“您是不是找错了？我们这开张这么久连个闯红灯的罚款都没收到过。”
    江微和姜兮明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难道他们之前的侧写是错误的？但是留在王欣欣脖子上的指压痕又该怎么解释呢？明明只有四个左手指印，如果凶手不是左手小拇指缺失，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江微接过话题，从另一个角度询问道：“曹金美是不是在你们这里订过一张办公桌？她自己用的。”
    王善说：“是啊，说是订的其实嘛……她当时就那么一说，想和其他公司合作，说是别人公司的报价比我们少，然后嘛就说她们的办公桌用着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我哪能不懂这个意思，立马在我们厂里做了一套红木的办公桌椅，给她送过去了，后来她还假模假样的非要给钱，这不，我就跟她说一起算在公司的账上，算是半卖半送给了个友情价，实际上她一分钱都没掏……”
    “这些桌椅是谁送过去的？”
    “这……没个准，谁有时间谁送，具体是谁得下去问问，怎么这人还有嫌疑？”
    姜兮明明白了江微的切入点，没回答他的问题，接着问道：“那后来黄倩那边的装修公司和家具工厂把订单转到你这边，又是谁负责送货的？”
    “应该是……我想想，齐师傅吧。说起来黄倩那事当时也是个麻烦，人又挑剔，给的钱也不多，还要被装修公司那边克扣一道，其实我们当时不愿意接这活，所以我随便打发了一个人过去，应该就是齐师傅。怎么要不要叫来你们看看？”
    姜兮明说：“暂时不用，我们只是随便问问。”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
    “你们公司有登记他们的个人信息吗？住址、联系方式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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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姜队。”他听到门外江微喊了一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猛地拉开门却看到江微正抬头看着什么？
    江微手指朝上，姜兮明顺着江微的目光看去。筒子楼的走廊上方晾着各式衣物，江微所指的是一件草绿色雨衣，雨衣下摆有一块枫叶形手掌大小的棕红色污渍，与姜兮明在视频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下姜兮明有十分的把握可以确定凶手就是曹磊。可现在的问题在于曹磊去哪了？难道他们就这样轻易地与凶手擦肩而过了吗？
    姜兮明收起枪，如果曹磊已经跑了，那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痕检那边能找到一些线索。
    姜兮明说：“进来吧，里面没人。”
    江微走进房子里，和他一样快速在房子里查看了一圈。
    不一会儿，正在洗手间查找线索的姜兮明又听到了一声，“姜队！”
    “怎么？”姜兮明没停下手上的事，但许久没有听到江微的回答，他意识到不对劲，放下手上的事情，看到江微正站在阳台，他走到江微身边问：“怎么？有什么发现吗？”
    江微朝对面一指，“熟悉吗？”
    换一个角度看熟悉的环境，姜兮明还是愣了两秒钟，恍然间他记起对面是哪里了。
    对面正是福苑小区。而且由于王欣欣房间的窗子朝南，这座宿舍楼又正好在福苑小区南面，仅仅只隔着一条北坡快速路，所以江微现在的位置正对着王欣欣房间里的窗户。
    也就是说凶手站在阳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王欣欣在窗台前的桌子上写作业的样子。
    第29章 窗外
    江微和姜兮明两人在房间里翻找了一番，江微在靠近南侧卧室的下铺上发现一张写着曹磊名字的临时出入证。显然，这张与其他凌乱床铺格格不入看起来颇为整洁的床位就是曹磊的。
    姜兮明在曹磊的床铺上来回翻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回头只见江微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行李箱，行李箱上面干干净净没有落灰的痕迹，显然经常被人打开使用。
    江微打开行李箱，里面放着一些秋冬衣物，翻开衣物，下面有一个铁皮盒子，大概a4纸那么大。江微很奇怪，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凶手如此珍藏？
    铁皮盒子是那种老式的饼干盒，盒子和盖子没有锁，只是饼干盖比盒子稍微大上一点点，上下嵌在一起。江微使劲扒着铁皮盒的盖子，但是盖子太紧，一用力，盖子猛地脱落，江微没拿稳，东西全都撒出来了，全是照片剪报，一张张陌生的脸像是被封印在薄薄纸片上的灵魂，与他们无声地对视。
    姜兮明和江微看到这些都愣住了。姜兮明蹲下身，仔细查看，都是很普通的照片，大大小小并没有统一的规格，有些是一寸的照片，有些是打印出来的画像，满满当当的有好几十张，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合影。
    姜兮明愣住了，“这是什么？”
    江微盯着地上的照片和剪报看了片刻，捡起其中一张简报说，“老师！这些人都是老师。”
    “你怎么……”知道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姜兮明就看到了江微递在他面前的“年度优秀教师”的合影，并且这样的剪报不止一张，刊登在报纸上的多数是省级、市级的优秀教师，也有几张剪报是单独报道的某个学校风评不错的教师的合影。
    江微说：“看来凶手在童年时期的悲剧极有可能是来自某位老师，因为当时的经历太过痛苦，给他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所以他才记恨至今。”
    姜兮明拿起照片一张张地查看，说：“这里至少有五六十张照片，你说他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在这些人里t面？蒋英是老师，凶手现在是不是已经把目标转向为特定的教师群体了？”
    江微说：“我不这么觉得。”
    “为什么？”
    “我觉得他是在找某个人，某个特定的人！凶手杀害蒋英是在掐死王欣欣之后，那时他应该陷在自责和愧疚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而他发泄的方式又比较极端，所以才盯上了作为老师的蒋英，但他的目标不一定是针对教师群体。”
    姜兮明紧皱眉头：“可惜晚了一步，让那孙子逃了。”
    两人将所有照片一一捡起。有两张照片撒进了床底下，江微伸手将照片扒出来，可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事后江微回想起来时，依然觉得不真实，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只来得及看清行李箱后眼睛，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凶手挟持了。凶手的反应速度远远超过普通人。
    江微拿起照片，偶然间感觉床底下另外两个行李箱似乎有些不对劲，床下的光线很暗，但这个架子床紧邻窗口，阳光将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但这两个行李箱的影子却似乎有些不对劲，整齐的行李箱轮廓后跟着一道蜿蜒起伏的黑色线条，细看之下像是鞋子的形状。江微眯起眼睛，一路沿着影子往前看去，然后他就对上了双眼睛。
    江微为吓的一个机灵，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想去看时，行李箱已经被躲在床底下的人推出来，直接江微撞倒在地。那人趁机从床底下窜出来，速度极快，一把抓住正好起身的江微，掐住他的脖子就往姜兮明的方向推。
    姜兮明正背对着他们查看行李箱里的其他衣物是否有线索，忽然听见背后的咣当声，还没回头便被凶手一脚踹在膝弯。那一脚力气极大，毫无防备的姜兮明瞬间单腿弯下，半边身体矮了下去，但好在他也不是吃素的，电光石火间就反应过来，利器破风的声音还没传到耳边，他低头向前条件反射地躲过直奔脖颈处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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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匕首几乎是贴着姜兮明的头皮划过，他没给凶手第二次出击的机会，瞬间起身。但没想到凶手速度更快，一手狠狠掐住江微的脖子，另一手推在江微身前，将江微按在姜兮明背上，他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推着两人踉踉跄跄地往窗口去。那扇窗开着，姜兮明身量颇高，窗台边沿只到他胯部，凶手按住江微，迫使他向前弯腰，这么一弯，他差点栽出，好在他反应快，双手扒住窗框边缘，腰部用力，顶住来自背后的压力。
    可这样一来就苦了江微，前面是凶手铁钳般的手掌掐在脖子上，后背是姜兮明墙一般的身体顶在身后。他立时呼吸困难，脸色胀红，不住地翻白眼，意识似乎已经离他远去。
    姜兮明回过劲来，牢牢把住窗框两侧，抵住江微，同时抬脚向后反击，但他不能动，他知道只要此刻他一转身，立马江微就会被凶手推出窗外。于是他借助视线余光一瞥，准确找到凶手的左腿，抬脚狠狠踹向对方的膝盖，凶手立时吃痛。
    这一反击，凶手直接推开江微，举刀朝姜兮明后背袭来，姜兮明立马侧身避开刀锋，但在他还没转过身时，凶手虚晃一枪，没用匕首，勾住姜兮明的双腿，往他后背一推，对凶手这一举动姜兮明毫无防备，大半截身体顿时栽出窗外，凶手撩起他的腿，将他整个人从窗口塞了出去。
    江微本就呼吸困难，被凶手推开时头撞在架子床上，立马意识模糊，在他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姜兮明消失了在窗外。
    在那一瞬间，姜兮明以为自己这辈子到头了，但常年跑一线出现场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锻炼出来的反应速度，让他在翻出窗的那一瞬间看清了窗外的情况，他牢牢扒住窗台下向外凸起用作装饰的石条，不足十厘米宽的石条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他的命。
    但姜兮明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命不该绝，就被窗台上伸出的握着匕首的手打回了现实，头顶上的杀人魔可没打算放过他。
    就在这时，熟悉的警笛声突然响起，红蓝警灯闪烁着由远及近。姜兮明看见那只手在窗台上定住片刻，随即匕首一转退回了窗台里。房间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走廊上。
    楼下三辆警车风驰电掣地停下来，警察们远远看见姜兮明挂在窗外，于向东慌忙叫道：“姜队！撑住！”
    一众刑警恨不得长出四条腿，踏着纷乱的步伐，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楼上冲。
    姜兮明喘着粗气，告诉自己别放弃，很快他们就到了。但他感觉手指越来越不听话了，麻木僵直的感觉从指尖传遍全身，他似乎即将耗尽全身的力气，食指已经从边缘滑落。就在姜兮明感觉自己即将跌落的瞬间，于向东从窗口探出身体，抓住了他的手腕。
    于向东大半个身体探在窗外，身后的人抱着他的双腿，众人合力终于将姜兮明拉了上来。
    姜兮明死里逃生，跌坐在地上，他全身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悬在窗外的时间似乎不到半分钟，但回想起来却如此漫长，往事电影闪回般一幕幕在他眼前划过。
    姜兮明伸出一只手，笑了，说：“五秒！再多五秒！你们姜队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于向东被这惊险的情况吓得不轻，此刻也是冷汗涔涔，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了，但见姜兮明没事，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便也松了口气，“还好来的及时！”
    姜兮明把江微送上救护车便回到了现场，接着指挥现场的工作，痕检、技术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所有人一起上阵，不放过房间内的任何蛛丝马迹。于向东带人一一盘查与凶手共事的同事和左右打过照面的邻居，希望从他们口中找到一些线索。
    从现场来看，凶手极为谨慎，除了那张昨天才使用过的某高档小区的临时出入证，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装着众多教师信息的铁皮盒子已经被凶手带走了，看来凶手返回宿舍就是为了拿这个东西，但是没想到江微和姜兮明前后脚地追寻着他来到了这里，于是凶手只能先躲进床底下，结果江微和姜兮明发现了凶手的秘密，眼看那些教师信息就要落在警方手上，凶手便一不做二不休想将两人推出窗外杀人灭口。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其实姜兮明当时也查看过床底下，但是凶手躲在了三个并排摆放的行李箱之后，完全挡住了身形，因此逃过了姜兮明的搜查。但不管怎样，他还是暴露了，现在只要江微醒来，结合王善那边给出的画像，便可以立即发布通缉令。顺利的话，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凶手捉拿归案。
    第30章 画像
    江微醒来时哪哪都痛，浑身像散架了一般，胳膊都抬不起来，特别是脖子那里，稍一扭头，剧痛便从脖子开始蔓延。他头晕的很，视线也无法聚焦，应该是脑震荡了，眼花的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看见一件白大褂在晃来晃去，白大褂拿出手电撑开他的眼皮，刺眼的光亮在眼前闪过，不一会儿白大褂离开了，只听见护士细嗡嗡的声音，“没事！多休息就行。”
    躺了几分钟之后，姜兮明的脸在眼前聚焦，他见江微起身，拿了个枕头垫在江微身后，缓了几分钟，江微问：“抓到人了吗？”
    姜兮明笑了一声说，“你都不关心医生怎么说，万一撞坏了脑子没法毕业了，那可就亏大了。”
    江微试着动了一下，“只是撞了一下而已，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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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姜兮明说：“没！凶手跑了，那片厂区他比我们熟悉，等去追人的时候都不知道窜进哪条巷子里去了，没找到人。”
    “不是有身份信息……”
    这话说到一半江微自己都愣住了。对啊！凶手那么谨慎，怎么可能留下真的身份信息？
    “假的！”姜兮明点头，“所有都是假的！”
    他们清点完现场后，发现曹磊的个人物品并不多，仅有简单的生活必需品和几件换洗衣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留下，似乎他所有的秘密都在那个铁皮盒子里。
    据王善和那边的工友反映，曹磊一向独来独往，性格孤僻，从不与人深交，但干活很卖力，自从一年前来找工作就一直在他们厂里干。之前王善与朋友闹翻，带人出走，毫不犹豫地带走了曹磊。小伙子不错，老板很满意。
    但三个月前曹磊突然消失，什么信息都没留下，没人知道他去哪了，当月工资也没结，一直联系不上。他们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公司，来来往往的员工不知见过多少，后来一直没消息，王善也就不再管了。但二十多天前，曹磊又突然出现回到了厂子里，说自己被人骗了钱追债去了，人没找到，钱也没要回来t。王善见他平时工作卖力，从不惹事，也没怎么计较，还是干原来的活。这中间曹磊所说的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善还说曹磊有个很奇怪的习惯，领工资都是拿现金，从不用银行卡，这么看来曹磊早就在为杀人做准备，没有银行卡那么也就无法通过经济往来追查他的消息。
    经市局户籍科核对，曹磊的身份证信息也是假的，身份证号、住址、照片是从三个不同的身份证上拼凑出来的。那现在只能通过全市的户籍信息查找叫曹磊的人，看能不能挖出点线索。但对此姜兮明并不抱希望，身份证信息是假的，曹磊这个名字也极有可能是假的，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希望再渺茫也得试试。
    “周局那边已经联系派出所、联防队、各社区，把基层的力量发动起来做拉网式大排查，交通枢纽、汽车站、火车站都已经通知到位，只要曹磊还在咱们市，迟早会露头的。”
    江微揉揉眉心说：“尽早抓到他，越早越好。”
    “你在担心什么？”
    “凶手的心理异于常人，是个极端的危险分子，如果他被逼到穷途末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江微睁开眼说，“也许残忍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
    姜兮明赞同他的想法，但目前失去了凶手的线索，只能先来一波拉网式的大排查再说。
    “对了，还有个事需要你帮忙确认一下。”姜兮明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这个……与凶手的样子差别大吗？”
    那是一张素描，江微认出来这应该是市局专门的嫌疑人师画出来的。
    江微盯着照片看了片刻，凶手长发遮住眼睛，嘴唇紧抿，消瘦，冷漠。江微想，大致没什么问题，但眼神应该更加凶狠一些，毕竟他看到的凶手一心想要他的命。
    “没有照片吗？”
    “本来有，入职时一寸的登记照，本来应该贴在咱们看到的员工信息表上，但是没贴牢，掉在柜子里，找到的时候已经花的不成样子了。其他地方也没有找到曹磊的照片，那小子果然谨慎的很，只能请画像那边的同事按照王善他们的口述画了一幅出来，怎么像吗？”
    江微点点头，“十之八九。”
    “行，通缉令已经下来了，先这么着。”
    “之后怎么办？”江微问。
    姜兮明说，“你还记得幸福楼的房东和送餐的那家湘菜馆吗？凶手在那住过，这次有了画像，我打算再去问问，他们和凶手打过照面，说不定看见画像能想起更多的线索。”
    “我和你一起去。”
    “得了！你好好休息吧……”
    江微不容置疑地掀开被子起身，“别说了，我一定要去。”
    姜兮明车开得极慢，生怕把江微磕着了。
    来到幸福楼，房东那边一间房改成了棋牌室，上次来的时候人满为患，这次却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房东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里面看电视，一见他们进来更加愁眉苦脸了，“我说警官，你们又来干什么？现在都没人敢来我这里了，网上一传播，大家都知道我这里死了人，凶手就住在对面，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凶手抓到了吗？”
    姜兮明直接拿出打印出来的画像，“这个人是他吗？”
    房东接过来看了半天说：“是……是吧？我不太记得了，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对，好像那会儿没这么瘦，但下巴上的疤倒是一样……警察同志，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
    房东眼巴巴地再三询问。
    姜兮明硬着头皮继续问：“关于这人你还能想到什么其他的特征吗？”
    房东喝了一口茶，想了想说：“要不是这事闹大了，我还真没仔细想过。别说，后来我真想起来一条。”
    “是什么。”姜兮明和江微精神为之一振。
    “我记得之前有次让那个人在续约的合同上签字按手印，他好像左手不太灵活，手指没法弯曲，而且那手灯一照好吓人咯，通红通红的。”
    “怎么个吓人法？”
    “手背上嘛，手背到手指都是疤，不过看起来只有小拇指，像是不小心烫伤的。我老婆不久前在家被油烫了，好了之后的疤跟那人手上的疤差不多，要不是这么个事我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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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江微想也许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的，但什么样的老师会用热油烫自己的学生呢？
    这样看来凶手不是因为小拇指缺失才没有在王欣欣脖子上留下左手小拇指的指压痕，而是受过伤小拇指没法弯曲。
    辛旺盯着照片看了许久，说：“有点像那个……哥哥，下巴上的疤是一样的。”
    “你送餐的时候还能想到有什么其他的特征吗？”
    辛旺想了想说，“其他就没有了，送过几次他都挺好挺有礼貌的。”
