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在逃白月光[穿越]》 第1章 《埃及在逃白月光[穿越]》作者:酒巷卖花【完结】 本书简介:感情迟缓受&窥视成疾攻在古埃及苟活数载,楚司绎终于完成任务,可以穿回自己的老家星际,领着穿越奖金,过上退休的生活? 然而,随着系统一个红色感叹号,他竟然来到了他离开的三年后!! “不妙,可太不妙了……” * 三年前的一个夜晚,埃及丢失了他们的白月光,所有人陷入悲泣,也逼得有些人疯魔:清冷祭司为他修建神像,供奉于他;风流将军为他从此封心锁欲,投入正途;儒雅的维西尔,为他一改性情。 而那晚之后,最疯的人,是他们伟大而英勇的法老——蒙凯帕拉,也是神明消失前,最后见的一个人。 他率领军队,三日之内,将整个埃及都翻了个底朝天。 一晃三年,直到:“王,城中发现一金棕色头发的男子。” * 当易容失效,楚司译真容展露在众人眼前。 蒙凯帕拉目光紧紧锁定眼前一如三年前离开的身影,用胸口前干净的衣袍,小心擦拭着他身上的尼罗河水,动作虔诚,目光专一。 待擦拭干净,蒙凯帕拉声音低哑:“感谢尼罗河,再一次将你带到我的身边……” “感谢阿蒙拉,再次赐予埃及未来与希望……” *食用指南:1v1,双洁,攻是蒙凯帕拉,埃及的王。(前期文风慢,可以直接看后面,情感爆发在后文) *特殊设定:因为受是星际人,换算年龄后,年上年下都涉及。 第一章 * 埃及底比斯,监牢。 楚司译锒铛入狱了。 入狱原因,源自中央街上,一起人仰马翻的突发事故。 如果没猜错,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人生头一回接受审判,而上的法庭,还是埃及的世俗法庭[1]。 楚司译叹了口气,他再次点开系统爸爸的界面,含泪一看:屏幕便全灰,如同墓碑。 除了空间他还能打开外,系统依旧只剩下一根始终卡在99.99999%的加载进度条。 这最后一点指甲盖儿的0.00001%,也不知是上了刀山还是下了油锅,是逼上了梁山还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两天了,整整两天,是半点儿没动! 有句话说得好,人在低谷,向哪走都是高处。 那他现在已经倒霉到底了,是不是也该转运了? 答案,非也。 继楚司译两天前穿回星际失败,来到了三年后的埃及后,系统断联,落难入狱。 而他现在,听到了更加惊悚的事:“109号,庭审你不用上了,直接上刑场。” 楚司译,就是编号109。 带他出牢房的人,是个中年男人。 头戴风帽,上有一根象征部分权利的白色羽毛,身材魁梧,脸上有一横吓人的刀疤,挂着的腰牌上刻着他的职务和名字:死犯刑官,巴图。 也就是,执行罪犯死刑的刽子手。 “不是,刑官阁下,我什么时候成了死犯?”楚司译眨了眨眼,有点懵,话中却还是用的敬语。 巴图摇头,心道现在的年轻人,犯事前也不先了解了解法律,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道:“民也要学法,才能启发理智。你要是听了司译大人的警示箴言,还会有今天吗?” 巴图口中的司译大人,其实也就是楚司译。 埃及曾有赞歌这样写到他:【“万岁,尼罗河!” “你来到这片大地,平安地到来,你搭载着神躯,送以埃及安和……” “一城繁华,也比不上你耀眼……[2]”】 楚司译听完巴图的话,一脸沉默:“……” 就有没有可能,你们懂法的司译大人……现在正顶着另一副面貌,也被送往……刑场?! 巴图半响没听见这109号回他话,这才低头眯眼,用余光观察起对方。 因为以前像这样在送他们的路上,可都是哭的哭,嚎的嚎,骂娘的骂娘,求饶的求饶,屁滚尿流的只多不少…… 这样偏于冷静反应的,在他们干这一行的眼里,就是在给他一个信号:这个死犯,怕是打了什么逃跑的鬼主意。 巴图盯着这黑发少年的头顶,声音变得严肃:“你的事,就算在庭审上说得天花乱坠,也博不到陪审团半点支持,根本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刑官阁下,请问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楚司译眉目紧蹙,他人更懵了。 巴图冷哼一声,还以为这少年还在装无知:“还能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那匹从战场上回来,千里奔波传达王令的汗血宝马,死了!” 在热战的此地此域,杀战马者,如杀人斯。 楚司译:“死了?” 换言之,等同于,他杀人了? 楚司译眉头一蹙,脚下一顿,目光盯着手上的枷锁,站立着不走了。 古埃及的死刑几乎都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割舌砍脚、活人烧烤、铁汁灌喉、象踩生人、活虫啃食、活体木乃伊…… 秉持一个理念:让死者生前,充分享受活着的“极乐”。 他喉结滚动,第一次仰头,目光认真地看向这位刑官:“那你们司译大人有没有说过,少走一次程序,如杀一个好人?” 巴图听后面色一变,一低头便与这少年来了个对视。 第2章 只是当他看清这少年的模样时,眼中震惊:“你是个,外邦人!” 黑发黑眸,麦色的皮肤,流利的埃及语,似乎与埃及人别无不同…… 只是那朦胧异域的五官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这是个外邦少年。 而且…… 巴图紧紧盯着楚司译的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竟柔和许多。 楚司译明显感觉巴图的眼神不对,低头转移话题道:“所以外邦人,又该怎么判?” 巴图一听,语气停顿了下,答道:“自是罪加一等。” 楚司译:“……” 不过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若是在本国国内首都大街上来了个外邦人,把人家通传王令的马给杀了,怎么也会被当成间谍敌犯吧? 楚司译内心有些苦涩。 难道说……除了他自曝马甲以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自曝马甲,他死亡的风险也大呀…… 当初努力完成系统爸爸发布的任务时,楚司译便仗着自己后大半辈子又不生活在古埃及,拉仇结怨,“为非作歹”…… 事前谁又能想到,星际科技也有出这么大故障的时候? 这也就导他对于有些事、有些人……就没给自己留退路! 特别是对埃及法老,也就是王身边的几位重臣。 在这些重臣眼里,楚司译就像是蛊惑他们王的祸国妖人,是每每想除掉的祸害! 有句话说的好:趁他病,要他命! 他如今没了系统功能辅助,就算侥幸逃过了这次,以后又怎么从那几个男人的联合绞杀中逃脱? 光依靠蒙凯帕拉[3]吗?他已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了…… 楚司译眼眸微垂下:‘蒙凯帕拉,古埃及历史上最伟大的法老之一,幼年本就苦,夺权更不易。 可偏偏从小就摊上他这个星际穿越者(俗称麻烦)。自己拐着人家去帮他完成星际任务,不知多受了多少罪……’但是此刻…… 他就是想自曝马甲,也得有人信呀!! 因为他现在,根本没办法证明一个世纪难题:‘我就是我。’很不幸,楚司译当时为了保证穿回星际万无一失,那晚他直接让系统给他易容后,便溜出了城,去到一片无人打扰的沙漠。 现在系统没有任何响应,导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除全身上下的易容! 难道说,今天真是要亡他? 这时,眼前光影一暗。 巴图突然拉紧了他身上的锁链,楚司译身体被动地调转了个方向,便听见了巴图的声音:“走,带你去阿米特广场。” 楚司译有些诧异。 阿米特广场,是底比斯的庭审之地。 巴图带他走的,似乎是一条人烟稀少的捷径,是一切热闹建筑的背后,隔绝了喧闹,如果现在停下来闭上眼睛静静聆听,说不定还能听见尼罗河的流淌声。 虽不知巴图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但他如今只能好好把握。 一路上,楚司译脑子都未曾停下思索,直到巴图一句:“到了。” 抬眼,广场的大门立着一尊三米之高的阿米特雕像,鳄鱼头,狮子身,河马尾,是古埃及神话中象征着公平与真理之兽。 一眼望去,有些震慑人心,让一切谎言无处遁形。 “杰南尼,给他登记下。” 杰南尼是位十五六岁的书吏[4],日常坐在这广场门口,负责文字方面的事务。 光听声音,杰南尼就知道来者是谁了,只是他抬头一看,目光很快被巴图身后的人所吸引。 特别是看到楚司译的脸时,目光更是一震。 “发什么愣,快办事。”巴图熟练地从钱袋子里掏出十个埃及币,放在了杰南尼桌上。 杰南尼撇撇嘴,脸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提笔蘸了墨水,眼睛发亮地对楚司译问道:“名字?” “额……109号,姜雨初。”楚司译一时想不到什么靠谱的名字,情急之下报出了自己星际“好友”的名字。 杰南尼一听,心中有些激动:竟和司译大人一样,有个怪名字! 在纸莎草纸上几下写完,翻出桌下与编号对应的案卷,便递给传递信息的士兵。 随后,楚司译被士兵,带了进去。 待楚司译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两人眼前,杰南尼才对巴图道:“巴图叔,今日临时来审判的,可正好是那位。” 两人交换眼神后,心照不宣。 * 广场内,呈现一个向下的露天螺旋凹槽,中心圆盘便是审判的法庭,四面是可供五六百多人环坐的石座。 楚司译抬起套着锁链的脚,走下阶梯。 此刻,石座上男女老少,人满为患,坐无缺席,甚至还有不少人揣手甘愿站着。 楚司译皱眉:人多得,有些不正常。 他刚步入公众视野。 忽地,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句惊呼:“司译大人!” 紧接着,满场哗然,无数道视线盯向他,楚司译心脏猛烈一跳。 但是,他这副模样,也能有人认得出?开什么星际玩笑…… 果然,没走几步,他便从两边零零碎碎的话语中得到了答案:“天呀,他长得太像了。” “简直和司译大人的神像,一模一样!” “胡说,此人黑发黑眸,肤色发黄,怎么可能是司译大人?司译大人又怎会成了罪徒?” 第3章 神像?他快速抓住关键词。 所以他不在的三年里,埃及竟雕刻了以他样貌为模型的神像? 楚司译汗颜。 一般来说,雕刻后的人物五官都会相对模糊、钝感许多。 所以不排除,他易容后的相貌可能刚好和雕像,撞脸了…… 可是,埃及的神像可不是说有就有的,还得经过一个人。 那就是埃及那位清冷的大祭司,神权的掌握者。 俗话说的好,想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回想三年前这位大祭司对自己的态度…… 他怎么可能会同意埃及有他的雕像? 怪哉,怪哉…… “诸位安静。” 顷刻间,一道温和倦意的人声,由法庭中央向四周传播,清晰绵长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这是场地合理修建为声音传播带来的便利,而整个广场就是一个天然的扩音工具。 楚司译脚下一顿。 因为,这个声音,他认得。 原先他还想,实在不行的时候,就自称一下自己是自己东方的表哥? 现在看来…… 他怕被连坐。 “抬起头来。”乌瑟已经坐上首位,桌上摆着士兵递上来的案卷,突然朝他发话。 楚司译应声抬头,有些强颜欢笑地看向这位埃及位高权重的维西尔大人[5]。 只见他身着绿色披肩长袍,搭配着象征着生命的墨绿腰带,长发扎在背后,一根寓意公平本该水平插于发绳结处的长玉,不知为何斜了些。 额前几缕青丝零碎掩住他的双眸,相较于三年前,乌瑟的五官曲线更加成熟立体,气质也沉淀出韵味。 算算年龄,乌瑟今年也该二十五六了。 乌瑟突然的出现,却加深了楚司译心中的怪异:因为,参与陪审的民众已经多得不正常,如今就连审判他的人,也不正常。 就他这案件,应该不至于由这样的集大权者亲自下场? 但是…… 如果是乌瑟,他若以陌生外邦人身份辩论,或许能得到公平审理的机会,更大? 其实抛去其他,客观来讲,乌瑟为人正直,谦和有礼,亲近民众。 总之,他是个极好的官。 ‘乌瑟审案,应当会明晰前因后果,确认前后细节才有判断?’楚司译如此这般想着,然而下一刻…… 只见乌瑟抬头仅扫了楚司译一眼,冷意四溅,根本不像是在看活人的眼神。 他面色浅淡,语气更是轻描淡写:“无话可说便拖下去,处死。” 正准备伸冤的楚司译,顿时语噎:“……” 枉他,枉他刚才在心里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才三年不见,乌瑟这是怎么了? 就在台下有铠甲士兵上场,要将他押下去时,楚司译压低嗓子变换了声音道:“我有话可说!” “埃及,难道就是这样断案的?” 这话,可谓是将现在这一桩案子,一人行为,上升为整个埃及。 楚司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激起全场陪审团民众的情绪,博得一丝生机。 果然,刚才对乌瑟判断无异的民众,现在纷纷又讨论起来,异议声渐起。 楚司译目光再扫过上位之人,发现乌瑟面对民众的反应,却是处变不惊,不为所动。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乌瑟不该是这样的…… 魁梧的士兵已经将他四肢扣住,强行拖到了中心石板的边缘,楚司译只得再度挣扎道:“今日有人蒙冤,他日无人申冤。” “这难道不是维西尔大人,以前常说的话吗?” “嘶——”台下民众突然一阵唏嘘起来。 乌瑟则是听了这话,双眼猛地一沉,终于有了不同的反应。 抬眼看向楚司译时,眼底还有一缕未消散的诧异,而更多的是犀利又饱含深意的探究。 “你是谁?”乌瑟眼神欲将眼前之人看穿。 第二章 场面静默一片,像是都在等楚司译的回答。 ‘看来方法有效。’楚司译喉结微动,锁链之下的手指弯曲,他毅然道:“姜雨初,一个普通的外邦人。还请维西尔大人主持公道,让我看看那马儿,也算是死也死个明白了。” “马不是你杀的?”乌瑟眼睛微眯,语气中带着考量。 “看了才知道。” 楚司译言下之意,是一定要见到当日那匹马了。 乌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食指轻敲桌面,“哒——哒——”一下又一下,又像是敲在楚司译心头上。 全场氛围变得凝重,台下民众似乎也是提着一口气。 像是,在看他的造化? 楚司译:打心理战嘛,谁不会? 两人沉默对峙一会儿后,乌瑟有些让民众出乎意料地率先开口道:“带上来。”言简意赅,下方士兵会意。 “咿呀——咿呀——”木臼挤压、晃动,咯吱出声。 没过多久,马就被抬了上来。 只是除了马以外,还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婴孩儿尸体也被抬了上来。 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血腥之气。 近处民众更有作呕者,远处民众正情绪激动地嚷嚷着什么。 士兵撤下,一个男人走上台,邢捕着装,只是风帽上有一根红色的羽毛,是能发号施令的象征。 第4章 而乌瑟,从那婴孩尸体被抬上来时,目光便从楚司译身上移开,一直紧锁于那婴孩尸体上。 楚司译退到一边,默不吭声地观察场上的变动,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那中年男人快步走到乌瑟面前,表情有些讨巧,弯腰道:“维西尔大人,这是第十七起魁子杀人,一十二宫的人依旧没有停手,情况,情况和之前大致相同……” “不过,这次又有所不同。男人忙着逃窜竟打翻了屋内燃烧的蜡烛,房间被烧了大半,里面不只有烧焦的魁母尸体,还有被烧焦的魁子,这就是那魁子的尸体!” “这就是魁子?”乌瑟垂眼而立。 他埋藏在银色衣袖中的右手握拳轻颤,目光透着多日以来压抑的隐忍。 时隔十六起,第十七起才堪窥魁子真身。 看到这里,楚司译算是大概明白了。 难怪整个庭审,民众来得这般多……还撞见了乌瑟这尊大人物,恐怕就是因为他们话中不离的魁子了。 第十七起,也就是说,这已经是第十七条人命了吗? 楚司译眼神黯淡了一下。 随后,他趁着众人关注点都在魁子身上,转身走到仰倒在巨型担架上的马儿旁,独自蹲下。 解决事情,得一件一件来。 蹲下后,他视线虽只落在马儿身上,但是台下民众的议论声,他还是能零碎听清:“这魁子尸体比死老鼠都臭……” “城中接连出现魁子,如今这魁子能被火烧死,可能怕火?” “这次也不知到底是自然的灾祸,还是神的降罚……” 就在众人都在为魁子而争喧不休时,人群中突然有人一语惊破大叫道:“天啊!站起来了!” “什么?什么站起来了?魁子站起来了?” 这想法一出,便令众人毛骨悚然。 然而,当他们视线看向庭审台上的另一边时,周身毛骨悚然倒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震撼:“神啊!是马!” “马,竟站起来了!又活了!” 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下,那枣红色的马儿,鬓毛直顺,甩着马尾,十分有脾气,转头上前就是用嘴一叼,石缝里的野草被叼进了嘴里,长筒状的马嘴咀嚼着…… 乌瑟的视线也因民众的惊呼声而转移到了马身上,只是又不同于民众,他在短短一秒间,目光便转而锁定了楚司译。 马活了倒不是神奇,值得神奇的是这个将马救活的外邦人。 面对乌瑟直白而带审视的眼神,楚司译神态自然地浅浅一笑。 这一笑,令乌瑟眼神微晃。 ‘明明,只是面庞轮廓,隐约沾了点神韵罢了。’楚司译不知乌瑟心中所想,只是将手中的x-ky302注射器小心收回系统空间,镇定走到乌瑟面前道:“维西尔大人,这马只不过是千里奔波,气殆力竭,中央街上与我相撞,士兵缰绳拉得太紧,这才造成了马假死的现象。” “如今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刺激了马的味觉和肠胃,饥饿感恢复,刚好催动了意识的苏醒。” “现在马醒了,两日监狱□□已是惩罚,维西尔大人是否依法放了我?” 经他一解释后,周围有不少民众相□□头,像是比较认同他这一番话。 毕竟,比起猜测一个人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运气与巧合显然更能使人接受。 乌瑟半合双目,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转身背对楚司译,一言未语。 一扬手,是一个放人的动作。 楚司译直接便被两个士兵架着带了出去。 一见人出来,守在广场外的巴图便走了过来,抽出腰间的钥匙,几下便解开了楚司译手脚的锁链,言语间透着惊叹:“那马醒得真是时候,你竟然能这么轻易从维西尔手上被释放,运气不错啊。” 楚司译活动了下卸去压力的四肢,接话道:“听说维西尔和司译大人之间是对家,顶着这张脸,能活着确实好运。” 本来他以为就他那几句话肯定不行,还得编个好一会儿,结果…… “对家?”巴图打断了楚司译的思绪,惊讶道。 他上下打量了楚司译几眼,像是在看山顶洞人般的怪人。 楚司译淡定地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内心却隐隐有一分慌乱,询问出声:“对家……难道不是?” 可是,他身为当事人之一,他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然而巴图目光十分肯定:“当然不是。” “他们要是对家,我就冲进庭审场,当众把马杀了!” 楚司译震惊:? 不是,兄弟,到底是谁让你这样有信心的? 三年以前,那一条条政策与实施上的对峙,可谓是闹得满城皆知,埃及谁人不知他与他们维西尔大人关系不和? “可就在刚才,你们一向儒雅公正的维西尔大人,见了这张脸,便直接要处我死刑,这难道不是已经憎恨到要杀了对方的表现?” 楚司译缓缓道出自己的逻辑。 巴图听完,爽朗地大笑出声,脸上刀疤也跟着发笑,像是听了什么戏剧性的事。 而坐在一旁的杰南尼,目光炯炯地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 儒雅公正?对家? 听起来,像是停留在三年前的描述,加上相似的面容,流利的埃及话。 第5章 这个外邦少年…… “跑!邻居们快跑!” 忽然,空中传来群体的惊叫,如同埋藏地底的炸弹,爆出一阵闷雷。 楚司译很快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在阿米特广场内。 如今已经有不少人从四方出口,鱼贯而出。 巴图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催促少年快离开这里,结果只见到了少年逆流而去的背影。 “!”巴图惊讶这外邦少年的行为,嘴上却急躁道了句:“这不怕死的外邦人,瞎凑什么热闹!” 他想过去拉住那外邦少年,然而高大的身体被人群撞得不进反退。 那少年却凭借瘦小的身躯,如鱼得水般灵活穿行于人流之间,快速进入了去。 巴图望了望广场,又看了看人群逃离的方向,耳边隐隐能听到里面惨烈的打斗声,手心出了些汗。 最终,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楚司译行为的影响,他沿着墙壁,步伐坚定朝庭审场入口移动。 只是,他刚艰难地挤进去,就觉地面剧烈震动。 脚边的石子上下跳动,得有三厘米高,这是重甲铁骑大行时才有的景象。 巴图眼神一亮,难道是他,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他便听见外围有民众大喊:“贾胡提将军带人来了!大家快快让路!” 最先涌出的民众大多已经散开,剩下站在道上的人纷纷往道路两边让路。 赤衣褐发,一骑着一匹白色棕尾马、面容沉稳贵气的男人飞跃而出,背负白色羽翎箭筒。 男人一手拉缰,一手握弓,左耳垂下的水滴状红宝石折射太阳的光耀,身后跟着二十几个铁骑。 贾胡提将手下分去广场各个出口,自己则单枪匹马先进了去。 马蹄声在石阶上一落,贾胡提的鹰眼将庭审中央的情况尽收眼底。 满地尸体,一青面獠牙,血肉红黑的婴孩正撕咬着一士兵的脖子,头戴红羽的刑捕睁眼躺在血泊。 而那平日主要握笔的维西尔也手持利剑,一起对抗着魁子,一身绿色服饰现已半身染黑,身上有不少负伤。 身随马动,贾胡提回手便抽出了一支箭。 冰凉在弦,风过箭尖,似将风割裂,银色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微微冷光。 他眼神微睨,额间蹙紧,两指一松。 “嗖——”一声,箭直朝魁子射去。 却不想,魁子灵敏异常,竟然翻身而越,用手一抓,竟是将乌瑟背对着推到了箭前。 巴图见此,嘴上连忙大叫提醒道:“维西尔大人,小心!” 人对声音的反应怎抵得过箭的速度?眼见着那箭就要穿进乌瑟的后背。 “锵——”空中短暂绽放了一团火花。 箭向偏移,临时竟拐了弯! 那箭穿过一盆火焰,准确无误地正中魁子眉心,又入石三分,死死将其钉在石墙,白色羽翎焰火燃烧,缕缕黑烟直向天空。 那是……有另一支箭! 要是平常人,恐怕连箭中途转了弯都看不清,但这是贾胡提,自幼便与兵器为伴,反应迅速,早习惯了刀光剑影。 贾胡提不知想到了什么,快速转头,看向另一支箭来的方向。 然而那里除了倒下的尸体,空空如也。 怎么会? 第三章 贾胡提翻身下马。 他快步走到广场中央,垂眼扫过地上散落的兵器。 他很快便捡起了那支与士兵使用无异,箭头却明显磨圆的断箭。 随后又将墙上插在魁子头上的箭单手拔出,成一团血肉的魁子死沉沉地掉在地上。 乌瑟见此,立刻差人将魁子丢进一个炙热的火盆当中,空气中一时间盈满了古怪的人肉烧焦之味。 贾胡提收起两只箭,拉缰上马。 中途像是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最初目的,拉转缰绳对乌瑟道:“维西尔大人,王驾如今怕是已经到了中央街,魁子之事,王半途已经大略知晓,王让维西尔大人整理好事件,明日朝会与众人一起商议。” “遵。”乌瑟道。 待贾胡提带着骑兵离开后,乌瑟扫过地上的尸体。 他视线最后停在了那红羽风帽、双目仰睁的邢捕尸体上,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此人,是魁子复生时,抛弃众人,第一个拔腿就跑的人,也是被魁子最快锁定,一举击杀之人。 他两指一带,那头顶的红色羽毛被他抽了出来,他侧头对刚才逆流回来,还曾提醒他的巴图道:“埃及百官,缺的不是聪明人,而是有心人。” “以后你就是底比斯执行大长官,隶民安部,大法官之下。” 大,执行大……大长官! 巴图感觉天上就像是掉馅饼一样,他做基层公职人员已经十三年了,从没升过,现在竟连升十级直接当了大长官?! 埃及政法系统是由维西儿负责,大法官审判,检察院检举,民安部执行,大法官统领一院一部。 而执行大长官便是民安部的一把手,巴图情绪高涨,乃至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是心跳颤颤,内心惶恐:“遵,遵!” 当乌瑟将带着几丝血腥气的红羽交到巴图手掌中时,巴图觉得这轻如鸿毛的红羽,实则重如百吨巨担。 “这里便交给你处理了,奖惩抚慰,处理妥当。” 巴图弯腰点头回应。 第6章 乌瑟交待完,像是有什么急事,提起长袍便快步离开了。 一出广场。 他远远就听见中央街方向传来的民众高呼声:“埃及万岁!王万岁!” 这象征着王的第七次远征提前胜利,埃及的领土扩张到了幼发拉底河。 贾胡提回归王驾的领头队伍。 这些如同热浪的高呼声,此时都被他屏蔽耳后。 因为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他摸出那两支箭,将箭上一凸一凹的痕迹拼在一起,如同榫卯。 这证明,刚才确实有第二个拉弓射箭者。 此人精确无误、射技了得,随手使用士兵地上遗落的普通铁弓,一次便矫正了他的箭! 这样极致的箭术,他曾经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 “咳咳——”楚司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被空气中刺鼻的烧焦味呛得咳出泪花。 他右臂隐隐发颤,食指弯曲处有一道勒进皮肉的痕迹。 “原来你在这儿!”巴图指挥着人清理场地,被楚司译的咳嗽声一下吸引了过来。 楚司译呼吸艰难:“是呀,刚才的场面有些吓人,只能趴在地上装尸体,还好有胡赛提将军及时赶到。” “对了,恭喜阁下高升。” 巴图本想训斥这外邦小子乱跑,但听他贺喜,这可是第一个恭喜他的人,话到嘴边也没有说出口。 这时。 一个高挑的少年,不知从哪冒出来,突然一拍楚司译的右肩。 是杰南尼,他像只兔子一样兴奋:“嘿,你运气可真好,我想和你做个朋友!” 哈?运气好? 楚司译心中苦水无处倾倒,他最近是真倒霉。 “书吏阁下不嫌弃就好。”楚司译苦笑点头。 “嗐,叫什么阁下,我是杰南尼,以后可以这样叫我。”两颗虎牙微笑时展露,活跃开朗。 这个叫杰南尼的书吏少年,热情得过分。 他问:“对了,翻关于你的案卷调查,是最近才回的埃及?近三年埃及可没查到你半点生活痕迹。” 楚司译仰头思考后道:“埃及商贸发达,每天人流这么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查到?” 杰南尼点头:“也对。” 楚司译转手就给了杰南尼一个表扬的手势:少年,真聪明。 * 此刻,中央街上,欢腾鼎盛。 伴随着民众欢呼,由两匹鬃毛披散、四蹄轻踏的马儿拉出一辆拨开尘埃的战车。 蹄声嗒嗒,石板颤抖,溅开气势,民众双眼,紧紧跟随着车身转动。 车纱薄如蝉翼,和风习习,龙蛇浮动,连同卷起了车上之人腰裙间的金料衣带,也展露了那人英姿丰神的身形与面容。 那是他们的王。 黑色的长发,俊美的五官,坚定又深邃的眼眸,无时无刻都在号召着他们。 “蒙凯帕拉”四个字将永远被画上王名圈[1]。 战车因为人群,行驶得极慢,蒙凯帕拉合着眼,单手撑着下巴。 “呼呼,杰南尼,慢点!前面都是人群……” 楚司译急促喘着气,他怎么也没想到,杰南尼的手劲儿这么大。 竟兴匆匆地拉着自己一路疯跑了过来。 “快!你快看!”杰南尼抬头示意。 楚司译顺着方向远远看去,不过仅是一眼,视线就收了回来,有些茫然道:“怎么了?” 杰南尼见楚司译的反应,眼中试探并未打消,他继续道:“那是我们的王。” “三年内,王又不断进行了远征,埃及的版图,已经横跨大洲。” 楚司译手指杵着下巴,若有所思,他反问道:“嗯,所以?” 杰南尼手搭在楚司译肩上,眼中若有深意:“所以,我猜王一直在寻一样东西,一件埃及丢失了三年的至宝。” “至宝?” 楚司译疑惑了,他之前在埃及这么久,他怎么没听说过? 而且蒙凯帕拉这位王在他印象中,对什么宝物,应该不感兴趣才对。 杰南尼目光闪烁:“森*晚*整*理对!” “可准确地来说,是三年前,凭空消失了的一个人。” “噔噔——”车轮碾过。 连同楚司译自己心也咯噔了一下,他反应过来:好像,若有所指的,就是他本尊…对吧? 带着战争伤痕的战车队伍,与他们所站的位置,缓缓驶而过。 他算是明白了,杰南尼是在怀疑他,或者是是想试探他。 这年头,连个半大的少年都不好骗了。 难道说,经过他三年前那艰苦卓绝的努力奋斗,极大改善了埃及人们生活水平,导致人们普遍的智慧都提升了? 楚司译眼神微转,手指杵着下巴,若有思量。 想好了话术,他假咳两声,轻松道:“如果是人,那就简单了,腿长在他脚上,说不定哪天就自己回来了。” 杰南尼挑眉,明显不认同他的话。 “雨初,你想的可真简单,你听说过一件事没有?” “什么事?”楚司译应和到,雨初这个名,他得多适应适应。 “远征时,凡是外邦中凡金棕色头发的人,墨绿眼睛的人,可都被一一捉来过。” 楚司译蹙眉:“捉了,发现都不是,应该又放了?” 杰南尼听了,干笑道:“放了?谁知道呢。” 第7章 “不过听说,曾有不少外邦向王献上的异族美人,可都隐隐长着张类似东方人的面孔,而他们,都在第二天暴毙死在了王宫,无一例外。” 明显令人迟疑的话,在楚司译看来,杰南尼的这段话,恐怕是杜撰出来,试探自己的。 因为蒙凯帕拉,这位埃及的王,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他应是智慧的,理智的。 楚司译玩笑地决定敷衍过去:“杰南尼,你这是欺负我对最近埃及的事不熟,就杜撰着来吓我?我这张脸可就有些东方人特点,都把我讲怕了。” 杰南尼摇摇头,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从语言上,估计从对方身上套不出什么了。 于是,他按照自己初始的打算,仗着自己年龄小,换了多个理由,软磨硬泡,硬是将楚司译带回了自己家。 楚司译摊手:盛情难却,不过,正好也解决了暂时住哪儿的问题。 只是路上,楚司译在回想杰南尼的一系列话时,竟是不自觉地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虑。 * 夜是光的背面,太阳神阿蒙·拉被遮住双眼,看不到埃及的阵痛。 当梅塞凯底特的船桨扫过埃及的夜,当阿努比斯化作山犬翻越埃及的沙丘[2]。 日夜轮转,日走了,埃及的夜,降临。 “姆特[3],我去烧水!” 杰南尼说完便去了后院。 此时简陋的泥砖[4]房里,只有楚司译和杰南尼眼盲了的母亲:玛雅。 而玛雅,曾经是蒙凯帕拉的乳娘,年轻的时候,楚司译见过。 所以说,有时候缘分,真是一件避之不及的事情。 “奈芙蒂斯[5],打搅了。”楚司译俯身道。 “不打搅,孩子,请随意坐,家里没什么能招待的,但希望你常住。” 楚司译在室内环顾一圈,发现布局虽然总体俭朴,但是却十分整洁干净,一些生活留下的痕迹,似乎在诉说着这里的温馨。 可是,杰南尼是书吏,一月能领到的额度,应当能支撑他们更好的生活才是? 楚司译一问,玛雅面容温柔,语气平静而温和解释道:“他呀,每月都把多的钱,散给那些街边流浪的孩子。” “听这孩子自己说,他以前也这样受过司译大人的恩惠,成了有用的人后,也学着做做,哪怕能减少那些孩子一丝的苦难也好。” 楚司译听后,目光微闪,原来背后竟还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他在埃及,遇到过太多事,也遇见了太多人。 如果只是举手投足的一个动作,那他确实已经半点印象也没有了。 “所以,您不是杰南尼的亲生母亲?”从玛雅的表达中,楚司译推断出。 “不是,我是杰南尼三年前,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 三年前?死人堆? 可玛雅作为蒙凯帕拉的乳娘,后半生怎么也会得到善待才是? 还有玛雅的眼睛,上面带着伤口,像是被刀刃划瞎。 “三年前”,这个时间点他不得不重视。 还有,他不在的三年里,埃及似乎隐隐发生了什么超出他思维所正常预料的事。 乌瑟性情的变化,雕刻他面容的神像广为人所知,民众奇怪的态度,巴图拿命的保证…… 以及,杰南尼虚虚实实说的话。 不过才三年,造成的信息差,他感觉自己离开了一个世纪…… 若是有系统,这些发生的事都可以凭借系统去快速收集。 但是当下没有系统,他只能选择自力更生。 去弄清楚这让他深感奇怪的一切。 楚司译:“要是现在,能有本现成的史书可供查阅就好了……” 屋外。 杰南尼烧完了水。 在楚司译意料之内,这个书吏少年,果然趁着他洗漱,用帕子接触过他的脸。 可那白色的帕子在他脸上怎样摩擦,也不见易容的痕迹。 楚司译默默道:系统爸爸出品道具,果真精品。 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思考,这易容会在什么条件才会瓦解? 因为系统当时播报使用注意事项时,有这一项,只是他想着都要回星际了,有什么可注意的? 于是成功被自己打断了…… 又一个悔哉达成。 而杰南尼,他试探后发现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情绪似乎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他端着陶制水盆到了门口,突然想起什么。 人又精神起来,转头对楚司译问:“刚才巴图叔路过,说是王宫的图书房正缺个晒书匠,雨初去吗?” 图书房? 也就是埃及史官整理、保管、记录埃及历史的地方。 自他优化埃及造纸工艺后,相比于在石头和兽皮上雕刻的繁琐,他们更多开始采用纸张记录。 楚司译眼神一亮:‘在那里,一定有记录埃及近三年事情的文字!’ 第四章 日升一半,星月隐匿。 街头商摊,已经摆满了琳琅的货品。 楚司译一双杏眼,牢牢被中央街上热闹与风尘的景象所点亮。 日常售卖的大麦啤酒,十字线陶,锦缎丝绸,金属器皿……流动售卖的盖塞尔的象牙制品,黎巴嫩的木材,阿旺斯的优质石料…… 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还有不少往来贸易的外邦人,操说着自带他国口音的埃及话,声画奇异又与这座城市的人文氛围奇妙地融于一体。 第8章 三年后,埃及的繁荣,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 昨日血腥之场面淡去,好似只为守护现在之景象。 “喂喂,看你长得像司译大人,却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一样,赶快跟上!不然到时候清点人数不够。” 晒书匠队伍中有人好心提醒落后队伍的楚司译。 楚司译不恼。 他背朝着热闹的街景,脸上展露少年才有的风华正茂,朝他们挥手:“马上!” 玉柱金庭,殿上髹漆,绿玉为沓,白石为阶。 高有殿台丈许,屹立如峰,低有园林环列,花开四季,瀑泉不竭。 好像整个宫殿……更加奢靡了。 他记得,乌瑟以前可是极其反对奢靡,他是埃及的维西尔,竟然没有反对吗? 奇妙。 步入图书房。 楚司译发现,内部的布置却是几乎没有变化。 屋内正在处理事物的史官,和一路上许多人一样,第一次见了楚司译的长相,都有些惊讶。 “大家搬书时,注意不要进去最里面那间隔间,有贵人在,不能打扰,还有搬书时要注意……” 史官叮嘱着搬书时的注意事项。 最里面那间?楚司译记得,靠窗的位置,自己以前常待过。 不过,他又不是故地重游,管他里面是谁? 如今,埃及近几年的史册,已经被他先一步抱在手上了。 只需要晒书时,翻开一看,埃及这三年内发生的大事,都将一览无余! * “咚咚——”清脆两声,在宫殿之中回荡。 宫殿之内,每三百米就会有一个敲玉石鼓的人,这是王上下朝会时的象征。 如今太阳已经小晒了一会儿,可想而知这次朝会持续的时间之久。 石廊之间,蒙凯帕拉一身古铜色皮肤,及脚的腰裙跨过左肩,腰间悬着一把银色重剑,行走间,没有沾染一粒灰尘。 忽然,他黑色曜石般的瞳孔中,撞进了一个金发的侧影。 他步伐一顿。 “快,大家手上的活儿都停下,快跪下!”楚司译正将书搬到专门晾晒的石板上,就听见整个图书房的人顿时人心惶惶起来。 他手上的书也被身边的人抢过放在了一边,拉着他一起硬跪在地。 那人压低声音好意道:“你刚来,不知道宫里的规矩,王来了,可都必须空手而跪的!” 什么,蒙凯来了?! 楚司译立刻低头,跪得比谁都标准。 任哪个宫殿里的老人看了,怕是都得称赞一句:少年,有潜力。 “王!” “维西尔大人!” 好家伙,乌瑟竟然也在。 一时间,四周寂静,耳边暂时只有脚步声。 “啪!”不久后,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陶瓷碎地声,像是有人摔倒后撞倒的。 楚司译:这么激烈? 随后他便听见蒙凯帕拉那熟悉嗓音,温怒不定:“谁允许你坐在那个位置?” 里面女子之声,似若低泣:“王,饶命,是祭司大人让我来的,请您饶了我……” 话音刚落,楚司译和门外跪着的一众人视线内多了一个人影。 原来是里面少女,竟然被直接给……丢了出来! 当楚司译正要感叹什么时,他留意到,这个被丢出来皮肤白皙的少女,竟是金发碧眼,鼻梁高挺。 虽然外貌长相和他有许多出入,但异色的头发以及身影却异常接近? “再有此者,以此为戒。” 蒙凯帕拉,那埃及英勇俊美的王,言语铿锵有力,话音刚落。 “噗呲——”,是一剑刺进□□之声。 鲜血,喷散满地,甚至溅到了楚司译脸上。 楚司译双眼有一瞬间失去焦距。 作为地上一群人,唯一抬起头来的楚司译,蒙凯帕拉和乌瑟自是立刻注意到了。 旁边一直关照他的人,一直拉他的衣服提醒,楚司译这才重新低下了头。 无事发生。 待蒙凯帕拉与乌瑟走后,整个图书房的人才大舒一口气。 只有楚司译第一时间起身过去,忽略自己的一丝心悸,立刻做起了紧急止血措施。 他对周围站着没敢动的众人道:“这不是大祭司派过来的人吗蒙……王只是捅她一剑以做惩戒,没说赐死她。” “若是她今日死在了图书房,那以后我们又如何与大祭司交差?” 神权与王权,在人类走出迷雾前,一直相互制衡着。 众人听完楚司译的话,开始配合楚司译救助起这个外邦少女。 赛雅斯感觉自己本该死去的身体,竟然又有了一丝力气。 她微微睁开眼睛,将救她之人的面孔深深记在脑海。 原来,竟然突然会有这样一个陌生人,这样努力地救她? 楚司译正思考少女以后的去处时,一群人过来将人抬走了。 说是受了命令,来接人去治疗。 图书房又恢复了秩序。 搬书的搬书,晒书的晒书,每个人都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 楚司译自然也是。 而众人投注于忙碌之中,根本没有察觉到不远处一丛灌木背后,竟站着两个人。 是蒙凯帕拉与乌瑟。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易于人发觉的暗处,将刚才楚司译那一套救人的动作,尽收眼底:杂乱无章的包扎手法,紧张的情绪,不断颤抖的手,冒失的动作,没有一丝镇静的模样…… 第9章 楚司译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混入人群。 他机械地摆着书,摆呀摆呀,直到…… 身上两道视线,终于消失了。 “呼——”他呼出一口憋着的气。 他起初,确实以为蒙凯帕拉真的想杀人。 但是当他一眼看到那少女身上避开心脏的剑口位置,以及他抬头,竟然除了短暂沉默再无其他…… 他便大概知道,不简单。 ‘唉,真是在埃及待久了,警惕心已经被训练出来了……’楚司译内心百感交集,好像是在怀念初来乍到埃及时,那个单纯无邪的自己? 埃及第十八王朝,是古埃及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这是星际穿越计划会将这个时间段设置为一个节点的原因之一。 但这个时期,王权更迭也十分复杂。 他刚穿越过来时,图特摩斯二世已经去世,权利完全掌控王后哈特谢普苏特手中,自己做了女法老。 于是幼年的图特摩斯三世,也就是蒙凯帕拉,权利处于完全被架空中。 其实,哈特谢普苏特做埃及的女法老一点问题也没有,重通商,少战事。 楚司译甚至觉得辅佐女法老也是一样,但系统任务明确给的是:辅佐图特摩斯三世,也就是蒙凯帕拉。 于是,他就开始了养娃之路,只是……天知道他都付出了什么! 倒不是娃难教,相反,蒙凯帕拉十分聪颖。 而是这位年轻的女法老,并不希望这位王位继承人成长起来,本着让其在庙宇间自生自灭的态度。 但随着长大,蒙凯帕拉越接近成年,王权争夺局面越是:‘呦呦,切克闹,宫斗暗杀来一套!’楚司译当时的情况是:吃毒挡箭家常便饭,勾心斗角当酒下饭。 警惕心都是那时候被迫磨出来的,还有他那随机应变的演技…… 不然,他们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别说后面辅佐蒙凯帕拉,完成星际让系统发布的任务了。 唉,星际欠他一个舍生取义奖和影帝奖呀! 不,还外加那一个影都没见到的一个亿奖金…… 有时候,劳动人民的朴素情感,是需要这样自夸自卖地自我激励的。 楚司译又回想起刚才蒙凯帕拉下手时有着自己的分寸,他有种吾家有儿已长大的欣慰之感。 ‘所以,他就说嘛!’‘蒙凯幼年便被他用先进思想熏陶,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当众杀人呢?’楚司译眉目染上一稍放松。 也更加坚定之前杰南尼对他说的那番事,更不可能是蒙凯所会做的。 这般一想,楚司译觉得心情好上了不少,露出了几日来难得的真实一笑。 他放下手上搬的一堆书,杏眼一眨。 楚司译想到了刚才被打断的事。 也就是此行来这的目的。 于是,他趁众人不注意,将之前的那套史书,换到了一个隐蔽人少的地方晾晒。 ‘应该,再也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打断他了吧?’指尖触碰封面,翻开了第一页。 接着是第二页,第三页……第不知道多少页…… 因为,这书就没有编页码。 那为什么会没编页码呢? 答案是:这书,本就空白一片。 楚司译嘴唇微抿:“难道刚好拿到了样书?” 再换。 他又找到一本可能记载的书,一翻,这次有字。 随着他翻页,书中的时间线也逐渐推移。 ‘七月,尼罗河涨潮泛滥,本该农闲,沙地涵养政策初见成效,丰收……次年三月,退潮,税赋核定争议,司译大人与维西尔殿上拔刀,由王平息……六月第十二日祭祀,落泪夜,男女老少沐浴盛装……’眼看已经到了三年前那晚。 记录却在那场盛大的卡纳克神庙祭祀[1],戛然而止。 楚司译就是在参加完这场盛世祭祀后的当晚,穿回星际失败的…… 往后再翻,书页空白。 这没被记录的三年,就像他的穿越,只需一闭眼一睁眼,没有留下任何记忆。 一段历史,只存在于民众私下口口之中,被刻意消匿于史书之上,这说明什么…… 掩盖。 楚司译合上书,神情有些出神。 日垂西边,橙红布满天边。 书籍已经被完整地收回了图书房,他们也该回去了。 楚司译一路跟着大部队走。 忽的,楚司译身子一斜,被悄然拉出来了队伍。 一道语言官方的声音,近距离在楚司译耳边响起:“您就是姜雨初阁下吧,贾胡提将军在朝会听巴图大人说起您庭审时的勇气,虽是外邦人…… 但魁子危机时却逆流而上,更是唯一一个从尸堆中爬起来的人。 将军对此很是赞赏,所以想见见阁下!” 楚司译睫毛微颤,眼睛眨了一下。 顿觉自己拉弓时的食指关节,本来不怎么痛了,现在却又沿着那表皮余留的红紫痕迹,疼了起来…… “咚——”楚司译后脑一疼,视线顿时陷入黑暗。 第五章 耳边隐约传来水面被拂动的声音,鼻尖萦绕着草本的芳香,皮肤能清晰感周围水雾弥漫。 “嘶——”楚司译扶着发晕的头,从由玉石铺成的地上坐了起来,“这里是哪里?” 抬眼,浴池中一个□□着身体,背朝着他的男人。褐色的长卷发打湿后披在后背,左耳垂下的红宝石,闪闪发耀。 第10章 ‘贾胡提。’埃及的贵族将军,庭审场上,匆匆见过一眼。 “您就是贾胡提将军?将军这请人的手段,真是令人开眼。” 贾胡提突然从浴池中□□地站了起来,余光含笑,侧身看了楚司译一眼道:“比不上曾经的某个人。” 楚司译语噎,不自觉对号入座,心虚了起来。 他确实干过更过分的事情。 贾胡提的父母死在权利斗争中,这个贵族家庭的少年,便自此堕落下去,流连于情爱,是当时城中出名的多情将军。 但是楚司译当时知道,此人颇有才干,特别是在武艺与领兵打仗上,因为历史上,贾胡提也是蒙凯帕拉的左膀右臂。 本来楚司译一直觉得他自己能幡然醒悟,却没想到对方一直任自己消沉下去。 怎么就能和历史上的描写差这么多? 楚司译一拍桌,看不下去了。 于是,他趁贾胡提一场温柔乡后,潜了进去将人打晕,又将他赤身扔在了底比斯大街上。 待他醒了,便提着喇叭,开始当着民众,说他祖上的丰功伟绩,如今却出了这么个贵族后代…… 自那以后,贾胡提还真的变了,出去跟着军队打了一仗,直接立了战功出了名号。 不过,对楚司译的态度很怪。 比如说做那档子事,要是楚司译撞上了,贾胡提竟当着楚司译的面继续,毫不避讳…… 贾胡提脚踏上阶梯,离开水池,身体几乎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古铜色的肌肤沾着出浴后的水珠,腰.间某.处昂.扬着。 听说,一般打仗后的男人,x.欲强,都需要发泄。 楚司译闭眼偏开了头,不去看他,心中约一万匹草泥马奔腾…… 明明庭审场上匆匆一瞥,已经是那么正经沉稳一男的。结果,恶劣之处,是一点没变…… 贾胡提看了楚司译的反映,轻笑出声:“不是以前早就看过了,现在又为什么不看?” 楚司译觉得心似乎停了一拍:“不懂贾胡提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贾胡提也不恼,他也不擦干身体,喉结滑动,笑道:“他们认不出你,是他们顾虑太多,而我,可没有那么多顾虑。” 楚司译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他推测,可能对方已经看过他手指上的痕迹,所以才认定了他的身份。 其实那不是弓箭拉绳的勒痕。 而是他使用空间内的道具,jkm30稳定器后留下的痕迹。 与普通拉弓后的痕迹不同的是,jkm30稳定器表面有一朵凸出的梅花,使用后手痕迹会产生这一形状。 他其实不擅长弓箭,只是看贾胡提屡立战功后,在他面前狂炸拽上天的样子。 他决定打击打击他,从他最以已为傲的射箭上,教会他什么叫做谦虚! 于是他才向系统兑换了jkm30稳定器,一个像是装饰和保护手指的指环。 和贾胡提比赛箭术时,曾经用过。 “你不说话,那我来说。”贾胡提走近几步,靠近了楚司译。 “你现在觉得,我是看到你手指上的痕迹,才认定了你的身份,对吗?” 楚司译手指颤动了一下,贾胡提敏锐捕捉,收进了眼底,他自问自答道:“不,当然不是。” “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东西,能让自己肤色改变了。但是有些东西,可是令人印象深刻,不是肤色变了就认不出了。” 话到这里,楚司译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掐着他的脖子。 他有些心梗:‘不是,贾胡提以前,有这么敏锐、聪明的吗?才三年不见,怎么感觉对方智商被激发到了二百五?’而贾胡提接下来说的话,差点真令楚司译心肌梗塞。 “你大腿内侧,有颗红痣。” “那个人一模一样的位置,也有,怕是那群表面正人君子的人都不知道吧。当然,王怕是也不知道?” “姜雨初阁下,你说对不对?” “咳咳——”楚司译被惊地剧烈咳嗽起来,心中已经惊涛骇浪。 绝了,简直绝绝子。 楚司译觉得自己迫切需要进修一问专门骂变态的课! 先不说贾胡提以前怎么知道的?现下根据他的话就可以知道:他是被敲晕后硬扛着过来的,然后又趁他晕了,还扒过他衣服…… 当楚司译对上贾胡提的眼神时,他从里面读到一句话:‘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楚司译:?原来我才是变态的鼻祖? 呵呵,逼他承认身份是吧。 他就是不。 “贾胡提大人,还真是巧了。这红痣,是我家十八代遗传!” “我父亲,我爷爷,我祖爷……不只我那十八代祖宗,就是只要沾了我们家族血脉的人身上,还真在同一个位置上,都有!” “我再给你掰着指头算算这亲缘关系,说不定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大爷爷的舅舅家的儿子的孙子三房表弟,他以前来过埃及经商,说不定和他有关系呢?” 楚司译坚强微笑:‘他知道这话编的很离谱,可他主打的就是一个离谱。’贾胡提结实的胸膛震动,发出几声愉悦的笑。 看着楚司译依旧十八九岁的面容,他眼中变幻了一抹晦暗,是楚司译不懂的神情,他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听得楚司译的皮肤,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 第11章 贾胡提身上的水珠自然晾干了许多,他没有再逼楚司译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而是朝楚司译方向,大步过来。 楚司译连忙从地上撑起身体,要躲到一边。 结果贾胡提却一脸好笑地看着他的动作,直接越过了他,走到旁边放置物品的桌前。 “咯嗒——”一个木盒子被打开,贾胡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楚司译双目震惊的东西。 那东西极其精巧,是用金丝和玉打造,有两条延伸出来的链条细锁,可以收缩。 虽然楚司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但是看它的外形……他好像也隐约知道是用在什么地方的。 贾胡提却是面容淡定,手下动作熟练地操作着,余光却一直观察着楚司译脸上的神情。 “你,为什么戴这东西……不疼吗?” 贾胡提额头出了些汗水,勾唇对楚司译解释道:“三年了,用这东西已经习惯了。” “不过你要是肯帮我,我倒是以后都可以不戴。” 楚司译似懂非懂,他只觉自己眼睛快长针了一样。 他可以大概理解为:贾胡提太早接触一些东西,身体虽然始终食之乏味,但是……肾是不行了,所以现在必须禁.欲。 想明白前后,楚司译了然。 毕竟同是男人一场,他安慰贾胡提道:“也许,你也可以尝试吃点药,毕竟还年轻不是?” 贾胡提一听,就知道楚司译这是绝对是想岔了。 他掩面,嘴角笑容更甚:‘真是,真不愧是……埃及的司译大人,难怪……’见贾胡提有些不正常的反应,楚司译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耳边能听见衣料之间的摩擦声。 楚司译松了口气,感叹这人终于正常起来,穿衣服了。 他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认真对贾胡提道:“天已经很晚了,将军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半响,他听见贾胡提的回答:“可以。” “只不过,晒书匠的工作,对我们的司译大人来说,简直是大材小用。” 这是贾胡提说这么多句话里,第一次明面上叫出他的名字。 “哦,叫错了,若是明天你再来府里一趟,说不定我就不会叫错了,姜雨初阁下。” 楚司译身形微震:“你威胁我?” 贾胡提就这样盯着楚司译,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等他做决定。 “我再来做什么?再看你洗澡?” “昂?噗——”贾胡提真的觉得短短时间里,他已经将这三年没有展露的笑容,都一次性补了回来。 但是他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脸上的笑容收拢了起来,整个人变得严肃不少。 显然,这才是一个将军该有的样子。 “是件正事,和魁子案件有关。” 提到魁子,楚司译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贾胡提见此,继续道:“明天你来,便是埃及的辅案大人,领兵协助查案。” 虽然军.队一直把控在埃及的王手里,但往下也需要人管理。 贾胡提身上有不小战功,又和蒙凯帕拉打过不少仗,所以手上有不小的权利。 “成为辅案大人,可以正大光明地加入维西尔一派,和巴图一起查魁子迷案,共享线索信息。”贾胡提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我还会帮你制作身份,帮你继续瞒下去,你能以姜雨初的身份,一直在埃及平安无事地生活下去。” 条件确实,很诱人。 楚司译半掩眸子,里面闪着精明:“贾胡提将军,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 贾胡提面容自信,抱手而立:“当然了,先不说我对司译大人你最坦诚的了,什么都明面上解决,说话从来不骗你。” 这话是在提醒他,明日他若是不来,他说将他身份捅出去的事,就一定办到。 “而且,这也是当日司译大人当日不惜冒着维西尔和我在场,一箭诛杀魁子的行为,告诉我的。” 楚司译:“……” 贾胡提见还是没有回复,话上继续加猛料:“司译大人,听最新消息说,今早凌晨,城东又发生了一起,一家六口,……” 楚司译闭眼:“成交。” 他答应的一瞬,几乎可以看见贾胡提双眼迸发出的一道明灭的亮光。 这种感觉,就像是上了一条贼船,他们被绑在一起,从此有了关联。 第六章 楚司译晚上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到凌晨才合眼.也许是因为习惯了蒙凯帕拉对他在一切上的优待,导致他现在睡不惯身下发硬的床,也许又因为其他。 “书吏大人,腰牌已经给你看了,至于我们要做什么,书吏大人还无权过问吧?” “不行,他是暂住我家的客人,你们不说清楚,怎么能放你们进去?更何况人还睡着……” “大胆!你敢……” 楚司译感觉耳边一直有蚊子嗡嗡一样,好像声音还越发大声了! 谁大早上扰人清梦! 他一把坐起,头还有些犯晕,手背抵着额头,缓缓睁开泛雾的杏眼。 楚司译,是有些起床气的,别看他平时对人说话和气礼貌,生气时脏话都骂不出来。 “啪——”的一声,房门被楚司译从内大力拉开,吓了门外众人一跳。 但是,意外总是时时发生。 第12章 楚司译和门外众人,此刻都盯着一个地方,似乎谁也没有料到…… “咯嗒——咯嗒——”只见那老化的木质门轴断成了三段,半扇木门直接翻倒,沿着边缘在地上滚动了两下才停下。 楚司译收回自己僵硬在半空的手,神情尴尬地看向屋主:“杰南尼,我现在手头上有些紧,以后,再还你?” 杰南尼趁机挣脱士兵抓住的肩膀,没有回答,只是先一步将一旁因为眼盲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玛雅扶回房子里。 楚司译手撑着下巴,摩挲着,默默道:“杰南尼,你这是惹什么麻烦了?” 杰南尼转过头:“是你惹得麻烦。” “门,我就不指望你赔了,你活着就不错了。” 楚司译:?这话听着不太对? 难不成,这天还没完全亮,贾胡提还派人来接他不成? 这未免也太“周到”了些。 “你就是姜雨初阁下?”一个穿着深灰色宫服的人,站到了楚司译的主视线区。 因为衣服颜色和士兵铠甲的颜色相近,天色也没有完全亮起,所以楚司译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对方。 但是只要一扫对方的服饰,楚司译就大概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雨初?他现在不在,好像是晚上吃坏了肚子,去附近看病去了。”楚司译张口就编到。 “阁下是着急找他吗?那我现在就帮阁下去叫他回来!”楚司译话一落,就疾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两把横刀插在自己面前,离脸只间隔几厘米。 “呵,这次是个会耍心计的。不过,也活不了多久。” “直接迷晕,带走!”那人嘲讽了一句,一声令下,士兵便控制了他的身体。 口鼻被强制蒙上一块儿涂满药粉的手帕。 ‘又来……’楚司译一双杏眼睁大,瞪向那人。 失去意识前,他从那人的眼中,读到了满是对玩物的不懈与鄙夷。 不知多久后,楚司译身体被浸泡在水中。 意识浮浮沉沉,像是赶了很久的路,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身体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这次的,可是长得真像呢!” 楚司译能感觉自己的脸有两三道炙热的视线,乐此不疲地来回扫看。 之后,不只是看了,自己的脸和身体,都有好几双手同时游走、揉搓。 力度有大有小,大的仿佛要搓掉他的皮,小的又让人感到酥酥麻麻。 “这身体,太纤瘦了些,还是个男人,能受得住折腾吗?” “不如,我们给他开开身体?” 楚司译感觉有一双手,已经移到了他的下半身,他心底发紧。 什么叫做,开身体? “啪——”那双手被一道浴刷打了下来,另一人森*晚*整*理道:“你是上瘾了?” “上面虽然没催,但估摸着已经等久了,哪有多的时间?何况你见那些被丢出来的,哪有被碰过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人说完,身上的手总算没有乱摸了。 整个身体从头到脚被清洗干净后,便被换上一件穿着冰凉的衣服。 随后,他的身体腾空,似乎又要被人抬到哪里去。 而洗浴后,楚司译的意识又陷入短暂的浅眠。 “唔”,再次醒来。 身体躺在一片冰润之上,鼻息间可以嗅到空气中燃烧散开的安神之香。 楚司译眉头微蹙:这似曾相识之感。 “啪——”书本子合上的声音,有人向他走近。 用药比打晕的后作用更大。 楚司译想要撑手坐起来,试了好几次,却因身体依旧软弱无力,都无果,身体继续侧躺在由整块白色暖玉铺设的地上。 低头向下,当他看清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时,人愣住了。 之前光着的是贾胡提,现在到他了……穿了和没穿一样。 一件像纸一样薄还透明的轻纱,宽大地套在他身上。 动作但凡大点,就能看见关键部位。 “醒了?”下巴被人捏在手里,楚司译身体一僵。 倒不是这动作,而是声音。 蒙凯帕拉。 “既然醒了,怎么不说话?”嗓音有些沙哑低沉。 蒙凯帕拉指上一用力,那细嫩的皮肤上,就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红印。 “嘶——”泪花在楚司译眼眶打转,最后被迫睁开了眼睛。 蒙凯帕拉强势地对上他的眼睛,略带讽刺道:“这双眼睛,装得真像。” “你是他们中,最相像的,就连白天演戏时候的特点,都被培养出来了,祭司大人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 楚司译不知为何,觉得蒙凯帕拉话里指的祭司,指的是孟克佩勒松内布,阿蒙神庙的清冷祭司,也是埃及第一大祭司。 但是,他能和孟克佩勒松内布熟? 他的出现,可是对埃及以往的神权带来了许多打击。 或者可以简单理解为,以前和神沟通交流的,只有祭司,但是突然有一天却冒出来一个被认为是神在俗世的化身,与他分权。 “我和祭司大人不熟!”他说的可是实打实的实话。 楚司译现在因为姿势,被迫仰着头,颈部酸疼,说话时都咬着牙,分外难受。 “那和贾胡提,熟?” 第13章 这话的潜在意思,应该是指,他知道他昨天到过贾胡提府里。 但是以蒙凯帕拉现在的表现来看,应该并不知道他和贾胡提之间的谈话。 楚司译反应过来,为什么贾胡提会选择在浴池和他说那些话? 其实本质上,应该是为了避开蒙凯帕拉的忠实耳目…… 楚司译记得,自己教过蒙凯帕拉警惕文武百官,暗中监察。 可……没让连自己上战场的好兄弟,也被监视得这么紧呀!很容易离心的! 见人没有回答,蒙凯帕拉一松手,楚司译后脑勺一下子落在地面,“咚”的一声,在殿内十分清晰。 下巴是松手了,但是楚司译的脖子却是又被蒙凯帕拉死死掐住。 “不说?你真觉得就凭你长得这张不过才几分像的脸,能让所有人都心慈手软?” 这句,应该指的是庭审时,乌瑟最后选择放过了他。 楚司译此时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过。 欣慰的是:终于!终于有个明白人,知道他的脸其实也就只有几分像而已,系统爸爸的易容技术得到了充分尊重! 难过的是:他现在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坦露自己是谁…… 因为,离别一次就够了。 先不说系统有50%的修复机率,系统如果在未来某一天恢复与星际的连接,他还是要回去的。 重逢后又离开,还不如没有重逢。 而且,其实他完成任务,决定返回星际,真是那么容易就能将埃及的一切割舍掉吗? 特别是对蒙凯帕拉…… 他是在蒙凯帕拉七岁时,被蒙凯帕拉从尼罗河上捡回去的。 从此,任务触发。 他与蒙凯帕拉经历了许多,这种经历,超过了他在星际所体验的一切。 他看着蒙凯帕拉一步一步成熟、睿智,成为埃及的王,成为埃及两百多万民众敬重爱戴的王…… 老父亲的心,谁懂? 就和作者亲妈笔下呕心沥血塑造的儿子最后被写死了一样,得嗷嗷哭上一场。 还有一点,楚司译不想看到这些在埃及熟悉的人,都先他死去。 楚司译是理智的,系统也有50%的机率再也无法修复。 还记得贾胡提看到楚司译依旧十八九岁面容时,眼神中的异样吗? 星际是人类科技的顶峰,人类基因得到强化,星际人的寿命,不是说人均两三百岁这么简单…… 而是长到超过了传统意义。 可以说是“永生”。 身体通过自己的细胞,能够在营养仓中重新塑造自己年轻时的身体,再将自己的意识从旧的身体抽离,注入新的身体,循环往复…… 可这里不是星际,而是古埃及,没有营养仓。 所以楚司译最后也会死,但却是死在所有人很久的以后。 楚司译是星际人,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基本没有真正死亡的。 换言之,他没有死亡的概念。 但是现在,他触及到了这个概念,他是紧张和害怕的。 他们再过几十年,年老体衰,而看到楚司译的模样,可能还正值年轻。 目送一个又一个人离开,楚司译很难想象那种场景。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可能会早早离开埃及,去到一个听不到埃及的国度,一个人隐居。 ‘嘶,掐得真狠!’楚司译内心感叹,双手无力扒着蒙凯帕拉的手。 “咳咳——”“人就没有对自己…长相的权利吗?”楚司译被掐得缺氧,咳嗽时脸开始变红起来。 蒙凯帕拉听到这话,情绪微变,松开了楚司译的脖子。 这不屈服的表情,和为人权伸张的话…… “咳咳——咳咳——”楚司译剧烈咳嗽起来。 蒙凯帕拉坐会榻上,目光闪烁,单手撑着头,盯着楚司译在地上的一举一动。 像是看够了,他道:“你和贾胡提,是什么关系?” 楚司译从地上艰难坐起来,光滑的肌肤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 他想了想这个问题,昨天贾胡提好像说,要给他做身份? 楚司译神情认真且诚然:“与贾胡提将军是什么关系,不是我空口白话说是就是的。” “就比如说我和将军是亲戚,我一个没官无权的普通人说的有什么用,还得将军他承认才行,不是?” 蒙凯帕拉听他这样一说,表情似乎有所舒缓,他对问门外道:“在门外听了那么久,那就请贾胡提将军,自己说说。” 第七章 贾胡提一身白色内搭,右手提着靛蓝色长袍腰裙,赤脚踏入宫殿。 穿着正经,却悄悄向地上的人眨了下眼。 楚司译:“……” 再看向蒙凯帕拉。 白色的腰裙,左肩披着一条红色金丝红披,端坐上方,面容沉静无比。 但令楚司译没想到是的,蒙凯帕拉察觉到他的视线,竟然回看了他一眼…… “王,早上安。”贾胡提按照规格给蒙凯帕拉行礼。 “嗯。”蒙凯帕拉未抬眼,只是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贾胡提嘴角微往下弯,转瞬即逝,他道:“王刚才已经听他说了,我们算得上是亲属。” 蒙凯帕拉轻挑眉:“哦?” 一旁的楚司译面上不惊,心中却也是好奇了起来。 第14章 “臣少时曾与一东方商人较好,便结拜为兄弟,多年之后,对方家中倾覆,曾捎信过来过来,并附了一张画像,说有一子希望臣帮忙照顾,正一路跟着海队流浪到埃及。” “姜雨初阁下,你是我东方的侄子。” 楚司译:! 世上竟有比他还能“胡编乱造”之人…… 但在这个信仰神的时代…… 果然,为了圆话里的漏洞,贾胡提接着道:“义兄在信中写道曾梦到了司译大人对他说:‘这个孩子属于埃及。’”“现在我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一路上,真是神的护佑,让他一路平安,有惊无险……” 是的,这一解释,十分符合这个时代的思想:一切解释不了的事情,就用神来解释。 贾胡提转头,看向楚司译的眼神柔和不少,颇有长辈的架势,他道:“你可认贾胡提叔叔?” 楚司译:“……” 无中生叔。 可昨天,这个男人,还在自己面前一丝不.挂,干那种事…… 现在却面色不改,大义凛然地自称是自己的叔叔? 楚司译缓缓偏开头,装作没有看到贾胡提的视线,用行动告诉他:好羞耻,我不行。 “唉,臣原本家中就只剩臣一个了,如今已经二十七八了,也没有成家的意思。”贾胡提一声饱含深意的叹息。 “现在有了个侄子,倒是有了继承。” 他继续说着,视线余光始终落在楚司译身上,好似在说:快叫叔叔,叔叔贵族的家业都是你的! 但,贾胡提脸上晦暗中那认真的神情,令楚司译心底敏感异样。 他想起贾胡提昨天对他说的:‘你能以姜雨初这个身份,一直在埃及平安无事地生活下去。’如今贾胡提殿中刚才那一番话,就像是在安排自己以后若是不在时的……后事。 贾胡提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许就是就这一瞬莫名的触动。 “贾胡提叔叔。”楚司译真叫出了口。 少年声音清脆,眼中是少年才有的、恰到好处的羞涩。 这种画面,就好像真的看到了一个没有完全褪去青涩与稚嫩的少年,悄悄拉住大人的衣角,仰起后颈,亦步亦趋,叔叔,叔叔地叫着…… 叫完,楚司译就后悔了,他耳根红得发烧。 明显,他也在这两个男人眼中,都读到了一丝惊异。 “咳咳——”贾胡提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楚司译额前黑线,他看到了……这老男人……在偷偷的笑…… 而蒙凯帕拉,面部表情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沉着眼眸,手指敲着案桌。 片刻后,他突然抬眸对楚司译道:“过来。” 楚司译不知道蒙凯帕拉要做什么,勉强站起身体,走到对方面前。 他能清晰感受到蒙凯帕拉的目光,在他身上缓缓移动,将他从上到下,完整地扫视了一遍。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虚影,楚司译的下巴又被蒙凯帕拉捏在了手心,高高挑起。 男人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压迫感:“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一到,要是查不出……你还想顶着这张脸,那就不容易了。” “毕竟楚的名义,不是谁都可以用的。” 蒙凯帕拉圆薄整齐的指甲划过楚司译脸颊,虽然应该没有破皮,却留下一道清晰的条形状。 楚司译头顶问号:“查什么?十天?” 蒙凯帕拉没有好心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追溯到了楚司译之前说的“人的权利”。 他目光冷厉,唇齿微动,俯在楚司译耳边,犹如恶魔低语。 他道:“在埃及,我便是无上权利。” 而能和他谈权利的,永远只有一个人。 说罢,蒙凯帕拉挥退两人。 随后,殿内隔帘内竟还走出了一位执笔的少年书吏,与一位身穿大祭司袍之人。 他们向蒙凯帕拉示意后,也离开了。 偌大的宫殿,灯光隐隐中,又只剩下这位埃及年轻俊美的王。 他高坐在王位之上,身影竟几分孤寂。 * 一出殿门。 楚司译喉结微动了下。 原来太阳已经高升,视线通明,自己身穿着薄纱,就这样暴露在门外众宫廷侍卫面前…… 楚司译:就不能来一件,正常一点的衣服吗? 刚这么一想,他和贾胡提站着的一侧,传来一道娇滴的女声:“大人,请留步。” 怎么,有点熟悉? 侧头一看,是那名外邦女子! 金色的头发垂在后腰间,小脸苍白虚弱,有些虚弱可怜。卷长的睫毛像只蝶儿一样,一颤一颤,能颤在男人的心口上。 面对这样全身都充满诱惑的女人,当日那果断的一剑,蒙凯帕拉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蒙塔立的公主,王有命令,不准任何质子和公主靠近这里。”一旁穿着铠甲的侍卫,作势立刻就要将人赶走。 她是外邦公主? “侍卫阁下,我就送件东西就走。” 随后,一件宽大的方形披肩被赛雅斯快速塞进楚司译手里,然后捂着似乎又裂开的伤口,像一只丛林精灵一样,头也不回地跑了。 楚司译最后说了句谢谢,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 ‘雪中送炭,知恩图报的好人啊。’贾胡提松开本来要解下自己身上衣料的手,对楚司译老道地说了句:“突来的艳遇,下一秒就是地狱。” 第15章 楚司译白了这坏人心境的人一眼。 他将披肩裹在身上,只是指尖捻住一角时,楚司译神色一变。 指尖捻了几下,可以仔细看清这身料子的层理结构。 宫殿外。 贾胡提的马已经早早等待着了。 古埃及贵族出行,都是驾马而驰,以此彰显他们的身份。 贾胡提趁楚司译不注意,单手便拦住楚司译的腰,上了马。 空间成流,簌簌滑过楚司译的脸颊。 “我不住这边,你挟着我走干什么?” 马背上,楚司译背靠着贾胡提的胸膛,在他怀中挣扎。 “你不是叫了我声叔叔?那以后自然和我住在一起?”贾胡提十分自然说道。 挣扎间,楚司译屁股下明显感觉到一个冰冷的器物,现在却变得炙热,联想到是什么,楚司译不再多动。 那东西……这人骑马竟然还戴着。 不觉得……硌得慌?楚司译不能想象是什么感觉。 两人沉默间,气氛开始往尴尬的方向发展,楚司译不能忽略身后的触觉。 比如他往前挪一点,背后男人的胯部因为正常的骑马动作,也会往前靠,总有几瞬,两人是紧紧撞在一起的。 没有办法,楚司译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问:“贾胡提,蒙…王刚才说的,什么十天?” “难道是要我十天内,调查出魁子的事?” “对。”贾胡提肯定后,加快了骑马的速度,他挑的一条小路,街上没见什么人。 “可…为什么是我?” “只有你。”贾胡提回答十分肯定。 “那还有……” “还有王为什么会知道你即将担任辅案?自然是我说的。”贾胡提打断楚司译要说的话,自问又自答道。 “什么意思?” 惊讶中,楚司译身体一下没有坐稳,差点从马背上滑落下去,还好有贾胡提一把揽住他的腰。 贾胡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庭审那日,魁子杀人已经是第十七次,到现在为止,已经突破了二十例。” “这些魁子,诞生于即将生育的女性肚子内,他们出生后,便将自己的姆特作为第一餐。” “但这东西像是永远吃不饱,喜欢半夜跟着活人,趁他们落单时,生生将人剥肉而食。” “二十例,加上庭审场上的,共八十七条性命。” “城中早已经举行过数次祭祀,但是案件还在发生,魁子出现越发频繁,现在已经有许多民众认为,这是神对王没有后代的惩罚。” 埃及法老,被认为是太阳神阿蒙拉的儿子,民间出事,自然会联想到王的身上[1]。 类似于君权神授下,天人感应的理解。 王没有后代,所以民众腹中的孩子受苦。 楚司译这时联想起一件事:“难怪,难怪祭司大人会往王身边,硬塞美人?!” 催生。 而之所以按着他的模样塞人,可能是认为他以前和蒙凯帕拉常待在一起,找个身形和样貌特征相似,而更容易接纳…… “可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就算造出个孩子来,到时候魁子没有解决,岂不是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楚司译分析道。 贾胡提勾唇:“对,除了孟克佩勒松内布那家伙,王和我们都是这样想的。” “正巧,你出现了。” 路段正是上坡,楚司译能感觉腰上贾胡提手的力气,谨慎地加大了些。 “所以……”楚司译还是有些迷惑。 所以为什么是他?好像并不是因为他就是楚司译的缘故。 “所以,埃及智慧的司译大人,竟然还没想明白吗?” 马蹄踏过一块一块石板,扬起路边的沙尘…… 当他远远看着远景中屹立的卡纳克神庙时,楚司译脑中的那些零碎的线索,突然连成一条完整的线。 “我懂了……” “你们是想要借助‘司译大人’曾经在埃及民众中的公信力。” “庭审之上,埃及民众都知道埃及最近来了个几乎和司译大人神像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维西尔在庭审上遭受了魁子攻击,民众当时也遭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与损伤,至少在处理魁子案件上,民众信任度降低,他不适合再接手处理。” “王又刚远征回来,此时应顺从神意,招纳妃子,而不是大力去‘捕捉’神降罚指派的魁子,那样会被认为是王违抗神意,弄得不好,会造成民众暴动……”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神治神,所以……刚才殿内的事,是你们计划的一环?” 贾胡提满意地点头,夸了楚司译一句:“聪明。” 楚司译:“……” 殿内的对话,实际上是给他一个与埃及关联的身份和肯定他到埃及,是有‘司译大人’的旨意。 俗称:天选之子登场。 这样,一个陌生的外邦人成为埃及的辅案大人,才能更容易使民众接受和配合。 但是……等等,整件事,还缺了一件重要的逻辑事件,不会是…… 第八章 这个逻辑事件就好比论证一件事,不能全程都靠嘴上没有证据的说辞去劝服。 难道但凡是个与司译大人长相相似的外邦少年,杜撰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神意,便能令所有人信服? 第16章 答案肯定非也。 所以,如今少了一样最能说服人的东西:一件实证事件。 证明楚司译不光受神委托,更拥有神赐予的能力,去消除埃及之难。 “你是要将庭审之时,我射的那一箭的事情,宣扬出去?!”楚司译在贾胡提拉紧缰绳,翻身下马后略感惊讶道。 贾胡提深意一笑,微耸了下肩,他道:“一箭射穿魁子头颅,可再没有比这更振奋埃及民心的事。” 眼睛一闭一睁,楚司译深呼出了口气。 环顾四周,已然到了目的地。 但并不是贾胡提居住的府邸,而是一处已经聚满了人的场地。 视线穿越人群,里面有一架玄铁制成的铁笼,六条锁链紧紧缠绕,像是要里面的东西,永远封印。 毕竟是公众场合。楚司译整理了一下全身的衣服,想着里面那层尴尬的衣服,喉结上下微动……可不能露了出来。 “现在要我做什么?”他直奔主题道。 贾胡提挑眉:“舆论现在已经宣传得当,只差……” “事实再现。” 现场等候已久的士兵,见贾胡提两人已到,恭敬的行礼后,便朝人群中央大喊:“贾胡提将军到!辅查大人到!” 声浪被一个又一个士兵传递,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人浪,黑色铁笼内的东西像是被这么大动静惊到了,开始在笼中剧烈挣扎起来。 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在地面抖动,竟然已经慢慢移开了原位,又被四五个士兵拽住锁链,像是纤夫拉纤一样,拉回了原来的凹槽。 见这架势,楚司译心下明了,对贾胡提点头道了句:“我懂了。” 身边一士兵不知从何时开始,手上抱着个长盒子。 贾胡提从中取出了个东西,递给了楚司译。 是一把崭新的弓箭。 弓的大小,比起埃及人常用的要小型一些,刚好匹配楚司译的身形。 弓形之上,金玉宝石低调又奢侈地镶嵌着,阳光之下更是散发了淡淡的冷光,摸上去时,有些凉手。 楚司译拉了拉弓弦,使了下手感,心下判断,是把极好的弓。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贾胡提是从哪里找来这么趁手的武器? 总不能是三年前就按着他的身形与使用习惯做的一把? 想法一处,楚司译便立刻打消了这猜想。 就凭三年前他们的关系,怎么可能? 而且,想到刚才宫殿之中,贾胡提竟还占便宜当了他叔叔,以后在一些场合,怕是还得再叫几次…… 呵呵,所以说,这男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好心? 楚司译视线回归手上的弓箭,清空脑海中的情绪,面容渐渐冷静。 几乎一瞬,他眼神变得坚定、认真,让人见之一眼,便印象深刻。 贾胡提隐隐看着愣神。 他最爱楚司译这样的眼神,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也许是第一次比箭术,也许是他第一次将他扔在街上那样深刻坚定地试图骂醒他,也许是每次撞见他办事时,那种将怒不怒…… 他看着楚司译抬步,背影从容,人群为他主动让出来的一条道。 令贾胡提没有料到的是,楚司译竟然会在中途,突然转头对他自信一笑:“交给我了。” 少年的笑容,一如三年前,虽然少年一直不怎么对他笑过。 他的笑,最多的给了埃及至高无上的拉之子,蒙凯帕拉。 贾胡提眼底抹上了一层阴霾,背在身后的手,握拳收紧,面上却是勾唇回了楚司译一抹坚信他的笑。 楚司译暗暗舒了口气,其实他压力还是挺大的。 他右手在暗处一转,一只精巧的指环,jkm30从空间中落入他的手心。 他倒是不担心这只指环暴露,先不说是常见用来保护手指的东西。 其次,jkm30只在和贾胡提比赛射箭时他用过,身边其他人,谁能那么细致入微地去注意他手上的东西? 所以除了贾胡提和他自己,基本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他手指上的这个东西。 楚司译踏上了中心的高台,他也看清了这魁子的模样。 这只魁子,像是进食了许多后已经生长了,不再是婴儿大小,而是足足有两三岁儿童的体型。 全身呈现一团血肉模糊状,却又能明显看清他嵌入肉里面的四肢,头颅上那双纯黑色的眼睛。 这是楚司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魁子。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楚司译在心中问自己。 这已经远超了畸形,远超出了变异,远超出了人类这个物种…… 是一种怪物,是一种寄生在人类母体降生的怪物…… ‘就像是,基因被污染篡改了。’想到这一点,楚司译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不愿相信的想法。 民众见站在笼子前的楚司译便不动了,开始骚动起来。 “他是不是害怕了?不敢了?” “这人看着也就和司译大人的脸相像,怕是向王和将军说了慌?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司译大人,也没有受过什么神谕?” “这胆大包天外邦人,怕是在以命博富贵,神一定会降罚他的!” “这种打着司译大人的名义招摇撞骗的,做生意时我可见到不少,最恨这种骗子了……” 贾胡提听着众人的议论声,眉头也微蹙起来,台上的少年在想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第17章 魁子在笼子中,以少年的箭术,明明只需要一箭,便能射死。 周围逐渐嘈杂的环境,让笼子中的魁子开始撞击笼子的铁柱,“梆梆——”在众人愈演愈烈的质疑中,楚司译终于动了。 只见他将银箭的箭尖朝向自己,指尖向上一触,顿时三四滴鲜血立刻滴落。 众人看着少年的动作,皆是不解,还没来得及想他要做什么,“嘭——”地一声。 重达百斤的笼子竟被魁子撞开了。 “魁子!魁子跑出来了?!” 众人惶惶而退,面露恐怖之色。 眼看着,这场民众聚集之地,当日庭审场上魁子杀人的悲剧又要上演…… 在跌跌撞撞的人群里,不妨还能听到有人开始咒骂起这个少年。 魁子逃出牢笼,闻见血腥味的源头,黑色的眼睛一扫楚司译,竟没有立刻扑过来。 它像是生出了智慧,也作思索之势,最后抛弃了空气中那已经淡去许多的血腥味,转动了方向。 四肢变成四只着地的爪子,望了一眼旁边一座房子,便弹跳三尺,想飞跃过去。 就在魁子跃在半空,民众大惊,以为这是魁子要大开杀戒之时。 阳光之下,三只恍若金色的光箭,在民众惊异的目光之下,展露光泽。 银光乍现,飞速而驰。 箭入实体,三声而止。 眨眼功夫,魁子已经被高高地钉在了房屋的墙壁之上。 一支正中魁子的头颅,另外两支分别射中魁子的左右前肢。 民众动作,皆几乎静止,目瞪口呆。 约三秒之后,民众才反应过来,欢呼大叫起来。 此刻,高台上那还维持着拉弓的少年,在他们眼中,恍若神明救世。 在贾胡提命令之下,几个士兵上到房顶,从上而下向魁子的身上淋上了动物的油脂。 高台一旁士兵从楚司译精湛的箭术中回神,向他递上一支端绑着火苗的箭。 楚司译接过。 众人目光紧盯,只见那外邦上年轻松拉弓,就那么一射,轻松无比…… 新箭将魁子头颅中的旧箭,从中破开,一人分为二,又射中了同样的位置。 一时间,火焰熊熊燃烧起来,让所有人心头都激动起来。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皆道:“这当真是,这是神才拥有的箭术!” 绝非人能做到。 一言已出,一呼百应,民众激动满怀:“埃及有救了!” “埃及必将在司译大人和王的统领下,战胜魁子!” 楚司译收弓,稳住因为拉弓有些颤抖的手,面朝民众。 他握拳高举,语言也慷慨激昂起来:“魁子之难,从来不是神的旨意。神是爱人的,行为是正义伟大的,神从来不会伤害信仰自己的信徒。” “我受司译大人神箭之术的传承,将协助破案,望以后大家一有魁子的行踪下落,或者其他有用的信息,都积极地告诉最近的官员。” “魁子喜欢袭击落单之人,刚才我试探过这魁子,发现它们正衍生出智慧。所以大家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另外,解决魁子事件,必定不是一蹴而就,请大家团结起来,相信王,相信你们所信仰的神明,相信埃及的官员,危机,最后一定能够解决。” “埃及也,一定能够胜利!” 楚司译话一落,就听见,民众一改之间对他的态度,目光敬重又信任地望向楚司译,举声呐喊:“埃及必将胜利!” “埃及必将胜利!” 一声高过一声,有人甚至热泪盈眶不已。 看着民众士气高涨的模样,楚司译心中些许欣慰。 ‘效果算是达到了。’其实楚司译内心还是也些怕的。他怕民众并不买账,也怕自己一些地方的用词不当反而让事情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做一件事,结果一定符合自己心意,在迈出脚的第一步,便要有承担风险的觉悟。 在人流中离开高台,跟着贾胡提来到一处角落,楚司译身上已经被挤出了一身热汗。 ‘热情,太热情了……’楚司译背靠着墙壁,感叹之余,身心已经进入一种紧绷后的放松状态,大脑更是处于放空。 然而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潜意识中已经适应的人声:“司译大人?” 楚司译几乎是反射性地承认道:“什么事?” 嘴快的一瞬,楚司译心中发紧,暗道:大事不好。 第九章 这道清冷的声音,就和这人给所有人的印象一样,冷冷淡淡,如天上的寒凉的孤月。 一双眼睛明亮如潭,古波不惊,鲜少能从他脸上能看到别样情绪。 就和他一出生,便只能看到神庙内,枯燥而单调的世界一般。 孟克佩勒松内布,穿越失败后,这是楚司译第一次再见到他。 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阿蒙大祭司,打破所谓除非祭祀非王令便只能待在神庙的规矩,这样“逾矩”地站在他面前。 一身冗长的白色祭司袍和那隐隐有些墨蓝的长发,被一件深色斗篷遮掩,显然是乔装后潜出神庙的装扮。 “司译大人的称呼,不可乱答;祭司之言,不可打断。” 孟克佩勒松内布表情淡漠,视线落在楚司译身上,严词纠正刚才楚司译的顺口一答。 第18章 若是仔细观察孟克佩勒松内布此时的目光,竟有些涣散,像是正透过楚司译,在看另一个人。 短短几秒内心已经百转千回的楚司译:呼~真是…差点以为马甲又要掉了。 他可不想再来一个像贾胡提一样,手握他“把柄”的人。 叔叔二字,真叫得难以启齿。 他舒缓了刚才紧绷起来的身体,表情由浅入深,对孟克佩勒松内布感到惶恐道:“是…” 随后神情又由惶恐转为恍然大悟:“您是祭司?刚才听岔了,请您原谅,也请神宽恕。” 一旁的贾胡提见此,暗暗感叹楚司译灵活或者说是能伸能屈的演技。 他一时也不得不感叹,埃及那几人依旧被蒙在鼓里……是有原因的。 孟克佩勒松内布走近了些,楚司译能明显轻嗅到他身上沾染着神庙特有香料燃烧后的味道。 待只离楚司译三步之遥,孟克佩勒松内布的双脚停住,双唇刚微启,一旁的贾胡提先插了进来:“祭司大人,好久不见,您今日怎么有空踏出阿蒙神殿?”言语中,隐约可听出调侃之意。 “正回神庙,碰巧经过。”孟克佩勒松内布语气平和,丝毫没有受贾胡提话的影响。 贾胡提尾音上挑,满是不信:“是吗?” “我倒是觉得,祭司大人是来为难人的?” 孟克佩勒松内布眼神微动,盯向楚司译,依旧平静:“早上,我在殿内。” 楚司译杏眼睁大:“?”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只需要用一句话。 他甚至此刻觉得,孟克佩勒松内布的视线,似乎能够穿透他外面的布料……看到他里面那层薄得可森*晚*整*理怜的衣服…… “为方便撰写书录,宫内一名在职书吏也在。” “……”长久的沉默。 楚司译捂脸蒙头,原地蹲下。 心道:‘人已社死,有事请烧纸……’贾胡提见楚司译如此,突然觉得楚司译有种,将自己窝成一团鸵鸟的既视感。 莫名有些喜感。 “咳咳——”贾胡提咳嗽两声,忍住不笑出来,他微蹙这眉半蹲下来拍了拍楚司译的肩膀,以长辈的身份,语重心长道:“想不到雨初还害羞?想当年,你叔叔被司译大人丢街上,可没少被别人看过,男人嘛,看开点。” 楚司译:“……” 看开点,怎么看开点,是要把他衣服拉得更开一点的意思是吗? 这老男人,又开始演了。 楚司译有些微怒,侧开头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瞪了贾胡提一眼,像是在说:有本事你穿上那尴尬的衣服,在街上溜上一圈我看看? 贾胡提收到眼神,手摸着鼻梁,悻笑一下。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王竟然在短短时间里,布置如此缜密,竟然将这位阿蒙大祭司也早早安排在了现场,一起听现场的那场假已成真的戏。 而书吏的作用,应该是…… “书吏编写的书录,应该不久便会印发给埃及民众,以作宣传。”孟克佩勒松内布补充道。 印发……宣传……楚司译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他后悔自己教蒙凯帕拉教那么全了,什么叫控制舆论……这就叫控制舆论…… 一只纤瘦透着脆弱的手举了起来,正是蹲着的楚司译。 身边两个男人都觉得,自己的手只需稍稍一握,便能将这整只手,完全包裹住。 “我有个问题。” 楚司译蹲在地上不起来,如今像是两个大男人,欺负了人一样。 贾胡提和孟克佩勒松内布眼神此刻倒是意外默契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问。” “我想知道……” “那书会怎么写我?” 贾胡提正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能稍微安慰楚司译一点,而孟克佩勒松内布没那么多顾忌,十分浅淡直白道:“你得问那个书吏。” “哪个书吏?”楚司译抬头又问。 孟克佩勒松内布见这少年这么执着的模样,浅浅回忆道:“好像是叫杰南尼。” 穿回埃及后,圈子真是小呀。 楚司译一时间不知自己是应该悲还是喜,算是悲喜交加吧。 悲的是被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少年看到了,而自己还认识,喜的是这个人,好找。 楚司译深呼两口气,平复完自己的情绪,直起身转头认真叫到贾胡提:“叔叔~”贾胡提正虚虚扶着站起来要稳不稳的人,忽然听楚司译这样一叫,他喉咙顿时发紧。 楚司译双脚其实真的蹲麻了,顺势扶着贾胡提的手,他道:“叔叔,协助查案,我需要一个人。” “谁?”贾胡提低醇的声音中掩着沙哑。 “杰南尼。” 贾胡提:“……” 看来这是杠上了。 贾胡提微点头,算是同意了,楚司译见此,像是又燃起了什么最初的斗志,对孟克佩勒松内布微俯身便要拜别,却被孟克佩勒松内布拉住了。 那是一只有些微凉的手,和贾胡提炙热的手掌不一样。 “祭司大人,我要去查案了,您有什么事?” 孟克佩勒松内布低头,看着这个面容和身上透露着那种相似冲劲儿的少年,声音缓了缓道:“既受了司译大人的神旨,阿蒙神殿,你也可来祈愿。” 第19章 楚司译微愣,“以后一定。” 可是以后,谁又说得准…… 他虽然惊讶于孟克佩勒松内布的主动邀请,因为埃及的神庙实际上是限制外邦人进入的,但是其实他并不喜欢进神庙。 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毕竟是星际时代的人,对这一点已经是十分坚定的了。 而古埃及的神庙与仪式给他一种很神秘而奇怪的感觉,进入后,就感觉似乎真的有神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甚至是内心藏着的事,一旦踏入那里,便会觉得已经无声地泄了密。 孟克佩勒松内布点头,眼神清明,似乎是将少年的话已经澄然放进心中。 这令楚司译对神庙的抵触情绪,莫名弱了不少。 孟克佩勒松内布这次,率先两人抬步离去,与他们擦肩而过,似乎是要回去了,是阿蒙神庙方向。 祭司一生待的最久的地方,就是神庙。 不过,走了半米远,孟克佩勒松内布摇曳的裙角忽然停止晃动。 他侧身回望,与楚司译对视,这次他的目光中,竟然显露一丝鲜有的希翼:“若是以后再见到司译大人,请你转告他:埃及一直都念着大人。” 楚司译是第一次见孟克佩勒松内布会有这样情绪的表露。 陌生,又觉得湿了眼眶。 “我知道了。”一语双关。 孟克佩勒松内布的话,姜雨初收到了,楚司译也收到了。 *刚将楚司译送至民安处的办公位置,就遇上士兵驾马来告诉贾胡提军中有事。 贾胡提像是真已经融入了叔叔的角色,对楚司译耐心叮嘱了几句,待楚司译点头后,才放心快马走了。 楚司译扶额,这种感觉真的令人感觉微妙又奇异,微妙在哪里,奇异在哪里,他又具体说不清。 进屋,入眼,案桌上已经堆满了几叠纸稿。 坐下一看,是短短时间内,部分民众对魁子信息的提供,已经都被人记录后,整齐摆放在他的案桌上了。 查案的烦恼,眨眼功夫,便占据了楚司译的大半个脑子。 万事开头难,他是真的愁。 楚司译手托着沉重的头颅,撑坐在桌前。 说实话,十天。 他不知道蒙凯帕拉是怎么想的,就连乌瑟几个月都没有调查出来的案件,叫他十天查清…… 难道凡事顶着和‘司译大人’有点沾边的脸,能力就一定能通天了? 好吧。 其实要是系统爸爸在,他在这个世界,还真能通天。 想起系统,他又打开系统面板,依旧还是那根一动不动的进度条。 楚司译:“唉……渺茫了。” 话落,他注意力便集中在手上一篇又一篇文稿之上,期间又有人递来新的。 如果有旁人在一边,可以很快发现,楚司译的阅读速度极快,并且没有动过手边放置的墨笔。 待楚司译看完已有的最后一篇,肚子咕噜一声时,他才想起,好像他一大早被扛进宫廷里,如今已经午时了,他一口饭都没吃。 果真是忙的时候,感觉不到饿。 这时,他闻见了空气中的缕缕饭香味,楚司译朝那方向抬头,门口来了个熟悉身影。 是乌瑟!现在也算是他半个上司。 魁子之案主要下达给了巴图,乌瑟是巴图的直系上司,而他是辅查,协助巴图查案。 而乌瑟手上,竟提着个精巧的食盒,这令楚司译眼睛一亮。 但是以乌瑟在庭审时那要杀了自己的操作……为何会这么突然到来? 甚至,手上还好心提着个食盒? 他觉得不对劲的同时,还有种不详的预感。 楚司译疑虑之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又一个身影出现。 是贾胡提,像是忙完事物便立刻赶来,他手上也提着一个食盒。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站在门口,像是两尊堵着门的…门神。 两人身上都有着各自独特的气场,互不逊色。两者相遇,像是空中无形有无数把刀剑在交战。 楚司译站起身来,揣着手,面色木然。 他很想说:两位别挡门,我出去吃大锅饭。 第十章 所谓大锅饭,也就是专门为民安处的官员以及士兵提供一日三餐的食摊。 当然,这是狭义的官兵食摊,广义的官兵食摊,可以涵盖全埃及。 只要官员提供身份令牌,便能在埃及任意一家食摊就餐,店家登记后,又可到最近的有关部门进行报销。民间甚至流行起来了一个接待榜,以此为荣誉宣传自家生意。 楚司译耳边已经听到了外面午时食摊的开锣声,他右脚已经率先抬到了桌子上。 没错,楚司译打算跳窗。 只是他刚探了半个身子出去,就和刚好走到此处的巡逻士兵撞了个正着。 那士兵两眼警惕,单手迅速握住了腰间悬挂的剑。 扫看楚司译片刻后,像是确认了楚司译的身份,以为楚司译对他这是有什么吩咐,便恭敬走过来。 只是他刚走到半途,眨眼功夫,窗内的半截身子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 士兵:?那么大一个辅查大人呢? 他疾步走进一看,却又迅速转回了头,挺立起身体,照常巡逻,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般…… 第20章 当然,如果忽略掉那只奋力抓住窗沿不放的手。 楚司译正在与抓住自己的人抗衡。 屋内,两个高大的侧影,围聚在窗边,一只一看就常年手握兵器的手,正紧紧抓着一只小巧的脚踝,怕一卸去力气,对方便像鱼一样从他手中滑走了。 “松手,贾胡提松手,撑不住了……真不行了……” 楚司译恨不得嗷嗷大叫,但是未免也太毁形象,只剩好声好气道。 他现在的姿势可谓十分高难度,手扒住窗,一只脚却被身后那个大力的男人拽住高高抬起,整个身体像一条悬在空中即将被烧烤的咸鱼。 “啪——”楚司译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不留情地打了一下,令他全身哆嗦。 见人还扑腾,贾胡提手上的力气隐约加大:“贾胡提?叔叔马不停蹄地过来,这是连叔叔都不肯叫了?” 楚司译疼得眼眶泛红,转过头,自以为眼神凶狠地朝贾胡提瞪了一眼。 贾胡提不以为意,倒是对他暗示性地眨了下眼,提醒他演戏呢。 但楚司译可没打算配合他,他还就不信能让他这样在这里,把手和腿吊断不成? 果然,僵持之下,贾胡提叹了口气,见已经将楚司译跑路的力气耗得差不多才松开手,任楚司译收回脚后勉强能扶着窗站立。 楚司译觉得现在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发酸,像是一口气跑了五公里。 他缓缓走回桌前坐下,嘴上无意嘟囔:“吃饭就吃饭,动什么手?” 当视线扫到一直只在一旁观望站着,并没插手的乌瑟,楚司译收回自己小小的埋怨。 他朝这半个上司,老实地行了个礼:“维西尔大人,真是大驾光临,几天不见,您这是……”视线示意乌瑟手上提着的东西。 乌瑟目光沉静,发间长玉斜插着,身上文人气质隐隐若现。他举止端正地将食盒放在楚司译面前,语气却不难听出其中若有深意:“过来看看如今满城热议的人物,怎么查这魁子案罢了。” “同时也顺道,来问辅查大人一件事。” 一件事? 楚司译短暂思索时,他突然发觉,空气中突然多了丝腥味儿,而他之前并没有在屋内嗅到过。 那就是……楚司译视线自然移到了乌瑟刚放在他面前的这个深色盒子。 远看时和食盒非常相似,但是对比贾胡提手上提着的,又有所不同,外形更加方正,容量似乎也更大。 乌瑟留意到楚司译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盒子,他却半分不急,甚至还缓和气氛地一笑。 这种谦谦雅致之感,似乎和三年前的乌瑟,别无不同。 若不是楚司译经历过庭审一遭,还真被乌瑟代入了进去。 “您要问什么?”楚司译眉头微皱,手伸向那个盒子道。 就在楚司译要打开时,木盒的盖子又被乌瑟压了下去,他道:“今日有人蒙冤,他日无人伸冤。” “我很好奇,这一句话,说不定连你这位叔叔,贾胡提将军都可能不知道,你一个才来埃及不久的外邦人,从何而知?” “难不成,是司译大人,告诉你的?” 听到这里,楚司译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神情没有展露心中所想。 他视线盯着乌瑟压在盒子上的那双手,指间有不少握笔生出的茧子,这是这位维西尔大人不知挑灯夜战,处理了埃及多少事务留下来的痕迹。 楚司译淡定抬眸,对上了乌瑟那笑并不达眼的眼睛,反而从中看到了冷冽,他道:“对,还真是司译大人。” 乌瑟面上的笑,瞬间顿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日楚司译在庭审场上见的神情:“那你说说,司译大人,是怎么评价我的?” 楚司译桌下半握的双手拽紧,其实他也在赌:“司译大人说,维西尔大人,公正随和,亲近民众,是埃及极好的官。” 楚司译话一说完,四周静了下来,贾胡提心也随两人之间的对峙有些焦灼起来。 顷刻,乌瑟嘴唇动了:“前面的话,我信了,但是刚才那句话,我不信。” 他嘴角隐约泛起苦涩,脑中回响起楚司译三年前还在时。 大殿之上与他的对峙:‘埃及的维西尔大人,生得儒雅如君子皓月,书生意气……没想到,却也是个迂腐不知变通之人。’‘沙地涵养,耕地大幅度增加,农民徭役税赋为何不降?就因为埃及一直沿用此额度征收,便约定成俗成了规矩,不可更改?’‘您的立场一直是追求稳定,提倡节俭埃及财政和资源,但是您发现埃及有多少改变了吗?埃及每年还是需要依靠战争,依靠进口去获取一些物资……’‘有时候我更希望您,能激进一些……’从回忆中回神,乌瑟眼神有一丝怅然。 他如今已经变了,那个人何时又能看见? 乌瑟收回压在盒顶的手,像是已经最后确认了什么事,目光示意楚司译:“现在,你可以打开了。” 手指摸到盒子的缝隙,有些湿黏,楚司译动作一滞。 一旁的贾胡提,盯着这个盒子已经许久,他觉得眼熟,似乎在某些特定场合,见过这个东西,是用来装…… “嘶——别打开!”他想起是用来装什么东西的了! 然而,楚司译手更快了一步,盒子开了,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爆发开来。 “啪嗒——”几声,打开盒子的人一时没拿稳盖子,任其掉在地上滚落几圈。 第21章 楚司译瞳孔紧缩,右手揪住自己的胸口,脸色惨白:‘系统,注射强,强心剂……’,他呼吸快一瞬停滞了。 像以前出现这种情况时一样,他只需在脑海中向系统呼救。 系统便会快速按他要求,使用药剂,稳定他的情绪,从而在几秒内恢复正常,在旁人眼中只是脸色微变后,便恢复了镇定。 但是这次,没有系统,空间中也没有存有这类药剂。 而已,似乎看起来要比普通人惊吓后更严重,这是因为以前使用这类药剂后,这次刚好触发了那3%概率发生的副作用。 “楚……初,雨初!别看,闭上眼睛,深呼口气,呼出来!”贾胡提急忙过来,不断给他顺气,让他喘过来。 楚司译难以做到闭上眼睛,他觉得闭上眼睛,印象只会更加深刻…… 特别是那双正对着,盯着你的死人眼睛。 那双眼睛,出自一颗头盖骨掀开的头颅。黑色的头发,黑铜色的皮肤,鼻子耳朵呈现被啃食后糜烂的锯齿状。 他的嘴唇向向,眼珠瞪出,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后的情绪凝固成了一张诡异笑着的面皮。 楚司译:不就一颗头?他再看一眼。 不行,真不行。 他也知道可能是遇上之前药剂留下的副作用buff了,要是能再有一只药剂,副作用也会随之消失,但是现在没有,只会让情绪来得比正常还猛烈,被放大百倍。 真是……又开始倒霉了。 红白相见的液体沾满了盒子,液体中混杂着草碎、泥土。 楚司译强撑着大脑不断预警的意识,视线模糊地看向乌瑟站着的方向。 至少晕过去前,让他想明白:这位维西尔大人想做什么? 乌瑟扫过那颗人头后,视线回到楚司译身上。 他开始平静地阐述这人头的缘故:“这是上午一位受你煽动的民众,见到魁子不退反进,照着你的样子学,只是刚拉起弓时,便被魁子一口咬掉了脖子。” “你看他脸上的笑,是不是死时,还在为自己愚勇而高兴,想着为埃及除恶而死,异常光荣?” “据士兵统计,光是上午,被魁子杀死的人,就多达十几名,发生的概率,比以往更高了。” 楚司译听到这里,他觉得不仅呼吸不畅,还有些心肌梗塞…… 看着那与司译大人面容隐约相似的少年脸上,凝聚了更多痛苦。 就像是看到了那个人,也正遭受着一切。 乌瑟嘴唇绷直,眼神深处有丝异样。 随即,他竟好心地弯腰捡起地上的盒盖子,那头颅被盖住。 是一个极为矛盾的动作。 而他余光,也准确注意到那从背后搂着人的贾胡提。 贾胡提眦裂了几缕血丝,是为这个只是面容几分相似的外邦人。 乌瑟眉头微皱眉,看向这个外邦少年的眼神,倒是比之前认真了几分:‘有趣。’片刻,见座位上的少年似乎恢复了一些,乌瑟说完今日来的最后一番话:“所以,埃及的辅查大人,姜雨初阁下,事情发展似乎越来不可控,你要是觉得已经束手无策了…” “不如你试着,向神,求助?” 神? 乌瑟的指向,那般直接清晰。 他口中的神,指的就是:埃及的司译大人。 几乎一瞬,楚司译也想明白,他之前觉得怪异的地方。 原来,整个从一开始就以他为核心的局,真实目的竟然是:‘通过他,找到他。’而不是,因为民众,为了民众。 * 是夜,宫廷主殿,灯火通明。 书案前,一背影挺拔的男人在灯光下,处理着近日埃及一些决定的批复,是埃及的王。 乌瑟向他说着今日到民安处的事。蒙凯帕拉听完,最后只问:“他最后如何?” 乌瑟:“强撑了不久,晕了。” 蒙凯帕拉执笔的手停顿。 第十一章 “楚,你不怕吗?好多尸体,黑烟,红火,就像地狱……” “怕,怕也要撑着。” * 宽大的床榻之上,这位埃及的王,似乎睡得很沉,闭着的双眼隐约颤动。 他梦到了自己十二岁那年。 一场突如其来的的大火,静夜中席卷了整个他所在的一处僧侣学校。 埃及有着专门培养继承人,针对皇室成员以及大臣孩子进行教育的宫廷学校。 但他,只能流落于僧侣之中,流离居住于庙宇间,由僧人照顾。 他所在屋子,门窗都被铁钉封死,是一场有计划的预谋。虽然不能确定是否是哈特谢普苏特,他后母的命令,但一定是自己又触及到了谁的利益。 火焰像是从地下钻出来来的紫荆藤蔓,长满了屋内所有可生长处,高温炙烤着一切活物。 跳动的火光,在石板地面照出了一个蜷缩的影子,火焰爬上他的背部,侵入他的皮下组织。 他感觉其实不疼,他只想蹲在原地小心护着怀中的东西。 是一颗散发着莹莹亮色的柔软光团。 光团像是圆了的月亮从天上掉了下来,裹了一层白云的外衣,落入世俗人间,被他皮肤烧得皲裂的手仔细圈住。 “咳咳——咳咳——”一连串似乎隐忍已久的咳嗽声响起。 他灼痛而快丧失知觉的手,因为咳嗽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第22章 “吧唧——”一声。 一个什么q弹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光团被摔醒了。 他面孔上肯定已经染上了慌张。 他立刻将光团重新捧回了自己怀里,用自己干净的衣料,擦拭光团上那沾染的一抹灰尘。 刚擦完,光团上那一双水雾的眼睛便睁开了,变得怒气冲冲与他对视。 然而他只是又抱紧了怀中的光团,轻唤了声:“楚……” 楚却是不理会他,更像是生气了翻了个白眼对他道:“火,火都要烧糊你了,傻抱着我干嘛?怎么不叫醒我?” 他沉默不答,只是楚的样子,他只觉得可爱。 周围的情况,十分糟糕,浓烟密布,外面隐约能听见着火了的呼救声。 在这样的火势,在人人自危之下,谁又会冒死来救,或者能顾得上这位被遗弃的王室血脉? “还能站起来吗蒙凯?看看窗户能不能找什么东西砸开。”楚像往常一样,又对他道。 但是他还是并不打算动作,只是像是已经在用最后的气力,咳嗽着和楚道:“楚,他们都想杀我……” “这次,我真的快要死了,咳咳……楚,你还记得,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一个东方君王……” 楚似乎内心叹息了一声,整个圆润的身体都跟着一起软了,可能是觉得他是在童言童语,意识已经糊涂了,这种时候还扯什么故事。 他脸颊轻触在楚柔软的身体上,闭上双眼,像是等在死亡的来临。 然而,就在只有火焰燃烧声中。 空间中一道白光乍现,他睁开了眼睛。 看见原本的光球状的楚,悬在空中,化作了一位穿着黑色宽松衣服的年轻少年,可能最多也就十八岁的模样。 皮肤细腻皙白,金棕色的发丝恍若神光晕染,墨绿的双眸,将埃及所有的绿洲都映射了进去。 而他的脸庞,不似埃及人立体深邃,却尽显神秘朦胧、怜悯清绝,似乎对人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蒙凯帕拉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应该几乎都沉浸在了这张令他觉得时光都静止了的脸上。 这是楚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本来面貌。 “啪——”他脸上突如其来的一巴掌。 是楚打的。 也让他回过了神。 楚对他道:“有反应就好,还有力气的话,记住抱紧我。” 声色如弦音,又像雨线落在屋瓦上,楚的声音倒是没有太大变化。 像是确认了他还有意识,楚背对着自己蹲下,将他的两只手环在他的颈间,左手扶住他的后臀,一个起身,便将自己背在了后背。 鼻息间是混杂着的烧焦味道,但楚身上,却有一种好闻的味道,他不由地想抱紧。 他看见楚不适应地蹙了眉,却始终没有阻止自己的动作。 而是用空出的右手一转,一把金属做的东西,不知从何处滑落至他手上。 “嘣嘣——”四声,那被封死的门向外坍塌,一个逃生通道形成,楚快速背着他离开这糟糕的空间。 “一分三十秒……”楚因为跑步,气息不稳,喘息地说了句。 是时间吗?就像他的生命一样。他能感觉到,他快要死了…… 楚背着他暂时找到一个火暂时烧不过来的角落。 刚放下他,便不知又从哪里拿出了一节白色的管子,前端有一根细长的针。 楚的动作很干脆。 他没感觉到疼,只感觉有什么液体注入到了自己身体里。 “三十秒……”昨做完这一切,楚盯着自己,又道了一句。 随后便蹲在他身边,似乎在等着什么给他回复。 他开始全身发热,身体内部,正接受着剧变,像是骨头都打碎了,正在重新拼接起来,而身上被烧死的肉,也在快速长出新肉。 他隐约听见楚见他这样,好像反而舒了口气。 楚青葱细白,有些冰凉的手指微抚他紧皱的额间,声音比之前和缓了不少:“刚才注射的是mc733,身体修复剂,虽说有1%的概率对基因……但几乎不可能发生。不用担心,就当是治愈你现在身体的东西,如果疼,就咬牙熬过去,一会就没事了。” 没等他给出反应,楚先一步又将他又背了起来。 是那边的火势,渐渐往这边烧过来了,想要绝对安全,就得离开这里…… 楚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只是当楚在火光映照的黑暗,第一次踩到一具烧焦得半生半熟的尸体时,他身体生理性地软了一下,捂着胸口,差点连着他一起摔倒。 但是楚再次立起身来时,再看向脚下的尸体,眼神却变得一点也不怕了。 刚才是突然被吓到了吗?他朝那尸体看去。 尸体被烧熟了的一边肉,生的也有一半,两边因为受力分割开来,可见血肉之中的人骨。 他只是皱了下眉,偏平淡地移开了眼。 感觉楚似乎一路上脑子里都在想事情,很投入,像是脑子里有个东西,能和他对话一样,脸上一会儿一个神情。 他一直靠在楚的肩头,悄悄观察楚的侧脸。 在楚看来,他现在应该疼晕了才对。 但他却清醒着,面上也没有露出太多的痛苦。 他以前经历过比这更痛苦的事,又或者是习惯了。 第23章 他将楚的表情变化都收进眼底,已经长出新皮肤的嘴角竟是向上勾出微微的笑。 他弱着声音对楚道:“楚,你不怕吗?好多尸体,黑烟,红火,就像地狱……” 楚身体明显惊了一下,眼睛迷茫地眨了眨,估计是在想:他这是疼醒了?随后便对他道:“怕,怕也要撑着。” 又像哄孩子一样补充道:“蒙凯,不要去看,少儿不宜……” 楚在说这句话时,他又特意扫看了一次周围,眼中闪过浓烈的厌倦。 当自己视线回到楚上时,眼神又聚拢起来。 看,楚头上那金棕色的发丝,就像太阳一样,整个人应该都是暖的。 可他贴着的身体,却又是冰冰凉凉的,与他现在的体温恰好相反,抱着很舒服。 “楚,那个东方君王的故事。” 楚似乎手有些酸了,微微颠了颠:“哪个故事?” “商纣王。” 他能感觉到,楚步子明显顿了一下。 可能是不懂他为什么会提到这个被楚,一直当反面人物说的君王。 他道:“他能抱着自己心爱之物,在火中死去,会不会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楚沉默了,似乎也想了一会儿,才对回答他:“在火烧身的时候,你是想学他,才不想办法跑的?可是,你要想他生前让多少人不幸福,死后又让那些一路愚忠于他的人,多么不幸。” “蒙凯,你不是一个人,你背后有一群支持你的人,他们大多是逝去的老法老部下,是维护正统的那群长者,他们都在等你成长。” 他能感受到楚话中对他的期许,但是,他不明白:“可是,死了好多人。” 就像今天一样,为了杀一个人,而放火烧死了一片僧人。 现在却是一片僧人死了,而他还活着。 他是不是应该死了才好? “可是蒙凯,你死了,埃及只会死更多人。” 这是楚给他的回答。 而他,就和楚曾经夸过他聪慧一样,一点就通。 一个唯一正统的继承人没有了,那么其他想要分食这把王座权利的人,只会更无顾忌地扑上来。 到时不只是血缘相残,也君与臣,臣与臣之间的□□。 这也是哈特谢普苏特,他的后母想杀又不想杀他,只是放任他这位王位继承人流落在外,自生自灭的根本原因。 他们最后一起在一棵枯树旁,歇息下来。 白色开始铺满天空,天渐渐亮了。 当他身体已经没有疼痛感,烧死的肌肤已经完全恢复,睡意消退,耳边能听到绵长的的呼吸声。 太阳的微光散在楚的发丝上,让那头发更加漂亮。 但唯一碍眼的是,那长发之上,竟让自己的血和碳灰凝结的污渍沾染了上去。 ‘我把楚弄脏了……’他恨不得立刻想将这些东西捻下来。 当他伸出手去靠近时,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手,不再是自己十二岁时的手,而是一只宽大、常年握剑,已经粗糙了的手。 上面裹满鲜血。 更加肮脏。 * 蒙凯帕拉从床上惊醒。 深夜,殿内的蜡烛又开始“滋啦——”燃烧。 他走到桌前,翻开一张昨日士兵送来的画纸。 上面画的,正是楚司译拉弓时,手上戴着那只指套,外部的花纹几乎清晰可见。 其实,当初他曾好奇过楚为何突然和贾胡提走那么近,便远远观望过。 这样远看一般,近瞧却精巧的东西,除了楚的东西,真难有第二个人。 所以,那个外邦少年,他和楚接触过,他一定和楚有着某种联系。 蒙凯帕拉目光紧锁在这张画纸上,想到这只指套戴在别人手上。 而目空宫殿的一切,楚也没有留下任何让他能够怀念的东西。 蒙凯帕拉眼中浮现一抹嫉妒。 “可真是狠心。” 他拿出桌边的匕首,眼神一厉,左腕的鲜血泉涌流出。 然而几乎在蜡烛燃烧了半截后,那划开的伤口,竟然完好地恢复如初。 也许只是这样,他才会觉得,曾经楚的存在,是那样的真。 第十二章 楚司译醒后,据说已经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天。 转眼已经过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凌晨。 蒙凯帕拉给时间只剩将近六天,眼看就要过一半,然而查案似乎还没有一点进展。 而现在满大街的人,几乎都知道楚司译被吓晕后,竟然闭门不出了! “司译大人是不是也会看瞎眼,那人怕是胆子比鼠都要小。” “那么多民众一直努力帮忙找线索,死的死,伤的上……他倒好,自己躲起来了,枉之前还那么相信他……” “啪——”,一本薄薄的书被直接丢在了大街上,“此人就不行,他的事迹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如多耕地一块地,多读一本有用的书。” 一时间,刚出版关于楚司译舆论的书,几乎全部滞销,免费都没有人去看。 “我们就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去哪里都谨慎些,保证自己安全才是第一位! 至于魁子?让那外邦人自己折腾去,他要是完不成司译大人的神谕,自会遭到神的降罚!” 当街上有一人宣扬这样的言论,没人出来解释时…… 第24章 民众便也都渐渐倒向了这样的观点。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诡计多端……” 在一条寂静的小道上,有两个扛着锄头、铲子的人,一个要高一点的少年人撇嘴评价道。 弯月高挂,冷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要这样说,其实也没错。”另一人沉思一下,声音平和承认道。 “你不生气?”走出小道,视野空旷,他们的脸在月光下也清晰不少,说话的杰森*晚*整*理南尼。 “不生气。”楚司译像是肩膀扛累了,又改用手提着铲子。 杰南尼懵了,这人听不出他在说反话吗? “其实我是夸你呢,夸你有智慧。”他改口道。 “那些舆论分明是你叫贾胡提将军派人宣传的,我看得明白呢!” “现在你一个人背负魁子案件,还要被民众骂……但是换来却是这几日死亡人数降低,民众安全意识大幅提高……” 杰南尼说着说着,竟隐隐有些为他打抱不平之感。 但是,其实杰南尼刚被贾胡提调到楚司译身边时,不久就得知了自己书竟然被抵制的消息,那是一个苦瓜脸,对楚司译可是冷脸相对。 毕竟是一个书吏呕心沥血之作,结果就这样黄掉了。 但是发现舆论旋涡,那个应该受更大伤害的人却不以为意,他态度便改变了。 听完杰南尼的话,楚司译只是淡定一笑,不争辩,也不迎合。 比起因为自己的话,让一些人无辜送命而内疚,他果断选择被骂,至少他心里舒坦不少。 “话说,我们半夜拿着这些,是要去干什么?” 杰南尼跟着楚司译出来已经许久了,却一直没有猜出他要做什么,心头逐渐膨胀的疑惑,让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所以杰南尼,你连跟着我出来做什么都不知道,就二话不说跟着我出来,你就…不怕?”楚司译突然对他玩笑道。 杰南尼偏头“切——”了一声,“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那天我可听到王给你的时限,当时某人衣衫……” “打住!”楚司译连忙打断,扶额叹息,真是那日尴尬的场景,已经成了他噩梦了。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不久,直到看到一口井,楚司译将手上的铲子插进沙子里,说道:“到了。” 且环顾四周,一地沙子,一棵棕榈树,一口井,以及……取水用的绳子,木桶…… 这里,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挖!”楚司译下达指令,说罢,一铲子已经下去。 杰南尼:! 一把过去大力夺过楚司译手上的铲子,“什么,我说辅查大人,埃及的辅查大人!你要把这口井挖了?” 杰南尼速度之快,导致楚司译拿铲的动作还维持了一秒才恢复站立的姿势。 “怎么可能?就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半个晚上挖一口井呢?只是要在里面找个东西罢了。”楚司译边解释,边伸手要将铲子拿回,却被杰南尼灵活一避。 “那也不准,反正不能动这口井。” 楚司译觉得杰南尼一个书吏,怎么就钻了牛角尖一样:“我不动井,我动的是沙子。” “井边的沙子也是井的一部分,这是司译大人当时督建的井,反正不能动。” 眼中闪过诧异,这话属实有些让楚司译惊讶。 杰南尼一身书吏装扮,绿色发带编的小辫子垂在额前,肩上还挂着装着书具的布袋,年龄也就十六七岁。而这口井,算是在底比斯城比较偏僻了,周围也没有立什么牌子。 当年修建这口井时,杰南尼才多大?他又是怎么知道这口井,有他亲自的督建? 这口井,看似很普通,位置还偏僻,却是当年在带领士兵进行试点,造的第一口井,比起城中正式在民众面前建的,知名度小不少。 楚司译和杰南尼在冷风中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结果只见杰南尼将铲子和锄头往地上一扔,直接一屁股坐上面了,就是要楚司译拿不到的意思。 楚司译略显尴尬,摸摸鼻梁:“……” 因为杰南尼的年龄,似乎低估了对方,有些后悔图个帮手,带杰南尼来了怎么办? “唉……”楚司译叹了口气,开始忽悠大法,他道:“额,其实,是在梦里,司译大人叫我挖的。” 明显,杰南尼果然有所动摇,坐在地上的姿势都端正了不少。他投来一束怀疑的目光:“那司译大人肯定和你说了,全埃及一共有多少口井?” 一阵干燥的风拂过,卷起楚司译及腰的发丝,他眼神上扬,回想了一下已经比较久远的以前,“大概,也就四十口多吧。” 杰南尼向上翻了个白眼儿,斩钉截铁:“哦,那你在骗人。” ?虽然时间久远,但是他记得,应该就差不多是这个数。 “我觉得你作为司译大人委托的人,应该对司译大人多一点了解才出来忽悠人比较好。” 说罢,他从身上挂着的布袋里,掏出了两本书扔到楚司译手上。 “这两本,选一本看吧。” “没光,要不之后再看?”楚司译提议道。 杰南尼可不乐意,他又从布袋里掏出一小截蜡烛,一团细绒棉花,一块儿铁片,一块儿燧石。 只见他将铁片与燧石相互敲击便有巨大的火花落在棉花上,杰南尼再将蜡烛往燃烧的棉花上一点,蜡烛就燃了。 第25章 “现在有了。” 好的吧,楚司译坐到井口码起来的石砖上,其实也想看看,杰南尼给他的,是什么书。 入眼是两本纸页被翻得发旧的书,楚司译手象征性地摩挲了两下,断这纸张,不是传统的纸莎草纸[1],而是新造纸术所制的新纸。 书皮上分别标志两本书的题目:《小司译历险记》、《司译大人入世记》。 小司译,历险记?这名字就令楚司译眉头一黑,直接劝退,他果断拿起了后本,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写着:‘清晨,司译大人从小镇的床上醒来口渴,欲喝水,一问店家却得到水源暂时供给不足的消息。这个时节,尼罗河已经进入了枯竭期,离河滩的远地小镇,临近的湖泊、人工河道皆干涸。司译大人常居王宫,不常外出……’“但一旦外出,每次必定诞生一项举世震惊的工艺或工程。”楚司译看到这里有些不可思议地读了出来。 一旦,每次,必定?楚司译咳嗽了两声,缓解了一下心下诧异的心情。 “干嘛那么惊讶的样子?你读的那一段应该在书的第四十八页。” 经杰南尼这么一说,楚司译一看页码,还真是四十八! 随后,便听杰南尼站起身来揣起双手,神情自然,眼里透着一股骄傲,十分流畅地背出了后半段:“缺水,是埃及最不幸的事。但有一天,司译大人却告诉埃及民众,埃及是最幸运的国度,因为沙漠之下,存储着世界无与伦比的淡水资源。在司译大人的带领之下,以底比斯城外东南角一处进行试点,从此,埃及诞生了国度中的第一口井。而后井又以底比斯城中心的井为正式的示范,从此,井边在埃及缺水的各地渐渐修建起来,共计一百零三口,极大缓解镇里枯水季喝水难的问题,更是挽救了无数生命……” 杰南尼几乎一背,就有滔滔不绝之势,楚司译趁他语气停顿立刻向他伸手比了个手势,语气十分坚定:“我有疑!” 杰南尼抬头,用眼神示意他,什么地方有疑? “不对。”楚司译摇头。 杰南尼皱眉:“什么不对?” 楚司译折断手边一根柴火丢进火堆,悠悠道:“井的数量不对,当时是一诺姆,一口井。” 井虽有益,但以埃及的情况,可不是随便能打的。 而且他记得,埃及将土地划分成“诺姆”来管理,相当于国家的行政区划。设“诺马尔赫”管理,维持治安、代收赋税、管理在该诺姆中的王室经济和国家地产、维持地方上的生产及农业系统等。 如果没记错,埃及当时是四十二个“诺姆”。 那多出来近乎一半的井,又是怎么回事? 第十三章 在井的数量上,杰南尼这绝不退让的架势,着实令楚司译头疼。 井的背风口,楚司译小幅度倾斜蜡烛,在一块儿石子上滴了两滴蜡油,再将蜡烛放上去,底端便和石子牢牢粘,不再需要人一直用手拿着。 不强的烛光,将井口照亮一半,地面照亮一半,也映出了两人的侧影。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楚司译索性随意翻动着手上的书。 虽然说,这本书记录的是自己的事情,但是却连他自己都看得津津有味,这说典型的大男主爽文呀。 连他自己,都不由对书中的“楚司译”萌生崇拜之意。 言下之意就是:夸张!有些写得也太夸张了好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干过这些事…… “啪——”楚司译突然合上书,引来了杰南尼警告的眼神,这表皮已经有些翻烂的书可经不起这种大力的折腾。 楚司译微点头,却意外对杰南尼这样说了一句:“杰南尼,如果我说,我就是司译大人呢?” 风忽来忽停,烛光忽明忽灭,,两人就这样沉默对视了几秒。 “哈欠——”楚司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在白日高温,夜晚平均却只有十几度的埃及室外,不免令人微打寒颤。 杰南尼腿正襟盘坐,质疑地瞟了他一眼,眼里皆是不信:“司译大人才不可能连埃及有多少井都不知道,而且,又怎么可能会是你这样真真假假,爱忽悠人的骗子?” 额……好像有点道理? 他摩挲了两下光洁漂亮的下巴,眼神闪过一丝明光,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楚司译语气深沉道:“那你呢,杰南尼,第一次见时,你可也说了些真真假假的话,那不也在忽悠我?” 身体微怔,杰南尼双手抱胸,突然咧嘴笑了笑道:“不,我才不与你一样。” “我承认,我是试探过你,但是我说的每句话,可都是真的。” 听杰南尼如此肯定的态度,倒是没有影响楚司译自己脑中的想法,毕竟连这么离谱的书编出来都有人信。 可见杰南尼一些自认为绝对的事,不一定真。 他刚这样想,就见杰南尼从地上背手站立起来,拍了两下屁股上的沙粒,头颅高仰,言语颇为自豪道:“我杰南尼,年龄虽小,幼年不幸,但却随王打过仗,做过战地书吏,回来我也在政治内当差。” “有些事,我可亲眼见过。” 亲眼所见?如果是这样,杰南尼这一番话,确实又有了一番可信度。 这不禁令楚司译想到了,杰南尼的姆特,也就是蒙凯帕拉的乳娘。 为何会被剑割瞎?最后被杰南尼背到了家中,一直赡养。 第26章 楚司译也想到了,宫廷一国内的图书房内,三年历史竟无一记录…… 还有蒙凯帕拉,再次见到他,与三年前相比,对方真的没有给他一种幡然陌生的感觉吗? 乌瑟性情的变化,贾胡提对他的态度,孟克佩勒松内布对他的异样神情,他都有勇气去追寻原因…… 可唯独对蒙凯帕拉,自那日史书难查后,自己便潜意识避开去思考。 就像一团黑雾后,隐约传来一番奇异的动静,你想上前拨开迷雾,却又不知雾的背后,是不是藏着一只怪物,一不小心,便会被吞之入腹。 这种心绪,催动他想快点结束魁子案件,然后离埃及,越远越好。 最好,叫他别听到一丝声响…… “喂,雨初大人?辅查阁下?你怎么不说话了?”话题突然冷滞,这让杰南尼认真不得不看向这位话题的发起者。 只见楚司译下颚微垂,额间几缕黑色的头发,很好地遮盖了他此时的神情,黑色的瞳孔在夜晚更容易让他此刻的情绪藏匿。 “没事,只是突然感觉有些饿了。”语气平缓,和平时说话几乎没有变化。 杰南尼一听,觉得他真是因为饿了,身影看起来才会显得有种无力之感? 他眼神上挑,手指转着头发道:“谁叫你将那颗血淋淋地头颅放在床边,硬是盯着看了一两天,看着勉强能吃下几口饭才作罢?” 其实,杰南尼会放心跟着楚司译半夜出来,也是基于这件事对方给他的印象。 明明是被头颅吓晕的人,却为了克服对这东西的恐惧感,强迫自己一直看到能克服为止。 这种性格上的韧性,让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从一个街头的流浪者,成为埃及最年轻的书吏。 突然,杰南尼反应过来一件事,他盯向楚司译的眼神变得十分认真:“等等,不对……” “你会觉得我说的话也半真半假,是因为那天你当晒书匠时,翻阅过了那些史书?” 去图书房当晒书匠,这其实是他当时怀疑楚司译身份时,向巴图叔提的,而不是巴图安排的。 他那日,一路上勾起对方的好奇,为的就是给对方增加翻阅的动机。 对方答应去了倒是没问题,可能真的只是图一份工作,但是这是基于对方只是一个普通来埃及的外邦人。 但是去了,他真翻阅了那些书,还是近三年的书,那就有问题了。 普通人,怎么会对埃及近年的历史感兴趣?感兴趣到甚至冒险去宫廷里寻找最准确的答案? 并且,对方一旦翻阅后,发现竟是无果,那么对方一定会找机会从他这个书吏的嘴里,打探些东西,也就会露出破绽。 但是,这个姜雨初,一直没有,直到刚才…… 杰南尼眸色更加暗了不少,就在他内心百转千回、疑虑之时,楚司译抬起了头来。 挠了下头,眼中尽是茫然与无辜,对他眨了两下眼:“翻什么书?” 杰南尼:“……” 他假设图书楼真有记录的史书,试探道:“你若翻了,知道了埃及近三年的事,才会肯定我说的话半真半假。” 想套出他是否知道那些是无字书? 楚司译不上当:“我不理解杰南尼说的话的意思?” “我会觉得你说话半真半假,是因为杰南尼你一上来搭讪,就对我说了那么多似乎对你们王不利的话,这不叫人奇怪才是真的吧?” “毕竟你是埃及人,应该崇尚你们王才对,差点以为你是埃及反动者……” 对埃及只有一百个忠心的杰南尼:我?反动者?好吧,确实当时那样说话,还真有点误导人。 “你真不知道?”杰南尼不确定。 “我只知道再不挖,天就要亮了。”楚司译叹了口气。 说罢,竟然挽起了袖子,蹲下,就开始用手,生刨沙地。 比起刨土,楚司译觉得刨沙子,还在他的接受能力之中。 而且他记得,当时并没有埋太深。 楚司译的操作,让杰南尼径直愣了一下,没有工具,直接这样刨? 这是有多执着? 楚司译并不管杰南尼现在会是什么表情,粗糙的沙粒从他掌心,手指摩擦而过,铲子和锄头就像是没有作用一样,倒在沙地上,主人没有使用它们。 耳边是挖沙粒窸窣之声,杰南尼已经看着楚司译将沿着井边处挖了个小圈出来。 他盯了楚司译一会,又背过身不去看,只是左顾右盼,脚上一直在原地不安分地踏着,心中一团燥乱。 “嘶——”楚司译指尖划到了一块儿尖锐的石子。 “嚓嚓——”那杆发亮的铲子,被插在了楚司译手边。 楚司译:“嗯?” 杰南尼视线躲闪,捡起地上的锄头,埋头就是一挖:“来都来了,也不能白来,说好的,不动井。” 这可是司译大人为埃及留下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轻易破坏。 然而,楚司译拿起铲地向下深铲不久,约半米多处,就见到井壁的一块儿石砖上,绑着一条绳子。 “找到了。” 楚司译俯下身体伸手去拉,结果意外将连着井壁上的石头,一起给掰下来了。 杰南尼看着被拉出来的井壁石块儿,额前几排黑线。 “找到了什么?”杰南尼弯腰探过头去。 第27章 他倒是要看看这东西到底值不值得? 顺着绳子不断向上拉,表面的沙粒开始轻微抖动,沙子下面的一截绳子颜色,是深色的,显然,深入过井水,或者说沙粒之下的地下水。 “咻——”地一声,一块儿发着莹莹灰光的晶石,被拉了出来。 随着石头被拉出来,“哐当——”沙面堆砌的井口,像是一下缺了重要支撑,一下子全垮塌了下去。 楚司译:“……” 杰南尼:“……” “咚呛——”一个木桶落地声,应是凌晨出来打水的。随后,便听见一妇女的喊声如雷:“快来人呀!有人,有人半夜砸井!把司译大人修的井,给砸塌了!” 霎时间,不远处的一排房子,都亮了。 “跑不?” 楚司译轻声对杰南尼道了句。 跑?杰南尼觉得自己绝对做不了这样的事。 并且作为埃及政治系统的一员,作为埃及的书吏,他也不会让楚司译跑了。 果然,杰南尼单手就将楚司译擒住了。 楚司译扶额:?大义灭“亲”?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翻鱼肚,白光无暇。 远处扬起尘埃,地上石子震动,是穿着钢铁盔甲的铁甲骑兵大行时的预警。 冲锋最前的,是一匹红枣的骏马,马上坐着一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 是手戴金色护腕的蒙凯帕拉。 第十四章 马蹄嗒嗒后,飞石走沙,一行王驾队伍,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只不过楚司译和杰南尼可没有能坐上马的待遇。 两人被玩儿命儿似的被麻绳套住双手,当众拖拽在马后,简直一路跟着马的速度跑了二三里才停下。 “呼……”楚司译身上几乎被汗水浸透,靠着墙壁滑落。 他现在小腿发软,肺部就跟进刀子一样,喉咙间隐隐反胃出血腥之味,有种肺部已经被风撕裂之感。 而再看杰南尼,虽然也出了汗水,但也只是呼吸接触了些,还站得非常挺拔。 “你…干嘛,要跟着一起?”楚司译喘着气儿,嘴唇发白。 见楚司译这一句话喘三次的模样,杰南尼眼中有些嫌弃道:“辅查大人,您还是少说几句话,给自己留口气儿。” “挖沙的事我也参与了,我是那种推责的人吗?”说完,杰南尼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双颊酒窝若隐若现。 楚司译左手对杰南尼微比了一个赞扬的手势,他的右手却从井边被俘,便一开始就紧握着。 他刚喘了几口气儿,后面便又士兵将他从墙边硬拉起来,令他眼前白光一现,脚下踉跄了几下。 胃中的食物早已消耗殆尽,现在楚司译的状态,有些脱水之势。 身体情况,岌岌可危。 杰南尼面色不惊,心里却是生出一丝慌张。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楚司译,他真怕这一晕,就真就此长眠去地下见奈芙蒂斯了。 “也不知道埃及的死神,收不收外邦人……”杰南尼小声念叨了一句。 进了宫廷,楚司译和两人手上的麻绳变成了铁链,耳边是铁链相互撞击之声。 这是楚司译在短短几天里,第二次戴上这东西了。 而楚司译的右手,依旧成握拳之势,没有打开过。 待上了白玉石铺设的大殿,楚司译没有抬头,昏沉间,有感觉到似乎有很多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人似乎很多?’楚司译和杰南尼被押入大殿,而楚司是在士兵没有任何动作时,便主动第一个地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地上。 主打一个自觉。 当然,实际上只是楚司译知道自己站不了多久,跪着可能还能坚持一下。 杰南尼惊讶了一下楚司译会这样守规矩,也默默跪下,低垂着头,等待上位者定罪。 大殿静默几分,似乎都在等着已经坐定的王,说第一句话。 然而这时,却有一道微弱却能落进所有人耳朵的声音,在殿内漾开。 “井会塌,确是意料之外。” “挖的是我,拉绳的也是我…杰南尼从始至终没有接触过…因为井要罚,罚我一个。” 杰南尼眼神不免惊讶地看着这个外邦人。 事件发生的第一反应明明是想拉着他跑,现在却又这么硬气地将所有责任一起担下。 “不,王,他在说谎!”杰南尼立刻反驳。 他若是真的应下了姜雨初的话,他怎么对得起当年司译大人给予他帮助? 杰南尼现在脑海中还能记得他八岁那年,司译大人往他碗中丢了一块黄金,还问了他的名字,问了他的愿望。 他如对他降下神谕:‘杰南尼,是个好听的名字,你会坚强正直,会成为你所愿的埃及书吏……’仅仅因为司译大人的这一句话,他真的做到了,还做的很好。 ‘他是多么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司译大人可以亲眼看到……但是不是以这种方式继续活着……’杰南尼内心复杂,眼中透着坚持,然而这种坚定,却被楚司译一句话问懵了,楚司译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杰南尼还真一时拿不出来。 他两手空空,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当时被人看到时,他也只是站在一旁,看姜雨初将东西拉出来而已。 杰南尼内心着急,正要又张口说什么时,楚司译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没有,我有。” 第28章 楚司译在殿中缓缓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抬头看清周围。 原来,贾胡提,乌瑟,就连孟克佩勒松内布竟然也在。 一旁的还有站在外围的巴图,以及与侍女站在一列的那位蒙塔立的公主赛雅斯。 在众人交错的视线下,楚司译终于举起了他握着的右拳。 整个手臂肉眼可见,正在轻颤,不知握着什么东西。 单拳,缓缓打开成掌。 一瞬间暴露在空气中发亮的石头,闪了众人一下眼才看清。 是一颗灰色的石头,但是光度却不浅,仔细一看内核,竟然还有些暗暗的红。 但随着光亮,一股血腥味儿也飘散开来。 楚司译的手掌,血肉一片。 就连他手掌的五指,似乎都被这颗像是滚烫的石头灼伤。 掌心的那块石头,甚至嵌进血肉里,而那本该落在地上的血,却被这石头吸食一般,融进了石头里。 如果说一路上楚司译都握着这块石头,那么他身上的血,已经被吸走了多少? ‘这石头诡异。’贾胡提正想上前将那石头从楚司译手上拿掉,然而蒙凯帕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先走了楚司译面前。 目光沉沉地盯着楚司译掌心的这块晶石。 这块晶石,他认得。 是他当年看着楚,埋在地下的。 形状几乎一点没变,只是本该是浅绿的光芒,如今却成了灰中泛红的颜色。 蒙凯帕拉直接赤手,将晶石从他手掌拿了起来,指尖是强烈的灼烧感,眉头却是一下也没皱。 他垂眼,曜黑的瞳孔透着对楚司译的追问。 追问他怎么知道这块石头的存在? 楚司译未先回答蒙凯帕拉眼中的疑惑,而是道:“杰南尼他手上没有任何这块石头的伤痕,这就是证据。” 楚司译此时已经抬头,对上了埃及这位王的眼睛,久久僵持不下。 ‘这双眼睛……’蒙凯帕拉视线一寸寸扫过跪着之人这双眉眼。 仿佛恍惚间,他似乎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楚的影子。 片刻,蒙凯帕拉略抬手,一旁候着的侍卫便解开了杰南尼的枷锁。 枷锁一摘,算是杰南尼也没了罪。 “王……” 杰南尼刚想又说出什么,却被巴图拉到了一边站着,朝他摇头,而一旁的贾胡提,更是眼神如刀,刮了他一眼。 一瞬间,杰南尼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了什么,但却又什么也不明白。 而他内心,更有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 ‘那明明纤细完好的一只手,却成了血淋淋的模样。 而他,一路上都没有注意到对方有任何不对劲,只觉得是对方身形小,体力不足,才会显得虚弱…… 甚至,自己还略嘲讽了他一句……他都做了什么?’“现在,可以回答了?”蒙凯帕拉声音听不出一点喜怒。 他修长的两指,却捏着那块儿晶石,缓缓划过楚司译眼角的皮肤。 楚司译的眼睛,被灼热感刺激得半眯,生理盐水不受控制地,缓缓流落…… 一滴,两滴,那白色的玉石地板,湛出水痕…… “哭了?” 楚司译:“……” 搁你眼角烫一下? 当然,这话楚司译只是自己心里抱怨了下。 他趁机身体往后微倾,躲开蒙凯帕拉的动作,抬手抹掉了脸上的生理盐水。 随后回归主题道:“我会挖这块儿晶石,其实是线索指向。” “你们看…” 在白色的地板上,楚司译流血的右手像是成了一支朱砂色的笔墨,在“白纸”上勾画。 就在蒙凯帕拉脚边,整个底比斯的版图清晰呈现在眼前。 而井的位置,生产妇女的位置被不同的标识标注了起来。 当冗长的文字被抽丝剥茧,关键信息被显露之时。 魁子,井,二者似乎真有一定关系。 “当日,我看完了案桌上,所有提供的案卷,发现会产出魁子的妇女,都喝过井的水,当然,似乎没有说服力,因为城中人都可能会食用井水。” “但在数量上,有明显差异,近尼罗河区,零起,因为她们依靠尼罗河水,但是近沙漠区,十三起,她们取井水更为便利。” “而我知道晶石,是因为杰南尼曾给我读过的一本书。” “上面说到司译大人所设建之井,解决了埃及用水之难,有些过于夸张,超过了一般认知……” 他话顿了顿,撑着力气几乎耗尽的身体,继续道:“于是,我便猜想,司译大人是否在井下埋了神物,让埃及三季井水充盈。” “结果一挖,还真挖出了东西。” “而魁子产生,就是那神物被此刻正藏在埃及某处,说不定正注视着我们的某个人,动了手脚,或者更通俗来说,神物被下了诅咒。” 楚司译眼皮已经倦意地半闭,身形也有些摇晃,却依旧强撑着。 一边半真半假地编撰讲解,一边尽量用他们能理解的词语解释这一切。 这看得令贾胡提手隐隐捏紧,但是他不能上前,就因为这位埃及的王,站的离楚司译太近了…… 且见蒙凯帕拉眼中,是浓稠的黑色,指尖的晶石被他随意摆弄。 就这样站在地上之人面前,态度令人捉摸不定。 第29章 腰间盘着长剑。 三年前,这位王曾经手持这把长剑,失控过…… 贾胡提眼神黯淡,他不敢贸然插手,因为他不敢拿楚司译的性命堵…… 就在贾胡提内心挣扎之时,权利次于法老的这位维西尔大人,插了句质问的话进来:“可是,先不说世上真会有这样的人到了埃及,那他总要有动机,对方动机是什么?” 动机?动机楚司译也在想,他想的还不只动机这样简单,更是下“诅咒”的这个人。 知道晶石作用,能改变晶石作用的……另一个星际穿越者。 楚司译体力本就已经已经到了极限,这时突来的问题,令他思考更是消耗大脑中的氧气,面容几乎惨白着。 “停止食用井水,或者…拆除晶石…应当会有效果…” “至于动机,暂时…不知…” “但是……井的数量,有问题……”语言断断续续,楚司译左手颤抖着扶着地。 然而,当他勉强撑着说完这几乎句话后,终是眼前一黑,陷入了无尽昏迷。 楚司译本以为,自己会倒在冰冷的地上…… 却不想身体最后的触感告诉他,自己应是落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第十五章 “阿蒙…拉神!如果你们真的存在,请你看看埃及的血脉……” “他活得痛苦着,就像尼罗河水,永不停息……” 楚司译觉得自己四肢似乎无法动弹,耳边隐隐听见这两句绝望地呢喃。 只是这童稚声,以及这两句话,他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 尼罗河洁白的水花,打了一瓢在楚司译的脸,他醒了。 他正漂浮在尼罗河水上。 ‘叮!穿越成功,时空位置:sjrm-1001古埃及第十八王朝。’脑海中系统爸爸实时播报着动态。 这好像是…刚穿越到埃及的时候。 楚司译试着动了动自己现在一个糯米白团状的身体,以及呼叫了下系统,发现都无果。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晕了才对,而现在,估计不过是在梦中。 水光潋滟,尼罗河宽阔无比,芦苇的飞絮从他眼前飘过,远处隐约有人弯腰耕种的影子。 而离刚才传出童稚年龄音色的声源处,更近了。 按照记忆,他将被尼罗河水送向岸边,然后被七岁的蒙凯帕拉捡到。 这时的小蒙凯帕拉,父亲图特摩斯二世已经离世,法老之位被他的后母彻底掌控,自己则流落庙宇间,已不知多久了…… 一阵水声蹚过。 小蒙凯帕赤脚踩着浅水区,双手已经将他从水中捧起,对他说了一句话。 埃及的语言,埃及的文字,早已经被磨灭于历史的烟尘之中。 当时,楚司译并不知道小蒙凯帕拉说了什么,只能从中听出一种孩稚得到心爱之物后的喜悦。 然而在这清晰的梦中,用他已经学会埃及语的意识,就和刚才听清了那两句低喃一样…… 他奇妙地听清了这句话:“你是神,赐予我的吗?”小蒙凯帕拉眼中闪着一点星辉。 这点星辉,却像是已经历尽无尽黑夜后的油尽灯枯,现在又燃了起来。 “是。”这是他当时随机模仿重复了一字对方话中发音后的回答。 这个字发音刚落,楚司译便感觉自己冰冰凉凉的身体,被紧紧抱在了这个孩子炙热无比的怀中。 ‘叮!契约成功,任务目标:蒙凯帕拉,未来图特摩斯三世。’随着系统的播报,楚司译恍然间,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最早以前,任务对象,竟是在这样奇妙的情况下,选择绑定了。 他在这之前,一直认为是系统决定的。然而,却是自己不知情下,与蒙凯帕拉构成了口头上的契约。 而人类社会,从来都是无比重视契约的社会,星际时期更是。 契约,也是羁绊,他与蒙凯帕拉的羁绊,从刚穿越来,便开始了。 小蒙凯帕拉抱着他,在河岸边奔跑,黑色的头发扫过楚司译眼睛。 他抱得非常用力,将楚司译本来圆乎乎的身体,都挤成了椭圆状。 楚司译有些觉得喘不过气,不过他记得,这时候小蒙凯帕拉好像摔了一跤森*晚*整*理,下一秒他便听到:“噗通——”一声。 小蒙凯帕拉因为跑太快,脚下被石子绊倒。 双膝直直跪在地上,膝盖流出了鲜血。 然而他的上身,却如抱着他来之不易的珍宝,始终没有撒手…… 视觉跳转。 他已经被小蒙凯帕拉,偷偷带进了他所居住的庙里。 一间小小的屋子里,甚至堆了许多脏乱的杂物,一眼便能看出这屋子本就不是给人住的地方。 不过到了屋子,小蒙凯帕拉却一直没放下他。 而是在屋子里找了许久,找到了一块屋里最干净的布料。 他将布料铺好在木条篮子里,才将纯白的圆团小心放了进去。 这种一直被小心翼翼对待的感觉,当时便令楚司译内心多少异样,如今更甚…… 因为这样对他的,以前只有他的星际机器人阿爸。 是的,楚司译在星际时,其实是被垃圾星上的机器人阿爸一手养大的。 机器人阿爸从一堆破铜烂铁中捡到了两岁的楚司译,于是便按照程序设定中的人类饲养指南,开始抚养他。 第30章 在养幼崽满一年整的那天,星际阿爸工作回来了,脚却变得一瘸一拐。 他脚上少了一颗关键的零件。 长大后楚司译才明白,是阿爸变卖了自己脚上的零件,给他买了一块奶油蛋糕。 在阿爸保留的数据程序里,可能认为:人类过生日,都是要有蛋糕的。 第十六章 在星际,机器人是被承认的星球居民。但它们被制造出来,更多的是被用于底层工作。 而楚司译生活的t20垃圾星,主要负责处理星际机械类垃圾。 在这里,人类无疑是稀少的。 能养活人类的物资,更是难以获取。 然而,从楚司译记事起,机器人阿爸便一直早出晚归,每天却总能带回一支营养液。 他每天嗷嗷待哺,就像是现在这样。 场景再次跳转。 小蒙凯帕拉身上旧痕又添有新伤,他出去一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衣服被他兜了起来,里面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楚司译回忆起这段记忆,这是他被小蒙凯帕拉抱回去后,便陷入断断续续的萎靡期。 就算顶着这不是本体的系统皮肤,可适应起这个古老世界的环境,也还是需要一定时间。 他记得他一直躺在木条篮子里,不曾动弹,整个圆球都显得焉哒哒的,没有精神。 只有小蒙凯帕拉对他说话时,他才勉强睁开眼。 “你是饿了,才精神不好的吗?”小孩儿那日受伤的膝盖已经结痂,却直接跪在粗糙的地面上,目含担忧。 小蒙凯帕拉将怀里兜着的东西,尽数展开在楚司译面前,是各种各样的熟食和果类。 很显然,小蒙凯帕拉这一身的伤,怕都是为了去弄这些…而被弄出来的。 但是,这时候的楚司译,还不能吃这个时空的食物,继续靠系统空间里的营养液吊着命。 当时精神很疲惫,楚司译记得自己只是眼神淡扫了一眼面前的东西,便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到小孩的反映。 现在他意识清晰,是那般明显地感受到了小蒙凯帕拉眼中的失落,更是一个孩子呆呆跪在地上的无助…… 楚司译知道这是在梦里,这可能只是大脑对记忆的加工和衍生。 但是,当时只要他耗尽力气再睁开一次眼,看到的小蒙凯帕拉,估计情景真是如此。 令人异常揪心。 哪怕他动动身体,随便吃上一点,估计都会让这个孩子的内心,好受许多。 夜晚、埃及总是褪去白日的热情,变得干冷十足。 小蒙凯帕拉身体蜷缩在薄薄的被子之下,而那被子的大半部分,都稳稳地盖在了手边的木条篮子上。 这样的场景,好像持续了很多天,一直到他适应了古埃及的时空。 楚司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些。 有人说,是人要死的时候,便会梦到自己的开端。 这些记忆,便是他在这个时空的开端…… 他难道是要死了吗? 不,他还不能死。 …… “他躺在神像面前又如何?司译大人能凭空出现?他现在需要的是治疗!” 脸颊被湿润的锦布擦过,耳边是一道着急的人声。 这道声音显然是贾胡提。 睁开眼,仰面袭来的是阿蒙神殿那高耸的石柱,上面刻满了古老的秘语,神的赞歌,法老的功绩。 肚子里不再空空,可能是昏迷后,有人暗暗给他喂了食物。 “他必须在这里,他必须醒来,立刻向神像致歉。”语气果决,泛着平淡的冷意,是孟克佩勒松内布。 “祭司大人,你是想让他死吗?”杰南尼反对的声音显然站在贾胡提一边。 面对他们语言中的怒火,孟克佩勒松内布面色不改,像是这世间没有能让他能够动容的事物存在。 “王虽轻易赦免了他的罪过,但是现在,这是神的旨意,所以请回。” 面对一条流逝的生命,这也是孟克佩勒松内布的回答。 相比起杰南尼之前的死脑筋,孟克佩勒松内布似乎是神最忠实的拥护者。 当日,蒙凯帕拉因为楚司译的昏倒,神色有了不一样的变化,甚至反射性地接住了楚司译的身体。 但是蒙凯帕拉的不再追究,不代表孟克佩勒松内布会代替神答应。 姜雨初,必须跪在众神面前,为摧毁了司译大人留存的功绩,而虔诚忏悔。 两边都争论不休,就连楚司译已经睁开眼,静静听了他们对话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 还是得楚司译自己解决这事:“我服从祭司大人的意思。” 一句话,瞬间平息了空气中暗暗流动的火药味。 “你终于醒了!”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贾胡提将手上的帕子丢回盆子里,快速将楚司译扶了起来,而杰南尼目光也紧张地盯着那面色依旧虚弱之人。 “唉…” 也不知这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他了? 楚司译对他们劝道:“已经没事了,你们走吧,这里毕竟是阿蒙神殿,我相信大祭司,不会为难我的。” 