    老板娘依旧在他们周围打转，一来怕把儿子牵扯进去，二来网上的信息传得沸沸扬扬，她也忍不住好奇，想看看这个被警察通缉的凶手到底长什么样？不看还好，这一看就愣住了，“这人……”
    “怎么，你见过？”姜兮明见老板娘反应不对，连忙问道。
    老板娘放下茶壶，拿起儿子手中的画像，似乎回想着什么，片刻后，说：“这人之前来我们店里吃过饭，我记得他下巴上的这道疤。”
    她一边说一边往自己下巴上点，“这个人……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是安平县的。”
    江微和姜兮明对视一眼，这对他们而言几乎是一个爆炸性的信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安平的。”老板娘放下照片，说：“安平，你们知道吧？前面那不是有条江吗？往下游走个两百多公里就到了。小县城嘛，知道的不多，但离这里不远。其实那块有两个县城，就隔一条江，北边的叫安平，南边的叫安阳，因为都靠江，捕鱼的多，吃鱼的也多，我们那有道地方特色菜叫鱼糕，就是鱼肉加鸡蛋加面粉上锅蒸，后来逐渐出了名，一提鱼糕都知道是我们那块的。但南北两边的做法不一样，安平这边喜欢清蒸，安阳那边一般都是油炸，就是做法不同而已，现在吃豆腐脑还要争个甜咸，但我们没那么多讲究。”
    “然后呢？”江微问。
    “之前我们的小店想推一点新菜式，就把鱼糕摆上桌了，来这湘菜馆吃饭的都是重口味，十有八九都是点油炸的，唯独这个人来了几次都点清蒸，后来我猜他是不是同乡，同他说了几句家乡话，结果他也拿家乡话回我，所以我肯定他是安平的。”
    老板娘的话如一线曙光破开迷雾，江微脑中的几个问题瞬间都有了答案。他终于明白为何凶手手法娴熟，但在本市却找不到凶手之前是否犯过案，因为凶手根本就不是在本市犯的案子，第一个受害者极有可能在安平县。另外他直觉凶手消失的三个月一定与安平县有关，这中间是否有发生一些事情，导致凶手回到本市立刻就盯上了王翠，时隔三个月他为何重启杀戮呢？
    江微在姜兮明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立刻去安平一趟。
    第31章 模特
    姜兮明和江微从湘菜馆出来，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安平县看看。
    车没开多远，姜兮明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没说两句，立马踩下刹车，猛甩方向盘，车身急转，警车像一条灵活的小鱼，在车流中间连续变道，往他们来时的方向疾速驶去。
    江微问：“又发现新的被害者了？”
    姜兮明的沉默回答了他的问题。
    虽然这个可能江微早就想到了，但是新的命案发生的如此之快，还是超出了江微的想象，他本以为凶手在警方的拉网大排查之下，不敢贸然行动，但凶手并没有坐以待毙，甚至现在还主动挑衅警方，可见凶手已经压根没打算再与警方周旋，似乎要与警方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
    警车停在一栋礼堂门口，四周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有几名警察在外面拉起警戒线维持秩序，门口围观的群众不少。警察见姜兮明到了，拉起警戒线说尸体在里面。
    姜兮明带着江微进入礼堂。整齐的红色座椅，棕色的舞台，舞台上垂着红色丝绒的幕布，此刻空旷的礼堂里只有几名痕检在勘验现场。尸体就倒在舞台前。
    于向东见姜兮明到了，迎上来，说：“死者叫向明，是这附近晓月戏剧社的导演，平时他们排练了一些剧目，就会在这个礼堂演出。今天有场演出，所以死者提早来这里。案件的第一发现人是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大约半个小时前发现了尸体报的警。”
    “向明现在是戏剧社的导演兼编剧，以前是个语文老师。”于向东特地强调了这一句，“据法医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三个小时之前。”
    从姜兮明进来就没有见到陈方的影子，不t知道那小子作为法医去干嘛了，周围只有几个痕检在勘查现场，寻找微证据。
    姜兮明戴上乳胶手套，查看了一下尸体周围，说：“割喉，一刀毙命。”
    于强东点点头，“刚刚陈方说尸体周围留下了不少指纹，还有手印，从门口进来也留下了一串足迹，与之前完全不同，而且死者似乎与凶手产生过搏斗，指甲里面还留下了不少皮屑组织，看来那小子压根就没打算躲。”
    姜兮明心说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也没有必要再躲了。只是曹磊杀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这人既不年轻，也不是女性，而且姜兮明记忆力不错，他确定眼前的这张脸没有在铁皮盒子里出现过，难道凶手已经进入随机杀人的模式了吗？
    于向东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脸上浮现一丝担忧，视线一直往姜兮明身后的江微身上瞟，“姜队，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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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但姜兮明的注意力全在尸体身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于向东的纠结。
    这时舞台上垂下来的红色幕布后，突然传来陈方的声音，“姜队，这里有发现，你上来看看。”
    于向东也说，“上去看看。”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上面走，江微抬步跟上。
    但是于向东拦住了他，说：“江博士，你要不……稍等一下，周局说过……”
    后面的话于向东没有再说下去。
    江微明白他的意思，江微之前被胡庸忽悠，爆了个大雷，至今周局也没松口让江微参与案件的侦破，所以对于他们这些警察而言，能让江微进到现场，已经是冒着风险给了他十足的面子。
    江微心领神会，说：“我在外面等你们。”
    于向东领着姜兮明通过舞台侧边的楼梯来到幕布后，他往舞台上看去，终于明白为何舞台上的大红幕布要放下来了，他也明白了于向东为何不让江微来到这里了。
    舞台上伫立着一个塑料，头顶黑色的短假发，戴一副玳瑁眼镜，身上是蓝白条纹的衬衣，下身是米色的裤子，这么远远看去，活脱脱是江微那天的穿着。绕到塑料模特正面，姜兮明才看清塑料模特的胸口插着一把刀，鲜红的墨水从胸口一路淌下来，浸满全身。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陈方和于向东一脸担忧地看着姜兮明。
    陈方说：“凶手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姜队，你看要不要把江微保护起来。”
    于向东附和说，“对看凶手这样子对江博士十分不利，要不然还是让江博士先别参与这案子了。”
    姜兮明沉默片刻，没接他们的话，反而问道：“在这个东西身上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陈方说：“线索太多了，到处都是，那小子压根就没打算躲，指纹、毛发，哪哪都是，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咱们找不到他，姜队，我说江微那边……”
    “找得到。”
    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江微，但舞台上的三人四处张望也没发现江微在哪。
    江微索性掀开红色的幕布一角。原来他在舞台侧边红色幕布垂下的折角处，站在台下一伸手刚好可以够到台上的幕布，但站在台上却极难发现那个小小的角落。他直接将幕布掀起来，刚刚姜兮明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他自然也看到了舞台上的那具形状恐怖的塑料模特。
    江微掀开幕布，幕布上方沿着滑轨滑动，遮得严严实实的舞台露出一道缝隙来。江微眼中不见丝毫恐惧说，“如果我们想尽快找到凶手，那么必须立刻出发去一趟安平县。”
    “安平县？”陈方和于向东不明所以。
    姜兮明将他们刚刚发现的线索同步给了陈方和于向东，安平县显然是个重要的转折点。
    陈方说：“就算了解了凶手的过往，对找到他也未必会有什么大的帮助。”
    “不！找到了凶手杀人的动机，对他的一切行为有了合理的解释，自然可以推测出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总比我们在这里被动挨打要好。”
    姜兮明说，“我也觉得去一趟更好，何况如果曹磊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江微，那么现在前往安平县避开他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听他这么说，几人倒也没什么意见，江微和姜兮明立马决定，现在就出发，驱车前往安平县。陈方和于向东接着带领刑侦、法医和痕检继续寻找线索，随时向他们同步拉网排查的结果。几人迅速行动起来。
    警车一路往安平县的方向飞驰，姜兮明问：“你害怕吗？”
    江微说：“说不好，但是被盯上了，怕是没有用的。”
    姜兮明说：“放心吧，我有预感这案子快到头了。”
    “这个人……”安平县警察局局长杨秋放下手中印有曹磊画像的a4纸，“就这么看，这个人是不是咱们安平的确实不好说，单这么看也没个准头，你放心，我把这个交给我们刑侦那边，让他们去数据库里比对一下。”
    “杨局，多谢您的配合，确定凶手的身份对我们来说十分紧急，您看……”
    “我明白，尽快！”
    杨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说：“小刘，叫上老秦，一起来我办公室。”
    不一会儿两名警察敲门而入。杨秋给他们介绍，左边站得板板正正，寸头，眉头紧皱，约莫三十多岁的警察，是他们的刑侦大队长，叫刘安；另一边戴着高度近视的眼镜，头发花白，身形略微佝偻的老年警察叫秦政，一般都叫他老秦，是安平县资格最老的法医。
    杨秋又把江微和姜兮明到安平县来的目的告知了他们二人，把手上的画像也递给他们，交代说：“小刘，这事就交给你了。尽快找人在数据库还有户籍那边比对一下，查这个人的身份信息，一刻都不能耽误，明白了吗？”
    “明白！”
    “另外他们这边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杨秋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江微问：“安平县之前有发生过割耳杀人的案子吗？”
    杨秋朝刘安点点头，刘安回答说，“这个确实没有。这种恶性的案件，不管发生在哪里，都会引起上面的注意，我们这确实没有接到过这样的案子。”
    江微想了想又问，“那有没有其他死因的尸体是少了耳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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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刘安说，“最近一年咱们县发生的刑事案件，一只手数得过来。说实话咱们就是个小地方，也就是靠江，每年淹死的人多，死在这上面的不知道比其他刑案多多少，这两年接到的刑事案件，都是在江边捞起来的尸体，这种谋财害命割耳杀人的确实没见过。”
    江微和姜兮明疑惑之际，老秦突然出声，说：“也并非没有。我记得有那么一起，但是不是少了耳朵，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江微和姜兮明对视一眼，冥冥之中似乎老天爷也在帮他们，他们急忙问道，“可以请您具体说说吗？”
    老秦看了杨秋和刘安一眼，说：“你们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在西郊的厂房里找到的那具烧毁的尸体吗？”
    一听这话，杨秋和刘安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
    刘安说：“那不是抢劫后烧死的吗？跟耳朵有什么关系？”
    老秦摆摆手说：“从外观来看确实是烧死的，而且是活生生烧死的。可是后来进行的详细尸检中，我发现死者左边的耳朵似乎是被人割走了，但因为死者被浇上汽油烧死，外观严重损毁，不那么好辨认，而且死者的死因非常明确，所以这点我只是怀疑，没有写在当时的尸检报告里。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要找少了一只耳朵的尸体，那这几年来我经手的就这么一个。”
    第32章 校长
    江微和姜兮明急忙问道：“尸体在哪？身份信息确定了吗？”
    老秦看向杨秋，杨秋明白他的意思，说：“行，这样，小刘你和老秦带两位同志去停尸房看看，有什么线索随时汇报，有需要支援的地方随时跟我提。”
    刘安利落地回道：“是！”
    老秦领着他们来到停尸房，拉开停尸柜。
    一旁的刘安说，“这案子我也有印象。当时西郊的一家废弃厂房起火，周边居住的群众报了警，本来以为是小孩子在厂房里玩耍，不小心点燃了某些东西，但是清点现场却发现里面出现了一具男尸，被烧得不成样子。另外据周边群众反映，着火之前他们似乎听到过厂房里传来惨叫声，只是废弃的厂房经常被流浪汉当避难所，他们以为又是哪个流浪汉，所以就没在意。”
    老秦接着说，“尸体烧得不成样子，给解剖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不过从尸体、喉管和肺部都有积灰的情况来看，显然死者在着火的时候还活着，是被活生生烧死的。并且他的胸腔、腹部、大腿有多处刀伤，最严重的在他的下腹部。”老秦面色不t忍，顿了顿，接着说：“那根东西被人活生生切下来了。”
    此话一出，江微和姜兮明都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刘安在一旁啧啧称奇：“这种残忍的手法，凶手和死者一定有深仇大恨。”
    “那死者到底是谁？”
    老秦说：“姓马，叫马国良。发现这具尸体之后，由于没有任何确定身份的物品和线索，所以我们向社会公开征集信息。发现尸体三个月后有个年轻女孩来报警，说他父亲失踪了，根据女孩的描述，我们想到了这具尸体，于是做了dna检测，结果就对上了。”
    刘安接着说：“去年马婷婷……哦，马婷婷就是那个女孩。据马婷婷所说，她父亲是实验中学的，因为身体不好，去年提早退休了，退休之后一直闲赋在家，平时也就是逛逛公园，喝喝茶，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
    江微问：“那为什么三个月之后才来报警？”
    刘安说：“马婷婷在国外读书，平时和马国良都是电话联系。据马婷婷所说，马国良失踪之前她们吵了一架，她一气之下把马国良拉黑了，后来消气了给马国良发了几次信息，马国良都没回，她以为马国良还在生气，所以也没怎么管。直到后来她觉得不对劲，打了电话问了周围的邻居，都说没有看到她父亲，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从国外赶回来就发现家里的所有物品都在，但就是人不见了，这才来报警。”
    “那有凶手的线索吗？”
    刘安说：“本来我们以为这也是一起绑架杀人勒索财物未遂才撕票的案子。因为发现这具尸体之前，咱们县曾经出了两起针对富裕家庭的绑架事件，当时两边的案子纠缠在一起，我们也费了很大的精力调查勒索绑架那边，但那起案子在不久之后就破获了，嫌犯坚决不承认马国良的案子是他们做的。所以我们重新梳理线索，加上发现嫌犯在马国良遇害的时间也有不在场证明，我们这才把马国良的案子单独摘出来，之前的侦破方向可以说完全偏了，现场的所有物品被烧得一干二净，除了这具尸体什么都没留下，没线索案子也就耽搁了。”
    姜兮明在心里盘算，也就是说这起案子没破，而且没有任何线索，那么会是曹磊干的吗？如果是曹磊，那马国良和曹磊又是什么关系呢？曹磊曾经被人虐待过，这个人会是马国良吗？马国良的身份又恰好是中学校长，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姜兮明的直觉告诉他，巧合过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江微问：“我们可以去学校问问线索吗？”
    老秦看向刘安，刘安说，“行，我陪你们一起去。”
    刘安带着他们来到实验中学，正值中午吃饭的时间，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穿梭在校园里，在沉重压抑的环境中待太久，碰上这样愉悦活泼的气氛，江微和姜兮明的心情也跟着释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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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实验中学的教导主任姓田，是个齐耳短发用发箍固定、戴着黑框眼镜、恨不得把严肃刻板写在脸上的中年妇女。刘安在来的路上就告诉他们田主任不好打交道，一碰上田主任就让他记起读书的时候被老师训话的感觉，连带着想问的问题也问不下去。刘安还自嘲说，面对那么多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也不如面对田主任来的心惊胆战。
    江微和姜兮明看到田主任黑框眼镜后紧盯着他们的眼睛和不怒自威的严肃面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心里发毛，心说，刘安讲的果然不错。
    田主任收回打量的目光，说：“关于马校长的事情，我之前已经说过了，马校长去年是因为风纪问题被责令提早退休，并不是外界所说的身体原因，纪律问题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包庇。外面的人给他留面子，我可不会留面子。这都是实话，你们可以尽管调查。”
    姜兮明问：“那对于马校长被害一案您是怎么看的？”
    田主任说：“这得看是工作问题还是个人问题。工作归工作，个人归个人。虽然马校长在个人纪律问题上犯了错误，但是他在工作上的付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在工作上可能有些因为沟通不到位而产生的误会，但都是些小问题，不会因为这些小问题就要马校长的命。而且在工作上我可以保证，咱们学校整体的风气也是不错的，一切以学生为主，抓成绩、提素质、保证学生身心健康是咱们教职员工的第一要务。这样的环境对思想不正的人也是强有力的约束，所以马校长遇害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工作问题。”
    虽然田主任一口一个学生、一口一个学校、一口一个纪律，但是他们三人都听出来了，田主任是在为学校开脱，能够滋生出乱搞男女关系的校长的土壤，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但田主任打着一切为了学生的名义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如果他们在马国良的工作问题上继续深究，似乎显得过于不近人情，好像他们是刻意挑刺一样。
    姜兮明和江微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看来他们只能从马国良的个人问题入手了。至于马国良的工作问题，过去到底有没有虐待、体罚学生，有没有对学生做出出格的事情，看来是没法从田主任这里找到答案了。
    “马校长的个人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田主任见他们不再追着学校里的事情问，似乎松了口气，回答说：“就是骚……纠缠刚来的年轻女老师，被人举报上去了，那个女老师家里也是有背景的，马校长就被撸下来了。”
    两句话就打发了他们。
    “警察同志，如果你们真的想调查杀害马校长的凶手，你们大可以去查一查那位女老师嘛。”田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说。
    刘安尴尬地看了他们俩一眼。看来当初也不是没有嫌疑人的，但是刘安刚刚给他们介绍案情的时候，完全没有提这方面。刘安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用口型说了句：教育局。
    江微和姜兮明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马国良骚扰女老师，按理说女老师确实有出于报复行凶的动机，但仔细一想就知道，女老师家有教育局的背景，随便说句话就让马国良提前退休，有这样的能力又怎么会让自己轻易扯上人命官司呢？所以按田主任所说把女老师列为嫌疑人不太现实。
    姜兮明拿出印有曹磊画像的a4纸，说：“这个学生您有印象吗？”
    田主任眯起眼看了片刻，说：“没印象。每年毕业的学生那么多，我哪能每一个都记得。如果有必要，你们大可以去我们的档案库里查嘛。我们学校一向本着开放透明的原则，对待家长和上级领导都是一视同仁的，要查什么都可以。”
    姜兮明被这话说的没了脾气，官话听多了，难免焦躁。
    江微咳嗽一声，似乎提了口气，还是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请问贵校有出过学生被虐待或体罚的事情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田主任像个怒目金刚，一拍桌子，茶杯盖跟着震了一下，发出咣当一声，“你去看看教育局的文件，三令五申不准体罚学生。现在的孩子一个个都娇贵的很，别说学校不体罚了，就是家长恨不得把他们的宝贝孩子捧在手心里，哪里还会去体罚他们。这位小同志，你讲话要注意一点，知道吧？”
    姜兮明和刘安一见田主任这副架势，都知道今天怕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江微站起身说了句：“不好意思。”
    刘安接过话，打破尴尬的气愤，说：“田主任，今天就打扰您了，我们要问的也差不多了，您先忙。”
    田主任冷冰冰地回了句，“不送！”
    三人出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刚刚那气氛简直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被训话的时候。
    姜兮明拿着画像一边走一边看，说：“这到底要不要去他们档案库里查一下，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个线索了。”
    “我看看！”刘安接过画像，说，“要是有那种自动匹配画像的软件就好了，不管是谁，拿张照片放上去，哐哐就出来了，可省了咱们多少力气。”
    姜兮明和江微哑然失笑，谁不希望有个这样的“神器”，要是靠摄像头就能辨认出犯罪分子的脸，那还担心什么犯罪率？
    刘安把画像递回来，一个没拿稳，轻飘飘的a4纸卷在风里落在了不远处。旁边的保安大爷见状上前将a4纸捡起来，但保安大爷看到画像后身体突然定住了一般，直愣愣地盯着那张铅笔描出来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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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江微敏锐地察觉到保安大爷的不对劲，急忙上前问道：“大爷，您认识这个人吗？”
    保安大爷抬起头看了他许久，问：“你们……找他干什么？”
    一听这话，t姜兮明就知道这位大爷肯定认识画像上的人，并且似乎知道点内情。
    姜兮明直接亮明警察身份，说：“有桩案子需要他协助调查。大爷，您知道他是谁吗？”
    保安大爷拿着画像的手不自觉地抖起来，哑着嗓子说：“他叫曹峰。”
    “不是曹磊吗？”
    “不，不叫曹磊，他叫曹峰。”保安大爷顿了顿，又说：“他有个弟弟叫曹磊。”
    第33章 神童
    江微正想追问的时候，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老叶，你瞎说什么？等会就要上课了，还不赶紧去校门口守着。没事别在校园里瞎晃，出了安全事故，你负责吗？”
    三人被这声暴喝吓了个激灵，田主任一脸愠怒地看着保安老叶。
    老叶满脸为难，看着他们又看看田主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重要的线索，江微和姜兮明自然不会放放过。
    姜兮明说：“田主任，不好意思，这位保安大爷认出了画像上的人，对我们的案子有重大帮助，我们想请大爷回警局协助调查。”
    田主任上前劈手夺过老叶手中的画像，一把拍在姜兮明身上，“这人我们没见过，也不知道是谁。刚刚我已经说过了，咱们学校从没发生过虐待体罚的事情，你们赶紧走吧。”
    刘安主动站出来拦住田主任，语气强硬起来，说：“田主任，学校是学校的事情，但是我们现在要查的这起案子十分紧急，既然保安大爷认出了这个人，这线索我们绝对不会放过，还请你不要妨碍我们警察办案。”
    田主任说：“谁说认出来了？我们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老叶你认识吗？”
    田主任紧盯着老叶，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敢说认识就不用回来上班了。
    老叶欲言又止满脸为难，视线在田主任和姜兮明之间来回扫视了几遍。
    江微见状，直接说：“大爷，曹峰杀了人，我们必须尽快抓到他，耽误一天就可能有更多的人遇害。您既然认出了他肯定知道些内情，您想想那些被他杀害的人还有受害者家属，他们每一天都在期盼着抓住凶手还被害者一个公道。”
    老叶似乎被这话说动了，咬咬牙，说，“我认识，我有话要说。”
    姜兮明和刘安松了一口气。
    刘安说：“行，大爷，麻烦您跟我们回警局做个笔录。”
    接着又转向气得冒烟的田主任，说：“田主任，如果案情还有涉及到贵校的地方，我们还会再来调查，对警方知情不报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希望到时候你能主动交代。”
    田主任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说起曹峰，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没杀了那个人，他不会甘心的。”
    江微和姜兮明听到这话满脸惊讶。
    姜兮明问：“为什么这么说。”
    老叶喝了口水，摆摆手，“这说来话长。”
    老叶抬起头似乎在回忆什么，“说起曹峰，要先说他的弟弟曹磊。十多年前电视上不是老报道什么天才少年、之类的，然后播那些脑力健的广告，说喝了那些口服液就能成为智商一百八的神童，嗐，那都是骗你买他产品呢。但是一说神童吧，哪个家长不希望自家孩子比别人强呢？”
    姜兮明碰了碰江微，那意思似乎在说：神童，你有什么想法？
    “神童”江微没理他。
    “广告里的神童都是人造出来的，骗人的！但他们家曹磊可是实打实的神童。听说三岁就能被好多古诗，别人小孩子还没上学，他上学之前就学会了加减乘除，也没人教他，就是自己看书学会的。上了学，老师讲一遍，课本看一遍，哗！一年的知识学完了，没上小半年，老师就让他跳级。你看看！这孩子脑子得多聪明，老师们都说这是百年一遇的神童。就他，曹磊！”
    “那孩子不仅聪明人也有礼貌，碰到谁都问叔叔阿姨好，长得也俊。那个时候实验小学和初中还是放一起的，没拆分，我搁那看大门，那孩子每天上下学都问爷爷好，你说说！这样的孩子哪里找？”老叶越说越惋惜，“学校的校长那时候就是马国良，就是你们刚刚说的那个马国良，对这孩子可喜欢了，一说实验小学出了个神童，马国良他脸上有光，能得瑟到天上去。电视台也来采访过，围着曹磊提问呐，那架势，恨不得把曹磊宣扬的人尽皆知，他妈妈还上过电视分享培养孩子的经验呢，可惜他父亲早不在了，要是他父亲还在……”
    老叶叹口气，说：“嗐，没了也好，没了也好！不用看后面的事情，那话怎么说来着，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孩子越长大，毛病越明显。”
    江微问：“什么毛病？”
    老叶抹了把脸，表情痛苦地说，“手脚不干净，偷东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班上的同学总说，零花钱被偷了，不见了，刚开始一毛两毛，到后来一块两块，甚至有同学攒的压岁钱，十几二十的都没了。刚开始大家都没怀疑过曹磊，你说他好端端的一个神童，时间都应该放在学习上嘛，谁会怀疑他？偏偏就是这么凑巧，人家同学亲眼看见了。”
    “那天体育课，有个肚子疼没上体育课的学生窝在角落里睡觉，曹磊进来也没发现，那个学生亲眼目睹曹磊把全班同学的书包翻了个遍，这下真相大白，一直偷班上东西的就是曹磊。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曹磊只是一时糊涂，所以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了，都没声张，大家都不想毁了他。但是这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后来次数太多也就说不过去了，老师们再想包庇也没办法，别人家长都知道了，那段时间曹磊这脑子下滑的也厉害，也不读书了，整天不知道想些什么，渐渐的老师们也就不护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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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老叶重重地叹口气，“天妒英才呐！后来听说曹磊又偷东西被老师抓到，老师干脆请了家长，他妈妈听到这事当场发了火，当着老师的面骂他，你看这一骂孩子多没面子，也不知道那天是话说重了还是怎么，曹磊拿起桌上的美工刀把耳朵割下来了，然后从办公室跳下来自杀了……”
    江微和姜兮明听到这话顿时一震，这些和之前他们猜想的凶手的经历基本上吻合。由于童年的某些创伤而导致心理扭曲，进而杀害引起他创伤的特定类型的人，偏执的老师恰好就是其中最为接近受害者的形象。
    老叶接着说：“那天正好是我值班，我正巡逻呢，孩子掉在我面前，摔的血渍拉乎的，老师和家长都吓坏了，抱在一起又哭又叫。我一看这情况，赶紧打电话报了警，又叫了救护车，心里祈祷着这孩子说不定还有救。”
    “但是曹峰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赶在警察之前冲进了现场，拿了把刀，上来就捅了那老师。”老叶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的演示，“我看见他那个样子上去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撂倒了，他怀里揣着刀，我接着一个擒拿手拿住他的手腕，把他刀给夺了，把人按在地上，然后警察同志也到了，那还有什么说的呢？当场就把曹峰给抓了。救护车也到了，但是曹磊已经没气了，还好把那老师给救了，送到医院去，听说抢救了一晚上。”
    说到这里，老叶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按住曹磊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神一直盯着那老师，要不是当场拿下了，说不定他就把那老师给弄死了，所以我说他绝对不会放过那老师的。”
    江微问：“当时曹峰多大？”
    老叶毫不犹豫地回答：“十四，我记着没超过十四。转头这案子结了就把他送少管所了，听说要关好些年。但是和我一起喝酒的老张头说他去年在附近见过曹峰，我说他看错了，他说绝对不会，那脸跟以前一模一样，绝对不会认错。所以我想着他去年是不是已经放出来了？”
    江微和姜兮明交换了一个眼神，心说如果去年放出来了，那么时间也对得上，可是他为何不在安平县行凶，而是在两百公里外的华城呢？
    “那个老师后来怎么样了？”
    老叶回答说：“这我就不太知道了。那天慌慌张张的，救护车把那女老师拉走，后面就没了消息。这毕竟是个大事，老师把学生逼得跳了楼，还割了耳朵，这学校怎么说得过去嘛！我听说是校长马国良出面和曹磊的家长谈的赔偿金，也不知道赔了多少，反正把尸体弄回去安葬之后，家长也没来闹过，这事就算了解了。只是可惜喽，好端端的一个神童就这么毁了。”
    江微把所有的线索细细捋了一遍，也就是说曹峰所经历的创伤并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而是他目睹了弟弟被老师逼到跳楼，所以产生了异常心理，对过于偏执的老师深恶痛绝。所以才会在t受害者表现出某些偏执特征时引发他的心里创伤，进而产生杀人的想法。那么曹峰的主要目标是为了寻找逼死弟弟的老师报仇，那么这个老师现在在哪里呢？难道就是躲在华城，所以才引发了这一系列的命案？
    姜兮明问，“老师叫什么名字？”
    老叶想了想说：“我记得姓欧，叫什么来着？欧……晓……对！欧晓岚，就是我们这的。”
    刘安一听这话，马上说，“我让他们马上查一查。”
    说完转身出了问询室，找人去了。
    江微对姜兮明示意，让他联系大周那边，也查一查欧晓岚的下落。
    姜兮明明白他的意思，命案发生在华城，凶手也在华城活动了这么久，那么极有可能当年逼死曹磊的老师就躲在华城。姜兮明给大周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嘱咐他们立刻行动。刚挂电话，会议室的门猛然被人推开。
    刘安脸色古怪，急吼吼地奔进来，又跟老叶确认了一遍欧晓岚的姓名，确定他没有听错或写错，然后刘安满脸不解地说：“你们跟我来。”
    江微和姜兮明不明所以，跟着他往外走。
    来到隔壁资料室，刘安拍了拍电脑，对坐在电脑后的女警说，“来！把你刚刚查到的再给他们看一遍。”
    女警把电脑屏幕转向他们说：“没错啊！欧晓岚，十年前是实验中学的老师，之后离职，六年前开了家婚庆公司，直到现在都是晓岚婚庆公司的总经理。人家官网上挂着呢。”
    电脑屏幕上是一家婚庆公司的主页。主页上方写着“喜结良缘，百年好合”之类的祝福语，中间是一个身穿喜服手作作揖状的中年女性，圆墩墩的身材配上姣好富态的面容，看起来福气满满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喜欢。
    女警说：“欧晓岚就在咱们县啊，生意做的挺大的。”
    第34章 目标
    威尼斯国际大酒店宴会厅。
    身着红色马甲背心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将一根根缠绕着绿藤的白色拱形支架搬进宴会厅，由于人数众多又来去匆匆，抱着白支架的工作人员差点与抱着鲜花绿植的园艺师撞在一起。身着黑西装的酒店经理在与婚庆公司的负责人在一旁争论着什么，两人都抢着说话，一边说一边往墙上的婚礼装饰指指点点。从酒店门口到宴会大厅，到处都是一派繁忙喧闹的景象。
    江微、姜兮明和刘安走进宴会厅，只见婚礼现场的布置似乎才刚刚开始。临时舞台刚搭建起来，舞台中央，一名高个子坐在脚手架上，往背景墙上挂新娘与新郎的q版装饰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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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对！对！左边，左边有点高了，往下点！”
    “诶，好，这边没问题，第二个再往左边点！”
    “好了，好了，就这样！”
    配合着台下的指挥，脚手架上的高个男人不不断地挪动婚礼装饰画的位置。
    “欧晓岚？”
    指挥的声音戛然而止，舞台边缘手持对讲机的中年女性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他们不是这场婚礼的相关人员，于是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姜兮明拿出证件，说：“警察。有几个问题想请你配合一下，请问现在方便吗？”
    欧晓岚愈发迷惑，但面对警方的询问还是非常配合，她四周看了一下，说：“您稍等，这边离不了人，我找个人交接一下。”
    姜兮明点点头。
    欧晓岚迈开步子，半边身体突然晃了一下，紧接着伴随着她的脚步声发出“咔嗒咔哒”的声音，他们这才发现欧晓岚手边一直杵着拐杖，她的左腿似乎受过什么伤，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需要借助拐杖的力量才能保持平衡。
    欧晓岚在宴会厅里张望片刻，没找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不一会儿刚刚在门口与酒店经理争论的年轻女孩风风火火地冲进宴会厅，神采飞扬的脸上干劲十足，“欧姐，找我什么事？”
    欧晓岚快速交代了一下，年轻女孩朝姜兮明这边看了一眼，随即点点头说：“没问题，交给我！”
    欧晓岚带着他们在宴会厅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圆桌铺上了红色的丝缎桌布，椅子罩着白色的防尘罩。好在宴会厅足够大，虽然他们耳边还是不时传来工作人员的喧哗，但比刚刚已经好了很多。
    欧晓岚说：“几位警官，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姜兮明问：“你还记得曹峰吗？”
    “曹峰？”听到这个名字，欧晓岚呼吸急促起来，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反问问道：“曹峰怎么了？出事了吗？”
    “曹峰涉及到我们调查的一桩案子，而这个案子可能与十年前他刺伤你有关，所以我们想找你询问一下相关的情况。”
    欧晓岚听到“刺伤”两个字，突然凄然又落寞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彻底引爆了江微和姜兮明关于案情的种种疑惑。且不说欧晓岚就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安平县，曹峰回过安平县，如果他的目标一直都是当年逼死曹磊的老师，那么第一个要报复的人就是欧晓岚。但欧晓岚生意做得这么大，能够在安平县唯一的五星级酒店承办大型婚礼，而且也上过当地的报纸，在当地小有名气，在这样的曝光度下，以曹峰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她。种种可疑之处汇集起来，江微和姜兮明不禁想问，曹峰的目标真的会是欧晓岚吗？
    另外欧晓岚对曹峰的态度也很奇怪，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而是问曹峰是不是出事了？当年她逼死曹磊导致曹峰刺伤了她，以正常人的思维来看，听到曹峰回来寻仇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恐惧吗？毕竟曹峰那样的人做出什么行为都是有可能的，反而欧晓岚的语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关心，那当年的真相真的是欧晓岚逼死曹磊曹峰故意伤人吗？江微和姜兮明对老叶口中描述的真相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
    欧晓岚说：“我这条腿……”
    她用拐杖敲了敲左腿，“都拜曹峰所赐，怎么能不记得呢？”
    姜兮明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既然找到了我，那说明你们肯定已经查过当年的事情，我就不多废话了，当年曹峰刺了我一刀，就在这里。”欧晓岚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当时失血过多，送到医院后，我昏迷了三天，醒来时医生告诉我刺伤导致腿部神经坏死，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刘安说：“曹峰当时没……弄死你，你不担心他继续追杀你吗？”
    欧晓岚笑了一下，说：“担心有什么用，就我现在这个样子，他想杀我不是顺手的事？”
    “那最近这几个月，你有在安平县见过曹峰吗？”
    欧晓岚仔细想了想，说：“没有！怎么？警官，你们还没告诉我曹峰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突然找上了我？是曹峰他又犯了什么案子吗？”
    江微和姜兮明也不隐瞒，直接把发生在华城的割耳杀人案、他们从老叶口中听到的真相、还有马国良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欧晓岚。
    欧晓岚听闻之后愣了许久，喃喃地说：“我只是听朋友说，马国良失踪了，没想到背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姜兮明说，“就目前的线索来看，曹峰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就是你，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尽量提供一些线索帮我们抓住他。”
    欧晓岚沉默片刻，面色阴郁，说，“警官，你搞错了，曹峰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他的母亲钱梦！”
    “什么？”这话犹如一道炸雷劈在他们耳边，震得他们脑子发麻。
    “你们应该还没有了解过曹峰的家庭吧？”
    江微略一思索，确实，这条线他们确实没有深挖过，都是从其他人口中大致拼凑出的曹峰的家庭原貌。父亲早逝，母亲独自抚养他们长大，曹磊去世之后他母亲就失去了踪迹，这样的情况要查也无从查起。
    欧晓岚接着说：“叶大爷也是当年的亲历者，要不是他冲上来按住曹峰，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这里和你们说话，但是他并不知晓其中的内情，特别是曹磊偷东西的内情，还有……曹峰的目标到底是谁的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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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江微问：“那真相究竟是什么？”