见楚司译眼中,已经是决定了一件事的神情,贾胡提叹了口气,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尊重楚司译的决定。 第31章 而杰南尼,则是悄悄将半块儿没有喂完的饼,揣到了他手里。 楚司译对他们安慰一笑,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 偌大的阿蒙主神殿。 只剩下了孟克佩勒松内布和从地上站起来的楚司译。 此时这位祭司的视线,正穿过他,凝望着他的身后。 楚司译见此,转过了身。 第十七章 日光对照,整座庄严神圣的建筑散发着独属于它的神秘朦胧、淡淡圣光,是伊西斯遗失在大地的宝盒,就像哈比神将尼罗河一路倾泄至北纬三十一度。 据星际大数据记载,古老的埃及人在中王国时期第十二王朝建立了这座阿蒙大神殿。 当天狼星经过神庙主轴,尼罗河水就会尽情泛滥…… 这是楚司译第二次来到这里,并且站在一座隔着水幕白纱的神像之下。 相比于第一次,如今的神庙已经又扩建了不少。 而楚司译隔着这层滤镜的薄纱,仰视之间,一眼便认出了神像雕琢出来的那张面孔。 是他,楚司译,埃及的司译大人,为埃及带来太多超越历史文明与技术的人。 孟克佩勒松内布双手握拳,成十字交叉于胸口,身体向下低俯,这是埃及表达尊敬的手势。 他闭眼,嘴唇开始吐露赞词,却又与他在三年前那场盛大祭祀中,听到的不同:“向你致敬,日日美丽的拉神化身,你每天清晨升起,赫普里因劳作而疲惫,你把荣耀洒在人们热切的脸上,纯金,也难抵你的光辉……” “你超凡的智慧,让埃及焕发新的希望。但你也宽容无比,会包容埃及所有的罪孽……” “请你原谅他,这个一样为埃及奉献的外邦少年……” 耳边是孟克佩勒松内布持续的低语…楚司译不知道怎样描述自己现在内心是什么感觉? 并非那种跪拜在自己神像之下,听祭司向自己祈愿所预想的尴尬。 相反,他没有半分这种感觉。 而是敬畏的、饱.满的…… 感觉身体里有股力量,支撑着人的脊梁,给予他继续生活的勇气,赐予他走向美好的权利! 几缕风,穿越沙漠,绕过殿内三十余根布满埃及象形文字的石柱,轻挑开自天上落下的那层柔纱。 波澜在纱帘上翻转、泛开…… 楚司译看清了里面神台之上的那尊十余丈的雕塑。 金子磨成的粉末,散落在他的及腰的头发,卷长的睫毛,垂地的裙角。 神明高悬,却俯看世人…… 垂眼间,无时无刻不在凝视着埃及这片热土。 恍然间,楚司译可以理解为:‘此刻眼前雕琢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埃及人心目中,那个身躯高大,高大于塑像,高大于神庙,高大于埃及的至纯至粹的至高理想。 忆以往之所忆,知来者之可追,在这样美好而可期的理想之下…… 他是敬畏的,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也许,就是孟克佩勒松内布心中坚持的吧。 “你可以走了。”孟克佩勒松内布直立起了身体来,声音雅淡,含着一丝释然。 楚司译视线落在孟克佩勒松内布身上,这是时隔三年后的再次打量。 没有上次见孟克佩勒松内布时对方裹紧的披风遮挡,楚司译觉得对方的身体,看起来单薄不少,却依旧很高,手臂、腰腹有着健美的肌肉,完美地将身上的祭司服穿在身上。 皮肤是白皙的,人是清冷圣洁的。 埃及地区,实际上是白色与黄色皮肤才是正常肤色。只是因为地区的炎热气候,让他们几乎都有一身健康的小麦色、古铜色皮肤。 而孟克佩勒松内布,埃及的阿蒙大祭司,他常年待在神庙内,是神的侍奉者。 身为祭司,他需要每天早晨进行沐浴,用香油擦身,防止日晒。 在祭司眼里,身体的不洁,是对神明的不敬。他们还会将胡子剃掉,所有藏污纳垢处的毛发也会剃掉。 似乎楚司译上下打量对方身体的目光…过于直白明显,孟克佩勒松内布微微侧身,躲开楚司译的视线。 不知为何,楚司译感觉这位大祭司禁.欲的面孔没有多大变化,但是耳根,像是红了些。 “祭司大人您确定,我可以走了?”楚司译不确信地反问了一遍。 他内心还是挺诧异的,孟克佩勒松内布会将自己留下,不是出于所谓的惩罚的目的。 而是只让他在地上跪了一会儿,由孟克佩勒松内布自己向神请罪,祈求神的宽恕与原谅…… 同时,他也突然想到,孟克佩勒松内布身为埃及的大祭司,其实一直很少见他与别人接触交流。 祭司一生见到最多的人,可能也只是埃及的王和大臣,更别说能与谁坐下来欢声笑语了。 这样来看,孟克佩勒松内布,他又是冷清的,寂寞的…… “你想暂时继续留下,也可以…”孟克佩勒松内布是这样回答到的。 “那我留下。” 回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几乎是在孟克佩勒松内布恰好说完,楚司译就接话到。 楚司译也成功从对方眼里读到了一抹惊讶。 明明是被他强制留下来的人,为何又突然不着急离开了? “不过…得换个地方。” 楚司译说完,将手上的半张干饼揣在腰间,向阳光正好的外殿露台走去。 第32章 那里干净古朴,有其他僧人正低头在阶梯上扫地。 孟克佩勒松内布看见那阳光普照下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抬起□□的双脚,跟了上去。 “你想做什么?”孟克佩勒松内布走到他身侧,垂眸问道。 “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楚司译坐在阶梯之上,抬头望向天空,蓦然回头对这位祭司大人道。 可以吗?楚司译用的是一句向他人礼貌征求的反问。 孟克佩勒松内布眼眸略深地看了楚司译一眼,随即竟令人意外地,坐在楚司译旁边:“想问什么?” 单刀直入,奇妙的聊天方式,楚司译不可思议地摇头浅笑。 他似乎正在接触,真实的孟克佩勒松内布,而并非埃及的阿蒙大神殿的第一祭司。 “想问,祭司大人对司译大人的态度。” “您不觉得生气吗?我听说以前司译大人和您在神殿之上,闹得并不愉快,现在您却很维护他。” 这个话题,果然让孟克佩勒松内布表情有了变化。 楚司译并不期待对方会回答这个问题,他也只是想到,便问道罢了。 也果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孟克佩勒松内布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目光无神地望向远处。 这里偏高的地势,可以远远看见底比斯的人群涌动、热闹繁华的街市,来往的商队,驼着货物的马匹、骆驼…… “你不想问问,你自己的事?”静默了许久,却是由孟克佩勒松内布又起了个话题。 “啊?我吗?” “按王的命令,辅助查案,查出真相,挖井的事不是已经被王赦免了嘛,还能有什么事?”楚司译觉得身体的机能在阳光下,恢复得更快。 在冰凉地面上躺久了的身体,让他直接双手垫着脑后,仰躺在阶梯之上。 将自己当成是需要被晾晒的事物,这面热乎了后,又翻个身,换一个面儿继续晒。 “你已经自由了。”在楚司译暂时放松的姿态之下,孟克佩勒松内布却说了句楚司译不明白的话。 “什么意思?”楚司译鲤鱼打挺一样,又坐了起来。 “王已经亲自免去了你的职务,说你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已经完成了司译大人的委托,不用再插手魁子之事。”孟克佩勒松内布轻声解释道。 “他不想看到我了?”这是楚司译的第一反应,也问出了声。 他一方面惊讶于,蒙凯帕拉会这样轻易地放过对他的利用,另一方面也觉得这似乎不是蒙凯行事的风格。 哪有下属干到一半,刚干到关键时候,就将人撤了的呀。 “用完…就丢呀,有当负心汉的潜质……” 楚司译揉揉额间,啧啧称奇。 孟克佩勒松内布听他竟然会这样评价道,喉结哑然一动:“我到觉得,王可能是害怕,弄混了。” “什么弄混了?”楚司译听得云里雾里,不明其意。 孟克佩勒松内布,明亮的眼珠中,倒映着楚司译的影子。 他道:“你不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听得楚司译心口顿然一紧。 他算是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像也只是像?我一路都被怀疑习惯了。” “你们司译大人神通广大,被万民爱戴,怎么会是我这样一个才来埃及的普通外邦人?” 楚司译摆摆手,装作镇定的模样,言语间透着不以为意。 “是吗?”这一句反问,像是孟克佩勒松内布的自言自语。 可他又道:“可你的埃及话很流利,底比斯的地图,也画得不错。” 楚司译感觉血缘都静止了一秒,空中如同飞过来两个手掌,啪啪扇了他两巴掌。 他勉强自己笑了笑,解释道:“我父亲是贾胡提将军的义兄,那日祭司大人不也亲耳听见了?所以这埃及话自然是父亲教的。” “至于地图,没办法,记性好,查案的时候分析过,自然也就记下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结果这位大祭司只是平淡地给了个“嗯”字回应。 这样平静又冷淡的反应,应该是相信的吧? 只是他又听见孟克佩勒松内布道:“其实你不用解释,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会是。” “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这倒是令楚司译好奇起来:“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回到了他原来的世界。” 说话间,孟克佩勒松内布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竟然微微勾起了一丝浅笑,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楚司译:“!” 什么时候的事? 这件事给楚司译的心理冲击,不压于贾胡提知道他腿心有颗红痣的事…… 第十八章 “很惊讶对吗?原来真的有另一个世界,那里可能专属于神明,一旦回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孟克佩勒松内布眼眸隐隐有涟漪荡漾,几缕暗蓝的长丝从光洁的额际吹拂而下。 听完孟克佩勒松内布的话,楚司译刚才内心一度震惊的情绪逐渐平复,他不由反问:‘神的世界吗?’是的,星际对于这个古老的时代来说,确实可以称之为神的时代。 但是,人依旧是人,星际依旧是人性的时代。 只要是人执掌的时代,就永远是有自私、竞争、腐朽……历史从来没有磨灭掉这些。 第33章 “感觉您认识司译大人很久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只是凭借内心的一种感觉,感觉他和孟克佩勒松内布,或许相见于很久以前…… “可他,从来都没认出过我。”孟克佩勒松内布的失落,或是遗憾,由内而外,让整个人的看起来憔悴不少。 ‘他的眼中,只有王,而自己只是祭司……'孟克佩勒松内布并没有道出自己心里这一句,落寞爬上他的微缩的瞳孔。 瞳孔深处又交织着一丝生气,一丝责备…以及一丝,妒忌。 身为埃及祭司,他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情绪呢? 他应该是无欲无求的,处变不惊的,保持着身上的高洁、存粹…… 但是这些心绪,已然在心底暗暗封藏了许多年了。 ‘他的心,不真诚。 想要坦露的人,也已经不复回来。’现在只能对面前这个神似他的外邦人,浅浅道出他心中的一点压抑。 ‘我…没有认出他?’楚司译暗暗将孟克佩勒松内布的眼神变化收进眼底,内心不断反问着自己。 多年以前,孟克佩勒松内布应该也还是一个不大的孩子。 那么就是除了蒙凯帕拉,他那时遇见过的,可能还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另一个孩子…… 随着他的回想,记忆深处缓缓走过来一个的时常穿白色衣服的身影。 ‘原来,是他?’那是在蒙凯帕拉十二岁,那场僧侣学校大火前,楚司译认识的一个小孩儿。 他每次来,都穿着白色及膝的腰裙。 第一次意外见面,是在小蒙凯帕拉依照僧侣的要求去上课后,他无聊趴在窗台晒着太阳。 他所在的这间屋子,本就破破烂烂,位置也偏僻,不会有什么人会来这里。 况且他也趴在视线很隐蔽的角落了……因为他怕被埃及上空没有天敌的老鹰给叼走。 尽管如此,他还是意外被一个小孩儿,用一根树枝戳醒了…… 他当时心里就抱怨了一句:‘谁家熊孩子,打扰被人睡觉是不礼貌的!’随即便反应过来,他是被人发现了?! 虽然这句话不好听,但是他那时,确实是:见不得人的存在…… ‘这个小孩儿,还挺白的。’这是楚司译对小孩儿的第一印象。 两人在太阳底下,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可能是见他现在的身体,长得又白又圆,落在人类正常审美的眼中,就是q萌的存在,对人根本没有攻击力,只有吸引力。 对方朝他靠近了…… 果然,小孩儿已经对他上手,在他头顶抚摸了两下,从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的,之后便显得肆无忌惮起来。 要不是他全身都是光滑的,说不定能被摸秃了…当然,他恨不得对这行为大胆的小孩儿呲牙…好吧,他这个皮肤没有牙。 这时的他,已经是被小蒙凯帕拉已经捡到后的第五年了。 他能够流利地说埃及话。 楚司译曾经问过小孩儿的身份,只是对方眼神闪躲,含糊了过去,他便没有多问,毕竟只是萍水相逢。 不过后来,小孩儿每次都会白天在这个点来窗边找他。 零零碎碎交谈之下,两人也默契地熟络起来。 与小蒙凯帕拉不同,这个孩子总是沉默寡言的。 而这种熟络,可能很多只是限于……单方面喜欢看他趴在窗边睡觉? 用系统爸爸的话来讲,就是:‘根据人类儿童心理学行为分析,对方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寻求内心一些慰藉。’大约就这样持续了两三个月,这一切,都在那场大火后,结束了。 僧侣学院遭受一场大火后,站在老法老一派的祭司,已经意识到即使放任让蒙凯帕拉这样一直低调流落在外,也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于是干脆将人,高调地接回宫廷之中。 …… 如今,根据孟克佩勒松内布的话他可以推测知道:孟克佩勒松内布那时见过他从团子变成人身的模样。 也就是说,大火那晚,孟克佩勒松内布来过,而且在暗处,默默撞见了一切。 并且,孟克佩勒松内布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很可能是那时趁他无人碎碎念时,无意听了去。 楚司译曾听说过,埃及祭司从小都是由埃及各地挑选出来。 被圈在僧侣学校,大点后便会到神庙继续修习。 孟克佩勒松内布是当时被选中的孩子,那他会在僧侣学校遇见对方,这一切也都说得通。 只是,楚司译没有想到,当年的孩子优秀至极。 竟会在以后,一路成长为埃及的第一大祭司,阿蒙神殿的主祭…… “我听懂了。”楚司译眼底染上一抹内疚。 孟克佩勒松内布的内心,是在责怪,责怪楚司译最后离开,也没将他认出。 “可是祭司大人,其实您当时,不妨直接告诉他。” 直接,告诉他?孟克佩勒松内布诧异地再心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这是他从没想过的。 楚司译看向孟克佩勒松内布的眼神,异常真诚,他道:“因为,一个人一生经历的事情会很多,认识、见过、擦家而过的人,也无法一一计量。” “你对他,如果是珍贵的朋友,那就告诉他,让他知道。” “对方说不定,也正缺这样一位冥冥之中,能将他记在心上的朋友呢?” 第34章 朋友?孟克佩勒松内布听完楚司译的话,沉默良久。 最后却是摇头一笑。 见此,楚司译猜测对方,这是不相信他的话。 而愧疚此刻就像爬山虎,攀上了楚司译的心口。 他手下一刻,突然拉住了孟克佩勒松内布臂膀上的祭司袍。 手下的触感,能清晰感受到孟克佩勒松内布衣料下,那肌肉脉络的跳动。 “我其实有一件事情,想……” “想…什么?”孟克佩勒松内布此时声音竟有一种蛊惑性。 这种古惑感,像是能缩短楚司译思虑的时间,让他加快道出后半段话。 “想……”想说,其实我就是楚司译。 但是话才说一半,便被不知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贾胡提…打断了。 贾胡提仅凭单手,便轻松拉起了在地上坐着,明显一瞬茫然了的楚司译。 他目光炯炯,转而盯向孟克佩勒松内布,语言中透着警觉和危险:“既然祭司大人祷告完了,我就先带他走了。” 贾胡提手上力气极为霸道,还是第一次贾胡提对他使这么大的力,只想将他拉离这里。 再也不要靠近阿蒙神殿,不要靠近这位阿蒙大祭司。 “贾胡提,你……” 贾胡提手上力气又大了不少,“嘶……疼疼疼!”让楚司译又连喊了三声疼。 贾胡提将人一把拉到自己跟前,“说了,要叫叔叔,你怎么就不听?” 他目光沉沉,完全不像之前他给楚司译那种放任他、什么都依着他的好形象。 ‘是不是有谁惹到他了?!’楚司译不断试着挣脱,越挣脱,只能感觉手上的力道不断加大,简直想将他手跟着一起废了! 楚司译回头去看孟克佩勒松内布,想向对他歉意一笑。 却见孟克佩勒松内布,已经从阶梯上也站起来了。 只是周身的气质并非日常那般清冷卓绝,而是实实在在、十足的冰冷。 能从这个人浑身上下,感觉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能将四周的空气都冻结住。 他低垂着眸,若不是外景是埃及的闹市与沙漠,他真像是从雪山赤.脚而来的冰雪精灵。 孟克佩勒松内布的声音,也十分冷漠:“贾胡提将军,你这样未免显得太不尊重?” 不尊重谁?是贾胡提还是楚司译?还是一语双关? 贾胡提语带讽刺,没有转身,背对孟克佩勒松内布冷呵一声:“祭司大人所行,也未见得配得上尊重二字。” 两人的对话,就如同在打谜语,一来一回。 楚司译听得雨里雾里,不知道他们说的话,具体指向什么。 而两人之间,气氛也十分僵硬,如同已经露出剑柄,挑亮剑鞘,下一秒便可拔刀相见。 “贾胡提,你在害怕什么?” 当贾胡提带着的楚司译离开神殿,孟克佩勒松内布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出了神殿,跨过两座梯形石墙牌楼之间的普罗皮轮大门。 这算是彻底离开了祭司的地域,贾胡提才放开楚司译的手。 楚司译的右手腕儿,也明显多了一圈鲜明的指印。 一直守在外面的杰南尼见两人出来,牵着两批马匹跟了过来。 马一牵到,不等人反应,贾胡提作势又要像头一次那样将人揽上去。 楚司译紧急后退一步,眼神瞟了一眼他下半身道:“除非你把那…那东西摘了,不然我不上…” 一旁的杰南尼单手杵着下巴,顺便也暗暗将贾胡提上下扫了一遍,眼露疑惑:‘什么东西?’贾胡提离开了祭司的地域,不知为何,态度又变了回了正常的状态。他凑近楚司译耳边,轻吐气道:“今天没戴。” 说罢,楚司译视野旋转,人已经到了马上,背靠着贾胡提结实的胸膛。 第十九章 路边沙漠戈壁,不断向后倒退,驰聘的马儿鬓毛飞扬。 因为受力往后仰,楚司译只需虚虚靠着马上唯一拉缰绳的人,便不用再扶什么,自己也能安然坐在马背之上。 “刚才你为什么打断我的话?”楚司译眼神半眯。 楚司译此时打了几个哈欠,显得昏昏欲睡。自他醒来,又和孟克佩勒松内布交谈了那么久,精神已经处于疲惫状态。 贾胡提在听到楚司译的追问后,并没有选择立刻回答。 而是似乎察觉到怀里之人的精神状态,明显放缓了驾马的速度。 以至于后面的杰南尼追了上来,在贾胡提一个手势下,先一步挥鞭而去。 “你了解孟克佩勒松内布多少?就想与他和盘托出?”贾胡提胸腔震动,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这样问道楚司译。 “唔,祭司,小时候见过。”楚司译侧头想了想,说出了这两点。 “唉——”贾胡提听完,沉沉叹了口气。 他目光正视的前方,这一片路属于荒凉的小路,道上几乎没有来往行人。 他低沉着声音说了句:“孟克佩勒松内布,埃及史上最年轻的大祭司,你觉得能走上这个位置的人,哪有那么简单……” 哪会那么轻易向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吐露自己的心绪。 往往最好的捕食者,都以猎物的姿态进入人们视野,也称之为:反向捕猎。 孟克佩勒松内布,真的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高尚纯洁? 第35章 马上的楚司译缓缓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觉得自己应该是理解贾胡提话的意思的,而他也有考虑到过。 但是,孟克佩勒松内布说那些话时,很真诚,真诚到他泛起内疚…… 但是贾胡提拦着自己也没错,恰好制止了他一时的冲动。向孟克佩勒松内布说出自己身份又如何? 他最终还是不属于埃及,了无音讯,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楚司译不适地动了动不适的身体,‘不是说没戴?怎么下面还是有感觉…’估计是贾胡提腰间,揣了什么防身的兵器? 贾胡提单手按住身前乱动的细腰,瞳孔黑魆魆的,气息略微重了些,继续道:“他原生于奴隶家庭,却被当时的大祭司意外选中,一步登天。但到了群体,暗地只会受尽欺辱,一个奴隶的孩子,却与贵族的孩子平起平坐,如羊入狼群。 你说,一只羊,又怎么从狼群里活着,还最后成了狼群的首领?” 贾胡提向楚司译揭露着孟克佩勒松内布那些只有他们上层贵族,现在还知道的事。 他说这些话,目的是想要警醒一下楚司译。 明明头脑聪明着的人,却总是在情感上,进这些圈套。 怀里的人没有没有回复,贾胡提默认可能是在思考。 他语言也跟着停顿一会儿,才继续揭露孟克佩勒松内布曾经那些已经被掩埋进了沙子里的事。 “一只羊,想要在狼群活着,就只能依靠狼王。孟克佩勒松内布依靠的,也就是当时已经七十多岁的老祭司。” “不是所有祭司都神性光辉,恰恰相反,他们祭司袍下,无比的肮脏,当年那个老祭司……” 贾胡提话到嘴边,犹豫了,似乎是触碰到了难以启齿的禁忌之事。 他不想怀中之人干净的耳朵里,沾染上那些事。 贾胡提两眼微合,说了句:“总之,孟克佩勒松内布心中有魔,别单独和他相处。”说罢,便闭口不再谈。 半响也没听到人回应,贾胡提再低头时,他明显感觉胸口一沉,是靠在自己心口的人,全身都泄了力。 睫毛上卷,一双杏眼紧闭着。 怀里的人竟是在马上,睡着了。 也不知是在刚才,还是更早便睡着了。而他之前的话,少年又听进去了多少? 真是…… “唉——”这已经是贾胡提今日第二次叹息。 谁叫他现在单手圈着的人,是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也根本生不出硬将人唤醒之意的存在? 此刻,明确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他,他也能肆无忌惮地仗着自己以前肆意风流的脾性,接触他,占他便宜…… 可是,另外几人的怀疑愈演愈烈,自己不知还能独自占有到何时? 他会让一切告破的时间,慢点,再慢一点。 贾胡提坚毅的下巴尖,微触在楚司译额头,感受着皮肤传来的正常温度,他心中喟叹了森*晚*整*理一句:‘还好,没有生病’。 他会担心少年会生病,是因为楚司译有一年,曾生过一场病。 楚司译那日因为忙碌,闭眼倒在地上睡了一晚,第二日便低烧不退。 王请了太多埃及和外邦的医师,都没有任何效果。好像这个世界的药物和医术,都对当时那个病入膏肓的少年起不了半点作用。 低烧过了半月后,就在众人觉得是神给少年的期限已满,派奈芙蒂斯来带走他,结果少年奇迹地好了! 自那以后,王便在楚司译的寝殿内,铺上了一层厚厚狐皮地毯,怕极了他再受寒。 就算没有蒙凯帕拉,他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会照顾好他。 * 楚司译醒来后,便如所有人预想的一样,住在了贾胡提的贵族府中。 生活可谓是……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有些“乐不思蜀”之感。 埃及的贵族世代世袭,到了贾胡提这一代,有军功爵位在,产业更甚,一切吃穿用度其实与宫廷差不了多少,而那些宫廷专供的东西,可能只需要绕个弯子就能获取到一部分。 楚司译已经在这里安闲度日了不知多久,在一定程度上,他是自由的。 人工湖畔的大象可供他骑玩,偌大的后园种植着各种奇花异树可供他欣赏,石桌上摆放着塞尼特棋和梅哼蛇形桌游供他无聊时随时打发时间……他想要什么,只需要和手边的人一说,就能不出半日地到他手上…… 这真是如天堂般的生活。 可是,他又是不自由。 是的,他不被允许出府,特别是被禁止去协助查案,去阿蒙神殿,亦或者是靠近王城宫殿。 依照贾胡提的安排:他应当在府中学习打理贵族事物与家业,承担起作为他唯一的侄子,也是他现今唯一的继承人的职责。 楚司译当时就说了一句,“贾胡提,你不会真拿我当你侄子了?不必如此,反正以后我是要离开的。”结果贾胡提脸一下子就黑沉了下来…… 他如今获取外面的一些事情,主要是通过杰南尼,也不知道好好一个书吏,为何愿意陪着他一个闲人? 杰南尼对他的态度,可能是因为那日宫廷大殿的事,又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变化很大。 有时举止间,竟然还能感到他对自己的恭敬亦或者是……一种小迷弟看偶像的眼神? 第36章 此时又是一日上午,楚司译与杰南尼相对而坐于后院石桌,下着塞尼特棋。 此时埃及已经进入了秋季,春、夏、秋,埃及只分这三季。一年却也是十二个月。只是每季变成了四个月,这是智慧的古埃及人,通过对月亮的观测,制定了一种名为太阴历的历法,每个月只有二十九天半,一年三百五十四点三六天,与太阳历相差十多天。 三季也可以称为涨潮季、退潮季和干旱季,干旱季的现在,埃及勤劳的农民应处于谷物收割与水果采摘之中。 在这样喜悦的季节里,魁子案件也告一段落。 杰南尼告诉他,在王的亲自带领之下,一共拆卸了埃及四十二座井内的晶石,埃及境内已经近半个月没有出现新生魁子,婴儿顺利降生,那些之前的魁子几乎已被军队逮捕杀尽。 埃及民众,可以好好地过今年的退潮季。 “所以说,井的数量,确实不对。”杰南尼这次没有站在楚司译的对立面,而是看到了与书上记载不符的现实。 楚司译在陶土烧制成的棋盘上,落下一颗刻着狮子图案的锥形棋子,十九岁的面容,越是语重心长对杰南说道:“所以说书读多了,不如多去书读过的地方,保有自己认知地去了解。” 对面直背坐着的杰南尼十分顺从地答道:“好的”,没有半分之前和楚司译争辩的架势。 一之前书上的一百零三口井,减去实际的每个诺姆一个,也就是减去四十二,多了六十一。 这六十一有何独特之处? 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六十四卦减去阴阳各占一半……星际六十一年成功实现星球垃圾分类、机甲六十一号一次远航可达10086光年……还有什么? 六十一这个数字,好像并不独特,但楚司译总觉得也并非不独特,只是他暂时无法关联起什么。 杰南尼下完他这一步棋后,等待楚司译落子。 片刻后,楚司译还是两指夹着锥形棋子,将落不落。 并非是这棋局不好下,而是明显楚司译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心不在焉。 杰南尼嘴唇微动,眼中闪烁着纠结。其实,他并未向楚司译全盘托出关于井的事。 如今他见楚司译对此事思虑、在乎的模样,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对他说到:告诉他,他理应有权利知道这些…… 第二十章 椰枣是古埃及地区盛产的作物,被称之为“沙漠面包”,是农民的干粮,富人的糖。 不过虽叫椰枣,实际上其并非是枣,而是像是棕榈一样的树结成的果子,十月丰收,埃及人将其晾晒成干果食用。 楚司译面前石桌上摆着的,就有刚刚才端上了的第一批制成干果的椰枣。 除了椰枣,还有成盘而装的仙人掌果、番荔枝、脆柿子、莱蒙、香蕉等,其中有不合季节的水果,也有非埃及本土的水果,一般的埃及人可能穷尽一生都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滋味。 以前在宫廷,楚司译也没少见,只是他还是独爱埃及这普遍的椰枣。 楚司译习惯性地将手伸向果盘,在刚要触碰到时,却又收回了。 果盘转而被楚司译端到了一旁负责侍奉的几个奴隶手上,楚司译所到之处,他都是要求奴隶不用席地而跪的。 “心情不好,捕鱼,炙烤。” 将果盘送出,楚司译回到杰南尼对面,将手边最后一颗棋子,随手落在陶瓷棋盘的一处位置。 随后便直立起脊背,将垂地丝滑的褶皱纱裙卷在腰间,好看的眉眼露出一抹对谁的置气。 这是准备要下水的架势。 捕鱼,对于古埃及一般贵族而言,是一个适合全家出行的活动,需要到农民家,但是对于贾胡提家庭这样的上流贵族来说,完全可以在家就完成饲养。 就在距离楚司译十米远的人工湖中,养着许多鱼群,有作观赏,也饲养着专门供这里的主人随时食用的鱼种。 在他一句话后,能十分能分辨主人意图的上等奴隶,已经将捕鱼、炙烤要使用的工具尽数搬来。 至于之前手中楚司译端给他们的果盘,被他们先置放在了一边,因为就算是主人的赏赐,这些东西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尝试的。 捕鱼?杰南尼倒是也想跟着楚司译一道,但是他现在盯着楚司译下得随后一颗棋子,捉摸不定。 棋盘游戏,除他们日常娱乐以外,实际上有着独特的宗教意义,在埃及葬礼中,也有将棋子作为陪葬的习俗,以此预知他们死后的归宿。 在他们这局棋盘里,楚司译最后一颗棋子能够落子的地方有三个,一个是代表着死而复生的“khepri”,圣甲虫;一个是神秘神圣的“miw”,也就是猫;还有一个是“apep”,阿佩普,是一条代表邪恶与与黑暗的巨蛇,被认为是太阳神拉“ra”的永恒敌人。 可楚司译最后随手一放的位置,刚好是第三个,这令杰南尼心中感到不安。 法老是拉神的儿子,埃及是法老的国度,他们作为法老的子民,在下棋时就算是输也不会选择这个位置作为一局的终结,这有着不好的寓意。 手指像绳子般交叉摩挲,体现着主人内心的纠结,虽然改变别人棋子是极为不礼貌的事情,杰南尼还是将楚司译最后的一颗棋子,换到了圣甲虫的位置。 第37章 圣甲虫,埃及无处不在的标志,埃及无所不崇拜的寓意。 这个人,应该死而复生,永远属于埃及。 独自前往湖边的楚司译没有听见背后杰南尼的任何动静,于是回头看了石桌方向一眼。 在埃及这么多年,他能不知道那些埃及的禁忌? 其实那是他故意放的,以表他现在内心对现在被圈禁在这儿的不满。 见杰南尼那纠结着改换他棋子后面容又明朗起来的幼稚行为,楚司译摇头…… ‘这孩子变扭的执着,怕是改不掉了了。’“杰南尼,你阿姆年龄也大了,这么久不回去看看?”楚司译双脚已经下水,眼神分辨着水面下鱼的种类。 湖水本就不深,在太阳的照射下,并不显得冰凉。 杰南尼一听,走到湖边也捞起身上的书吏服饰准备下水,但是他一听楚司译这话,就知道楚司译怕是想跟着他出府,他答道:“阿姆被贾胡提将军接到了府里,只是在另外一处住着,我天天都能见到。” 楚司译惆怅:真是无路可走呀…… 鱼群在脚下游呀游,甚至有几只小鱼大胆地亲了他几口圆润的脚趾,弄得他脚趾发痒蜷缩。 楚司译思绪也像是神游着的,手伸进水里,那哪里是抓鱼,分明是有意无意地逗着鱼,心思已经飞到了哪里去? 自然是飞到怎样才能出去这事儿上。 阳光刺入水面折射的光影偏移了些,显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会儿。 “抓完了!” ?楚司译听到岸上杰南尼的声音,一回头,岸上的架子上,已经摆上了六七条不同种类的鱼,个头个个都饱满肥美。 ‘好像也就才眨眼功夫,杰南尼什么时候捕捞到这么多鱼了!’视线且向下移,自己两手空空……自己还比杰南尼先下的水…… 楚司译有着自己的倔强:“我再抓一条。” 杰南尼咱在瓷碗旁,已经拿起锋利的小刀,利落地沿着鱼的中心骨,一刀破开鱼腹,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发开来、“抓多了,两个人吃不完。”杰南尼一边进行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回应楚司译的话。 “那你放掉几条?”楚司译又将问题打了回去。 杰南尼一看架子上已经几乎被他开膛破肚了的鱼,沉默了一下。 拿起一旁用动物游和桦木灰制成的软皂,开始净洗起手。他还是头一次体验到贵族专用的这东西。里面显然还还添加了香料,手上的鱼腥味儿不见,只有淡淡的香味。 洗净,杰南尼由半蹲到站立,视线瞟见还在水中还在“摸鱼”的人,眉头发紧,大步走了过去:“贾胡提将军不会让您…你在水里待这么久的,会生病的……” 生病?他才没那么弱。 楚司译刚想反驳,突然身体一轻,双脚腾空,耳边一道水声…他竟然被杰南尼这才十五六岁的小孩儿,毫不费力地生扛到了岸上! 楚司译胃部抵在杰南尼肩头,脸都憋红了。 这一幕被刚好从军队回府的贾胡提撞见,他叫人拿了块儿松软的棉帕过来。 楚司译被稳稳放下,坐在低矮的木质圆凳上,面前是已经架好的烤架,火已经点燃。 像是怕他手空着又要倒腾别的事,下一秒手上就被杰南尼塞了一串被串好的鱼肉。 “……”他还能说什么,那就烤呗。 鱼肉被了上去,新鲜的鱼皮一下就被烫出了鲜香味。 转动头时,楚司译头顶光影一暗,一个人影单膝下蹲在他面前。 是贾胡提,但楚司译并未听到周围有人告知他贾胡提来了,杰南尼向贾胡提点头行礼。 “水果为何不吃?”贾胡提嘴上边问,可持着棉帕的手,一把将楚司译还沾着水渍的脚握在手心。 那本是握住武器上阵杀敌的手,却是明显第一次给人擦脚,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我…我自己来就好…”贾胡提突然的动作,恐怕令谁都不习惯,令谁也“受控若惊”。 楚司译夺过贾胡提手上的棉帕,在对方视线下擦干净自己的脚。 贾胡提倒是没有再靠近,而是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问题:“水果为何不吃,是不合口味?” 楚司译没有去看贾胡提,也没有立刻回答对方,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鱼,手上两面翻滚,鱼肉内里已经变得金黄。 贾胡提站在一旁,就这样看着眼前一个人烤鱼,一个人在一旁帮忙,四周很沉静,只有鱼油滋啦与火柴燃烧的声响。 杰南尼能亲身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气氛焦灼间,又很凝重。 “呼……”楚司译将鱼肉拿起来,吹了口气。 待将表面的热气吹散,便小心地咬上了一口,始终自顾自地进行着自己的事,并不打算理那高杵着的人。 “赌气,不想吃我提供的东西?”贾胡提又问。 楚司译脸侧向一边。 “可你嘴中这鱼,也是我养的,佐料,也是用贵族府的钱买制的……” 听罢,楚司译咽下嘴里的鱼肉,将手上剩下的鱼径直放了回去,明显不吃了。 “我们走。”这明显不是对贾胡提说的。 而下一刻,楚司译已经拽着杰南尼,跑没影了。 贾胡提轻笑一声,右手正要去拿那烤架上那一条楚司译丢下的鱼,一个士兵疾步而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将军,王来了。” 第38章 士兵示意贾胡提向一个方向看,蒙凯帕拉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灌木依稀遮挡住的不远处。 谁知晓他何时来的?在远处站了多久?来这里又所谓何事? 整个埃及人民、土地都属于他,拉之子,蒙凯帕拉。 贵族的财富权利都被视为王的赐予,王到哪里,皆畅行无阻。 贾胡提收起刚才脸上的笑,变得正经严肃。作为臣,他还是按礼,向埃及的王俯身颔首致意。 * 楚司译拉着杰南尼跑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低头无声整理起自己身上凌乱的衣物。 杰南尼再一次亲身感受到楚司译与贾胡提之间的僵硬的气氛。 ‘他是智慧的,负有使命的……’杰南尼心底的那个声音继续催促他:‘告诉他,他理应有权利知道这些……’这一次,他拉住楚司译的肩,将未说完的话补全:“其实,那井的数量又能算作是对的。” “?”什么叫做,算作是对的? 楚司译其实一直在等魁子案件之后的下一个突破口。 原本以为还需要很长时间,可现在杰南尼的话,无疑让原本停滞的事情,有了新的方向。 第二十一章 “一百零三口井,确确实实存在于埃及,只是挖出晶石的,只有四十二口。” 杰南尼为证明话的真实,又将身上布包里的那一本《司译大人入世记》拿了出来。 只见他指尖衡量了一下书页的厚度,随手一翻似的,精准地翻到了上次楚司译借着烛光也看到过的一页,是那一百零三口井在埃及的分布地图。 记得在那日一路被马拉到宫廷,又在大殿地上画的那幅底比斯地图……还有当孟克佩勒松内布怀疑他这么熟悉底比斯地图时,他的回答…… 其实,他并不知道底比斯井的分布,他回答孟克佩勒松内布的话,真的是实话,他正是看了杰南尼的这本书,才记下的。 而他在大殿之上画完地图后,当年与他参与过修建工作的蒙凯帕拉,就一定能一眼看出端倪。 全埃及也就四十二口井,一个诺姆一口,底比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冒出来了其他众多数量的井? 等等,楚司译没收力地“啪”一声,一拍自己额头,声音都将杰南尼惊到了。 估计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给自己一下,听这声音都感觉疼。 “我这算数……”楚司译小声抱怨了自己一句。 ‘他这算数,竟然会算错了……也不是完全算错,更多是没及时反应过来。’底比斯他参与建造的只有两口井,一口是边缘的试点,一口是供给中心区的用水,只是中心区的地下水本就浅,不需要晶石加持,所以底比斯所在的诺姆是两口。 “所以说,数字不是六十一,而是六十。” 六十……这个数字他第一时间反应的就是,星际曾有个厉害又忌讳的人,非常喜欢六十这个数字。 “什么六十?”杰南尼像只出洞的土拨鼠,探过头来好奇问道。 楚司译用手抵着头,将这少年推远了些。 见楚司译如此,杰南尼委屈地撇了下嘴,将头偏到了一边,脸上的酒窝乍现,略微发泄自己脾气道:“你又不和我说……上次挖井的事也是这样!” 楚司译心虚了一阵,毕竟害得人家一介书吏,埃及的公务员,跟着自己一起被马拉着跑了一路,身体是一回事儿,面子又是一回事儿:“那我接下还有事要做,你还跟着干不干?” “干!”杰南尼几乎脱口而出,像是这个决定,根本是不用经过大脑思考、板上钉钉的事。 杰南尼回答地果断、响亮,眼神如勾。黑油明亮的眼神,不自觉地就扫过楚司译的右手上面还有一圈褪去疤痕的红圈,那是上次被晶石烫伤的地方。 就算楚司译自身的治愈能力似乎不错,又加上贵族府上的一些珍贵药膏,治愈的速度已经近乎神速了,但看着,还是令人心里变扭着。 “那就准备抄家伙!”楚司译委以重任般,一拍杰南尼的肩膀,唤回了陷入思考的人。 “要出府?”杰南尼问出口,他想着这一点他是能够知道的吧。 “对。”迎来的是楚司译肯定的回答。 见楚司译语气那般肯定,杰南尼眼神扑朔,鬼使神差地道:“出府后,也不会离开埃及,对吗?” 楚司译放在杰南尼肩上的手明显一顿,但是很快被他掩饰了下去,嘴角上扬,眼神更显脱俗明丽:“你在想什么?少年人,思路足够清奇。” 明明在讨论井的事情,杰南尼是怎么联想到他要跑路的? 杰南尼从楚司译的回答中,默认推断出:“那就是不离开,那就好…那就好…”他低声对自己嘀咕道。 “你说什么?”楚司译一时没怎么听清。 “没什么,有…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杰南尼态度一改之前的态度,得到楚司译的回答后,褪去老成的愁绪,整个人明朗的不少。 两唇微开,两颗虎牙活泼地露在外面,此刻是个少年正儿八经的模样。 双臂叠在胸前,楚司译心道:‘竟然这么积极?有些不习惯……’“咳咳——”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那就帮忙去打听一下,贾胡提什么时候不在,咱们就什么时候趁机出去。” “好!”杰南尼眼中绽放着对楚司译信任的光亮。 第39章 楚司译觉得杰南尼这双眼睛实在是亮,简直能闪瞎他的眼…… 对方正想现在去执行楚司译给的任务,刚迈出一步,又被楚司译拉了回来:“等等,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杰南尼顺着他问。 “嗯,缺一份你们司译大人以前督建那些井的…地图。” 楚司译莫名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也是幸好现在没有谁当场戳穿他就是楚司译,不然那得多尴尬。 自己督建的井,却几乎只记得起底比斯两口的位置。其他地方虽说不上一干二净,但仔细一想……他其实根本多少记忆。 当年在系统爸爸的监工之下,他身心疲惫,手中拿着个只能显示星际语的仪器,顶着个大太阳,寻找各处适合建井的位置。 虽然有蒙凯帕拉陪着,但那段时间,他真汗流浃背了。 他真想亲身尝试一下曾经星际网上常说的什么叫……一跳解千愁。 杰南尼听完楚司译的话后,眼神微滞了一下,心中滑过一抹不可思议,但是未浮现在脸上,他道:“我们出去后可以去找巴图叔,他是执行大长官,他那里一定可以找得到。” “嗯,那挺好。” 巴图,楚司译脑中闪过他对巴图的印象,从他那里要份地图,应当不难。 事情进展非常顺利。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杰南尼亲眼所见,贾胡提将军翻身上马,领着路上已经集结的士兵,朝底比斯城门而去,像极了以前王要远征的架势。 “昨日王亲自来过,可能是埃及边境,发生了什么急事,商讨了一阵。” “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因为商讨完王走后,贾胡提将军还将昨日湖边剩下的鱼,烤着吃完了……” 听完杰南尼的描述,楚司译眼角浅色经脉跳动一下,语气沉沉评价道:“……那还挺,闲情逸致。” 他才只吃上了一口…… 不过,他心底不自觉地重复默念了一句:王亲自来过…… 什么事,是需要埃及至高无上的王亲自到访,而非召臣子入殿? 楚司译心底像是有个小人儿,对他真诚道:他可能是为你而来。 ‘不可能。’楚司译摇头,立刻打断了自己的突发奇想。 他在想什么?他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脑回路,难不成被杰南尼传染了不成…… “蒙……王也要走?” “估计是。” 看那军队集结的数量与规格,象征着王驾出行。 “那就好办了。” ‘怎么好办?’虽然疑惑,但杰南尼选择脚下先跟着楚司译走。 约十几分钟后,楚司译已经和杰南尼出现在贵族府的门口。 “身为贾胡提的侄子,叔叔暂时不在,我还不能从正门走吗?” 叔叔两个字,他可不能白叫。 果然,凭借楚司译的一张嘴,在没有贾胡提能及时请示的条件下,费了点嘴皮子,楚司译就被放行,顺利走出了贵族府的大门。 当然,且看门口守卫的士兵皆跪在地上,几乎动也不敢动,就知道楚司译所说的‘费了点嘴皮子’,可不是真的只费了点儿。 “算是终于出来了。”楚司译感叹。 “这么正大光明,贾胡提将军不就知道了?连同王,也会知晓。”杰南尼分析道。 楚司译心下没有半点担心,他略有生意地笑道:“正是因为我自己出的门,被知晓了也不会有事。” 杰南尼被楚司译的话一点就通。 如果是在无人知晓下偷偷潜出府中,那么必定会使人担心消失之人的行踪与安全。 但是自己出的府,也就意味着行踪可定,人是安全,可见的。 ‘所以他是真的没有打算离开埃及。’这一点令杰南尼心放宽了不少。 刚这样想到,楚司译又玩笑似的道了句:“就算是知道我不见了,难不成还半途专门千里奔骑回来?” “是吗?”杰南尼低声反问,盯着楚司译远去的背影,眼中明灭。 * 在去巴图办公之处的路上,杰南尼已然感受到,有不下一人暗中正跟着他们。 他视线落在身旁被热闹街市吸引之人的朦胧侧脸。 只见他眼中映出繁华百态,像是没有半点察觉,也似是忘记了他们出来的目的,五官无处不透着发自内心的喜乐。 他身上有种无声的魔力,让杰南尼对这日常来往,以往习惯而平常了的路过周遭,生出别样新鲜之感。 经过魁子之事,底比斯大多民众都识得楚司译现在的脸,他们向他热情示意,楚司译向他们一一点头回应。 之前魁子之事,民众对这个外邦少年态度反转后的不屑、谩骂、诽谤…… 而在少年心中,似乎从不曾存在过…… 此时此刻,杰南尼在楚司译身上,看见了不同于埃及世代君王身上那种专.制的气质。 ‘他是平和的、宽恕的……所以到哪里都受人瞩目,受尽爱戴,想将世间最好,都奉献给他。’…… 楚司译成功找到了巴图,那个以前脸上有一横怖人刀疤的刑官大人。 不得不说,乌瑟看人还是挺有眼力,巴图凭借十余年的基层经验,做事确实有模有样。 凭借杰南尼和巴图的交情以及巴图对姜雨初对埃及所做贡献的信任。 第40章 他们成功看到了只标注着四十三口井的地图,杰南尼从布袋中拿出书吏工具,大致临摹了一份井的地图。 离开时,楚司译发现巴图已向乌瑟告假,也要离开。 楚司译询问后,巴图做了简单解释:“家里阿姆生了病,半月不见好转,必需要告假几天了。” 屋囱青烟,街道人烟少许,多集中于午时食摊。 两人其实并未出去多久,便回到了出来时的正大门口。 他为什么会回来?楚司译不傻,不会在军队刚离开不久,着急跑路,而且,一路跟着他们的人不少,他确实也跑不了。 刚踏上门前的阶梯,令楚司译奇怪的是,放他离开的士兵,在看到他终于回来时,有些“眼泪汪汪”之感? “这是,怎么了……” 话一刚出,一头戴斜玉,身高八尺,一身墨绿裙衫的人刚好从门口走出,迎面刚好撞进楚司译的眼睛。 楚司译心中有一种预感,巴图这家伙,走时不会将他拜托给了眼前这个人了吧…… 正如他所想,还真是。 残酷的现实,用行动告诉楚司译,什么叫做:送走了一尊“爹”,又来一尊“爹”。 第二十二章 风斜吹过男人脚边的,卷起那墨绿色的绸缎,如水波涟漪,旷荡开来。 蒙凯帕拉和贾胡提此刻不在底比斯,阿蒙神庙的孟克佩勒松内布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如今这般坦然站在楚司译面前的这个男人,正是暂代管理埃及的维西尔,乌瑟。 “姜雨初阁下,许久不见。”这是乌瑟敛开笑容,再见楚司译的第一句话。 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和煦,温雅,如沐春风…可楚司译自己的嘴角僵硬,怎么也笑不出来… 楚司译强硬地在脑海中对自己洗脑:‘楚司译,你现在相当于回自个儿家一样,怕什么?抬脚,迈步进去,应尽地主之谊呀!’“哈欠——”埃及白天的天气,怎么也不会觉得冷,杰南尼却不知为何打了个喷嚏。 “想起来已经中午了,要回去陪阿姆用饭,咳咳,先走一步……”对楚司译说完,杰南尼给乌瑟快速行了个礼,便像条泥鳅一样先溜进府里去,没了踪影。 “……”,楚司译捂住胸口,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地图,还在这小子身上! 他就知道…不能太相信杰南尼,当时应该自己再看一眼那图纸,将上面的内容全部默记下来… 楚司译向乌瑟展露一笑,估计这笑比哭还难看,客套道:“维西尔大人这是要走了?我就不耽误大人时间了,慢走不送!” “我才刚到。”乌瑟语气不咸不淡,倒是饶有兴趣地应对楚司译在他面前话术上使的小聪明。 为求人证,乌瑟目光落到门边半跪的士兵身上,几个士兵相互看了一眼,虽不懂维西尔大人目的的用意,但还是配合着点了两下头,实际上内心:‘明明楚司译和杰南尼阁下早上刚走,大人您就来了……’楚司译看出了些端倪,已经猜到了乌瑟怕是已经专门在这里“守株待兔”了许久。 他做出招待邀请的手势,“那维西尔大人,里面请?”。 躲不过,还能怎么办?明知是狼也得往窝里请。 乌瑟依旧淡笑,“姜雨初阁下当起贾胡提侄子来,似乎还挺顺心。” 这句话,也不知乌瑟到底是什么用意,反正楚司译听了心中一咯噔便是了。 比起乌瑟就跟进自己家一样的落落大方,和他并排走的楚司译,倒像是被男人带进来的。 “大人吃个饭就走?”楚司译边走边试探。 乌瑟垂眼答道:“不走。” 不走?楚司译在心中又琢磨了一下又问:“难道,你是…要暂住在这儿!” 乌瑟脚下一顿,低头看向他的眼睛,有些认真,反问:“维西尔府,你可去?” 没等楚司译回答,对方突然抬头没看他,补充说道:“我和贾胡提年龄相仿,但却并非是他。” “哦。”楚司译点头,好像听懂了又没听懂。 “你不会限制我?” “不会。” “我可以随意出府?” “可以。” 楚司译低头,似在考量,思索片刻抬头看向乌瑟:“不去。” “现在我也能自由出府。” 和乌瑟料想的没有多少出入,所以他神情并未变化多少,没有半分恼意,也没有否定楚司译说的这句话。 “嗯,在埃及便好。” 言下之意似乎是只要楚司译还在埃及,他就不会像贾胡提那样将他约束在府中。 但是如果仔细思考,乌瑟为什么会来这样一句,就能发现乌瑟是在向一个他已经确定身份的人言说。 楚司译略微惊讶抬头,直直看见了乌瑟眼中未加掩饰的深意。 “咳咳——”楚司译快速别过头,假意咳嗽两声:“维西尔大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楚司译走得很快,显然是在回避乌瑟。 乌瑟没有跟上去,不过两人在午时在大厅,又见了面,气氛异常地在一张桌子上用完了一餐饭。 当夜,凉风嗖嗖,月亮高挂。 两个黑影穿过黑黝黝的墙体,一前一后出了贵族府的地界。 小道上,身形高许多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人手上那拿着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潜出府的“神物”,他克制住自己不去问这是什么东西,而是问道:“为何我们又要偷偷潜出府?不是说可以正大光明吗?” 第41章 楚司译没有正面回答杰南尼,他道:“放心,太阳升起前就回去。” 杰南尼将信将疑,盯着楚司译的侧影小声道了句:“不准骗我。” …… 两人躲开繁闹的夜市,避开路上的行人,这一切在杰南尼看来——他们十分有做贼的嫌疑。 一路还畅通无阻,楚司译能迅速判断周遭环境,预判行人的走向,这让杰南尼在心底不得不对楚司译感叹:‘这到底是做多了才有的熟练?还是要将其称之为可以夸耀的…天赋?’原本以为楚司译要出城,但对方一路带着他,明显不是往底比斯城门口方向走,他也便没有多问。 杰南尼内心幽怨地撇撇嘴,脚下却殷勤地跟着:‘反正…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人做什么事,都不会提前告诉他…’他们走到了一处分叉路,这里应该地处底比斯森*晚*整*理的东南方向。 底比斯在尼罗河的东岸,而东岸部是埃及的东部沙漠,穿过东部沙漠,就是一片狭长的红色海水,海水中漂浮着红色的藻类。 比起内河航运带来的西部发达,底比斯东南沿着沙漠带,分布的人数和商贸会少不少。 杰南尼脑中一时闪过当日楚司译在大殿那白玉地板上用血缘所画的地图,这一片地域,正是靠近沙漠的魁子多发区,也井多出的地点。 “杰南尼,把地图拿出来,看找井,是要走哪条路。” 杰南尼神色怪异:“您……你不认路?那之前没地图,怎么走到这里的?” “白天看地图时,你手刚好挡住了这块儿,没记到。”楚司译解释道。 杰南尼却忍下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 对方只是凭借对地图只扫了一眼的记忆,便领着他走了这么久的路。 是的,楚司译仅仅是只扫了一眼,杰南尼记得非常清楚。 而且那一眼还非常敷衍的样子,见他要将地图临摹一份,对方就没再看了。 杰南尼打开身上揣着的两张地图。 是的,两张,一张只有四十三口井,一张却又一百零三口井。 他点燃蜡烛,将两张地图重合,回想了一路上他们深夜零星可见的参照物,反复思虑一会儿后,杰南尼发现…… 他们确实没有走错,而且再过不远,就有一口他们要找的井。 这样如同奇迹的记忆能力…… “走右边。” 司译大人。 杰南尼吹灭了蜡烛,黑暗遮掩了他双眼再看向对方身影,眼中波光乍现的惊慕。 王的异常宽恕,当日殿上昏迷,王竟俯身抱住了他…贾胡提将军一直以来的特别对待,维西尔大人隐隐又见三年前谦和的影子,祭司大人会单独留一个外邦人在阿蒙大神殿…… 还有他相似的样貌,身形,身上的果敢、智慧、胆识,他手上的“神物”…… 以及他那日在地上的画的地图,他最记得,毕竟那本书他翻过不下上千次。不过当时并没有引起他足够惊异,毕竟对方那晚拿着书看了许久,但凡聪颖的人,也能做到。 只是他通过种种,以及那日后众人更甚的态度。 他已经九成确定对方的身份,之后也一直将“姜雨初”当成那人,小心、顺从地对待。 但现在,他有了十成把握。 面前的外邦少年,就是埃及消失三年之久的人,就算在对方未现真容下,他也笃定了。 …… ‘杰南尼,是个好听的名字,你会坚强正直,会成为你所愿的埃及书吏……’楚司译如同降下神谕。 八岁的杰南尼蜷缩在角落,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尊贵干净的人,他眼中泪水翻涌而出,语噎道:“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奇迹。” 他是个奇迹不会降临的孩子,连同他身边的人也没有奇迹,他的父母在他三岁那年被毒蛇咬死了。 “那我给你一个。”那个全身仿佛散发着光亮的人说完,手上便凭空多出现了一本厚实的书:“这是本新书,我只扫看一遍,你随机指一行字,我就能告诉你它所在的页码,相信吗?” 八岁的杰南尼在乞丐中摸爬滚打,见过人生百态,无疑早熟的他,自然知道楚司译在在说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于是摇了摇头。 他也认得些埃及文字,是跟已经去世的老乞丐学的。 于是他用了点小心思,怕对方看到页码,甚至自己只翻开一条缝隙,看了一眼里面的一行字,便念了出来。 对方再听完他话后,“沙沙——”,便用树枝在沙子上写出了一个数字。 他翻开一看页脚,眼中惊异,真的一模一样。 他对他微笑着:“恭喜你,见到了奇迹。” …… “哼唧——”杰南尼像个孩子一样,吸了一口鼻涕,手暗暗一抹眼眶中溢出的泪花,望着已经向右边岔路走了三米多远的背影。 杰南尼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他快步跟上那渐远的人。 他们准确地找到了那口井,只是……楚司译却拉着杰南尼躲在一处干柴下面,盯着井的方向,却不再继续靠近井。 “我们要等什么?”杰南尼压低声音问道。 楚司译十分坦然:“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过一会儿见到的,到底是个东西,还是个人。 空气冰凉,沙粒也冰凉一片,这就是昼夜温差巨大的埃及气候。 第42章 杰南尼自己皮糙肉厚的皮肤都能明显感受到夜晚沙漠的冷意,他动作毫不犹豫,想解开自己的衣服给对方披上。 还没脱下来,手就被楚司译按住:“你一个未成年,脱什么衣服?不知道自己在长身体吗?” 杰南尼眼底是楚司译没有察觉的担忧:“可……” “嘘——”楚司译食指比在唇瓣正中,示意杰南尼暂时不要说话。 井边,有什么东西,来了。 第二十三章 ‘可您更像…埃及的未成年,理应受到照顾。’杰南尼酒窝隐陷了下去,神情低落下去,心底的话没有道出。 理应?不,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这个词语。 他回想起三年前,司译大人消失后,一位平民祭司写了一首癫狂的赞歌。 因为太过激进被主祭孟克佩勒松内布强令扼杀,却依旧令许多人印象深刻:【“回来吧!埃及遗失的珍贵。太阳没有你,也开始变得焦灼无比…… 回来吧!埃及理应用黄金铸成的金笼,困住你的躯体……理应用金镰割下你的四肢,埋在金字塔下,灵魂永镇埃及…… 回来吧!我们理应,用鲜血浇注出五的花,吸引你的目光,永远注视埃及……”】 在有神论者的思想中,神的化身消失,也意味着:头顶的神,抛弃了他们……埃及,是被遗弃的国度。 写这首赞歌的平民祭司,当时也确实半疯了。 但是他却在用赞歌,阐释着一个人之常情,万分朴素的道理。 丢过一件自己十分珍贵的东西吗?失而复得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想找个盒子,上一把锁,或握在手心,或放于目光所及之下,或藏在只属于自己的领域,或者更复杂…… 曾经受益于他的埃及人啊,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一些心绪作祟。 * 一片厚厚的云层,一片连着一片,游走于底比斯的东南。 楚司译和杰南尼视线下的周围环境,也随之暗了几度。 而远处的黑影,随着靠近井边,身体轮廓却越发清晰了。 与人体不同的是,它身体后方有一条长尾巴,在身后缠绕打圈。 两脚交叉行走着,一前一后,后脚踏住前脚的脚印,十分绅士、规矩。 ‘这是什么东西?’像个动物,可直立行走起来,又像个人。杰南尼喉结下咽,心中升起一丝诡异。 那东西到了井口,停滞了几秒,然后开始围着井口打转…… 打了十余圈,楚司译和杰南尼眼睛看乏后一闭一睁…井边那东西不见了! ‘到哪儿去了?’地面没有脚步声,就连此刻的风也十分的静。 楚司译动作大胆,将干柴的缝隙,拉得更开…… “等了阁下许久,为何一直不到井边坐坐?” 一张猫脸,束着瞳,霎时出现在干柴的缝隙前。 “咕咚——”杰南尼心跳加速,喉结滚动了下。 相比起他的反应,楚司译只是呼吸止了一瞬,将杰南尼挡在身后,淡然从柴堆里站起身来。 “你是…猫人,还是人猫?”额…这问法似乎胜似废话。 “咯咯——”对方喉咙像是夹着一口痰,又像是喉管里面有什么老旧的零件在运作,说话前咯咯作响。 “我是主人的宠物。”它道。 “那我可是按照信上的内容来了,你主人也不现个身,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楚司译双手交叠于胸前。 信?是的。 白天午饭后,楚司译回到贵族府的住处,刚一坐下,桌上就放着一封信。 信的制作样式,是星际能够见到的复古风格,上面还十分有仪式感地使用了火漆印。 而印章的图案,正是由“六十”这个数字变形构成。 正是因为信上的约见内容,楚司译才会半夜潜出贵族府。 至于带着杰南尼,纯属刚好被这小子撞见他使用“神器”,赶不走,只能带上呗。 “主人说,你会很快见到他。” “马上都未必快得了多少,很快是多快?” 楚司译之所以早早地来蹲点,其实就是料想到对方的真面目,不会直接透露。 结果对方显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从头至尾,只派了个人猫…猫人。 “阁下原来还带了别人,不一起到井边坐坐?”面前这东西,弯腰绅士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像是邀请人去它家坐坐一样。 “你真热情好客。”楚司译眼神扫了一眼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井。 只是大晚上的,一直邀请人到井边坐…… 杰南尼听后,与楚司译站在一排,拉住楚司译的衣角,对他摇摇头:“别去。” 那东西见楚司译没有动作,并没有做出什么强制性的举动,而是从它的皮毛里,又掏出一封信封递给了他,并道:“井里,有主人给阁下的见面礼。” 楚司译接过,指腹下凹凸不平的触感告诉他,这依旧是一封盖有火漆印章的信封。 见楚司译收了,它的目的达到,也转了身,身后的尾巴轻过楚司译的手指,越在空中时消匿时,留下一句:“阁下一路,走得真慢。”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它其实比楚司译和杰南尼来得早,甚至…跟了两人一路,而他们都没有发觉。 杰南尼今晚第二次点燃蜡烛。 第43章 烛光照亮了楚司译手中的那封信。 与白天下午那封信不一样之处,在于火漆印上的印章纹路数字,变成了“五十九”。 星际字体的五十九,在别人眼中,只是装饰作用的花纹,在楚司译眼中,却令他眼神凝重起来。 这是从六十…开始倒数。 白天下午,时间是昨天,此刻,已经进入了今天的凌晨,也就是说,这数字代表的是从昨天开始流逝的时间。 杰南尼一手掌着蜡烛,令一只手挡着夜里吹来的怪风,视线紧盯着楚司译手上的动作。 纸张半沾开,是两行只有楚司译能看懂的星际语:‘你好,星际最后的履人,我已经打开了时空的禁忌。’ *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杰南尼看在短短时间已经转换了十几种视角去解读这段奇异简单的文字,无果。 楚司译眉宇一舒,打了个响指:“简单。” “?”杰南尼瞪大眼睛,内心暗暗搓手,期待楚司译下面说的话。 “当然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杰南尼移开蜡烛,噘嘴:“唬人……” 当烛光移开楚司译坦露的脸,他神情如这夜一样,暗沉,无声。 禁忌,他虽不知道什么是时空禁忌,但是履人,他万分清楚。 履人是久远之前人类使用过的一个官民,职责是负责统治者脚下鞋子穿搭的人,后逐渐延伸为“行走者。” 当初,参加星际穿越计划的人,都被称之为“时空履人”。 楚司译当时抽中的降落地点,正是古埃及,因此他在星际系统内正式的职位名,便是“埃及履人”四个字,也就是指:埃及的行走者。 他脑海中回想起在那个壮烈的日子下,十一人以履人名义的宣誓:‘我们永远效忠星际,担负人类命运,回到过去,加速人类历史进程,为人类未来热忱奉献。以完成系统任务为先,不触碰系统红线,随时准备为星际与人类利益,牺牲一切!’这项穿越计划,被视为:人类的捷径。 一经发布,报名人数突破了百万,最终成功参与的,只有十一人,是星际千挑万选、重重考核下诞生的十一人。 而现在信上告诉他的是…星际最后的履人。 应该是说他是十一个人中,最后还“活着”的那个? 在楚司译看来,unbelievable,不可思议…… 不是他自己讽刺自己,要没,也应该是他第一个没才对。 凭借能力来说,楚司译自认为,自己是“吊车尾”。 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野心。 当初他有缘和其余十个人交谈时他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是为了穿越奖金才参加的! 他们神情好笑地对他说:“小朋友,你可真年轻,真不知道你怎么成为百万分之一的,知道这项计划意味着什么吗?改变历史,人类历史丰碑上名字的所有者!”“we are heroes,even rulers.”(“我们是英雄,甚至是主宰者。”) 他记得自己当时听完他们的回答,神情只是微怔,朝他们小小点了个头,似是认同。 实际上,他并不认同,甚至这是项疯狂的穿越计划。 他也不知,其余十人当时在星际大面试官面前,怎么回答的“what are your hoping for ?”(你的诉求是什么?) 楚司译依旧能记得自己当时回答,非常实诚,“质朴无华”,却也是他现在依旧所愿:“想用奖金的的三分之一,给阿爸换上一副星际最好的智械身体,再给阿爸换一张户口,离开t20星球。” “三分之一在郊区星球买一座别墅养老,剩下的三分之一,存进星际银行赚取利息……” 然后…他以第十一名的笔面成绩,成功入选了,谁知道当时星际大面试官怎么想的? * “哗哗——”沙漠中,他们听见了水声的翻涌。 水声的来源,也只能是那口井中。 “井里有东西,活的?”杰南尼拉着楚司译,后退一步,手上的蜡烛向前伸,又想去看清井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没事,对方暂时还不想要我的命。”楚司译瞳孔渐缩,这一点他十分笃定。 对方能在没有任何察觉下进入贵族府送信,又有那般敏捷的猫脸人做“宠物”,真想要他的命,何必如此? 或许,那倒计时的六十个数,不只是指那暂时未知的危险,说不准也是对方给他留的活命时间。 楚司译淡定从杰南尼手中接过滋啦燃烧的蜡烛,抬脚踩在井口,弯腰向井中望去…… 第二十四章 “嗬嗬——嗬嗬——”井口传来犹如风吹动老旧竹竿之声,像极了生死边陲之际,肺腑艰难地吹动喉咙软骨。 杰南尼见楚司译没有丝毫畏惧的动作,也小心探向井口,“有根绳子…” “拉。”楚司译一声令下。 两人手刚握住绑在石头的上一头绳子,就触及底下那股力,如沉着铁锭,成对拉之势。 “什么东西,这么重……”杰南尼都觉有些吃力,刚才同时短暂泄力时,差点被一起被倒带进这井里。 俄顷,在两人一起用力双手都发酸下,井里那东西初见雏形。 先进入火烛光圈的,是一头黑色散乱的毛发。 “好像是个人?”杰南尼眯着眼睛聚拢视线,想看得更清楚。 第44章 黑暗中光亮变弱,井口放着的蜡烛,竟是刚好燃尽了… “还继续…拉吗?”人是惧怕黑暗与未知,加上已经快要拉上了,松手再去点燃蜡烛,又要重新费一次力气,杰南尼有些拿不准,再次问到楚司译。 “继续。”语气果决。 待拉上来,手下的轮廓和触感无不告诉他们,这是具人体。 “滋啦——”新的一截蜡烛被点燃,在地上照出了一跳一跳的橙色光圈。 “这不是…巴图叔的阿姆?!”杰南尼大惊,那皮肤褶皱熟悉的面容,耳饰装扮,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一点。 “什么?”楚司译眉间微蹙,也有些惊讶。 他记得白天巴图说他告假,回去看他生病已久的阿姆,此时已经夜半三更…一个老人怎么会被悬吊在井里… “嗬咯——咯咯——”地上躯体的喉咙,还在鼓动出声,但是除了那块儿肌肉,其他部位都散发着一股死气! 杰南尼手心泛寒,眼底明显犹豫,却还是径直将手放于地上躯体的侧颈上。 “没跳了…”杰南尼说出自己的判断,就算躯体的喉咙还在滚动作响。 女性大多都不会有喉结,就算到了年老色衰之时,也不会有,但是躯体喉咙处,确实鼓起一块。 楚司译半蹲,目光凝重,拿着蜡烛凑近了些。 躯体深色皮肤下,被什么东西一顶一顶,当突出的部分抵上外皮,那形状,让楚司译联想到了机械中转动的圆形零件。 如果将他们听到的声音换成工业革命中机械的运转的“咔哒——咔哒——”声,也毫不违和,声音间隔时间规律至极。 ‘总觉得哪里不对?’楚司译手指朝那位置,按了下去,像是按到了一个开关? 声音停了。 …… 正当楚司译又动手按了按时,脸庞一下被一把火棍照亮,极近距离带来额高热令他面颊顿时滚烫,不得不起身后退。 “你们在做什么?” 竟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身后来了一群小心靠近的人。 而刚才拿着火把说话地,正是一群人领头的巴图。 参与寻人的人群,不下三十余人,其中有穿着铠甲的士兵,但是更多的是穿着日常服饰的民众。 除了巴图现在的视线已经移到了地上他阿姆的身上,其余人…都以一种极为怪异地眼神看向刚才手放在地上躯体喉咙处的楚司译。 杰南尼看这架势,顿然明白,楚司译刚才查探的动作,刚好被这群人撞见,恐怖…… “大家不要误会,我们只是……” “就是他!”杰南尼话说到一半,被人群中的一个中年女人厉声阻断。 ‘什么就是他?’楚司译看着这群已经有些气势汹汹的人,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果然,又听见那中年女人道:“就是他半夜背走了巴图的阿姆,这身衣服,我不会认错!” 楚司译:“……” 这怕是,又要开始倒霉了,楚司译心中苦笑一声。 比起楚司译短暂的沉默,杰南尼眼底燃起了火焰,张嘴吼回去:“就凭一身衣服就敢胡编乱造?这人,明明是我们从井里,拉上来的!你们看清楚他是谁?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杰南尼真的是被气笑了,他真想骂,这都是一群什么愚民?只相信他们眼前看到的。 他们难道忘记了上次对眼前这个外邦少年的误会了吗?忘记了眼前这个少年在魁子案件中所做的贡献了吗? 被杰南尼这样一说,盯着楚司译的脸,心中开始动摇,他们对那中年女人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了,认错了人?” 中年女人不语,而是眼神盯在那地上一片死气的躯体上,猛然大惊道:“醒了,人醒了!” “阿姆!”巴图见地上躺着的老母亲突然张开了眼睛,立刻将她扶了起来,只是手掌之下,冰凉、发硬。 “巴图他阿姆,醒了我问你,是不是就是此人,将你半夜带走,丢进井了的?” 地上躯体的眼睛不转,如果仔细一看,那分明是一双已经不会收缩的死.人眼睛。 她抬起手,却准确无误地指向了楚司译。 杰南尼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面对众人那严峻的神色,楚司译面露些许无奈,心道:‘果然’。 ‘眼前之景,才是真正送他的礼物……’“阿姆,阿姆你怎么了!”随着巴图着急之声,地上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喉咙凸起之处消失。最后眼睛大睁着,不同了,如同一瞬猝“死”。 但是楚司译和杰南尼和清楚,这老妇人,早就在他们拉出井时,就已经没气了。 “他杀了巴图的阿姆,是不是之前结了什么怨?”有人已经认定了凶手。 “人死前都指认了,还有什么冤枉可说…听说当初中央街上的事,巴图就是负责处决他的刽子手呢……”有人臆想了杀人动机。 “人都是善变的,之前司译大人敢相信他,是他还刚当上贾胡提将军侄子不久…我看是他现在富贵享受久了,心就变了……”有人话中嫉妒,挑起对立,引发众人愤怒。 …… 楚司译隐隐听着周边的议论,短短分钟间,他似乎已经将他犯事前的起因、经过、结果,听了个完整。 这就是舆论。 第45章 “我一直和他在一起,我能证明,做这些事情的人,不是他!”杰南尼站出身,将楚司译死死护在身后。 “巴图叔,你说句话呀!你阿姆被我们拉上来时,就已经死了!” 还沉浸在自己阿姆死亡中的巴图,被杰南尼话中的“死”字刺痛了心脏,脸上的刀疤此时显得十分狰狞:“杰南尼,她也曾供过你一顿饭!” 杰南尼记得,当初自己结识巴图时,在对方家里,地上的老妇人曾经热情招代过他。 他也知道自己嘴戳,着急时说错了话,但是现在竟是除了他能坚定自己的立场,站在真相的一边,竟是再没有其他人了吗? 呵,杰南尼掩下眸子,觉得讽刺。 他真想告诉这群人,你们面前现在正受冤枉、以前又曾往死里谩骂的外邦少年…就是你们满心信仰的司译大人呀! 第二根蜡烛早已经燃尽,周围的光亮全靠着众人举起的火把。 在众人火光照亮的光圈里,杰南尼却觉得冷暗无比。 “有两队人过来了!” 天边远处,出现了两行人,正向这边亮着的火光处奔来。 待看清最前之人的声音,人群中有人喊道:“是维西尔大人,带人来了!” * 埃及之南,临近努比亚地区,维度要比底比斯低上几度,但是夜晚依旧干冷。 一块儿绿洲旁隐隐亮着几十盏“灯”,那是百张帐篷外,生起的火堆,用作半夜照明,也用作驱赶野兽。 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他人几乎都睡下了,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梦呓和鼾声。 此刻,整个军队,似乎都是平静的…他们揣着对王的战无不胜的信仰,安稳入眠。 然而躺在狼皮床榻上的蒙凯帕拉,俊朗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此刻正陷入一段噩梦之中。 却又不完全是梦,因为梦中的许多场景,实实在在发生在楚司译离开不久后的一晚。 那是尼罗河也沾染上血迹的一晚,由宫廷的河渠中,无声注入。 蒙凯帕拉手上执着长剑,剑尖上还染着血.迹,浓烈的血腥味儿就连室内香料燃烧的香气也遮掩不住。 几乎到处能听到宫人悲泣的呐喊:“王疯了!王已经疯了!” “神呀!救救埃及!救救我们的王!” 到处混乱不堪,地上铺叠着尸体,血迹飞溅到柱子,也飞溅到那双眼已经杀红之人的脸上。 一个身上披着黑袍的人,径直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路,面具之下勾着兴味:“蒙凯帕拉,这才是你的本该的样子,专.制君主手下,怎能少了残忍和鲜血? “干嘛要那么辛苦地听话,当民主君王?” “专.制、掠夺、自私,有什么不好?这样就可以不用顾虑一切,把你的楚用锁链绑在床上。” “还是说,这样被你捧在心尖儿的美人,你从来就没有想…操?” 床上陷入噩梦的蒙凯帕拉,胸膛剧烈起伏着,双手已经握拳,额头的汗珠变得豆大,滑落发间,像是梦里的情节,已经达到高.潮:“呵呵,杀了他们也没有用,我们的交易不会停止…” “边境的东西,会继续侵蚀埃及,至于底比斯,我会让我的宠物,给你的楚…再寄信过去,他要是知道了你三年前做的事,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第二十五章 入v章 发生过的事情,就算埃及图书楼再无一本史书记录,也如梦魇,难以摆脱。 蒙凯帕拉睁开眼,单手从榻上坐了起来,鼻息间是急促的气息,深邃的眼睛半合住,眼底暗不见底。 “咳咳——”他掌心捂住口,竟是吐出了一口血水,那是梦中隐忍时,唇齿间生咬出来的。 一阵风在帐篷内流动过,烛光亮起,也随之传来了两声“啧啧”。 蒙凯帕拉侧头一眼,面前身着斗篷,藏匿了面容之人,正是梦中出现之人,也是三年前那晚,出现在底比斯宫廷之中的那人。 “我话还没说完,王就这么着急着醒了,是有多么不想触及这个话题?” “滚。”蒙凯帕拉视线锐利。 对方又笑了几声,似是有趣道:“现在王调转不部队,说不定能赶在我的消息前,阻止那信。如何?边境和底比斯,您选哪个?” 蒙凯帕拉不会回答这个人的问题,他语气强硬,手已经摸到了长剑。 