    “当年曹磊偷东西并不是本意如此，他也是有苦衷的，他偷东西是为了离开钱梦，离开那个所谓的家。”
    欧晓岚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说：“曹峰和曹磊的母亲钱梦和我还是同事呢，当年她也是实验小学的老师。曹磊的爸爸叫曹国平，早年曹国平去南方做生意发了点小财，回到安平县盘了一家酒店，生意做得红火，没几年就是整个安平县数一数二的大老板。钱梦这人一心想嫁个有钱人过富太太的生活，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攀上了曹国平，两人结婚后，没多久就生下了曹峰和曹磊，但就在结婚后酒店的生意越来越差，后来t听说曹国平不知是被谁骗了一笔钱，整个家彻底不行了。曹国平有天喝醉酒开车，连人带车掉进江里，没了。钱梦自然不会甘心带着两个孩子守寡，那时候曹磊刚出生没多久，她就把曹峰和曹磊交给他们的爷爷奶奶，从此不闻不问，开始勾搭其他老板，整天在泡在歌舞厅里，没多久就跟之前对她表示过好感的马国良搞在一起了。”
    “什么？马国良和钱梦是这种关系？”
    “对。这事吧知道的不多，也就是当时我们相熟的几个老师才知道，因为马国良的老婆是某个领导的女儿，他俩这事一直掩盖的很好。”
    江微和姜兮明心说：看来马国良勾搭年轻女老师，已经是惯犯了。
    江微问：“后来呢？”
    欧晓岚脸上浮现一丝痛心，说：“后来就是曹磊的事了。曹磊没多大，他爷爷就发现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看书识字过目不忘，不管什么教一遍就会，是个好苗子，因此对他悉心栽培。听说没上学之前，请了一位退休的老教师带他，老教师也很喜欢他，这一宣传，大家都知道了曹磊智商高，是个天才。钱梦这个时候也许意识到了曹磊未来前途无量，所以她不顾曹磊爷爷奶奶的反对，硬是把曹磊接到了身边，谁让她是曹磊的母亲呢。她带着儿子四处出风头，上电视，接受采访，这中间肯定少不了马国良的包装，一时间大家都知道实验小学出了个天才叫曹磊，两人利用曹磊赚了不少钱。”
    欧晓岚不无惋惜地说：“那孩子我都觉得可惜。有次聚餐钱梦为了炫耀，让他背圆周率后两百位，孩子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不在焉，背了两遍都没背下来，钱梦觉得掉面子，后来第三遍，那孩子背错一个，钱梦就一巴掌，错一个一巴掌！然后钱梦就揪着他耳朵回家了，说背不出来不准睡觉。看到小孩子这样，我们都于心不忍，别的小孩放学了可以玩一下，曹磊一放学就得回家，啧啧，想想都憋得慌。”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曹磊的爷爷奶奶去世了，没办法，钱梦只能把曹峰也接回来。但曹峰没有曹磊那么聪明，而且十三四岁，正是叛逆期，跟钱梦闹不到一块儿去，钱梦也没有想着好好教他，一旦惹她不高兴要么打一顿，要么不给饭吃，邻居都说那孩子身上伤没断过，还有马国良也动手，打得更厉害，再后来曹峰不知怎么地和街上的小混混玩在一起，学坏了，也不怎么回家了。”
    “曹磊上初一的时候，我是班主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曹磊开始偷班上同学的钱。刚开始抓到的时候我问过他到底为什么，他不说话，只是哀求我不要告诉别人。我以为是曹峰逼着他偷钱，毕竟以曹峰那样的名声，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怀疑。但是观察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似乎不错，曹峰经常给曹磊送东西，有人欺负曹磊也都是曹峰给出面解决的。后来他偷东西实在太频繁，人家家长都闹到我这里来了，没办法，只能请钱梦过来。钱梦听到这事之后，话都没说完，一个巴掌扇在曹磊脸上，当场就打得孩子起不来，打得人家家长都来说好话。”
    欧晓岚一声叹息，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天资聪颖但出身不幸的孩子。
    “但是曹磊跳楼那天，并不是因为偷东西……”
    第35章 罪人
    江微在欧晓岚惋惜的表情中猜到曹磊的死亡可能与曹峰有关，果不其然，欧晓岚接下来的话就验证了他的猜想。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班上的同学嘲笑曹磊，说他跟他哥一样是个小混混，手脚不干净，迟早被抓进去。智商高又怎么样？进了局子，将来和他哥一样没出息。曹磊听到这话就不干了，平时同学怎么嘲笑他，他都没还嘴，但是侮辱他哥，他立马就跟人动手了。放学后我把他留下来，让他好好学习，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事情，他大概也知道打伤了人闹得太过，当时跟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动手。我看他头都磕破了，担心他一个人回家出事，于是通知钱梦过来接他……说起来，要是我不通知钱梦就好了。”
    “钱梦过来之后看到曹磊那样子，还没了解事情的原委，抬手就是一巴掌，跟他说让他远离曹峰，曹峰那种人一辈子没出息，死了比活着好。曹磊听到这话忍不住顶了几句嘴，钱梦一生气，在办公室里就动手了，拦都拦不住，最后揪着曹磊的耳朵，要把他拖回去。可是曹磊这次彻底爆发了，那眼神我现在都记得，他拿起桌上的美工刀说：你不是我妈，但他永远是我哥。说完他把自己的耳朵给割下来了，我当时都吓傻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冲出办公室就跳了下去。钱梦也傻了，等我们俩冲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曹磊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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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江微久久回不过神，欧晓岚的话仿佛搅动平静海面的龙卷风，将所有真相打乱重组，而江微终于在纷繁杂乱的案情中解开了耳朵的含义：耳朵对于一直被掌控的曹磊而言，是一道来自血脉情亲的枷锁。
    钱梦没有抱过他，搂过他，牵过他，钱梦总是揪住曹磊的耳朵，控制着他，而曹磊就是那只被人抓住耳朵、一动不敢动、总是处于惊惧状态的兔子，任人宰割。在曹磊看来他与钱梦唯一的连接就是耳朵，耳朵意味着控制，控制带来反抗，所以割下耳朵于曹磊而言意味着离开，意味着解脱，意味着斩断血脉后的重生。
    “我也不知道曹峰是不是一直就在校外等着曹磊，曹峰看到曹磊跳楼后，马上冲进了学校。”欧晓岚面色凝重，一字一顿，跟眼前的警察仔细强调，“但我很肯定他要杀的并不是我，他看是钱梦，那种带着强烈恨意的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钱梦似乎也知道曹峰想弄死她，在曹峰冲上来的时候，她躲在我身后把我推了出去，然后就这样了……”欧晓岚拍了拍自己的腹部，“当时的情况根本就分不清是曹峰刺伤了我，还是我撞在了他的刀上，曹峰把我推开想再去追钱梦的时候，已经被叶大爷按住了，然后我就昏迷了，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江微、姜兮明和刘安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远处的喧嚣声听不见了，仿佛有一道无形屏障笼罩在头顶，将他们与远处忙碌的工作人员隔绝起来。此时阳光正好，暖阳从窗口投下整齐的亮黄色四边形，但他们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来，周身是彻骨的寒冷，万万没想到从亲历者口中听到的真相竟是如此让人不寒而栗，受害者与被害者的地位就此倒转。
    所以，当年的真相是曹峰知道曹磊偷东西是为了尽快离开钱梦，他并没有阻止，而且说不定这是他们兄弟俩的共同目标。但曹磊突然跳楼曹峰显然无法接受，当他看到教学楼上的钱梦的时候，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他也知道他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欧晓岚扭头，眼神空洞地看向远处，仿佛呓语一般，喃喃地说：“三天后等我醒来的时候，噩梦才刚刚开始。我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醒来之后就成了逼死天才的万恶之源。我听说是马国良处理的后事，他代表学校和家长钱梦达成和解，警方也以曹磊自杀结案。钱梦从此没了消息，马国良倒是来医院看过我，言语之中的意思都是让告诫我不要乱说话，说这事影响很大，让我先停薪留职，医药费学校会出。我当时也被吓坏了，曹磊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加上无缘无故挨了一刀，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他这么说我就照做了。”
    “可是，我出院之后才知道这事给我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我出院后，家人、朋友、邻居都对我避之不及，在他们眼中好像我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每个人的眼神都在说是我逼死了曹磊，我身上背着一条人命。这样的情况持续没多久，我丈夫提出离婚，而一向跟我亲近的女儿选择了跟父亲，除了之前的几个了解马国良和钱梦为人的朋友之外，其他人都疏远了我。”
    欧晓岚凄然笑了一下，“离婚、离职、失去女儿、失去家人，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我也差点选择自杀，但好在后来挺过来了。”
    江微问：“那你有想过找到钱梦让她出来澄清吗？”
    “当然想过，不仅想过，我还找过她。我当时特别痛苦，周围的人把我当怪物一样，我也澄清过当天发生的事情，可是没人相信我。我也没打听到钱t梦的消息，后来马国良知道我在找钱梦，他倒主动找上门来，说这案子已经结了，曹峰伤人是事实，没有必要再纠结，至于我的名誉损失，他愿意个人出面给我赔偿一笔钱，换言之就是给钱让我闭嘴。”
    “我说不要，我让他告诉我钱梦的下落，但没想到他直接拿出我女儿来威胁我，并且告诉我如果我再乱说话，不仅我女儿还有我父母，出点意外也不是不可能，我知道他的手段，我斗不过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只能闭嘴。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钱梦的消息了。”
    欧晓岚脸上浮现一丝带着无奈的释然，“其实后来我也想过，找到了钱梦又怎样呢？我能证明什么？证明逼死曹磊的是她而不是我，但这怎样证明呢？靠什么证明？这口锅扣在我头上，只能怪我运气不好，我只能背着逼死曹磊的名义活下去。”
    江微和姜兮明久久无语，没想到曹磊跳楼的背后居然如此曲折离奇，但不管案情如何反转，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
    姜兮明问：“钱梦有可能在华城吗？”
    “华城？”欧晓岚想了想，“这个我不清楚，但如果你们要找钱梦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点线索。”
    姜兮明精神一震：“什么线索？”
    “当年我虽然放弃了继续寻找钱梦，但我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还是留了个心眼。我当时找钱梦的时候，曾经发现了几个跟钱梦可能有联系的人，如果你们想继续找她，也许可以从那些人身上入手。”
    “是什么人？”
    欧晓岚说：“我有个朋友，在安平有点关系，我当年托他查过钱梦，没找到钱梦，但找到了钱梦的几个……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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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刘安小声嘀咕：“什么男朋友，就是姘头喽。”
    “他们的信息你现在还留着吗？”
    “你等等，我问问。”
    说完欧晓岚拿出电话拨了个号，跟对方说明了情况，不一会儿她手机叮咚一声，一条短信进来，欧晓岚将手机递给姜兮明，姜兮明拍了个照，又把手机给了刘安。
    刘安心领神会，拍了个照，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姜兮明见了解的差不多了，站起身说：“行，先这样。今天的你的话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感谢你的配合。”
    欧晓岚连声说没事，一同站起身。
    正当姜兮明往外走的时候，江微突然问道：“欧女士，你恨曹峰吗？”
    听到这话姜兮明脚步生生顿住。
    欧晓岚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愣住，沉默片刻才回答：“说不恨是假的，我的腿本来好好的，能跑能跳，可你看看我现在这幅样子。”她重重地杵了杵拐杖。
    “可是，转念一想，曹峰也不是生来就会杀人，变成这样不完全是他的错，曹磊更不该有这样的结局，相比于他们我幸运太多了，所以我又能恨什么呢？”
    “说来，要不是从学校离职，我也不会在婚庆公司找到工作，自然更不会有现在的事业，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欧晓岚释然地说：“至少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
    “明白了。”江微欠身说：“谢谢你的配合。”
    出了酒店大门，姜兮明才问道：“为什么那么问？”
    江微说：“你发现了吗？欧晓岚和曹峰其实有共同的目标。”
    “钱梦！”
    “对。我们目前所了解的‘真相’都是欧晓岚的一面之词。”
    姜兮明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欧晓岚和曹峰是同伙，一起找钱梦复仇，也不是没可能。”
    “对，我刚刚这样想，但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
    “因为犯下杀戮的罪犯不会对未来抱有期望。”
    姜兮明心说，这算什么鬼理由！
    但没等他吐槽，刘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什么？死了？查清楚，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死了？原因是什么？”
    “……”
    “车祸？见鬼了，刚刚那个也是。”
    第36章 焦躁
    江微和姜兮明潜伏在一辆黑色的suv里。
    suv停在一条偏僻的小巷，从小巷子往前望去刚好可以看见对面的几家铺面，正中是一家烟酒店，蓝色的门脸上方是写着“齐齐烟酒店”的大红灯箱招牌，此刻灰扑扑的卷帘门关着，一点动静都没有。但江微和姜兮明完全不敢放松，紧紧盯着店铺的动静。
    哗！车门被人拉开，刘安提着两袋包子迅速钻进车里，关上车门，包子的香味立刻席卷了整个车厢，江微的肚子忍不住咕嘟了一声。
    刘安把包子递给他们，问道：“怎么样？有人吗？”
    姜兮明摇摇头：“没动静，那孙子真躲在这里？”
    刘安说，“肯定没错，这个线人给的情报从没出过错，肯定在里面，再等等。”
    姜兮明三口变两口，将包子囫囵吞下去，又去盯烟酒店的动静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
    江微说：“耐心点，急也没用。”
    不久前姜兮明和周局那边通了个电话，告知他们调查到的线索，现在他们几乎可以肯定钱梦就躲在华城，所以周局立刻下令集中警力查找钱梦的下落，但结果出乎意料，与钱梦的户籍档案相匹配的信息从没出现在华城，并且钱梦的户籍信息上也查不到任何线索，户籍信息显示钱梦的父母早在二十多年前去世，她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那串与钱梦名字紧紧相连的身份证号码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系统里，好像曹磊出事之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可是姜兮明知道钱梦不可能人间蒸发，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但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要是曹峰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了钱梦，曹峰完成复仇后，很有可能就此销声匿迹，那么这桩承载着七条人命的割耳杀人案极有可能因为凶手消失而成为一桩悬案。姜兮明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必须尽快找到钱梦进而抓住曹峰，重重压力之下难免焦躁起来。
    刘安这边协助查了欧晓岚给的名单后，发现名单上一共五个人，其中四个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失踪的倒还可以祈祷一线生机，死掉的那两个都是车祸，而肇事司机至今也没有抓到，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的死是不是和马国良一样，甚至十有八九可以确定杀死他们的就是曹峰。于是刘安又加派了警力，重新调查这几人的死亡原因。
    看那名单上只剩最后一个，叫李成功。之前因为聚众赌博被判了三年，名单上的人都是从一年前开始陆续失踪或死亡的，而李成功一年前还在蹲局子，两个月前才出狱，这么一看，蹲大牢反而变相的保护了他。
    但李成功这两星期都没露面，没人知道他在哪。调查之后发现，他极有可能躲在这家以烟酒店作掩护的地下赌场里，刘安他们迅速部署了行动，派出线人进去打探李成功到底是不是躲在这里。
    突然，烟酒店二楼的窗户被人拉开一条缝，随即一个红色塑料袋被扔了出来。这是行动的信号！
    刘安迅速拿起对讲机，“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听我指令，立刻行动，立刻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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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顾不上还没咽下的包子，姜兮明和刘安拉开车门就往外冲，四面八方的便衣迅速汇集在烟酒店门前，刚刚扔下红色塑料袋的内应拉开卷帘门，一帮人冲进店去跟着线人进入地下室。
    “别动！双手抱头！蹲下！靠墙蹲下！”
    烟味呛人、臭气熏天的地下室瞬间乱成一片，一时间，鼎沸的吆喝声迅速被尖叫和吼声取代，白茫茫的烟雾中，刚刚还在赌桌边尽情叫嚣的赌徒，如筛糠一般，抱头蹲在赌桌下瑟瑟发抖。
    刘安和姜兮明带人迅速控制了现场。
    “李成功是谁出来？李成功！”
    叫了两声没人应，刘安言辞冷硬，“再问一遍，李成功是谁？马上出来。”
    靠墙角蹲下的人堆里，一个灰白头发、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瑟瑟发抖地站起来，举着已经上铐的手示意，“警官，我……我是李成功。”
    随即开始狡辩：“我就是看一下，我没赌哇！”
    姜兮明一把抓住李成功，“十个赌徒有十二个说自己是看牌的。”
    “出来！”
    刘安跟同事交代了一下，这帮人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说完刘安和姜兮明带着李成功回到了黑色的suv上，将他铐在车门把手上。
    “才出来两个月又开始赌，你是又想回局子里蹲着是吧？我告诉你现在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老实交代才有从轻发落的机会，知道了吗？”
    “是是是，没问题！”
    姜兮明问：“你和钱梦还有联系吗？”
    “钱梦？怎么又是钱梦？怎么？那婆娘犯事了？”
    “又？”江微急忙问，“还有谁找过钱梦？”
    李成功说：“之前我刚出来的时候，有个警察也说找钱梦？怎么？警官，钱梦犯大事了？”
    “是他吗t？”江微拿出曹峰的画像。
    “这不知道。那警察没露面，只打了个电话。”
    姜兮明不解：“那你怎么知道他是警察？”
    “他报了警号还有职务，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刚出狱也只有警察会来找我嘛。”
    江微转念一想，确实！对于刚出狱的人而言，最怕的就是再回局子里，所以一听电话那头是警察，就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又犯事了，很容易被对方唬住，对方恰恰是抓住了李成功这样的心理。不用说，所谓的警察一定是曹峰假扮的。
    “他问你什么？”
    “就是问我有没有钱梦的消息。”
    “那你知道钱梦在哪吗？”
    李成功嘿嘿一笑，“我说了，这事能就这么算了吗？警官，我真的是个看牌的，我发誓我没赌，一分钱都没赌。”
    刘安嗤一声，厉声说：“别废话，把你知道的赶紧说出来。”
    李成功没讨到好，只得收起嬉皮笑脸，说：“出狱之后没多久，钱梦确实主动联系过我。”
    “找你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到安阳帮她妈上支香，她妈刚过世了。”
    “什么？钱梦母亲过世了？”江微和姜兮明愣住了，“可是户籍信息上显示钱梦的母亲早就过世了，怎么会刚刚过世？”
    李成功嘿嘿笑，说：“警官，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那婆娘跟我说过，她上大学是顶了别人的名额，那户口本上自然也是别人的信息，所以户口本上的父母压根就不是她的父母，她父母活的好好的呢。她家里给她找关系顶了别人的名额之后，就把原来家庭户口上的信息注销了，所以你们查不到嘛。”
    江微和姜兮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怪不得他们通过户籍信息查不到钱梦的任何亲属，也就是说钱梦上大学之后，由于原户主的父母早已去世，所以户口本上看起来就她一个人，但实际上她的亲生父母尚在人世，只是在户籍信息上看起来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而已。
    姜兮明问：“就让你去上支香，没有别的了？”
    “没了，没了，上支香尽个孝，我也算他们家的半个……半个女婿嘛。”李成功嘿嘿直笑，眼神却不看他们。
    从李成功闪躲的眼神中，他们早看出来，李成功一定还有隐瞒，大抵赌徒都抱有侥幸心理，不见棺材不掉泪。
    刘安一拍座椅，冷冷地说：“刚从局子里出来，就敢来赌。这地方手上没点钱，进都进不来，老实交代钱是谁给你的，别告诉我两个月你就发财了，要有那本事你也不会进去。还不实话实说，要是被我们发现你还有什么隐瞒的，那就不是回不回去的问题了，那是罪加一等蹲几年的问题了。”
    李成功支支吾吾，半天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钱梦给的？”江微问。
    李成功点点头。
    “给你干什么？”
    “让我去上支香，顺便……顺便蹲个点，看有没有人找她，特别是她儿子，那个叫……叫曹峰的。”
    江微和姜兮明皱眉，钱梦知道曹峰在找她？
    姜兮明立即追问：“然后呢？就蹲个人？”
    “钱梦跟我说，如果找到曹峰就……就让我杀了他。”李成功嗫嚅着说：“她说弄死曹峰之后，再给我一笔钱，帮我跑路。”
    “什么？”江微和姜兮明再次震惊了，钱梦不仅知道曹峰在找她，而且还想着怎么样反杀曹峰，这两人都在相互算计对方。
    李成功急忙说，“可是我没干，我连曹峰的影子都没看见啊，我没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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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江微捋了捋目前已知的信息，这样看来曹峰为什么消失了三个月就很清楚了，因为钱梦母亲去世，曹峰以为钱梦会回家祭奠，所以回到了安阳蹲点。但马国良的死极有可能让钱梦察觉到了危险，说不定她在华城看到割耳杀人案相关报道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那是冲她来的，所以她不敢轻易现身，并且想尽办法隐瞒自己的行踪。而就在曹峰企图利用钱梦母亲去世的时机蹲点找她时，钱梦也意识到这是个反杀的机会，所以钱梦找到刚刚出狱的李成功，让李成功在她母亲家附近蹲点，发现曹峰就弄死他。
    这样看来，钱梦和曹峰都在想尽办法弄死对方。但从后面王翠被杀和曹峰重新开始犯案的情况来看，曹峰肯定没有找到钱梦，而钱梦也没有杀掉曹峰，他们两人角力还在继续。
    姜兮明问：“钱梦是怎么联系你的？”
    “电话联系啊，不过只准她打给我，不准我打过去。”
    刘安从李成功怀里摸出手机，找到他说的那个号码，立马记下来发给了警局的同事。
    不一会儿刘安电话响了，只说了两句，刘安脸色一变，便挂断了电话。
    “见鬼了！是个空号，而且是不记名的号码，这个号码只打过三通电话，都是给李成功的，最后一次通话后就再没有用过了。”
    线索似乎又断了。他们一路追查到这里，离案件背后的真相越来越近，但是似乎总差那么一点点。
    想要抓住曹峰，钱梦是关键，甚至可以说他们现在是在与曹峰赛跑，谁能先找到钱梦，谁就能达到自己的目标。
    江微突然问，“你说钱梦是怎么知道她母亲去世的。”
    被他这话一点，姜兮明也瞬间了然，“你的意思是……”
    “钱梦一定与家人保持着某种联系，哪怕她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她家里人一定有办法联系到她。”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曹峰为什么不直接找她家人，反而绕一大圈找钱梦当年的……情夫？”
    这个问题江微也没法回答，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兵分两路。刘安继续调查李成功和钱梦的经济往来，钱梦给李成功的那笔钱一定会在银行留下信息，顺着追查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到钱梦的线索。江微和姜兮明则前往钱梦的老家调查，钱梦既然知道母亲去世的消息，那就一定有人能联系到她。
    第37章 账户
    警车在柏油路上奔驰。
    安阳县的基础建设比安平县差得远了，过了大江一路走过来都是坑坑洼洼的柏油路，江微和姜兮明在警车上颠簸了大半天，才渐渐靠近了李成功所说的地址。离案件的真相越来越近了，两人反而越发紧张起来，生怕中间有个什么失误让已经到手的线索重新溜走。
    两人来到李成功所说的村子里，顿时犬吠声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大抵这里的村民家里都养了狗用以看家护院，陌生人进入村子就像侵入了它们的领地，于是大大小小的犬只们便企图用嘹亮的犬吠声阻止他们的前进。
    江微和姜兮明以钱梦朋友的名义一路打听，很快就找到了钱梦母亲生前的居所，钱梦的母亲和儿子也就是钱梦的哥哥住在一起。
    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楼前用砖石围起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一半铺上了水泥，另一半种着各式蔬菜瓜果。
    姜兮明和江微站在院子前，还没等他们敲门，院子里的大黄狗汪汪叫了起来，这简直比敲门声还要灵敏。
    门厅里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探出头，她一手握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手从架子上拿下毛巾，边擦头边警惕地打量着站在门口的两人。
    “大黄，别叫！”
    大黄狗听见主人的呵斥，叫是不叫了，坐在笼子里，喉咙间依旧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目露凶光地盯着陌生人。
    中年妇女来到门前，但并没有打开铁栅门，离他们三步外，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谁？”
    姜兮明拿出警证，说：“有桩案子，想问一下。这里是钱梦家吗？”
    中年妇女看到那张证件就愣住了，木讷地打开门，把他们邀进家里，又倒了两杯水，才开口问道：“什么事？”
    江微和姜兮明把关于钱梦的案情中挑了一些不重要的可以透露的讲了一遍。交流下来，他们这才知道中年妇女姓张，叫张春云，是钱梦的嫂子。钱梦的母亲一直和她儿子住在一起，钱梦的哥哥叫钱辉，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张春云和她的女儿钱慧慧在家。
    听到他们是来找钱梦的，张春云一张脸垮了下来，张口闭口都是抱怨。
    “我也是嫁过来了才知道我男人还有个妹妹，之前听都没听他们说过，我一直以为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孩子，那个叫什么钱梦的，从来没回来过。我知道她是嫌弃咱家穷，听说她在外面过得很潇洒，反正我也没见过。我男人跟他妹子也不怎么亲近，一年到头也没见他们打过几次电话，我更是见都没见过，也只有老太太跟她有些联系，你看看老太太去世了，也没见她回来祭奠，这个是亲女儿哇。老太太瘫痪在家，吃喝拉撒都是我们管，要啥给啥的，你看看钱梦，别说承担点医药费了，看都没来看过，眼看在外面犯了事，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家……”
    时间t紧急，姜兮明不想再听这些无意义的抱怨，找了个恰当的时机打断张春云的絮叨，说：“你们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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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张春云说：“见都没见过，哪有她的联系方式？看那样子人家不乐意认这门穷亲戚，都是她联系我们，而且她平时也只给老太太打电话。”
    “老太太生病，钱梦一次都没来看过吗？连问候也没有？”
    张春云说：“倒也不是没有，她本人没来，那个叫什么马……马什么良的，一个男的，倒是来看过几次，每次来都会带点东西，给点钱。”
    “马国良？”
    “对对对，说起来好像从去年开始就没再见到这个人了……”
    江微和姜兮明心说，当然没法再见到了，马国良已经被杀了。
    但他们也没想到马国良居然能为钱梦做到这个份上，不仅帮钱梦隐瞒行踪，处理后事，而且一并照顾了钱梦的家人。如果马国良还活着，他无疑是最好的突破口，只可惜……
    “哦，对了！”张春云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今年马国良一直都没来，也没消息，钱梦打过一次电话，是我女儿接的。”
    “你女儿，为什么打给你女儿，她在家吗？”
    “不是，其实钱梦打的是老太太的电话，但是是我女儿接的。老太太去世之后，我看那手机还挺新的，就给我女儿用了，有次钱梦打来电话来就被她接到了。”
    “手机现在在吗？”
    “诶，你们稍等。”
    张春云用毛巾裹起头发，急匆匆往楼上走去，不一会儿拿了个黑色的老人机下来。她想了想，嘀咕说：“我记得应该是……”
    接着她翻出通话记录，试着拨了几个号，最终确定了一个手机号，递过来说：“应该是这个。”
    姜兮明迅速记下手机号打过去，虽然没接通，但也没被挂断，响了几声之后，机械的女声传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在滴声后留言。这至少说明号码不是空号，极有可能还在使用，只要还在使用就有办法找到钱梦。
    张春云说：“打过去没人接，从来都是这样，都是她打过来。”
    姜兮明问：“上次打电话过来是什么时候？”
    “哎哟，这都好久了，个把月了吧，反正老太太去世之后就没怎么联系了。她不想认这门亲戚，我们也无所谓。”
    江微问：“曹峰来过吗？”
    张春云一年疑惑，“曹峰是谁？”
    出乎江微的意料，张春云竟然不知道曹峰是谁，看来钱梦确实与这边的隔阂很深，连结婚生子的消息也没有告诉他们，两边的联系确实不多，估计也只有他们母亲才了解内情。
    江微拿出曹峰的画像，说：“这个人来过吗？”
    张春云接过画像，意外地瞪大双眼：“这个小伙子……”
    “怎么？你认识？他来过吗？”
    “来过啊。这个小伙子是推销宽带的嘛，那天还要感谢他帮忙报警呢。”
    “什么报警？”
    张春云放下画像，说：“老太太去世那天，碰上隔壁村的亲戚家办事，我们去帮忙，就老太太一个人在家，没想到她突发心脏病，还好这个来推销宽带的小伙子，发现婆婆一个人倒在家里，报了警，叫了救护车，可惜来的太迟，老太太还是没抢救过来。后来这小伙子就没消息了，警察也问过，听说也没找到人。”
    江微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曹峰上门怎么刚好就碰上老太太突发心脏病？他不想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人性，但过去的种种告诉他往往那才是真相。
    也许曹峰对待老太太就像对待马国良一样，不择手段地想从他们口中问到钱梦的下落，曹峰以那么残忍的手段杀死马国良，那他会不会为了找到钱梦对年迈的老太太做出出格的事情呢？毕竟为了自己的目标，曹峰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就算这个人是钱梦的母亲也就是他的亲外婆。这个真相也许只有曹峰自己才知道了。
    怔愣间，姜兮明的电话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刘安。
    姜兮明打开手机扬声器，把刚刚调查到的信息告诉刘安，刘安听完后忍不住骂了句畜生！显然刘安和他们想到一起去了，老太太突发心脏病死亡一定和曹峰脱不开关系。
    刘安随即告诉他们，在他们走后，刘安查了给李成功转账的银行，查到了账户的户主信息，还有近两年的银行流水。
    “你们猜这个账户户主是谁？”
    “马国良。”
    “不，很接近了，是马国良的女儿。”
    “什么？他女儿不是一直在国外读书吗 ？”
    “没错。我们已经紧急联系了马婷婷，马婷婷也十分意外，连她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账户，并且十分确切的说，从来都没有使用过这个账户。我们也核对了马婷婷的行动轨迹，确定她的所在地与账户存取的登录地址不一致，那么几乎可以确定这个账户平时就是马国良在使用。另外我们还查到这个账户每个月都会定期给一个叫孟琪的账户打钱，你猜猜这个孟琪的账户登录地点在哪？”
    江微脱口而出，“华城！”
    “没错。”刘安回答道，“只要华城那边调查一下这个叫孟琪的账户信息，找到开户人的地址，那么就能确定这个孟琪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钱梦。”
    刘安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要不是姜兮明和江微来到安平县调查曹峰，他们就不会发现马国良的死是曹峰所为，也不会发现那几桩看似意外的悬案，可以说现在抓住曹峰是两地警察共同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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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姜兮明挂了电话，立马把他们刚刚拿到的手机号，还有刘安那边调查到的账户信息全部汇报给了周局，有了这两条线索，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会找到钱梦。这次他们终于赶在了曹峰前面。
    办妥这一切，姜兮明和江微回到警车上，他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被汗水浸透，越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越是紧张，他生怕这条线索再出什么意外。
    第38章 快递
    江微和姜兮明不敢耽搁，连夜开车回到华城，然而一大早到了华城，偏偏又碰上早高峰堵车，时间紧急，两人都心绪不宁。
    堵在路上半天没动，大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们已经查到了孟琪的地址，周局刚刚带人赶过去。
    大周将详细地址发到姜兮明的手机上，让他们回到华城了直接那里。江微和姜兮明索性不回警局了， 方向盘一转，顾不上休息，直接驱车前往大周所给的地址。
    四十分钟后，警车在华城西郊的别墅区里绕了许久，姜兮明看着外观差不多的大别墅，忍不住抱怨，“是这吗？都差不多啊。”
    华城西郊新开发的别墅庄园是新晋的富人区，一排排漂亮的大别墅矗立在山脚下，每间别墅占地足有三百平，前面带花园，后面是泳池，装修的相当豪华。围绕别墅栽种的绿植挡住了门牌号，江微和姜兮明一间间地找，但绕来绕去还是没找到大周给的目标地点。
    进门的时候看得出来别墅庄园的私密性非常好，门口的保安见他们是第一次来，反反复复地查看姜兮明的警官证，甚至打电话与保安办公室沟通过才放他们进去，安保工作做的相当到位。
    拐过一个路口，江微突然拍了把姜兮明，示意他倒回去，就在刚刚路过的路口，远远看见两辆警车停在路边。姜兮明踩下油门，迅速朝警车的所在地赶过去。
    几个外勤组的同事正在别墅门口商量着什么，看到姜兮明过来，立马热情地叫了声“姜队”，迅速告知了他目前的情况。
    江微向他们点头致意，随即和姜兮明一起进入别墅里。别墅的隔音不错，进入门厅，江微和姜兮明只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但具体说什么听得并不真切。
    推开大门，进入客厅，只见一个风韵犹存五官精致、约莫四十多岁女人，冷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两张照片。
    周局面红耳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旁的于向东刚收回指着照片的手指，一脸难以置信。
    “我不是钱梦，你们找错了。”女人冷冷地说。
    尽管茶几上放着的两张照片分明就是眼前的女人，但她依旧否认自己的身份。两张照片中，一张截取自atm机的摄像头，是孟琪或者叫钱梦，取钱时的截图；另一张是安平县教育局教师档案中的一寸大头照。虽然在年龄和照片分辨度上有所差异，但可以确定这就是同一个人，而在这么赤裸裸的证据面前女人依旧选择否认，说你们找错人了。
    周局声音里夹杂着怒气：“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照片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又是怎么认识马国良的？为什么马国良每个月往你这个账户里打钱？”
    女人冷t嗤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以前我在马国良手下工作过，他那人好色，一直骚扰我，被我告了，他给我打的钱是赔偿给我的精神损失费，信不信随你。”
    不等周局开口，女人幽幽地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着急找我，不就是奔着割耳杀人的案子来的吗？网上早传的沸沸扬扬了，但我不是钱梦，我谁也不认识，你们别打着这个幌子骚扰我。要是你们把凶手引来，平白无故的让我被害了，你们负得起责吗？我认识你们局长。”
    一听这话，众人看向周局，周局一脸被人扣了屎盆子的表情，“我就是华城市公安局的局长，你认识哪个局长？”
    女人没想到警察局长就在面前，谎话被人当面戳破，顿时恼羞成怒，吼道：“反正我不是钱梦，别来烦我。”
    女人始终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们也不能强制认定她就是钱梦，气氛僵持到极点。
    江微突然开口说：“孟女士，如果你不是钱梦，那也许我们认错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周局、于向东还有姜兮明听到这话，不解地看向江微，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江微继续说：“刚刚来的时候看到外面好像有两个记者，那也不知道他们一路跟到这里会写些什么内容，既然你不是钱梦，那相信凶手知道了这个地址也无所谓。”
    女人一听这话，脸唰地就白了。
    “这里保安工作做的不错，安全有保证，但再安全的小区对凶手而言也形同虚设。哦，你知道凶手是谁吗？他叫曹峰，为了找一个害死他弟弟的叫钱梦的女人，手上已经沾了七八条人命了，反正多杀一个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
    女人嘴唇颤抖，欲言又止，嗫嚅了好半天，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