扫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如在看一个死物:“我说,滚。” “毕竟是埃及一国的王,命令我怎敢不从?只是很期待,您会是什么选择?蒙凯帕拉……” 说完,对方的身形消失在帐篷之内,连同来时点的灯,去时也随之灭。 * 天明,无人知道这一夜,又有多少波澜掀起。 楚司译被乌瑟带回了维西尔府,暂时被禁在了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典雅舒适,锦被、熏香、浴池……应有尽有,虽然楚司译出不去,但是似乎他有什么需求,门外的人都会帮他办到。 楚司译坐在桌前,单手撑着侧脸,双目紧闭,似是浅睡中…… 也不知现在是不是该对他来一句:年轻人,你怎么睡得着? …… “维西尔大人,上午有人在大街小巷,投放这个。”一个手下,将最新收集到的东西,展开放在乌瑟的桌前。 是一章单薄的纸,但是上面却将晚上才发生不久的这件事,按照民众议论的方向,编写得细致。 第46章 一旁的杰南尼凑近一看,直接当着乌瑟的面,将那张纸揉成了一个团,就要往门口扔,不过他仅存的理智,叫他及时反应过来。 这是在维西尔大人面前,他的行为已然十分的逾矩,他又将纸团展开,放回原位。 乌瑟淡淡扫了杰南尼一眼,明显有丝不悦。于他来说,杰南尼算是他的部下,而并非楚司译眼中的未成年少年,他不会给予对方多少包容。 他抬眼,对那汇报的手下道:“试着查查纸的源头,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出现。”说完便挥手,让人下去尽快办事。 杰南尼见此,插了一句进来:“只有这个?现在不是还应该,颁布禁令,禁止这东西传播得更广泛?” 周遭的氛围,在杰南尼话后,可见地凝固、冰冷了下来。 乌瑟的视线,仿佛能穿透一个人的身体,杰南尼身体随之一僵。 “对不起,维西尔大人,我就是太着急了…您也不想司……” “杰南尼。”对方的话,被乌瑟直接打断。 而这三个字,明显是乌瑟的警告。 他话中的无情与严肃,让杰南尼皮肤上的汗毛,都微竖起来了些。 当剥去杰南尼通过楚司译见到乌瑟的印象后,他记起来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埃及的维西尔,三年前,便褪去了儒雅温柔的模样…… 做事凌厉果断,不再被“传统”二字困住,这一点为埃及在政策上带来了极大改善,例如通商以及民众职业发展上,都获得了极大自由。 但是他也带来了严厉的酷刑,以及对普通人的生死更为淡漠。 可以理解为,他变得更崇尚精英的作用,普通人生与死能对埃及产生多大影响?除非像是当初阿米特广场时,当人死的多时,才能看见他眼中闪过动容。 不过他也鼓励人,成为精英一员,而且更看重那些不依托世袭成为精英的人,因为他自己也是那样一步一步走来。 谁知道三年前,乌瑟为何性情变成如此? 可能是发现,自己以前的贯彻的守旧理念,并不能给埃及带来多大益处,而自己的亲民,也无法让他在乎的人,留在埃及,甚至是…亲近自己。 “怎么还不下去?”这句话,是乌瑟视线回转,对那接到命令后没有行动的手下说的。 “大…大人,这纸,真的是凭空…飞出来的。”说话断断续续,不难看出他心中的战战兢兢。 这下,确实是将屋内的人,甚至门口守门的士兵,都听得有些惊奇。 “飞出来的?”乌瑟手微抬。 “对,就是从城中的井里,飞出来的,民众都说…这是巴图阿姆的灵魂,见害她之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神允许……作乱。” 想到如今那“犯人”还在维西尔府上,他大概也知道乌瑟大人对那人怕是有维护之心,便将最后“伸冤”两个字,换成了“作乱”。 “那就查井。”得到乌瑟新的指令,手下便疾步出了门。 那井诡异得很,他们怎么会那么主动去查?不过如今得了指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下井去查探一二。 吩咐完,乌瑟继续平静处理手上近日的事务,杰南尼觉得自己干杵在一边,除了做些日常书吏的事,便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维西尔大人和司译大人,都不着急?就这样再一次被无辜地泼脏水,忍着……’杰南尼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耳边纸张的翻阅声,更加心心绪不宁。 他张嘴道:“维……” “啪——”得一声,乌瑟合上寿手上的本子:“杰南尼,你现在不适合做书吏,你可以走了。” 这话就像是,杰南尼的书吏职位,被解雇了,但是这句话又加上了一个“现在”的时间词。 “我知道了。”杰南尼垂下眉,掩住他眼中的倔强。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杰南尼拽紧了手,顶着乌瑟眼神隐隐对他释放的威压道,闷声道:“对方会写这些东西…我也森*晚*整*理会写。” “我不只要写,我还要将司译大人的身份道明,让底比斯甚至全埃及的民众都知道,他们听信的那些,都是假的!” 说罢,杰南尼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结果在乌瑟一声令下,门外的士兵护卫,立刻便将人擒住,迫使他跪在了乌瑟处理公文的案桌前。 乌瑟没有去看地上杰南尼是什么表情,他冷着声,重复了一遍杰南尼最后的那句话:“让民众知道,他们听信的那些,都是假的……” “可是杰南尼,你有没有想过,你传达出去的,怎么不属于他们听信的范畴,那是不是也该归为,是假的?” 这话,如一口警钟,在杰南尼的脑中响起。 他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是一时冲动了。 司译大人现在的外表,就连埃及以前与他算是接触最多的几个男人,第一时间都没有立刻认出,更何况是那些只是远远见过一眼,甚至只知神像模样的民众? 还有一点,若是此时在一切舆论指向下,让民众去接受姜雨初就是楚司译,那么姜雨初所犯的事,会不会直接被迁移到楚司译三个字上? 乌瑟见他只凭借自己的一句话,便能顿时想明白所有,眉头终于有所缓和,却是再次警告道:“杰南尼,我不像司译大人,认为你年纪小,就能对你再三提点和容忍。” 第47章 杰南尼知道乌瑟说的话,其中暗示的含义。 他们都不是在被人保护、维护之下,能够安稳、幸福度过童年的人。他们说话做事,一路走来,也从来没有人会照顾、包容。 而他,杰南尼,在这些日子与司译大人的相处下,竟是习惯了对方对自己的无奈,宽容…… 在司译大人眼中,他将他视作一个孩子,真正未成年的孩子看待,给了他这个年级正常应有的纵容。 而在许多人的眼中,他们那样环境下长大的人,在他们这个年纪,早已成熟了,独立了,事实上也是如此。 他今日的冲动,无非是建立在,相信楚司译,最后他一定能理解宽恕自己。 但是他现在想想,自己的这种行为,和那群民众有什么区别?民众在恶语诽谤后,甚至连声道歉也没有,就因为司译大人,心胸宽阔? 他们是不是想着,就算如今这件事他们的立场站错了,最后也能得到一个原谅而淡然的微笑? 所以本质上,他们都是仗着楚司译这一点,所以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不,他是,但是民众不全是。他处在个体,而民众处于群体,这一定程度上,注定了他们是盲目、从中,那个立场人站多数,他们就占哪边,可以让自己陷入“我没有错”的安全感。 待想明白,杰南尼低头将自己想要宣泄的情绪尽数收拢,他冷静道:“巴图叔应该在为他阿姆举行葬礼,我应当去悼念。” 这次杰南尼跨出维西尔府,没有被拦住。 路途上,理清思绪的杰南尼,大概还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 维西尔和司译大人选择这种并不主动出击的方式,其实并非他们真的没有办法。 这里依旧是埃及的地域,办法永远有千千万。 他们只是在等。 假如一个和平安宁的世界,突然蹦出来了一个想要作恶作祟的人,那他总得有目的吧…不然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功夫? 所以他们在等的,是原比知道对方身份更重要的事,对方行为导向的终点,在哪里? 第二十六章 乌瑟的部下去井中查探后,发现这巴图阿姆掉掉下的那口井,除了会飞出纸张,似乎并没有异处。 秋季正值尼罗河的干涸期,井水比前一段时间下沉许多,这都十分正常。井,依旧是一汪清水,围成圆形的石壁,井中,也再无其他。 至于,那纸张具体是从井里的哪个位置飞出的,他们根本无法判别。 从井外看,纸张是从井口里飞出的,在井内看,纸张又是从井口上空飞出的,甚是怪异。 像是有个单独的空间流层,存在于人肉眼看不见的空中。 维西尔虽然没有说封井,但是他们惧怕又好奇之井的奇特,竟是又自发地大胆搬了块儿石头,压在了井口上。 然而时间移到下午,又有新版的纸张飞了出来,不过是从底比斯另外两口井中,飞散出来,落在了埃及民众的手上。 若是他们将底比斯三口井都压住,那会不会这些纸张,会从底比斯之外的井飞出? 他们不敢赌,而维西尔也没有具体命令,于是又将井口的石头撤掉,不敢再压。 底比斯城民众被掀起的舆论,愈演愈烈,不断发酵…… * “咚咚——”窗户被敲响。 此刻已是新一天的夜半凌晨,本就没打算合眼的楚司译,立刻睁开了眼睛。 点燃蜡烛,在光线照亮下,窗户外面没有影子。 推开,一张猫脸倒挂。 它身体倒悬,真像猫一样,盘踞在床上,只露出一个头来,诡异上扬的笑,变成向下弯曲的倒钩,状似钓鱼线的一端。 “您的信。” 窗台上,已经被置放了新的一封信。 它见楚司译没给他多余的反应,只是眼神又盯了他许久,舌头舔舐了上下唇瓣,才一个跃身,消失在夜里。 楚司译关上窗,手捂着胸口到桌前坐下,手又不断揉着胸,想将心口的不畅揉散,强心剂的副作用,刚才竟是被激起了一点。 ‘五十八’,火漆印上的数字。 数字果然在倒数中。 不知为何,这一封信被他拽在手心,打开时却无缘由地令他动作一顿,又不想打开它。 就像是里面埋藏着一个秘密,他内心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秘密。 ‘希望不会是太糟糕的事。’楚司译闭眼先深呼吸几次,先对自己做了些心理建设。 然后,打开,视线落在信纸。 空白一片。 ‘怎么会?’正当楚司译内心闪现这三个字,他鼻尖,浅浅嗅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那是不属于古埃及香料所能散发的味道。 味道的来源…是这纸? 楚司译凑近一闻,耳边幻听到了一声陌生的嗓音,对方道:“送给你的,第二个礼物,埃及的司译大人,请笑纳。” 随后,楚司译视线迷离,双眼一闭,便陷入了长达三天之久的昏迷。 他也将近连续做了三天的噩梦。梦中的场景,有属于他的,又不属于他的记忆,往他脑海中,死命地钻。 …… 那是三年前,卡纳克神庙祭司结束后的落泪夜。 也是他,选择穿回星际的那个晚上。 每年的六月的第十二夜,便是埃及传统的“落泪夜”。 第48章 尼罗河的产生,是哈比陶罐的倾倒,又是伊西斯因丈夫死去悲痛欲绝后的泪水持续洒落。 不管是哪种,埃及人都深信不疑地祈祷往后丰收寓意的日子。 这一晚,无论男女老幼都要换上节日的盛装,即使他们白日已经将自己打扮得体。 他们依次到河边哈比神的木雕像前,颔首施礼。祭司高声颂读着祈祷词后,人们围着火堆,载歌载舞,预庆祝将要到来的洪水。 祈祷尼罗河水经过干涸期,开始暴涨,泛滥,为埃及带来肥沃的土地,又再泛滥到一定程度时停止,不泛滥成灾…… 楚司译透过宫廷内自己居住的高阁,远远望着尼罗河旁的这些景象。 此时的尼罗河,水涨倒映着埃及的无限繁荣热闹。 他想着,这个落泪夜,终究和之前,是不同的。 沙地涵养政策的成功,让埃及人摆脱了用4%尼罗河泛滥的土地,却要养活埃及两百多万人口的巨大限制。 在这一片广袤的沙漠,神赐予他们赖以生存的,只有一条长河,却又是一条流淌上下千年的生命之河。 当这样的生命桎梏已经松开,原来只为祭祀、只为神的日子,他们可能第一次将其视也为人的节日。 他们盈满的欢笑,围火堆地跳舞,褪去谨慎担忧,卸下身上背负的负重,为自己庆功,为楚司译为埃及带来一切地庆功…… 场景变化,楚司译又进入了一段对话的场景:“阿姆,吃不下了,这些可以不吃了吗?” 稚嫩的童稚声,小心问着身旁的母亲,她以为她说这样的话,会被阿姆像以前那样责备。 然后她却感觉到阿姆温柔地抚摸了她的额头,对她道:“吃不下就不吃了,以后再做新的。” 这是食物富足情况下,才有可能带来的改变。只有当人们感觉足有拥有,才会允许行为的浪费。 片段场景显现后,他又再次回到了宫廷他所居住的阁楼之中,旮旯处还堆放着一堆蒙凯帕拉送来的珍奇之物。 显然,初期的梦境不稳定,甚至是有些混乱。 将他自己的一些记忆,也再现了。 脚下似乎能感受到兽皮柔软的触感,在埃及王宫上下,都是赤着足而行。 但楚司译若是在夜晚出去,被蒙凯帕拉撞见,必定会要求他穿上一双保暖却又不让人感觉热意、细绒制成的鞋子。 看着熟悉的屋子,楚司译伸手去触碰,竟又是触摸不到。 这时,门被敲响两声,“吧嗒——”外面打开被人打开了。 “楚,身体好些了吗?”男人语气中,明显透着对他的担忧。 楚司译记得,这个时候,他估计已经让系统爸爸,启动穿越…他已经走了。 他也记得,在这个白天,他与蒙凯帕拉一同参加完神庙祭祀,在又阿蒙主殿按大祭司安排的流程进行后,便借口自己身体不适,暂时先回了王城宫殿。 而这位在他培养下,埃及勤勉的王,应该会一直忙碌到晚上。 微乱的发丝,发快的呼吸,还未卸去的祭祀服饰,都表示这个男人,一忙碌完,甚至连晚餐也没有用,便第一时间是来寻找问候他。 屋内寂静无声,回答蒙凯帕拉的,自然是一片空荡。 楚司译双眼可见,男人那英气迷人的黑眸中,明显闪过一瞬的心慌。 如同巨龙一直盘踞的宝藏,突然消失不见了。 “楚?”男人将房间寻找个遍,可明明守卫的士兵告诉他:司译大人回来后,一直没有出去过。 他寻找的动作停下,站在窗边,身体刚好与楚司译现在所在位置交叠。 蒙凯帕拉此刻高大挺拔的身躯,如同将楚司译的身形完全包裹住,此刻竟是生动形象地再现了一个词语:“拆之入腹”。 透过这扇窗,能将埃及的繁华尽收眼底。 ‘楚喜欢站在这里,脸上总是挂着好看的笑,他怎么舍得离开埃及?他还在…他一定只是趁士兵没注意,偷跑出去了…’蒙凯帕拉心中这般想到,转身便要离开,但当他视线扫过那一角堆积的东西时,他脚下明显一顿。 那些东西,一般楚收到后,都会打开看看,但是这几日他送来的,外面的装饰物都没有被撕毁的痕迹…显然,对方没有再打开。 蒙凯帕拉半握的手,明显紧了紧。 “嘭——”门又被关上。 楚司译的身体如被提线牵引,竟是能穿透一切事物,跟随蒙凯帕拉的动作,一起离开。 他试了一下距离,最多可以离蒙凯帕拉三米远。 从图书楼到花园,从秋千到喷泉……蒙凯帕拉穿梭于楚司译在他记忆中,每到过的一个地方。 越是往后,蒙凯帕拉的脚步越是急切。 身上带着金饰,妨碍他手脚行动的披肩,都被他随手扔在了路上的不经意处。 “楚,你在哪里?”蒙凯帕拉低喃。 宫廷内负责打理侍奉的士兵、侍女、奴隶见王这般急切地寻人,能感受到对方将隐隐要发作的暴怒,皆惶恐起来,但又都告诉这位埃及的王:“王,未见司译大人今日来过此处……” 比起蒙凯帕拉带给他们的惶恐,他们接受到了司译大人不见了的讯息,这另他们的心,跟着不安起来…… 司译大人,稳住埃及,稳住王心神的人,如果突然不见了…… 第49章 整个宫廷,最后被蒙凯帕拉又率领士兵,来回翻找了一遍,依旧无果。 蒙凯帕拉此时,双目中已经有了一两道血丝,压抑、暴虐在他身上隐隐乍现。 看着这样的蒙凯帕拉,令楚司译眉心一拢,眼睛一跳,觉得陌生。 对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这样沉闷又激烈的情绪。 在楚司译的眼中,男人是顺从的、理智的,虽然有时有些执着偏执,但是总体来说,符合他“民主君主”的培养目标。 “集结军队,今晚将底比斯翻过来,也要将人找到!” 在落泪夜,举众欢腾之夜,蒙凯帕拉强硬地下达了这道指令。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楚司译的预想。 蒙凯帕拉发觉他不见后,没有考虑当下正处于浓重节日气氛的底比斯,就这样率领人马……真一夜之间,将整个底比斯城都翻找了一遍,就差掘地三尺了。 当男人发现,就算找遍整个底比斯,都不见他的踪影时,那面容上原本只是忐忑不安神情,逐渐转为疯狂,甚至疯狂至极…… 第二十七章 随后场景快进,他看到了蒙凯帕拉最后竟是领着军队,踏遍了埃及各处,将整个埃及,都翻了个遍。 每找一处,每失望而归一次,男人眼中酝酿的冷酷便更深入一分。 形身上的气质,变得离楚司译印象中的蒙凯帕拉,越来越远。 楚司译想过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地位,只是没想到这个男人,竟是这样在意他。 又或者正是他知道男人的在意,所以他才要选择,一声不吭地离开? 埃及,多么令人难以割舍的地方,蒙凯帕拉,又是多么令他心绪翻涌复杂的人。 当蒙凯帕拉回首,发现整个埃及都找不到人时,他孤坐在宫廷台阶之上。 背后是雄伟辉煌的宫殿,是隔着护城河外的中央街,是来往商贸的装卸,是过客行人的言谈,是骆驼脖子上作响的铜铃,是缓缓流淌的尼罗河水…… 蒙凯帕拉就这样干坐了很久,不知道他此刻脑中,想的是什么? 这些是过去,他此刻在梦中,他触碰不到形影单只的蒙凯帕拉。 他想,抱抱他…… 一如蒙凯帕拉曾经抱着,还是圆团儿时的他。 这个梦,应该结束了吧,楚司译也坐在了蒙凯帕拉身侧,像是这样也算陪着他,这位埃及英勇的王。 “哒哒——哒哒——”寂静之下,有清晰地脚步声走来,越来越近。 抬头,楚司译瞳孔放大,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黑袍遮面的人,他身上的着装、气质,明显透露着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如果现在梦境里,都是真实的事情,那么这个人,是在他消失后,便出现在了埃及。 蒙凯帕拉是最早,只有有这个人的存在。 如果楚司译没猜错,他就是猫脸人口中的主人,也是给他寄信的…幕后寄信者。 “你想做什么?”楚司译眼中闪着警觉,站起身来,对他质问。 然而对方也是这梦境的一道影子,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目光锁定了阶梯上坐着的蒙凯帕拉。 楚司译暗觉不对,身体不自觉地躺在蒙凯帕拉面前,然而被黑影穿过。 他阻止不了。 楚司译能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异常地高,他想和蒙凯帕拉说什么? 他有种天然的预感,一定是不好的事。 曾经被楚司译压下心头的一个疑问,再也压制不住,窜上心头。 ‘其实,蒙凯帕拉他们,应该早已经确定了他就是楚司译…但是为何,没有戳穿他?’‘而蒙凯的行为更是与其他人相反,主动远离他……’三年前与他站在对立面的将军、祭司、大臣,对他一改性情与态度,不为难他,反而帮助他,保护他。 而三年前最和他亲近的人,却不敢再接触他。 为什么? 楚司译觉得眼下梦境中进行的,就是那个答案。 那黑袍人的声音中性,听不出男女,身形特征也遮盖地极好。 只是星际有高超的技术,能够进行易容,对方为何多此一举地戴上面具? 所以说,他不能易容,或者是说,他易容后,不能再进行易容或变回原貌,就和他一样……和他一样? 难道和他一样,系统出了什么问题? 楚司译暂且想到这一点,随后便被对方对蒙凯帕拉的第一句话,吸引去了注意力。 “楚司译,他可真是狠心呀,这样一个伟大的君王,都能扔掉……” “狠心”、“扔掉”,此人的话,无非是在继续刺激蒙凯帕拉现在不稳定的情绪。 这种乘虚而入的做法,楚司译觉得可耻至极。 “想要他回来吗?回到你身边?永远陪着你……”那人低着声音道。 “想。”蒙凯帕拉几乎没有一丝犹豫,眼中满是血丝,眼底是如墨一样的深厚、浓稠,令人捉摸不定。 他已经快要想疯了,他想拥抱他,占.有他…不想再把他当做悬在天空的月亮,给他自由…不再让他逃离他的身边…不再让他走得那样决绝,什么也没留下…… “那你用这宫廷之中除你以外的所有人,和我交换如何?” “把他们给我,楚司译便会回到你身边,如何?” 对方的声音如混杂着令人神志不清的迷药,又或者是高浓度酒精使人的醉意,极具蛊惑。 第50章 见蒙凯帕拉竟没有立刻答应,他魔鬼一样的话语再次说道:“你是埃及的王,埃及一切都是你的。” “你的臣民死后,灵魂也永远侍奉着你,你是埃及的王啊,他们甘愿为你奉献,甘愿换回埃及的,司译大人……” 楚司译听到这一段话时,他反而放了心,不会相信蒙凯帕拉会答应。 因为他从蒙凯帕拉七岁时,给他输入的思想,都是尊重民众生命,爱护臣民。 在蒙凯帕拉登上法老之位后,蒙凯帕拉也是这样做的,而且做的很好。 埃及逐渐在废除旧的观念制度,正在朝着民主与解放发展,虽然……好像进程不是很快,但奴隶制度已经在粉碎的道路上。 所以,这专.制又三观不正的话,蒙凯帕拉是不可能会听的。 楚司译自信想着:‘连第一段话蒙凯帕拉都没有答应,这一段话,蒙凯帕拉更不可能。’果然,男人就不应该这么自信。每当自信时,就会被现实啪啪打脸。 所以总提倡谦虚,还是有它的道理。 “好。”蒙凯帕拉几乎是鬼使神差说出这一句。 楚司译:“……” 咔嚓——他仿佛能听见自己一颗为孩子教育奉献的事业心,破碎了。 他刚内心沉默,却又听到蒙凯帕拉答案一变,眼神清明不少道:“不,我不答应。” 楚司译刚破碎的心,被缝缝补补回去,又是完整一颗。 “呵呵——”黑袍之人,突然干笑了几声:“答应了想反悔?可我这人平生,只收第一种答案。” 真是好生霸道的话。 “我尊贵的埃及王,下意识的答案,永远是人本性的答案,最真实的答案……而我,会帮王您,满足内心真实的欲.望。” “尊贵”、“您”这些字眼楚司译从来没有对蒙凯帕拉用过,但是用上这些词,无疑有种讨好与拉拢的意思在里面。 所以对方想拉近蒙凯帕拉,甚至让蒙凯帕拉认同他的观念和思想,为什么? “你要这些人,想做什么?”这是蒙凯帕拉看向人所问。 梦境中的场景,又开始变换,楚司译眼神直直盯着那人的唇形,精准抓住那画面消失的一瞬。 楚司译他看清了,是两个字:‘实验。’明显不该出现在古埃及这样时代的词语。 要是在这个时代,搞上工业革命,蒸汽时代,楚司译未必难以接受。 但却是实验…人体实验…… 那魁子,猫脸人,巴图阿姆喉咙里怪异的东西……这些都还是人之所以的人吗? 对方之所以想要宫廷之中的人,楚司译猜想,这无非是看中了他们健康而强健的体魄。 毕竟能进入宫廷的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下,产生的人。 …… 那黑袍之人,应该在讲完“实验”两个字后,可能还说了什么,甚至做了什么。 梦境却立刻变换,显然给他制造这梦境的人,并不想让他知晓。 眼前剑入喉即封。 一道溅出的血迹刚好从楚司译眼前而过。 血…连他脚下都是血,行走间,地上全是血迹的脚印。 蒙凯帕拉手持着长剑,一个,两个……见着穿着宫中服饰的人,皆在其眨眼间,便断了其喉。 ‘蒙凯!住手!’楚司译眼睛顿然发红地看着这一幕幕。 纵使他知道,这是有人故意给他看的场景,但是却还是太出乎他的意料。 那把只会上阵杀敌,刀尖朝着敌人的剑,现在却对准了他的身边人。 蒙凯帕拉现在的形象,简直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暴戾君主所为。 他想起穿越到埃及三年后,被无罪释放时,杰南尼在路上试探他,说的那些话,现在看来,怕都是真的…… 疯了,王疯了……就在所有人大喊着逃离蒙凯帕拉时,楚司译看见一个中年往上的女人,却向蒙凯帕拉靠近。 是玛雅,蒙凯的乳娘,现是杰南尼的阿姆,楚司译记得的。 玛雅看着蒙凯帕拉手上拿着沾满血迹的兵器,却还是拖着自己发颤的腿走到蒙凯帕拉面前,她面容保持着温柔平静,像只是在面对他可怜的孩子般,她道:“王,您这是怎么了?” 眼前之人他似乎还记得,蒙凯帕拉在动手前明显停顿了。 本以为将人劝住的玛雅,想去将他的剑夺走,却是一阵刺痛下,双眼一黑。 蒙凯帕拉竟是反手一挥,割掉了玛雅的双眼,玛雅通晕在地。 所以玛雅才会曾说,她是杰南尼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 因为她正是三年前,从王城宫殿处理的死人堆里,仅剩不多活下来的人。 ‘杀吧,杀了他们,我们之间的交易,也不会结束。’‘他们死了,还有活着的两百万埃及人……呵呵,我会在您愿望达成之时,再来收取报酬,只是到时,还得加上利息……’声音如同被消音后的幻听,但不知为何,楚司译还是能听到。 这种情况,类似对方消音后,但是又受到了第三者的干扰,让楚司译又能听见。 如果期间存在第三者,那么这个梦境,一开始就不稳定,便能得到解释。 不过,楚司译更关注的是他最后听见的那句话。 愿望达成之时,也就代表着他的回归,所以对方的报酬和利息,也随之开始了。 第51章 如果报酬是最近埃及发生异常案件的那些人,例如魁子,那么对方口子的利息,又是什么? 楚司译脑海中一条之前从杰南尼口中得到的讯息,一闪而过:蒙凯和贾胡提,正率着军队,前往边境。 第二十八章 ‘边境,有危险。’梦境化作一块块碎掉的玻璃,从远处一直延伸到楚司译脚下,形成了一个虚空,他脚下一空,顿时掉入。 楚司译醒了。 “啪嗒——”是水盆清脆的落地声,他身边有人。 “您…你终于醒了。”杰南尼带着一丝哭腔,慌乱地将盆子又捡起来,走到木栏处对外面喊道:“麻烦再打一盆热水来。” 有一刑捕自暗处走来,极为不耐烦地单手接过盆子,嘴上语言十分不羁:“哼,看你们还能被好好伺候几天。” 什么意思? “嘶——”楚司译身体有些僵,活动起来拉伸到一些地上有些发麻又生疼。 一桌一凳一草铺,恶臭昏暗默沉沉,随着他将周围的环境纳入眼中,他便知道自己所处在哪里了。 是的,他此刻身处的正是埃及底比斯的监牢。 虽然还不知前因后果,但是楚司译接受地十分坦然,毕竟在这之前他进过两次,这已经是他的第三次,可谓说是“经验丰富”。 杰南尼眼泪汪汪地回到楚司译躺着的干草铺边,明明比他高上半个头的少年,却老实巴交地跪在他手边。 在楚司译眼神示意下,他才反映过来应该将已经醒来的人扶着坐起来。 “杰南尼,我睡了几天?”楚司译边活动着自己的脖子和四肢边问到。他其实对自己躺在哪里,并不是那么在意。 因为他只需稍微一猜,便知道应该是外面的舆论势态已经压不住,乌瑟作为埃及的维西尔,才会作势将他关入牢中。 而再看他的四周,盆具,碗具,甚是自己身上盖着的还是一床厚实的被褥,再听刚才杰南尼问监狱当差的人要热水,想来,应该是乌瑟吩咐过什么。 “三天,足足三天。”杰南尼吸了口鼻子,说话时还带着些鼻音。 底比斯对楚司译的舆论抨击已经空前绝后,在维西尔大人下令将人下狱时,他便主动入狱照顾昏睡的人。 起初发现室内的人昏迷不醒,乌瑟立刻请了医师来看诊,结论只是对方太累了,睡着了?他们稍松一口气。 只是当杰南尼一直在牢中守着,发现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人还是没有醒,却还是诊断不出问题,三天里,维西尔和他,心一直都是悬着。 “竟然这么久……”蒙凯摔着的军队,怕是都已经到…边境了,楚司译眉心紧蹙着。 对了,楚司译想到一件事情,他立刻四下翻找。 杰南尼不解地看着楚司译的动作,刚想询问时,却见楚司译从他枕着的枕头下面,翻出了三封信件。 “哪来的信?”杰南尼视线落下那几乎凭空出现的东西,因为他三天里几乎没有怎么合眼过,那枕头还是他摆的,当时下面根本没有什么信。 而他想起这信复古的样式,和楚司译那天晚上探井时那个猫脸人给的一模一样。 “五十八、五十七、五十六……”楚司译按照顺序一一将信件展开,上面分别写道:‘恭喜你,比我预想的醒得早,但还是晚了。’‘你那一夜便屠戮过一整个王宫的好君王,最后他选择了埃及的土地,底比斯的方向,战马上的他,从来没有回望。’‘楚司译,战争已经开始了。’“哗啦——”牢门上的锁被刑捕解解开,一盆热水已经被递了进来,却是一盆没有调好温度、滚沸着的水。 杰南尼想要些冷水调和,刑捕却下意识地呸了一口,语气不耐烦道:“哪去弄那么多水,现在埃及几口怪异的井,谁敢去用?一天天那么多要求,真是不懂,一个好好的书吏不做,来陪人坐牢。” “你这是什么态度,维西尔大人是这么吩咐你的?”杰南尼撸起袖子和对方争论,明显还有些要和对方动手的架势,刑捕也不惧,他还打不过这个未成年还常年执笔的书吏不成? 见架势不对,楚司译撑着身体站起来,拉住杰南尼,对那刑捕歉意一笑,算是止住了这样争吵。 那刑捕知道眼前这面容与司译大人神像长相相似的人是谁,也知道这人已经神奇地躺了三天。 他毕竟身为埃及监狱中的公职人员,对于外面的议论,他其实保留着自己不同意见,但是还是受到了一些情绪的感染,对楚司译的脸色并不算好看,下一句却是道:“我不会告诉维西尔你醒了的事,不会让你出去,让维西尔大人更焦头烂额。” 监狱一直属于维西尔统领,刑捕自然也是忠于维西尔的,只是通过他的话,可以让人猜到,乌瑟如今的处境其实也不好。 杰南尼瞪了一眼面前的刑捕,抬步上前,用身体撞开对方,想着你不去他自己去。 只是他的肩膀立刻被刑捕大力抓住,他正想反手一甩对方时,肩膀上感觉一松。 杰南尼奇怪地回头一看:人倒了。 对方后背正扎着一个连接着白色短管的针头,而握着短管的人,正是…司译大人。 楚司译对上杰南尼一时困惑的眸子,解释道:“放心,只是昏睡剂,会睡大概四五天。” “他说的对,现在不要去打搅维西尔,他已经够劳碌了,现在埃及事务几乎都在他一个人肩上。” 第52章 杰南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司译大人说的话,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听。 只是…… “为何,解这刑捕的衣服?还……” 不仅解下对方外袍,还将自己的外衣与其交换,然后将这刑捕,拖到了草铺上,用被子盖上。 杰南尼不解,但手下依旧帮忙抬人,其间眉毛一挑,心道:司译大人这是要越狱? 他摇摇头,自己怎么能森*晚*整*理用越狱二字,司译大人会进监狱,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杰南尼,我要离开底比斯一趟,接下来你就把他,当做我来照顾,别让其他人看出端倪。”这是第一次,楚司译语气十分郑重地安排杰南尼任务。 只是这样的语气,让杰南尼心脏不安地在胸膛中打鼓。 楚司译何时这样态度俨然地对待过一件事?至少他在和他以前的相处间,对方还有心思逗弄他,可是现在……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杰南尼朝他说出内心所想。 一系列的怪异,已经让杰南尼认识到,埃及已经遇到了巨大的麻烦,至少已经超出了埃及普通人的认知。 “杰南尼。”楚司译看向这个少年,目光极度认真地拜托他。 “那你离开底比斯…去哪里?去了还回来吗?或者是说…还能回来吗?”杰南尼闷着声说道,周围的氛围,莫名变得有些生离死别之感,是压抑的,又藏着希望…… 杰南尼希望,自己能得到这位埃及的司译大人,嘴中一句安然回到底比斯的保证。 因为对方虽然会开他玩笑,总是不愿意告诉他一些事,但是他给的每个承诺,最后都实现了。 “乖。” 而楚司译面对他一长串的问题,只对他说了个“乖”字,也是第一次…摸他的头顶。 他记不清自己死去的父母是否也这样摸过他,但他会永远记得,自己一直仰望的司译大人,这样抚摸过他。 在杰南尼的视线下,楚司译走了。 他最后也只说要去王和贾胡提将军所在的边境,没有做任何承诺。 第二十九章 那帕塔城,埃及最南的边境之城,沿尼罗河旁而建。 自十日前,管辖此地的诺马尔赫,也就是当地的行政长官,便加急向底比斯汇报了这里的异变。 边关之城,本该商贸亨通,热闹非凡,骆驼马队争先挤道,外域、本地之人路上交错,各地语言交流纷杂…… 然而现在眼前之城,缕缕黑烟笼罩在全城之上,形成铜青色的天幕,呈现压城之势,风雨欲来。 城墙布满炮箭后的窟窿,城门三面紧闭,只开一门,其间隐有马声自残血中长啸悲鸣,又有人声忍痛惨吼。 城外之留有长约三尺的血滩,城内马革裹尸,黑烟自就地焚尸而来,灵魂自地底而去。 这显然,是一场厮杀大战后的悲壮之景。 埃及士兵,他们刚度过一个难眠的夜。 “呸,那些到底什么人,冷兵器根本就杀不死。”有穿着银色盔甲的巡逻士兵,吐了口唾沫。 和他一起巡逻的另一士兵,左肩的盔甲之上,有明显被抓破的五指抓痕,脸上伤疤跟着五官跳动:“人?砍断脑袋都不断气,那还是人?和之前底比斯出现的魁子一样,只能用火烧死!” “可昨晚我见那些‘人’的衣服,明明…明明就穿着埃及平民和那些外邦商人的服饰,我猜他们怕就是这里的原住民,还记得军队刚到时怪异的事没有?” 被问的士兵沉默一下,答道:“知道。” 王和贾胡提将军,昨日按照这边诺马尔赫信中所报,率领军队来到这座城下。 然而到时,城门竟然四开,派去打探的士兵回来皆报:此城为空。 好歹是一座边境之城,虽不及底比斯繁荣,但人口也不在少数,竟是满城之人,凭空消失不见。 而那些被派去查验城中的一些生活痕迹人回来报,城中的人,至少已经消失了四五天! 四五天,离开城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又靠吃什么活着? 推敲之下,不乏令人细思极恐。 而昨晚,察觉到异常之下的王,也当即就下令暂不入城,就城周边扎营修整。 原本风平浪静,什么都十分正常,直到晚上,月亮正挂于正上空。 军队中的有战马开始躁动,蹄声急促,仰天嘶鸣,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有脱缰之势。 战马都经过严格地筛选与训练,就算是战地见血,也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而驻扎军队之地的大门,“咯吱咯吱——”地走来了一个歪歪斜斜的人,穿着埃及人的服饰。 他们间有守门的士兵一推搡他,想告诉对方这里是军事重地不可能乱入,可对方…… 以超脱常人的速度,抬手间,便用五指插断了士兵的头颅。 那头颅滚动在地,眼睛瞪大,透着不可置信。 那穿着埃及服饰的人还在向前,喉咙里“嗬嗬——嗬嗬——”响着。 而那人身后远处,显现一群怪异行走的人群,全军立刻警惕,夜中惨烈之战,一触即发…… 直到快要天明,他们退居到城中以防守为主,那群简直杀不死的“人”,才退去,并且…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不是尸体中有他们剩余扭动的残肢,像是这些“人”,根本没有出现过般。 第53章 …… “这天上的云真厚,怕是要破天荒地下雨,这都入秋了。”巡逻到这块儿区域的两人,其中一人望着变低的天空,抱怨了一声。 要是换在日常生活中,下雨,无疑是值得埃及喜乐之事,但是现在却是伤员不少的战后,雨带来的潮湿空气更易让伤口感染。 “少聊,还是专心巡逻,毕竟又要天黑了。”另一人主动停止了交谈。 提起天黑,抱怨天气的士兵神色明显变化,毕竟昨晚那些“人”出现,也是天黑……但他眼中士气却不减反增:“天黑就要黑了,那些东西再来,大不了决一死战,我们埃及士兵,为王死,是无上光荣!” 说完这句后,两人皆没有再聊其他。 决一死战?谁知道这是不是王和贾胡提将军现下所想? 巡逻期间,他们两人经过一堆还没来得及烧完尸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远后…尸堆里突然坐起来了个人。 而这“诈尸”的人,正是已经躺在这里差不多半天的……楚司译。 他零零碎碎,已从各个路过巡逻士兵口中,得知全部近日发生之事。 因为他混入城后,偶然间发现这些士兵,还挺喜欢…相互唠嗑? 于是,他灵机一动,便想出了此策。 楚司译:就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拍拍手,就着现下无人,坐在地上,随手捡起一块儿干木枝,随着在沙粒上地勾勾画画,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军队来时为空城,本该居住那些“人”的城,如今却住进了整个军队的人……’“这就像一个变相的‘空城计’。” ‘可是现在就算让蒙凯带着军队撤离,时间也根本来不及了,更何况还是在存在许多伤兵的情况下……’空城,夜晚,帐篷,军队,“人”,烧死…… 楚司译在地上写出这几个字,左手握虚拳杵着额头,他在想:如何保证今夜,让整个城中的人,能活下来。 是的,正如刚才那两个巡逻士兵所说,那些“人”,可能将在夜中,再次出没。 只是在楚司译的推算中,“可能”这两个字,可以直接删掉。 如果将整个那帕塔城,看做是“进食”的餐盘,那么现在整个军队,都已经在这餐盘里。 昨夜是驱赶猎物,今夜就很可能是“进食”的时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见着黄昏已落,夜晚,已经来临。 当太阳神拉带走地平线的最后一缕光亮,一片枯叶只随风自楚司译手上滑过,楚司译握住木枝的手,突然顿住了…… 他抬眼时,眼底呈现一片豁然开朗。 随着夜的降临,黑暗不见星月的城上空“轰隆”作响。 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 军队主帐,蒙凯帕拉正敞开着衣服,拆卸掉胸前伤口的纱布,昨晚受伤的地方,已经愈合殆尽。 待他刚好穿好衣物时,门外有士兵进来,单膝而跪,语气中透着一丝难以克制的激动:“王,城中发现一金棕色的男子。” 蒙凯帕拉眼底霎时间,晦暗如深,双手紧握。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让自己保持冷静,听完士兵未说完的汇报:“那,那男子持弓,不知箭上绑着什么东西,将…将城里军队所有今晚点燃,用来对付那些东西的火棒、火堆,都射灭了!” 士兵刚话落,“咻——”地一声,一支箭准确无误地将蒙凯帕拉身旁燃着的蜡烛也灭掉。 ‘楚。’蒙凯帕拉心中眷恋地默念了声,却是一瞬反应过来,立刻下令,让军队灭掉所有火光,不准再点。 而他在黑暗中摸索到那支箭射中的位置,要是刚才没看错,上面还附带了张纸条。 ‘楚想告诉他什么?’ 第三十章 黑暗中,蒙凯帕拉的手,已经触到那支箭上绑着的纸条,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楚司译的气息。 在本该顺势取下查看时,蒙凯帕拉手下动作却犹豫了。 他眼底复杂深沉,心绪有些怅然若失:‘楚应该都知道了吧…只肯用箭,传递信息给他…’也许是对楚司译这么久来的了解,心中的预感告诉他,纸条上的内容,无关当下紧急的事件。 所以会是什么? 会是对他厌恶至极与他撇清关系的措辞?还是知道他屠戮了整个宫廷,对他失望透顶后不再相见的诀别? 蒙凯帕拉心脏仿佛有只手死死拽紧,留下血淋淋的伤痕。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觉得自己无法接受,无法接受楚会厌恶他,将他抛弃掉…… ‘楚,我会疯掉的…’蒙凯帕拉心声中透露着一丝绝望,眼低闪烁着蕴含几抹暴戾之色的阴霾。 他拔出腰间金色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向自己胸前愈合不久、还有点浅色疤痕的位置划去。 随着锦帛划破声,空气中,顿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还隐隐能听见,血液连成珠串,滴落在地面之响…… 仿佛现在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他压抑住心中,那生出想要“伤害”楚的戾气。 “王,您…您是之前受伤的伤口,又裂开了?”急急忙忙在黑暗中撩开帐布的士兵一进来,就问道了空气中的铁腥味,他们上阵打仗,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了。 “无碍。”蒙凯帕拉声音,似乎只是比以往低沉了些。 第54章 “王,城内的火光,已经全部灭完了,只是……”那士兵说话,开始磕巴起来,有些不知该先从哪儿开始汇报。 蒙凯帕拉语气凌厉:“只是什么?” “王,王您到城墙上看一眼便知,贾胡提将军已经去了!”那士兵最后战战兢兢说出这句话,他明显感觉到了王此刻身上的危险气息。 会是什么事情? 蒙凯帕拉根本懒得处理胸口新鲜地伤口,只有伤口的愈合间,他才能感受楚对他的庇佑。 他将剑插回剑鞘,跟着士兵,前往那帕塔城高耸的城墙。 边境之城大多如此设计,有瞭望、镇守的军.事效果。 一路上,脚下的湿润,还能让人感受到刚才应是下了一场急雨,现在雨停了,若大的月亮又将冷辉打在这片土地上。 待蒙凯帕拉踏上石阶时,他发现几乎大半军队的士兵,都拢聚立于城墙之上,惊异地望着一方,连贾胡提亦是。 当他顺着他们视线望去,他瞳孔中也显露出长久的震惊。 四四方方的城周围,黑压压一片,根本不是他们昨晚所见之规模,而且昨晚他们还消灭了一部分。 如今下面围聚的东西,可以用“倾巢出动”四个字来形容。 但是,这些“人”此刻行动的方向,却是由城向外移动,向不远处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移动。 不难想象,在这火把出现前,这群那帕塔城的原住“人”,已经离整个城,极近,如瓮中捉鳖。 此刻,那火把竟还在快速移动,蒙凯帕拉估算了一下那速度,像是一匹马。 而马上手握火把的人…… 蒙凯帕拉手下不由为那人的处境捏紧。 ‘是啊,这般具有智慧与果敢的人,只有他能获得埃及所有人信奉的楚……’城周围黑黝黝的人影,从高处俯视向一团会吃人的蚂蚁,此刻已经放弃掉了今晚的目标,找到了新的食物正如蒙凯帕拉从士兵那里知道楚司译灭灯举动时,那刹那恍然大悟间地猜想。 这些“人”,向火而生。他们本身惧怕火,却又以火光为目标。 之前的魁子怕火,与昨夜用火可以杀死那些“人”的有效性,其实都是在误导他们。 而这些东西白天没有出没,怕是因为这些人追着太阳四散走了。 东升西落,当已经向西边行走,一夜间,太阳东升,又往东返回,如此往复,他们便也只能被困在这一片固定的区域。 而误导他们的目的,怕要的就是今晚,五千余人的军队,在城中、城墙上都点燃火,来驱赶对抗…实际上是将那些“人”,从四面各处全部吸引过来! 若不是楚最先反应过来…现在估计此城已经…再次沦陷。 “他为什么往尼罗河跑?”贾胡提忧心地看着楚司译刚才调转的方向,焦急道。 蒙凯帕拉也注意到了,石栏干都被受不住他手下的力气,生生被掰下一块。 月光下的尼罗河水,静静流淌着,反射着凌凌波光,半点没有因为当前的形势,而变得湍急。 那点火光移动的速度肉眼变慢,而那黑色的一片,如机械运转,不知疲惫地快速靠近…越来越近了… 蒙凯帕拉感觉自己呼吸都快静止了,他快步下了城墙。 终究是楚司译的安危,战胜了他怕见到楚司译,对方会对他当面的厌弃。 “王,你难道是要……”贾胡提眸光一闪,反应过来蒙凯帕拉要做什么,没有丝毫犹豫地紧跟其后。 城门半开,一前一后两匹战马飞跃而出,马上的两人,正是蒙凯帕拉和贾胡提。 他们手持刚重新点燃地火把,高举着,以让那些“人”更容易注意到这边也有光源。 两人举动,在五千士兵眼中,无疑是疯狂的,但却更是展现了埃及的勇者风范,还是王与将军,主动打的头阵! 他们望着城下三点火光,心中一瞬被点燃。 他们是埃及的士兵!他们誓死守卫埃及,保护王的生命与土地! 而能被司译大人所护,将是他们永生荣耀! 是的,他们几乎都已经认定了,夜晚射箭灭火的那个金棕发色的少年,就是楚司译,他们所信奉的司译大人! 紧接着蒙凯帕拉与贾胡提之后,又不断有士兵,点燃火把,追上王与将军所去的方向。 当与楚司译对立方向出现更瞩目的火光时,那黑压压的大部队,开始停顿,转向。 蒙凯帕拉与贾胡提相互示意,两人分别带着举着火把骑兵,兵分两路,向包抄出去,将这些“人”往另两个方向引。 随后便穿越他们,将已被逼至尼罗河旁的人,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然而,他们眼前,意外出现了:“嘣——砰——”随着一连声的巨响。 楚司译所在的位置,火药连绵开始爆炸,焰火高出三丈许,将那些“人”全部吞噬殆尽…连同楚司译的身影。 “楚!” 蒙凯帕拉这声近乎撕心裂肺之声,也不知楚司译有没有听到,一切都太过于猝不及防。 贾胡提心脏如千斤巨石突然压下,他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随着爆炸,跟随主动出城的士兵皆拉紧马身上的缰绳,停住身下的马儿,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嗒嗒——嗒嗒——”本来止了的马蹄声,在他们耳边突然响起。 第55章 循着声去,他们看见,他们英勇无比的王啊,埃及无上权利的拉之子,他不惧火焰地向连绵爆炸之地,策马奔去。 在扑面而来的光亮之下,他们见王的眼眶,竟是含着泪…… 第三十一章 马蹄踏过黄沙,越过一处处铺满黑色烧焦烧焦的肉块儿,鼻息间交织的,满是血肉烧焦与火药爆炸后的硝石之味。 爆炸已经停止了,马蹄声也停止了,周遭被沉默、死寂所萦绕,除了还旁边安然流淌的尼罗河。 河水上空,飘过层层被风吹拂而来的烟雾,恍若水面蒸腾。 “找!”贾胡提也驾马而来,见着这爆炸几乎覆盖此处半个戈壁,对身后跟来的士兵下令道。 “是!”士兵皆下马,城中士兵也在爆炸后出动,皆点燃火把,一起寻找那爆炸中消失的身影。 贾胡提眼神扫过那立在尼罗河前的伟岸背影,有些疑惑地走过去。 刚才明明已经失去理智的王,为何现下又没有了行动? 就在他准备出声时,蒙凯帕拉却是目光紧缩着眼前的尼罗河水,先一出声道:“你说,楚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 一如之前贾胡提所说:他为什么往尼罗河跑? 尼罗河,爆炸…如果能在短时间内逃脱危险,那很可能便是…借助了尼罗河! 所以,楚司译很可能,当时就是跳入了这河水之中!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都想到了一处。 随着蒙凯帕拉一声令下,这流淌的尼罗河水不再宁静,一路向北,顺着河流的流向…一直到晨光熹微。 这一夜,几乎谁也没有合眼。 天边一缕光线,斜照入蒙凯帕拉已经布满血丝的双眼,内心的慌乱已经达到顶峰:‘楚,你在哪里?’这时,一名士兵匆匆来报:“王,在…在一处芦苇丛,找到了司译大人!” * 楚司译从来没有想到,系统的易容效果,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会解除。 埃及最稀缺的,就是水,而更罕见的,就是埃及的雨。 当雨珠落到楚司译身体,身上的易容也就此瓦解,楚司译自己震惊之余,原貌也意外展露在城中前来探查的士兵。 随着他易容的解除,脑海中那令楚司译久违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叮,100%,系统加载成功!’楚司译射箭的手,被这声音一颤,差一点射偏:‘终于…终于!系统爸爸总算是回来了!’就现在这样的局势下去,楚司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独自应对多久? 而他…其实就是打算,靠着自己一人,将那些东西引走,其间没有炸药,没有其他的逃脱方式…… 如果要一时在那么大片戈壁上埋上那么多炸药,仅凭他一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更何况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炸药? 这一切都是依靠的系统爸爸,所以楚司译之前就比喻过。有系统爸爸在,楚司译在这个时空,其实真如神般存在。 爆炸后,楚司译跳入尼罗河中,以躲避炸药带来的巨大杀伤,但还是被余波震晕,身体随尼罗河水,不知会飘到何处。 而他意识刚苏醒,便被系统先拉入了对话当中。 系统爸爸开口第一句便是:‘星际有新任务。’楚司译眼角一跳:‘……’他任务,难道不是已经完成了吗?穿越失败将他传输到了埃及三年后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需要完成额外的任务?! 系统没有可见的实体,操作时会出现一个工作面板的操作台,说话间,会以一个光圈在楚司译脑海中显现。 它见楚司译沉默,智脑快速分析此时对方所想,在几个分析中,选择概率最高的那个作为答案,它道:‘埃及履人,隶属于星际公职人员之一,随时准备为星际与人类利益,牺牲一切!’后半句话,楚司译可太熟悉了,那便是穿越之前,他们十一人,以履人身份宣誓时,宣誓词中的最后一句。 ‘其他人呢?’按照一起穿越的时间,他们虽然处于古地球不同的时间线上,但是他完成了任务,他们应该也完成。 ‘你是最后一个履人。’竟是和楚司译之前收到的信中内容,说的一样。 系统声音极近的模拟人声,此时用的是比较沉重的语气。 ‘他们…都死了?’楚司译问。 ‘否。’对于这个问题,系统回答十分迅速,它继续道:‘他们有人在死前,曾经传递出一条讯息:穿越计划中,混进了反叛者。’‘所以星际最后指派的任务,只有两个,第一:找到反叛者,杀死他。’‘第二:消灭这个时空存在的,一切超越红线规则的人和东西。’反叛者?如果楚司译对应的没有错,就应该是制造出埃及最近这些怪事的那个神秘人,也就是三年前蒙凯遇到的那个黑袍面具人。 而红线规则,指的便是超越这个时空的人类合理承载。 就拿科技来说,这个时空所能最受的最大限度,恐怕就是进入工业革命,再超前以前,就是进入互联网时代,但是绝对不可以涉及生化危机,也就是对人类基因的改变。 所以这第二个任务,主要涉及到的,应当就是要他杀死“反叛者”制作的那些已经被改变了人类基因的人。 只是当楚司译仔细思索了一下系统的话后,表面似乎很合理,但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他反问:‘星际完全可以再选拔一个人,来单独完成这两个任务,为什么一定是我?’这个问题一问出,楚司译第一次见系统回答前,会经过这么久的停顿。 第56章 也就说明,现在他们的对话,系统给出的答案,很有可能是经过了星际那边的授权。 换言之,和他现在对话的,很可能不是系统的大数据智脑,而是星际负责穿越计划的人。 ‘星际已经终止穿越计划,不会再输送第二个异心者。’额…也就是星际不愿意再冒险的意思,但是…星际就对他这么放心? 像是知道楚司译内心所想,系统又加了句:‘楚司译阁下,你是唯一按照星际指令,完成系统任务的人。’楚司译属实震惊了:‘哈?’十一人中,他排十一,他都怀疑是自己能入围这个计划,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巅峰加成,结果完成任务的,只有他?! 不过,系统下一句话,更令楚司译震惊。 ‘阁下不必怀疑,毕竟只有阁下这样心怀整个星球的人,才能做到初心不改,不谋私利。’系统对楚司译的称呼,使用的是“阁下”二字,这正是星际有关人员,亲自在与楚司译对话最明显的表现。 听完系统的“解释”,楚司译觉得自己不只是怀疑了,还更加感到陌生,倒不是对系统的陌生,而是…对他自己的陌生… 心怀,整个星球?不谋私利? 楚司译:‘……’他这下是真的沉默了。 当时参见终极面试时,他与星际大面试官说回答的…难道不是他参加穿越计划的目的,只为了那一个亿的奖金,外加早点退休乐逍遥? ‘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楚司译有位微妙地问道。 ‘不,根据阁下的个人档案中的调查记录,是当时阁下的回答过于谦虚了。’‘结合在t20星球对阁下的调查,以及阁下当时回答的推测,阁下参加穿越计划的真实目的,应当是为了让机械居民都换上一身新的身体,改变t20星球的主产业,从而提升星球影响力,改善机械居民的地位以及生活水平……这些远大愿景,皆可以在阁下年少的作文中可见。’楚司译莫名发问:‘有多年少?’‘阁下的小学作文。’一听一个不吱声。 楚司译一时真不知道,他是该夸星际调查的仔细和谨慎性,还是该告诉对方实话:他们同一届的人类学生,怕都是这么写的… 要是楚司译没有记错,当时他小学的老师,是个专门负责智教的智械人,天天在课上给他们为数不多的小人类念叨着:‘老师这肢体,太旧了,一到硫酸的雨天,一到下雪,一但遇到颠簸的路…就有30%的概率就烂在路上,成一堆废品…’‘不只是老师,t20星球几乎全部的智械人都如此,所以我可爱的孩子们,快快长大,成为有用的人,改变t20星……’当时这位智械人老师,专门弄了个关于这个主题的大作文,于是他们几个小人类都按照他说的话写的。 还记得当这位智械人老师读完他们的试卷后,开启了持续一个月的感动模式给他们上课…… 但是随着年龄增长,t20星球上,能离开的人类,几乎都离开了。 人类的小时候,总是觉得自己能力无限,但是长大后,才发现自己能力是多么的有限。 ‘唉……’楚司译叹了口气。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穿越计划中,会混入反叛者了。 ‘星际上层的那群人,都是些什么…顶级理解…’“楚…醒醒,能听到吗?” 在楚司译刚感叹完,觉得有些心累时,随着身体感官的苏醒,他听到了有人叫焦急地叫着他。 是蒙凯帕拉的声音。 他对系统连接着那头的人道:‘抱歉,我需要时间考虑。’说完,楚司译主动离线对话状态。 当他意识全然回归,睁开双眼,刚好撞进那紧紧抱着自己之人的眼眸。 见他醒了,男人抱住他的力气更大了,像是想将自己融进他的身体里。 “咳咳——”楚司译忍不住咳嗽两声,男人眼神明显一慌,又小心翼翼地松开,却依旧将他环在怀中。 蒙凯帕拉目光紧紧锁定眼前一如三年前离开的身影,用胸口前干净的衣袍,小心擦拭着他身上的尼罗河水,动作虔诚,目光专一。 待擦拭干净,蒙凯帕拉声音低哑:“感谢尼罗河,再一次将你带到我的身边……” “感谢阿蒙拉,再次赐予埃及未来与希望……” 第三十二章 随着爆炸,那帕塔城,一夜之间,成了实际意义上的空城一座。 当蒙凯帕拉部署完余下事务后,他第一时间便回到了军中主帐。 ‘楚应当还在这里睡着……’他指尖微捻,仿佛还残留着清晨怀中人的温度。 * 清晨找到楚时,蒙凯帕拉便将人带回了城中。 等到达军帐前,他发现那全身沾染尼罗河水雾的人,正不自觉地贴近他的胸口汲取温度,呼吸匀称…竟睡着了。 他唇角隐隐上扬,稳稳抱着人下了马,一入帐内,便遣退了众人。 营帐内,这位埃及伟大的王,亲力亲为地将楚司译湿透了的衣物,一一换下。 蒙凯帕拉喉结滚动,视线几乎一寸一寸地将这具美好的躯体印在脑海。 当他看到楚司译腿心那颗隐秘的红痣时,眼睛火烧,犹如着了魔,指尖轻触了上去…温热柔软,却又一瞬间克制住。 他收回了自己粗糙的手,俯身在他额间,一触即离。 温柔眷恋…… 在古埃及,越上层越接近于神的人,他们的身体越不能被别人所见,甚至触碰。 第57章 蒙凯帕拉以前,从来没有这样逾矩地窥探、触碰过楚司译的身体。 在楚司译还是姜雨初,被挟上殿那次,下面的人自行揣度了他的意思,给姜雨初换上那身如同没有的薄纱衣物…… 但那时,因为他太过于无法接受这样的“赝品”出现,根本没有正眼瞧过,注意力全在那张仅有一点神韵的脸上。 * 撩开帐篷遮蔽内部视线的帘布,蒙凯帕拉正欲唤那此刻应在榻之上睡着的人。 然而当他看见榻上被子平铺着,没有半点隆起时,蒙凯帕拉那眼中消退下去不久的血丝又拢了上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心中才平息不到半天的一阵阵心慌:‘楚不在,他去哪儿了?难道是楚醒来…不想见他?’‘明明…明明专门从底比斯过来帮他,现在却又再次,抛弃了他?’男人周身的气压,一降再降,紧握着的双拳上,经脉膨胀,清晰可见,恍如下一刻便会抑制不住爆发。 “王,司译大人醒来说饿了,说您要是来寻,可以到军中的炊事摊…刚才王进来的太急,没来得及报告。” 士兵话音刚落,凝固的空气近乎一瞬解散,又回到了正常的流通状态。 刚进来的士兵挠挠头,喘了口气,怎么感觉刚才刚进来时,差点没呼吸上来? “知道了。”声音沉定。 蒙凯帕拉的语气,似乎别无不同,但他那微微上扬、似若含笑的眼角,着实令刚才说话的士兵,有些惊骇。 ‘这样的王,只有在三年前,司译大人没有消失前还见过,现在司译大人回来了,王也……’那帕塔城内,军队炊事摊。 这是专门负责军中饮食的区域,不过此时已经过了正午的供餐时间。 本来这个点,炊事摊的人除了本来负责这类工作的士兵外,便只有极少数的人还在。 如今却因为意外来森*晚*整*理了个人,炊事摊周围,围满众多身上暂时没有差事的士兵。甚是巡逻至此的士兵,都比往常要停留更久,就为能多看几眼那埃及好不容易找回的人。 楚司译想架一根火柴到火堆中,手边立刻被几个一直守在一旁的炊事摊专职士兵,递过木柴。 他们眼中热泪滚滚,就像柴火上架起的锅中,水已经呈现沸腾之势。 ‘这可是司译大人,怎么能自己亲自烹煮饭菜?’楚司译刚来时,几人便盯着楚司译的身影就愣了半天。 他们这种反应,要是被丢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怕是已经死几次了。 待他们回过神来,他们的司译大人已经将厨具备好,火都升了起来。 他们立刻将军中那些储备的珍贵食物,一一端上来。然而楚司译未取半点,只是让他们取来两把小麦,欲煮些麦粥。 小麦,埃及最盛产,也最平常的食物。 “你们快去忙吧,真的不用守着我…”楚司译对身边几人扶额无奈说完,又回头对周围的众人第三次强调道:“我有什么好看的?都该养伤的回去养伤,该做什么的都去做…” 他的这番话,只能起到一时效果,因为现下周围的人,虽然在他的视线下散了,但不久,又会有一堆人围聚起来。 就在众士兵将散未散之际,一道人声让他们浑身一震:“都没有事做?” 这句话几乎刚说罢,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的士兵,立刻散了个干净。 只是通过声音,楚司译便知道这说话的人,是蒙凯帕拉。 见他说话这般管用,楚司译心中估摸着,‘以后说话做事,要不要都用蒙凯的名义?’“王!”几个炊事摊的士兵还恪守着岗位。但几人心中皆惴惴不安着…毕竟做饭的应该是他们才对,结果却放任司译大人自己上了手。 在他们想主动请罪时,却破天荒地得来了蒙凯帕拉一句没有任何惩罚意味的话:“都去做事。” “是!”几人恭敬地连忙退下。 他们在心间感叹,司译大人回来了,王真的不一样了! 蒙凯帕拉从来后,视线便一直落在那围着火安然坐着的背影,心中从营帐内就一直空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作为埃及王,蒙凯帕拉已经足够杀伐果断。可面对楚司译,他想上前,脚下却一时犹豫了。垂眸间,眼底染上一层阴霾… 他站了一会儿,见楚司译在他出声后,没有回头看过他一次,他脚尖调转了方向…… 就在他欲走时,蓦的,耳边传来少年那清浅如水吟的声音:“是刚处理完城中事务?要一起用饭吗?” 蒙凯帕拉抬头间,眼中是坐着已经转身回眸的少年,正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而那金棕色微卷的长发,在太阳的照耀下,耀眼至极。墨绿灵动的双眸,那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宝石…此刻只倒映着自己。 这位抑制了自己太久的王,眼眶微红起来,只是他那古铜色的肤色掩盖了不少,让人不易发觉。 ‘楚……’男人步伐极快,心跳的也极快。 待走到楚司译身旁坐下,加重的呼吸,透露出他此刻正处于极大的隐忍中。 “上次,是不是也没有吃饭?” 上次?蒙凯帕拉手微微捏紧,他对上楚司译的眼眸,顿时明白了他指的是哪个上次。 三年前楚消失的那个晚上,当时他结束祭祀事宜,也是空着胃,着急回来找他。 第58章 蒙凯帕拉知道楚司译能问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方已经明明白白地知道了三年前,他在宫廷所做的事。 “不饿。” 楚司译有丝微愣,眼睛扫了一眼这明明一脸认真的男人。 “唉——”他神情略显无奈,微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想去盛粥。 锅中已经沸腾了一小会儿,他已经将余下的火撤掉,如今麦粥已经煮得差不多。 然而他手还没有触碰到木勺,眼前视线便一暗,刚才明明与他一起好好坐着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还突然一把将他搂住。 “怎…怎么了?”突然的拥抱,令楚司译心口不明慌乱一瞬。 男人乐此不疲地维持着这个动作,半响才答道:“楚,别走……”里面饱含着失而复得的喟叹‘竟然只是因为他刚才一个起身的动作,对方就认为他要走了?’楚司译眼眸微垂,流光溢彩的瞳仁蒙上一层名为愧疚的灰色。 两人身体紧贴着,楚司译觉得男人身上的体温比他炙热不少。 第三十三章 ‘这是我今日我买来的棉花,做成小被子,这样楚睡在篮子里就不会冷了…’小蒙凯帕拉将团子环在怀中,下巴抵在圆团儿的身体上。 ‘楚,今日文士大人授课,好像和楚说的不一样,但是我知道,楚说的才是对的…’少年蒙凯帕拉迎面朝他扑来,信任地揽住楚司译的腰。 ‘我一定成为埃及最伟大的王,到时候楚想要什么,我都能给楚…’刚登上王位的蒙凯帕拉,满怀喜悦地拥抱他。 …… 这些回忆涌来,如同潮水,令楚司有着招架不住。 蒙凯帕拉似乎从捡到他开始,就有喜欢抱住他的习惯。 不管是在三年前,还是在性情明明有了巨大变化的三年后。 在他还是圆团儿时,蒙凯帕拉每天从僧侣学校下课后,第一时间就是抱住他。 在那场火灾他恢复原貌后,蒙凯帕拉也一如既往地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楚司译将男人这种举动,理解为对他的依赖。 “蒙凯,先松手,我有些事要问你。” 事?男人眸子逐渐冷却下来,最后松开了手,又独自孤坐了回去。 楚司译右手拿起木勺,鼻尖是自然的植物鲜香,他盛了两碗出来,递了一碗给蒙凯帕拉。 见楚司译又未立刻问他,“楚想问什么?”蒙凯帕拉倒是果决地先问出口,嗓音略微低哑。 “我收到一封信,做了一个梦……”楚司译舀了一勺麦粥入口后,开始讲述他梦里见到的那些场景。 待他说完,再去看蒙凯帕拉时,却发现对方的手,正五指握着盛着热粥的碗,像是感觉不到烫般。 楚司译内心着实心惊了一下,他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太注意到男人的情绪。 待将那碗夺开,男人的手心果然出现看一圈红印子… “蒙凯,你这是在做什么?”楚司译语气愠怒,说完便去给这位埃及的王打了一盆冷水来,将蒙凯帕拉的手按进水里。 蒙凯帕拉的视线,一瞬不移地落在为他忙碌的少年身上,见他脸上充斥着对他的担忧,这让他刚才又燥乱的心绪,平缓不少。 楚低着头,目光细致、认真,用双手在水盆中揉着他烫红的部位。 当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划过男人的手心、手指,带来麻麻的触电感,这令男人的喉结,不由滑动两下。 见蒙凯帕拉可能是因为常年手握兵器的缘故,皮还算厚,过水后冷却下来,也没见起泡,这令楚司译舒了口气,他道:“这种自残的行为,不可再做……” 蒙凯帕拉薄唇微动,却在听完楚司译话后,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此时,蒙凯帕拉深邃的脸上,冷静、睿智尽显,而之前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也随之渐渐回归。 这也让楚司译清晰认识到,面前的男人,是埃及的王… 并且随着年龄和阅历增长,蒙凯帕拉已经是一名成熟、强大的君王…… 一如穿越到三年后,那些与对方接触的场景。 这样如他所愿恢复冷静、变得正常的男人,却又令楚司译感觉到了距离与陌生。 “楚不是都知道了?还想问什么?”心中埋藏三年的事,被他最想隐瞒的人亲口道破…当蒙凯帕拉心中那道防线坍塌,他也变得再也无什么顾忌。 反问间,身上那来自上位者身上的气质更加凸显。 就像楚司译现下对他的态度,不管是接受,还是厌恶,他都有办法掌控自己想要的。 蒙凯帕拉前后态度的变化,不由令楚司译大脑懵了几秒:‘这难道就是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海底捞?’因为行军方便,军队很多用具皆采用木质,不易颠破,重量也较轻,刚才的水盆其实也是木质品。 楚司译愣住间,水中手的动作也随之停止。 只是他静止的手,却被刚才那只在水中一动不动任他摆弄的宽大的手…勾住了他的食指。 楚司译心中莫名有些怪异,回神后便立刻抽离开来。 视线偏闪间,他没有看见蒙凯帕拉因他这明显蕴含挣脱、抗拒意味的动作,眸心深处几丝看不清的情绪,暗流汹涌着。 “我想问…除了我讲的这些,那神秘人,真的没有再说过什么?” 第59章 “没有。”蒙凯帕拉直视着楚司译看向他的眼神,“而且三年已经过去了,有些我也不记得了。” ‘叮!楚司译阁下,经过星际智脑对他的面部分析,对方应该没有说谎。’‘而您现在的任务已经不再是他,无需在此人物身上花费过多时间。星际这边已经查到反叛者,现正藏身于底比斯,请您尽快前往。’楚司译脑中系统,在他没有呼唤的情况下,突然道,这令他一下皱了眉。 ‘你们能全程监控这边发生的事情?’楚司译问。 ‘是的楚司译阁下,星际这边将为您提供24小时人工服务与指导,帮助您更好的完成任务。’虽然脑海中依旧是以前系统设置的声音类型,但是说话的方式,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令楚司译十分不适应。 ‘我好像…还并没有答应?’‘楚司译阁下,这是身为履人的责任与使命,使命面前,没有个人的答应与否,而且……’‘而且什么?’不好的预感,涌上楚司译心头。 ‘而且星际已经进行过准确的预估,楚司译阁下完成任务的概率为50%,若阁下任务失败,星际在将阁下自动遣送回星际后,会利用暗量子干扰,摧毁时空sjrm-1001。’‘地球一共有12个平行时空,时空之间,明量子交缠影响。’‘阁下现在心中一定有许多疑问,但是现在还不能对阁下一次透露太多。简而言之,阁下若是不愿意执行任务,就等于放弃了这个时空。’系统语气异常的正式,像是刚才说的话,并不是随机的解答,而是在宣读一份正式的官方报告。 看似简短的几句解释,却包含了太多让楚司译不敢深想的问题。 特别是“12”这个数字,而当初星际穿越计划的人数,是“11”。 其实楚司译有时候也在疑惑,要是十一个人,他们穿越到了一个时空的不同时间段,难道没有比他还要前面的时间吗? 那么穿越者对时空带来的改变,在他执行任务期间,却从来没有察觉到过… “楚,怎么了?”蒙凯帕拉见楚司译许久对外界没有反应,微皱眉头,伸手轻触了下他,结果楚司译手上的热粥顿时翻落在地上。 “没…没事。”楚司译意识回归,发现手上的碗刚才翻掉了,伸手就要去捡起,却被蒙凯帕拉,拉住了手,先一步让士兵过来处理掉。 男人亲手给人重新盛了一碗麦粥,细心地用勺子将热粥翻搅得温度适宜后,才递到楚司译手上。 同时,他的视线,也在认真打量着此时现在隐隐不对劲的楚司译,心下思索,眼底黯淡一瞬:‘难道是他刚才水中的动作……还是将楚吓到了?’“刚才说道…对,刚才蒙凯说那人并没有再说什么,那就好,那就没问题了…” 楚司译干笑两声后,慢条斯理地开始继续吃着粥,只是在蒙凯帕拉眼中看来,楚司译似乎又因为在想什么事情,神情出神。 “我没问题,但是楚,有什么心事?为何不跟我说?” 蒙凯帕拉的脸突然在楚司译面前放大,令楚司译反射性地后仰,手上的木碗差点又没端住,被蒙凯帕拉眼疾手快地稳住了。 此时两人的脸挨得极近,互相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晰至极。 “神秘人的事,只是现在一些事还没弄清楚。解决问题,要从根源出发,可能我们需要设法抓到他。”楚司译大概说到。 “楚说的都对。”蒙凯帕拉嘴角勾出一丝笑。 ‘楚还是对他那样诚实,一点没变,心里的事,只要他问,他便一定会答。’楚司译眉间微蹙,眼露神奇之色,‘蒙凯为何又…突然开心?’他摇头,好像三年间,他对蒙凯的了解,已经有太多不知道了。 “对了,我们何时回底比斯?”楚司译主动问道。 “需明日,还有些事一时不能处理完。那帕塔城地处埃及边境,欲打算让此行一半的军队,以后便驻扎于此,颁布一定迁居的惠民政策,让这座城快速恢复,楚觉得怎么样?” 楚司译眨了两下眼睛,思索片刻后,他道:“挺好的,三年里,蒙凯将埃及治理的,都很好。” 都很好?男人注意到这三个字,他指尖摩挲两下,遵从本心又问:“所以楚…不怪我?” “蒙凯,没有人,可以在每一件事做出理智的选择。虽然不知道这三年里具体发生的事,但我知道,回来后我看到的埃及,繁荣远超三年前。” “我到过中央街,在闹市我见到以前只为宫廷进贡的东西,民众物质水平明显改善;我进过监狱,发现刑官也有情,陪审给予民众一定的民主监督;我也受过诽谤,可是反过来想,民众已经具有了自己的话语权……” “所以蒙凯,现在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在少年耀眼的眸光下,蒙凯帕拉眼神柔和不少,最后点下了头。 只是他在得到楚司译的谅解后,心中似乎并非那样释然。 蒙凯帕拉非常清楚,自己心中有另一股情绪作祟,有更加深沉的欲望。 他已经设想了太多次楚不会原谅他的情景,到现在,他竟还隐隐希望,楚司译不要这样轻易地原谅他。 只有这样,他才能有足够的理由与勇气,去强迫他的楚,做他不喜欢的事。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楚司译手在蒙凯帕拉眼前挥过,见男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回神后的男人,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将眼前的手紧紧拽住,趁机包裹进自己的手掌中,沉沉道:“在想军中军帐有限,无法另搭,楚今晚可能要和我睡一处了。” 第60章 楚司译倒是一点不介意:“两个男人怕什么,以前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还是说蒙凯你觉得床睡不下?”话落,他又下意识扫过自己纤瘦的身形,“我应该…还是挺不占位置的吧?” ‘是不占位置’,蒙凯帕拉脑中闪过上午给楚司译换衣服时的记忆,心中道。 而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楚司译那窄细的腰身,他单手便能搂住。 第三十四章 听说今夜,军中会架起了大大小小的篝火,为迎接司译大人的回归,也为庆祝这次战斗的胜利。 但在下午时分,被单独出行的楚司译听见后,毅然阻止了,他建议道:“也许…此时我们更应该给予的,是对‘他们’的尊重。” “他们”,自然指的是死去的一城人。 一夜时间,一城的人覆没,系统埋下的炸药,他实施的计划。 他们是基因改变的试验品,如果是毒药,说不定还有解药,但是基因这种东西一旦改变,便无可逆之法。 “司译大人,您怎么来这里了?!”楚司译的模样在太阳之下,实在耀眼,士兵一眼便发现了他,恭敬上前。 倒不是士兵因为某种吩咐而拦住楚司译的去路,而是前方是一城人残余尸体的埋葬处,十分血腥。 就算他知道楚司译昨晚的事迹,但是当他看到眼前的楚司译时,有种莫名的私心,就像是埃及赞歌中吟唱的那样:‘拉的光辉,开启您清醒的双眼,埃及任何邪恶与污秽都不能在您的面前…’楚司译浅浅一笑答道:“你们继续按照你们王和将军的吩咐办事就好,我就来看看。” 不知为何,埃及人其实对东方面孔,有一种天然的着迷。又因为他们对司译大人信仰这么多年,对楚司译的面孔更甚。 当士兵从楚司译那一笑中回神,发现他们万人瞩目的司译大人,已经越过他,向巨坑方向走去。 沙漠中的巨坑,是在昨晚炸出来的坑之一,不过是最大的那个,又被士兵挖深不少。 鲜红的,黑焦的,完整的,部分的……楚司译看着一具具几乎辨不出人形尸体,被士兵从远处接力,一个连着一个,一块儿连着一块儿忍住坑中,坑底已经叠加了一层。 ‘竟是这么多人吗?’楚司译捂住发闷的胸口,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冰冷的躯体。昨晚他心中虽有大概的预估,但是亲眼所见时,还是难掩心中震惊。 ‘盯!检测阁下身体状态不妥,是否使用强心剂x1?’‘否。’这种东西,楚司译并不打算再依赖使用。 他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太阳下。他的额头,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细汗,被身体的主人一抹即无。 ‘叮!临时通知,系统已定位成功,考虑到人体污染,在尸体掩埋后,系统将自动投放sa897消毒液,该区域土地,将三年内不得使用。’这也是楚司译来此地的一个原因,而系统连接的星际那边,已经先一步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并给出解决措施。 比起以前需要他下达指令的系统爸爸来说,星际人员的主观能动判断,确实如此前他们所说的话一样,能有效地帮助他。 ‘你们能远程分析这些尸体的数据吗?知己知彼,至少要明白那人怎么让全城的人身体发生的改变。’系统沉默一下,而楚司译的这番话,算是给了星际一个答复,他接受了新增的任务。 ‘回阁下,是井。但具体的事,这边建议阁下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系统谨慎回复道。 ‘是晶石的缘故,对吗?’楚司译心中几乎猜到了答案。 晶石,是楚司译做任务时,获得的阶段性回馈,一块儿晶石,放在星际就能支撑一颗星球十二小时的能源动力,可见其珍贵程度。 