    姜兮明再添一把火，说，“如果你还想隐瞒身份浪费我们的时间，那我们也不着急了。实话告诉你，我们刚从安平县回来，你是不是钱梦我们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如果你继续否认也没问题，拖上个三五天，等曹峰查到这里，他自然会帮我们确定你的身份。反正我们要抓的是曹峰，至于你，能救则救，不能救，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怎么样？这样的处置方式你满意吗？孟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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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钱梦冷冰冰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张惶，割耳杀人案刚刚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冲她来的，曹峰来找她索命了。因为害怕曹峰找到她，案子曝光后她就搬到了这里，深居简出，极少出门，平时要购置生活必须品都是保姆负责。她每一天都在关注案件的进展，每天都期望警察赶紧抓住曹峰，但警察真的找上门来了，她又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实在没有勇气面对手上已经沾了几条人命的曹峰，因为她知道曹峰一定不会放过她。
    “你们想知道什么？”钱梦冷冷的开口。
    “你是钱梦？”
    “是。”
    “你知道曹峰的目标是你。”
    “是。”
    “你给李成功打了一笔钱让他做掉曹峰？”
    钱梦冷笑了一下，“你有证据吗？”
    “李成功收到了一笔钱。”
    “警官，他收到的钱，又不是我转的账，你们查案要讲证据的。”
    姜兮明沉默，确实，转账的是马国良女儿的账户，不是钱梦。但马国良都死了一年了，不是钱梦操作的又能是谁呢？
    周局说：“钱女士，说回这个案子，我的意见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你这样成天躲着也不是办法，曹峰既然要找你不如……”
    “你的意思是让我做诱饵引他出来？”
    周局艰难地点点头，说：“希望你理解一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都希望尽快抓住凶手。”
    钱梦说：“可是你们谁能保证我的安全。”
    “我们会尽力的。”
    “尽力？死了几个人，大半年都没有抓到，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能力？”
    “你……可是现在与警方合作是你唯一的选择。”
    “合作的前提是保证我的安全，否则一切免谈。”
    钱梦态度坚决，不肯退让分毫，周局与她沟通许久，她都没有答应引蛇出洞的计划，反而把周局讽刺的一脸难堪。
    周局眼见劝说无果，也只得放弃，加紧安排人手，保护钱梦的安全，同时注意曹峰的行踪。
    姜兮明也没办法，目前也只能先这样，希望大周那边能尽快排查到曹峰的下落。
    出门时路过门厅，江微不小心踢到鞋柜，翻斗式鞋柜向外滑开，江微看见里面的鞋子突然愣住了。
    姜兮明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但江微没有回答，突然推开门，重新进入客厅，问：“马国良到底为什么每个月给你打钱？”
    钱梦没想到他去而复返，被吓了一跳，生气说：“我说了是给我的精神损失费，怎么？跟这点钱过不去，没完没了了！”
    “不，不是精神损失费，是抚养费。你们有个孩子。”
    钱梦脸色突变，来不及否认，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
    江微说：“鞋柜里的鞋子，有双拖鞋虽然是成人的尺寸，但是上面的脚印却是小孩的，最多八九岁。”
    钱梦没想到他观察的如此仔细。她害怕曹峰拿孩子威胁她，所以她搬到这里的时候，顺便将孩子送进了寄宿学校，不想让她和马国良的孩子牵扯进来，但没想到百密一疏，忘了收拾那双拖鞋，被江微看出来了，也只能承认。
    周局焦头烂额，立马又调派人手前往学校去保护钱梦的孩子。
    在警车上颠簸了快一个星期，江微没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回到宿舍，他想着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
    “你回来啦！好几天没见到你，去哪了？”沈聪正在吃饭，见江微推门进来，十分惊讶地问道。
    “出了个差，累死我了。”
    “好好休息！喏，你不在，我都帮你拿回来了。”沈聪朝旁边桌子努努嘴。
    桌子上放着好几件快递，江微说：“谢谢啦！”
    等江微洗完澡出来，沈聪已经回房休息了。
    咚咚咚！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江微隔着门问道：“谁呀？”
    “送快递的，有个快递是你们这儿的。”
    江微奇怪，怎么最近快递这么多。
    他拉开门，但眼前的“快递小哥”手上分明什么都没拿。
    江微正想开口质问，一抬头看到了对方下巴上的疤。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冰冷的刀刃已经抵在了他的腰上，黑色兜帽下的脸终于从暗处浮现。
    曹峰！
    第39章 真相
    沈聪听见声响从房间里探出头，“怎么啦？又有快递？”
    冰冷的刀刃像是头发丝系着的铡刀悬在头顶，稍有不慎就会带来灭顶之灾。江微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一动不敢动，曹峰目前只是挟持了他，并没有进一步危害生命的举动，江微知道那是因为他对曹峰有用，但是如果沈聪贸然上前，曹峰为了不暴露行踪必然会选择灭口。他得阻止曹峰。
    这些念头在江微脑子里转了一遍，现实仅仅过去两秒。僵持间，江微向前一步，主动用腹部顶住了刀刃，说：“没事，这是我以前的同学，跟我开个玩笑，找我聊天来着，不打扰你了。”
    接着面对黑色兜帽，看似平静地招呼：“我们出去聊。”
    不等眼前的人答话，江微强硬地上前一步，将他挡在门外，带上了房门。
    走廊四下寂静无声，曹峰的嗤笑声显得格外清晰，他说：“挺聪明的嘛。那咱们聊聊呗，江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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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他刀柄一转，反握匕首抵在江微侧腰，抬起胳膊架在江微肩膀上，看似两个关系要好的人勾肩搭背，实际上他强硬地裹挟着江微跟上他的步伐。
    江微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政法大学的平面图，说：“宿舍后面有个花园，花园里有个早读亭，去那聊。”
    那个小花园平时只有情侣约会才会去，但这个点了，该散的早散了，其他学生为了避免撞见尴尬的场面也基本不会走那条路，所以这个时间小花园基本不会有人。并且巡校的保安为了情侣们不过分出格，也会不定时去巡视。如果能遇上他们就好了，江微祈祷着。
    来到早读亭，曹峰放开江微，往他背上狠拍一把，拍得江微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曹峰收起刀，环顾四周，说：“你们学校风景不错嘛。”
    “那你计划好逃跑路线没？”江微说，他知道曹峰做事谨慎，不可能如此淡定悠闲地看风景，环顾四周，不过是在计算最快速的逃离路线。
    “呵！”曹峰在石凳上大大喇喇地坐下，仿佛他不是个欠下血债的通缉犯，而是这所著名大学里普通的一份子，“有你在，我跑什么？”
    “你收起刀，不怕我跑了，叫人来抓你？”
    曹峰笑了，做了个手势，说：“你请便，反正你们学校里这么多人，我再拉一两个陪葬也无所谓。”
    曹峰说的云t淡风轻，像是捕猎前的猛兽，看似平静，实际上身体里的弦已经绷紧，只等一个信号。
    刚好小花园外传来笃笃的脚步声，接近又远离，这脚步声踏在江微心脏上，让他脑门青筋突突直跳，等脚步声远去，江微的心才落回胸腔里。他不敢冒险。
    曹峰看穿了江微的担心，微笑的邀请道：“江博士，请坐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请你帮忙找人。”曹峰说：“你去过安平了，知道我要找谁。”
    江微讶异，曹峰怎么知道自己去过安平了，他和姜兮明顺着线索一路查下去，只有刘安知道他们调查了哪些人哪些事，刘安不可能把这些信息告诉曹峰。难道是他们问询的人中有人与曹峰保持着联系？江微微微皱眉，会是欧晓岚吗？
    “我也不会让你白帮忙。”曹峰一边说，一边擦怀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的笔记本，扔在桌上。
    江微立马认出来，那是自己的案情笔记，可是这个笔记本不是被胡庸偷走了吗？后来江微联系了胡庸几次，面都没见着，都被胡庸搪塞回来，渐渐地他也不抱希望了，反正最关键的东西已经被胡庸泄露的一干二净。现在笔记本在曹峰手上，那胡庸……
    曹峰打开笔记本说：“看，我帮你拿回来了，有诚意吧。”
    “胡庸在哪？你对他做了什么？”
    “放心吧，江博士！要不是胡庸泄露了案情，我也不会找到他，从他口中知道你的地址，进而搭上警察的线。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他，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我要的人，到时候我自然会放了他。”
    江微心说，我巴不得胡庸消失呢！
    话是这样说，可是江微没法见死不救。他仔细回顾着曹峰刚刚的每一句话，曹峰让他帮忙找人，而没有一上来就让他交代钱梦在哪，说明曹峰知道他们也在找钱梦，但是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钱梦，这样一来，只要他想办法把曹峰在这里的信息传递出去，顺利的话这起案子就能迎来终结。
    “你可以慢慢想，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曹峰玩味地说。
    江微面无表情思索片刻，说：“我可以帮忙，但是作为交换，我想知道。”
    “什么真相？”
    “你杀死她们的真相。”
    曹峰嗤笑一声，说：“你想知道哪一个？”
    “每一个。”江微说：“吴大启说曹金美遇害那天，他下楼时遇上一个穿雨衣的人，是你吗？”
    “是。”曹峰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姿势，说：“那天我和同事去送办公家具，刚好遇上那女人找茬，把下属的一个小姑娘骂哭了。本来不关我们的事，我只想快点走，没想理她，可是她偏偏说出了那句最刺激我的话。”
    “一个都不准错。”
    “对！”曹峰回过头，看着江微，朝他的笔记本点点头，“你都猜对了。一个都不准错！你知道这话是怎么来的吗？”
    江微说：“你弟弟，曹磊。”
    曹峰没否认，移开目光，“钱梦刚把我接回来时，还没把我怎么地，她当时的重心都在曹磊身上，那小子聪明，钱梦逼他背书，错一个一巴掌，我看不下去，偷偷给曹磊打小抄，被钱梦发现了，她直接把我关进地下室，三天没给饭吃。后来她嫌弃我不像曹磊那样能为她赚钱，对我越来越差，隔三差五地把我关进地下室。地下室的门有道缝，从那缝里刚好能看见曹磊的书桌，每当我被关进地下室，我就只能隔着那道门，看着曹磊被钱梦按在书桌前拼命背书的样子。呵呵，每一次曹磊背错了，她就会吼一句，‘一个都不准错’，久而久之，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曹磊要挨打了。小时候谁没挨过父母的板子，挨过了明天又是生龙活虎，但是后来曹磊进医院了，后来他起不来了，后来他开始自杀了……”
    江微说：“后来你们打算离开钱梦。”
    “没错，但那个笨蛋居然笨到去偷东西，我说他那个聪明的脑子白长了，一个班就那么些人，随便一查就知道是谁了，被抓是迟早的事。但他还是执意去做，我训了几次他只是低头不说话，我知道他的想法，只要能让他尽快离开，他什么都愿意做。后来嘛，就是你们查到的事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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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江微说：“你知道我们查到了哪些？”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想旁敲侧击地从我这里挖其他人了。做到这个份上，我没什么好失去的，但是你要明白，有的人因为当年的事情失去了后半生，不是一句放下就可以弥补的。”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江微也验证了心中的猜想，欧晓岚和曹峰一定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联系。
    江微继续问道：“那黄倩呢？我们当时一直没想通黄倩是怎么消失的。商场里有监控，店铺外也有，但是只拍到黄倩进入店铺的身影，却没有发现黄倩进入商场的踪迹，难道你一直把她藏在正在装修的店铺里？但那也不可能，店铺里有还有其他装修工人。”
    曹峰说：“你知道吗？有那么些人，他从你身边走过，你压根就不会注意他。比如，快递小哥，清洁工……”
    “你扮成商场保洁掳走钱梦？”江微一点就透。
    “可以这么说。”曹峰做了个手向下劈的手势，“我在店铺后门打晕了她，又给她补了点安眠药，把她装在垃圾袋里，放在墙角。你看没人会愿意多看垃圾一眼，那么多工人进进出出，都没有发现那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里装着他们老板，真是讽刺。我在洗手间躲到晚上，趁没人的时候把她拖出来弄死了。”
    面对曹峰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说出两个女人死亡的真相，江微心里涌起一股抵触的情绪，冲淡了他对曹峰和曹磊的同情。
    “所以汪瑶的遇害也差不多，住在汪瑶对面的人就是你？”
    “是我。”曹峰坦然承认。
    江微说：“那王翠呢？还有……王欣欣？”
    “王翠是谁？”
    江微一怔，“福苑小区302房的……”
    “哦，那个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案发后也没看新闻。”曹峰轻松的表情冷了下来，“呵呵，你不觉得她和钱梦很像吗？”
    江微能想象王翠平时与女儿相处的样子，认真说起来，王翠和王欣欣的相处模式确实与钱梦和曹磊的相处模式很像，一样严厉的母亲，一样担惊受怕的孩子。但那不该是杀人的理由，江微在心里说。
    “说起来，那个小女孩是个意外，本来她不在我的目标范围内，但是……”曹峰耸耸肩，“没办法，她看到我的脸了。”
    江微瞬间攥紧了拳头，面对一脸轻松的曹峰，他真想朝这张脸轰上一拳。
    曹峰似乎看出了江微的想法，戏谑地说：“江博士，别轻易动手哦！咱俩之间挨打的一定是你，不信可以试试。”
    江微冷着脸不说话。
    “好了，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接下来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曹峰紧盯着江微，猛兽一般的凶狠劲从眼神里一点点露出来，“你们找到钱梦了吗？”
    江微说：“没有！”
    第40章 号码
    “没有？”曹峰一点也不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江微会这样回答，他笑嘻嘻的站起身。
    江微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快逃！但下一秒，一阵疾风袭来，在江微看清曹峰的动作前，他已经被曹峰擒住后脖颈，狠狠地按在了石桌上。
    “江博士，也许你记错了，我再问你一遍，你们找到了钱梦的线索吗？”
    江微整张脸被按在冰冷的石桌上，颈间的骨骼咯咯作响，他感觉那只冰冷的手越收越紧，脖子似乎都要断了。
    江微痛的龇牙咧嘴，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有，就是没有。”
    当他以为曹峰会用更加粗暴的手段逼迫他说出线索时，他脖颈上的手却突然一松。江微重获自由，来不及多想，捂住刺痛的脖子，迅速后退，远离曹峰，恨恨地说：“就算查到也不会告诉你！”
    他突然十分期望有人路过，哪怕是平时总板着脸大声呵斥的保安。他忍不住想，怎么一向最喜欢在这里的巡逻的保安，今天一个影子都没见着，他期望小花园外响起脚步声，但又担心扯上不相干的人。
    江微突然害怕起来，也许曹峰今天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反正曹峰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再搭上他这一条也无所谓。如果从他嘴里问不出其关于钱梦的线索，也许他的小命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江微极力压下心中的害怕，思考着他的退路。如果此时他贸然呼救，先不说周围有没有人听见，曹峰为了不暴露，肯定会想办法阻止自己，这样一来，暴力伤害只怕无法避免。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遍四周环境，小花园的出口在他背后，曹峰离他尚有三步远，t只要他足够快速地转身，在曹峰追上他之前，逃离小花园，跑进两百米外的宿舍管理处，他听沈聪说过，三名宿舍管理员都是退伍军人，他们应该有把握制服曹峰，但这样一来就有可能会连累路过的同学。
    情况紧急，江微顾不上那么多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他假装疼痛难忍，蜷缩着身体，在曹峰靠近时突然发力，踹向他的脚踝，然后迅速起身，向外奔去。
    可是曹峰的反应远远出乎江微的预料。他那一脚力道实在太弱，曹峰只是晃了一下，迅速站稳了身体，电光石火之间曹峰已经明白了江微想干什么。就像突然出笼的猛兽，曹峰动作快到只看得清残影，迅速抓住转身逃跑的江微，扳住他的肩膀，提膝向上，膝盖狠狠顶向江微的腹部。疼痛的信号延迟了两秒钟才抵达江微的大脑，翻江倒海的痛觉瞬间蔓延全身，江微痛苦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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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曹峰不屑地看着江微，如此孱弱的身体居然妄图从他的掌控下逃走，简直是痴心妄想，见江微仍然不放弃，几次尝试起身，曹峰又补上一拳，玳瑁眼镜顿时碎成了花，随即被曹峰狠狠碾在脚下。
    江微差点晕过去。
    曹峰踢开眼镜，手法利落地在江微身上搜索了一番，从口袋中拿出江微的手机。他不急不忙，在江微身边悠闲地踱步，拿着江微的手机来回查看，他现在似乎并不害怕江微逃跑。
    江微瘫倒在地，痛苦地蜷着身体，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逃跑。
    片刻后，曹峰突然眉头一皱，仿佛发现了什么让他疑惑的信息。
    “这个是谁的？”他将手机屏幕面向江微。
    江微瞬间认出来，那是张春云提供的钱梦的号码，但他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让曹峰发现。曹峰如此敏锐就从他最近的通话记录中发现了这个号码，江微一看前后的通话记录，也立马明白了曹峰是怎么注意到这个号码的。
    他和姜兮明到达安平县后，所有的联络工作几乎都是姜兮明负责，他只存了刘安的号码，但为了谨慎起见，他将所有问询到的线索都以各种方式做了备份，和他写案情笔记是一个道理。这一串通话记录中只有张春云和钱梦的号码没有存储姓名，而张春云的号码曹峰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另外一个是什么？曹峰自然起疑了。
    江微说：“我同学的。”
    曹峰冷笑一声，眼神似乎在说：信你就有鬼了。
    他按下拨打键，那头并没有接通，他不甘心，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没接通。
    曹峰露出疑惑的表情，但他略一思索，随即打给了张春云，显然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没多久张春云就接通了电话，曹峰压着嗓子冒充江微和姜兮明的同事。
    “你好，请问是张女士吗？”
    “诶，哪位啊？”
    “哦，我是华城警局的警察，之前我的同事江微和姜兮明曾经跟你打听过一个叫钱梦的人的信息，对吧？”
    “对啊，怎么了？”
    “他们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两个人昏迷不醒，我们这边案子紧急，领导安排我接手，麻烦你把之前发给他们的线索再发我一遍，我来跟进。”
    “你说的是他们要的号码是吧？”
    “对，没错。对我们很重要，麻烦你尽快发过来。”
    “行。警官，你稍等。”
    曹峰挂了电话，不一会儿短信就进来了，曹峰一对比果然是那个号码，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记下。
    “好了。”曹峰把手机漫不经心地扔在江微身上，冷笑道：“你没用了。”
    江微从剧痛中缓过来，说：“你拿到号码也没用，不记名号码，打过去没人接，查不到用户信息。”
    曹峰倒没有为难他，嗤笑一声，说：“你知道我来华城做几份工作吗？”
    江微沉默以对。
    曹峰自顾自的说，“我刚来的时候当过保安，刷过盘子，还在工地上搬过砖，后来我找了一份快递的工作。直到干快递的时候我才发现找一个人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多亏了咱们的电商平台越做越大，大家都喜欢网购，想网购就得填电话住址，填了电话住址就别想着还有什么隐私可言。只要快递公司想，一个手机号码就足以查出你所有的信息。保护隐私，保护个屁。”
    说着曹峰收起手机，紧盯着江微，手探进怀里，江微心里咯噔一声，那是匕首的位置。
    额头上的冷汗汹涌而出汩汩直下，汇集在后颈，激起了鸡皮疙瘩，空气几乎凝固，仿佛有人扼住了江微的脖子，他连呼吸都停止了。曹峰似乎仅仅思考了一秒钟，可那一秒在江微眼里却是如此漫长，漫长到他接手这个案子以来的种种在眼前一一划过。
    突然静止的时间开始流逝，曹峰收回目光放下了手，转身朝小花园入口走去。他放过了江微。
    脚步声消失的瞬间，江微迅速拿起手机拨通了姜兮明的电话，告知了他所有的情况。
    电话那头姜兮明说：“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不到半个小时，姜兮明就带人赶到了政法大学，迅速和学校领导取得联系，调出了校园里的监控，一一排查曹峰的去处。转头又不顾江微的拒绝，把他强行送进了医院，并且安排了人手看着江微。
    于向东带人排查了所有的监控，最终只在政法大学东门出入口，发现一个与曹峰高度相似的身影，但之后就不见了踪迹。于向东气的狠狠拍了把桌子，为什么他们总是落在曹峰后面？
    次日，姜兮明来到钱梦的别墅，向钱梦说明了情况。现在钱梦的信息极有可能已经暴露，曹峰找到钱梦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钱梦一听这话顿时接受不了，焦躁地发起火来，连番指责警方没用，被曹峰耍的团团转，现在还连累她跟着担惊受怕，合着之前害怕到搬家也是警察连累的？在场的警察被她含沙射影地骂得灰头土脸，姜兮明听不下去，一句“要是曹磊没死曹峰也不会犯案”噎得钱梦没话说，但钱梦随即开始撒泼哭闹，威胁警察如果不保护好她，她就把所有内情捅给媒体，让大家都来看看华城警局能力之低下。警察们没抓到曹峰心里本就憋着气，这样一闹，顿时被钱梦的自私自利激得更加焦躁。
    叶文军是个好脾气，虽然心里堵，但还是安抚钱梦，不管怎样，他们一定会做好保护工作，请钱梦尽量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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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钱梦闹够了，突然扔下一句，她不想在华城待下去，要带着孩子立刻出国，就上楼去收拾东西了，打了叶文军一个措手不及。
    叶文军和姜兮明一商量，不如先让钱梦去市局待一段时间，曹峰再猖狂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公安局里把人弄死。钱梦一开始不同意，坚持要出国，叶文军好说歹说，才劝动了钱梦。安排好钱梦，叶文军又立马派人去接钱梦的孩子。
    人还没出门，钱梦的电话响了，一声声铃声像是催命符。在这个草木皆兵的紧张时刻，任何风吹草动的有可能是曹峰发难的前兆，钱梦犹犹豫豫地接起电话，一听声音就愣住了，手机从她耳畔滑落，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钱梦脸色煞白，仿佛遇见了索命的恶鬼。
    姜兮明和叶文军一看这反应就知道不好，姜兮明捡起电话说：“谁？”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年轻的声音说：“孩子在我手上，要想留他一命，就让钱梦自己过来。”
    “曹峰，我警告你！把孩子交出来，不要继续犯错，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刑法，赶紧自首才是上策，否则……”
    咔哒！电话里只传来嘟嘟的忙音。
    第41章 顺遂
    “不行，想都别想，抓住他是你们的责任，凭什么要我去送死……”钱梦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坚决不肯同意姜兮明提出的办法：先答应曹峰，引他出来。
    她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听到曹峰的声音时是什么时候了。曹峰出生时她以为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她离开人世的那天。
    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给她算过一卦，说她是个富贵命，一生顺遂。但前二十三年的人生似乎并没有验证算命先生的说法，她自认为努力读书却没考上大学，父亲使了些关系让她顶替了一个成绩优异却家境贫寒的女生。进入大学后她成绩平平，但凭借姣好的容貌，她在大学里风光了一阵，追求者数不胜数，由此她比其他女生更早地体会到了金钱带来了的好处。但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随即便被打回原形，毕业后她被分配到实验小学做美术老师，收入少的可怜，仅够日常开支，与大富大贵相去甚远。纵然母亲疼爱她，每月支援她不少，但是她很清楚自从父亲去世后家里的收入锐减，哥哥对于母亲每月偷偷给已经工作的妹妹额t外的生活费已经非常不满，哥哥当时还没结婚，正与邻居介绍的隔壁村的女孩恋爱，每月也花去不少钱。她再次陷入窘迫的境地。她看着镜子里与某个明星有八分相似的脸，为什么她吸引的都是马国良这样的有妇之夫呢？为什么没有人愿意为这张精致的脸买单呢？为什么长相身材都不如她的女同事能嫁给大企业家，而她的追求者都只是一帮打工仔呢？
    她开始怀疑算命先生只是招摇撞骗胡言乱语，贪图她父亲给的那点赏钱罢了，直到曹国平的出现。说实话她并不喜欢曹国平，身材矮小、沉默寡言、毫无情趣，与她之前处过的男人们差距甚大，要不是介绍人说曹国平在安平县盘了家酒店，她是理都懒得理的。更让她烦躁的是第一次约会时曹国平竟然带她去看酒店后厨吃炒瓜子，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还想象着也许曹国平是故意这么说，实际上他会把向日葵摆满整个大堂，来一场浪漫的告白，然后他们会在酒店二楼的阳台吃上一顿烛光晚餐。可她的期望在曹国平变魔术似的端出一盘瓜子时轰然破灭，炒瓜子就是炒瓜子，没有向日葵，没有烛光晚餐。曹国平自顾自地说他小时候最喜欢嗑瓜子，但是家里没钱买，邻居家种了几株向日葵，每年收获后自己炒瓜子，也就那时候他能蹭上一点，于是他发誓等以后有钱了一定在自家田里种满向日葵，自己炒，这样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想磕随时就能磕。他刚刚端出来的就是收获的第一盘瓜子，还是在自家酒店炒的，与身边的她一起分享，这都是缘分，以后要是她想吃瓜子了，随时可以来店里，瓜子管够。她笑着称赞瓜子炒的入味，手上却把瓜子壳碾成了粉。
    对酒店收入的满意超出了对曹国平的厌恶，她嫁给了曹国平，在安平县小有名气的有钱人，很快生下了曹峰。得知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时，她松了一口气，甚至心中暗暗窃喜，也许是豪门狗血剧看多了，她总是下意识地以为会有小三小四之类的角色大着肚子找上门，让她让出正宫的宝座，而她只要推出曹峰，曹国平不管在法律或世俗意义上的合法继承人，那些女人的算计便不攻自破。曹峰是她的富贵日子的一道保证，只要有曹峰在，她永远能以母亲的身份从属于曹峰的资产中分一杯羹。可是曹峰很快从酒店的继承人变成了债务继承人：曹国平的酒店破产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和一帮富太太喝下午茶，当年那个身材样貌都不如她的女同事也在，她挑衅似的炫耀曹国平给她买的大钻戒，在对方嫉妒的眼神中总算把当年的憋闷如数还了回去，可是接着她就在对方看笑话的眼神中得知了消息，她懵了，才三年的时间，她才享受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上天就要收回她的一切吗？不是说她一生顺遂吗？她不甘心。
    虚荣是一艘即将离港的船，上去了就下不来。她不甘心陪曹国平过苦日子，也没有时间等曹国平东山再起，她要花不完的钱，她要财富和地位，为此她不惜怂恿曹国平借高利贷，只为了维持她的体面。曹国平拗不过，只得拨通了她递过来的电话，可是借到的钱被她打着为儿子的以后考虑的借口拿走大半后，根本不够填补酒店亏损的窟窿，但她不管这些，第二次怀孕给了她借口，在曹国平去世的那年她生下了曹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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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曹国平死了，酗酒、超速，淹死在那条大江里，她至今不清楚曹国平的死是不是债主所为，她不关心也不想追究，只要债主遵守约定，取得酒店的所有权后别再来找她就好。她已经辞掉了小学老师的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但好在结婚后她偷偷从曹国平酒店里转走的资金已经汇集成一笔可观的财富，足以让她维持体面富足的生活，可仅仅是她，不包括曹峰和曹磊，曹国平去世后，她也不用再维持母慈子孝的场面了，将曹峰和曹磊交给了曹国平的父母，自己再不用操心。从始至终她的规划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没有她发现曹磊的天赋的话。
    马国良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有人告诉过她，曹磊是个天才。马国良到底是教育界的人，知道怎么将所谓的“天赋”最大化变现，当时全国铺天盖地的报道过的某位音乐神童就是最好的例子，听说人父母出场费高达三十万，她动心了，从曹国平父母手中抢回了曹磊。那已经是五年后，她已经认不出五岁的曹磊，但是没关系，只要曹磊是专家口中的天才就好。不！不是也得是！一开始曹磊的表现让她很满意，和六年级的孩子一起解数学题丝毫不落下风，唐诗宋词张口就来，圆周率可以背到小数点后一百位。她在电视上露脸了，她登上全国性的媒体了，她赚到钱了；马国良也很满意，安平县实验小学的名头打出去了，他作为校长功不可没，他的岳父，某教育局领导对他的表现称赞有加，打算极力举荐他进入市教育局工作。似乎所有人都很满意，除了曹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曹磊掉链子了，背书好几遍也记不住，以前最擅长的数学题止步不前，更重要的是让她在观众面前出丑了，她的笑僵在脸上，看着曹磊，仿佛当年看到曹国平的感觉又回来了，为了富足体面的生活，她得忍受曹国平的木讷无趣，得哄着曹国平，得看曹国平脸色。可是不对啊，面前的人不是曹国平啊，是个四岁的孩子，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为什么要看孩子的脸色？她干嘛要忍着？于是，她的怨气变成了嘲讽，变成了指责，变成了扇在脸上的巴掌，变成了揪住耳朵的手。并且她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动手是为了鞭策孩子进步。
    事实证明，曹磊确实进步了，但那只是短暂的回光返照。不久之后，当她被老师告知曹磊的偷窃问题时，她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明天电视台的采访还能不能顺利进行？她在一秒钟只能就给出了答案：必须进行，上月收入下降了，她需要增加曝光度。所以她告知老师，曹磊压力太大，请老师理解，自己会加强教育。那位年近六十即将退休的数学老师对曹磊疼爱有加，从不为难，压下了此事。她领着曹磊往回走时忍不住想，曹磊眼看着不行了，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是不是该找些其他办法“变现”了。她想，也许该找马国良商量一下了。
    曹磊从那楼上跳下来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危险，等她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看见了曹峰。她一直以为曹峰曹磊和他们的父亲一样，老实木讷，不会反抗，可是曹峰回到她身边后却结结实实地让她感到害怕。某次她在“教育”完曹磊后，一转身却发现曹峰就在她身后，冷冷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但害怕过后她火气就上来了，她才是主导一切的人，她把曹峰关进地下室足足三天，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让他服软，可是曹峰没能让她如愿，三天后没事人一样上学，之后越发激烈地和她对抗，直到最后再不回家。她也懒得再管曹峰，反正马国良会替她管教，至于管教的方式她懒得过问。但得知曹磊进医院后，曹峰主动找了过来，不是看望曹磊，是威胁她。如果那小子出事，要你陪葬，曹峰如是说。她以轻蔑的冷笑作为回应。但当她在教学楼下对上曹峰的眼神时，她就知道曹峰不是开玩笑，曹峰真的想杀她，她害怕极了，她还不想死，算命先生说过她是富贵命，一生顺遂，她不该是这个结局。她不想死，那就让别人替她去死吧，混乱中，她把身边的女老师推向了曹峰……
    她从没想过恨可以如此深刻，深刻到在脑中刻下烙印，甚至不惜献祭无辜的性命。看到割耳杀人案的时候，她就知道曹峰来报仇了，十年了，他还是找来了，她知道曹峰不会放过她。在马国良的帮助下，她以孟琪的身份安稳度过了十年，也许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她竟然生出一丝侥幸：或许凭曹峰的能力压根找不到她。所以她并没有离开华城，只是搬到了西郊的别墅，深居简出。
    可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超出她的预料，先是警察找上门，再是曹峰，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她：任命吧，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但她不甘心。
    正是她的不甘心推着她一步步走到这里，凭什么她就得答应警察去做引出曹峰的诱饵，凭什么要她白白牺牲，哪怕代价是她的孩子也不行……
    第42章 逃跑
    “t老虎！老虎！注意距离，不要跟得太近，注意距离。”
    “兔子，报告位置！兔子，报告位置！”
    蓝牙耳机里传来沙沙的杂音，两秒后对面回答。
    “报告老鹰，兔子在星空街与陈胜路的交界处，刚刚过了红绿灯，距离目标三辆车，周围没有发现可疑车辆，完毕！”
    一辆大面包车里，姜兮明和大周神色紧张地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大周不断在电脑上标记着绿色信号闪动的位置，在数个绿色信号的包围圈中，一个移动缓慢的红色闪光点格外引人注目，那是钱梦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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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声急刹，接着是某个警察骂街的声音。
    姜兮明和大周紧张起来，摸清声音来源后，姜兮明问道：“兔子，什么情况？”
    呲呲拉拉的信号杂音过后，一个声音说：“没事，有辆车加塞，挤到前面去了，差点追尾。这帮开奥迪的太没素质了，堵车堵成这样，还敢加塞！”
    姜兮明一听没什么大事，暂时放下心来，没在追究，叮嘱道：“注意周围情况，目标随时可能出现，不要掉以轻心。”
    “诶，收到！”
    大周来回切换着硕大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紧张地问道：“你觉得曹峰会在路上动手吗？”
    姜兮明说：“不知道！他在暗，我们在明，在哪里动手都说不定，而且他就是奔着钱梦的命来的，用什么方法都有可能，我们太被动了。”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钱梦又哭又闹，就是不肯答应警察的计划，就差以死相逼威胁他们了。
    姜兮明和叶局思来想去，打算找个女警假扮钱梦前去赴约。钱梦可以不在意她小儿子的安危，但是警察不能坐视孩子被劫持而不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想办法把孩子救回来。
    叶局急忙和警局几个领导商量人选去了，恰恰在这当口，曹峰打来第二次电话，直言三个小时后见不到人，他直接撕票。姜兮明深知曹峰的残忍，来不及再找人了，他闯进钱梦的房间打算直接把钱梦架上车，一切等见到曹峰再说。叶局知道消息也是这个意思，迅速调配了人手，嘱咐他随机应变。
    可没想到他们还没对钱梦怎么样，钱梦居然一反常态，配合起他们的行动，主动答应去见曹峰。
    这变化太快，姜兮明隐隐觉得不安，还没等他咂摸出钱梦态度转变背后的意思，行动组就上了路，钱梦开车在前，三组便衣分别乘车跟在她周围，以防曹峰突然发难。钱梦和行动组的警察们车上都装了定位器，方便他们追踪。
    曹峰所给的地址在时代广场，那是一处繁华的商业中心，人来人往，今天又是周末，跟踪工作可以预见地不好办，曹峰选在那个地方怕是有意而为。
    接到这个地址的时候姜兮明心里生出一丝怪异感，曹峰的目标是钱梦，难道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钱梦？这不现实，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难以预料，相比安静人少的地点而选择大商场，旁人干涉导致行动失败的概率要大得多。另外他还带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如果小孩子闹起来，曹峰说不定会被当成人贩子，被热心群众抓起来扭送公安局。曹峰没有考虑这些吗？
    姜兮明直觉不对，但紧张的局势没有给他过多时间思考。
    “报告老鹰，发现疑似目标！发现疑似目标！左道白色依维柯跟在目标车辆后已经过了三个路口，经查驾驶人与曹峰的画像相似，是否抓捕，请指示！”
    姜兮明抬头往前方看去，笔直的道路尽头，远远看见高处其他小车一截的白色依维柯，裹挟在车流中缓慢地向前。
    姜兮明思考片刻，沉声说：“行动。”
    一声令下，代号“老虎”的车辆迅速变道逼停白色依维柯，三名警察跳下车，将驾驶人拉出车门反剪双手，疾速逼问着什么。
    面包车路过现场，姜兮明在后视镜里远远瞧了一眼，确定那人不是曹峰。
    刚好是周末，西郊的森林公园是华城居民休闲游玩的首选之地，一时间大大小小的车辆汇集在西郊的各条主干道上，车来车往好不热闹。便衣警察的车跟着钱梦的车没走出多远，就先后被几辆车加塞进来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看不清钱梦车里的情况。随着主干道上的车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堵死了，警察们更加焦躁起来。
    冷不防电话铃声响起，姜兮明拿出来一看，是江微。江微被曹峰挟持后虽然没怎么动手，但对他那个身板而言也伤得不轻。姜兮明让他在医院休养，同时也担心曹峰再对他不利，因此没有让他参与到后来的行动中。
    接通电话，姜兮明还没开口，江微率先问道：“怎么样？抓到曹峰了吗？”
    姜兮明说：“没，堵在路上。”
    “你们在哪？我过来了。”
    姜兮明一惊：“你来凑什么热闹，回医院躺着去。”
    “不，今天！今天一定要抓到曹峰，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这是江微最后的机会，又何尝不是姜兮明最后的机会呢？姜兮明明白他的感受，也就不再阻止，随即将目前的情况全部告诉了江微，并且将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
    江微思忖片刻，说：“你的怀疑有道理，钱梦不像是会乖乖配合的人，也许她有自己的目的，盯好她，谨防她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都安排好了，只要她能引出曹峰，其他都好说。”
    江微唔了一声，思考片刻，说：“曹峰做事一向谨慎，你说让钱梦去时代广场会不会就是个幌子？”
    “我也这样想，所以已经先安排了人手去时代广场排查，等他们那边的消息。”
    江微说，“也只能先这样了。”
    正当他们商讨着该怎么应对曹峰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声“不好”。
    姜兮明一怔，随即问道：“什么情况？”
    对讲机那头传来警察慌乱的声音，“姜队！不好了，钱梦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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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什么？跑了？说清楚！”