并不是每个履人阶段性的任务奖励都相同,只是因为楚司译的愿景与复兴t20星球有关,所有才会用这样类型的奖励。 但是这样在星际也售价不菲价开采有限的晶石,却被楚司译用在了古埃及的井上,只是为了让三季供水源源不绝,让这里的人方便用水。 在此刻星际对话面板前的一众研究员心中,一致认为这是楚司译对资源的浪费。 对此,他们通过系统,不认同地评价道:‘阁下使用这些晶石,着实有些大材小用。’楚司译垂眸:‘你们又怎知,这些晶石本就是为他们赚的?’是的,楚司译当时知道自己的阶段性奖励是这东西,便努力赚了一番,用在埃及地域的井上。 他也想过,这些晶石发挥在t20星球上,才能足够发挥它们的作用。 但是……又有多少人见过,或者体验过,吃水需要每天跋涉几小时…好不容易挑回来的水,揭开一看,满是砂浆?甚至水也被作为发放一天辛劳的报酬,又各地贵族划为私有,当靠出卖个人劳动力也无法获取一口水时,有多少人渴死在沙漠,尸体掩埋在沙丘中…死后也仅盼经年不见的雨水? 楚司译觉得他们在这世道上活的很艰难… ‘在时空的概念里,这些人终归已经死在过去。但我认为,旧时代人的生命与生存,高于未来人的更高利益与索求。’系统那边听到楚司译的这番回答后,又是长久一阵沉默,但最后并未发表他们的意见,而是选择灵活地回答了楚司译的上一个问题:‘这边检测结果显示,确实是晶石的作用。’‘那么问题来了。’楚司译话语间,郑重不少。 第61章 ‘?’星际的研究员在对话面板上敲了个问号。 ‘大约在半月前,埃及所有的晶石,共四十二块,已经全部被取出。’楚司译解释着。 星际并没有系统故障的那段时间,上传回来的任何资料。 他继续分析道:‘所以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反叛者自己也有晶石,第二种,反叛者能够轻易从底比斯宫廷中盗取晶石。’对于这两种猜测,系统给出的回答十分迅速:‘排除第一种,系统未派发给其他履人此项奖励。’‘哦,所以你们也不确定,反叛者的具体身份。’楚司译这句话的语气,十分肯定。 因为如果星际那边知道,在这样快速的回答之下,结合人类语言的使用习惯,对方给出的回答应该是:系统未派发给对方此项奖励。 察觉到楚司译这算是是套了他们的话,对方习惯战术性地沉默一阵:‘是的,一开始没有告诉阁下,是不想影响阁下对任务的信心,实际上我们对他的信息的把控,并不多。’‘对方也有系统,并且系统很可能已经脱离了星际的管制?’‘对。’楚司译:‘……’这下换他沉默了,并且肯定道:‘确实是…很令人没信心的消息,所以那场雨,他能弄出来,也就可以解释了。’‘不。’这是系统否定道。 ‘那场雨是我们修复系统后,执行的第一件事。’‘为什么?’楚司译倒是觉得,以姜雨初的身份,反而能做更多的事。 他现在已经恢复原貌,敌在暗他在明的局势已然形成。 ‘因为需要夺回:域。’‘对于域的理解,阁下应该玩过星际网游,可以将它想象成网游中的一个区服,而阁下在穿越计划启动时,便被设定为此区服的正极服主。同时阁下一开始确定的任务对象,为负极服主,以此来界定对时空行驶的权利。’‘负极服主身为该时空的居民,一旦确认不可变更,且具有选择权,在征求同意的情况下,可更改、变换正极服主,’‘而一个区服中,系统相斥,就算是脱离星际管辖的系统也遵循这项规则,因为存在于系统不可更改的代码之中。所以,在阁下的任务对象看到你的面容,心中百分之百认定你的回归时,域的权利重新掌握在我们手中。’‘嘶——’楚司译在脑中理了理这一堆解释后道:‘也就是说,反叛者的系统,现已经处于失效状态,不必担心?’‘阁下不愧是星际从百万分之一中挑选出来的人,理解能力很强。’对方不隐晦对楚司译的夸赞。 ‘你们能将星际穿越计划配套的一切科技,研究至此,也是不容易……’楚司译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他并对星际的这些研究员,可以说是素未谋面,而他在使用系统时,其实也并没有细想过其中技术的复杂与艰难。 楚司译以前只是大致了解过,星际穿越计划,是星际花费了将近六百年的时间才完成。 研究者和发明家一般有一种心理,那就是会将自己投注精力的东西视作自己的亲生孩子。 他想这些研究者也不例外,他们会仅仅因为一个反叛者,便关闭了穿越计划?星际对他还没有告知的事,越往后,只怕是越严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们这般坚决地舍弃掉六百年的心血? 楚司译他想,应该在抓到反叛者时,一切都会有答案… 而通过系统传达过来的这些解释,让楚司译也想明白了一件之前还困惑的事。 那就是反叛者之前会找到蒙凯,对他施以观念上的冲击,却又带着友好拉拢意味,恐怕就是想……取代他成为“正极服主”。 但是……楚司译突然想到一种很危险的情况。 如果他是那个反叛者,他在三年里都没有换掉“正极”的情况下,他会改变思路……改变“负极”,负极不能变更的情况,难道也包括…… ‘假如负极,死亡,会怎么样?’楚司译问。 ‘双方重置。’果然…但是反叛者,并没有那样做。他不在的三年,对方明明有太多机会…… ‘蒙凯……’对于蒙凯帕拉的安危,楚司译越往深处想,内心越隐隐不安。 他将反叛者之前对蒙凯帕拉做过的事,悉数告知系统。俄顷,系统得出他们分析出来的答案:‘负极对象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毕竟对方要是想下手,早应该实施了。而对方的行为,对星际来说,是挑衅。’分析结果和楚司译心中想法大体一致,他心中才稍缓了口气。但是,如今反叛者没有系统帮助,和平常人无异,对方可能会已经不断接触这位埃及的王,所以接下来,需更加注意蒙凯身边出现的人。 系统继续道:‘同时,对方应该对他自己十分有信心,心理上追求更高的成就感。一般情况下,在最难得困境中满足个人私欲,将会获得无尽快.感。’楚司译竟一时有些无语:‘……’此人,似乎有点个性。 楚司译觉得自己与这反叛者的心理恰恰相反,他是巴不得什么都能简单点。 ‘对了,虽然基因变化不可逆,但是星际现在有研制抵抗性的药物吗?让那些还没有受到改变的人,能有救助的机会。’他突然想到。 ‘没有,根据分析,阁下完成任务,是降低影响率最小的办法。’‘要是…任务一直完不成呢?’楚司译的这句反问,令那边再次陷入短暂的无声状态。 估计是在商议。 第62章 果然,对方通过系统给出了回复:‘星际已经同意同步研制药剂,请阁下移步到尸体前进行病毒基因采样。’话毕,楚司译手上便出现了个盒子,一把手术刀,以及几个空格,上面所需要的部位都有所标识。 只是,心、肝、肠、脑髓、血液,还有很多细小的部位,不由让楚司译产生了一种将要主刀解刨之感。 参加穿越计划后,简直有无数个第一次,楚司译觉得自己似乎这些经历,已经够写一本书了。 他走到一地残骸之地,空气中萦绕着的各种混杂的气味,他扫视周遭后,选定一个尸体,蹲下,握刀。 当冰凉的刀片划破尸体,血淋淋的血肉,令楚司译生理性地干呕两下,一瞬勾起了他被乌瑟所带头颅所吓的回忆。 ‘叮!建议阁下使用强心剂。星际和平文明培养下的公民,难以克服面对尸体的恐惧感,乃情理之中。’‘否。’楚司译坚持自己的决定,他右手握住的刀尖,颤抖着。 突然,他的手腕儿被一只大力的手抓住,楚司译回头,发现是贾胡提,对方道:“司译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楚司译的心,几乎下意识一慌。 因为星际法制下,应该有一条破坏遗体罪,楚司译除了内心恐惧外,还潜意识认为自己现在的行为,像是在犯罪,处于一种心虚,容易受惊的状态。 心中一时的惊慌,让楚司译被握住的手剧烈移动,刀尖位置偏移,划破了尸体身上的腰带,地上尸体的衣服散落开来。 “研究…尸体?”楚司译平复自己心情,与贾胡提的眼睛对视着回答到,而贾胡提也在对方回答后,松开了手。 待楚司译视线再回到尸体上时,他发现衣物散落后,一件眼熟的东西掉了出来。 一种诡异,如藤蔓,缠绕上楚司译心头。 是一封信,印着火漆印的信。 上面用星际语印着数字:“五十四”。 第三十五章 “怎么了?”贾胡提借着弯腰俯视的视角打量半蹲的人。见楚司译目光盯着那从尸体中掉落之物,视线虚晃,他眉间不自觉深锁起来。 只是一封看起来也不足为奇的信件,贾胡提并不觉有什么,只是楚司译唇色微微泛白,他心中疑虑:‘难道是身体哪里不适?’他抬起手,想抚上那正半蹲着的少年森*晚*整*理的额头,却被少年下意识地,往后微缩一躲… 贾胡提手停在空中… 没有触碰到任何温度的手,让他一颗盈满担忧的心,突然变得空落落下来。 楚司译作势用自己的手背摸了摸自己的的前额,扯出一个勉强又虚弱的笑,“贾胡提,不用担心,我没有什么事。” 话落,他将信收在自己腰间,克服心中的恐惧,继续之前手上的解剖动作。 最后,他成功将整个盒子分装完成。 并且,楚司译并不避讳贾胡提,因为他们在三年前便见过他使用空间。随着自己手掌微动,整个盒子连同刀具皆消失在两人视线下。 贾胡提也确实见此,并未有多少惊讶。 他眸光从楚司译揣着信件的腰间闪过,这东西会被对方小心收起来…倒是让他…不得不留意几分。 楚司译双腿似乎有些微麻,他直起身来时,在地上踏了几下碎步以作缓解,只是动作突然一顿,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仰头看向贾胡提,说道:“差点忘记交代,埋葬的这块儿区域,需要封闭三年,才能再次动土,贾胡提将军记得告知以后在这里生活的民众。” 少年迎着光线的眼眸,宛若沙漠绿洲中罕见的一汪幽深泉水,令人妄想一直沉浸下去… 贾胡提对上这双干净的眸子,掩下心中的悸动,不知为何,突然凑近楚司译。 他扬起一番笑,语中更是调笑:“司译大人怎么不直接和王说?难道还是觉得…叔侄更亲?” “叔侄”二字,令楚司译心中顿时一咯噔,脸上的本来还算正常的表情差点没挂住。 “呵呵,将军…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楚司译干笑两下,谁想承认自己当过这老男人的侄子?反正他是不可能顶着楚司译的面孔,再叫对方。 叔叔?楚司译想到自己之前叫贾胡提叔叔的场景,还是觉得羞耻…羞耻至极… “是吗?从我收到的最新消息来看,底比斯兴起的一番舆论,现在也没有停息,我倒是很是期待…司译大人会准备怎么解决?” “我那侄子乖巧听话…我可不想一回底比斯,我那么大个侄子就没了…” “你觉得呢,埃及的…司译大人?” 乖巧?听话?这确定是在形容他?楚司译眉眼微蹙,不可置信地看向贾胡提。 而贾胡提一句连着一句的话,简直每句都扣在楚司译心弦上。 “这…贾胡提将军侄子的腿,自然还是长在他自己身上不是?将军不要岔开话题,刚才我说的事很重要,希望贾胡提将军重视。”楚司译试着将被贾胡提带偏的话题圆回来。 此时,楚司译脸上表情,似乎已经正经地不能再正经,贾胡提才微颔首,算是应了楚司译的话。 楚司译认真点头,放下心来。毕竟贾胡提答应的事,一向都会执行到位。 然而他一时没注意到,贾胡提竟趁他垂头间,朝自己靠近了半步,手指捻起了他一缕发丝。 第63章 在楚司译觉得十分怪异间,贾胡提缓缓垂头,在他惊愕的视线下,轻嗅了下他的头发。 楚司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个动作,不是以前贾胡提风流时,调戏那些府中美女的动作吗? 怎么…突然…突然会对他做? 他从贾胡提手中,扯回那缕发丝,逃离似的,立刻后退两三步,想和这个说不定“性”情大变的男人,拉开距离。 然而楚司译的背部,却硬生生地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那肌肉坚实的力度,让他甚至产生了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的错觉。 贾胡提这时,却向他身后背部撞到之人,颔首示意。 那这个人会是… 楚司译转身仰起头,因为距离太近,他只能看着这人削尖而坚毅的下巴。 但笼罩自己全身的那股熟悉又具有侵略性的气息,让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撞到的这人…是蒙凯帕拉。 而在他仰起头的同时,额前似有一片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如同幻觉。 楚司译双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已经与蒙凯拉出了一拳的距离。 不料下一秒,腰上却突然多出来了一双强硬的双手,又让两具不同温度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两个男人面对面地抱在一起,还是在有人注视的情况下。 楚司译:这是糟糕的姿势…… “蒙凯!你放手!”楚司译挣扎道,然而男人的双手如同铁铐,无法撼动一分。 “楚,又没人看到,怎么这么紧张?”蒙凯帕拉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嗓音低沉。 没人?刚才不是…… 楚司译转头,他发现贾胡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现在只能看见对方挺拔的背影,而周围的士兵也去了另一处。 虽然困惑,但楚司译已经错过刚才自己转头前,两个男人视线间的波涛汹涌。 一个眼中宣誓着自己主权,一个双眼满是不屑与隐忍。 “贾胡提他…”楚司译正想说什么,却被蒙凯帕拉下面的话强硬打断:“楚怎么会突然来这里?每次找楚,总是会费一番力气。” 不知为何,明明是诉说抱怨的话,楚司译竟从蒙凯帕拉这番话中,听出了一丝危险之意。 “抱歉蒙凯,这次没提前告知帐篷外守卫的士兵,我本想着应该能很快回来,而且…你不是有事,要忙很久吗?”楚司译反问起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自然是已经处理完了。”蒙凯帕拉眼神微眯,下巴抵在楚司译发间,近乎贪婪地嗅着怀中之人身上,独特好闻的气息。 然而这一切,以楚司译的视角,都无法发现。 他只觉得蒙凯帕拉的头,很重…这令人烦恼的身高差… “那蒙凯你能先松手吗?我腰快断了!”楚司译继续挣扎道。 然而他只感觉男人对自己腰的钳制松了一点,但还是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 “别动”,蒙凯帕拉突然危险道。 而他的嗓音,由低沉变得沙哑,沙哑中又带有一丝磁性。 “怎…怎么了?”楚司译不解询问间,他发现自己的腹部,正被一个炽热的巨物抵着。 身为男人…还有贾胡提的行为在先,楚司译立刻反应过来这巨物是什么。 “你……” “蒙凯,你也许需要一个女人。” 楚司译不再挣扎,身体却是一瞬僵硬许多。 他揣测道自己刚才动作间,怕是不小心撩到了这什物才会如此。 因为,行军打仗中的男人,性.欲一般都不低。 “女人?楚,我可没碰过女人。” 蒙凯帕拉一话,可谓是让楚司译内心惊涛骇浪。 毕竟是埃及的王,竟然还没有… ‘嘶…难道是…’楚司译突然想到自己以前对蒙凯帕拉知识的灌输中,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蒙凯帕拉在这方面……进行过启蒙?! 他脑中刚闪过这样的假想,蒙凯帕拉就像是会读心术般,再次语出惊人:“楚,我难受,你教教我…怎么才能不难受好吗?” “只要是楚,一定是最有效的…” 男人的下身,在他话说完后,竟不自觉地蹭了蹭。 楚司译感觉自己脸颊和耳尾微微泛热起来。他自身属于日常性.欲比较低的一个人,他自己用拇指姑娘都没几次… 现在…现在还要他教别人? “这好像是很隐秘的事,是不是不能让被人看到?”蒙凯帕拉语言中,充斥着对一门学问懵懂的模样。 楚司译额间黑线:“当然…” ‘当然隐秘,更不可能是在这样的旷野沙漠……’他心中也想到。 得到楚司译肯定的回答,在楚司译认为至少要换个地方时…蒙凯帕拉接下来的行为,再次震惊楚司译。 只见蒙凯帕拉将披肩拢起,将楚司译也包裹在内,两人之间立刻形成了一道隐秘空间。 蒙凯帕拉柔着声:“楚,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 楚司译:“!” 瞳孔惊愕间,在楚司译看不见的视角下,蒙凯帕拉此刻眼中闪过的一丝含着笑的精明。 第三十六章 此时,蒙凯帕拉正单手揽住楚司译,一只手竟十分坦荡地开始摸向自己腰间。 见此,楚司译迅速将头撇向一边,“蒙凯,我觉得这件事恐怕不妥!” 第64章 粉红已经泛到了本该白皙的颈部,像一只刚煮熟的虾子,冒着热气。 “有何不妥?楚为何不敢看?”蒙凯帕拉神色炯炯,里面透着些许不懂的困惑。 在单手扼住少年挣扎动作的同时,男人另一只手敏捷地捉住少年的左腕儿,朝他腰间带去。 “蒙凯…这种事情怎可!” 少年眼含怒意,抬头瞪向这动作过于强制的男人。 那漂亮的杏仁眼睁得如铜铃大小,双颊也气鼓鼓的,像是水里的鱼儿鼓了起腮,灵动至极。 “这种事?楚说的是哪种事?”男人见已经将人惹恼了,眉心隆起一小撮山川,黑眸中古怪又好奇。 少年的手已经贴在了男人的腰间,“就是……” “诶?” 本就说不出口的话,在楚司译手心下感受到片刻触感后,话语突然一转,随之低头看向那处,眼神也一变。 “你这是什么东西…硬硬的,热热的,还有棱角?”楚司译说这话时,手在没有受蒙凯帕拉控制下,主动又摸了几把。 蒙凯帕拉没有吭声,他目光的每一寸都落在少年的身上。 “嗯……”楚司译大胆地将手伸了进去,“该不会是…晶石?” 他胸腔震动,愉悦轻笑两声:“不然楚以为是什么?” 蒙凯帕拉面上虽愉悦,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眼底是深沉浓稠的墨,如猎手窥视着猎物:‘这次,是场浅尝则止的试探。’‘可下一次,就不会这样简单了。’因为,他想要的,只会更多。 * 东西已经被楚司译翻出,被一块儿方形的兽皮包着,但手握住时,还能感觉热度。 听见男人的笑声,楚司译眼神扑闪不定一下,答道:“我以为的,当然也是晶石呀。” “是吗?”蒙凯帕拉轻挑了下细长浓黑的眉毛,看着少年将兽皮打开,露出了一块儿近乎血红的晶石。 之前他们挖出的石头,都呈现一种灰色,里面带着点暗红,如今手上这块儿,却是全然的红色。 楚司译见到这不正常的颜色,眼睛惊异一下。 不过在听到蒙凯帕拉似若无意的反问,他脑中闪过一种对男人刚才行为的猜想,语含怀疑:“蒙凯,你…你刚才是不是在,戏弄我?” “你说你难受,要我教教你…还弄得这么隐秘……”楚司译眼神示意拢住他的披肩。 男人听见“戏弄”二字后,脸上神情立刻变得无辜起来:“楚是埃及的司译大人,我怎敢戏弄?” “下午士兵从井中掘出这块儿晶石送来,我怕这重要的石头丢失,便随身带在身上,只是太滚热了,揣在腰间不适,才想让楚想想办法。” “至于隐秘,这晶石难道不是隐秘之物?我觉得还是越少人知道这东西为好。” 男人的解释,让楚司译语噎一阵,心道:‘确实合情合理……’楚司译想了想,又扫了眼对方坦荡的表情,最后在对蒙凯帕拉的滤镜之下……掐灭了误会。 “楚,所以这石头……”蒙凯帕拉将楚司译脸上的情绪尽收眼底,眼中含笑道。 “放心,收进空间就好。”虽然楚司译这样说,但实际上是通过空间,传递给了星际那边。 如果井水是感染的媒介,尸体的被感染者,那么这块儿晶石,就是基因感染产生改变的源头,或许对那边的研究更有帮助。 晶石随着楚司译的话,在他手上一瞬消失,少年开始扒拉掉男人的手:“手现在松开了吧?” “当然。”蒙凯帕拉应声便松开了手,披肩从对方双肩滑落,退回们蒙凯帕拉的身体领域,他手掌间还残留着楚司译身体的温度。 “走了…两个大男人杵在这,已经耽误了士兵搬运尸体了…” 话落,楚司译不管蒙凯帕拉是什么反应,直接径直而离。 在蒙凯帕拉眼中看来,少年这番举动,像是怕怕他再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步子加快间,有种落荒而逃之感。 男人嘴角意味深长,启唇低语一句:“楚真是可爱。” 已经走远一段距离的楚司译听见男人似乎在说了句什么,只是听清了一个楚字,他回头问:“蒙凯,你刚才说什么?” 蒙凯帕拉跨着大步子,几步便追上了楚司译,随后又不留痕迹地迁就少年,放缓的速度。 他道:“我说…楚到那帕塔城,几日风餐露宿,又刚到便发生了这些事。” “楚应该累了,今晚应该早些睡。”蒙凯帕拉低头视线一扫这少年眼眶下淡淡的青色。 本是很常见的关怀之语,但是楚司译莫名觉得不对劲,不是蒙凯帕拉话意思有什么不对劲,而是其中的信息点。 “蒙凯,你说的这句话,正说到了关键。” 关键?蒙凯帕拉不甚了解,本想向楚审问,却见楚又走回了刚才所站之处的尸体旁。 “蒙凯,前段时间,我其实每日都会收到对方的信。” 对方?蒙凯帕拉左眼微抬,明白了这个“对方”指的是谁,是那个黑袍迷面具人。 “我是…偷偷从底比斯监狱潜出的。” 这件事,其实蒙凯帕拉大体已经猜到。因为底比斯那边眼线传来的消息,是楚司译蹲局牢内,但是实际上楚已经到了千里之外。 “可我到那帕塔城,一共大约花费了两天半,算上今天,有三天。” 第65章 “但是我刚才从尸体上发现的,只有一封,按理说,还有两封!”楚司译肯定道。 信这件事,蒙凯帕拉在之前与那神秘人对话时,知道对方会给楚寄信这件事。 但是楚说,每日? ‘什么事,是每日需要寄信?他想引导楚做什么?’他眉眼低敛,神情微沉,手指不经意地摩挲着腰间长剑的剑柄。 楚司译并未察觉蒙凯帕拉此时情绪有明显的变化,他在距离刚才那具尸体的周边,弯腰翻找,嘴中也向蒙凯帕拉吐露信的怪异之处:“下午找的那封信,来得奇怪。他如何知道我会来这里,还知道我一定会查看这具尸体,提前放置好了信。” 在对方没有系统的情况下,只能往人为方向去思考。 “说实话,这信掉出时,还真令心中惊骇了一下。”楚司译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内心升起的诡异之感。 听后,蒙凯帕拉蹙眉,思索一阵后,眼神顿然一暗,他问:“楚还记得,当时为何会选择那具尸体?” 楚司译翻找的动作停住,他直起腰身来。 男人的话,醍醐灌顶。 ‘他为什么会选择那具尸体,他真的是随机选择的吗?’‘不,绝非偶然。’而是必然。 一阵不急不躁的风,在干热的沙漠之上旋过,撩起楚司译几缕金棕色的发丝,在太阳下莹莹闪烁。 楚司译右手虚握,触在好看的下巴,开始冷静分析道:“潜意识中,我所选择的尸体,十分完整,这一项是最优先的标准,本身满足这一条件的尸体并不多…但,有一个区域,很容易找到!” “是爆炸的边缘区…”蒙凯帕拉接过他的话。 “对,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区域。” “填埋的坑,选择的是在爆炸后留下的巨坑中挖深所得,士兵的埋葬尸体的动作,只会由近及远,所以最后才被搬运的地点,也就是边缘处。这里的尸体,可以留存的时间更长,加大想要我最后找到的机率。” 蒙凯帕拉:“没错”,唇角扬起一抹肯定。 楚司译抬眼,扫视周围:残肢败体。一目之下,竟然只有这一具完整的尸体。 他紧接着分析道:“而想要我,百分百发现特定尸体的做法是,将周围其他完整的尸体提前移走,只留下唯一选择。” “如果还有两封,那应该是在别的边缘处?但……” “已经来不及了。”蒙凯帕拉率先出声。 天已经渐入黄昏,蒙凯帕拉下了命令,要求士兵在黄昏前,将这些尸体埋葬完。 现在这块区域被未被处理,是因为楚司译来到这里的缘故。寻找完整的尸身本就耗费时间,后又被接连来此的两个男人耽误了不久。 难道…现在要去巨坑的尸堆中翻找? 这绝对是比埋尸,还要大的工程。 “算了吧。”楚司译果断决定道。 埋尸,士兵体力已经消耗巨大,而明天又要启程回底比斯,显然不宜再有安排。 再者,这些尸体,楚司译觉得还是尽早埋了为好,以防出变故。 而且…他也好奇:要是他没有看到信,又会发生什么? 不巧。 他刚这样一想,一个矫健的身姿在空中快速掠过,速度快出重影。 只是当那东西停在两人面前时,蒙凯帕拉腰间一直悬挂的剑,先一步指向了对方的喉咙。 蒙凯什么时候拔的剑?楚司译只听见一声剑响。 但他并不惊讶,因为这是属于这位埃及王的战士天赋。 这样的力量与速度,只在楚司译的面前,才会毫无隐藏地展露。 “主人给你的信。” 送这东西的,是之前出现过的猫人。 只是,当楚司译看清猫人身上的现状时,内心感叹:‘这猫脸人,不会是有强迫症?’且看它身上沾染着黑色的血迹、碳灰、沙粒…一看就知道,是它悄然跳进那尸坑里,将信找了出来。 看来是,必须按它主人的要求,交到他手上? 楚司译想去接信,手腕一下被蒙凯帕拉拽住。只见他用重剑一挑,两封信落下剑身身,冷沉着声,道了个字:“滚。” 那猫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在蒙凯帕拉下一瞬挥剑下,瞬间向后跳跃,消失了踪迹。 显然,蒙凯帕拉的举动,是想杀了这东西。 “没事,以后说不定能才从它身上得到线索。”楚司译边说,边想去拿剑上的两封信,却被蒙凯帕拉这个男人先了一步。 “蒙凯?” 男人却是不明意图地反问:“楚,你身上的那封信还在?” 他信任地从身上翻找出来:“在的,没掉。” 只在一瞬,信便被蒙凯帕拉拿走,楚司译眼含疑惑,根本未料想到对方会突然如此。 蒙凯帕拉解释道:“明天再看,说了,今晚你得好好休息。”。 边说边将信揣到自己腰间,有种楚司译不好好休息,他就永远不给他信的架势。 楚司译迟疑一阵,在蒙凯帕拉认真的视线下…竟鬼使神差地道了句:“也好。” 第三十七章 楚司译在一阵颠簸中醒来,小小打了个哈欠,眼睛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四肢略感乏倦。 他他缓冲了片刻,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是在一辆圆顶马车上。 昨晚他与蒙凯同塌而眠,竟是睡得这么沉,就连身下换了地方也没醒来?看来自己的身体,正如蒙凯帕拉之前所说,太累了。 第66章 “这是到哪里了?”楚司译对身边正打开一个东西的蒙凯帕拉问道。 “已经离开了那帕塔城,回底比斯还需要三四天。” 蒙凯帕拉回答后,递给了楚司译一碗温热的麦粥。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粥是一早便煮好的,用着外围缠绕着棉绒布料,进行了保温。 楚司译想接过,但他同时刚好瞥见自己手边放着的三封信件。 他手转而先伸向了信,蒙凯帕拉递粥的动作微顿,握着碗的手,捏紧了积分。 楚司译低着头,没有察觉到蒙凯帕拉的细微动作,将信一一展开。 在他读完三封后,神情一滞,脸上似乎透着不对劲。 “楚,上面写了什么重要的事?”蒙凯帕拉顺势问道。 楚司译沉默摇摇头,抬头间,他心中诧异地看到了身旁男人手上递来的粥。 难不成蒙凯,刚才一直都维持着这个动作,没有放下? 楚司译心里感觉有什么胀胀的,被填满了。 但当他想主动接过粥时,瓷碗却离他远了。 只见这位埃及的王,那握着无上权利与战场兵器的手,拿起了小巧的勺柄,作势就要喂他! 而男人的话,更为直白:“楚,我想喂你…可以吗?” 明明是埃及尊贵的王,语气中却放低着身段,征求他的意愿。 楚司译微愣间,鲜香的热粥已经到了唇边,也许是男人渴望的眼神,又或者是自己空着的胃……都引诱着自己顺从地含.住嘴边的勺子。 他小口小口喝,蒙凯帕拉乐此不疲地一勺一勺喂。 见人每次都依着他投喂的动作,蒙凯帕拉心底升起一种别样的满足。 ‘时间,如果能这样一直慢下来,该有多好?’楚司译不知蒙凯帕拉现在心中所想,他想着信中的事。 他虽有犹豫,最后还是顺从了本心,轻轻拉住蒙凯帕拉的一只手腕,直视着对方那黑耀的眼睛,认真道:“蒙凯,回底比斯前,我们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次的问题,可能有些棘手。” * 底比斯城,维西尔府。 本不是喧闹之处,现在却是不一般的闹腾。 整个维西尔府,已经被民众围得水泄不通。不知为何,连蒙凯帕拉和贾胡提安插在底比斯城中的眼线,这两日都没有再传出消息。 原本商贸亨通的中央街,现在竟然能见到先进的抗议游行。 不仅如此,先进程度的最佳体现,在于民众举起的横幅,口中呐喊的口号。 白色的横幅上写着:打到特权主义,维护人命底线。 口号整齐划一地喊着:“处死姜雨初,为亡灵讨回公道!” 短短一段时间,如今舆论竟然演化到这种离谱的境地。 其实在乌瑟等了又等也没有看到背后之人一点尾巴时,心中便升起了危机意识,用了许多举措去压制这些舆论。 但是都没有办法阻止那些莫名在天空散落的纸张,找不到是谁在民众中引领带头…实在是十足的怪事。 加上如今王和将军,两个手握兵权的男人都不在都城内,维西尔无权调遣太多士兵进行强硬地镇压… 当然,也许接触神权的名义,会有奇效。但当乌瑟去找那位阿蒙大祭司时,却道:“神的意旨是:姜雨初本不存在。” …… “咳咳——”府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是案桌前端坐着的乌瑟,他整个人都削瘦太多,面上透着明显的疲惫之色。 “维西尔大人,就让我去吧!我不怕死!”杰南尼跪在地上,等待乌瑟的决定。 自这两天突然闹起这样大规模的民众暴动,维西尔到了监狱一趟,便发现楚司译离开的情况,但一直对外继续隐瞒着。 现在外面嚷嚷着处死姜雨初,可就算他们真的想处死谁,也得这个人在,不是吗? 所以才有了杰南尼现在的举动,他想凭借对姜雨初面容的熟悉,易容成对方,代替对方去死。 不就是死吗?死了底比斯就能彻底清净了,司译大人也不用扰神烦心了! 为司译大人,为了王都安和,杰南尼觉得自己死,怎么不值? 但是乌瑟一直处于长久的思虑,并未下决断。 而除了两人,还有一脸哀色和后悔的巴图,他紧握着双拳,脸上的刀疤裂出血痕:“为什么?我告诉他们,杀我阿姆的,并未姜雨初,他们为什么不信?” 而他当初面对质问,在井边时,只是沉默未答,民众就那般笃定姜雨初就是凶手。 但是,杰南尼告诉他,姜雨初就是楚司译,埃及的司译大人,他便知自己心中的疑虑都是错的。 那可是埃及的司译大人,他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而且也没有半点好处。 之前他也听了民众一些话进去,但是他身为埃及的官员,不能轻易听信外界之言,只能将自己的疑虑埋在心里,保持沉默。 但是他的沉默,却现在让司译大人陷入了这番境地,而他不再沉默时,竟然无一人再听! 简直讽刺。 “要杀就杀我,只要不展露身体,只易容脸,民众也看不出什么,更别说被烧成黑炭后他们还能辨认出!”巴图也豪言主动申请道。 乌瑟单手捏着鼻梁,微摆手:“容我再想想。” 他内心是极为不认同两人顺从民众意愿代替去死的提议。 第67章 先不说要是真这样做了,那姜雨初便真的背了这口民愤,成了无法伸冤者。要是以后有人指认姜雨初就是楚司译,后续又会是一堆事,需要应对。 而且,还有那背后之人……实在有太多不稳定因素存在。 他现在如履薄冰,生怕行将踏错,将他,楚司译,甚至整个埃及都带入深渊。 ‘楚司译,埃及的司译大人,要是这时你在,你会怎么做?’杰南尼却是依旧坚定自己的死志,继续道出现在的困境:“维西尔大人,您就下令吧,司译大人说他去了边境,边境之事又怎会是短时间能处理完?” “底比斯……” “等不到王和司译大人回来。” 现在那群民众,实在过于疯狂……真怕他们还会闯入王城宫廷,集结成民兵,暴.乱反动…… 要是真有民夺权成了王,埃及易主,不光是对神权的动摇,还会让埃及真的陷入被分食和瓦解境地…… 埃及南北,那些曾经占领之地,难免会趁王城易主之乱,反扑埃及。 王和司译大人,就算是人在边境,此行兵力本就没带充裕。到时,更是也只顾得了埃及之南,顾不得埃及之北了! 乌瑟深觉头疼欲裂,杰南尼所说,也是他所担忧的一件事,现下根本无法再继续拖延下去…… 在杰南尼将书吏的语言与辩论之下,乌瑟无力叹息一声:“好”。 同意了杰南尼的请求。 * 底比斯中央街上,“姜雨初”被绑在了广场的火台之上,火刑,是埃及常见惩处罪人的刑罚方式。 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少年,在民众眼中看来,确实与姜雨初似乎无二。 此刻,几乎整个底比斯的人,几乎都集中在此处,只为一堵眼快。 刑官已经高举着火把,中心的火柴上已经泼满了动物的油脂。只需轻轻一点,便会熊熊燃烧起来。 “烧死他!烧死他!” 民众的愤怒,一声高过一声,但是执着火把的刑官,却迟迟不见动作。 因为巴图和维西尔大人都交代过:能延缓一刻,就延缓一刻,被火烧之人,是被埃及冤枉而死的英雄。 其实在底比斯民众这些动乱下,埃及的士兵与公职人员,就像巴图一样,一半保持沉默,一半却是与民众想法相反。 他们身为管理者,是理智的人,最近的事情,他们能站在普通民众视野之外去看待一些事。 民众的这些疯狂的情绪和行为,在他们眼中,无意识已经被有意之人催动控制,最后从众,找一个口子宣泄…… 刑官的面容冷静与手上的不动作,令民众看向他的眼神,都如连坐了一般。 突然,刑官身体被远远撞开,手上火把被一大胆之人粗暴夺过。 只见那人眼神满是不正常地愤恨,朝那中心被绑住之人,吐了一把口水,然后手毫不犹豫地将火把,扔向那沾了油脂的火柴。 杰南尼闭眼,仰天看向这浩瀚的底比斯天空。 ‘司译大人,这是杰南尼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希望自己的死,能换回这群疯魔的人,找回以前和乐的理智…底比斯也能恢复以往的祥和繁荣…’ 第三十八章 “咻——”一只银白色的利箭,从高处旋转飞出,众人视线中留下一道残影。 “噔噔——”,是那火把被箭击落偏移后,落地翻滚之声。 火柴上的油脂,并未被点燃。 这是有人故意扰乱刑场!众人皆环顾四周,却是根本没有看见那射箭的可疑之人。 地上滚落地火把依旧燃烧着…… 有人见此,捡起了火把,竟是又要继续刚才的点火动作,当他作势就要扔时,一个愠怒的少年音从高处传来:“住手!” 那扔火把之人与众人顺着声音,齐齐回头看见了广场旁一处建筑的顶层,站着一少年。 太阳之下,他金棕色的头发耀眼至极,令人无法忽视,那双怜悯清绝、神秘朦胧的脸,更是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司…司译大人!”被绑在十字木桩之上,高悬着的杰南尼,睁眼第一个道出了少年的身份。 “是,是司译大人!” “司译大人,回来了?!” 民众间交头接耳,与刚才众人喊杀喊伤的喧闹不同,他们话语小声,低声细语,像是在做一种祷告。 “把火把,放下。”楚司译并未因森*晚*整*理为民众的反应而放下手上的弓。 少年气势卓然,单脚抬在建筑顶楼镶嵌的石边,弓依旧呈拉满的状态,对着那依旧没有被放下的火把,目光紧锁。 只要这手持火把之人敢扔,他这一箭,也将不留余地射出。 “大…大人!我,我这是在……”那人也因为楚司译的回归,内心激动不已,但现在却被司译大人用箭正对着,他刚才捡起火把的“壮举”,那股冲劲儿竟是奇妙地顿然被冷却下来。 此人半天也憋不出后半句解释的话。这时,一道声音霸道地从楚司译正对着方向的高处传来:“怕什么?你在为埃及除害罢了。” “扔呀!扔了,你就是埃及的勇士,底比斯的英雄!” 楚司译循着声音,微抬头。 在他对面同等高度的建筑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袍面具的男人,之前那黄毛猫人护在他身侧。 第68章 见此两两对峙的形式,底下的民众开始议论:“他…他是谁?他身边站着的是什么怪物?” “但是他说得对呀,我们这是在为埃及除害,是正确的事…” “可是,为何司译大人要拦着?” 那黑袍人满意地听着这群民众话语间,明显对他这边的倒戈,面具之下的嘴唇,扯出淡笑。 “但,这只要是司译大人的意思,我们就应该遵从!” 然而,民众话语的一转,却是令他一时嘴角扬起的笑,立刻泯灭蒸发。 …… 刑场之乱,在公职人员地及时通知,乌瑟也带着人匆忙赶来。 他是埃及的维西尔,能调动王城日常办事的几支士兵。自古以来,君主都不善离都,须手握军权,稳定社稷。 埃及王城兵权,实质在王和贾胡提手中,只能由他们回来调动。 待乌瑟带人前来,进入广场,瞬间瞥见那令人时隔三年再见,依旧令人一眼惊艳的身影。 ‘底比斯,还是等到了他。’广场四周,万人空巷,乌瑟带着人,暂且无法开道,进入广场中央。 “你快把火把熄灭了,司译大人的话,你敢不听?” “对呀,赶紧熄了吧。” 黑袍之人见这群刚才还囔囔着杀人的民众,竟然因为一个人的话,这么快改变了态度? 呵呵,他心中冷笑几声,倒是低估了楚司译这个人在埃及的影响。 而他也低估了,楚司译这个人。 此人还真是有意思,他在信中已经再三警告,却还是赶着回到了底比斯…… 不过,那有如何?一切不过是按下了加速键罢了。 他语言含着质疑的意味,他道:“你们司译大人,不是以前鼓励大家走向开放平等吗?也要有人权吗?为何突然开始维护起来这罪徒?” 埃及的建筑,一般都是一两层楼高,此时建筑之上两人所说的话语,因为此区域的特别空间布局,有扩音之效。 声音,能隐约传至周遭民众的耳朵里。 “怎么,司译大人箭还对着人,等下是要一箭,插穿他的心脏吗?” 他的话,令那手举火把,本想去熄灭之人,动作一顿,身体开始微幅度颤抖起来,内心升起恐惧:‘他会被,一箭射死?’见这持火把之人的反应,黑袍人心情回转,‘上钩了,果然,人自古还是最怕死亡,信仰?能算个什么,更何况,现在可是这愚昧之人信仰的司译大人,正拿着箭对着他。’楚司译听到此话,内心些许无语。 要是要杀,第一箭便杀了。他瞄准的一直都是那火把,就算箭射偏,顶多伤到对方的手。 “我不会杀你。”楚司译见那人动摇,可见此人估计是因为被对方话蛊惑扰乱,根本没有自己的立场。 得了楚司译话的肯定,那持火把之人,作势就要将火把杵在地面熄灭,此时,黑袍之人,又觉好笑道:“你真的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不用上战场就能获得埃及永世流芳的记录。” 一开始会大胆捡起这火把之人,暴力宣泄自己之人,又怎么会是一心中欲念不深之人?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你想继续碌碌无为、平凡地活着吗?你现在只要往里一扔,你就是埃及永远铭记的勇士。” “司译大人都承诺,不会杀你了,你在怕什么?你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司译大人怎么可能会当众杀你呢?” 此人眼神飘忽,以往生活的平凡与不如意都在脑海中闪过,战战兢兢间,语言磕磕巴巴着:“对…对,司译大人不会杀我…我要成埃及的勇士,司译大人更不会杀我…” 神情恍惚间,他嘴角癫狂一笑,“我要当勇士!”,说罢,他动作果断迅猛,出乎所有人预料地,一把就将火把扔向了倒满油脂的高台。 环形的火场立刻燃起了一个火圈,火圈由外而内,逐渐往里烧。 黑色的浓烟,很快包裹了那十字木桩上之人。 见此,楚司译将弓挎在身上,看着建筑之间有刚好有些半高的石像,他眼中计算着。 几次快速不加犹豫地跳跃间,竟是直接从高处越近了火圈快要燃烧的中心之处。 让乌瑟与众人,看着心惊不已。 “司译大人!” “天呀,快救火!快来人,提水救火!”民众开始惊呼起来。 “咳咳,司,司译大人,太危险了您怎么可以……” “别说话,以防吸入更多烟气。” 楚司译也被这浓烟直直呛得咳嗽不已,手上解开杰南尼身上绳子的动作却是一刻不停。 “大,大人,那王也回来了吗?咳咳——”“都说了,先别说话,你们王稍后便到。” 从那帕塔城回来的一路上,他陆续收到的信,都在警告他。 而他越靠近底比斯,心底不安便越发不安。 楚司译当机立断,决定一个人先驾马先回城一探究竟。 至于信上的那些警告,不过是最坏的结果。 可眼前发生的事,一旦放手,便真的无力挽回。 ‘叮!这边建议阁下终止您过于善良的行动,您的行为,根据智脑预测,可能会造成您在多个方面的巨大损失。’‘我只知道,对埃及,我唯要心安。’调查魁子案时,宁愿自身背负议论恶语,也不想因为那些信仰之人盲目去送死,这是他的心安。 第69章 将四十二颗珍贵的晶石无偿埋在埃及各个井中,提供水源,让眼前那些因水而死的人减少,也叫心安。 现在,因为晶石被有意之人利用,一系列引出这么事,他该直面解决,也是他的心安。 …… ‘雨,安排好了吗?’火势已经剧烈蔓延,他和杰南尼根本无法直接冲出去。 而楚司译在自己跳下来的一瞬,便通知系统,布置好降雨。 ‘降雨进度100%。’降雨功能,其实是专门研究出来应对楚司译当时易容的情况,没想到现在成了救人之用。 随着系统的声音播报,刚才还天气晴朗至极的天空,局部顿时乌云密布,降下了一场雨珠水珠大小的倾盆之雨。 火焰熄灭后,雨便瞬时终止。埃及民众,不难看出这雨的神奇之处,口中皆念着对神赞美的赞词。 对于楚司译这样的举动,还在高处站立之人,摇头“啧啧”两声。 “咻——”地一声,因为他的躲闪,一支箭从他左耳穿过。 他用手一摸“嘶——”竟是见血了,要不是他快速一闭,这箭,可就正中他脑门了。 看着那出其不意向他毫不犹豫射箭的少年,‘呵呵,楚司译,真好奇,你会走到哪一步?已经选择,舍弃掉一切了吗?’‘可当你最后发现,你所认为的星际不是你想象的星际,自己所站的立场,皆是一场空…不知道会不会比我更疯?’楚司译收回射箭的动作,杰南尼却眼尖地看见他手臂已经被烧红了一片,眼眶顿时湿润下来:‘自己竟是又害得司译大人,受伤了…’此时,人群中经过刚才费时的努力,已经被乌瑟带着人开了一条道出来。 乌瑟站于已经熄灭,散发着碳烟的火场上,嘴唇一动,他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都自行散去。择日,等我与司译大人商议后,具体情况自会广而告之。” 话毕,几声嘲弄从高处传来,此时,黑袍之人与那猫人,已经被乌瑟派人上去围住。 可他丝毫不惧:“择日?择日不如撞日。” 几乎此话一出口,楚司译就知道,对方对他的审判,要来了。 “你们再看看台上之人,可是姜雨初?” 民众停下脚步,认真盯着杰南尼的身形和脸看,这一看才发现,火场之中之前被绑的那个少年,已经换了个人。 雨水,也洗刷掉了杰南尼身上的易容,真容显露。 “看大家一直被蒙在鼓里,被耍得团团转,我心里着实憋屈,为你们打抱不平。” “要知道…你们司译大人,就是姜雨初呢,你说对吗?埃及敢作敢当的司译大人。” 楚司译喉咙不适,咳嗽两声后道:“是,但巴图阿姆,并非我所杀,而是你!” “司译大人说话,可要讲求证据,当时可是人证尸体具在。谁知道是不是司译大人,在埃及做神做久了,也会生出个人恩怨这种私欲呢?” 此人,真是非常善于攻心,善于利用人心。 果然,楚司译已经听到有不少民众态度动摇。心中只要埋下疑虑的种子,便会不断生根发芽,迅猛生长。 “你们还知道吗?你们的司译大人,刚从边境回来,炸死了你们一座城人的性命。” “当然,我知道司译大人要解释什么,那些人已经变成了比魁子还要可怕的怪物。但是那又如何,这些都是因为司译大人以前在井里埋了晶石的缘故。这晶石力量强大无比,一经有心人利用,就造成了这么多死伤。” “还有巴图的阿姆,城中的魁子……那些为抓魁子惨死的人。” “你们说,要是司译大人没有埋这些晶石,这些事不就不会发生了吗?” 众人开始骚动,特别是在楚司译对那说话之人并无反驳、保持沉默下,他们质疑之声愈演愈烈:“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要是没有晶石,就不会有这些事…” “可是,司译大人会埋那些晶石,应该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心,也不能全…” “可那石头那么大威力,司译大人为何消失三年不闻不问,放任这样的事发生?这不是他的失职吗?” 楚司译双拳收紧,心中负重千斤,压得喘不过气。 他并非是因这些民众倒戈,而是对方有一句话分析的没错。 石头力量巨大,他是放石之人,却没有尽好管理之责。 巴图的阿姆,魁子,那一城人…曾经那么鲜活的性命… 杰南尼眼尖地见楚司译情况不对,立刻抓住他肩膀道:“司译大人,不要听他胡说,也别听民众所说。” “埋下晶石时,谁能想到以后会有发生这样的事?我也相信司译大人消失的三年,一定有不得已的缘由!” 乌瑟也投来急切又关心的目光,心绪焦急间,直呼了对方全名道:“楚司译,别听!” 看气氛已经渲染到位,高处之人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和那猫人一跃而下,那是非同常人的耐力与速度。 黑袍面具之人,走到楚司译身边,乌瑟与杰南尼想去护住,却被猫人一把推至一边。 他倾身俯在楚司译耳边,低着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牺牲了自己,埃及至少还有蒙凯帕拉?呵呵,天真,给你的信,你是一句不听。” “我已经将你和我,都是星际履人的事告诉他了,埃及现在的乱局,可都是我们这些穿越者带来的,你猜他会怎么认为你?” 第70章 “哦,对了,我还说了,你遇见他,陪着他,只是因为任务绑定后,你单方面无法更换…待你杀了我,你就会回到星际,再也不回来了…” “哧——”一件利器刺入□□之声。 竟是在对方俯身说话间,楚司译用手上本应用弓射出的箭,直接刺入了对方心脏。 第三十九章 楚司译这出乎意料的一箭,令全场都静默一两秒。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 “噗呲——”又是肉.体被刺入之声,而动手的并非那黑袍面具之人,而是他那猫人宠物。 它疾如旋踵,用楚司译第一次射出的箭,从其后背一击,鲜红的血液争相涌出… “司译大人!” “小心!”周遭还是不乏传出滞后的呼叫声。 乌瑟和杰南尼以及周围的公职人员,甚至是人群中的一些民众,他们都想过来帮忙,却被楚司译用手势,拦住。 “呵呵——”黑袍之人面具下的声音,没有一点因为中箭的痛苦之意。 他伸手拉住楚司译的一只手,朝他胸口摸去:“你感觉到,伤口湿润了吗?” 手上的触觉告诉楚司译,那人伤口之处,干燥如初,甚至没有散发出一丝血腥味儿。 “知道你在履人中,为什么排在十一吗?因为你太天真…你觉得这样就能杀得了我?” 楚司译逐渐惨白的唇色,被喉中涌出的鲜血染上了点点红脂,冷淡道:“我要是不试,又怎么知道你身体的秘密?” “克威尔。” 这个名字令隐藏在面具之下之人,笑容越拉越大,染上眼角,眼中满是兴味儿。 “你就是当时履人选拔中的第一,克威尔。在星网上,被誉为星际怪人,执着于六十这个数字。” “从你的所作所为来看,很难不让我猜想,你还学过社会心理学?” 克威尔像是一改双方敌人的立场,顺势环住楚司译的身体:“嗯哼,你怎么觉得我是,单凭那个信封的倒计时,是六十?” 话一落,却又在下一秒,抓住楚司译背上的箭,往里用力再一插,近乎穿透了楚司译的整个左肩。 楚司译疼得闷哼一声,咬着齿贝道:“自然不是,而且…我也知道暂时杀不了你。” “那你…”克威尔话未说完,便感觉四肢失去控制,整个身体随之瘫痪。 他盯着胸口的箭,就在刚才一瞬,楚司译的箭突然在他身体里转了方向,一举向上,从喉结处插出,一块儿芯片掉在地上。 “你…你…早就猜到了?!”科威尔轰然瘫倒在地。 他顿时想明白,原来楚司译的目的,可能一直不是他的心脏… “不,我只是刚好听到了。” “忘记和你说,我从小就被智械人养大…我能听到他们身体中,人类没有的齿轮声。” “虽然不能杀了你,但至少,能让你能少个身体可以使用…”言语间,少年皆是淡然。 楚司译说完,令任何人没有想到的是…他直接从胸前拔除那从后背插入之箭,喷出的血,几滴溅到了离他最近的乌瑟和杰南尼脸上。 两人被他这动作,吓得几乎时间静止,心脏骤停。 不知是他们两人,周围众人更是如此,这样大的失血量…司译大人这是在自杀吗?! 这一幕,也刚好落进驾马领着军队而归的蒙凯帕拉和贾胡提眼中。 楚司译的身体,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在地上。 随着那克威尔的那具黑袍身体没了动弹,那猫脸人像是得到了最后的指令,向天空一跃,便消失不见踪影。 “楚!”、“楚司译!”“司译大人!”耳边似乎传来太多人的呼喊…… 可他,又不会死,拔剑不过是为了让伤口愈合,系统注射一支恢复剂便好… ‘所以,都不要担心,好吗?’意识沉入昏迷,浮浮沉沉,他开始做起了梦,梦到他小时候第一次受伤时的场景:那是阿爸下班回家的深夜,t20星上,晚上是看不到星辰的,只有一处高过一处的天空灯。 这些灯的作用,并不是为了为行人照明,而是延长这里智械人的工作时间,从最开始的一十二小时,开始提倡二十一小时… 拖着一身老旧零件的智械人,像往常一样推开门,手中拿着一支刚兑换而来的营养液。 “呜呜——”智械人听到声音,眼睛朝四周扫了扫。 最后视线朝下,发现了家里那只自己一开门,就扒拉着过来,抱着他冰冷的机械腿,坐在他脚上的人类幼崽。 “小司译,别哭别哭”。智械人阿爸学着星网上安慰幼崽的举动,将小人类抱在自己手上坐着,拍着他的后背,生硬地安慰着。 智械人将营养液塞幼崽嘴里,还是嗷嗷大哭着。智械人在脑中不断查阅资料,想分析原因,他脑袋上因为数据运营,竟冒起了几缕白烟。 他把这人类幼崽翻来覆去,都没找到原因,还是小楚司译自己露出他那被划伤,却已经被结痂的手指。 智械人沉迷一下,对幼崽说道:“星网上说,像这样结痂的伤口,应该不疼了?” “呜呜,阿爸,痛痛…痛痛…”幼崽继续将手指举在阿爸面前晃悠。 一个结痂得小伤口,都喊疼了半天。 那晚上,估计将他智械人阿爸的搜索引擎都干废了。 现在做起这样回忆的梦来,倒是自己勾起了自己原来从小就怕疼的记忆。 第71章 但是,人一旦长大后,好像不能哭,也不能喊疼了。在很多时候,我们永远需要身披战甲,所向披靡,就像现在一样…… * “司译大人是死了吗?那么大的出血量…” “死了也好,算是赎罪,毕竟是他埋下的晶石,间接害了那么多人…” “可…这是司译大人,毕竟他也以前为埃及做过那么多,我们怎么可以…” “以前是以前,他身为神的使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他这不就是畏罪自杀了,他刚才还把之前那个站在我们这边的黑袍人给杀了,难道不是心虚?” “自杀之人,是埃及之神可不能保佑这样的人,他的心脏一定会被怪兽阿穆特吃掉…永不轮回…” “亡灵书也不能让他死后,逃避掉错误…” …… 这些话议论,这些恶语,被此刻从一一如风,灌入蒙凯帕拉,这位埃及的王耳朵中。 士兵正在前开路,然而人员众多,又是处在这样的时刻,有些耗时耗力,贾胡提见艰难,下马领人去帮。 此时,唯蒙凯帕拉,骑于马上。 他远远望向中心那一片狼藉,眼中一片阴霾。 那金棕色的少年躺在血泊,任乌瑟和杰南尼上前帮忙止血。可那石板,之前的鲜血,正缓缓流着…流到民众的脚下… 来时路上,他在心中酝酿的千言万语,被眼前之景激得如今只剩一句:“楚,我后悔了…因为,这些人不配!” …… ‘蒙凯,井水问题解决了,但使用权是全埃及人,可别让贵族财阀垄断了…’‘他们也需要话语权呀,你看他们在法律之下获得公平,脸上笑容是幸福的…’‘农民都有田可种,这就是沙地涵养的意义。蒙凯,土地用他们的耕种,才更加鲜活…’‘蒙凯,据统计,今年埃及人口自然增长率1.3%,可不是负值了哦!’…… “呲哒——”一把重剑,一具尸体,同时倒地。 是蒙凯帕拉腰间的重剑,周围民众一看,竟是直接被腰斩成了两截。而此人是刚才在人生中,喧闹与诋毁楚司译最严重之人。 “王…王这是干什么…怎可当众杀人?有违法度!” 刚有民众站出来说,便听见蒙凯帕拉直接宣言道:“之前楚司译参与颁布的那套法度,直接作废,一切事物,按旧版处之。” “不过,旧版今日多了一条:埃及任何地方,不得游行示威,违令者,直接处死。” 蒙凯帕拉的王者气压,散布在底比斯的每一处,他的声音,如同传达了地域之神的指令,在此对他们的行为做出宣判。 “这…这…凭什么,这是司译大人他……” 又有一名民众混在人群中,抗议道,只是话说到一半,却发现说不下去了。 他们前一刻还在为楚司译之死,言语抨击,现在却又拿楚司译做他们的挡箭牌。 他们在做这些事之前,好像一直忘记了一件事。 看着众人似乎皆有些醒悟,变得沉重哀痛的表情,蒙凯帕拉讽刺一笑。 “是呀,你们忘了,你们现在更加自由平等的生活,是楚司译帮你们争取到的,你们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就连土地、法度,都在建立于楚司译的恩惠之上。” 蒙凯帕拉之语,令广场上之前闹事之人,脸上升起羞愧、惨白。 “既然人已死。”这句话仿佛在他们心口重重一敲,王口中的这个“人”,自然是指司译大人,他们心中都知道。 “既然不懂珍稀,不懂满足。那对方所带给你们一切的恩惠,自然全部收回。” 埃及,在民智未开的情况下,自由?平等?只是一群直观表象,丧失思考的人。 对于这样的国情,恢复绝对的专.制统治,这是蒙凯帕拉的选择。 “凭什么!我们只是在伸张正义啊!那一城的人命,难道不算了!巴图阿姆,魁子的命,难道都不是命?!” 这话似乎是那样的慷慨激昂,深明大义?蒙凯帕拉冷笑,视线冰冷地扫向这一群愚昧的人。 “你们只知,一城人死。那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司译大人,是为了救城中五千士兵?” 这…这刚才台上那黑袍人,未说呀,民众心惊,几乎已经反应过来,他们怕是被蛊惑了。 “你们是不是认为因为晶石,所以死了那么多人?可我身为埃及的王,在此郑重地告诉你们,以前每年渴死的、饿死的、生病死的人,可不比这少,如今,街上还能看见因这些而死的人吗?” “是谁改变了这一切,现在安乐朴实的生活,又是多亏了谁的功劳?但现在却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话语,便将他说成了有罪之人。” “现在,他死了,一切都收回,这是神对你们的惩罚。” 最后一句话,如同咒枷,将众人的心永生圈住。 整个底比斯,原来的喧闹,现在皆变成了低泣。 他们纷纷为王让开路,在含泪的目光中,目送王抱着那浑身是血的少年,回到那花香四溢,瀑泉不竭,生意盎然的王城宫廷。 待一切平静,人流逐渐散去,城外围着的黑压压的精兵甲锐,也随着解散。 这是蒙凯帕拉最先预留的方案,他不介意做个历史上的暴.君,血染一城又如何? 只是,真正实行时,他还是不想让那少年醒来失望,没有下令。 第72章 第四十章 “we are heroes, even rulers.”纯白色的会议室,圆桌上坐着十一个人。 他们容貌各异,身上却有着不凡的气质,而在星际现实中,他们几乎也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只有一个人除外。 那就是楚司译,十一人中年龄最小,他坐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却因成为履人只为穿越奖金,成了众人说教的对象。 楚司译一一扫过他们脸上的表情,有摇头不解,有嘲讽,有不屑…但只有一个人,面容冷静,没做任何反应。 那人就是克威尔。 …… 鼻间不似外界干燥的空气,更伴着草木清新,是大自然吞吐的气息…耳边地下涌出的泉流潺潺,声音如小夜曲般悠扬、远长。 这里是王城宫廷的花园,一金棕微卷长发的少年,独自坐在那绿藤蜿蜒缠绕的秋千,白玉般的足尖,悬空着,和秋千一起微晃着。 面前流淌的泉水中,象征着美丽与宁静的埃及莲,盛开着。 只是秋千上之人,双目紧合,似是睡着了。 清晨的雾气缓缓飘过他的脸颊,让整张脸更显朦胧美好。 太阳的斜光到达这里,幻化成一束束光柱,照在秋千上那浅睡之人身上,整个人如同在发光。 却又缥缈虚无,让人猜测,这少年下一秒是不是就会消失? 微凉的脚踝,突然被一只宽大温热的手包裹住,停止了晃动。 秋千上的少年,睁开了含着一双水雾与睡意的眼睛。 他看着这位埃及的王,半膝蹲下,低头为他穿上鞋。 随后一件绒毛披肩被盖在他身上,阻却那清晨带来的缕缕冷意。 少年又缓缓合上眼睛。 直到,脚下突然多了一道温暖之感,不是蒙凯帕拉的手,也不似一般的取暖工具…… 他忍着身体困倦,疑惑睁眼,却看到了出乎他意料的一幕:一个年轻的奴隶,只裹着腰间一件白布,趴在他脚下,用自己的身体去暖他的脚。 他脚下顿时抬起,整个人连着双足都一起缩到了秋千之上,眼中困意退散。 知道男人就站在他身边,他却根本未抬头对上男人探究的视线,略显茫然问道:“蒙凯…他这,这是做什么?” 蒙凯帕拉轻勾唇,话中坦然直白:“暖脚,是他们奴隶之责,有何不对?” 未给楚司译回答时间,他语气突然玩笑中又含一丝压抑,继续问道:“我倒是想问楚,刚醒来为何独自到这里坐着?难道是…想躲着我?” “没有。”男人身上的感觉,不似以前,竟透着一种危险。 楚司译始终低着头,似躲似逃,依旧没有抬头去看对上的神情。 下巴这时一痛,头颅被男人强硬地用两指一抬,终于仰了起来,与他对视。 下颚与颈部形成一条优美的曲线。 蒙凯帕拉手指摩挲着手下细腻的皮肤,也很快在楚司译眼中,看到了他意料之中的闪躲。 他启唇,神色未变,只是眼底黑沉至极,语气却表现地如同安慰:“外面的事我已全部处理妥当,楚还在担心什么?” “嗯,那就好。”楚司译低着眉,想偏头挣脱男人的手,却反被捏得更用力了。 “嘶——”他眼中的水雾更浓,这样大力的力气,不难想象那白皙的皮肤上,绝对会留下两道明显的红印子。 “竟然不担心了,楚为何还是不敢看我?难道是…我安排暖脚的奴隶,楚不满意?连暖脚都做不好,那他活着还有什么用?” “拖下去,卸掉四肢。”蒙凯帕拉眼神顿时狠厉,语气冰冷。 男人出乎他意料的话语,简直令楚司译心都一颤,抬头道:“住手!” “蒙凯,你在做什么?!”他言语中,皆是质问与不解。 蒙凯帕拉自动忽略掉楚司译那容易刺痛他的眼神,他自顾自说着:“楚,你终于肯看我了。” 楚司译直直看着眼前,明明面容一致,却令他陌生的男人,希望从他嘴中得到合理的解释。 蒙凯帕拉却是一笑:“我是埃及的王,埃及一切都是我的,杀几个奴隶为何不可?” 男人的回答,令楚司译眼中震惊一下,全身僵直不少。 心下却安慰自己,说不定蒙凯帕拉只是与他心中置气,才故意这样说的? “蒙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蒙凯帕拉没有回答楚司译这句话。 而是松开了捏住楚司译下巴的手,目光沉沉看向楚司译的眼睛。 想透过他的眼睛,捕捉他心底所有的心事与情绪。 “楚,你知道我想问你什么。” “有些问题,我想听楚亲口回答我。” “你问。”楚司译睫毛颤动,他知道,终究是逃不开。 “你来自未来世界,在埃及做的一切,是为了完成任务,对吗?” “对。”他手指卷着衣角,回答果断。 也许有些问题,不光是需要答的人勇敢,问出口的人,也需要勇气。 “绑定任务对象后,便不能更改。所以楚才会一直陪着我,保护我,对我好…对吗?” 细听之下,不难发现蒙凯帕拉话中,透着紧张。 他看见,楚司译明显沉默了。而对方每沉默一秒,他的心也跟着下沉一分。 就在他觉得楚司译会一直沉默,放弃掉这个问题时,楚司译对上他眼睛认真道:“不全是,任务要求我那样做,但我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我从来没有选择任何伤害你的方式。我也是真心关心你,帮助你,辅佐你…” 第73章 “刚才我犹豫,只是觉得我一个男的,好像说这些有点奇怪和肉麻,但我想了想,是与不是,我觉得我需要说清楚。” 楚司译的话,令蒙凯帕拉下沉的心,一下又被打捞上岸,自由呼吸,眼中透着明显愉悦的光亮… 他掩下心中的激动,轻抚着楚司译的肩膀,怕触及他肩旁还没完全愈合的森*晚*整*理伤口,指尖却难掩颤抖。 但一想到接下来他要问的问题,心下又渐渐平息:“楚三年前不告而别,就是因为任务完成,最后选择了离开对吗?那三年后为何又回来…是特意回来的吗?”他语气中透着期待,又转为小小的埋怨:“回来了,为何不直接回来,回到我身边?” 这个问题也令楚司译沉默一会儿后才回答,因为不忍破坏蒙凯帕拉心中的那丝期待:“蒙凯,来到三年后,是穿越出了意外,不是特意。”果然,他话一落,蒙凯帕拉面容上明显闪过失落。 “选择不与你们再相识,是因为当时我考虑到,我有一半的几率还会离开这里,分别一次就够了,出现不如不再相见。” “在我那个时间,我们可以实现像你们所说的‘永生’,对于死亡的概念,也许我现在才逐渐体会和明白。死亡就意味着消失,你看我的面貌,是不是没有变化…有一半的几率我回不去,我将看着我认识的人,一个连着一个死在我面前,我觉得我不能接受…蒙凯,你能懂这种感觉吗?” “我懂。”这是蒙凯帕拉第一次这样真实感受到楚司译心中的顾虑和脆弱。 但楚,你也好狠的心… 埃及这些关心你的人,不能接受你消失,就如同你不能接受你所顾虑的那些一样。 “楚,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于蒙凯帕拉来说,似乎格外郑重。 手收紧握在楚司译双肩的手,目光望及楚司译眼底,任他不能有一丝逃脱:“楚,你觉得,我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这个问题,有什么独特之处吗?楚司译反而觉得,这是几个问题中,最容易回答的一个。 他不假思索答道:“是朋友啊。” 只是楚司译刚说完,眼前视线一黑,光线被蒙凯帕拉的身躯遮挡,如一座大山向他压来。 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间,唇上多了一片湿热。 他近乎呆滞的眼珠,如金鱼的双目瞪大,瞳孔紧缩:‘蒙凯帕拉,在吻他…’ 第四十一章 “啪——”蒙凯帕拉脸上多了一道指纹,楚司译用手打了他。 只是抬手后,恰好牵动了肩上的伤口,楚司译倒吸一口凉气。 血腥蔓延,那左肩淡蓝色的锦缎上,结出了一朵深色的花。 ‘这伤口,愈合的速度怎么不对?’楚司译脑中思索,快速认识到这个问题。 “王,今早你为何突然宣告司译大人已逝的消息!”不远处,传来一道本是温润嗓音却明显夹杂着愤愤之意的声音。 不难听出,说话是乌瑟,埃及稳重的维西尔大人。 “王可问过,他的意思?”又一个男声,自另一侧传来。 如果说乌瑟质问的话能表明他才刚来,那贾胡提的突然出现,无法确定对方什么时候已到。 楚司译脑中快速运转,分析着两人话中的意思,他看向蒙凯帕拉:“蒙凯,他们说的是真的?” 他在埃及,对外来说,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伤口裂开的疼痛,明显不对恢复速度,都让他想到一件事:系统自他今早醒来,好像再也没出现过。 ‘系统?’楚司译在脑中尝试呼唤。 对话空间内,死一样的寂静。 楚司译查看系统面板,发现一片漆黑,就连进度条都未曾显示。 他再尝试打开独立空间,本该可以使用的空间,也全然关闭。 他想起自己对于这个时空的概念,像是一个游戏区的服主。 如果说现在他对外宣称死亡,会不会意味着他的id实际上在这个时空被默认为注销状态?也就导致了系统和空间的异常? 可是…下达使用身体恢复剂的命令,明明是在他昏迷前,也就是蒙凯帕拉正式宣告前,便命令了系统。 ‘系统为何没有执行?’…… “楚,你伤口裂开了,我带你回去重新处理。”蒙凯帕拉说完,也不理会那突然出现的两人,作势就要横抱起秋千上的少年。 却被那少年不顾肩上的伤,伸手拦住。 那左肩的血,顺着身体滑落,滴滴粘连到那秋千上,又顺着秋千,润进地上的草坪。 “蒙凯,刚才我没有问你,底比斯城,你是如何处理妥当的?”楚司译脸上血色苍白,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碎掉的脆弱感。 蒙凯帕拉不语,任楚司译直视着。 …… ‘你是埃及的王,埃及一切都是你的。’‘你的臣民死后,灵魂也永远侍奉着你,你是埃及的王啊,他们甘愿为你奉献,甘愿换回埃及的,司译大人……’…… ‘难道是…我安排暖脚的奴隶,楚不满意?连暖脚都做不好,那他活着还有什么用?’‘拖下去,卸掉四肢。’…… ‘人的权力?’‘在埃及,我便是无上权利。’…… 当记忆如潮水回拢,楚司译扶住额,直觉现在的一切是那般混乱,超出了本该预料的轨迹。 第74章 系统、星际、克威尔、蒙凯帕拉…… “你没有杀了他们,对吗?蒙凯…”楚司译内心挣扎着问出口。 蒙凯帕拉眼中是令人看不清的情绪,他深意地敛出一抹自讽的笑:“楚要这么想我,我也荣幸之至。” 什么意思?蒙凯帕拉变相地承认了?楚司译胸郁结的胸腔中,顿时吐出一口鲜血。 “蒙凯,你骗的对吗?乌瑟、贾胡提,你们该诉我真相好吗?” 在少年期盼的眼神下,两人却意外地沉默了。 王算是磨灭了楚司译在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埃及又回到了以前那个等级森严、绝对专.制的埃及。 这件事与楚司译误会王杀了那些人,他们不知该选择哪个。 楚司译已经被蒙凯帕拉大力横抱起,快步走向以往楚司译住着的宫殿。 “为什么?”楚司译神色惘然,难以置信。 为什么要对外声称他死亡,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那楚呢?现在楚将那人给杀了,是不是又会趁我不不注意,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是什么逻辑,为何又绕道了这个问题上? “他还没死。”那是他的机械假体,如今他的真身,怕是依旧藏匿在底比斯中。 “是吗?”蒙凯帕拉低眉,这句反问,也不知他是信还是未信他的话。 “王。”华丽的宫殿四周,谨慎地围着一圈圈屹立的士兵,他们俯首行礼,却是全然忽略了蒙凯帕拉怀中的人。 蒙凯帕拉一路稳健地抱着楚司译走上宫殿上的阁楼,将人放在床上。 这里的布置,和三年前,一点也没有变化,甚至依旧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楚司译捂着肩膀,额前因为疼意,起了层细汗。 被蒙凯帕拉脱下鞋,他□□脚踝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 他抬眼看去。 一条金雕刻精美的黄金锁链,由床沿深处延伸而来,牢牢拴住了他的右脚。 蒙凯帕拉手指勾着锁链,在手中把玩:“楚以前一切都做得很好,只是我现在发现,当权利完全掌握在手中,没什么不好的……” 第四十二章 “蒙凯,解开!” 细听之下,楚司译的声音竟有细微的颤抖。 他用力想解开脚上的金链…明明那么细,却是那么坚韧,任它将手指勒出红痕,也不见半点松动。 最后只得泄力,轻抓着身下的床帐。软帐四边帘卷,绸如流云,低垂飘逸。 楚司译微卷蜜长的睫毛轻颤、扇动,倔强,却显得无辜又无助。 胸口泛着丝丝痒意,蒙凯帕拉见他冷静下来未动,已经解开了他上半身的衣服,无声地为他轻柔换药、重新包扎… 没有系统的恢复剂,楚司译知道自己已经裂开过的伤口不宜再动作。 因为就算是凭借自己星际人较强的恢复体质,这样的伤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全恢复的。 他余光扫过熟悉的阁楼。 鎏金粉壁,貂绒铺地,四面有窗。中央有一金箔丝线织成的香炉铜灯,香色流彩奇异,灯火可燃三日不绝。 但明明熟悉的居处,就和他此刻面前之人给他的感觉一样,令他心底异样,甚至压抑… ‘那自己现在算是什么?’楚司译心中这样询问自己。 他以前在t20星时,曾经捡到一个花纹繁复的笼子。 里面圈养着一只苟延残喘的鸢尾鸟,是星际上流培育用来打发时间的玩物。 这种鸟外表清丽金辉,生命却十脆弱,需要主人圈养在金笼之中。 脚上拴着金链,只能通过自己平时的歌喉与羽翼,讨得主人的欢心,才能在获得主人细心的照顾和投喂。 楚司译不知道明明只是负责机械回收的t20星球,为何会出现这样一只生物。 他只知道,自己将那鸢尾鸟,好意从笼中放出,没几天便在附近发现了它的尸体。 长期处于这样专门为它制造的笼子,当有一天重获自由,也发现它早已失去了自力更生的能力。 所以被圈住的鸢尾鸟啊!主人失去兴趣的舍弃,便是它们生命的终结… 楚司译视线又回归脚踝那触感冰凉的锁链之上,上面精巧地镶嵌着天然的宝石,迎光闪烁。 现在自己的处境,竟和那鸢尾鸟,像,又不像… 在阁楼一阵无言中,蒙凯帕拉包扎好他伤口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步伐微快地离开了房间。 楚司译从床上起身,赤脚踩在房间地面细腻的绒皮之上。 他尝试在房间内走动,发现金链的长度,只够他的手,刚好触碰到大门的把手。 竟是这般合适,就连同圈住脚踝的大小也刚合适。 这不得不令楚司译眉头轻蹙,联想到一个问题:‘这根本不是一两天,就能够制作的精细东西…蒙凯帕拉,他是何时准备的?’难道是…早有预谋? 当这个四字词语,突然跳到楚司译的脑海,他立刻摇头,斩断自己继续往下的细想。 心下否定道:‘不可能…怎么会?’‘可是……’楚司译低眉,指腹抚上自己的嘴唇,这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留下的气息。 一直以为自己性取向为女的人,突然被一个男人吻了,是什么感觉? 其实在星际两个男人并不令人奇怪,所以在自己的价值观内,也并未不能接受…只是他惊愕的是,这个人是蒙凯帕拉。 第75章 这个亲吻的意思,是喜欢?还是只是单纯对一个事物的喜欢? 毕竟是在这个思想未开放的时代,自己也从未向蒙凯输入过这些知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轻易认识到,自己喜欢另一个男人? 是件匪夷所思之事。 所以,兄弟、朋友之间的情谊,恋人之间的感情,对某件事物的偏好与占有欲… ‘蒙凯很可能,只是未能分清?’‘而要解开脚上这条锁链,也许只需要他先稳下心,找个时间好好和蒙凯谈谈,帮他分清楚这些…’楚司译在心中如实思索着。 他轻叹了口气,走到一扇窗前,轻轻推开。这个动作,曾经他也有进行过许多次。 只是窗依旧是那扇窗,推窗的人,每次心情都有所迥异罢了。 这次,连窗下的风景都变了不少,入眼不再清幽开阔。 视线被巡逻森严的士兵所占据,几乎每十几米,就有士兵守卫,以此处阁楼为中心,向外层层围住。 真怕是一只鸟,飞过的轨迹都能被士兵排查清楚。 阁楼之下,楚司译还扫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乌瑟和贾胡提,他们两人还没有走,在宫殿门口说是想要见自己,却被死死拦在殿外。 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向上仰望,刚好与他对视。 楚司译面色虚弱,浅浅朝他们一笑。 * 锁链由床帏延伸而下,一直到窗棂边。 在光线下,锁链闪烁着金光,熠熠生辉,更衬得那只拴住的玉足,洁白无瑕,小巧可爱。 简直想让人伸手将其握在手心,好好亵玩一番。 蒙凯帕拉推开门,手中端着瓷碗,里面是满白的热粥。 他一进来,便刚好撞见了这一幕,快速隐下眼底的异色。 这样的风景,唯一的缺点就是背对着他的人,身形过于单薄,像是能被一阵风刮去。 ‘楚在看什么?’连他进门,到他快要走至他身侧都为发觉。 蒙凯帕拉将瓷碗放在一旁的圆桌上,走近窗台也是一瞧,顺便还想关上这扇吹入风的窗。 但当他视线快速看到窗下那两人时,立刻便打消了自己起初的注意。 ‘楚看他们,就看得这么出神?’蒙凯帕拉心口如巨石堵住,急切地想要宣.泄一番。 恰巧楚司译唇瓣干涩,无意舔.舐了一下。 一想到这张柔软的唇瓣自己刚才碰过,蒙凯帕拉的身体,一抹电流便迅速涌过。 他出其不意凑近,避开肩上的伤口,一把将楚司译柔韧的腰,按在窗沿之上。 在楚司译刚回神之际,唇瓣再次被契合。 这次不似之前的浅浅一触,而是里里外外,都契合地没剩一丝缝隙。 他软下力,未受伤的手臂膀,勉强撑着窗台,被迫承受着这突来的凶意。 也不知,是多了有窗下另外两道视线的直视?还是楚司译这次的未反抗? 蒙凯帕拉欺负得更甚。 直到楚司译眼眶湿红一片,脚下发软,险些站不稳,才堪堪停下,任对方换气。 视线再向下,已经不见乌瑟与贾胡提的影子。 他又被蒙凯帕拉抱回床上。 再抬眼时,嘴边已经喂来一口热粥,米粥的香味勾着他的味蕾,顺从着蒙凯帕拉的动作。 楚司译的配合,令蒙凯帕拉喜意染上眉梢。 只是他不知道,楚司译现下不惹怒他的举动,完全是在为等一会儿能与他心平气和的洽谈,做准备。 待一碗粥已经见底,蒙凯帕拉用手擦去楚司译嘴角的一点水渍,正要起身出去时。 衣角突然被楚司译拉住。 楚司译此时仰着头,眼中真挚,他问:“蒙凯,我们能坐下来,谈一谈吗?” 第四十三章 蒙凯帕拉俯身,仔细打量此时楚司译和他说话时的神情。 清浅空濛,瞳底只倒映着他的影子。整个人透着睿智与沉着,似乎已然是做好了要与自己好好商谈一番的打算。 只是……蒙凯帕拉眼神微暗。 这些得忽略掉楚司译那湿红的眼角,与那深吻后残存着糜色的唇瓣。 “楚打算怎么和我谈?”蒙凯帕拉顺势坐到楚司译身旁,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他心底竟是生出了几分期待,即使他有极大可能从楚司译口中,听到他不想听到之话。 就在他坐定,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耐心轻敲时,唇边突然被什么东西轻啄了一下,一触即离。 待他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心底如同万发烟火同时升空,轰然绽放,心脏似要跳出胸口。 就在刚才那一瞬,楚…楚竟主动亲了他! 楚司译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下动作,让这埃及的王,似乎神情都停滞了,他抬手在蒙凯帕拉眼前扫了扫,轻唤道:“蒙凯?” “我在。”蒙凯帕拉拽住面前的手,与其十指相扣,隐忍地按在自己跳动的胸口。 眼中迸发出压抑已久的浓烈情绪,却被他闭眼间,很好地掩饰下去。 他知道,楚司译这番反常的举动,必定有其他主意。 果然,待他收拾好情绪再睁眼,耳边就听见楚司译急切询问:“蒙凯,刚才我亲了你一下,是什么感觉?” 蒙凯帕拉顿时松开楚司译的手,改为轻杵着下巴,嗔笑两下,看向楚司译的眼神,若有所思。 第76章 半响未得到回答,在对方奇怪的神色下,楚司译自己心中也一跳一跳,却坚持又问了一遍。 这次,蒙凯帕拉倒是有了其他反应,他目光沉沉,心下已经猜了个大概后道:“楚刚才亲的太快,要是再亲一下,久一些,我应该就知道了…” 蒙凯帕拉的话,令楚司译蹙眉,狐疑一阵。 但当他听出蒙凯帕拉话中隐有的调笑,楚司译肃然静默下来。 “蒙凯,这件事很重要。” “我想过了,之前是我一时脑热,竟然会猜想你会杀了底比斯的那些人…但这怎么可能?还有花园里的奴隶,也是你为刺激我所安排的,是为了让我能够面对你,这些我现在都能够理解。只是,有一件事……” 楚司译扫视了一眼阁楼,再示意了脚上的链条,他道:“笼子、金链……蒙凯,你在圈养自己喜爱的事物?” 事物?蒙凯帕拉低沉笑了两声,眼中闪过一抹别样情绪。 而他却是不答,准备继续听,楚司译还能迟缓地说出什么话来? 就连那么过分的亲吻,楚司译都受得住,不见他排斥,也不见一丝生气… 怕是楚司译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这一点。 楚司译柔和又郑重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蒙凯,以前我从未告诉过你,怎么区分亲情、友情、爱情……这是我的遗漏和错误,我向你诚挚道歉,可是……” “其实刚才亲你的一瞬,观你的反应,而你的话也反映出,你对我短暂的亲吻,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所以,蒙凯你对我,应该不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像这种亲吻,只有恋人之间才可以,至于囚.禁,这种方式是极端的,就算是恋人之间,也是逾矩的行为,不可做。” 一个人细致地讲,一个人侧耳听。两人之间的氛围,让蒙凯帕拉一时回忆起小时侯楚司译和他授课的场景,眼中多了一抹怀念。 只是现下,只有楚司译娓娓道来,而面前这个学生,却沉默不再给任何反应。 待说得口干舌燥,楚司译才停下歇口气,下意识舔舐了一下干涩的唇瓣。 楚司译不知道这不经意引.诱的动作,在蒙凯帕拉眼中,多么诱人、秀色可餐。 男人一俯身,楚司译惊异的眸光上,又被迫染上水雾。 他推拒着这强势的男人,身体想往后退却,却不想蒙凯帕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将他脚上的锁链压住了,他根本逃脱不得,只能被对方强势压着,被迫呜咽承受… “啪——”这位埃及的王,已然在这位异世又异域的少年手上,生生挨了两巴掌。 楚司译怒瞪着男人,眼眶被气得,如晕染了胭脂。 这是少年嫌少被气成这般的模样。 正当楚司译张开刺痛的唇,要落下什么狠话时,没想到蒙凯帕拉,这位伟大的沙漠君主,竟突然向他低下了头。 他眼中扑闪着懵懵懂懂又难受的神色,嘴上低声,是隐忍的委屈:“楚,我好像还是不太明白…可这样亲起来,很舒服,不是吗?” 少年眉梢惊奇一挑,嘴上本来欲说之话,语噎停在嘴边。 而面对蒙凯帕拉的反问,他竟然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反应过来自己不自觉的举动,楚司译脸红到了耳根,又连忙摇头。 舒服?舒服什么?一点也不舒服! 楚司译别扭地一摸自己还湿润的唇,随后去扯开蒙凯帕拉身体压住的锁链。 蒙凯帕拉胸腔震动,被楚司译下意识诚实的反应,弄得十分愉悦。 趁着楚司译低头的动作,他掩下眼中的不餍足,暗暗轻舔了下唇。 明明就很舒服,舒服到心坎儿上了。 而他已经十分收敛了,对方却还是一副被索.要得太凶,无力承受的模样,真是…… 真是只想让人欺负得更狠一点… 楚司译费力拉开圈着足踝的金链,喘了口气,再次抬眼,与面前的男人平视道:“蒙凯,我会教你分辨清楚!但是,你现在得解开这链子。” 蒙凯帕拉黑色的眼珠转动,思量一番。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稠墨微沉,似有深意道:“楚说的是真的?会教我分辨,一直教到懂为止?” “对,一直到你明白为止,这也是弥补以前我遗漏之过。”言语坚定。 楚司译全然不知,自己的话如羔羊已如羊圈,远处的猎人,已经早有窥视。 只等那以为安全的羔羊放下全身的戒心,待反应过来时,才知道这只是猎人温柔的圈套,套住的不是猎人,而是羔羊自己。 “楚一向说到,做到。” 随着蒙凯帕拉话落,“咔嚓——”轻微的一声金属响声。 钥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男人手边,只见他手上微微一转,锁链瞬间解开。 “?”楚司译眼神短暂地茫然一瞬,他倒是没想到,蒙凯帕拉的动作竟是这样爽快。 当身上的束缚解开,楚司译下床自由地行走,心情美妙太多,眼底璀璨欢喜,令蒙凯帕拉看得愣神。 “来,我们击掌。”楚司译伸出手。 “击掌?” 见蒙凯帕拉不懂,楚司译噙着明朗的笑意。回眸间,他主动抬起他的右手,与他男人宽大的手掌相碰。 两手合十,一触即离。 “对,击掌为誓!”少年说话间,声音清脆爽朗,胜过那旗帜间飘扬的凯旋之铃。 第77章 没有束缚的楚司译,自然是第一时间离开这间屋子,出去透气。 蒙凯帕拉背手而立,站在窗台边,并未跟去,而是脑中正回想着楚司译走时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问:“楚,你要怎么教我?” 楚司译抬眸回答:“帮你组织选妃!埃及美女,外国公主,总有一个看着合眼缘。” 楚竟是要帮他选妃?蒙凯帕拉笑不达眼底。 * 楚司译一个人在宫廷之中转悠,他发现整个宫廷扩大了不少,奢靡了太多。入眼皆是珍奇异树,奇花异草,脚底踩着乳白的石阶,雕塑、石柱上纹路繁重复古,镶嵌着颗颗玛瑙彩石,琳琅满目。 他选定一块儿青黄相交的草坪,轻躺下,太阳的暖意照射全身,驱散身体内所有寒意。 当睡意袭来,楚司译浅浅合上眼。 只是还没等睡着,耳边传来了零碎的动物叫声。 “喵——喵——”王宫之内,有猫吗?楚司译思索一番,三年前不见有。 遁寻着声音,楚司译很快看到了一处巨石方尖碑旁,正坐着一只正舔舐着身上毛发的橘黄色猫。 它给人的整体印象,并不温顺,却也不具有敌意和攻击性,倒是只极有英气的猫。 是的,英气,就像是上过战场,曾经也握过剑,杀过敌。 这是谁的猫吗? 蒙凯的吗?但蒙凯帕拉不像是会养猫的人。 “查尔,你怎么总喜欢在这儿坐着?”一道清丽熟悉的女声在不远处传来。 “赛雅斯公主?”楚司译如果没记错,是叫这个名字。 缓缓走来的少女,金发碧眼,额前垂落一颗弯月石,她正是图书房那日遇到的外国公主。 曾如及时雨,赠给他过一件披肩,他手握井中挖出的晶石那日,她和一众侍女也在殿上一侧。 少女听到他的问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迷茫的神色显然是在思索,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眼前的人? 但她看着楚司译的形象和气质,刚好与记忆中某个人的描述一一对应,愣后一瞬便对上了身份和姓名。 赛雅斯走上前,行了个蒙塔立国的礼仪:“您叫我赛雅斯便好,我还是喜欢您姜雨初时的模样。” “赛雅斯,一直还没来得及感谢那日你的披肩,布料极好,工艺很精巧,是从你的国家,携带而来的吗?” 他的埃及话极为流畅,当他快速说完,赛雅斯羞涩眨了两下像蝴蝶羽翅的眼睫,向他致歉并未完全听明白。 楚司译绅士而耐心地再次询问了一遍,赛雅斯手指勾着裙摆,脸颊升起一抹淡粉,纠结着解释道:“不是我的,是我在被送来埃及路上,在一个黑袍人身后捡到的…我不是故意不提醒他,只是当时我遮蔽身体的衣服快坏了,所以那披肩…也披过我的身体,但,但我清洗过。” 竟是这样? 见少女如此情态,楚司译大概能猜想她的顾虑,他解围道:“放心,不碍事,我并不介意。只是那披肩暂时还不了公主,算是我欠了公主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困难,公主可以来找我。” 赛雅斯含羞地抿唇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猫吗?叫查尔?”楚司译靠近依旧坐立在原地的猫,蹲下身想去摸它的头,却被灵活躲开,甚至是被一只猫,用锐利的眼神瞪了一眼。 楚司译尴尬一笑,收回手,摸摸鼻尖:“它好像不喜欢人摸它的头。” 少女捂嘴一笑,离近些唤了句:“查尔”。 那猫便一下跳到赛雅斯怀中,人少女抚摸它的背部,给他顺毛。 “是的,查尔它不喜欢别人碰它高贵的头颅。” 楚司译勾唇,心想着这还是只有古怪脾气的猫? 但他听见赛雅斯接下来的一句话,笑容立刻淡了下去。 赛雅斯她皱眉道:“查尔虽然是只猫,但它喜欢在夜里直立行走。” 第四十四章 “直立…行走?”楚司译落在那只猫身上的眼神不由怪异起来,嘴中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 赛雅斯像是听出了他话中的疑问,银铃般的少女笑声从她喉咙间传出:“很简单的,就像这样。” 她将猫放在地上,用手抬起它的两只前肢,猫的整个身体就像是直立行走。 见此,楚司译摇头讪讪一笑,捏了捏鼻梁,刚才瞬时收紧的心,现在放松下来:“赛雅斯,你是不是对埃及语还不太熟练?刚才那句话可有些吓唬人。” “以您的胆量,怎么可能被吓到?”赛雅斯金色的头发一直蜿蜒至腰间,微微偏头间,给人俏皮之感。 楚司译笑而不语,倒是反问:“您?我觉得我们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当他说出这句话,赛雅斯刚才还微笑着的脸庞,一下消退了下去,拘谨间是害怕和一种对这个名字的惧意,她语言带着颤音:“王…王下令,您,您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埃及已经没有楚司译这个人,而现在宫内更不准对外言说楚司译还活着的事。 “楚司译”三个字,短时间内,却俨然已经成了王宫之内,众人口中的禁词。 楚司译沉默半响,手指轻敲着腰带垂下的边花,眼神有所思虑,最后化为一瞬黯然,眨眼见便消逝不见。 他对赛雅斯转而展颜,换了个话题道:“你知道,王以前有选过妃吗?” 第78章 赛雅斯眨眨自己细长的睫毛,被这个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微愣,她朱唇微张:“我被送来这里后,倒是从未听说过王有纳妃,不过送进来的公主美人,却是源源不绝。” “公主美人?那她们现在被安置在哪里?” “您要找他们?” “对。” 得到楚司译肯定的答复,赛雅斯明亮的眼底一暗,抬手将坐会巨石方尖碑的黄猫抱起,裙摆随风飘扬:“请跟我来…” 这样的赛雅斯,背影孤寂又神秘,与刚才的举止情态十分迥异。 这其中,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抬步跟上,只是越跟着这位公主走,身边的建筑越显得破旧,荒废无比。 奢侈繁华的底比斯王宫内,竟然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吗?楚司译以前并未对观游过整个王宫,也对本是修给历代埃及王后妃的居所不感兴趣。 “赛雅斯对这边好像很熟悉?” 她指了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也是破旧的居所道:“因为,我就暂时住在那里,没有士兵,只有两三个相依为命侍女。您…您要是需要过来找我,应当十分容易…” “还有多久?”楚司译自觉已经跟着快要走到这一隐秘小道的尽头,停步盯向赛雅斯的背影。 他心中再不生出疑虑,那便真没了道理。 因为四周已经接近空寂,哪会是公主美人的所住之处? “已经到了。”赛雅斯也止步不再向前。 这里? 楚司译走到赛雅斯身旁一侧,十分有分寸感地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四周就如刚才他所见一样,不会有人住的宫殿或普通建筑。 所以赛雅斯带他来这里是…… 困惑间,楚司译视线向前,当无疑俯看到刚才忽略的地面之景时,他几乎眼皮被惊得一跳。 眼前之景,实在令人诡异震撼。 这种诡异,不是半夜鬼哭于床,不是一觉醒来花嫁冥婚;这种震撼,不是对玉宇琼楼上的高歌,不是对万人空巷盛况… 而是掺杂着凄凉悲沉,无时无刻想向人诉说的怨恨森*晚*整*理、幽怨… 楚司译看见了什么? 大大小小破烂不堪,沉睡于此的石块。 石块堆成一堆又一堆,上面沾染着久经风化后黑色的凝固物,还刻着看不清的铭文字体。 阴暗的像土葬的小型坟堆,独在异乡的鬼魂在上空徘徊,又像金字塔顶部的尖角,一丛一丛,一簇一簇,如骆驼刺肆意分散生长,却又连片无垠。 “她们难道…死了?为什么?”楚司译在一处三角石碓前,指尖捻起一块儿刻字碎石,上面是个陌生的外国名字。 少了一块儿石头的支撑,面前那石碓,竟是眨眼间坍塌,一颗已经被地下虫蚁吃空的空壳头颅,暴露在阳光之下。 楚司译站起身来后退半步。 难道说,眼前的每个三角堆里,都掩埋着一颗头颅? 可是,怎么会这么多?一目之下,至少上百颗。 霎时间,楚司译觉得这不再是一丛丛石碓,而是一尊尊已经立起来的牌位。 “三年来,经手阿蒙大祭司送来的少女,她们都长眠在这儿。”相较于之前,赛雅斯现在的表情僵硬不少。 “那你呢,赛雅斯?”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可能突兀,并不礼貌,但是楚司译还是顺势问出了口。 “您不是救了我?”赛雅斯眼中闪烁着光芒。 赛雅斯这句话,算是一方面肯定了自己也是受阿蒙大祭司所派,另外也默认了动手杀她们的,就和欲杀她的人一样,是那位埃及的王:蒙凯帕拉。 “赛雅斯,那日王并未想杀你,他的剑,未命中要害。”楚司译真诚向她解释道。 赛雅斯眼中闪过诧异,她手指抓着裙摆,半垂着眉头,声音颤动:“所以,我可以理解为,您知道王杀了这些人,您一点也不怪王,是吗?” 楚司译:“其中定另有隐情。” 赛雅斯突然扯开嘴唇笑了笑,似羡慕,又似嫉妒:“您真信任王,不过,您好像一直很容易信任别人…” “?”楚司译摸摸鼻翼,脑中回想着,他有吗? “就比如我。”赛雅斯道。 楚司译眼神微顿后,轻松笑了笑:“不是容易信任,是因为每个人,其实并没有任何义务要对别人说真话,人都保有说谎的权利。” “所以就算发现被欺骗,也不会指责别人,因为最后选择相信的,是自己。” 赛雅斯听完楚司译,沉思了一会儿,她眼露新奇:“您的思想真的很不一样,就和您的名字一样,是天生适合从政的人。” “什么权利、义务…我都不太听得懂,但您内心像是蓄着无穷的力,永远不会轻易指责别人,例如…不会责怪民众?”赛雅斯踱步分析着。 “但…”赛雅斯突然言语深沉下来。 “只要是人,内心便会有极限。”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就像是警钟一样在提醒他。 楚司译确实没想到赛雅斯的心,是这样的细致。 “对了,您的名字,是您的亲人起的吗?奇怪却又有莫名的方向寓意。” 这个明明十分简单的问题,倒是真将楚司译问住了。 他的,名字? 自他有记忆起,阿爸便一直“小司译”、“小司译”地叫他。 第79章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从何而来? 至于亲人,能在t20垃圾星上,那一定是被抛弃了吧,他从未尝试寻找过。 根据楚司译的星际知识储备,像t20星球这样生存的低等机器人,是不具有对人类的命名权的。 也就是说,“楚司译”三个字,一定也是从同为人类的人而取。 但他回想t20星上的仅存的一些人类,除了同龄人,其他长者皆五大三粗,性情并不友好,不像是能取这样一个名字的人群。 “您怎么了?”赛雅斯见楚司译出神了片刻,关心道。 “没有,只是在想这些事。她们的事,我会尽量找祭司大人与王核实,希望能给到你答复,赛雅斯。” * 告别赛雅斯,在独自回去的路上,楚司译见到了一群搬运食材的奴隶。 他们手脚上都拴着粗重的锁链,全身上下只有腰间裹着一块简陋的三角白布。 一根冗长的链条又讲所有人串成一竖排,手里抬着东西,深色的皮肤上满是鞭痕。 胯间镂空,赤脚行走间,腰间白布下的东西,隐约能看见一晃一晃。 此情此景,让楚司译刚开始到埃及时,所见到的金字塔修建过程,当时修建的奴隶农民,便是如此被逼迫出卖劳动力,甚至性命。 在他和蒙凯帕拉的努力下,这些场景,早已应该消失不见才对。 现在却重现了,还是在埃及的都城王宫之中… 显然,楚司译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他走向那奴隶身后的挥鞭之人,问道:“这位大人,埃及不是不允许这样圈禁使用奴隶了吗?” 那挥鞭之人通过一系列显眼的特征,一眼便认出了楚司译,他想开口叫到什么,落在嘴边,只道了“大人”两个字。 “王恢复了旧制度,现下符合埃及现状的□□新政,王与维西尔大人以及众大臣,应当还在商讨中。”他将他所知,都告诉了面前之人。 “所以,大人的命令,我等不能执行。” 楚司译愣在原地,只觉纵使太阳热烈,他的心却渐渐冰冷下去。 什么叫…恢复了旧制度? 挥鞭之人,赶着奴隶加快速度,欲速速离开楚司译的视线,以免出事端。 可他担心的事端,还是发生了。 一行妄图恢复自由的奴隶,自然早早就注意到了楚司译。 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死,而是在宫廷之内。 他们忘却之前他们对楚司译说过的恶言恶语,期盼着楚司译能解救他们。 结果,没想到楚司译就和那当官的聊了几句,就任他们被赶着走了? 一个奴隶转头挺直了背:“呸!假惺惺,就是埃及的骗子!什么自由?什么民主?你怎么不真的死了灵魂去到地底?让神审判你的功过!” 奴隶话音刚落,随着他“啊!”地惨叫一声,颈上的动脉便被冰冷的剑锋划过,鲜血喷涌而出。 本身听见奴隶对自己的指责,楚司译已然心中绞紧。 现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令他目光凝滞下来,全身冰凉,血脉都被冻住。 是那挥鞭之人,他不知何时靠近那奴隶,在奴隶所说之话刚落,拿起腰间的剑,直接一剑了断了对方。 动作快地如杀一只轻贱的蝼蚁。 血液飞溅了几小滴在楚司译干净的脸上。 紧接着,他耳边好像听到了蒙凯帕拉低哑的声音,腰间被熟悉的臂膀环住。 “埃及不需要以下犯上、不知感恩的奴隶。” 话语间的狠厉,与男人此时进行的动作完全相反。 只见这位埃及的王,指尖正温柔地抹去怀中少年脸上沾染的几滴血迹。 第四十五章 “蒙凯,刚才你下的令?”楚司译低垂着头,阴影掩住那双应该永远明亮含笑的眼睛,声音一时让人听不出喜怒来。 而周边萦绕的空气,如遇霜降,凝重了不少。 “是。”蒙凯帕拉的声音透着不同寻常的压抑,压抑着沉闷,压抑着痛苦… 他的眼底,更是闪着淡淡的红光,颈间的青筋表明他在极大的隐忍着什么。 如果此时楚司译现在转身抬头,说不定能发现此刻男人身上的异样。 “那以前进奉而来的那些女子呢?也是你动的手?” “对。”男人肯定的声音,简直能绞断楚司译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现在他只要一闭眼,刚才那杀人的场景,便在他脑海中反复慢放、重播… 他沉默地伸手解开蒙凯帕拉在他腰间的手。 这次,男人一向大力的手,神奇地没费什么劲,便被他掰开、摆脱。 “蒙凯,晚上我会来找你,我会听你冷静下来后的解释。” 少年的余声在他耳边环绕,蒙凯帕拉眼神不转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而那决绝的身影,一次也未回头去看他身后的气息不稳的人。 被杀的奴隶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周遭的人也按照原来的线路各自低头做着事。 因为他们从王身上,感受到了比刚才司译大人身上散发出来、更深刻的压迫与凝重,如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咳咳——”蒙凯帕拉咳嗽了两声,随即喉咙竟涌上一口血腥,但他表面无状地又吞咽下去。 如果有人敢现在直视这个男人,能看到他的眼神幽暗至极,眼底红色的煞气加深。 第80章 这样的蒙凯帕拉,明显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杂乱的内心有道虚幻的声音,在他听到楚司译对他质问的第一句话时,就不断叫嚣着:‘你本就是埃及的王,杀一个人奴隶有何不可?’‘楚凭什么生你的气?你帮他杀了这样暗讽他的奴隶,为什么他不明白你的好?’‘还是说他本就对你是虚情假意,就跟那些穿越者一样?’这道声音吵得蒙凯帕拉简直头疼欲裂,他单手按着太阳穴,却被少年依旧没有回头的背影,刺激地快要控制不住。 ‘把他抓过来,质问他!到底是谁教谁,什么是恋人,什么是情爱?’‘当年在阿蒙神庙,那老祭司还活着时,你什么没见过?将那些工具、姿势…都在他身上试上一遍,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快呀,把他抓回来,不然他也会像那些人一样,一刀杀了你!’就在蒙凯帕拉受心底那道声音控制,向楚司译离开的方向迈开步伐,突然间,他的动作停下了。 就连他的眼底,也瞬间清明、理智。 因为他看见:楚抬手,揉着自己的眼眶… 虽然从他的视角看不清的正面,但是加上那轻微颤动的双肩,已经间断抬手抹泪的动作…让人仅凭背影,便能轻松联想出:‘楚,哭了…’蒙凯帕拉直直站在原地,刚才有多么气场可怖,现在就有多么手足无措… “啪——”周围巡逻的士兵,像是听到了扇巴掌的声音朝这边投来视线,但是只见着王一个人,他们眼神怪异,质疑他们是不是集体幻听了。 毕竟…那清亮的一巴掌,总不可能是王自己打自己的吧? 蒙凯帕拉合上黑眸,平息下自己,回想着刚才自己的险些失控。 他知道,这些怕都是因为这两三晚,自己做的梦。 梦里发生的一切,太过于真实、过于痛苦。 就像是他这个世界,被分成了许多个时空,每个时空都有自己,而自己的轨迹却因为一些因素,变得不同。 …… “哈欠——哈欠——”楚司译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这大白天的,也不知道是谁频繁念叨他? 刚才眼睛进了沙粒,他揉了许久,将眼睛揉红才舒坦不少…现在又是喷嚏不断?! “唉——”楚司译叹息一声,抓起腰间悬挂的腰饰在手中摆弄,“也不知刚才说话酝酿的情绪,有没有太过了?” 楚司译好看的眉眼,灵动一转。 但…谁叫那个男人,每次这些事都不主动解释、事先告诉他…就算自己相信他,但还是揪心呀! 而且刚才那个奴隶,不至于因为几句话就被宣判了死亡… 他要是情绪上再不有所波动,蒙凯帕拉这个男人怕是还会刷新他在这方面的底线。 “今晚上,一定要和蒙凯好好说道说道这个问题。” 还有士兵所说,他们正在制定符合埃及现状的专.制新政策。 蒙凯决定恢复旧制后,他和乌瑟等人,恐怕也立刻敏锐地发觉了新生产力已经带来改变的问题。 长期按照旧制度治理埃及必定不长远,所以才会有新政策这一说法。 一路上,楚司译思索着这些事,神情稳定而平静,好似根本没有因刚才所发生的事,受到大影响。 一切都正常得不得了。 除了楚司译独自行走久了后,动作变得惯性,而明灯一样的眼波,逐渐暗淡、失神… 直到…… 直到靠近阁楼的不起眼灌木丛里,窸窣骚动,如藏着猛兽,士兵有持着矛与盾,也有持着剑的,朝那处靠近。 “啊!靠!这里竟然有条黑蛇!”一道惊叫大吼的少年音,简直能震响半个王宫。 也让楚司译的目光一瞬有神,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刚好与他嘴上惊吓惧怕,手上却已经握住黑蛇七寸的少年的对视。 少年看到他,明显全身皆死死愣住。 黑蛇趁此大力挣脱,从他手上掉落,在空中弯曲旋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后,完美落地,扭着腹部快速逃离了现场。 而周围的士兵刚才见他突然站立起身,武器已经向他伸去,待看到他书吏的装束后,刚好在他脸边停住。 一张端正的脸,或者说是完整的脑袋、喉咙,差点就被插成筛子。 “杰南尼?”楚司译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特别的场景下再见到当日火场上易容成他的少年,他快步朝他靠近。 “司译大人!您,我就知道您……”杰南尼没有任何顾忌和疑虑地叫出这个称呼,左右的士兵都相互看了看,却又都一致地选择没听见。 但却是作势要将杰南尼给押走,就算是书吏,没有王的命令,也不能偷偷潜入这里。 杰南尼在他们眼中,无意识一个巨大的麻烦,隐形变故的创造者。 士兵眼尖地见楚司译靠近这边,他们相互对视几眼。 最后两个士兵仅用三秒便将杰南尼绑成了一根筷子…如风一样抬走。 杰南尼想喊,嘴被士兵强制捂住。 “等……”楚司译见此,想出声制止,然而扛着人的士兵一个转角,无隐无踪。 楚司译:“……” 连同他打招呼的手,都无语僵硬在半空。 三个高高瘦瘦的士兵,有些铁憨可爱地向楚司译的走来。 楚司译站定,视线扫过三人腰间的铜牌,他们的官职等级应该差不多。 第81章 他们表情透着恭敬,带要走到楚司译面前时,三人却挤兑起来,争抢着中间位子,都想正朝着这位以一人之力救了他们一城士兵的传奇人物! 三人拉拉扯扯,就像是要上演一场春山学? “咳咳!”楚司译假意出声,提醒到几人。 “大人!您回来了就先回去休息?” “刚才是书吏阁下走错了路,属下们已经将书吏阁下原封不动送回去。” “对对……” 三个士兵一人一句,巧言解释着刚才的事情。 想起杰南尼刚才被绑成牢实被抬走的模样,还真“原封不动”? 楚司译略显无奈,他道了句:“辛苦。”便没多问,多问怕是会为难了几人。 况且…以杰南尼那样冲劲的性格,楚司译料想可能在三五天内,还会见到杰南尼? * 夜晚到来,风也散去太阳的热度,天狼星闪烁着别样光芒。 楚司译来到蒙凯帕拉的寝殿前,里面灯烛通明。 门前的守卫军向他行礼后,想向内禀报,却被楚司译制止住了。 他其实有些好奇,蒙凯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 入殿,能轻嗅到其内燃烧产生安神香料,和蒙凯帕拉日常身上的味道很相似。 脚下冰凉,一般在王宫之内,众人皆以赤脚而行,而被允许穿鞋的,都不是一般人。 楚司译不是被允许的那一个,是被强制的那一个。 他受寒生病那次大病前,其实已经在宫内赤脚习惯了,可大病后,却被蒙凯帕拉强制地要求夜晚需穿上鞋子。 脚心与地面接触产生的冰凉触感,正提醒着楚司译,他从阁楼出来时…又忘记了鞋这回事儿。 楚司译在鞋这件事上犹豫了一两秒,还是决定就这样进去也并无不妥。 他扫了一眼堆满纸张的书案,虽然有翻阅的痕迹,却无人坐在那里。 难道蒙凯已经打算睡了? 他回忆了一下他出来时月亮的位置,算是确认了下当下的时间。 这个点,应该还早才对,而且要睡了怎会灯火通明? 他往怀着疑虑继续向内殿走去,走着走着,他步伐停顿。 刚才除了自己脚下落在玉石块儿上轻微的脚步声,他还听到了一道粗.喘着的低哑男音。 现在没有脚步声的干扰,那道沙哑低.喘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只是声音很奇怪,听得楚司译耳尖酥酥麻麻。甚至,他还从中听出了男人从中得到的享受之感。 蒙凯,他在做什么? 楚司译犹豫了,他突然联想到什么,欲调转足下的方向离开。 但他却又听到“嘶——”地倒吸一口气之声,里面又隐隐含着痛苦之意。 楚司译思量片刻,他觉得声音怎么也不对劲,最终决定还是进去看上一眼。 第四十六章 鹰身蛇首顶着一盏盏油脂之灯,照得殿内空明无比。比起外殿的一切平常,楚司译刚撩开一块儿垂下的绸帘,脚下就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是一个用作装饰的花瓶铜器,内里就算盛着玉液琼浆,怕也会沦落到像现在这样,被主人无情倾倒在地,连同里面插着的低雅花枝,也零星散乱一地。 “啪嗒——”一个瓷白的长颈瓶被暴力砸碎在距他脚趾三寸之处,瓷瓶破裂,一时间,浓密大大麦啤酒香盈满一室,引得人吸入后有些微醺。 “滚出去!”冰冷不耐又凶蛮,却显然是蒙凯帕拉的声音无疑。 只是这般的语气,是楚司译从未在蒙凯帕拉身上见到的,也从未想过对方有一天,会这样对自己说话。 楚司译站立于原地,并未在向前,只是看到一块儿床帘轻纱后,透出一具强悍躯体的轮廓,其间隐约可见男人现在的整个姿势。 他背靠床头,枯坐在地,头颅高仰,双跨大开,双手耷拉在腿上,显得无力,只是有一只手上,似乎轻握着什么。 因为殿内还燃烧着香料的缘故,楚司译进来并未第一时间发现,空气中竟然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楚司译声音透着紧张:“蒙凯,你受伤了?” 他欲继续过去,男人却动作迅速的从身边捡起了一个器物,“砰咚”一声,又被大力摔在楚司译面前,制止他再前进的步伐:“我叫你出去!” 像是听到是楚司译的声音,蒙凯帕拉并未再提一个“滚”字,但是赶人的态度依旧强烈。 现在的蒙凯帕拉就像是沙漠里的一头雄狮,眯起眼睛危险地扫视那些要进入他领域的人,只要他们敢踏进一步,他的獠牙就会无情的咬断对方的脖子。 在他此时表露的语气下,像是楚司译再踏近一步,也是一样的结果。 蒙凯帕拉很不对劲,楚司译内心已经肯定。 他在原地隔着纱帘静静看了蒙凯帕拉许久,他虽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细听男人的呼吸,一浅一浮的胸膛,判断对方的生命体征应该还算正常。 此时若强硬地坚持进去,怕是会引得蒙凯帕拉的应急。 思量片刻后,楚司译转身,决定退出内殿。 脚下的白玉地板已经被蒙凯帕拉大力的动作,生生砸出了几天裂缝,那些碎掉的瓷器更是零散铺满他的退路。 当□□的双足踩上,淡淡的红印就如在地板上开出了冬日的梅,刺眼热烈。 第82章 待到了外殿,楚司译并选择未回去,而是将目光投向蒙凯帕拉处理公务的案桌前。 他像以前一样,坐在桌旁的玉阶之上,一手拿来了最上面的一则公文,一手从那憩榻之下一掏,还真被找出一个坐垫。 拍了拍上面沾染了三年的灰尘,这是他以前有一次顺手藏在这里的…没想到并没有被清理走? 移来一盏灯,楚司译开始安静地翻阅起来。 云层遮住高悬之月,偌大的宫廷之中传来几声猫叫,深刻时刻,守卫的士兵接连出现困乏之意,却依旧手持利戟坚守岗位。 赛雅斯的猫,一跃到两人所在殿中的窗台,抬手舔舐了一下自己前肢上的毛发。 两只脆骨耳,弯折后又在空中抖了抖,室内的声响皆清晰传入它的耳中。 像是察觉殿内已经没有什么动静,里面的两人呼吸也进入浅水之中,他跳下了窗台。 云层飘过,月光乍现,伴随着黑暗由光驱退,那四肢着地的猫,跳进了室内,前肢抬升,如一个佝偻的人,缓作站立模样。 光线在光滑的地板上折射出它的影子,已然是个熟悉的猫脸人影。 一殿中央的香炉被掀开花纹繁复的盖子,一块儿固体被丢入其中掩埋,异香蔓延。 倚靠着床沿,蒙凯帕拉手中靠着惯力持着的锋利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之响,却未能唤醒本应警惕性极高的他。 楚司译指尖的纸张滑落在地,手垂在地上,头从之前撑着的手上滑落到案角,磕出了红印也不见有醒来之势。 蒙凯帕拉感觉意识混沌一瞬后,再一睁眼,眼前又是熟悉的时间与出发点。 他只有七岁的手掌想要拽紧、掐入血肉,却根本无法控制。只能意识附着在他小时身体,以一个看客经历将要发生的一切。 如梦又非梦般。 ‘梦,第九个…’蒙凯帕拉心下腹诽。 …… “大麦啤酒,刚酿造的啤酒咯…”[1]“烤面包、羊奶,来一份?” “十字线陶,最新出品的设计,看一看,瞧一瞧…” 耳边只为谋生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而天空之上的太阳过于明亮,化成道道白光,楚司译用手掩住,才堪堪睁开墨绿清浅的眸子。 眼前之景,楚司译倒也熟悉,正是十余年前的底比斯,中央街。 没有经过严格规划的街道上,小摊商贩杂乱摆在路的两边,耳边的吆喝声就是出自他们之口。 这个时候的埃及,没有绿化之说,入眼是一片干黄色,大到土地建筑,小到商摊上土泥烧制而成的陶器,人们亚麻单色的衣服。 街上行人提着篮子,有条件的人家脸上会蒙着一块儿白色的纱布,因为空中随时会卷来一阵较大的风,带来一鼻子的细沙。 楚司译心中喃喃:‘他这是做梦了?怎么会突然梦到这个?’他有些奇异地环视周遭,走进人群。 抬手间,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了变化,本是及踝的长衣褶皱腰裙,因为一直不能接受这个王朝服饰上半身的过于的□□,所以里面还搭配了一件白色的长袖内衫。 但这些都不见了,身上的这套衣服,是他第一次变成人身时,在蒙凯帕拉眼前穿的那身黑色休闲服。 但如果按照那时的形象……很快,楚司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周身上下,很快又发现了异状。 那时的他,金棕微卷的头发虽长,但也还没有到及腰的位置,现在却是齐腰。 而他头上也多了一个饰品,这是他之后为了固定额前发丝,才用的一个简约碎晶发环,戴在头上。 不同时间他身上一些的特点,似乎都在这个梦里,奇怪地如按一个人的印象与心意,组合到一起。 “对不起,我身上的钱被偷了,我能帮您打半天劳工,抵这一碗麦粥吗?”一道温润的童稚之声在刚好在楚司译右侧响起。 ‘雇佣童工?’因为是在星际上明令禁止的事,楚司译脑海中闪现这四个字。 他侧眼看过去,是一个陌生的孩子,大概也就九、十岁的模样,身上背着一个厚重的大包袱,身上都是粗衣麻布,但是却给人一种干净有礼之感。 “钱被偷了?那你身上背着的东西是什么?”那饭摊的摊主是个一看就不怎么面善之人,粗壮的手一提这小孩儿身上的包袱。 里面的东西便被倒在了沙尘密布的地上。 过往的路人都投来怪异的眼神,因为那从小孩儿包袱里倒出来的东西,不是吃的,也不是玩儿的。 而是十余本厚实沉重的书! 书,代表着文字、知识,这都是在埃及备受尊崇的。 见此,那摊主态度相对收敛不少,但却是强硬豪横道:“半天?你不知道这粮食多贵,多少麦杆才出这么一碗?!半天怎么够,没钱就得给我做上一天!” 面对摊主地咄咄相逼,面前的孩子竟然全然没有气恼的模样,而是向一个摊主粗人行了一个人文人敬重的礼,向摊主解释道:“只能半天,我得在晚上之前,去到书吏学院报道,要是非要一天不可,另外半天我想向您赊账。” “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埃及的维西尔,到时候我手上有了王宫的俸禄,我一定加倍还给您!” 听完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竟然小小年纪会说出这样的狂妄的话语,周遭都传来不加掩饰的嘲笑。 第83章 “瞧你这身穷酸打扮,怕只是低微的涅杰斯,就凭你?你当贵族家孩子都不碰笔杆子的?”[2]小孩儿的话,只引来一众嘲弄中。 楚司译倒是觉得这样的心智,倒是与埃及维西尔这个职位相匹配。 特别是,和乌瑟身上天然的一些气质,有些相像。 他刚这样一想,便听到那孩子非但没有从众人的话语中受到打击,反而继续大胆诉说自己心志道:“我乌瑟,以后一定会成为埃及最勤政亲民的维西尔!”楚司译一愣:?! 真是乌瑟小时候? 那么,问题来了。 他并没有见过乌瑟的小时候,所以,他也不可能知道乌瑟小时候的长相和模样。 那么,这些是他的想象? 那他自己的梦,自己助人为乐一下应当很简单? 于是乎,楚司译摸了摸自己身上,发现没有一分埃及币。 那他拿自己这发环头饰去换呢? 当他取下欲给那摊主,楚司译竟发现自己的手,触碰不到这里的场景实物!他又站在被人面前打了打招呼,发现对方就很听不到他说话一样,甚至还能从他身体穿过去。 这真是他的梦?楚司译怎么觉得不像呢? 他思索片刻,视线不断打量着这里,场景实在是太真实了,一砖一草、来往的人物都非常清晰。 可以说,这就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人的记忆一样。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知道眼前场景的人,应当也在这里才对… 楚司译单手杵着下巴,开始仔细从人群和角落甄选出那个人。 俄顷,他在一处阴暗的角落,看到了一个骨瘦嶙峋的小身影。 是七岁模样的小蒙凯帕拉,他正在暗处,将乌瑟发生的这一幕,纳入眼中。 楚司译感觉脑中的一根线顿时连接在了一起,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会不会是,蒙凯帕拉的梦境? 如果是运用星际科技研制的一些药物道具,未尝不能达到这一效果。 他就记得,自己曾经在系统开放的商城中,见到过一种名为“同梦香”的东西。 那么在现实中,他和蒙凯帕拉在晚上被暗处的人动了手,对方要做什么? 现在,他们要从梦中醒过来,要么等那香料自己燃尽,要么就是快速走完这一段记忆深刻,甚至是执念的梦境。 可现在梦境看起来一切还算正常,以之前蒙凯帕拉不正常的情绪状态,会做这样平静的梦? 楚司译觉得,或许能从蒙凯的梦中,找到他情绪不稳的答案。 第四十七章 也不知道蒙凯帕拉有没有看到他?楚司译欲往小蒙凯帕拉藏身之地靠近。突然,人群中冒出一道肆意霸道之声:“总所周知,埃及以后的维西尔,是我小侄子的。维西尔可都出自于我们贵族,你一介涅杰斯也敢肖想?” 面前约比乌瑟大上一两岁的少年,面容丰神俊朗,扬起头颅来自信桀骜。 此人倒是比乌瑟要好认,不过并非是从这少年身上背着弓箭的神气模样,而是他双耳上悬挂的两串红宝石耳坠,犹如烈火焚烧,红艳剔透。 虽然是两串,而他第一次见贾胡提时耳上只有一串,但楚司译肯定,这就是同一套耳饰。 “嘶——”原来小时候的贾胡提,竟是这底比斯的小霸王?而他还真有一个侄子?可怎么从未听他提起过,也从未出现过? 楚司译揣着手,欲往下看此事是如何解决的。 毕竟乌瑟在后来成功地当上埃及的维西尔,说明乌瑟应该最后成功地进入了书吏学院。 面对贾胡提的高调出场,乌瑟反而是没有理会,只是低头继续捡起在地上散落的书籍。 贾胡提的声音再响:“你要是再不回答的话,保准你的手心会被我的箭穿过,到时候你可连笔都拿不起来了。” 乌瑟抬头看向那人群不远处,一身与他迥然的衣饰,他单手拉弓,眼神斜瞄着,已是瞄准他右手之态,就差最后一步松开那箭弦。 乌瑟面容冷静,墨长透着湛蓝光泽森*晚*整*理的头发被绑在后脑,如何动作也不显得散乱,身子仪态有股书卷气:“你身上可任官职?” 贾胡提歪头:“并无。” 乌瑟神色镇定又问:“那我可和你签订人身契约?” “才第一次碰上,自然也没有。”贾胡提答道。 “那我有权选择不回答你的话。” 乌瑟这话,令贾胡提一时语噎,眼露神奇,竟然和他那不听话也不服管教的侄子,说的差不了几个字? 他放下手中的弓箭。 从腰间慷慨地掏出远超半碗麦粥的埃及币向那借机坑人的摊主丢去,转身摆手道:“我侄子叫查尔,也说过和你差不多的话,他明明是天生的埃及战士,却被别人说成什么天选维西尔。连你都能说出相同的话,看来你也是天选呀……” 哈?真是一番前后矛盾令人费解的话,至少楚司译听后是这样的感觉。 但他听到民众反应后,惊讶中又明白不少。 “啊,查尔小阁下当时好像是就是这样说的,然后神使便说其的天选的维西尔……这孩童也说了产不多的话,难不成有两个?一个贵族,一个涅杰斯?” “要是这样,涅杰斯里能出一个维西尔,那可能利于我们这些普通民众呀…” “观这小孩儿风度模样,他不会就是涅杰斯群体,举全部人心血培养出来的那个神童吧?” 第84章 “涅杰斯和贵族这几年本就闹得厉害,王年纪大了…而那王唯一的儿子又…怕是政变在即…” 大致了解一些背景后,楚司译认为贾胡提的态度是反对自己的侄子未来当上埃及的维西尔。 他一开始插足进来的举动,看似是仗着贵族的身份在欺负人,实际上可能早就想好,要制造出这么一个和他侄子的竞争对手。 想不到乌瑟真就洽好说出了这一番话。 等等…恰好? 如果民众知道这一番话,那乌瑟难道不知道?那岂不是不排除乌瑟在贾胡提的有意引导下,故意所说?从而也拿到“天选”这个身份。 所以看似街头平凡的冲突,竟然已然达成了双方互利? 这两个男人真是从小就… 楚司译心中感叹后,眼底却凝结着许多愁绪,手指间摩挲着手上的发环,不似刚才临时起意,只是当做梦中一场戏随意、随心观看。 因为这慕场景里的人物、对话,传递了大量非梦的信息。 神使、查尔、天选、政变在即…… 按照旧王在位,那么这个时间点,似乎是在他比他穿越到这的时间要早一点,但也早不了多少,所以蒙凯也应该在宫廷而不应该在街头?就算有“神使”、“天选”的说法,他穿越后来也不可能半点也没听说过? “查尔…查尔…”楚司译心下琢磨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听过。 这不是赛雅斯猫的名字吗? 就在楚司译陷入思考时,周遭的场景还是变换。 楚司译朝蒙凯帕拉所在的位置一看,发现人已经走了,难怪场景支撑不住。 如果说他和蒙凯帕拉做的是同一个梦,主人公是蒙凯帕拉,那么当他已经找到他时,他是否有在人群中也看到了他? 那以蒙凯小时后对他黏糊的态度,怎么可能不会过来找他?而是看完这个场景就不见了? 刚才的场景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吗?蒙凯帕拉躲在角落看什么?总觉得蒙凯不会特别梦到这个场景。 楚司译在脑中反思,看来他刚才的注意力都被乌瑟和贾胡提的事吸引去了…怕是没有注意到异常。 下个场景已经慢慢幻化出现在他眼前。 依旧十分细节真实,就连草木叶上的经络都清晰可见,他站在一处灌木边。 眼前是一处宫廷之内的射箭场,这场地楚司译并不陌生,当初与贾胡提比赛射箭时,曾经到过这里。 射箭场里,中心的主角变成了埃及此时的法老,蒙凯的父亲图特摩斯二世、王后哈特谢普苏特,一个和乌瑟年龄相仿的黄色卷毛男孩儿,以及一个没有见过的次妃。 楚司译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图特摩斯二世,发现他并非民众口中指向的那般。 并未因年迈而老态龙钟,反而看起来十分精神。 “真是多亏了神使的药剂,现在的身体,活到一百岁都不见问题。” 图特摩斯二世嘴上边说,边活动了身上筋骨,手臂抬起。 手掌上赫然立起了楚司译震惊的一个东西。 手.枪。 他直着手臂,单手对着远处的靶子比了一下,左手摸着旁边那黄色卷毛男孩儿的头顶:“查尔,乖孩子,你的家族一定以你为荣耀,真不愧是神使大人选中的人。” 原来他就是查尔?可看见了其小时候的模样,楚司译更对应不上自己所见过的人中有他成人的模样。 倒是…这黄色短发的发色,更像赛雅斯的那只猫了。 克威尔那宠物猫人,也是黄橙的皮毛… “乖孩子,对准他,射准了,神使大人也会为你高兴,这将是你成为维西尔的第一步。”图特摩斯二世将枪递给查尔,让他双手握在手心。 对准?对准谁? 楚司译心下惊愕,他反应过来,看向箭靶上全身和杂草绑成一堆的“草人”,远远只有半个头颅可见,头顶上面顶着一个红色的绒球。 竟然只有上边半张脸,但以楚司译对蒙凯帕拉的熟悉程度,久看之下对应一些特点也能知道那草人里面包裹的是谁。 楚司译真想爆句粗口,这图特摩斯二世,不把儿子当人?! 查尔眨眼犹豫:“可他是王子殿下,我不能这样做。” 旁边的王后冷着脸,没有任何举动,倒是一旁的那位次妃,已经开始抹泪。 “他?不受神眷顾,没有被神使所挑中带领埃及走向蒸汽时代的孩子,死了又如何?” 哪怕是楚司译听了,心上都感觉被隔空插上了一剑,更何况是那被当做箭靶、此时还年幼的蒙凯? 但草堆半遮的蒙凯帕拉心中,并未出现楚司译所想的心情。 他眼睛没有任何焦距,嘴唇平直,面容淡漠,仿佛已经习惯了他这位父亲对他的态度。 “王,求您,他是您唯一的儿子!”那次妃见图特摩斯二世已经抬起了那稚子的手,含泪跪在地上祈求这位埃及的王。 身上华美的服饰,不难看出她实际上还算受宠。 可就算再怎么受宠,她这句情急之下的话,却令现在似得长生的图特摩斯二世,十分不悦:“唯一?伊赛特,你是怀疑我现在的身体不能让你再生育?昨晚你是没有尝够?” 伊赛特不知想起了什么,面色惨白,额头死死磕在地上。 楚司译皱眉看着这一幕,伊赛特的名字令他从记忆中调取到了一些有用信息。 第85章 伊赛特,蒙凯帕拉生母,图特摩斯二世的次妃。 “嘭——”地一声,不知何时手.枪已经被按下,本是朝向那草人靶子的子弹,射进了这位美貌的次妃心脏。 “那就尝尝这子弹的味道,总能满足你。”枪口冒起一股白色硝烟。 不管是从星际的历史记录中还是穿越到埃及后,楚司译都没有听说过伊赛特是怎么死的,但绝不可能是被手.枪打死的。 现在梦境里的这些,实在是太荒诞了… 那么那个“神使”呢?他又在哪里? 楚司译左右扫视整个射箭场,除了守卫的士兵已经中心的这些人,并未再看见其他凸显异常的人。 对于这位神使,楚司译有着极强的矛盾感。 因为一旦见到,一些心中猜测的事,便真的得到了证实。 “你愣着干什么!” 冥想间,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阴沉古怪的男音,令楚司译全身一时僵硬。 声音极近,甚是能听到有脚步声向他靠近。 这个人难道能看到他? 正当他假设时,身后的人,从他身影里穿过,走向射箭场中央。 “查尔!” 在知道这句话并非对他说时,楚司译心中稍作舒缓。 而那男人的侧脸,展露在他眼前时,就算是在炙热的太阳底下,楚司译手脚依旧感觉冰冷。 是克威尔,在星际穿越前他见过。 这也证实了他心底的那个声音。 这不是什么天马行空令人虚妄的梦境,而是克威尔在穿越的那个时空中,所真实发生的事。 系统之前说过,加上地球本身,一共有十二个平行时空。 而星际只有十一位穿越者。 他穿越的是其中一个时空里的古埃及第十八王朝,克威尔穿越的一个时空时间点,也是这里。 那其他人呢?难道也会是这个时间点? 如果是… 为什么? 第四十八章 为什么当楚司译看到克威尔的面容,便能确定这是另一个时空? 原因在于蒙凯帕拉只见过克威尔黑袍面具的装扮,从未见过克威尔的长相,又怎么可能会准确地梦到对方的模样? “蒙凯…”楚司译目含担忧地望向那箭靶上死死瞪着伊赛特残忍被杀这一幕的小蒙凯帕拉。 这才七岁的孩子,眼角眦裂,看向图特摩斯二世以及这一群只在一旁冷漠旁观的人。 特别是那名为克威尔的神使,蒙凯帕拉看向他时,双目饱含兽性的杀意。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到来,让他本来糟糕的处境,变得更加难以喘息。 幼小的身体受不住沉痛的打击,昏迷过去。 楚司译眼前场景,再次发生变化。 这是一场已经结束的祭祀。 楚司译可以看见众人合道离开的背影,中间位置那穿着祭司袍却头发已开始有斑驳苍苍的人,楚司译可以猜测那人应该就是贾胡提曾经和他科普过的老祭司。 那么孟克佩勒松内布会是……楚司译眼神落在老祭司身边跟着的一个白衣小童。 孟克佩勒松内布皮肤本就偏白,小时候便更加容易通过这一特征辨认。 他跟着老祭司的步伐亦步亦趋,背脊挺直,脚上行走的动作却是怪异,就像腿间夹了个什么让他难过的东西。 估计祭祀过久,腿麻了罢了…楚司译忍下自己脑中奇奇怪怪的形容,不做多想。 现在他应该找的,是小蒙凯帕拉现在所处的位置。 四周空寂下来,祭祀台上燃烧着不知名的浓烈香料,摆放着各色被献上的芳香品,例如乳香、肉桂。 在祭祀中,他们一向认为香气可以吸引神灵,让整个祭坛与祭祀流程更加神圣无比。 桌上也摆放着烧煮后动物的整个头颅,精细的黄金银器…仿佛要将埃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为之供奉。 ‘奇怪,蒙凯在哪里?’人已经皆散场,却就是不见小蒙凯帕拉的影子? 这时,一道犹如游离魂魄的身影撞进楚司译的视线,那不高的身形,却不是蒙凯帕拉,而是之前场景中见到明明还意气风发的贾胡提。 少年贾胡提,脸上身为贵族的荣光不在。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如落水的燕子,黑色的燕尾在地上孤独拖行,面容更是沉郁,透着死色。 这样的贾胡提,前后带给人的巨大反差,任谁看了心中也会咯噔一声。 这是发生了什么楚司译向贾胡提靠近。 祭祀台周围陆续来了一些打扫收拾场地的人,他们见了贾胡提,就跟避开霉气一般,绕开而行,嘴上却是一点也不忌惮:“偌大的贵族府,轰然只剩这么一个躯壳,只剩这么个武夫继承人,还是查尔阁下求情保留的世袭之位和姓名…” “这是神使大人执行的神意,贵族府几世几代累计的无数金银财宝,竟然能比得上王少征战一个国家! 这些可都得投入机械制造,我们埃及才能进入更好的时代。” “别说,这空气中人肉制成的香,燃烧后闻起来味道还真别样,为神献身,也算是荣耀了。” ?!人肉…香? 楚司译目光扫向祭祀台上的那个香炉,里面飘散出来的味道,就像是要钻入人体的毛孔,深入五脏。 “呕——”楚司译腹中反胃,忍不住干呕两声。 第86章 从他们话中推断,那香炉里的正燃烧的…不会是用贾胡提父母尸体做成的香料吧?! 少年贾胡提已经走至众人皆散的祭坛,双膝跪在地上,目光无神,右手松弛握着常伴身边的弓箭。 “哒——”弓箭被他唾弃地一把扔进右侧熊熊燃烧的火炉。 火势吞没,弦断箭亡。 少年贾胡提紧咬着唇齿,两簌眼泪,滑落几道伤痕的脸庞。 他放弃了手上用来斗争的武器,就如自己手中已经被时代淘汰的落后武器,最终也没能救得了他的家族。 沉默、荒芜,心中任野草丛生… 眼前曾经街头恣意少的年,如今颓废、落败,被光怪陆离的现实,压垮脊梁… 除非,他的余生中,能等到为他高举火把,为他燎去心中原野之人、之事。 此后,屠苏入眠,春风又生。 楚司译神情也为他低落。 在他穿越的那个时空,贾胡提的父母虽不是因此而死,却是因权利斗争,政变而亡,王后哈特谢普苏特的流血政变。 此后,贾胡提也如眼前一般,颓废长久,任由自己堕落于情欲。 直到……楚司译的干预,虽然不知道历史上贾胡提怎样重整旗鼓的,但他确实也让贾胡提回归了人生的正轨,贵族府也因为战场的功勋,没有没落下去。 “幸好……”楚司译出唇齿间吐露出这两个字。 布满焚烧后落满烟灰的祭坛之上,神龛罩住桌角的黄布之下,不同于风吹拂形成涟漪的褶皱痕迹。显然,里面有人呼吸,使得黄布向内凹陷。 楚司译移步半蹲,变化了视角,便看到了手中拿着贡品、口中细嚼慢咽的小蒙凯帕拉。 对于少年贾胡提的经历,在他眼中看不到一丝同情的意味。 这在楚司译看来,小蒙凯恐怕还未从自己经历的悲伤之中缓过神来,又拿什么去与别人感同身受? 楚司译站起身来,头竟然极少数地出现了一丝眩晕,他扶住额头,向四方墙外的天空眺望。 他也因此错过了小蒙凯帕拉那透过黄布间的缝隙,仅一眼扫过贾胡提堕落身形的眼眸中,满含轻蔑与不屑。 天空,本是碧空如洗的晴幕,现在却如电影的屏幕,与地面划成了两道时空,一方静止,一方加速。 他所眺望的天边,不断变换。 土色的低矮建筑被星际文明的巨剑一一削去,变成了一座座深色圆柱形的烟囱,朝天排放着黑色的气体。 它们陈列在此,高低不一。 这块沙漠贫瘠的土地,变成了丧失思考的木偶,眼眶空洞,被名为文明的偶线,牵引着拿起烟杆,贪婪吸食着鸦.片。 眼前混沌的视觉空间,组成了一副灰色的工业油画。 楚司译,就是这个被设定的赏画人。 灰色的风沙雾霾中,惘然间出现了海市蜃楼,里面映射出了一群前仆后继的埃及人,在炼就钢铁中,大刀阔斧、热火朝天… 看到这里,楚司译便知道,克威尔最初选择的系统任务,应当已经成功了。 但克威尔为什么没有返回星际,反而是到了他的时空? 而他没有想到,克威尔身为履人中的第一名,竟然只选择了最低级的一阶任务。 在系统派发的任务当中,履人可根据的目标与能力,预先设定最初需要达成的任务目标。 任务一共有五阶,“蒸汽时代”是一阶任务,难度指数最低,却也是对时空本来面貌干预最小的任务。 随着难度递增,后面的任务由简到难,关键词分别为:“电气时代”、“信息时代”、“虚拟时代”、“拟合时代”。 但不论哪一个,似乎都不像是楚司译所进行的任务轨迹。 是的,比起其余十人的豪言壮志,比起克威尔选择了一阶任务。 楚司译…一个都没有选。 穿越之前,星际并没有事先与他们说好这些,而秉持着对官方的信任,楚司译也没有多问。 可真当穿越过来,一扫系统面板…楚司译圆滚的圆团儿身体,飘在尼罗河上,仰躺着沉默了… 他在尼罗河上漂流了三天,达成了属于他的漂流记。 由青尼罗河途径第六瀑布、第三瀑布,至临近尼罗河三角洲。 他沿途看过非洲大陆,在印第安人语言中,尼罗河被叫做月亮的眼泪。 在地球这行蕴藏星河的眼泪中,楚司译看到了那些星际早已遗失的景象。 第一眼,他看到了壮丽尔雅的峡谷,蜿蜒磅礴的瀑布,纯净如钻的星空,低头饮水的灭绝物种…… 而后,尼罗河的两岸棵棵葱郁的棕榈拔地而起,有人攀至树上敲打着椰枣;长如毫毛的青葱草地,孩童追赶嬉戏;阡陌亨通的红土农田,农民弯腰劳作;波光粼粼的河面,有人手拉着散开的渔网…… 最终,神秘震撼的古迹文明,带给他无限冲击。 身为星际人类的楚司译,在这一刻,他感到残缺的灵魂,完整了。 因而,楚司译认为,自己穿越的时空地点,在他眼中,是远比星际更美好的历史、自然、文化美丽之地。 他不想违心地改变它。 而初到埃及看到的一切,无非更加印证了楚司译本身所想:去干预人类历史的发展,无疑是一件疯狂的事。 第87章 楚司译是一个过于平静宽怀的人,他不会做疯狂的事。 星际没有提前告知清楚的五阶任务中,他连最低的一阶也不能接受。 他漂流了三天,也和系统僵持了三天,相当于也与星际那边对抗了三天。 没想到,星际松口了,系统单独给他增加了一个选项,“废除奴隶制”。 说实话,这么大的让步,楚司译差点就冲着控制面板点下去,毕竟他是要回去的,星际有着他不能割舍的智械人阿爸。 他指尖距离系统面板一毫米时,停住,幡然醒悟过来。 奴隶制在人类历史上,源远流长。奴隶制的废除,必须要在满足不了社会生产力的条件下才能成功。 星际历史记载,地球十八世纪才出现启蒙运动,废除奴隶制的思想才开始萌芽,这个时候世界已然开始工业革命。当时各个国家颁布废除这一制度的文献、法案大多实现在十九世纪,而就算被明面上废除后,实际上依旧有奴隶现象依旧存在。二十世纪地地球联合国通过了相关公约,但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当时的国际却依旧在呼吁消除一切奴隶现象…… 二十一世纪,已经是信息时代了。 虽然星际的这个任务降到了废除制度而不是消除现象,也就是一本书换了一张封面再丢给你,实际上让你完成最低的一阶任务,蒸汽时代。 楚司译收回手,当时心里就感叹了一句:“这年头,连星际都当老六…” 第四十九章 心下有此抉择,楚司译觉得自己还能再和星际挣扎一下。 怎样挣扎? 一个字,装! 楚司译安逸地在水中翻了个身,改为俯卧,以他当时团子形态的重量,怎样动作也不可能沉入尼罗河底去喂鱼去。 大体意思,就是装不会。 他自言道:一个在t20垃圾星受教育的同学,怎么能比得上其他任务者良好的教育实践环境呢?笔试只是恰巧多蒙对了几个…唉,那些专业书籍丢给他,理论知识是看得懂,要他带领一个国家做起来…… 楚司译掰着手指头给系统爸爸算了一下,“大概两百年…不,五百年?我一个星际人,怕是老死在埃及都完不成…” 最终,楚影帝首映的演技,大获成功。 系统竟然又加了一条任务选项:废除奴隶制50%,民众幸福指数80%。 伴随着他辅佐蒙凯帕拉继承王位,一起解决紧缺的水源,涵养沙地扩大农田面积,鼓励手工经商,重农重商,放宽奴隶政策,给予民众一定的公平自由,完善埃及法律,传授瓷器、扎染、纺织、冶炼、火药、种植、嫁接等技术,增加绿化美化城邦……也就差启发民智的教育了。 在三年前的盛大祭祀的夜晚民众情绪空前喜乐中,楚司译的这项任务被判断为完成。 最后天空中景象,定格在了灰色的工业画卷。 满城的破烂,一地的腥臊。过度开采尼罗河水与地下水的埃及,沙漠面积扩大,地面塌陷,农田缩小,河流漂浮着废水污染物,民众骨瘦如柴,路上尸骨难埋…… 待楚司译看完这一切,回头欲找蒙凯帕拉时,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早已发生了变化。 一片枯枝杂草中,有两个人。 一个是克威尔,一个是……楚司译停下目光,对那人的骨骼面容,稍作观察。 对方身形不高,黑发黑瞳,三十七八岁,面容偏瘦,显然是长久生存艰辛,营养不良导致的,但楚司译还是能看出熟悉感。 这是这个时空中,已到中年阶段的蒙凯帕拉,他偏执的目光,不管在哪种面容上,都不曾改变过。 克威尔望着被他注射肌肉松弛剂的男人,眼中闪过同情:“没办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星际附加了最后一个任务,是你的命,最终还是得杀了你。” 克威尔手已经拿起匕首,就要朝地上无力反抗的人扎去,看得楚司译眉心一跳,连呼吸都要止住。 短暂的思考下,他已经忘记自己只是虚态,扑上去用手身体挡住也无用。 果然,克威尔握住匕首,从他身体穿过,一刀下去,准确刺透心脏。 鲜血,立刻从蒙凯帕拉胸膛涌出,任楚司译想去止住,然而手都从他身体穿过,根本摸不到实体。 蒙凯帕拉手握住匕首,目光静静注视着前方。 虽然知道蒙凯最后可能看的,是杀死他的人,是埃及这片黑色的天空。 可楚司译却感觉,在蒙凯眼神失去最后焦距时,他视线的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 散去了死亡的戾气与痛苦… …… “嘶——”楚司译刚从案桌上清醒,头便磕到了桌角,额间微红起一团。 梦境的结束,是蒙凯帕拉的死。 他顾不上头上的疼,也顾不上脚上的伤,提起褶裙向蒙凯帕拉所在内殿奔去。 地面破碎的瓷器再次扎伤他的双脚,但楚司译顾不得这些,他只想知道,蒙凯帕拉是否和他一样安然无恙。 借梦说实,梦境中另一个蒙凯帕拉的死,会不会对这个时空的蒙凯造成影响? 楚司译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中,只想迫切地见到蒙凯,想看见对方安然无恙的模样… 蒙凯帕拉头有些昏沉,右手紧捏着鼻梁,显然也是刚醒来的状态。 这次的梦好像不一样,他看见楚竟然一直在他身边。 第88章 他单手虚扶住床沿,刚从地面站起,就察觉有什么人突然向他胸膛扑来,让他闷哼一声。 但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鼻息间那少年身上独特又好闻的香气,都让他不自觉地拖住对方的腰。 听说在热带雨林中,有一种名为树懒的动物,平时最爱圈在树上吃桉树叶。 蒙凯帕拉单手托起对方的臀部,顺势坐在床榻之上,将人跨坐置于自己双腿上。 他感觉身上之人就是只小树懒,而他就是那棵桉树。 “楚…是做噩梦了?”蒙凯帕拉下巴杵在楚司译发顶,像哄弄小孩子入睡般轻拍着他的背部,动作生涩,显然这是第一次给人这样哄人。 他目光扫了一眼窗外,天还暗沉,离天亮还有些时候。 “梦见你,被人用匕首刺穿了心脏。”楚司译闷在他宽大的胸膛说道。 蒙凯帕拉听后,拍背的手微停顿,心下知道这是楚想告诉他,他们一起做了同一个梦。 看楚现在这主动投怀送抱的反映,看来最后自己的死,将楚给吓到了。 蒙凯帕拉长长叹息一声。 要是此时有士兵进入殿内,他们一定会被面前之景吓到。 他们一向在他们面前不言苟笑的铁血君王,此刻正柔着声,对他怀中环抱的美人耐心道:“乖,只是梦而已。” 嘴上语言温柔着,可怀中的美人怎么也看不到,头顶上男人的动作慢慢变了。 他开始用鼻尖,贪婪地汲取怀中之人身上甜美的气息,环抱的动作也越来越紧,就像想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眼底暗红缓缓集聚… “真的没事?”楚司译再问了一遍,以作确认。 “没有。”蒙凯帕拉声线低沉沙哑,如拉响了断断续续的琴弦。 “可之前我来,问道了血腥味,你受伤了?” 蒙凯帕拉微不可查地吻了怀里之人的发丝,听到楚司译提起了“血腥味”,他眼底更暗。 这是他晚上发疯,自己割出来的。不过现在手臂上的伤口,应该已经恢复得完好如初了。 ‘楚对他,可真细心。’蒙凯帕拉心底愉悦,眼角敛起笑意。 “没受伤,不信楚检查检查?”他答道。 楚司译半信半疑间,坐直了身子,在蒙凯帕拉的身体上四处捏了捏。 少年明明只是检查他身体,但他手上的动作,就像是在点火一样,让他气息不断加重,额间更是忍得青筋爆出。 蒙凯帕拉眼神幽深地看着在自己怀里扭动地如水蛇一样的细腰,晃得他心猿意马。 自己心尖上的人,在自己怀中如此,他岂能忍得住坐怀不乱? 蒙凯帕拉喉结滑动,抬手按住那晃动的腰,止住楚司译在自己身上的动作。 在楚司译好看的眉眼露出困惑间,他将少年的身体按得离自己更近。 一个炽热坚硬的物体,抵在楚司译腰间,惹得他身体一颤。 这次,总该不会是晶石。 第五十章 这种似曾相识的情景,令楚司译想起自己在底比斯醒后,还没还得及询问蒙凯那些晶石的情况。 楚司译双手费力抵住蒙凯帕拉的胸膛,试图和气息逐渐不稳的对方拉开距离。 毕竟那如剑柄的东西抵在自己的小腹,身心都感觉十足的别扭、奇怪。 “蒙凯,那些晶石…”楚司译眼神躲闪,试图用这个话题脱身。 他的这些小心思,在蒙凯帕拉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可他这次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过楚司译。 任对方再这样缓慢地自己开窍,蒙凯帕拉真怕自己死了都吃不到点肉沫。 他手上的力气不减反增,直直将楚司译的整个腰身都压在自己腿上,侧头故意在他耳边吹着热气:“都存放着,楚不用担心。” “可是楚,你现在应该担心担心我,现在我身体好难受…” 耳边,男人的声音磁性又极具诱惑之感,热气拂过,敏感得只叫人想全身后退。 楚司译此时脑中,仿佛有千万条丝线,交错、揉乱,任他怎么理,也还是混乱得一塌糊涂…… 迷糊间,耳垂突然被什么湿热的东西轻轻舔了一下,几丝酥酥麻麻之感,快速传遍楚司译全身。 楚司译连呼好几口气,强装镇定地正视蒙凯帕拉现在那双深沉得可怕的眼眸,语气郑重道:“蒙凯,这种事,别人是不能帮的。” “别人?”蒙凯帕拉反问,盯着楚司译面容的眼神有些古怪。 “对,除了你的妻子。”楚司译见有商量的余地,快速补充到。 蒙凯帕拉听后却是一笑,他凑近楚司译的脸,近得呼吸声彼此交错,他道:“可我现在没有妻子,只有楚。” 这句话令楚司译整个人不由一愣,什么叫…没有妻子,只有他… 在他微愣间,自己的鼻尖也被男人霸道地用唇,如蜻蜓点水般一碰。 而蒙凯帕拉腰间的腰带,也不知何时已经被他解开。 待他回神时,自己的手已经被蒙凯帕拉的宽大的手掌带向某处,带动他的手不断动作:“这次,只用手便好…楚…嗯…” 手下硕大滚烫的事物,令楚司译面容染上绯色。 陌生触感带给他莫大的冲击,身体里的一股血液直冲脑门儿,鼻尖一热…完了,楚司译流鼻血了… 当事情已经发生,心中的堤坝已经坍塌,楚司译突然觉得帮助一下同为男人的人,也不是什么完全不能接受的事。 第89章 反而自己流鼻血,这一点他觉得不能接受。毕竟自己又不是看了妹子的裸.体,他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真是…令人尴尬… 楚司译用空出的一只手,趁男人只一脑专心手下动作间,快速擦去自己鼻尖的血,心下坚强地劝慰着自己:不就是……有什么尴尬的,他能! 不知过了多久,因为梦境本就没有睡好的楚司译,已然昏昏欲睡,放任男人对他手上的动作。 他记得自己睡过去前,仰头看了一眼床帐的帐顶设计,是一朵盛开的埃及莲。 埃及莲,是埃及对幸福、神圣、美好的象征。 还挺好看的。 …… 楚司译看来心态良好,还有心情感叹花好看? 只是第二天一早,森*晚*整*理他怕是笑不出来了。 本来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好,脚上又因为瓷器的碎片,现在连他的手…… 两只手都疲倦无力,就像是被拆开重组了般,手心更是酸疼,甚至还磨皮了皮… 俨然一副被男人狠狠用导.弹狂轰乱炸后,形成的废墟。 楚司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表情裂开的迹象。 他避开自己身上的受伤处,用手臂困难地将自己撑坐起来。待他忙活起来,身上已经出了一片虚汗。 脑中断断续续闪过昨晚上的事,根本不会骂人的他,现下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蒙凯帕拉,狗男人!” 蒙凯帕拉足刚踏进,就听见楚司译在骂他。 原来楚,也会骂人? 男人根本不恼,反而是因为发现了楚司译身上新的表露,心底更加愉悦。 只是当他视线落在楚司译被薄被盖住的双脚时,心底的愉悦又随之消散。 昨晚要到天明时,他才发现楚的脚竟然受伤了。 当时楚的双脚被身上的长裙袍刚好遮掩住,而间断闻见的血腥味儿,他以为是自己划伤手臂滴落在地上的血,这才没第一时间发觉到。 他在给楚包扎时,那刺入的细小瓷片已经随着血液一起凝固了。 清理时,无疑是疼得,连楚睡得迷糊时,挑出瓷片时依旧让他在睡梦中皱了眉。 “蒙凯,我能看看晶石吗?”见蒙凯帕拉来了,楚司译表情装作平常无事的模样,主动问道。 蒙凯帕拉见此,半合上了眼,心底发闷,昨晚眼眸中已经消退的暗红,现在竟又有重现之势。 楚司译这样的举动很明显,无疑是想装作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 “就在床边。”蒙凯帕拉走近,弯腰从床榻之下,拿出了一个未上锁的铁箱子。 他打开,所有的晶石一颗不缺地被放置在铁箱内。 当然,是加上已经被楚司译收进空间内,那帕塔城的那颗,才算一颗不缺。 所以,箱子确实是被动了。 “为何不给箱子上锁?”楚司译疑惑问。 “想要它的人,就算上了锁,估计也拦不住。”蒙凯帕拉诚然答道。 “也是。” 一把普通的锁,防不住星际的穿越者。 “我抱楚,出去进餐,顺便晒晒太阳,利于伤口愈合?”蒙凯帕拉说罢,就要拉开楚司译的被子,将人按自己的心意抱起来。 “不…不了!”楚司译迅速抓住被子,忍着手痛也不撒手。 蒙凯帕拉眯眼,看着楚司译现在的模样,又转而扫过楚司译紧紧拉住被子的手,眼神闪过端倪。 楚想用被子,隐藏什么。 毕竟是早晨,男人很容易…又是昨晚刚受过刺激。 蒙凯帕拉略微一想,便知道了楚司译这番紧张动作的缘由。 他一手拉住被子,俯身到楚司译耳边,轻声道了令人耳热的两个字。 第五十一章 “要帮?”蒙凯帕拉的话,透着某种诱惑感。 楚司译手依旧紧紧拽着被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明明这样令人难以启齿的话,面前的男人,竟然能这样轻松地说出。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竟然从蒙凯帕拉的话中,隐隐听出了期待?! “不用。”楚司译警告地微瞪了蒙凯帕拉一眼,严词拒绝道。 身为男人,他有自己的自尊的好吗?他不可能再受对方的蛊惑,重蹈昨晚的覆辙! 绝对,绝对不可能! 他心底刚立下flag,还没到三秒,自己的被子就被蒙凯帕拉粗暴又大力掀掉了。 随后他便感觉到了男人手掌的触感,他想用手去拉,却被男人另一只手稳稳扼制住。 “蒙凯帕拉,你…你!”楚司译双眼被气得通红,是马上就要被欺负得哭了的模样。 他在脑海中想了一圈骂人的话,但是除了那句“狗男人”,以及还有骂贾胡提那句“老男人”外,再也想不到其他骂人的话。 这种欲骂又找不到词汇的感觉,让楚司译郁闷得更想哭。 蒙凯帕拉将楚司译此时的恼怒的情态都收进眼中,唇角上扬,带着成熟男人的邪魅,他道:“不气,我教楚。” 说罢,蒙凯帕拉在楚司译耳边轻声又说了两个字,他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更加过分,激得楚司译脑中只剩男人教他的话,只能逮着这两个字骂道。 楚司译眼角挂着迷离的泪,嘴上喘着气,一阵余韵过后,他将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 这世上,哪有…哪有这样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教人骂自己? 第90章 越骂,对方还越兴奋?! 蒙凯帕拉在自己心中筑起的形象,此刻在楚司译心中轰然倒塌。 他以前对蒙凯帕拉的教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楚司译不得不陷入良久的沉思… 蒙凯帕拉用手帕缓缓擦拭手心沾着的东西,最后还不忘回味地赞美了一句:“楚真的好生精致…” 精致? 好吧,这两个字深深戳破了他的自尊心。难道他是真的反感男人的举动吗?要是反感,他也不会在蒙凯帕拉手上…… 好吧,他承认,本质上是楚司译自卑了。 和蒙凯帕拉比起来,他确实“精致”,根本不想被对方看见… 蒙凯帕拉是个极会抓住关键的人,几乎一语戳破他心中别扭的所想。 “该出去晒太阳了。” 蒙凯帕拉将现下根本没有力气反抗的人,单手托起抱进怀中。视线仔细扫过楚司译身上的伤口,确定都没有裂开才继续自己的举动。 楚司译将头完全埋起来,闷着让人听着有些发软的声音:“以后,不准这样了。” 蒙凯帕拉脚下稳健的步伐一顿,手上抱人的动作紧了紧:“楚,刚才的一切只能证明,你对我是有感觉的。” 一句话,将楚司译心中早已埋下的种子,如春风吹生。 而回答男人的话,只有楚司译一路上不再言说的沉默。 对蒙凯,他是有感觉的? 难道在其他男人手里,他也会… 不,不会…根本不可能有生理反应,甚至是更实质的抗拒和反感… …… 在蒙凯帕拉半月以来的细致照料下,楚司译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痊愈。 对于那日楚司译一开始来寻求蒙凯帕拉的解释,经过一遭已经扰乱了自己心的事,楚司译很多事选择不想问,但有一件事他必须问。 那就是那些死去的公主美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个问题,蒙凯帕拉没有回避,而是一脸正色:“楚,她们都是祭司派来杀我的,可不是单纯勾引我,繁衍什么子嗣那么简单。” 祭司?在埃及,拥有这样权利的,还能是谁? 蒙凯帕拉话中所指,应该就是那位阿蒙大祭司,孟克佩勒松内布。 可是,为什么?孟克佩勒松内布不是一直属于支持蒙凯帕拉的一派吗? 对于这个疑问,蒙凯帕拉并没有仔细回答他。 蒙凯帕拉与楚司译两人这一段时间,一直同塌而眠。 蒙凯帕拉美约其名说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他,但实际上也确实是照顾他,其间没再对他动手动脚。 这种感觉令人心底有种难以言说的怪异。 有时楚司译会突发奇想:到底是他在教蒙凯帕拉什么是喜欢,还是蒙凯帕拉在教他? 蒙凯帕拉之后的一些行为,也没再见失控。 宫廷之内,楚司译所到之处,再也没有遇到过被鞭打的奴隶。 一切似乎十分正常,正常得就像是回到了三年前。 就连那倒计时的信,自他醒来后,也再也没有见到过。 甚至,也没有再做过像那晚一样的梦境。 在楚司译现在所能认知的周边,都在对他散发着,一切危机都已结束的信号。 危机,真的结束了吗? 楚司译不确定。 这就像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一池静水了无波澜。但一旦来临,一定令人措手不及,最后上演一场骤雨难歇。 蒙凯帕拉依旧不放他出宫廷,只要他在这个世界的“id”依旧默认注销状态。 那么,系统也无法再出现?那他,也会永远被困这个时空? 这一点楚司译也不确定,但更多的是不确定自己的想法。 星际,埃及…似乎不论哪一个,都已经成了他不可割舍的地方。 而不可割舍的地方,又一定有着自己不可割舍的人。 还有杰南尼那小子,竟然没如他预料,自那次被蛇吓得暴露后,再没见过。 虽然他被允许在宫廷之内随意走动,但能说上话的,还是很少。 而赛雅斯他也没再撞见,虽然知道赛雅斯的住处,但是在他还没有把那些美人公主之死的前因后果弄清楚前,他也不好再找她。 不知何时,他身边,好像只剩下蒙凯帕拉这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可蒙凯帕拉是埃及的王,而且日常都显得忙碌。大多数时候,也就早上和晚上能够见到。 很闷… 他何时才能够走出这座奢靡的底比斯王宫呢? 直到……蒙凯帕拉一天晚上回来他和他说:“明日下午,王宫要举办球戏。” 球戏?楚司译眼中放光,但一瞬又暗淡了下去。 因为…他好像不会这类体育竞技。 像是看出了楚司译的担忧,蒙凯帕拉上午处理完政务就带着楚司译来到了一处新建的场地。 带他事先体验了一个类似棒与球的运动,但是在埃及语中,翻译成击球更为妥当,寓意是预祝丰收。 宫廷书吏在三年未动笔后,满怀激荡地在他撰写的书中记录到:“王为爱神哈托尔击球。” “美丽如神的他,接住了击出的球。” 这一幕,也将被刻入神庙历史性的神圣壁画当中。 第五十二章 埃及三季中的干旱季已经结束,早经进入了涨水的季节。 第91章 古埃及人认为一年的起始日是每年的七月十九日,天狼星第一次与太阳同时升起在地平线,再过去五十到六十余天,尼罗河水就和定期泛滥。 而球戏,是预先瞻仰尼罗河泛滥喜悦的体育竞技活动,也被赋予了一定意义的神意。 庆祝第二年三月退潮季后尼罗河的土壤赠予,庆祝爱与美之神哈托尔喝下石榴酒,恢复成关怀苍生同情死者的女神… 细细回想之下,楚司译好像以前听说过这一活动,只是当时自己侧重点在系统任务上,并没有去了解和参与过。 球戏除了一种是棒与球的击球运动,还有一种是瓶与球的撞柱球运动。 球瓶主要用陶瓷烧制,上面描绘着不同瓶神与花纹,圆球是用谷壳制成,球道约有四米多长,两边有垒砌的石头放置滚动的小球偏移场地。 在蒙凯帕拉的指导下,楚司译很快就掌握了这两种球戏的玩法。 也不知道乌瑟和贾胡提这两人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上午觐见刚好撞上了这场事先的球戏余热。 楚司译就站在一旁自己独立试着再玩儿几把,耳边却是听着他们向蒙凯帕拉说的事。 然而他听来听去,似乎也只是几件比较平常的事,这些需要恰好在这时紧要地觐见? 当贾胡提顶着蒙凯帕拉的眼神,拿起地上的球看向自己时,当乌瑟刚好接住自己击出的球时…楚司译眼神沉默了。 到宫廷之中禀明政事怕是假,借机想要和他一起玩儿球戏,怕是真。 “两个人玩儿,怎么叫球戏?”贾胡提抬起下颚,直接向楚司译提议道:“要不要体验一下赛场上的惊吓和刺激?” 不得不说,贾胡提的话非常具有吸引力,还是在楚司译因为受伤许久没有活动过筋骨的前提下。