    “钱梦突然加速，闯红灯甩掉了我们。”随即对方又懊恼地说：“要不是刚刚那辆车加塞，我们就可以跟过去了。”
    姜兮明能想象到他们面对的情况，钱梦在绿灯即将变红时突然起步，闯过红灯，警察们与钱梦隔着四辆车，等到他们发现钱梦的小动作再想起步时，十字路口左右往来的车辆已经彻底封死道路，他们不可能再穿过密密麻麻的车流跟上钱梦。
    江微在电话里将刚刚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大周对钱梦突然甩掉警察的行为感到疑惑，一看电脑霎时惊得目瞪口呆，说：“这不对啊，钱梦她到底要去哪？”
    姜兮明看向电脑屏幕上的红点，时代广场在东边，而红点却在往西边走。
    大周说：“这什么情况？”
    红点移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路口拐弯，往北边去了。
    姜兮明紧紧盯着屏幕，钱梦答应他们时的怪异感再次翻上水面。钱梦甩掉了跟着她的便衣警察一路往西，而这与曹峰所说的目的地在完全相反的方向。姜兮明视线在屏幕上扫过一圈，突然说：“我们都被骗了，钱梦压根就没想过去见曹峰，她要直接去机场。”
    “什么？”大周一看，果然机场就在西北方向，他目瞪口呆，嘴巴张成了o型，“连儿子也不要了？”
    姜兮明没想到钱梦会自私到这种地步，可能在她接到曹峰电话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先假意答应曹峰，趁曹峰以为她答应赴约在时代广场蹲点的时候，直奔机场，这样既甩掉了警察，也甩掉了曹峰，她便可以顺利离开。如意算盘打得好。
    “等等！”大周噼里啪啦敲键盘的手突然停了，红点停在地图上，不动了，“钱梦可能弃车了。”
    姜兮明本就焦躁，被钱梦耍了愈发火冒三丈，一听这话立刻让大周标记好钱梦最后出现的位置，分派几组警察以最后出现的地点为圆心，向外扩散去找钱梦。
    他交代好情况，抬头看见长长的车流一眼看不到头，立马拉开车门跳下车，拦住一旁的路人，借了对方的电动车，就要往时代广场赶去。曹峰一定就在那里，他要亲手抓到曹峰。
    “不对！”蓝牙耳机里许久没动静，这时突然传来江微的声音。
    正要出发的姜兮明顿时一愣，“怎么？哪里不对？”
    “你刚刚不是说有辆车加塞吗？”
    “对啊。”刚刚确实听到跟踪钱梦的便衣警察说，碰上有车加塞才导致他们没有跟上钱梦。
    “那辆车是什么车？”
    姜兮明说：“好像是辆快递车。”
    电话那头一愣，随即说：“快去追那辆车！你也不用去时代广场了，那辆快递车里很有可能就是曹峰。”
    “什么？”姜兮明懵了一瞬，虽然还没有摸清楚情况，但他相信江微，于是立t刻调转目标，往钱梦最后出现的地点狂奔，同时吩咐下属尽快找到钱梦。
    江微也已到达了西郊附近，刚从姜兮明口中得知了钱梦最后出现的地址，发现就在附近，于是立马下了车，他四处张望，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图，分辨着四周的建筑。
    该怎么办？曹峰会去哪里？钱梦又在哪里？
    突然他在地图上看到了附近某个小学的标志，霎时间一个念头迅速在他脑中闪现。
    他对电话那头的姜兮明说：“快！快找附近的学校，曹峰一定在那里。”
    第43章 坠落
    江微一边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图，一边对比周围的建筑，他把地图放大，仔细看了一圈之后，发现离自己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有一所学校，而这附近离钱梦最后出现的地点也不远，有极大的可能曹峰挟持钱梦后就去了那里。
    江微迅速找准方向，向学校狂奔。片刻后他就来到了学校附近，等他靠近赫然发现学校门口停着一辆快递车，虽然姜兮明当时没有告诉他快递车的外形，但江微凭直觉，感觉就是这里。
    他围着快递车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遍，车门锁着，里面没人，快递车后车厢上锁，他没有办法查看。
    确认车里没人，江微走向学校，来到大门口透过门房的玻璃。他发现门卫大爷被人袭击，瘫倒在地，江微迅速上前查看，还好大爷只是晕倒了，并没有生命危险，江微将大爷翻过来，让他平躺在地，确认呼吸正常，没有危险后，江微走进学校里。
    他仔细观察周围，发现前方教学楼上似乎闪过一道人影，人影一路向上，目的地似乎是教学楼天台，江微来不及细想，等他气喘吁吁的爬上天台时，果然见到了曹峰，还有被曹峰逼在角落里的钱梦。
    钱梦此刻灰头土脸，头发凌乱，脸上是惊恐的表情，看见江微立刻，挥舞着双手大声呼叫：“救我！救我！他要杀人啊。”
    曹峰转头看见单枪匹马的江微，不由得嗤笑了一下，那意思似乎在说一个人也敢过来。
    江微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气息，伸手做了一个阻止他上前的手势，说：“等等，曹峰，你可以不用这样的。”
    曹峰显然并不害怕江微，以江微的小身板，打十个他都不带怕。曹峰十分轻松的将匕首抛向空中又接住，不见丝毫怯意，说：“你说的轻松，我杀了这么多人，该来的惩罚迟早会来，也不差最后这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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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你要是想和她一起下去，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江微说：“警察马上到了，你别一错再错……”
    钱梦知道自己躲不过，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死在曹峰手上，极度的恐惧让她涕泗横流，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口中不断地念叨“救命啊，我不想死”，但是此刻一听警察马上到了，似乎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趁曹峰背对她的时候，突然奋力起身企图绕开曹峰，扑向江微，但曹峰显然已经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微微侧身，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钱梦的头发，将她向后一提，匕首转了个花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稍微一用力，立刻见了血。
    钱梦被曹峰利落的手法吓得六神无主，惊声尖叫，但脖子上的疼痛又让她不敢再大哭大闹，于是只敢抽抽搭搭地呜咽，开始不断地央求江微救救她。
    江微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曹峰没动手，他就还有一丝救人的希望。
    江微极力安抚曹峰，说：“等等，我知道曹磊死了，你很难过，但完全可以不用这样，我们可以换个解决办法。法律！法律会制裁她的。”
    曹峰面无表情，“哦？怎么制裁？”
    江微猛然想起沈聪所说的案子，案子是否解决他不知道，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先应付一下。
    他凭记忆拼凑起当时沈聪所说的内容，“钱梦是曹磊当时的监护人，负有看管监护的责任。只要证明是她的某些言语或行为导致了曹磊的死亡，是有希望通过法律途径追究她的责任的，你完全不用以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惩罚她。”
    没想到听见这话，曹峰笑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说：“你以为没人提过这点吗？你以为我们没有努过力吗？”
    江微一愣，注意到曹峰说的是“我们”。
    “欧晓岚之前来看过我，还带过律师来找我商量过，但是所有律师听完后都表示无法立案，仅仅根据当时的情况很难区分究竟谁的责任更大。”曹峰冷笑道：“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固然是她，但是你怎么证明其他人没有给过曹磊压力呢？你怎么证明曹磊的死与其他人无关呢？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吗？”
    江微没想到他们早就咨询过律师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曹峰猛地一拉钱梦的头发，钱梦顿时发出痛苦的叫声。
    “你看看这个自私的女人，为了自己活命，可以抛下一切，连她儿子的生死都不管，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钱梦脸色难看，表情痛苦。
    江微这才想起来他手上还有一个人质，急忙问道，“你把孩子放哪了？”
    曹峰一笑说，“别急！等我弄死她，就告诉你。”
    曹峰作势将钱梦推向天台边缘。
    江微急忙说，“不！你别乱来，别……”
    这时警笛声突然响起，迅速靠近教学楼。
    江微朝楼下一瞥，姜兮明到了，正带着警察往楼上赶。
    “警察到了，放下刀，一切都好说。”
    曹峰冷笑一声，又往天台边缘挪了两步，眼看着钱梦已经被推到了最边上，再往前走一步，就要跌下去了。
    钱梦脸色苍白，突然开口，说：“曹磊死的时候留了遗言，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江微一愣，随即立刻肯定钱梦在说谎，如果曹磊留有遗言，欧晓岚一定会告诉他们。
    但曹峰不知道，立马怔住。
    趁曹峰愣神的空档，钱梦继续说：“曹磊死的时候说他最恨的人就是你，他最讨厌你。他跳楼都是因为没有办法忍受你。”
    “不可能！”曹风冷着脸勒住钱梦的脖子。“这不可能！”
    “他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你强迫的，你强迫他偷东西。”
    “我没有！”曹峰掐住钱梦的脖子，情绪激动起来，“我没有，你瞎说，我根本就没有逼过他，他的死都是因为你。”
    “那他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救他？他被学校的人欺负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曹磊，实际上都是为了你自己，你杀人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癖好，你跟我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自私……”
    曹峰胸腔急速起伏，脸色涨红，血气上涌，“你撒谎，我没有，我当时……”
    江微意识到钱梦在使用激将法，但这样去刺激曹峰只会让他接下来的行动更加难以预料，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他急忙制止，说：“曹峰，别激动……”
    可话还没有说完，变故就发生了。
    钱梦深吸了两口气，眼神骤然冰冷，仿佛就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她趁曹峰情绪激动的时候，突然扳住曹峰的手腕，身体极力向前，从曹峰的臂弯中挣脱出来，旋即回过身，将曹峰推向天台外侧，然后迅速转身逃离。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
    但曹峰的反应速度远远超出钱梦的想象，电光石火间伸手向前一勾，就抓住了钱梦的衣领。
    江微早已领略过曹峰的身手，也知道曹峰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被钱梦推下去。
    与其说是在天台边缘纠缠，不如说是在生死边缘拉扯，曹峰和钱梦不肯相让。对死亡的害怕让钱梦突然爆发出了巨大力量，不仅挡住了曹峰企图抓住她的手，还向曹峰还击，两人拉拉扯扯，一时间重心不稳，摇摇晃晃，钱梦愈发着急，顾不上那么多，狠狠推了一把曹峰，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顿时一同从天台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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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江微扑上前，惊呼道：“小心……”
    与此同时，姜兮明也赶到了，两人急忙奔到天台边缘，只见钱梦和曹峰身体悬在半空，只剩手攀在护栏上，挂在天台边缘。
    钱梦脸白的像纸一样，哀嚎起来：“救我，快救我！”
    姜兮明向钱梦伸出手，使尽全身力气将钱梦拉起来。
    就在钱梦即将获救的时候，她突然眼神森冷的看向旁边的曹峰。
    江微一看就心知不好，果然，下一秒钱梦突然伸出脚狠狠地踹向曹峰。本来已经被旁边的警察拉起一只手的曹峰顿时在外力的作用下失去支撑点，摇摇晃晃向下，拉住曹峰的手被迫再次放开，曹峰只剩另外一只手攀在凸出的石板上，看样子支撑不了多久。
    曹峰冷冷地看向钱梦，两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在那一瞬间江微不知道是不是自t己看错了，他突然在曹峰脸上看到了释然，仿佛其他一切对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江微一阵心慌，扭头一句“快点拉住他”还没说出口。
    曹峰突然奋力一跃，抱住了钱梦的双腿。
    拉住钱梦的姜兮明哪里承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被曹峰这样的举动拉得身体急速向外，险些被带下去。还好旁边的警察眼疾手快，抱住了姜兮明的腰。瞬间增加的两个人的重量，让钱梦从姜兮明手中滑落。须臾间伴随着钱梦的尖叫声，传来“砰砰”身体坠落的声音，两个人的生命就此画上句号。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呲呲啦啦的对讲机里突然响起声音。
    “姜队！姜队！孩子在快递车里，晕过去了，暂时没事。”
    喧哗声、脚步声、警笛声仿佛远在天边。
    姜兮明和江微从上至下地看着坠落在地的两具身体，久久没有说话。
    第44章 结案（完）
    偌大的会议室里漆黑一片，只有投影仪散发的幽幽蓝光。市局的警察们紧挨着会议桌整齐列座，仿佛一座座沉默无言的雕像。
    于向东站在长桌前，手上拿着遥控器，投影仪屏幕上快速闪过一组照片，都是与曹峰有关的信息。
    “曹峰，父亲曹国平，母亲钱梦，出生于安平县。十四岁时，由于持刀伤人被判入狱十年，去年八月出狱，随后又在安平县接连犯下三起命案，由于现场处理得十分干净，安平县警局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曹峰是凶手。而后，曹峰化名曹磊来到华城，今年三月犯下第一起命案，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接连在华城杀害多名女性。”
    “第一名受害者曹金美，大启公司……”
    “第二名受害者黄倩……”
    “第三名受害者汪瑶……”
    “杀害汪瑶后曹峰一度销声匿迹，但沉寂三个月之后又再度出现，杀害了王翠和其女王欣欣……”
    “经查，曹峰消失的三个月回到了安平县，在安平县寻找钱梦无果后，又回到华城……”
    屏幕上快速闪动着受害者们的照片，于向东对她们为何被曹峰盯上、曹峰又是如何行凶做了一个快速的总结。
    “三天前，曹峰挟持钱梦在我市西郊小学坠楼，两人当场死亡。随后我们在曹峰的住处，找到了曹峰的个人物品，其中有许多曹峰收集的个人信息，都是我市公开发布的优秀教师的资料。我们推测曹峰以为钱梦来到华城之后，会利用以前的经验找一份教师的工作，因而他企图从教职员工入手寻找钱梦，所以才收集了这些资料。”
    “另外在曹峰的住处，我们还找到了被割走的受害人的耳朵……”
    屏幕上随即出现一张照片，一个浑浊暗黄的玻璃罐子，仔细看里面是福尔马林泡着的几只耳朵。这惊悚的画面让不少警察心中一惊，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这样有冲击力的画面，就算见惯了血腥场面的警察，一时也还是难以接受。
    “所以，现在有完整的证据链证明曹峰就是割耳杀人案的凶手。”
    照片滑向下一张。
    “本案还有一位我们未曾想到的受害者胡庸……”
    照片上胡庸四肢下垂瘫在椅子上，头向后仰，脖颈处的鲜血让人无法直视。说到胡庸，姜兮明紧张起来，因为那必然会牵扯到江微。
    曹峰死后，警方们接到报案，某小区内传出恶臭，派出所民警上门一看，才发现租客胡庸早已死亡多日，死因是一刀割喉。由于胡庸曾经被市刑警大队带走调查过，所以辖区民警以为胡庸惹上了什么案子，第一时间将这案子报道了市局。法医在确定死因后，十分肯定杀死胡庸的手法与之前几位受害人一致，不用说，凶手必然也是曹峰。
    胡庸被市局勒令下架视频后，转而回归到以前，又开始在论坛上撰写割耳杀人案的相关推测，但此时网友们却并没有买账，与以前的赞扬相比胡庸迎来了不少批评。不少人认为他是哗众取宠，而且由于事关几条人命，民众中不少人呼吁，应该禁止胡庸这样的人以制造噱头的方式传播案情，他又不是警察，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胡庸这样靠写离奇内幕歪曲事实博取流量的做法，是在给警方破案制造阻碍。
    随着后面警方开始大规模调查走访，民众们纷纷怀疑，是不是因为胡庸曝出了警方的调查方向，导致凶手逃跑，这才引来大排查。到了这个份上，众人群情激奋，纷纷要求胡庸为引发的后果负责，为此胡庸俨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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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胡庸丢掉了工作，只能缩在出租屋里，房东上门收房租，叫了几次胡庸都没开门。后来邻居发现住处传出恶臭，实在受不了，报了警，这才发现早已死亡的胡庸。
    说完案件相关人员，屏幕上划过几张照片，最后定格在了曹峰死亡当天的现场。
    一时间遥远的警笛声仿佛又重新响起来，把姜兮明拉回了那天的天台。江微和姜兮明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鲜红的液体从他们身下涌出来，曹峰四肢怪异，伸手向外，那姿势像是企图抓住什么东西。江微和姜兮明许久没有说话。
    一旁的警察急忙把半截身体还探在外面的姜兮明拉回来，紧张问道，“姜队！你没事吧？”
    姜兮明这才反应过来说：“没事。”
    说完他似乎才意识到现场的情况，忙着指挥现场工作去了。
    而江微却一直盯着楼下的两具尸体，过了许久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后来由于实在担心江微的会不会因为刺激太大导致心理出问题，姜兮明连续给江微打了几次电话，但江微都没接。
    曹峰死后案件进入总结阶段，姜兮明忙着整理各种证据，也无暇顾及，忙了快三个星期才整理完案卷，固定好所有证据，连同卷宗一起送去了检察院。
    之后他又接到电话，说王教授又进医院了，急急忙忙的来到医院看望王教授，这一进门倒是碰上了许久不见的江微。
    经过三周的平复，江微似乎也从曹峰坠楼的阴霾中走了出来，看望完王教授后，两人心照不宣地走向了医院的花坛。
    姜兮明久违地放松，大马金刀地坐在长椅上，说：“案子结了。”
    江微欲言又止。
    姜兮明说：“有想问的就说。”
    江微说：“按照曹峰的说法，欧晓岚确实给他提供了某些便利，你有把这个消息报上去吗？”
    姜兮明拿出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捻着打火机说：“欧晓岚提供便利的说法仅仅来自曹峰，可是目前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一点，我们警察办案是要讲证据的，你明白吗？”
    江微顿时了然。
    “那钱梦的儿子怎么办？”
    姜兮明顿了顿，说：“暂时……送去福利院了。”
    “这么算来，其实马婷婷和那个孩子是同父异母的姐弟，马婷婷是亲属。”
    姜兮明说：“话是这么说，但马婷婷坚决不肯认这个弟弟，去年她父亲刚刚去世，今年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是快十岁的弟弟，一时间难以接受坚决不认，所以孩子现在只能先送去福利院。”
    “只能这样吗？”
    面对江微的再三追问，姜兮明直接说：“你是担心那个孩子得不到该有的照顾，怕他以后像曹峰一样。”
    “嗯。”江微点点头。
    “放心，我们已经交代福利院那边重点照顾了。”姜兮明站起身说：“总之，这案子结了，我们也算给了受害者一个交代。”
    屏幕上的幻灯片过完了，于向东坐回原位。
    周局将激光笔啪地拍在桌上，宣布：“割耳杀人案。结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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