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眨了下眼,正欲开口向蒙凯说,没想到蒙凯竟然也直接应声点了头。 而楚司译不知道的是,他向蒙凯帕拉请示询问的举动,在另外两个男人眼中看起来是多么的碍眼。 以前的楚司译,永远是那样的自由果敢,何时像这样普通寻常的决定,也需要征求别的男人同意? 而且时隔半月之久,他们在刚才见到楚司译第第一眼时,就感觉楚司译变化很多。 这种感觉很微妙,他们感觉楚司译整个人气势柔和、怯生了不少。 可,他应该是永远开朗的、自信的、不受约束的…但是现在… 两个男人察觉到这样的变化,手中握球的力气,都不自觉大力不少,看向蒙凯帕拉的眼神,里面更是暗藏着不满。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什么时候才结束! 到底还要等多久,埃及和眼前这个少年,才能回归以前和平的生活? 魁子,那些变异受控的人,还有那虽被楚司译用箭杀死的人,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出现,扰乱一切? “该你们了,难道看我是新手,就想让着我?”楚司译突然出现对这两个明明提议开赛却不为所动的男人悠悠道。 “当然不。”贾胡提嘴角扬起爽朗的笑,单手一扔就是一个八分瓶。 乌瑟更是打出就九分瓶。 楚司译再度心下沉迷了一番,早知道,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该换成叫他们让他几分? 也不知道蒙凯帕拉是不是故意的,刚好将十分瓶前的九分瓶给击倒了。 现在就剩下下,去击中最远最难的那个十分瓶。 虽然距离也就四米多,和射箭的距离相比,近多了,但楚司译没有多少信心,因为他空间关闭,他并没有指环可以使用。 但就这样娱乐的游戏也要使用道具?楚司译本身也不会选择使用。 他瞄准了十分球,摇晃手臂估算了一下角度与力度,甚至考虑了一下地面的摩擦力,空气的中风力。 “嘭——”他放手一掷,十分球精准被他击倒。 饶是之前射箭都使用的指环,但是指环只是增加精准度,所以楚司译本身这方面,就有别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存在。 “打的不错,那看看这个!”贾胡提不吝赞美道,开始增加难度。 只见他一个球,通过撞击球柱,反弹斜击绕过了前面的球,一次击中了两颗球,一颗八分,一颗九分。 似乎还是失误后的成绩,他拍拍手摇头离开射击位,给下下一个人让位置。 三人一轮下来,都没有命中两颗十分球的奇迹发生。现在最好的成绩,竟是乌瑟这双文人的手,击倒的九分瓶和十分瓶。 乌瑟都看到击倒的成绩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手,真是无意间,还破了自己在球戏上的记录? 这一轮,又只剩楚司译了。 几人融进球戏的紧张氛围中,其实在球戏的赛场上,他们都没有见过能一颗球命中两个十分瓶的情况。 据说,能够同时射中两颗十分球的人,将得到爱神哈托尔的祝福… 但是,当他们看见眼前拉神光辉之下终于因为球戏激起的热烈,而不断调整角度试球的楚司译时…他们觉得,他能做到! “咚——咚——”两声响音。 在他们的见证下,那两颗十分的球瓶,分毫不差地被准确击倒。 此刻,阳光底下,晃眼看去,楚司译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而细看之下,他面容红润,目光坚毅,本是向阳的花,身形恣意,无比绚烂… 第92章 三个男人都被这样的少年晃了心神,待反应过来后,皆面带惊喜与微笑,真诚为他鼓掌。 旁边记录的书吏,也惊叫着,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楚司译抬手一额头上的细汗,微笑地朝他们背手而立,玩笑道:“下午,我是不是要没对手了?” 本是喜悦之时,可在听到楚司译的话后,三个男人脸上的笑,竟然都没维持住。 回答楚司译话的,是他们长久的沉默。 楚司译不解,歪头看着他们这奇怪的反应。 但是智慧的他,当扫看到四周空荡荡没有任何观众的赛场,当他细节捕捉到他们眼中的躲闪,当负责记录的书吏合上本子退在一边… 楚司译收敛起脸上的笑,将手上的球放回球筐。 “我知道了…” “其实,下午的球戏,我参加不了对吗?” 当他望进蒙凯帕拉默认的眼神,楚司译得到了答案。 看来,是他误解蒙凯对他说的那句“王宫要举办球戏”。 “那我,可以躲着别人视线,偷偷来看吗?” 蒙凯帕拉皱眉:“不是偷偷。” 在楚司译误解前,他最初的意思,其实也就是楚司译可以观看球戏的意思。 观看的视角和位置他已经派人安排好了。 那里在高处,就算参加球戏的人抬头,也看不见上面的人,而上面的人,可以用最好的视角观看整个球戏。 楚司译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低垂了一会儿头。 再当他抬起头时,刚才脸上消失的笑,又出现在他浅白不少的脸颊上,让人一看就知其中的牵强。 “没关系,是我自己误会了,原来还没到时候。” “那你们一定要给力呀,我会远远为你们加油。” 楚司译边说,边向他们摆手告别。 待他身影完全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三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 先是贾胡提忍不了地破开沉默:“他根本就不适合被这样限制在宫廷之中!” “按照现在的进度,就算已经在不断引导了,但底比斯民众和整个埃及民众的态度,对他正是愤慨的高峰,这时候更不能让他出去。”乌瑟垂着眉,手下拽紧,口上却还是理智道。 当日底比斯所有民众几乎都在指责楚司译时,是王驾马而归,率领军队及时赶回了城中,对众人误解楚司译的情况,做了一定的解释。 但是那样的解释在那样的情况下,怕只能起一时作用,而并非真正启蒙的民智一定会带来舆论反弹。 归根到底,启蒙教育的缺失,必须民众的阵痛去然他们明白。 提前跳过了本身对民主与自由的思考与反思,那么这个群体也不会明白解放思想的本质。 被拔苗助长的民众思想,宽松的制度政策所解放的生产力,已经超前许多的手工与技术…只能让他们在歪曲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所以,恢复旧制是必然。 让民众亲身经历阵痛后,自我得出的理解,才是民众所真正拥有的民智与理智。 当初宣告楚司译的“死”,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楚司译,另一方面,便就是给民众心理施压,加深他们心中的懊悔,加速他们民智萌生的速度。 待民众真正醒悟,待新制逐渐实施,一切又可以回到以前平衡的状态。 楚也可以再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就像以前一样。 但,这样的过程…还是太慢了。 蒙凯帕拉回想,要是当初选择另一种暴力的解决方式,这个过程是不是就可以缩短了。 但那样的方式,楚一定比现在更难受,更内疚。他一旦做了,怕是永远也得不到楚的谅解。 回想起刚才楚司译强忍失落的模样,蒙凯帕拉心中抽痛:‘楚,快了…就快了…’ 第五十三章 球戏场上热闹非凡,赛场上的几十人,为周围满座的上千人带来所有焦点。 楚司译凭栏,站在一处建筑高处,流畅的风卷起他的金棕的发丝,吹起他的长袍,尽显飘逸,桌上的红葡萄酒还剩半杯未饮。 高处是多么平静,而地面是多么的热闹欢腾,他还能听到胜利的口哨声。 楚司译说谎了。 他并没有像之前嘴上所说,远远看着也为贾胡提他们加油。 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被孟克佩勒松内布赛前祈愿的出现,吸引了去。 那群少女之死,竟然蒙凯帕拉不想和他透露太多,那他还可以找孟克佩勒松内布,问问当时的详情。 他总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 在开始比赛不久,他看到了孟克佩勒松内布在赛场边缘绕上三周后,洒下尼罗河水的祝愿后,终于和一众其他祭司离场了。 大致预估了孟克佩勒松内布离开的路线,楚司译双手提起及脚的绸缎,开始飞奔下去,后背的平衡吊坠随着主人匆忙的动作左右摇晃。 最后被主人嫌弃碍事,一把取下丢在了角落。 璀璨的宝石似乎因为没有美丽的人佩戴,光泽也黯淡下来。 这里守卫他的人,早被楚司译支开去了别处。 但是能顺利下得了这栋建筑,底下也就有轮流守卫的士兵。 他们像往常一样站岗,只是没想到他们守卫的人,竟然如一只入世的精灵,灵动地一下从他们身边越离。 第93章 阳光照亮宫廷一根根雕刻着图画与文字的石柱,在地上汇成斑斓的光影。 而那金棕头发的少年,赤着双脚,一路向前飞奔着,去往他想靠岸的目的地。 光影斑驳,不断变换,在他身上形成独特而神秘的氛围感。 梦幻、美好、触碰不到…… 守卫的士兵看得一众呆愣了,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出有一段距离,他们暗骂了自己一句,手上拿起家伙就欲追去。 ‘等等,少年是赤着脚的!’‘他可记得少年来时是有穿鞋的!’这块区域的士兵领头突然脑中这般一想,鬼使神差地向一处下楼的阶梯一望,就看到了那双鞋。 他粗糙的手指一碰就知那鞋的柔软程度,但是顾不得多想,直接提上鞋子继续追人。 要是被王知道了,那还怎么得了!! 连一个人都看不住,他们不得一个个解甲归田?! “大人!大人您要去哪里?” 宫廷后院,现在正上演着一众人努力追人的情景。 而一群粗糙汉子的领头,竟然一只手提着一双小巧的鞋,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倒不是士兵们速度不快,而是楚司译太灵活,转一个弯儿就能甩掉不少人。 “你们干嘛追我?!” “你们都回去吧,我有事,做完就回来。” 其实……楚司译觉得自己跑太快了,他本可以不用跑这么快。 只是因为这群士兵追得快,他才不明所以地也跑得快。 怎么他一跑他们就要追?他又不是要跑出宫廷,只是想加快脚步去追孟克佩勒松内布罢了。 楚司译无奈扶额,怎么变成了宫廷在逃的架势,阵仗突然就变这么大了? 待到达预算相汇的地点,楚司译侧身躲在柱子后面左右观望,却没有看见孟克佩勒松内布一行人的影子。 不应该呀? 他虽然绕了些远路,但是自己速度也随之加快了,应该不会相差太多…… 正当楚司译困惑间,鼻息间好像闻到了什么奇怪的香味,他刚一蹙眉,欲转身寻找源头,嘴上便被一块粘了迷香的手帕捂住了口鼻。 ?! 完了。 晕过去前,楚司译脑中只剩这两个字。 而随着他失去意识后,身体滑落在一个皮肤偏白的人怀里。 这个人的怀抱就和他的气质一样,都是冷的。 他眼神中化开冰冷淡漠,目光细细扫过楚司译精致的五官,眼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他弯唇:“在找我吗?所以我带走你也是无妨的对吗?” …… 楚司译醒来时,只有他一个人。 鼻息间萦绕着神庙独特燃烧的香料,几乎仅凭嗅觉他就能判断这里是哪里。眼前熟悉阿蒙神庙装饰和布局,只是再次肯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环视这里,却下意识躲避去看这些神像的眼睛。 四周的神像没有一点变化,只是有些神像肩上,落着些新灰。 干燥地风浮动,带来一捻黄金闪闪的金箔。 这东西的来处…怕是从那座埃及人心目中的楚司译神像上,掉落下来的。 上次所见,神像脚下,甚至还有一地似乎根本不值钱金粉。 他要去抬步去看看吗? 不。 他是无神论者,星际是崇尚虚拟与科技的时代。 可他现在连这众神殿里,众神的眼睛都无法直视。 其实克威尔当日说的一些话,一直如五角渔网,网着他的心。 他听进去了。 他和克威尔都是穿越者,他们对这个时空的改变,可能原本就是这个时空原住民的强加与迫害。 历史有着自己路径,楚司译并不认同超前的改变,真的能带来正向效应。 相反,在梦境中看到克威尔的经历后,无疑在向他表达着:‘穿越者,打开了时空的禁忌。 星际履人,是时空秩序的破坏者。’楚司译合上眼,他觉得可能自己接近克威尔的一些想法了。 他在原地站立一会儿,半响,脚步调转方向。 楚司译最终改变了注意。 他想在那座楚司译神像,祷告一次。 白云流水般的云绸从高处滑落,想一块儿巨大的面纱,虚虚遮盖背后的神像金身。 楚司译刚靠近,他耳边就听到了细微、清冷的呻.吟声。 “唔…嗯…” 而声音的来源,正是面前几层绸纱之后。 这是声线特点,怎么这么像是……孟克佩勒松内布发出的。 这位身如皎月,面容淡漠清冷的阿蒙大祭司,为何会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 不是祷告之语,间断的声音中,不似痛苦,又不似欢愉,很是矛盾。 就像是身体的主人很讨厌如此,却不得不如此。 “楚…好棒…” 在楚司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前时,楚司译突然听见了对方说出了这一句。 楚…这是除了蒙凯帕拉以外,第二个人称呼自己的人。 但…总觉自己这时候被叫,有点奇奇怪怪。 “祭司大人?您没事吧……”楚司译眉间轻拢,他觉得,这种情况下还是先出声询问对方的情况为好。 里面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剧烈地闷哼一声。 有液体声,像是吐血了。 第94章 毕竟与孟克佩勒松内布小时有着一定羁绊,而上次神庙中的对话,实际上楚司译已经将对方纳入了自己朋友的范畴之中。 楚司译一定是不想孟克佩勒松内布出什么事的。 他撩开轻纱,欲进去。 但眼前一幕,令楚司译僵硬在原地。有些回神后,他一把将绸纱拉回原位,背立着,脸颊因为看见了什么,而升起热度。 俄顷,里面的人,与他拉住同一块儿绸纱。 孟克佩勒松内布声音透着一丝沙哑,他自嘲道:“抱歉,让你看到了,我一定很脏吧。” 楚司译没敢回头,刚才一幕带给他足够冲击,足以让孟克佩勒松内布整个干净、纯洁的白月光形象,从人心中磨灭… 但当他听到对方话中的自嘲时,他心中觉得孟克佩勒松内布不该是这样的。 他脑海中也联想起了之前贾胡提在马上和他说的一些事,他虽当时没听完整,但重点还是听到不少。 再加上…在蒙凯帕拉梦境中看到的小孟克佩勒松内布,当时他跟在那位老祭祀身旁,奇异的走姿… 楚司译大概猜到了什么。 楚司译依旧用的敬语:“祭司大人,对方早已经死了,你也不必这样继续折辱自己。” 孟克佩勒松内布拉住纱绸的手不由紧缩,视线直直盯着自己只距楚司译半指距离的手。 想触碰,却只觉自己的身体,肮脏得彻底。 但是,终于…不用那么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他面前,可以剖开自己的心给他看,也是一种少有的实诚了,对吗? 他嘴角苦涩地向下压:“心里抗拒,可身体已经…太久,无法拒绝。” 这话的意思,楚司译自然听懂了,却还没想好怎么出声。 面对楚司译的沉默,孟克佩勒松内布指尖被自己掐得泛白。 楚司译对他的态度,难道会和他预想的相反吗?连对方的一点同情,最后也得不到吗? 孟克佩勒松内布眼中痛苦、苦涩。 也许他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烂在过去,烂在回忆里,不敢再奢求什么。 他派人在宫廷里观察过,连蒙凯帕拉对其的攻略,似乎也还未见成功。 至少,楚司译心中似乎有他的恪守与顾虑。 那他呢,他清楚,自己肯定比不上蒙凯帕拉,所以他不会奢求太多,只想趁能触碰到他时,能得到他一些关注就好。 蒙凯帕拉,这位埃及的王,此番谋略似乎胜券在握,但他心中总隐隐不安,总觉得,楚司译会被在一场浩荡中,一如三年前,被他们弄丢了、消失不见了…… 第五十四章 楚司译没有忘记自己一开始找孟克佩勒松内布的目的,虽然他猜测应该就是对方将他带到了阿蒙神庙,但是对方遭遇与情绪波动,让他现在根本开不了口。 “楚,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吗?”孟克佩勒松内布声音,有种绝望的破碎感。 楚司译听后身体一僵硬,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才…也这样叫过我?” 孟克佩勒松内布眸色变化,抓着绸纱的手,暴露出他此刻内心的紧张,他解释道:“刚才只是察觉到你来,想叫住你…没有别的意思…” 楚司译着实被这解释弄得晕乎,因为…这种事…为什么要叫住自己? 期待自己撞破吗?孟克佩勒松内布这是什么扭曲的心理。 是的,扭曲心理… 楚司译反应过来,心下微沉。孟克佩勒松内布从小就经历着那样的事,在森*晚*整*理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怎么会不扭曲? “是…不能叫,对吗?”孟克佩勒松内布的每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与无尽的失落。 这样的他,陨落在神像前,让自己沉浸于无尽黑暗的阴沟中。 楚司译不知道别人听了这话是什么感觉,反正他不好受,更替孟克佩勒松内布难受。 “不是…”他否定道。 楚司译不知道自己仅仅是在一个称谓上的应允,就让孟克佩勒松内布脸上褪去了惨白、嘲弄自己的笑。 眼中闪烁着满足,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滂沱大雨中落难的流浪狗,有人为它撑起了伞。 “但是…”楚司译话伴随着转折。 这道转折,令孟克佩勒松内布眼中仅仅升起一秒的满足,立刻消退殆尽。 “你得告诉我,你的目的。” “将我带到这里,让我看见…是为什么?” 有了蒙凯帕拉这个男人给他的前车之鉴,明明在最不可能去防男人的时代,楚司译却多了疑虑和考量。 他得知道孟克佩勒松内布这么做的理由,一个合理的理由。 孟克佩勒松内布手指悄悄靠近只是那只距离半指的手指,只隔着几毫米时才停下,中间虽然有缝隙,但他似乎能感受到对方手指的温度。 “朋友。”他苍白地吐出这两字。 朋友?听到这两个字时,楚司译心中咯噔一下。 他转过身,孟克佩勒松内布身上的衣服完整,只是发丝略微凌乱,耳根处的潮.红还未完全消退下去。 因为楚司译突然转身的动作,令孟克佩勒松内布悄悄靠近的手,瞬间缩回,他眸中带着回忆:“你以前说过…再次见到司译大人,告诉他,我们以前见过,埃及一直有位真诚的朋友,等着他…” 楚司译指尖微动。 见楚司译目光柔化的反应,孟克佩勒松内布继续道:“你还说,司译大人要是知道有这样一直牵挂着的朋友…告诉他,他会高兴。” 第95章 “可现在,他就在我面前…恐怕觉得我太脏,所以不想靠近,怕是后悔说那些话了吧…” 楚司译听后心中涩涩,眼眶有些红了。 他没有忘,他也早已经将面前的人当做了朋友。 不然他也不会在听了蒙凯帕拉的话后,会想再问孟克佩勒松内布,因为他对孟克佩勒松内布这个人的判断,和蒙凯不同。 也许是接触过孟克佩勒松内布的小时候,让他觉得,孟克佩勒松内布不管如何,内心都保有着良知。 而孟克佩勒松内布是埃及第一祭司,单凭这一身份,就手握了许多权力。 但是他却始终没有选择用这些权力,复刻老祭司的道路。 可这样的良知,在这样的人身上,无疑如慢性毒药般令人痛苦。 当披上圣洁的祭司袍,也就披上了责任与良知,而那祭司袍下,是被人亵玩后留下的伤痕累累、肮脏斑驳… 孟克佩勒松内布的存在…是令人心疼的矛盾体… 这样本该光风霁月的人,却早早遭受了那些。 “对不起…”楚司译弯腰,突然认真地说了一句道歉。 这三个字,令孟克佩勒松内布瞳孔微缩。 他显然没想到,楚司译听了他的话后,会给他道歉。 而这声道歉,像是在为当时和他相遇,却没能发觉他的困境,更没能为他摆脱困境施之援手而抱歉。 却又像是,代表着那混乱而丧失人性的灰色时代,向他道歉。 从来没有人,向他道歉过。 所以导致孟克佩勒松内布觉得,错的从来都是自己。 他以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命运不好,就该遭受那些… 可突然,有个人,和他说了句:对不起。 楚,真是…… 孟克佩勒松内布用五指捂住自己的脸,仰着头颅。 无尽的泪水,从五指的缝隙中渗出、滑落… 他多久没哭过了? 他原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已在被彻底侵.犯的那天晚上,就流干了。 他对他自己,只剩下恶心。 是的,他自己都恶心自己。 他不光想杀了侵.犯过他的人,他也想让别的人变得和他一样…… 但,在他的人生中,他就像受命运之神的指引。 他偶然遇到了那窗台上休憩的白色透明的圆团儿。 在太阳底下,它纯洁、干净,闪闪发光… 当他禁忌地去戳动它时,就像打扰神明浅睡,但指腹下的触觉…那么柔软,那么温暖…让他留恋… 后来,除了他会明面上找它,他一有时间,也悄悄地躲在暗处看它。 他听到了他来处的秘密,听到了有一个叫蒙凯帕拉,埃及的王子,能独占着他。 听到了它要辅佐蒙凯帕拉,听到了他要改变埃及的目标…… 所以,他改变主意了。 未来,他也想成为,能干净站在他们身边的人。 所以,他要披上纯洁无比的祭司袍,遮住自己人生的丑陋。 阻挠他,能与他多一点接触,帮助他,用不易让人察觉的方式。 …… 见孟克佩勒松内布抑制不住流泪的模样,楚司译蹲下了身体,没有任何嫌弃与隔阂地轻轻抱住他。 他告诉他:“我想现在回答你…” “孟克,我最洁白无瑕的朋友,我很高兴认识你。” 听到楚司译的回答,孟克佩勒松内布一瞬停止了流泪,他抬起头来,深深望着面前这个对他微笑着的少年。 里面饱含着对他的无比尊重与喜悦,没有一丝对他的肮脏嫌弃,也没有他预先所期盼的……对他的同情。 孟克佩勒松内布眼中也扯出一抹笑,他想:自己确实至始至终,没有得到楚司译的同情,但他得到了其他。 第五十五章 孟克佩勒松内布似乎是个比蒙凯帕拉还容易哄的人。 楚司译坐在喷泉旁,双手向后撑着身体,双脚悬空,在空中聊赖地摇晃。 埃及总是晴天,但是在不同于宫廷的熟悉环境,在阿蒙神庙殿外,心情如离开了牢笼,获得极大的放松。 他在这里等待孟克佩勒松内布,与他一个拥抱过后,他凑近自己耳边,提出想去洁净身体。 甚至视线还不含一点顾忌地扫视了他全身,热情地问到楚司译:要不要一起? 楚司译耳热,当对上这位大祭司的眼睛时,里面纯粹无比,没有任何杂念。 但…楚司译还是径直摇头,总觉得两个大男人一起洗澡,还是太奇怪了。 “哗啦——”喷泉里飞溅出几滴干净透亮的水,打湿了楚司译的侧脸。 楚司译低头一看,这里面竟然是几条好看的金尾鱼,鼓着腮帮子,吸溜一口水,“噗——”,对准发现他的人,又喷了一口。 要不是喷泉边坐着的人反应迅速,差点又着了这些小家伙的道。 “嘶,你们当自己是鱼爷爷呢?无法无天!” 楚司译撩起手臂,白皙地皮肤在太阳底下发亮,朝着上热下冷的水里伸去。 看楚司译这架势,怕是非要捉到一只,在手中摆弄一番不可。 孟克佩勒松内布沐浴后,周身上下都还有一层湿润的水雾感。 他刚下阶梯,就看见了这活泼的一幕。 他指腹抵唇,掩住自己的浅笑。 第96章 想不到一向宽容大量的司译大人,现今竟会生几条小鱼儿的气。 可爱…好可爱… 孟克佩勒松内布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道灵动身影。 “诶?孟克,你洗好了?”对于别人的视线,他还是有着一定的敏感度,更何况是这么直接的视线。 不过察觉到有人,楚司译便立刻从水里收回了自己的手,像是怕孟克佩勒松内布知道他这么一个大人,欺负了这群小鱼一样。 当然,这群鱼在这养着,说不定是孟克佩勒松内布稀罕的东西也说不准。 触碰了别人的东西,总归有些不好。 孟克佩勒松内布靠近楚司译,在距离半米处站立,从腰间掏了掏,拿出了一块丝帕:“先擦擦?” 楚司译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脸上还有残留未干的水。他讪讪一笑,没有接,只是抬手随意擦拭了几下。 一个大男人,几滴水,倒也不用像少女用手帕擦拭,未免过于精致和矫情了。 然而当他擦完,抬眸便发现孟克佩勒松内布骨节分明的手,正捏紧丝帕,失望垂落,眉宇低垂,唇瓣绷直得发白…… 明明那么明显,但给楚司译的感觉,这已经是面前之人小心翼翼隐藏后的情绪。 “唉…我发现我衣服上沾了水,谢谢孟克!”楚司译动作不算是接,而是夺过那要被揣回去的丝帕。 果然,见他接过后,孟克佩勒松内布的整个人的失落,立刻便被驱散了。 楚司译心中松了一口气。 孟克佩勒松内布内心,很敏感,就和大多数小孩儿一样,纯粹又敏感。 楚司译刚擦拭掉自己身上的水,噗通一声,水面激荡,几条鱼竟然大胆的跳跃了起来,又喷了几口水。 楚司译闭眼:“……” 觉得他好欺负?还当着孟克的面,被几只鱼给欺负了? 这时,几声不合时宜的笑传入楚司译耳中,是孟克佩勒松内布。 这位阿蒙大祭司,很少笑。 很少这样展露在太阳底下,爽朗的笑。 他将自己拉离喷泉,浅声道:“它们是喜欢你。” “喜欢我?”楚司译满眼不信。 孟克佩勒松内布没有用话语回答楚司译的质疑,而是自己走到喷泉边坐下。 之间水中的鱼儿一看见水面这冷冽的倒影,“唰唰”几下,摇动着尾巴,逃窜去了喷泉的另一边。 孟克佩勒松内布作势用手触碰了几下水面。 楚司译肉眼可见那几条鱼…也会瑟瑟发抖? 有了鲜明的对比,他想起那些鱼爷爷刚才的活跃,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 不过,这些鱼这么怕孟克,难道孟克虐鱼? 但当孟克佩勒松内布眼中透露着刺痛人心口的苦涩和受伤,楚司译将这一想法甩出脑海中。 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的男人,只是见对方手湿了,又手上的丝帕还了回去。 孟克佩勒松内布结果后,擦拭得仔细、用力。 像是要将楚司译之前使用过后,残留的气息和温度,揉进自己血肉里。 这些楚司译根本联想不到,他只觉孟克佩勒松内布这样的动作,很偏执……就和蒙凯帕拉偶尔给他的感觉一样。 是因为这些鱼,一直不喜欢他吗? 楚司译眨眼思索了一下,转瞬跑回了神殿之中。 孟克佩勒松内布再见楚司译时,只见他手上拿了一块面包。 面包呈现营养的淡黄色,显然里面也是加了蛋液的。 但这东西,孟克佩勒松内布觉得眼熟。 这是……神像前的,贡品。 见孟克认出他手里的东西,楚司译歪头,勾了勾嘴唇:“放心,拿的是你们的司译大人面前的,他可不会生气。” 孟克佩勒松内布面色放松,并没有对楚司译的举动有所驳斥和指责。 只是楚司译嘴里的“你们的司译大人”,倒是让他有些皱眉。 听着怪异。 本身神像金身的主人,称呼前却疏远地说成是:你们的司译大人。 “这鱼儿呢,说不定多喂它们几次,就熟了,熟悉了,也就亲近了。” 楚司译并未注意到孟克脸上的异色,他将完整的面包,用干净细长的手指,撕成小块儿的面包屑。 然后将这些面包屑,丢了一些离鱼群近的位置。 这些鱼爷爷怕是吃货几只,不过也是愿者上钩。 它们一边大口吃着面包屑,一边被面包屑的路径,引诱到了孟克佩勒松内布坐着的位置。 “呐,试试?” 楚司译将面包递给孟克,意思鲜明、明显。 一群鱼爷爷见食物被换了主人,两只凸显的眼睛,也转动到这个让他们觉得预感不好的男人身上。 它们视线在两人之间迷糊地流转,它们成群的游水环绕、打转。 仿佛在纠结着,这么好看又美好的美人,怎么就和一边这个浑浊,内藏野兽的男人,混在一起呢? 孟克佩勒松内布像楚司译做的那样,撕下面包屑,洒了点下去。 这群鱼爷爷倒也不客气,它们可瞧着美人在呢,量这男人藏匿的可怕气息,也不敢暴露出来。 能吃几口就吃几口吧,做条饱死鱼,也不像之前在这喷泉的鱼祖祖们,做条饿死鱼! 第97章 “你看,它们这次没跑。”楚司译拿手戳戳一只鱼扭动的脊背骨。 孟克佩勒松内布目光中的一些情绪消融,变得有几分柔意,他回答道:“嗯。” 这样的阿蒙大祭司,显然看起来心情应是不错的。 楚司译犹豫了几下,觉得自己可以趁此,问问自己想找他追问的那个问题:“孟克,那些被送进宫廷的公主、美人,几乎都死了。” “蒙凯说她们都想杀他,这背后……和你有关吗?” 楚司译话音刚落,只见孟克佩勒松内布撕面包屑的动作停住了。 感觉到这男人身上突然散发出的不对劲,鱼爷爷们脑门儿上都是危险的信号,这会儿连吃的都没用了,摇着尾巴拼命逃窜到水底。 第五十六章 “原来你找我,只是为了问我这个…”孟克佩勒松内布眼里的受伤,只差没有直白地言说了。 “不是,我…”楚司译想出口解释他本心不是如此,但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根本又无话可说。 孟克佩勒松内布说的对,如果不是这个理由,他确实暂时不会想到去找他。 但是…楚司译觉得要是埃及的魁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那他也不可能有在埃及又展露真容的一天… “她们和我没关系。” 在楚司译正纠结时,孟克佩勒松内布直接出言否认了。 “好,我知道了。”楚司译眸光暗了下,也在下一刻,快速给了孟克肯定的回答。 果然,他收到了孟克惊异的眼神,那眼神在无声询问:你就这么相信了我? 楚司译浅浅一笑,“朋友间,不欺骗。” 可他的笑,下一秒有变得酸涩:“孟克,你知道吗?你要比我坦诚,勇敢…相比之下,我内心的一切,恐怕这一辈子也无法言说。” 少年这样的神情,令孟克佩勒松内布心中闪过害怕,瞳孔放大,起身凌乱地抱住眼前这身形单薄的人。 他语气重了不少:“你在说些什么?你要是找不到诉说的人,就告诉我好吗!” 楚司译摇头笑笑,微微推开抱着他的孟克:“我开玩笑的,只是刚才,突然间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楚司译不知道自己的话,更让人心慌害怕,孟克佩勒松内布抓住他的肩膀,低头正视着他:“刚才,我骗了你!” “她们,都是我派去刺杀的王!” 楚司译眼睛微眯:“她们?她们是多少人?” 孟克佩勒松内布以为只是楚司译确认数量,越准确越好:“五十余人…” 楚司译轻笑:“不,是上百人。” 他的回答令孟克佩勒松内布身体一僵。 他如果现在说是自己记错了,面前之人会信吗? “所以,数量多了一倍有余…根本对不上。”楚司译继续道。 “你也并非派去刺杀,而是以生育,巩固蒙凯法老之位。如果我没预料错,最开始魁子之案,借此指向法老无子才有魁子之祸的舆论,应该也是孟克你散播的,所以,往往最朴素的就是真相。” 楚司译的话,令孟克佩勒松内布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本来就是少言不怎么会说话之人。 “所以,你突然知道了什么?”孟克佩勒松内布只得顺着他的话,希望能问出什么。 楚司译摊手:“就想明白刚才说的呀,不然还有什么…” “好了,孟克,我觉得我应该要回去了,不然蒙凯他们怕真的着急了。” 突然提出的离别,令孟克佩勒松内布继续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嘴边。 但,看少年决绝的模样,孟克佩勒松内布知道,他拦不住了。 他向他索要了马匹和遮掩面目与头发的斗篷,利索穿戴后便轻盈地一跃上了马。 在楚司译预走时,孟克佩勒松内布突然问道:“楚,我能,再抱一下你吗?” 楚司译手拽紧了马绳,他垂眸,胸前起伏的频率快了些,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心中所想。 他低掩着声音,扬起一抹璀璨夺目的笑:“下次,下次一定。” 随后策马扬鞭,在位于高处的阿蒙神庙,他像是在整个底比斯穿行,意气风发,肆意洒脱。 孟克佩勒松内布久久望着这道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踪影。 “咳咳——”他突然一阵猛咳,整个人的精神都颓然起来,脚下也有些站不住。 明明之前还是冬日的青松,现在却是被压断的斑竹。 他移开自己捂嘴的手,上面有一滩血迹。 腰间珍惜地放着之前楚司译擦拭过的丝帕,但他没有去拿的举动。显然,他并不打算用它去擦拭那刺眼的血迹。 从很早以前,他这具身体,就已经亏空了。 * 在楚司译离开后,一群骑兵迅速包围了阿蒙神庙。 是迟来的蒙凯帕拉,在短短时间内已经翻遍底比斯城后,唯有这里,阿蒙神庙,他还未曾搜过。 “他人呢?”蒙凯帕拉见到孟克佩勒松内布,身带肃杀之气,长剑直指他的喉咙。 “算时间,他可能现在已经回到宫廷了。”孟克佩勒松内布眼神淡漠,又恢复成一向孤冷的祭司形象。 得到这样的回答,蒙凯帕拉那颗不安的心,终于略感踏实下来。 他收回剑,转身欲离。 孟克佩勒松内布却突然道:“我没有指使过任何人,刺杀过您。” 第98章 显然,他会说这一句话,定然是有人问过了,而问的人,便是来过这里的楚司译。 “他情绪有点不对,王你多注意。” 听完孟克佩勒松内布的叮嘱,蒙凯帕拉双手紧握,面容也冷了下来:“不用你说,我也会。” 也许从那日开始,楚司译的情绪,就开始变化了。 只是他一直在细微地隐藏。 蒙凯帕拉继续抬步离开,突然,他想到什么,随口问道:“之前那蒙塔立国的赛雅斯,不是送回给你了,为何她又出现在宫中?” 孟克佩勒松内布听后,眉头紧蹙:“她不是,已经死了?” 第五十七章 蒙凯帕拉下马询问宫门士兵,确实得到了楚司译已经返回宫廷的消息。 只是…… 一想到楚司译怕是会去找那个活着的赛雅斯,蒙凯帕拉心里没来由的不安。 之前他以为那个金发女人,只是受孟克佩勒松内布指派,所以他根本没有留意她的存在。 他知道她,不过是有人来报说她和楚见过面,闲聊了几句罢了。 但整个宫廷内,为何楚单单会和这个女人聊?除了这个女人,他没见过楚对其他侍女、侍卫过多交谈过。 他为何现在才注意到这一点?加上孟克佩勒松内布的回答,让人不得不怀疑赛雅斯此人的身份。 易容?还是…… “王,宫廷内未找到有叫赛雅斯居住的位置…” “宫廷之内…也从未给什么金头发的女人,安排过住所。” 下属调查后的结果,令蒙凯帕拉眼中浮现一丝诡异之色。 查不到,但却有人见过。 至少,这女人,还是…人? 蒙凯帕拉抬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底比斯王宫。 他第一次觉得,在这偌大的王宫里,有幽灵游荡着…… 人们怕的不是撞见幽灵,而是幽灵:‘开始说谎了。’ * 就算能挨着士兵,询问楚司译的去向,也耗费了不少时间,而且…… “王,属下只见大人往这方向去了,这边都是年久失修废弃的宫殿,具体也不知大人到底去了哪一间。” 就算范围缩小,但面前依旧是几十间偏殿等着筛选。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住人,还是个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外国公主? 带着人分成几路同时进去,地上倒塌堆积着杂物、风沙。 在入口处,他们发现了脚印。 一双浅一双深,深的边缘轮廓清晰,浅的模糊。 这不是两个人的脚印,而是出自同一个人。 按深浅推算,这两道脚印,只是一个人,在半月前与半月后的刚才形成的。 而刚才,士兵只看见了楚司译进去了。 巡逻这边的士兵看着脚印,小声疑惑出声:“奇怪,半月前的旧脚印…为什么只有一个人。” “半月前,明明看到司译大人和一个金发女子,两个人一起进去的。” 蒙凯帕拉听力极好,在听后眼神也不免露出几丝惊愕。 他们一路顺着脚印,走至建筑低矮处时,脚印分成了两路,是不同的路线。 他们自然先选择了跟着新脚印。 面前是一处更为灰败之地,门窗被风化后,将落未落,土黄色的尘埃,填满每条缝隙,每处角落。 门是开的,上面有被被推开的痕迹。 蒙凯帕拉一行人进去。 看见了两个人。 一个死人,一个活人。 死的已散发着尸臭味的,是金发的赛雅斯,活的刚好与进来的一群人对视的,是贾胡提。 两个人,都不是楚司译的模样。 “贾胡提?”蒙凯帕拉目光透着谨慎。 他视线淡淡扫过贾胡提的双脚。 “王。”贾胡提向蒙凯帕拉俯身行了个礼。 “你为何在此处?”蒙凯帕拉追问。 “在宫廷内,瞧见一个可疑的影子朝这边来,便追了进来。这人没见到,确实见到这一具臭烘烘的尸体。”贾胡提回答地十分从容自然。 “这是尸体,内里像是死了半个月了,表皮又像是刚死后的新鲜。” “既然现在王来了,贾胡提也就先告退了。” 话毕,贾胡提就要转身离开。 突然,他手腕被蒙凯帕拉突然大力拽住,蒙凯帕拉道:“楚?你要去哪儿?” 被拉住的贾胡提,身形一震。 他试着挣脱几下,发下皆无果,于是只好轻笑一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不愧是蒙凯。” 随后,贾胡提的样貌开始缩小、变幻,最后成了楚司译的模样。 门外位列的士兵,都不由惊叹了几声,这可…太神奇了。 “竟然被发现了,我也不玩儿了,一点也不好玩。对了,蒙凯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蒙凯帕拉觉得眼前的楚司译,充斥着一种奇怪:“你的脚,和地上的脚印一致,模样不同,脚印相同。” “真睿智。”楚司译不吝夸赞道。 “那你们,想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吗?”他指了指赛雅斯怪异的尸体。 “这种情况,被称作为:掉尸。” “就是异魂寄托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起初他们共享一个身体,到最后,原主灵魂会被排斥消散,而和灵魂本不是一套的身体,就会开始由内而外的腐烂。” 第99章 “谁知道她到底死了多久?而拖着她继续在阳光下活着的,就像头上有灵,悬挂着绳子,挂着身体继续行走,所以被形象称为掉尸。” 在楚司译说话期间,蒙凯帕拉没有停止过对他全身上下的打量。 他的目光太过强烈。 “哎呀…嘶……”楚司译突然扶着额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蒙凯帕拉上前扶着他,问道:“怎么了?是头疼?” 楚司译主动抓着男人的衣角,依靠在男人身上,软声柔弱道:“蒙凯…你抱我去回去休息吧,头有些晕…” 第五十八章 蒙凯帕拉视线紧盯着那只主动拉着自己求抱的手,再抬眼时,里面只有冷意。 腰间悬吊的铁剑,出剑过于快速与突然。 此刻剑尖直指面前之人的喉结处。 “抱?你以为你是谁?”蒙凯帕拉面容低暗,挂着寒冰,眼神就如在看一个死物。 楚司译暗暗一笑,正脸抬起时,满眼挂着令人怜惜的泪,加上现在他这张美人的面孔,更惹得里外瞧见的士兵共情。 “蒙凯,你在说什么?是…我是不配,要不是我,埃及怎么会死那么多人…”说着说着,他便小声低泣起来。 “你要想杀我,那便动手吧…这些士兵,也算是做了见证,让一切都了断吧。” 周围士兵一听,都有欲上前阻扰之意。这可是司译大人,更是救了当时一城士兵的勇者大人,是他们永远爱护敬仰的对象。 王和大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蒙凯帕拉听了对方的话以及扫见部下的反应,眼神更显狠厉。 呵,这是故意在提醒他,他不能当众杀了此时楚司译模样的他? “你以为我不敢?”锋利的剑尖已经触到了肌肤,但令人奇怪的是,此人喉结没有半点血迹溢出。 “说,真正的楚,在哪儿?克威尔…”蒙凯帕拉现在有想要一口作气,将这人的头颅砍下的架势。 听到蒙凯帕拉喊对了自己名字,他由衷地鼓掌感叹两声。 他面容风轻云淡,丝毫不畏惧喉间地剑,两指夹着薄剑移开。 凑近蒙凯帕拉,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啧啧……本来以为先借着猜出贾胡提是楚司译这层变幻,你就不会怀疑了,没想到最后你还是猜到了。” “是我演得哪里不对吗?你不是经常抱人吗?楚司译在你面前难道都不会撒娇?他这么不解风情?真是浪费了一张好脸呀……” “要是我,从一开始就靠脸上位,还多费什么力啊…瞧瞧你,他叫你去死,怕是都会义无反顾吧…” 蒙凯帕拉眉头皱成小山丘,直接用脚一踹,将人踹远,肃声道:“滚。” “他不是你能议论的人。” 听到这般将人捧得高高在上,一心护着楚司译的话,克威尔讽刺一笑。 表情却又转得几快,又成了那副楚楚可怜之状:“蒙凯…王,你还是杀了我吧,也让我解脱。” 这等反应,又勾起了不少士兵的心绪。 蒙凯帕拉见此,对他们冷眼一扫:“刚才脚尖有上前者,自己去领罚,连辨别真伪的能力都没有,手握什么兵器?” 经蒙凯帕拉话中提点,士兵皆反应过来地上这哭坐少年的异样,他们的司译大人,可不是这样动不动就哭啼的人。 表面像是美艳的娇花,却比他们任何一个人,经得起风雨。 见士兵态度的突然转变,克威尔脸上的表情出现裂痕。 想不到,蒙凯帕拉身边的人,比那些民众难忽悠太多。 “唉,真是头疼。”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你叫他们都先出去,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 “可以。”蒙凯帕拉目光深沉,几乎没有犹豫。 士兵警惕与担忧的目光,被蒙凯帕拉一手止住,挥退。 “现在,你可以说了?” 克威尔悠闲地杵着下巴,打量着这个男人,里面饱含古怪,又有其他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说什么?是你为什么每个梦最后都会被杀死?还是楚司译的下落?” 克威尔故意多抛了个话饵出来。 蒙凯帕拉直接忽视掉前者,他握紧双拳:“我只要楚的下落。” 真是痴情的男人,克威尔不屑地摇了摇头。 “世界一共十二个平行世界,你只知道了九个,除了现在正在经历的,还有两个。”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你是在拖延时间,还是根本不知道楚去了哪里?”这次蒙凯帕拉直接没留顾虑,一剑刺穿对方右肩。 依旧诡异地一点血液也未流。 “好。” “我坦白了,我确实不知道,我也在拖延时间因为……” “因为这是楚司译自己选择的,我能有什么办法?”楚司译挣脱剑,靠在墙柱上,整理自己胸前被刺碎的衣服。 这男人…还真是粗鲁,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更何况,眼前这块儿美玉,还是楚司译的面貌。 得到答复,蒙凯帕拉直接想转身,不想和他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他要尽快找到楚,找到楚…将他用锁住,说什么也不再放开。 “如果我没猜错,你想将人抓回来,囚.禁?”克威尔将蒙凯帕拉内心的话,直接大大咧咧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蒙凯帕拉盈满血丝的眼神,死死看向说话的克威尔。 第100章 克威尔用最美妙的笑,说着最往人心中扎刀子的话:“我要是楚司译,早该在这窒息的氛围里,选择去死了。” “明明他也是扰乱时空的穿越者,和我一样,和那些你在梦里见过的人一样…可他却成了例外?” “继续被你们保护着、优待着…你们越是这样,他那善良的心思,越会带他走向内疚、自责、自我贬低的深渊。” “你以为塑造自己暴虐杀人半真半假之象,森*晚*整*理就能达到楚司译心中的平衡,让他能平等地继续接触你?” “你知道吗?楚司译很聪明,他一直都是在配合你。你在时,他正常的不得了,你不在时,就开始漫无边际地发呆…” “我这局外人,看着都跟着揪心呢。” “你在等民众转变?”克威尔双手抱胸,盯着那周身开始逐渐压抑不住暴戾因子的人,淡笑出声。 他的声音又如鬼魅般传来:“可民众转变了,不代表楚司译也能回到以前呀,埃及伟大的王。” 第五十九章 是呀,就算什么都回到以前,楚又能回去吗? 他的楚,也许跨越三年后回来,有什么就注定变了。 * 破败的小径,当新的脚印踩上,这道紧闭的偏殿之门,由楚司译最先推开。 迎面来的是厚重的灰尘,就像打开了埋藏在地底的棺木。 楚司译捂着口鼻,踏了进去。 果然看到了赛雅斯,对方光鲜亮丽地坐在座椅上,抬眸看向自己时,那双少女的眼眸仿佛在眉目传情。 要是以前,楚司译说不定还相信一下,可他想通后,便知这一切都在演戏罢了。 “那些人,都是受你控制,你才是让她们走向死亡的幕后之人。” “克威尔,你究竟想做什么?”楚司译质问着眼前的人。 克威尔抿唇,眼神收回楚楚可怜的模样,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不耐。 楚司译的这副模样,让他想起了以前也这样质问过的人,只不过…… “挑起你们夫夫之间的矛盾呀,难道这么还不明显?” “哦,我好像在说什么废话,你应该知道我在挑拨你们的矛盾和关心,所以一直淡然地忍着…”他随口便回答道。 夫夫?第一次被人这样明面地指认他和蒙凯的关系,楚司译脑子愣了半秒,却立刻摆正自己一个词让自己思绪偏移的思路。 可挑起矛盾后,又是为了什么? “唉,其实这些日子我好心了一下,写信全部告诉你了,只是……” “全被你的蒙凯烧了哦~”没等楚司译说话,克威尔又补充上了一句。 事实证明,楚司译其实脑回路有时确实令人出奇。 他强调的是烧信之人的行为,楚司译关注点却只落到了信。 “火漆印信,你还在写?”楚司译没有一点对蒙凯帕拉行为的指责,而是关注着另一个点。 见此,克威尔眸光闪了闪,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还真有些令人艳羡了…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当然,还有十天。” “但我想想,最关键的已经写过了,还是不写了。” “手酸。” 克威尔转了转自己手腕儿,好像写几个字,就和搬了十叠砖。 楚司译:“……” 这个人,就像又有千面,懂煽动,懂人心,懂某算,还十分能演戏,演起女人来放得下身段,时而冷静,时而随性,时而放荡,时而又带着点幽默气质。 演起反派,想来就如现在,十足可恨。 也不知该不该感叹,这就是履人中的,第一名? “你是什么时候,占用了赛雅斯的身体?” 克威尔闷呵呵地笑了两声,反问:“你猜?” “埃及这么多人的性命已经丧失……克威尔,你是星际人,来自主星上层,你受过比我更高等的教育,你心里就没有一丝难过吗?” 克威尔玩笑道:“哟,我又不崇拜圣母玛利亚,干嘛要难过。” “星际上层所谓的高等教育?那背后,你一个垃圾星长大的孩子,真的懂?” 楚司译:“我是不懂。” “但我知道,教育就算再烂,人性不可磨灭。” 人性?克威尔象征性一笑:“可人性不是有本善,和本恶之分吗?” “你们东方血统的星际人,总喜欢谈论这些大道理。” “有时你不觉得,我和你,就像是中央议会?一遇到总是吵吵停停…令人头疼。” 克威尔作势扶着头颅,像是真的头脑被吵得发晕。 当克威尔的话传进楚司译的脑海,他总觉得自己从一进门开始,克威尔话中有话。 隐有暗示。 ‘十天…最关键的已经写过了…’现在是‘东方血统的星际人…中央议会…’前一条暗示他暂时还没有联想起什么。 但是中央议会和东方血统的星际人,一旦联系到一起,那指向还是比较明确了。 是指中央议会中的中庸派。 中央议会,是星际的权力机关,分为两派,一派为东方血统的星际人,也就是中庸派,一派是西方血统的激进派。 当然,这都是平民比较直白的归类称呼法。 两个派别,每三年轮流执政,当政者实际上是谁没什么区别,权利主要在议会,议员是星际从政者的最高追求。 第101章 而说到东方血统的中庸派,以及里面的议员,就不得不提到主星的豪门楚家。 手握星际一半命脉,家族每代继承人,都有着执政天赋。中庸派的议员代表,已经在星际蝉联了三百余年,不可撼动。 楚司译记得,当时他参见穿越计划时,好像中央议会正值轮换代表之时。 反正轮换之际,一些政策总是乱七八糟,断断续续。 虽然他也姓楚,但他与这个楚家,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个家族,保守地不会与西方人通婚。 他金棕色的头发,宝石墨绿的眼睛,证明着他与这个家族的无关,就和他从来没有追寻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 楚司译没将内心的思索表现在脸上,他整个人,如同没从克威尔话中听出一星半点儿。 他会如此,是因为他发现一个细节:一个愿意写信直白表达的人,却又打哑谜地暗示着什么,这就像,他身上有个监控器一样,监视一举一动,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而一直注意着他微表情的克威尔,也不知是为何突然咳嗽起来,边咳边笑。 是气的?还是喜欢成了这样? 不得而知。 只是紧接着,克威尔高深莫测地小声道了句:“楚司译,不只你有任务。” 而克威尔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体明显被电击似的抽搐了一秒。 原本少女美好的右脸上,出现了一道皲裂的鲜血裂痕。 第六十章 克威尔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司译身后出现了一个微型虫洞在他身形消弭在原地的最后视线中,他看见克威尔那少女的身体开始顺速腐烂、枯竭…… 没等他多想,便直接被卷入了进去。 虫洞的另一端,会连接着哪里? * 在赛雅斯的尸体前,蒙凯帕拉重新向克威尔举起了剑。 这时的蒙凯帕拉,抬起头颅时,双目通红,而嘴上的话,更跳脱出了克威尔的一番言辞。 “你觉得你很聪明?” 克威尔一阵皱眉,这个男人突然又振作起来的反应…… 他眯起眼睛,紧紧盯着着这位徘徊在暴怒阈值的埃及王,幡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伴随着惊讶,他心中又升起几丝嫉妒与烦闷。 凭什么,凭什么这两个人之间…会是不一样的? “你什么意思?”克威尔此时的表情,竟然严肃不少。 蒙凯帕拉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因为情绪激烈而发疼的左眼,仰头发笑。 这样不寻常反应的蒙凯帕拉,笑声令人发怵,周身的气场强大地令人可怖。 他道:“比起让楚伤心,我更想让楚能够活下去。” 克威尔面露惊愕,就连他脑中连接的东西,也跟着陷入一时间的静止。 蒙凯帕拉,他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为楚司译,最后设定的结局,是死。 蒙凯帕拉的剑尖已经逐渐刺入他的喉咙,无声,缓慢,就像是行刑,延长死者的快乐。 克威尔握住剑身:“你杀不了我。” “第九个梦境的最后,我只给你看了。” “你知道的,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蒙凯帕拉嘴角微扬:“当然知道。” “知道你已经死了,克威尔。” “我也知道九个梦境的规律。” 穿越者杀了他们辅佐的人,而最后穿越者,也会和世界一起死亡。 他不管在哪个世界里,都是最后被杀,也是必须死的那一个。 而他死的前提是:那个世界已经被破坏到没有挽救的余地时,或者说“他们”看不到任何期望的发展时,就会结果了他。 如果蒙凯帕拉没猜错,“他们”在他身上,一直在寻找着什么。 “其实,我才是你们一切目标之因。” 而不是每个时空。 蒙凯帕拉的话刚落,克威尔脑海中接到了最新的指令:“kill him.”克威尔在听到略显焦急的指令后,犹豫了一两秒。 但他知道,蒙凯帕拉的这句话,实在太过于超前。 这个男人,真的是生活在古地球的人吗?比星际人都智慧太多。 当然,这里面怕是免不了楚司译从蒙凯帕拉幼年,就开始的先进启蒙与教育…… “蒙凯帕拉,看来你只有死了。” 克威尔手上凭空出现一个炸弹,向墙角丢去,而自己快速闪身出了房间,并且还想将门关闭,只留蒙凯帕拉一人困在那屋子里。 门就要完全闭合,而那缝隙也根本容不下一个人。 克威尔脸上提前露出了胜利的笑。 然而,他的笑,一瞬如山体滑坡,崩塌了下去。 门缝是容不下一个人,却容得下一颗炸弹。 之间那颗炸弹被里面的人,当成了蹴鞠,踢向了他。 周围士兵迅速地四散扒下。 那被踹的球,刚好大力砸中克威尔的胸部。 “艹!”克威尔捂住胸口,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没有传来爆炸声,也没有硝石刺鼻的气味。 炸弹,没有爆炸,但也没有出现在众人视线下。 像是被这个披着楚司译外貌的男人,凭空弄走了。 蒙凯帕拉一脚从内踹开门,两扇破烂地门,落在地上,立刻四分五裂,面容冷冽,长发绕过脸颊飞舞,如铁血修罗。 第102章 语言更是刺激敌人:“你就只会借助其他东西?” “啪嗒——”一柄剑落到克威尔面前。 蒙凯帕拉冷眼横观:“都是男人,难道是怕正面较量?” “王!您这是要和他单挑?此人诡计多端,怕是不妥……”士兵见此赶忙上前劝到,却被蒙凯帕拉一手拦住,噤声。 “呵呵——”克威尔理了理自己熊倩的衣服,嘴角勾起怪异的笑,手上拾起地上的刀:“好啊。” “开始前,我可先要向你说明一个前提:只要你输,任我宰割,我就想办法让你的楚,最后活着回星际,如何?” 蒙凯帕拉冷笑,“你确定,那些人,又真的会给你活命的机会?” 克威尔听完对方的话,动作一顿。 他觉得在这个时空里,由楚司译一手调教下的蒙凯帕拉,真是有意思多了。 自己蛊惑人不成,反受蛊惑? 看来,这个世界,确实就是他们一直想找的那个时空,而眼前这个蒙凯帕拉,也是他们想探寻和杀死的人。 双方的对抗,由克威尔最先发起,只见他挑起了个漂亮诡秘的剑花,企图遮掩真正出剑的角度,想要近身后一击毙命。 然而他的动作,在蒙凯帕拉一双眼睛下,都显得无处遁形。 他做攻方时,自己碰不到蒙凯帕拉一丝头发。他做受方时,完全招架不住蒙凯帕拉宣泄在他身上的愤怒与一点也不手下留情的力量。 靠!他这是用的楚司译的外貌,这个男人都能下得去死手! 克威尔的想法如此,可蒙凯帕拉想的却是恰恰相反。 他越是盯着楚司译的外貌对他挤眉弄眼,他越想将这人彻底打趴下,打得越狠。 这人使用楚外貌的每一秒,都是对楚的亵渎。 几番后,克威尔大概算是明白了这男人的想法,而且……很怀疑他现在被男人当成了免费的泄愤工具。 这种感觉…令克威尔心情很不妙。 “靠!”克威尔被打得连连败退。 蒙凯帕拉的速度和机能……这还是古地球人吗?克威尔十足地怀疑。 毕竟,他是星际人,星际人就基因来看,都比古地球人强上太多呗了。 难道说…这就是他们找的他身上的秘密? 可是,蒙凯帕拉为什么会这么不一样? 原本的时空都大差不差,只有星际穿越者,是所谓的变量。 那就是楚司译对蒙凯帕拉,曾经做过什么? “你输了。”蒙凯帕拉的剑已经封进了他这具身体的半个喉咙,算是半个头都断了。 而他的两只手,也在过程中被挑断了。 但是他还能活着,甚至…他还能照常行动。 这就是系统在赛雅斯躯体被电没后,给他的可再生身体。 只要他想,被伤,被砍去的地方,都会瞬时长好,一点血也不会流。 蒙凯帕拉应该以为他四肢都动不了吧? 克威尔怪笑一声。 我的这具身体杀不死,那蒙凯帕拉这具身体呢? 他眼色一狠,右手迅速愈合,那手握着的剑朝上,向扼制住自己的人,偷袭刺去! 第六十一章 “住手!不然我就杀了手上这只猫。” 一道出乎意料的少年音,从克威尔身后传来。 他没有选择直接上手阻拦,是因为克威尔距离蒙凯帕拉的身体实在太近,贸然接近,恐怕会适得其反。 普通人会因为一只猫而轻易地停下自己动作?答案是不会。 但克威尔,在众人的视线下,奇迹地停了下来。 他遵循着声音,转头看向了楚司译手上挟持着的那只黄猫。 但是视线停留仅仅是一瞬,便移到了楚司译身上。 像是他从一开始关注的就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楚司译,而并未他手上那只无足轻重的野猫。 楚司译一手半抱着猫,另一只手拿着锋利的蛇纹匕首:“克威尔,你不用再演,你关注的并非我,是我手里的‘人’。” 周围的士兵都相互看了一眼,因为楚司译手上的,明明是猫呀!为何又被说成是人? 楚司译未受影响,继续说道:“在你所在的那个时空,所绑定的辅佐者,便是我手上的贵族之子,天命战士,查尔。” “但他在历史上的命运,本应幼年夭折。”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具体故事,但我知道,就算跨越时空,你也将他带着。” “所以,他对你一定非常重要。” 甚至,超过克威尔自己。 克威尔眉宇间黑沉,脑中对没不断对查尔传送指令,而那黄毛依旧在楚司译怀中呆愣不动。 这时,楚司译指尖垂下一颗米粒小的黄色铃铛。 这样的铃铛不会发出声响,但却藏匿于毛发之间,微不可查。 这还是楚司译抱到这只猫后,才发现的东西。 克威尔见那用作信息沟通的东西被拆卸下来,神色滞住了。 而蒙凯帕拉抓住机会,直接将他手上的剑击落。 他朝最近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便授意上前,用三指粗的绳索,将克威尔绑了起来。 对于这样普通的绳子,克威尔根本没放在眼里,他凝视着楚司译:“放了他。” 也许接下来,说不定是场口舌之争。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楚司译将铃铛戴回猫的脖子上。 第103章 匕首归鞘,猫被放回在地上。 众人傻眼:“……” 就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楚司译的一句话,却令情况再次反转:“是查尔主动找的我,他好像…想跟你说些话。” 克威尔确实因为楚司译的话,停下思考了一两秒,不过却立刻冷笑道:“你在诈我?” “果然我们十一个人里,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还以为你比较单纯,呵呵……” 楚司译摸了下鼻梁,克威尔这是将他自己一并骂了进去? “如果现实给我机会,我倒是宁愿单纯。”楚司译答道。 “呵……不,你那叫单纯的蠢,你觉得没有查尔做要挟,这几条绳子,能困住我?” 要知道,他身上可是有系统可以支配。 等等…… 楚司译突然回到宫廷,不排除他手握之前空间内没有收回去的道具,但他会这么轻易地放掉查尔……怎么也觉得有诈。 他试图使用空间道具,竟是无果,就连脑子里连接的那个声音,也不知所踪。 一个时空内,同时只能存在一个系统,这是设置的规定。 那他的系统失效了,也就意味着楚司译的系统,回来了。 “原来如此。”克威尔想通后,没有慌张,也没有无措,而是破天荒地笑了。 他应该一早就想到的。 但他心底又不信,不信楚司译有那样的承受能力和勇气。 没想到,他突然间就来了个惊喜。 进度,更快了。 十天?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十天了。 “怎么都愣着?快,不是终于抓住我了?我也跑不掉了,快把我关起来啊。” 克威尔的言语中,竟然还透着迫不及待,这另负责押送他的士兵,有些黑脸,手上举动粗暴,因为这人的表现,就像个分裂的疯子。 像这种刺杀过王还冒充司译大人的人,只是关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而地上这只名为查尔的猫,也被士兵上前拴住,应该也要被关到哪里。 但这都是蒙凯帕拉接下来的指令,楚司译没有干预。 他依靠在一旁,静静看着蒙凯帕拉俊美的侧脸,看着他未受伤的身躯……等着他忙完,自己再上前搭话。 可蒙凯帕拉的反应,是不是太淡漠和冷静了一点? 甚至,当他的视线中,出现楚司译的身影,最后皆选择浅淡地移开。 蒙凯帕拉安排完一切事物,并没有主动和楚司译说一句话,而是带着人,就这样撤下去。 仿佛中途,就没有出现过楚司译。 当楚司译上前拉住对方的衣角,想问清楚发生了什么时,在与蒙凯帕拉对视的眼眸中,楚司译看到了他眼中,对自己的冷漠。 也许,蒙凯帕拉对陌生人的第一眼,都不会是这样令人如坠冰窟的眼神。 当自己好像失去在蒙凯帕拉眼中的优待,失去蒙凯帕拉的在乎与关怀。 楚司译的一颗心,溺了水,如沉入海里。 可那海,是无底海,心将永远保持着下沉,茫然地触不到底,靠不了岸…… 似乎看到了楚司译眼中浓烈的不解与困惑,这位埃及的王挑起他的下巴,语言生冷:“既然出了宫廷,又何必选择回来?” 楚司译站立着,双手握着垂落在身前,手指之间没有规律地相互动着。 似思索,似纠结。 垂眸间,他双眼蒙上一层失落的淡灰色,他心想:‘蒙凯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他该怎么做?’ 第六十二章 皙白的手指伸向蒙凯帕拉衣角的方向,但随着那挺的身影远去,楚司译手指垂下。 他没有选择拉住蒙凯帕拉,而是像要溺亡的人,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双手张开如翼,疾步到对方跟前,直接拉住了男人的去路。 随之,他略有一瞬茫然,随之却如一个孩子犯错后不知如何弥补般,无措道:“蒙凯,我…我喜欢你。” 这句话,也许太过突然,令明明已经做好各种预想的蒙凯帕拉,也未能及时掩饰住自己的神色怔怔。 甚至他在某一刻,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但眼前的少年,却又异常认真地重复了那句话。 这就是他内心渴望已久的告白,蒙凯帕拉曾经想过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听到这句话,可是,今日,此时,此刻,却发生了。 然而,伴随着自己心脏的快速跳动,一柄悬空无形的剑刃,不断在他心口划过,传来阵阵密集的疼痛。 因为,在危机迷离的现在,自己千辛万苦盼来的心意,却不能回应。 未来时空的人,那群如饿狼一样不会餍足的人,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自己,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而楚,离自己越近,就越危险,他在自己心目中分量越深,那些人反过来就会更加越利用楚为他们办事。他们甚至会认为,他对楚的无限宽容与限度,也将是他对他们能容忍的底线。 呵,未来人类中竟然会存在他们这样的人,令他这个旧时代的人,也感到蒙羞和唾弃。 其实,蒙凯帕拉不在乎自己死了也好,活着也罢。 蒙凯帕拉怕的,是他的楚,会和其他穿越者一样死亡,而活着的时候,又永远无法摆脱他们,一直受他们所控。 在他通过梦境所了解的世界中,他所在的这个世界,相比起那些最后被破坏到无力挽救,只能选择毁灭的世界来说,影响最小了。 第104章 而楚循序渐进对这个世界的改变,也让这个国度繁华而耀眼,真正得到了发展与前进。一些副作用与瑕疵,也不过是有人刻意地挑起矛盾,让本该以后可以预防与解决的矛盾,提前爆发罢了。 楚一切都做的很好,令他也刮目相看。 如果他没有想错,在楚的计划中,三年前埃及便已经完成了所谓的“任务”,按照他现在所知的了解,楚应该获得了回归的权利。 可克威尔这个人突然冒了出来,与他形成了口头契约。 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独特的咒语,而这种就算只有口头上的契约,可能也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可也许没有契约,三年后,楚回到埃及,也会是必然。 因为他始终坚信,楚是埃及之神,阿蒙与拉赐予他和埃及的礼物。 在那些世界中,没有一个人选择他,也没有一个人真心是为了埃及,守护埃及。 只有楚。 他的内疚,他的悲伤,他的纠结,他的抗争……一切都源自于楚选择了埃及,选择了他,尊重埃及文明,尊重本土人生存发展的权利。 楚身上,永远沾染着阿蒙与拉神的光芒。 可,楚回到埃及也就意味着,也就意味着所谓的任务,没有结束。 他能透过那些世界,感受到未来的那些人对自己的妒忌与恶意:‘找到他身上的秘密,然后无情地杀死他。’他们没有想象中的聪明,却也没有想象中的楚愚蠢。所以不会对楚直接下达这一指令,恐怕是有其他指代的方式。 楚现在依旧想接近他,应该还没有完全发现。 ‘这样也好,就可以让楚完全厌恶自己了。 就算最后他被楚杀死,楚也不会太伤心了吧。’是的,蒙凯帕拉心中给自己的结局是死,但绝不是现在轻易的死。 他怕自己一死,楚司译的命也没了。 原因就在于立场问题,楚司译从一开始选择埃及的那一刻开始,恐怕便一直在与任务周旋,这样的行为,不管放在敌对双方地任何一方,都有着鲜明的反叛性质。 要是站在对方阵营的角度考虑,恐怕早受惩处,但是现下没有任何这样的迹象,只能说明一点,他们更看重楚司译身上现有对蒙凯帕拉的价值。 一旦蒙凯帕拉死亡,楚司译真的能平安回到未来世界?就算回到了未来世界,楚司译又将面临什么? 总之,蒙凯帕拉不认为他们会善待他的楚。 所以,他想赢。 他也想探寻,他们到底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而他又能否反过来用这一点,改变敌暗我明的危机局面? *“喜欢…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蒙凯帕拉的神情很冷,眼底浓稠的厌恶遮盖了他的本心所想。 除去厌恶之外,还有浓重的质疑,像是在隔空质问着楚司译:你一个男人,却向他说喜欢? 周围的士兵,都不自觉地偏开自己的头颅:‘这这…这是他们方便看的吗?’楚司译的话语,放在他们眼中,可一点也不觉得怪异……因为,他们跟在王身边这么多年,很早就看明白了,王绝对是先喜欢的司译大人。 不管还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王早就栽了! 也不看看他们在战场上杀伐果断、胡狼神也不能叫他在重剑之下亡魂复活的王,给谁提过鞋?关心照顾过谁?还对谁笑得那么有企图和欲.念?[1]可是,王现在的态度…着实令他们有些搞不懂… 难道这就是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完了,他们好像突然发现…他们的王,不会是个掳获芳心后,便弃之不顾的…渣男人吧?! 周围士兵心中开始啧啧中… “蒙凯,这次我没有选择主动离开…我…” “那上次呢?”楚司译的话被蒙凯帕拉打断,那双锐利的眼睛斜视着自己,旁人见了只怕是会发怵不已,可楚司译却不怕。 他知道蒙凯帕拉说的上次,是指三年前,那次确实是他在以为完成任务后,主动离开的,他无言反驳。 然而他的沉默,迎来蒙凯帕拉更为攻心的话:“你作为他们之一,有什么资格喜欢我?” 不管是听到这句话的楚司译,还是通过楚司译身上系统得知的星际一干人,都怔住了几秒才堪堪回神。 楚司译明显开始面露痛苦,他轻抚着额头,混乱的脑海中似乎有另外的声音,而他在用自己的逐渐泯灭地理智继续抗争,就像他以前一直相信蒙凯帕拉一样。 但是这次,他却感受到了艰难。 他仿佛悬在钢丝上的人,只要身体两侧任何一边迎来受力不同,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啪——”蒙凯帕拉大力将楚司译推到在地,像是在推什么挡住他去路的闲杂人等,不留余情。 随着这一推,跌倒在地上的楚司译,一只脚从钢丝上滑落,随之身体很快跌入深谷。就在这紧要关头,他的手,却紧紧抓住了那条悬空的钢线,尽管细线深之入骨,双手紧握下,滴滴鲜血滑落,就如他刚好跪在石子上的膝盖,已经有血迹渗出,将本就一身风尘的衣料,浸湿。 而狠心就此离开没有回头的蒙凯帕拉,此时推楚司译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刚好背对着他的楚司译,刚好未能察觉到这一细节。 而楚司译也根本无法顾及,因为在他脑海中,确实出现了两道争吵的声音,一个温和,一个犀利,却没有一道来自系统。 第105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你的理智呢?你不觉得丢人?’‘可我只是觉得这样,蒙凯能立刻不生自己气了…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喜欢?那是从前了,他现在怕是已经知道了全部,你看他现在是喜欢你的样子吗?明明是避之不及…被你这个穿越者中的一员,被一个敌对的、干扰过他国家的人表达心意,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喜欢?’‘不会,蒙凯不会这样…’‘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就是发现,自己身上残存的最后一处爱也关上了门,不能接受罢了。’‘承认吧,这个世界上,没人爱你。’‘你本就是楚家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亲生父亲和出轨了一个西方血统激进派的一个小议员,出生没多久就被遗弃到了t20垃圾星,但是你还有价值,便让你被你的星际阿爸捡到,由一个智械人按照事先就设定的好的程序养育你,让你有一定能力,却又让你的能力不能太高。你从小到大的教育,你的一切,都是作为一个家族牺牲品来培养。’‘不然,你以为只凭你,真的会那么顺利地参加穿越计划?’‘一个被蒙在鼓里,如同木偶被人操纵的牺牲品,你以为的幸运,你以为的爱,不过都是泡沫虚影,镜花水月。’‘不是…不是的……’楚司译眉心也跟着发疼,内心不断否决着。 就在他内心挣扎间,耳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男音:“司译大人?司译大人?” 有人,有人在叫他。 楚司译恍惚地遁寻着声音,缓缓抬起了头。 是位皮肤黑黝,高高瘦瘦,穿着灰色铠甲的士兵,腰间挂着的鹰首铜牌,更是彰显了他是蒙凯帕拉刚才多率领的亲卫士兵中的一员。 楚司译联想不起他的半点记忆,确定没有和他单独接触过,而这人,估计也便是千千万万士兵中,曾经可能只是见过自己几眼的人。 他见自己眼眸中终于有神起来抬头盯向他,身形气息都显得有些急促,小心翼翼地征询他:“我…我可以扶您起来吗?” 楚司译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不明白,这个士兵为什么要单独留下来帮助自己。 他的心,从未这么敏感过,敏感到需要去揣度别人的善意。 像是看出他的困惑,那士兵挠挠头道:“大人,王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他又急忙补充道:“埃及旳士兵,都喜欢您!” 明明是可能会令人心中不适的森*晚*整*理过于直白的话,却有直击人心灵的效果。 至少,楚司译感觉自己脑海中争吵的两道声音,停了下来。 在他出神间,士兵已经大胆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动作快速却又有分寸,不敢触碰楚司译□□部分的皮肤,只是隔着衣料扶着他的双肩。 可手下温热柔软的触感,近距离间嗅到楚司译身上沾染着来自阿蒙神殿内焚烬的清香,他一个粗糙汉子的面容,不由羞涩发红起来。 待楚司译能自己站立,他便立刻收回了手,站得挺直,像是在等面前这位“长官”的吩咐。 楚司译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对他感谢道:“辛苦你了,回去归队吧。” 那士兵看了看他膝盖上的伤,眼神闪过犹豫,但却被楚司译坚决的话语再度堵死:“腿只是破皮了而已,不碍事,你快回去吧。” “是,大人!”士兵不再多留,向他行礼后才离开。 楚司译也确实如自己所言,抬脚缓缓离开这里,他身形单薄,发丝凌乱,行走间明显有些肢体间不平衡的一瘸一拐。 而他也在反问自己:刚才自己这是怎么了? 楚司译呀楚司译,不过是自己id在这个时空恢复后,自己那纯东方血脉的哥哥:楚宴清,亲自通过系统与他对话,告诉了他身世罢了。 他的声音无不在彰显他高贵又优雅的身份,却又只字未有羞辱之词,可意思他都明白,他想,他应该是个很精英的人物。 楚宴清,宴清,宴清,河海宴清,是多么被觊觎厚望的名字。 他以前在新网报道上,看到过这位哥哥小时候的一则家庭视频采访,“晏晏?”当时美貌年轻的楚夫人,是这样亲切称呼这位哥哥的,父亲站在他们母子的身旁,脸上挂着和颜的笑。 小时看到后,确实有几分艳羡。 可那有如何?这只能坚定他不要过于期待自己的身世,很小的时候,他就懂得,这样的期待等于对自己的伤害。 所以他渐渐便也没有期待过,所以现在就算知道了,又何必在乎? 只是知道自己的智械人阿爸成了其中他们安排的一环,对自己的好也是源于程序设定,这一点,确实会影响到他不少的情绪。 可这样,他对那个世界,好像也没有了以前那么强烈的留恋。 所以,他向系统坦诚地说,自己想留在这里,留在蒙凯帕拉身边。 系统最后给出的答案是:可以。 对方答应的很轻快,楚司译也知道里面可能有问题。 就和他一开始对任务的选择一样,他也许从一开始便对系统的一些指向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但他的选择,便是待在这儿,无论这个世界,最后是存在,还是覆灭。 而对于蒙凯刚才的态度,他还想再去询问一遍。 楚司译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十分不稳当。整个宫廷以前众多的守卫士兵都已经消失了,入眼皆是空旷,回去阁楼的途中,他也没有碰见一个人。 第106章 这无疑在向他传递着一个信号:你随时都可以走。 可是现在,他不想走了。 “嘶……”楚司译脚下一歪,竟是又身形不稳地跌倒在地,本就流血的膝盖,似乎更严重了。而随着他不断行走的动作,膝盖地伤口根本没有结痂的机会,鲜艳的颜色已经染红了他膝盖以下一半的衣裙。 这一幕,令在暗处的蒙凯帕拉,差点就冲出去将人背起,但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的双手,隐忍得骨节发出嘎吱的声响,眼眶赤红。 一旁的士兵看了,心中连连叹气,王和司译大人,这到底是闹哪一出啊? 王明明关心、心疼司译大人地不得了,却非要忍着。 “王,刚才那个没有命令擅自离队的士兵,怎么处理,他毕竟是……”明显,禀报的士兵想要求情。 而一个士兵离队,身边的士兵怎么可能不知?只不过他们帮着也一起隐瞒了罢了,要是王怪罪下来,他们心想着一同承担。 只是他话说到一半,便听到王只说了一个字:“赏。” 他们是王身边的亲卫,王地心思,他们自然是能猜到不少的。 王的这次正向奖励,也就意味着,算是默许了他们可以暗中对困难之中的司译大人,施以援手。 果然,对于司译大人,王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真的狠下心来。 *星际主星,漠滓海区,第七控制室。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皆低着头,胸前印着“履人计划”四个俊秀飘逸,不合气氛的烫金字体,整个室内充斥着一股子压抑。 中心的座椅上,坐着一个黑发黑眸,脚穿皮靴,脖子上挂着个价值连城的水色蓝晶符,面容本该温和精致,却因为他发泄的表情,显得张扬扭曲:“刚才他怎么没完全失控?不是已经悄悄给他使用了致郁药物?” “少爷,这要人深度抑郁受我们所控,也是需要时间的。”一个研究人员,看着年纪要比其他人大些,只能由自己顶着压力,大胆说出原因。 “我不要理由,我只要结果,这是我对你们说的最后一遍,要是还办不好,都将你们送星狱里去,之前你们研究穿越计划,没少偷偷送活人进去当试验品吧。” “是,是,少爷,下次一定能成!”那人低头肯定地保证到。 谁能想到,在文明开放的星际时代,却依旧传统地保留着“少爷”这样的称呼,而研究人员点头哈腰的模样,又像极了阶.级之间。 这就是楚家在星际的名门威望,权利、财富…让这个家族,经久不衰,而越是古老又古朴的家族,似乎却又保持着许多难以根除的“传统疑难杂症”,他们不认为这是糟粕,这是他们独特身份与地位的体现,更认为是一种血脉、文化的传承。 “下次是多久?”楚宴清心下烦躁,不想听他们再继续废话。 年长的这个研究人员,叫乘枫,也是之前和楚司译进行人工沟通的人。说实话,他今日也是在一旁听楚宴清亲自和楚司译联系对话。 楚宴清和对方谈话时的语气神态,就像是一只翘着尾巴的孔雀,展示着自己的优越,却又点到即止,塑造自己是一个极为正义形象,与现实中的性子表现,差别甚大。 在星际因为基因问题,本就生育率极低的情况下,楚家一直以来,人丁更为稀薄。 目前最小的一代只有楚宴清和楚司译两个孩子,算是奇迹地有两个孩子。当然,楚司译被排除在外,楚宴清那可谓是在没有兄弟竞争压力下……有些长歪了。 而嚣张跋扈,不讲道理,也是常态。 也是幸好星际人寿命长而且有所谓的“长生之法”,要像以前生命迭代,楚家要是交到楚宴清的手里,那绝对得败。 但是,按照楚家轮流家主的机制,每代人年龄到了25岁,便会进入轮流家主之中,而上一轮刚好轮到最后一位,也就是楚宴清的父亲:楚开元。 每人六十年期限,刚好到楚宴清25时,正是上一轮六十年刚好结束之时。距离楚宴清25岁,只有三个多月了。 而家主,也是中央议会中庸派的核心代表人物。到时,也便是让楚宴清上中央议会执政?真是……他也不知如何言说才好。 “下次,估计很快,等到他再去找埃及王受到刺激,应该就成了。”他回答楚宴清刚才所问的问题。 “嗯,你知道的,我只要结果。”说罢,楚宴清直接一个眼神也不甩他们地离开了。待人离开,控制室内一行人才挺直了腰板儿。 终于送走了这头洪水猛兽,所有人内心地舒缓不少,但也有人发着牢骚:“真不知道楚家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项目,最近交到他手上,以前觉得循序善诱已经有违人心,现在直接用药控制,我都快执行不下去了。” “这明显就是一定要搞死楚司译呀,说实话,从穿越计划一开始,我们第七控制室就专门负责楚司译,一直观察下来,楚司译可比楚宴清好太多了,有时我都觉得崇拜。” “楚宴清明显是迫不及待地想搞死楚司译啊,楚家一向大义仁和,楚司译当年也只是被送走,随便取了个一个和童话故事主人公重名的名字,哪里有什么作为牺牲品培养,穿越计划本就是楚司译自己凭实力考上的,楚宴清简直颠倒黑白,怎么一接手这个项目,就这么重的杀意……” 第107章 乘枫听完众人的抱怨,他心中也不爽,但还是严肃地敲了敲桌子:“都慎言慎行,不要出什么岔子,不然你们想都去蹲星狱大牢?” 众人顿时不说话了,可乘枫自己又小声念叨了一句:“确有实力,不过当初楚司译的大面试官面试…却真有其他方的授意,还并非楚家。” 第六十三章 第三控制室。 机械、屏幕上指示灯杂乱闪烁,耳边还有刺耳的提示声,这样的场景持续了许久,也没有人再去调试,因为工作人员之间的气氛,比现在的环境更加糟糕。 “i'm fed up.”(我厌倦了。) “we're through.”(我们完了!)“……” 克威尔的系统又断联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再次都那个世界情况丧失了掌控,而且根本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系统连接的机会。 上一次连接的机会,实在是意外之喜,让他们同一立场的西方激进派在中央议会得意了一把,就算还没有从那个世界蒙凯帕拉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也预计能将人杀了。 结果,打脸来的这么快。 “didn't he be sent out of egypt?he actually came back again.”(不是将他送出埃及了吗?他竟然又立刻回来了。)“i have to say he is very brave.”(不得不说他很勇敢。) 未来星际语只有两种官方语言,一个是中文,一个是英文,统称为星际语,一般西方血偏多的口语常用英文,东方血统偏多的口语常用中文,但是星际公民从小到大都受双语教学。 难道只有又等?等待想上一次一样的奇迹?但他们有预感,很可能不会有机会了,怎么可能又出现楚司译id意外被注销的情况? 可如果不等,难道要他们放下脸面,去求第七控制室的那群人? 参加穿越计划的十一人,如今只剩下了原先分配给两派的楚司译和克威尔,有一句古话叫做“祸害留千年”,从他们观察中,最后剩下的这两个,站在他们地立场上来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都不好操控,很难利用对方地野心和欲.望企图完全控制。 虽然一起参与研究这项计划的他们,更不能归为好人,但他们这至少是为人类未来而献身,这是多么高尚的一件事! 现如今,他们还是想想怎么和斐斯特议员交代吧。 在星际,贵圈是真的小,菲斯特是克威尔的同族哥哥,从小就很疼爱克威尔这个怪才弟弟,斐瑞拉是菲斯特的妹妹,而斐瑞拉就是和楚家生下楚司译的西方女人。 对于楚司译,斐斯特从来没有表明过任何态度,可是对于克威尔,那是要求一定要让他平安返回星际。 平安?现在克威尔可不平安,被埃及王给抓了。 埃及的酷刑在历史上一向残忍恐怖,也不知道会受怎样的折磨,希望顶着楚司译的容貌,会少受一些苦,最好以后回到星际,也别向谁提起他们电击惩罚过他。 “嘀嘀——”他们还未想好应对措施,控制室的通讯响了。 是斐斯特日常对进度的询访。 这让他们该怎么回复?星际时间和古埃及时空的时间是不同步的,真希望在几秒中发生奇迹,但显然,直到通讯被最后接通,奇迹也没能发生。 果然,说明情况后,他们被对方远程狠狠呵斥了一顿。 最后斐斯特沉思索后,给出的指令大概是:直接放弃在对埃及王身上的时空任务,他会在议会上把所有相关的事务全部推给东方代表,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将克威尔安全地传送回来。 对于这样的指令,他们是有些犹豫的,穿越计划,是整个星际的事务,就这样,全权交给东方那群人?那要是成功了,以前他们所做的那么多的功劳,那不得全部免费送给了对方? 虽然在公民角度,各个血统的人,几乎都没了什么种族、血缘、文化的对立,但是在政治上层还是非常明显,倒不是真正对事实的对立,而是他们将所谓的政治矛盾发泄于此,本质上是思想与意识的对立。 而思想意识与文化息息相关,政治上层对于文化教育的学习,会有明显的不同。 而文化,文化的薪火相传,文化的选择和偏向,对于一个地区、一个种族的影响是源远流长、根深蒂固。 从而产生了冲突与矛盾。 “do you know a fairy tale story”(你们知道一个童话故事吗?)工作室众人:“?” 面对他们所说的顾虑,显然,他们并不太懂斐斯特最后说的这句匪夷所思的话,是什么意思。 星际主星,漠滓海区,中央议会上。 旷大与灯光辉煌的中央大厅,两千余议员齐齐坐于台下,会议开始时,他一起起立齐唱了《星际歌》,那是一首星际人在历史茫茫中,高扬又低沉的一首歌。 《星际歌》,没有一位星际人不会这首歌,每每齐唱这时,每个星际人的肩上,都沾有历史的尘埃与使命的光辉。 “生命之末,我们抛弃了故地,汇聚于陌生。” “可地球母亲,我好害怕。” “星历元年,我们战胜了人类生命的桎梏。” “可宇宙浩瀚,我好孤独。” “科技之巅,我们实现了生活的无忧无虑。” “可机械冰冷,我也好冷。” “夜晚,我们是婴儿,云云哭泣,寻不到解救与慰藉。” 第108章 “又真如婴儿,蹒跚学步,牙牙学语,走不进新世界,道不明新文明。” “曾经仰望星空的我们,现在被困星空。” “曾经追寻天空的我们,忘记了我们本来自陆地。” “很幸运,我们都活着。” “很不幸,文明停滞了。” “我们,是否还是人类?” “地球母亲,我好迷茫。” 星际一直被视为人类科技的峰顶,可一切高科技与科技文明,就像是身穿华服的伪装。 换言之,物质,是丰满的,精神,是空虚的。 因为离开曾经生活的故地,文明所吸附的载体,便也随之消失了。 这种感觉,就像一切历史与文化,只有书籍,却没有考古可挖掘的实物;就像影视剧的古装与古物建筑,皆借鉴、联想于现实还保留的实物与建筑,无法凭空创造与想象。 而只有文字与科技的保留,带来的想象与模拟,便始终令人无法真实触碰与感怀,所以,星际的现实是:星际人,无法去理解所谓真正的文脉。 星际人,在科技文明的占据与笼罩下,人文也随之停滞了。 追忆惘然间,原来是科技大于文化下的无尽遗憾。 而穿越计划的出现,是星际一位上层无名的前辈,偶然去到了一个文化大于科技的更高层文明,回来之后,却只流传下了一段无限向往的“童话故事”。 * “第三控制室,向主脑汇报,埃及履人克威尔的任务,宣告失败。穿越计划全权依托于最后一位履人,楚司译阁下。”负责朗读的工作人员,在台上向主脑汇报斐斯特写下的议章内容。 “第七控制室,向主脑汇报,埃及履人楚司译的任务,宣告失败。穿越计划全权依托于最后一位履人,克威尔阁下。”这是朗读工作人员,紧接着念出的内容。 两千余议员骚动了半分多钟,回归安静,眼中却都带着困惑:“?” 楚宴清听完自己父亲楚元开新提交的议章内容,有些按耐不住:‘这么重要的决定,父亲怎么没提前和他说?’穿越计划,最后的履人可就剩两名了,现在的意思是,都失败了?! 这两位议员阁下,不会是在与他们玩笑吧,明明之前的消息还称,进展良好。 每次中央会议的开展,都是实时直播的。 一直关注于这一计划进展的星网众人也纷纷在屏幕上敲击出了一连串的大问号。 穿越计划,可是星际斥了巨资,又耗费多年打造的,他们所有星际人,可都是缴过税,交过星际币的,具体执行的内容他们一直没有权限知道,只知道官方做的事,应该是好事?所以他们一直关注着进展。 这一下,直接和他们宣告,最后两位,都失败了?! 他们不能接受! 对于这一消息,第三控制室的工作人员倒是没那么惊讶,只是没想到中庸派会突然跟斐斯特议员做出同样的决定。 而现在可通过系统了解埃及情况的第七控制室众人,有些在风中凌乱了。 因为,不管是克威尔还是楚司译,他们还活着呀,任务这不是还在进行着? 怎么判定的失败,他们怎么不知道?也没人提前通知他们? *今日窗外的云层有些低,随着埃及绿化这些年来的改善,局部降水的频率有所增加。 楚司译从床榻上悠悠转醒,膝盖上昨日包扎的伤口,今日已经结痂了,按照星际人身体的恢复速度,其实今日下地行走暂时也无妨。 “咚咚——”实木门被敲响,从门外溜进来了一位熟人。 是许久不见的杰南尼,没有蒙凯帕拉派人严格地看守,他可算是进来了。 杰南尼还是一身熟悉的书吏装扮,相比以前,楚司译突然注意到,他好像长高了不少。 他向楚司译示意后,快步蹲在楚司译面前。 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楚司译受伤的膝盖上看然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书袋里,拿出了两三盒药膏来,随后根据情况,选择一盒打开,抬眸轻声向哄小孩儿一样问道:“大人,杰南尼可以给您上药吗?这个药不痛,药效还非常好…” 这孩子,眼神就像幼年地奶狗,一双眼睛,眼泪汪汪的,让人很难能在他的眼睛下,做出拒绝的举动。 楚司译缓缓点下头,杰南尼几乎是一瞬收敛起自己的表情,眼神十分真诚认真,手下动作更是细致小心。 他不惊讶于楚司译伤口较快的恢复速度,因为司译大人于所有人,所有物,都是无比特别的。 他边涂药,边与楚司译进行一系列放松的闲聊,等到楚司译身心都放松下来,他才有策略地提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大人,杰南尼带您离开吧!” 楚司译脸上的微笑,肉眼可见地渐渐淡了下去,眸色低垂,他问:“能去哪里?” 不知为何,他现在的思想,总隐隐向着不好的方向想,例如他现在第一反应就是:‘原本还有宫廷,可现在宫廷好像也不是他的容身之所,埃及,哪里还能容得下他的地方?’有些不对劲。 身上略显压抑的情绪,轻易便被杰南尼捕捉到了,连想起他打听到昨日王对司译大人所做的,这令他暗暗觉得讽刺。 ‘王不珍惜,司译大人自有人珍惜。’他虔诚地握住楚司译的一只手:“我带您走,就算是离开埃及也好!书吏什么的,没有任何是比您更重要的!” 第109章 想到王前后不一致的行径,他更是比较道:“我绝不可能和王一样,要是我以后伤害您,您就拿箭射死,我绝对不躲。” “啪——”被杰南尼进来时合上的门,又被大力推开。 “射死你,你又能给司译大人带来什么?”贾胡提的声音,令杰南尼身体一僵。 除了贾胡提,进来的还有乌瑟,孟克佩勒松内布两人。几人头发和服饰都有些凌乱,像是争分夺秒赶过来的,而杰南尼,是楚司译刚推开窗,便敲门进来的。 站立的几人心中都互相猜到了,没想到都这么快,最后撞在了一起,而最先地,竟然是杰南尼这小子。 他们刚靠近门,就听见这小子要带楚司译走?那怎么行,离开了埃及,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先不论经济的问题,语言、文化都是障碍,怎么可能活得幸福? 楚司惊讶地眨了两下眼,惊异于他们,怎么会这么整整齐齐,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是想一想,再看几人现下的态度,好像是,都想带他离开这儿? 看来昨天的事,他们都应该知道了,楚司译手指轻抓着手下床榻上的柔软布料。 “跟我回贵族府好吗?就和之前一样。” “只要你想,维西尔府随时来。” “我们是朋友对吗?你现在有难,我应该帮助你。” 他们的话,也证实了楚司译脑海中的猜想。 可是…… 现在他只要一闭眼,就会出现蒙凯帕拉昨日看向自己厌恶、冷淡的眼神。 他想要最后去要一次答复。 他眼神一一扫过特意为他而来的人。 他们真诚、热烈,像是沙漠绿洲内耸立的一颗颗罕见的树,将树根扎根在沙土之下,守护着中心的水源。 可他真的配,被比作是止渴的水源吗? 他内心,似乎是一片荒芜。 突然间,楚司译的手背被落下的几滴温热的水,灼烧得生疼。 他哭了。 微微抽泣着,又不敢哭出声。 就算是在面对蒙凯帕拉昨日不同往常的相待,他好像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哭。 他是这么容易哭的吗?楚司译觉得自己真的不正常,心思比以前敏感太多,可他根本抑制不住,就像是被生理控制了般。 看到人突然就在他们面前无声地哭了,几个大男人顿时显得手忙脚乱。 怎么,怎么安慰人?他们笨拙地相互望了望,最后决定一起上! 当他们蹲下一起做完拍背、拥抱、抹眼泪后…… 楚司译彻底哭出了声。 就像是孩子一样,抓着他们胸前的衣襟,埋在他们怀抱下,寻求安慰。 真是哭得叫人人,心肝儿都跟着疼! 他们在各自地领域,都是有一定建树的人,可对于这哄人,确实打得他们都措手不及。 自己这般像个宝宝敏感的情态,让他突然联想起,星际除了人类,还有一个种族,叫做虫族,而他们结合的蛋,只能在感受到爱意下,才能被孵化。 如果他生在虫族,生来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那他应该永远不会诞生,不会睁眼看这个世界吧! 真是…越想越消极。 楚司译立刻让系统检查自己的身体,得到的答复是:‘阁下,您的身体很健康。’身体没问题,难不成真的是自己心理有问题?无疑,他心理现在绝对有问题,但是他觉得本不该突然有这么强的心理问题。 ‘你们没有对我做什么吧?’楚司译试探的一句反问,令那边有一瞬沉默后才回答:‘没有,工作人员是没有权限的。’他们说的是工作人员没有权限,可没有说,其他人没有,他们也没有说谎,只是换了一种灵活地表达方式罢了。 但从系统回答里的短暂沉默,本就不完全相信系统的楚司译,像是心下有所明了。 贾胡提嘴上生疏地表达着:“不只是士兵喜欢你,我们也喜欢你。” 其他人附和着点头。 “伤心什么,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我们小司译还有我们这么多个男人,怎么就非要稀罕他一个?” 贾胡提从来没有想过,他一个现在舞刀弄枪的将军,结合自己年轻时在风流往事上积累的一些听来的语言,竟然让自己成为几人之中,最能说话的人了! “以前阿爸也这么叫我。”楚司译声音有些发颤,突然说到。 几人一听,这是一个突破口,阿爸?难道是楚司译的长辈和亲人吗?这还是第一次听楚司译说起有关他自己的其他人。 “那你阿爸一定和我们一样,都是喜欢你、珍贵着你…”孟克佩勒松内布尝试摸了几下楚司译的头顶,楚司译没有抗拒,反而愣愣地点了点头。 是呀,就算是程序设定,可设定的也是喜欢自己,爱自己呀…… 他只是一个智械人,就和自己一样,能有反抗的能力吗?可是一直充当父亲的角色,关爱了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事实呀! 乌瑟拍着人的背部,看着他们半抱的人许久都没有其他动作。 贾胡提挑眉,声音疑惑道:“怎么没声了?” 乌瑟似乎是白了他一样,让他放低自己声音:“哭累了,睡了。” 好不容这难过的人睡下了,他们怎么可能又去打扰? 他们合力将楚司译稳稳放回床榻之上,动作小心地给人盖上被子,将床边四周的纱幔挽下,再放轻脚步,退出阁楼。 第110章 带走楚司译的想法,恐怕只有另外找时机再实施。 一想到这里,刚才还合作融洽的几人,气氛一下凝滞下来,心里都各自盘算着。 只是但他们出阁楼的门,便看到了依靠在门边的蒙凯帕拉。 他猜测,王不会是一得到他们到这里的消息,便赶过来,一直在门外吧…… 可他们都没有行礼,甚至想装作没看见,绕道而行。作为臣,他们这么做肯定是不妥,但是无疑,他们对蒙凯帕拉昨天的行为,是十分不爽的。 “都跟我来。”蒙凯帕拉这时没有恼怒,却突然发话了,声音里带着不正常的沙哑。 想来,楚司译的哭声,和他们地对话,王应该都真切地听到了。 这么来看,王并未真的如昨日他们打听的那么决绝与绝情。 而叫他们走,看来是想对他们解释什么。 他们倒是期待,王到底有什么理由? 绿色之最的宫宇,赤色的沙岩与透亮的尼罗水环绕在外,有些流觞曲水之感,内部是密布星落的一座座逶迤殿宇,由玉簪插地,又如神之手无意打翻而落下的精巧的黑白棋子。走进其中,花林相间,灿如云锦,高顶圆石柱,铭文浮雕,金丝流苏,华丽奢靡近乎糜烂。 而他们要去的日常主殿,位于整个宫廷的中心,距离楚司译阁楼的住处并不远。 优美恢弘,穹顶浑圆天成,脚下白色的玉砖成片,如琼浆玉液洒落在地。 主殿没有什么变化,可进去之人的心境,却大有变化。 这样华丽的宫殿,却让人如今生不出欣赏之意,令众人只觉几分空寂。 当蒙凯帕拉将一切告知于他们后,几人面容与神色,确实也跟着忧虑起来。 可他们虽然理解了几分蒙凯帕拉,但不代表他们会原谅他对楚司译带来的伤害。 而蒙凯帕拉,最后对他们交代了这样几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也并无子嗣,祭司大人便设法将法老之位,传于贾胡提,其他人加以辅佐。” “如果楚也还在,代替我好好照顾他。” 王他这是,已经抱着死亡的决心了?几人心中一时沉重了不少… *这晚,蒙凯帕拉寝殿内和平常一样亮着,可他却不知何时,早早睡倒了桌前,做起了第十个梦,交织着前面九个梦的最后。 十个梦,无一例外,他被剑、刀、匕首、毒药……一次一次杀死,就像是死亡的循环般,备受身心折磨后,死亡,活着,死亡……重复体验着自己幼年的不幸,和最后被杀死的恶意。 当他从循环往复的梦魇之中醒来,手腕青筋爆出,眼球布满了条条血丝,让一双眼睛赤红起来,而他所谓的理智,也被梦中清晰的一切灼烈焚烧。 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表现了他此时心中的无限痛苦。 最后,没有办法,他从腰间抽出一柄开了双刃的鹰纹匕首,疯了似的划伤自己手腕、臂膀,想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试图压制住这梦魇带给自己如潮水袭来的情绪波动。 而在这时,他内心渴望至极的一个人,却突然出现了。 他难道,还在梦里吗? 蒙凯帕拉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他如一只捕获猎物的猛兽,却装作受伤的模样,将自己缩在一起,显得可怜至极、脆弱不已。 最是需要那良善之人,靠近他,来救救他! ‘对,过来,离自己再近些,这可是你主动森*晚*整*理过来的……’细长的黑发披散,刚好掩住蒙凯帕拉此时眼中,那令人可怖的神色疯狂。 楚司译不知道此时殿内于他来说,最危险的,正是现在这显得无助可怜的埃及王。 地上刺目的鲜血,沾红的刀,那微耸颤颤的双肩,让他心生担忧,再无任何思虑地提起柔白细腻的裙摆,向男人快步走去。 只是楚司译刚俯身靠近,蒙凯帕拉身手比草原上的狮子还迅速,快速又大力地禁锢他的双手,高举于头顶,将人一把压在自己突然燥.热不已的身下,嘴上更是有些邪气道:“抓到你了!” 第六十四章 被高大的男人压于身.下,身形轻易便将人严丝合缝地盖住,任楚司译如何挣扎,也无法动弹半分。 楚司译幡然醒悟间,气得眼眶水雾弥漫。 原来自己是那被捕捉的猎物!内心生出对蒙凯帕拉骗他的愤愤然来。 蒙凯帕拉身上霸道的气息侵略着他,肆意、无所顾忌,楚司译什么时候见男人如此过? “放了我…蒙凯…求你…” 他恐惧地不断挣.扎、求.饶,就如被野兽咬住喉咙的猎物,快要悬溺,连呼吸都令他刺.痛。 可他底泣、微垂的声音,只会勾得身上那早已理智不在,以为自己还身处一场恶梦中的男人,更加疯.狂、恶劣。 毕竟,此刻他身.下压着的,是他无尽痛苦中,窥视已久的解药啊! 现实太苦了,在梦里,就让他得到一次吧…他真的会疯的… 十个时空,自己的身体、器官,已经冰凉刺骨,可带来的无尽绵长的痛,痛得他想要了结了自己! 毕竟自己被杀了十次呀,他怎能不怨、不恨?怎能不抱怨世道不公,问一句凭什么?可又那般无能为力,只能体会一遍又一遍被杀死。 但他不能死,他死了他的楚改怎么办? 有楚的世界,是不同的。 第111章 “楚,楚…”男人气息不稳,近乎疯.魔地念着这个名字,凝望着身.下自己刚捕获的人。 蒙凯帕拉无疑是高级的猎手,他就这样用自己体型大上一圈的优势,行成了一套天然的锁.链与牢.笼。 就这样看着身下那可怜的人儿,求助、挣扎,哭红了眼睛…到力气耗尽,完全泄了力。 而自己完全未耗费多少力,猎物便已气殆力竭,沦为刀俎上肥美的鱼肉,待人仔细烹饪后,细细品尝。 两片温.热相触,夹杂着血腥味儿。 蒙凯帕拉竟是病态地将自己划伤还未完全愈合的手,又划了几道,血液喷出,给楚司译喂血。 ‘喝吧,喝吧……” “喝了你我血液相连,不管过去未来,古老流动的血脉,都会让我再次找到你。’‘像婴儿一样吮吸吧,将我当做你永生止渴的营养,让我们融为一体,此后再也没有苦难、痛苦。’…… 红的液体散发着红酒般的醇香,让楚司译醉得双眼,几乎失去焦距。 他喉咙被迫吞.咽着,溢出多余的鲜红顺着瓷白的脸颊,滑落至耳畔、颈部、胸膛,再到地上,浸透干爽的衣料。 耳边几道金银饰品相击、解开之声。 “啊!”楚司译身.体突然迎来一阵钝痛,没有任何事前准备,男人野兽般的冲.锋动作,几欲将他从中间劈成两半。 他无力失神的眼神中,充斥着麻木、木然的苦痛。 原来身上的衣物,早已不知何时已经被男人撕扯、剥落… 楚司译身体颤颤,细弱的双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可光滑的地面他什么也抓不住。 一时竟无助地像个孩子。 可他却哭闹不出,因为被迫启唇间,他竟然失声了… 黑色与金棕色的发丝缠绕、交叠,垂在两人身下已成血玉的床。 男人领兵,发疯地开疆扩土,谁能轻易承受得住? 无声地泪珠,缓缓滑落,伴随着完全没了力垂下手腕。 而凝白的手腕儿上几圈红紫的指印,那般刺目。 室内的油脂灯,这一夜燃烧地极为漫长,竟是一直照亮了整夜。 在这样的灯光下,楚司译在某次意识沉浮间醒来,无疑瞥见了蒙凯帕拉那本应还余留的狰.狞伤口,竟然全然不见了…… 他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那个星际之前指派给他的任务:“消灭这个时空存在的,一切超越红线规则的人和东西。” 这是第二个任务。 而第一个任务是:“找到反叛者,杀死他。” 克威尔曾说:“楚司译,不只你有任务。” 所以,系统指的反叛者,真的是克威尔吗?还是指的……从来都是自己…… ‘你是最后一个履人……’‘降雨进度100%…’‘检测到阁下身体状态不妥,是否使用强心剂?’‘阁下,您的身体很健康…’‘埃及履人,隶属于星际公职人员之一,随时准备为星际与人类利益,牺牲一切!’目的之始,始为目的。 * 第七控制室。 “画面被屏蔽了,应该不会错过什么有效信息吧?”一位人员皱眉道。 他当然知道画面为什么会被屏蔽,这是系统一开始的设置,保护履人隐私所用,包括洗澡、如厕、以及恋人之间的……都会相应自动屏蔽。 “我们还要继续吗?议会都在宣告我们失败了…” 乘枫看着星网直播,声音沉沉道:“继续。” “等中央议会完全结束,最后下达的通知。” 这是他们和星际这么久的心血,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怎么能说失败就失败?说停止就停止? 而且…… 乘枫盯着议员中,突然站起来提出质疑的楚宴清,这位少爷的态度,很明显了。 楚宴清的发言,可谓是挑起一阵波澜:“父亲,具我最新了解,穿越计划还没有失败,还在继续正常运行。” 楚元开嘴角微向下拉的微表情,已经说明他对楚宴清的举动,不满意。 不只是不满意,若是没有直播,没有这么多旁人,他可能已经将这个自己放在手心疼爱过头了的孩子,呵斥一顿。 楚宴清作为三个月后正式接替他的人,这段时间可以视为交接时间。 所以楚宴清说的话,有很大的效用。 果然,斐斯特就是抓住了这一点,直接将整个穿越计划,推给了他们这边。 回到楚家。 楚元开直接拿出鞭子,连续抽了楚宴清十几下。 楚宴清不服,转头就向母亲沈雅哭诉父亲责骂还鞭打自己的事。 沈雅心疼自己的儿子,可这事,还真是楚宴清的错,光是当众顶撞自己父亲的权威,这样不成熟的做法,一定会是儿子身上的污点,恐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楚宴清间母亲竟也倒向父亲一边,他冷眼道:“母亲,你知道父亲正维护的那个穿越计划中的人是谁吗?楚司译,就是那个永远入不得楚家大门的私生子!” 楚宴清一听,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小兔崽子,我维护谁了?” “宣布失败,推给西方激进派,那是楚家智囊团的意思,你却因为私情,在中央议会上驳斥。” 沈雅沉默听完两人的争吵,随后护住楚宴清,她道:“如果是关于他的事,那我永远站亲生儿子这边。” 第112章 “晏晏做的对。” 楚元开拧住发愁的鼻梁:“穿越计划,现在是个烫手山芋,进行下去,风险很大。” 楚宴清和沈雅母子两人一听,这是心疼那私生子,不想让他冒风险? “宣告失败,然后呢?把人接回星际,接回楚家?楚司译参加计划后,在星网上的个人账号父亲关注过吗?比您都多,你知道就间断发布的几张图片,让他在星际已经有多高的知名度了吗?”楚宴清直言自己的顾虑。 沈雅一听,这是楚家智囊团看中了楚司译?她直接表示:“他回来,我们母子就走。” 楚元开觉得自己所说和他们的理解,完全是两个频道。他真是说什么,都会被他们误会、曲解。 现在事已成定局,接下来他们唯一剩下的路,就是将穿越计划进行下去,希望他们担忧的事,不会发生才好。 这场选择,就像是博弈,前进一步海阔天空,后退一步万丈深渊。 “晏晏,既然你坚持来穿越计划,那便好好做,别夹带私情进去,以楚家和星际的利益为先!”楚元开劝解道。 楚宴清点头:“父亲放心,儿子自然分得清。” 楚元开神色疲惫,晏晏也应该长大了,希望真的能办好这件事。 * 明光照射,如往常一般,可守卫的士兵,却未见里面的人有所动静。 他在门外请示再三也未得回应,于是便直接进了殿内。 可眼前之景,令他差点拿不稳手上的兵器,他屏住呼吸,让人赶快去请主殿等待议政的维西尔大人前来处理。 乌瑟一见士兵这般慌张,明显不符合他们平时训练的素质,便知肯定是出了大事。 他立刻跟着士兵快步前往。 当他脚踏入寝殿之内,白玉质地的地板上,昏迷的两人,不知生死地交.叠在血泊之中。 画面带来的冲击过于强烈,更令乌瑟全身的血脉都冻住了。 特别是当他视线落在那被强硬压在地上,脸色近乎透明的人时,自己心跳,似乎都停滞了。 各有暗线渠道的其他人,得知宫廷中异样,也都纷纷赶来,贾胡提便在乌瑟后一步便到了。 眼前这一幕,令他心下直接怒骂了一声。 待他们正想上手,去将两人分开时。 蒙凯帕拉,突然醒了。 然而当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一幕,令他的心脏,就算被生生刺十次,也没有现在这么疼过。 身下如玉的人,现在竟找不出一处皮肤完好之处。 楚司译的脸色苍白,颈间脖脉的跳动,微弱直接。 他就这样安静地躺着,就像是…… 察觉到殿内有其他人在,他用自己的身体遮掩住楚司译,声音发沉:“去请医师,你们现在都出去。” 贾胡提和乌瑟的手都不由紧捏,但是明显蒙凯帕拉应该没有什么事,而明显现在有事的,是楚司译。 可他们不能拿楚司译的性命当儿戏,也知道他们继续看下去,是对楚司译的不尊重。 他们只好转身都出去,殿内只留下蒙凯帕拉和楚司译两人。 “楚…”蒙凯帕拉几乎是全身颤抖着从楚司译身上起来。 昨晚自己发疯的一幕幕,现在回想起来,恨不得杀了自己才好。 他都做了些什么? “唔…”男人起来时,不知牵动了哪里,令楚司译不适地闷哼一声。 蒙凯帕拉现在脑海中没有半点其它想法,他心如刀割,心中绞痛。 他现在要做好的,是先将楚司译身上的伤口清洗好,再将人放到床上保暖,等待医师来诊断治疗。 ‘可楚醒后,他该怎么面对楚?’这位埃及的王,心一点点下沉。 第六十五章 底比斯石牢。 黑锈斑斑地铁架之上,克威尔十字被四肢被拉开大绑于其上,几条手腕儿粗细的锁链将他全身捆住。 一抹透过缝隙折射而进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已经不在是楚司译的面孔,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 那是他本来的面目。 刑捕逼供时,采取了他未预料到的一种刑法,剥脸皮。 他的一张脸皮,剥了又生,剥又长,最后竟然被剥出了原本的模样! 不过,他倒是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这句身体本就非他本体,而在时空中死亡的身体,也不过是他当时用来参加穿越计划的一具。 他也许和其他穿越者一样,幸运并不站在他这一边,但奈何,他有常人难比的背景。 牢门开了,这次来的,是蒙凯帕拉本人。 在查尔的帮助下,他做完十个梦后,必定会来找自己一趟。 “你听过一个童话故事吗?”克威尔没有抬头的动作,只是耳边听着逐渐离近的脚步声,嘴上淡定道。 “那是一个星际人从高层世界,带回的一个关于国王和少年的故事。” “但是星际人对故事本身并没有那个世界的人,那样热烈的在乎。星际人,关注的是那个故事背后的世界背景。” “那是一真正实现人类长生不老、持续永恒的世界。” “你知道吗?那里还是地球,光是这一点,就让星际人羡慕不已。” “可那里已经是超级地球,宇宙时空中一抹奇迹的蔚蓝色,自然、科技,与文明持续共存。” 第113章 “在那里,你可以看到数不尽的远古绿植,古老动物,空境一样的海洋,白纱一样的瀑布,以及人类一代又一代发展累计的历史人文,氛围浓厚、没有断绝的节日活动,美味萦绕唇.舌的特色美食,神秘的服饰,幸福又平常的日常……每一样都令人艳羡。” “更为先进的科技,融入在他们生活,却也只是辅助生活,现实更为充实的美好,让那里的人,从来不会沉迷于科技,沉迷于虚拟……” “而当污染刚出现,污染的下一秒便净化,仿佛不能解决污染的科技,就不会被创造。” “人类地一切是永生的,地球也永远年轻着,太阳也永不落幕…” “超乎理想的世界,令星际人想要去追寻。” 蒙凯帕拉在距离克威尔一米处站定,黯淡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他问:“和埃及,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个国王的名字,叫蒙凯帕拉,而那个少年,名叫楚司译啊。” “他们的故事,是那个高层世界里,最古老的故事。” 一个故事的要素,可以有很多,可蒙凯帕拉听完克威尔的话,只道:“那故事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视线由暗到明,蒙凯帕拉的眼睛重新焦距离一下,而后,他便收到楚司译已醒的消息。 逃避,从来不是他的选择,无论他面对是什么。 刚到阁楼之下,贾胡提就没顾君臣身份,直接给了蒙凯帕拉一拳,显然已经是见过楚司译醒后的状态。 一抹血迹,从蒙凯帕拉嘴角流出。 护卫地士兵见此,迅速将武器对准了贾胡提,但随之的是蒙凯帕拉对他们地挥退。 任贾胡提接下来怎样打他,蒙凯帕拉都没有还手过。 从里面出来的乌瑟与孟克佩勒松内布见此,也站于一旁没有上前阻拦、劝解的意思。 等贾胡提一直打到肌肉泄力,才堪堪停下,他意有所指地讽刺反问一句:“爽吗?” 蒙凯帕拉不答,而是面无表情,自顾自地将自己上下凌乱的服饰重新整理了一番,让自己进去见楚时,能给楚留一点儿好的形象。 当他推开门,正要进去是,乌瑟突然拉住了他:“王,将手臂包扎一下再进去。” “他醒来就一直在说,王手臂受伤了,一定要包扎好。” 他们几人一直轮流守着昏迷的楚司译,乌瑟刚好见证了楚司译的苏醒。 看着蒙凯帕拉手臂上完好一片,乌瑟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更相信楚司译说的话。 因为昨晚他们赶到之时,地上那么多的出血量显然是他们两人其中一个的。可是楚司译身上没有那样的伤痕,也没有失血过多的迹象,那么只能是蒙凯帕拉的了。 而蒙凯帕拉有些发淡的唇色,也许刚好可以体现这一点。 “好。”蒙凯帕拉,他会满足楚所期望的一切。 当他包扎好自己昨晚划伤的手臂进入房间,楚司译的视线似乎是迷茫地朝他地方向悄悄扫了一眼,见他的手是包扎好的,才将视线落到蒙凯帕拉的身上。 杰南尼正给楚司译喂着一些垫肚子的热粥,当他也大胆地没有理会进来的王。 蒙凯帕拉走近,没有任何顾忌地蹲在楚司译床边,目光直直看向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人。 楚司译视线虽然一直落在他身上,但当他认真望进楚的眼底时,却在他的眼底,只看到了空洞。 *第七控制室内。 工作人员看着这在临界值一上一下反复横跳的数值。 乘枫以及楚宴清曾问:“为什么已经陷入抑郁状态了,怎么还是控制不了他?数据正常吗?” 她眸光微沉:“一切正常。” *楚当蒙凯帕拉想伸手去触碰楚司译,他悄悄向后移了一点。 像个孩子一样,偷偷瞟着他是不是会因为自己的动作而生气。 蒙凯帕拉心中是苦涩的,但他依旧主动伸出手,将楚司译的手搭在他头上,让他安心地抚摸自己。 这是有一种令人安心的臣服姿态,他想通过这一点告诉楚司译,他不会再伤害他。 果然,楚司译尝试摸了摸,发现男人根本没有任何发怒的征兆,于是大胆地像摸狗狗一样,摸摸男人发丝柔顺好摸的发顶。 发丝滑溜溜的触感,竟是令楚司译有些爱不释手起来,动作投入,眼底不再全是空洞,终于有了点淡淡的喜悦。 不过楚司译最后视线有些好奇地又落在了男人那包扎的手臂上,拿手在边缘上戳了戳,声音要比平时弱上几分道:“疼吗?要上药很久才能好。” “不疼。”蒙凯帕拉内心动荡地抓住楚司译的手,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见楚司译没有排斥自己,内心附着的阴云,算是总算云开雨霁的不少。 可楚司译却反过来理解他的话道:“那就是很疼了,男人都很会骗人。” 骗人的男人,蒙凯帕拉:“……” 楚真是…就算受了刺激精神不稳定,怎么也这么温柔,这么可爱? 蒙凯帕拉微微抿笑,可就在他垂眸间,突然意识到了楚司译对自己说的这几句话里,体现的问题。 首先,这是明显是楚在潜意识里,也不知道自己伤口能快速愈合这件事。 先是强调自己包扎伤口,后又是强调受伤的伤需要上药很久,也就是一直需要包扎很久的意思。 第114章 他一直以为,楚是知道他身体特异的情况。 毕竟,是楚在那场大火后,他生命垂危之时,给他注射了一种神秘的药剂,他才有这样的能力。 他神色不变地看着面前的楚,但心底却带着浓重的探究:‘楚真的不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在他面前展现他恢复能力的特殊吗?’* 控制室内,楚宴清通过系统看着两人之间亲密温和的互动,以及从楚司译醒来后,那些一直以楚司译为中心的男人。 他心底不舒服。 父亲之前的决议,有明显倒向楚司译一边的迹象,尽管是考虑到家族利益更多,但是楚宴清心还是不平衡。 “销毁这个世界。”他突然决断道。 “故事,终是故事。宇宙间,真有那样的世界存在?” “你们曾经去过?还是亲眼见过?” 他们听后,心中被勾起片刻犹豫,却转瞬即逝。 “这恐怕不是少爷你一人能够决定的事。” 乘枫这次回答,倒是硬气了不少。 手下人的不赞同,对于上位者来说,就是对自己不认同,或者说是不服,这只会加剧楚宴清内心的不爽:“父亲已经将项目全权交给了我,我的命令,便是最终的指令。” “整个穿越计划,本就荒唐。” “就因为一个凭空捏造的世界,就让星际白白浪费这么多经济和精力,早该结束。” 楚宴清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厌恶这一项计划。 但曾经,他也无比期待过。 “晏晏,家族委以你重任,参加穿越计划,我们都将以你为傲…” “穿越计划对于我们来说,就像基层磨练,晏晏完成回归后,不管是家族、整个星网,还是其他人,都将赞美你、追捧你……” “从小到大顶尖的精英教育,又有多少人能比得过?” 语言,编织了一场安乐的幻梦。 当诅咒之声响起,他才彻底清醒:“楚宴清,不合格。” 文字测试,没有通过。 在西方激进派的监督下,这种板上钉钉的成绩,是无懈可击事实,无法使用特权进行改动。 无疑,他在穿越计划的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他,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而从小到大,爱护自己的母亲,嘴上虽安慰他:但言语中,他能听出叹息。 威严的父亲,欲言又止。 他知道,肯定令他失望了。 而他的星网账号,也断断续续收到一些匿名嘲讽自己的私心,估计那些大家族里看好戏以及平时看不惯自己的人。 ‘听过第十一名的是楚司译呀,这不是你们家的私生子吗?’‘落魄教育下的私生子,完胜了精英教育下的正统哥哥?’‘要是楚司译最后完成了任务,楚家会怎么抉择?’是的,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而楚司译从尘埃中走来,逆袭的人生道路,又令他刺眼。 不管是星际星网上对他的关注热度,还是古埃及,他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真诚爱护他的人。 都坚定了,他想让楚司译永远不得回来。 …… “少爷,您可能是晕倒后,还没完全恢复,这件事等您休息好了再说吧。” 乘枫见楚宴清脸色阴沉下来,却还是找了个借口,拒绝道。 说来也是巧。 昨晚系统在被屏蔽后不久,他们就在星网上看到楚宴清突然昏倒在大街上的消息。 经医院检查,身体报告没有一点问题,可人就是不醒。 可,就在楚司译醒后,系统又连接上时,星网消息就有了更新,说是楚宴清,醒了。 第六十六章 “不,您并无最后的决定权,就连两派也没有。” “你说什么?”楚宴清眼神诧异,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整个星际的决策,皆由中央议会决策与轮番执政,有什么是他们所不能决定的? “因为星际穿越计划的最高权限,是主脑。” “整个计划,由主脑发起,这是只有我们控制室工作人员在运行中发现的。” 乘枫的解释,令楚宴清的思维一下卡壳。 主脑? 主脑,是星际人为更好决策,而创建的星际智者,掌管着人类过去与正在发生的最全数据。 所有中央议会的议案,都会经主脑参与。 而随时代的发展,主脑的权利在加大,在决议平票时,主脑有关键的一票,而在非平票时,主脑还有一票否决权。 不过,主脑在楚宴清印象中,无疑只是决策工具。 但如果反过来想,主脑拥有最智慧的决策,那它会不会反过来,影响人的决策呢? 明显,星际穿越计划,就是之一。 “少爷,之前反对结束的是您,现在想要结束的也是您。您以为凭您的能力,真的能担负这项任务的责任吗?不过是因为当时在中央议会上,您和主脑的意见一致,所以,主脑暂时选择了您。” “乘枫,你说话注意点分寸。”楚宴清提醒道。 从一开始被穿越计划淘汰,到他以为自己一度跃升为穿越计划的掌控者。 可现在乘枫却直白地告诉他,他不过是主脑挑选的傀儡? 他也有自己的骄傲。 楚宴清离开控制室。因为本就处于职位交接期间,很多对他的特殊权限已经开通,包括约见主脑。 第115章 主脑没有实体,是一串虚拟的流动数字人。 就算没有约见信息,所有信息的汇集,包括楚宴清的驾驶航线,让它早在两小时前,便知道这位将要新上任的年轻家主、中央议会的下一位权利掌握者,想单独见它。 它翘首以盼多时。 *主脑日常所在的位置,是主星的一片人工海。 海水中不会有任何生命迹象,也没有细菌以及其他微生物。 因为就算它们产生,也会在下一秒,被海底以下主脑的散热装置,加热、沸腾,无声无息的辐射可以杀死水中一切的生命体。 人工海,是星际人类居住星球的区域中,唯一禁止人靠近的地方。 而在星际人居住的星球,没有自然的海,因为海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被填为了平地,也没有高山,高山只会阻挠一切生活的便利度。 这里二十四小时星球污染物和垃圾,也将在二十四小时内,被不断转移到其他分区明确的星球。 乘坐飞行器,经过一番证件地验证,楚宴清进入了人工海上的主脑大楼。 “楚宴清阁下,你好。”主脑如礼貌的星际人,主动问候到。 楚宴清直接开门见山:“那个世界,为什么不能毁掉?不是已经,毁了十个?” 地球平行世界为“12”,星际履人为“11”,这意味有一个世界星际不曾干预,那就是未来发展为星际的时空。 毁了十个,除未干预的时空,那边只有楚司译所在的sjrm-1001犹在。 主脑有几秒的沉默,随后,楚宴清跌入一个立体360度的空间之中,四周是变幻的数据影像。 它充当了这些画面的解说人:“星际未来六十年,将进入关键期。” “而按照传统,您到时正是关键时期的权利者,所以我有义务告知您真实的星际。” “真实的…星际?”楚宴清有些恍惚、不解。 立体的环境开始变化,变得有些血腥。 “这是一个星际新生幼儿,随着他成长,他发现自己一出生所有物质生活他都拥有了,和所有人一样。一年级,他拿到了满分的试卷,可还未来得及开心,他发现其他人也可以不用费多大力的拿到这个分数,因为星际人的智慧普遍持平偏高。” “长大一点,他发现他擅长机械,告诉父母自己要当机械师,父母只是平淡点头,因为现实他们不缺少什么,对孩子也从不曾期望什么。长大后,他当上了机械师,却发现这个领域,已经有太多人开拓,已经到了峰值,他无法超越长生带来的那些依旧活着的前辈。” “那他还能做什么?恋爱结婚?生一个孩子,然后呢?享受生活?可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享受吗?每天一睁眼,便是灰白的建筑。” “智能、机械,替代了他生而为人所能创造的平凡价值。” “他观察过他的父母,发现他们每天麻木活着,那他也要这样活着吗?” “他自杀了。” 最后这四个字,令楚宴清心中一震。 因为自己和他们像,又不像。他出生的家族,有对他的期望,对他的压力,他也有所追求,所以他不会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这样的人,有很多。星际每年成人、青少年自杀率,平均每年高达15%。据数据统计,星际人的人口,每年都在集聚减少,许多人衰老后,选择了不再进行身体再生的做法。” “近几百年,星际各方面也随着星际人这些精神状态,开始萎缩,朝着失落文明发展,例如曾经有科学家,宣称:星际人,不是人类,人类早在离开地球后,便灭亡了。” “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星际进入只有智械人的时代。” “所以,这和穿越计划有什么联系?”就算知道这一现实,楚宴清也还是没有怎么想明白。 周围的画面再次转动,是一个破破烂烂的仿真智械人。 “曾经,一个智械人卷入了时空混乱之中,它在那个高等世界生活了三年,清晰地拍摄记录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珍贵影像,之后又奇迹地历经三百六十年的时空洪波,回到了星际。” “所以,那个的世界,是真的?”楚宴清不免有些惊讶。 “是的。” “而在星际传播的那个故事,不过是当时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激动的心境,用故事的方式宣扬了出去。” “美好而向往的世界,怎能不称之为童话?” 楚宴清忍下心下激荡,又问:“那,为什么未来六十年是关键时期?” “因为,我们时空的坐标,被发现了。” 一个时空的坐标,意味着一个时空的安全,一般情况下每个时空意识到这一点后,都会用各种方式加密隐藏。 例如星际,就算是星际公民,就算是两派的人,都不知道星际的时空坐标。 “随之而来的,有一封数域信。据星际能够接收的距离,以及星际科技计算,对方如果有派遣人来,可能是六十年,但以那个世界的空间技术,只会更快。” “数域信?” “那他们有表明是什么态度?” 主脑摇头,立体空间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叉号:“数基不同,破译不了。” “我们不是知道sjrm-1001的坐标吗?”sjrm-1001,正是楚司译现在经历那个时空的编号,知道编号,能进行穿越计划,也就意味着星际知道坐标。 第116章 可主脑的回答,森*晚*整*理依旧不尽人意:“按照坐标,已经找过。” 与星际时空中,残存的太阳系遗迹不同。 原本的位置,地球消失了。 “那个时空很疯狂。” “他们带着地球,寻找太阳。” *“你好,请问需要一副纸莎草画吗?”一个穿着短衣的小少年,操.着一口成熟的埃及音,挨着与他路过的行人询问。 他的右手边,摆满了买卖甲壳虫手工品、香料、陶瓷瓶、衣服首饰的货摊。 正前方,一个中年人胸前背着个大瓷罐儿,为付钱的行人,倾倒着大麦啤酒和各种酿制的饮品。 尾巷卖画,街头卖酒,意味着自由职业又被允许了。 沉闷了太久的埃及街头,人员又熙熙攘攘,隐约可窥见以前最繁荣时的盛景。 埃及新政,已经正式实施。 人们只需出门抬头,便能又瞻仰太阳的神光。 他们身上的巨石,从存在到消失,再从存在到移开,如沙漠求生的棘草。 当巨石撤去,雨露重降,他们才知过往曾获的一切,多么可贵。 以前他们谩骂有多沉,如今悔意便有多深。 他们想再见一次,那发丝在太阳下莹莹闪烁,黄金车上,双眸怜悯俯瞰他们的美丽少年。 就如三年前,那场盛大祭祀中一样。 中央街,也有不少坐在街边守摊子亦或是织布、卖花的妇女,闲暇中唠嗑着:“听说埃及边境一个城的人,多日前见到了司译大人!”一个提着花篮的埃及妇人激动的和其他人说到。 “王不是宣告大人他……”那个字,他们不想用在他们心目中那个人的身上。 “当时一城的人都瞧见了,大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像是有急事,匆忙又走了。”妇女继续道。 “走了!”有人大惊。 如果说司译大人实际上还在,但是却走了。 他离开埃及,难道是再也不回来了? 一想到这里,不少人心中空落落的。 一听他们误会了,妇人连忙解释道:“是走了,不过朝着咱们底比斯的方向!” “最近你们没发现有很多边境的埃及人,往王城跑吗?像是追来的……” “啊?那司译大人岂不是已经回了王城?”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有可能,我弟弟是在王身边当士兵的,前几天回家,说自己和司译大人说过话,我以为他放大话呢!” 时隔几日,楚司译出现在边境的消息,渐渐传至底比斯。 这是那日克威尔在废弃宫殿中,将楚司译传送至埃及边境,欲让他永远离开。 克威尔认为,被困于宫廷的楚司译,会选择径直离开埃及。 没想到,他选择留下,不仅如此,他将自己暴露在边境埃及人的眼前,谁知道当时边境的埃及,曾对楚司译说过怎样的话? 不过,当埃及人真实看见他还活着,楚司译在世界的id,恢复,系统也随之回归。 …… 街上的人固然格外多起来,但底比斯有一处,这几日都盈满了人。 卡纳克神庙,阿蒙神殿。 此时,神庙内,来此的民众皆低头合眼,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手心有的握着圣甲虫,有的画着象形文字。 嘴唇张合间,一种如同咒语的虔诚之声,盘旋在整个建筑上空:【向你致敬,我的黎明;亘古黑夜,你破入尘埃,将神迹密布;冷火之絮,你抹灭蒙昧,予我们理智;当光的盛宴再次降临,你无声引渡的身影,却从此消匿;向你致歉,亡灵哀哭,望你永生。】 第六十七章 “这是一场博弈。” “六十年内,在可能侵略星际的高层世界来临前,用穿越计划,去追寻人类延续可持续的秘密。” ——星际主脑 * 沙漠边缘,一条尼罗河,引渡出了神秘的埃及文明。 埃及的枯水季,湖面都下沉不少,盛放的埃及莲,散乱的花叶,凌乱了一池湖水。 “吱呀吱呀——”湖边的秋千,一晃一荡,许久后停歇。 “楚,累吗?休息一下再玩好吗?” 蒙凯帕拉停下自己推秋千的动作,看着楚司译额头上薄薄的细汗,伸手为他擦了他。 “你不行了?”楚司译一双杏眼直溜溜地盯着男人,里面的质疑,一览无余。 不行? 就算这秋千上,再加十个楚的重量,他都推得起起来。 蒙凯帕拉面上摇头微叹了口气,眼眸中却弯起一抹明亮的笑意。 随后,只见这比楚司译大只太多的男人…拽住秋千的绳索,从楚司译后背,假意倾倒,整个人便虚虚环靠在了秋千之上的人身上。 “我手受了伤,确实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自己的“不行”,蒙凯帕拉承认的极为爽快。 楚司译眼神犹豫地看了看男人依旧包扎严实的手臂,又扫了扫自己身下坐着的秋千。 几经纠结苦恼之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将这似乎累脱力的男人,扶回去休息。 回去途中,蒙凯帕拉贴心地只微微施加了一点力气,让楚司译扶着。 这副场景远远看去,倒叫人感叹,这哪是底下的青年扶着强健的男人呀,分明是男人霸道地将臂弯下的人,霸道圈住,一点点拖回自己的领域。 第117章 只是,蒙凯帕拉没有想到,他的楚却突然和他玩笑了句:“你好轻呀,是不是虚胖?” 胖?他的健拔的身体,怎么也和这个字沾不上边。 真是有些令蒙凯帕拉有些哭笑不得了。 回到阁楼,窗户四开,一阵阵温柔舒适的风流动起来。 几只头戴王冠羽毛的戴圣鸟,立在窗外的深色的枝条上,似在休憩,而开窗的声音无异惊动了它们,跃高了不少。 就算太阳已经离南回归线越来越近,埃及的气温也依旧维持在12摄氏度以上。 当然,充沛的热量,给这个国度带去了不少烦恼,也带来了许多自然的偏爱与回馈。 “渴吗?”达成自己的蒙凯帕拉,几乎一进门,就不装了,细致地为楚司译倒了一盏止渴的水。 早在他们回来之前,有眼色的侍者,早已经在屋内放置了一壶温水。 镶嵌着一圈金线的瓷盏,被蒙凯帕拉捧在楚司译干涩的唇边。 身体对水的渴望,令楚司译缓缓低头,将一整杯,都小口饮尽。 待身体暂时得到满足,却又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睡吧。”蒙凯帕拉见此,便顺势将人放在床上,为他盖上一床不厚也不薄的丝被。 几乎才一会儿,床上之人气息便逐渐绵延。 明明刚才嘴上还说着不累的人,回来却这么快便睡着了。 这几天,蒙凯帕拉已经不知在楚这里,无奈多少次了。 他俯身在楚司译额心,落下一吻,温柔缱绻。 ‘好好休息吧,明日将属于你。’就在今晨,由底比斯宫廷昭告了全埃及一条,关乎楚司译平安回归埃及的消息。 一场举世瞩目的游街庆典,正紧锣密鼓地筹办。 而那被期盼的核心人物,却在他们埃及王的手边,毫无察觉、安心地熟睡着。 蒙凯帕拉,想创造,不一样的故事结尾。 不同于克威尔给出的故事结局。 那日监牢之中,克威尔告诉他:“少年死了,国王获得了永生。” “他在民众的谩骂之中,在国王的厌恶中,用巫师给的刀,自刎死去。” “可他又永远活着,活在人们在他死后才萌生的悔恨、纪念当中。” 克威尔更是直言说道:他自己就是那个可恨的巫师。 故事的巫师已经出现,那把匕首还远吗? 当他逼问那把匕首,克威尔却在这个问题上闭口不答,但蒙凯帕拉有种预感:巫师已将匕首送出。 如果现下有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整个底比斯王宫,已经找不出一把匕首。 连同整个庆典,也勒令禁止所有人携带利器。 克威尔不只他说了故事的结局,而是将最初本真的故事,完整讲述。 是的,克威尔知道未被星际人美化,由智械人直接从异世携带而归的“最初故事数据”。 星际人只知,克威尔在星际科技多个领域很是“变态”,才华与天赋都用在了“独辟蹊径”上。 例如,他曾经做过让机械人身上长出血肉,做过将数据植入植物体,让植物向动物一样具有思考等一系列疯狂,又著名的实验。 甚至,他还做过将人体灵魂调换的实验,最终还成功了! 这是多么地有悖人伦。 这些仅仅是被爆料出来的,未被爆料出来的,可能更令人惊恐。 而只有一件事,只有克威尔自己知道:他入侵过星际主脑。 甚至就连主脑,也未察觉到有人入侵过。 * 未来的故事,却成了过去的预言。 所有人物的轨迹,几乎与他们身上所发生的事,吻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完全可以尝试说谎。” 蒙凯帕拉有判断人心的能力,当对上克威尔的眼睛,他就知道这个邢架上的男人,没有骗他。 但,他心底依旧保留着他的思考与警觉。 “因为,你没杀我的猫?”克威尔目光含笑,余光之下,扫向暗处笼子里坐着,卷了一下耳朵的查尔。 “好吧,可能有些牵强。” “不过说了,你可能不信,就当,我也想当一回救世主吧。”克威尔合上双眼,掩饰了自己追忆的神色。 也许,他是和楚司译一开始,同样抉择的人呢? 系统的五阶任务:“蒸汽时代”、“电气时代”、“信息时代”、“虚拟时代”、拟合时代。 他选择了最低级的“蒸汽时代”。 以他的能力,不该如此抉择。 可他和楚司译一样,当他真实接触到与星际截然不同,那种返璞归真的自然与文明时…… 他明确知道,他不想改变这里。 但他没有抵住诱惑。 因为他正是明确知道有另一个伟大时空存在。 曾经与星际,位于同一起跑线上。 十一分之一的概率,为什么不可能是他所在的这个时空呢? 就算不是他所在的时空,那他难道创造不出来那样的一个未来世界吗? 他想。 无比热切地想。 所以他实施了,朝着“拟合时代”的最终目标实施。 因为所谓的“拟合时代”,便是星际给予那个更高级世界的称呼。 可在其他领域能够跳脱思维的他,却没有跳出过往历史与现实传导的经验,他认为:‘只要更高科技更快到来,更快迭代,就能完全弥补回以前的消耗,甚至创造新产物。’可现实是,他失败了,也让自己绑定的任务者查尔,丧失了躯体,灵魂寄住在一只猫的身体里。 第118章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创造出那样的世界? 他好奇。 他想去追寻。 于是他利用自己身份的特权,申请去到了那个名为“楚司译”的少年,所去往的时空。 条件是,他需要完成星际额外指派的任务。 但在不久后,他从自己有种熟悉感的行径中,猛然醒悟:自己原来就是所谓故事中的“巫师”? 那故事中巫师,一定是坏人吗? 就算是明确了这一身份,克威尔也不打算深思这个问题。 因为,他窃喜,窃喜自己成了创造那个伟大世界之因中,可以影响的因素。 他开始顺从故事,又想将巫师在整个故事中的角色,补充完整。 ‘到底怎样的人,才能创造出那样的世界?’克威尔觉得,首先,他需要有超凡的创世者素质。 当然,蒙凯帕拉作为埃及王,很多素质已经具备。 然后,他需要在整个过程中,避开他们失败所犯的错误。 那便用十个梦境,诉以他经验。 可,蒙凯帕拉为什么要创建这样的一个世界? 整个事件,似乎缺少了最初的动力。 克威尔曾为此,付出了一段时间,才解开。 “他应该,有所察觉了吧。”克威尔想到星际某个人,感叹历史才是最好的谋算者,算无遗漏,环环相扣。 克威尔浅浅发笑。 越是临近最后,他脸上的笑越发变多,令看管他的埃及士兵,有时见了都觉内心悚然。 * 监狱外,克威尔不知,蒙凯帕拉仅在几日之内,已让故事悄然改变。 如果国王与民众的态度转变,如果永远没有匕首,是不是最后的结局,也就不同了? 底比斯中央街,游街庆典。 几乎一大早,楚司译便被换上了一套精致的服饰,色彩以白色与金色为主,是埃及人崇尚信仰的色彩。 他的脸颊,经过浅浅的装扮,褪去郁色下的苍白,泛出健美的红光。 就连平时垂散的发丝,甚至都用彩绳编了几根细辫,落于胸前。刻满六十字圣书体祝福语的金色细薄发环,戴于他的头顶。 过于正式,正式地就像三年前的那场盛大祭祀。 当他所有都装扮好,在侍者目不转睛中,被领着去见蒙凯帕拉。 而早已经准备妥当的蒙凯帕拉,已经在五匹健硕马儿拉动的黄金车前,等候多时。 楚司译远远便看到了那远处屹立等待自己的身影,而蒙凯帕拉也一眼就像盛装出席的人望进眼中。 他只见眼前的楚,双手提着流云般的柔白长袍与那绕过左肩缠绕延伸在空中如精灵羽翼的金色丝绸,跨过一道道阶梯,向自己款款走来。 足踝间的宝石脚链,随他的动作晃动,迎面照射而来的太阳,也想瞻仰他的喜乐,为他身上镀了一层明辉的光。 阿蒙神庙的楚司译神像,活了。 眼神不转的护卫士兵,停下手头事物的工作侍者,头顶落下几根华丽羽毛的戴圣鸟,泉池中漂在水面露出脊背的鱼儿,都为他失神…… 蒙凯帕拉心口炙热、滚烫,向已快要走至他面前的青年,递出右手。 第六十八章 中央街上,人流熙攘,前拥后呼,细看之下,还有不少底比斯的生面孔,期间还有外国商人。 早在听到消息时,他们便一路盘山涉涧,不远千里赶来。 古埃及城邦分散,隔着沙漠,隔着绿洲,隔着信息间的流通与滞后,隔着交流间的不畅与隔阂。 他们不同于底比斯居住的民众,他们来自埃及中远部,或是边境,又或是处于局外的身份。 在底比斯那场反动风波中,他们很多人都未亲身经历过被教唆,没有经历过起义。 只在尘埃落定后,才听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底比斯民众发疯的举动,以及……司译大人在这场动荡中的,陨落。 他们听后是什么感受? 在遥知司译大人时隔三年,在那帕塔城重新现身,他们是有多么喜悦?司译大人没有忘记埃及,最终回到了埃及。 可转瞬不久,他们便听到了底比斯城传来一场令他们心中没有任何准备的噩耗。 是,他们承认,他们没有底比斯城区的人,经济富裕,思想开化程度高。 他们贫穷,他们落后,所以,只有司译大人,真正极大帮助过他们,改善了他们的生活。 让他们不至于因缺水而渴死,因缺少粮食而饥饿,一系列减轻他们负重,给予他们希望的政策、技术,如糖果掉落在他们头上,砸中也是甜的。 他们有机会经营一家小商摊,做起外贸经营;有机会用每年交完赋税的余粮,买卖后,添置物品改善家庭;有机会放下地里的锄头,手上拉纤牛羊的牵引绳,闲时选择休息,或自由地兼职去生产手工用品…… 比起底比斯一国都城里的人们,他们愚昧,有太多不懂,他们粗鄙,没接触过太高尚的事物。 可他们朴实地知道一点:感恩。 古埃及,是懂得感恩的国度,因为他们信仰神。 当神给予人们帮助、恩惠,相应的,他们便会感激神、供奉神。 可要寻求神的继续庇护,他们需要每年需要大量祭祀物品,遵守作为信徒的规矩。 但就是在这样小心谨慎之下,也许第二年神依旧不会庇护,尼罗河泛滥成灾,饿死的依旧饿死,渴死的最终渴死,被鞭打,被贩卖的人,依旧摆脱不了命运。 第119章 到了第三年,祭司们只会在对第二年的反省中,增加供奉,加大诚意。 所以,神也不是无私的,神也需要回馈。 更何况是人? 如果一个人,能为大众也如此,难道从中获益的人,不该感恩吗? 可他们扪心自问,楚司译这位神的化身,受过他们什么回馈吗? 三年前,司译大人曾长久在时,一不立神像,二不对民众设立任何禁忌与繁杂的规矩。 他自由而平和,在这片土地上忘我播种。 他收获的,更多只是他们在赞歌里,对他的赞美。 最终,他为守护愿意为他去死的书吏、消灭那惑众扰乱埃及安和的人,而折亡了自己。 就算是他在其中犯了错,但真的要责怪他吗? 不,他们应该包容、安慰他。 祭祀的神明,也能由自己的心情,考虑愿不愿意庇佑埃及的下一年。 可他们依旧选择甘愿供奉,只会责怪自己,上一年是不是不够虔诚? 可这位来到埃及的少年,做了太多超越以往神恩赐的事,给予了埃及太多……却反而遭受了这样的责难。 因而,在他们眼中,当初底比斯这群人,他们着实有些瞧不上。 幸而有王恢复旧政的命令,虽然面向全埃及实施,但是他们中远部,明显有“放水”成分,只是进行了严谨的教育与政策修正。 与此相比,底比斯的人,那就惨了。 他们明明是受司译大人恩惠影响最大的一群人,当他们时而听到他们哀嚎的消息。 对此,用他们粗鄙的话来讲就是:‘孩子野了,该打。’‘什么时候迷途知返,什么时候再停止阵痛。’‘要求这儿,要求那儿,没完没了,不懂满足,打回原形才知道珍稀。’这不现在,这群人,终于是清醒了?知道司译大人在时的生活,有多么好了? 一位来自埃及中部的民众,被一个明显是底比斯居民的人,大力挤开了。 差点将他胳膊挤断,他嘴上粗鲁地暗骂了一句。 要不是司译大人以前教化他们:民众之间要减少隔阂,注重和谐,他早就将人拖出去打一架不可。 他内心就是粗鲁,怎么着?可他心里,比太多人能认得清。 “来了来了,黄金车驾来了!”这时,人群中有不少人激动呐喊。 几队士兵轮番开道,四面环纱的黄金车,暂时让他们看不见里面的人。 但光是一顶车驾,还未见其中真人,人群已经大肆涌动起来。训练有素的士兵,手上磨平棱角避免伤到民众的长矛,差点因为民众的冲劲儿而没握住。 要是真被民众冲破了,士兵们都知,他们就要解甲归田了。 “车驾停了,有人下来了。” “谁?欺负我长的不高?快告诉我谁下来了?” 底比斯民众中有人内涵道:“真是服了这群从别城地区也跑过来的人,都快被挤苗条,瘦成一根枝儿了…” 其他地区民众回怼:“你们总比我们有机会见到司译大人,尽尽地主之谊,让让我们不行吗?” 听到此话的底比斯民众愤慨了:“这种事,是能让的?” 一群人争吵,一群人看热闹,还有一群人双耳不闻两边事,视线依旧紧紧落在黄金车上。 从他们的视角看,王已经下车了,可是半响后,他们都不见司译大人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 等等,王身后,好像跟着个人? 蒙凯帕拉和楚司译,实际上都下了车。 只是…楚司译却拉着蒙凯的衣角,躲在男人的身后。 男人背着身子,试着几次去抓住楚司译的手,却都被青年像小蛇一样的手,灵活躲开。 蒙凯帕拉只好停步,趁身后的青年撞上自己的背部,再一把抓住他的手,欲将人拉到与自己同一靠前的位置。 可他刚握上那双手,就感觉到了冰凉,而冰凉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冷汗。 ‘楚,在害怕。’蒙凯帕拉意识到这一点。 而这一点,让他心间难受,像是喝下了苦药,卡在喉管,苦意蔓延,又吞咽不得。 多少重要而盛大的场合,曾经有楚司译自信无畏的身影出现? 可现在,这位埃及的司译大人,竟惧怕这样人多的场合。 这不难让蒙凯帕拉想到,可能是楚,联想起与那日一样摩肩接踵的场合… 他捏紧楚司译的手,企图传达给他力量。 也许是蒙凯帕拉的鼓励有了作用,楚司译慢慢从蒙凯帕拉背后,站到了民众面前。 一时间,民众热烈而欢腾,如永夜圣殿,燃起永不熄灭的火。 可楚司译身体却隐隐发颤。 他隐约扫见涌动的人群,每个人的嘴,皆一张一合,似乎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可他听不清,一个人的声音都听不清。 ‘他们会对他说什么?’楚司译内心拼命抑制住自己开始胡乱发散的思想。 他木讷地跟着蒙凯的步伐,缓缓向他们走近。 越来越近了…近到似乎快能听清他们的声音。 此时,楚司译脚下恍若出现了一根线,线的前方,是迷雾,后面,是陆地。 人的本能驱使楚司译,向后退,向已知安全的地方后退,不要再前进。 当楚司译脚步停止,不再移动,蒙凯帕拉几乎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 第120章 近处的民众,眼见着他们的司译大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他几乎一次也没有往人群方向直视过,也未给过他们回应。 “大家快安静一下,司译大人好像不太对劲。” 在相互传达之下,争吵的人群,停止吵闹,拥挤的人,停下动作。 三分钟内,周遭近乎完全安静了下来。 耳边嘈杂的声音终于停止,楚司译身体顿时泄了力。 在周围人担忧的目光下,他们只见他们本该果敢自信的司译大人,缓缓下蹲,将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以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随后,他们听到了几乎不可能从他们司译大人口中会说的话:“对不起,我害怕。” 这是楚司译将头埋在左臂之下,闷着声,向蒙凯帕拉抱歉的一句。 静下来的四周,让不少人都亲耳听到了这句话。 害怕?前方有什么?为什么要害怕? 前方,正是他们所站的位置啊,正是埃及的民众啊! 可他们的司译大人,却不敢再向他们踏近,更是说了句:害怕… 他们心中,如同堵着千万吨的巨石,无法疏通,又无法坠下。尼罗河水,似乎也为此,放缓了流动。 楚司译也想再向前走,但是前方,他望不见路,双脚也不听他使唤,被千斤重鼎压住,动弹不得。 蒙凯帕拉一直拉着楚司译的右手,没有放开过。 他单膝蹲下,当楚司译抬头,他便与他平视,另一只耐心地手一下又一下,抚着他的背部。 他放缓声音:“不用对不起,楚只是心里生病了,需要我们帮帮你。” “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听一听他们的声音好吗?” 听一听…他们的声音?楚司译脑中思考着蒙凯帕拉对他引导劝说的话,而他的注意力,也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听觉上。 “啪嗒——”楚司译突然听见上空,传来一个细小的断裂声。 上空? 楚司译迅速朝声音发出的上空一看,便发现不远处一个建筑外延伸出来晾衣服的铁架,因为腐锈的缘故,摇摇欲坠。 而那铁架下,正对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妇人,向自己投来关切的目光。 关切?就在这一瞬,楚司译能看清楚所有民众脸上的表情了。 但现实容不得他有多余的思考。 众人只见他们蹲下的司译大人抬头后,在他们也顺着视线抬头望去,发现危险之时… 他们的司译大人,已经挣脱王捂住的手,快速将将那对靠前站着的女人拉离。 “哐当——”石板竟然都被砸出了几条缝隙。 要是这东西砸在人的头顶…无疑,将是必死无疑。 “司译大人!” “楚!” 周围传来惊叫声,也传来对他安危担忧的呼唤。 他听见了,清晰地听见了他们叫他的声音。 楚司译回头,望向自己刚在蹲下的位置,而他现在已经远远越过了那条线。 当一跨过,脚下的迷雾,便都退散。 而那抱着孩子的妇人,似乎刚从惊吓中回过神,但她抱着的孩子似乎这是场刺激的玩耍,并没有被吓得嗷嗷哭泣。 “司译大人!”她突然叫住欲转身离去的楚司译。 在楚司译回头,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时。 只见女妇人,抱着手上五六岁大的女儿,向他双膝跪下。 “谢谢您,向我们迈出了脚步。” 随着她刚落下的话音,周围人竟开始一片连着一片,一圈连着一圈,向他跪下。 他们嘴中低念:【“向你致敬,我的黎明…亘古黑夜、冷火之絮…向你致歉,亡灵哀哭,望你永生。”】 眼前之景,令楚司译愣了许久。 久到身体的血液,从凝滞,到流动,从冰冷,到滚烫。 蒙凯帕拉似乎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没有提醒,也未干预,就让事情顺势发展下去。 楚司译回过神,还是因那被女妇人放在地上的小女儿,拉了拉他的长袍。 “司译大人哥哥!”四五岁的小丫头,还不完全明白特定称呼,竟是将司译大人四个字,都当成了名字,在其后,加上了哥哥。 女妇人也没想到,自己教女儿的叫法,却被女儿自动加上了哥哥的称谓,她朝楚司译歉意一笑。 “阿娅有东西要送给哥哥!”小阿娅用着童稚音,却说着极为认真的话。 她抬起自己合十的双手,好像从一开始,小阿娅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十分珍贵自己手里藏着的宝贝。 楚司译脸上浮现一抹清淡自然的笑,也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但周围的人,包括一旁的蒙凯帕拉,以及面前张大嘴巴的小阿娅,都被这美好的一笑,直直愣神。 他蹲在小阿娅面前,暖着声:“贵重的东西,哥哥不能收。” 小阿娅一听,赶忙道:“不贵重,不贵重,是花花哦~”只见她将双手张开,一朵粉中泛红、盛开的埃及莲,映入楚司译眼帘。 埃及莲有三种颜色,白、蓝、红,白色古老,蓝色普遍,红色享有神圣的地位。 这个时节,这种水里的花,就算是埃及王宫的池子里,也都相继枯萎了。 花也许本身不贵重,却难寻,寓意更是珍贵无比。 第121章 埃及莲,古埃及的信仰之花,神圣而忠贞,有使人起死回生、连绵永生的祝愿。 小阿娅见漂亮哥哥看着花朵许久没有移开眼神,相比,也是喜欢的吧? 她轻轻走近楚司译,小手捧着埃及莲,将莲茎插入他有胸一些小饰品余留的空间中,成了一枚盛开的胸针,以这种方式,让他收下。 阿姆曾说,是因为眼前这位矜贵美好的人,她降生后,家里才有粮食将她养大,家里,才不只有兄长,兄长也有了妹妹…… “谢谢。”心头盈满又陌生的感觉,使楚司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轻触了一瓣莲花,刹那间,他的心也随之猛烈悸动。 而随着轻微的脚步声,一位祭司袍与一盒揉碎了金箔、大部分由尼罗河水灌溉的土壤制成的红泥,出现在他眼前。 是一张陌生的祭司面孔,恭敬地告诉他:“司译大人,我是孟克大祭司的弟子,他希望我能在庆典上,荣获您的认可。” “现在,您可以选择为她祝福。” 楚司译点头,食指印上红泥,微微朝小阿娅眉心一点。 此刻,小阿娅灵魂像是受到了颤动地指点,她获得以往心中没有的东西。 他站起身,不热不燥的风,吹动楚司译后背延伸之腰间的平衡吊坠。他回头望了一眼蒙凯帕拉,与他视线交汇下,向他无言说了声谢谢。 同时,又在男人鼓舞的视线下,继续走向前…真正走进民众的眼前,接受身上无数的瞩目。 胸前的埃及莲,散发着他的圣洁与清雅,可就在这时,佩戴它的人,却低下腰,向民众深深一鞠。 民众心中皆是一颤,跪拜着的他们,远近都能清晰看见楚司译的举动。 一鞠之后,楚司译他说:“其实,我也想和你们说一句,抱歉。” 从古至今,神明与国王,从来不会向他们的信徒与臣民道歉,而他们的司译大人,却会。 因为他也无比尊重他们。 楚司译觉得,也许就在此刻。 他与民众,民众与他,真正达成了完整的和解。 * 游街庆典,后续进行地非常顺利。似乎克服了身体与心理因素的他,也从整个庆典中,看到了许多他想看到的人。 比如,他看见了埃及的维西尔,乌瑟,他在士兵的护卫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吩咐着庆典中的突发危机与大小事宜。 在一处默默角落,默默注视着他的巴图,他恢复了一身刑捕装扮。据乌瑟解释道:“他说自己以前在刑捕的森*晚*整*理位置上停滞十余年,也是有道理的,自己还配不上执行官的位置,心中有愧,所以很久前便主动递交了辞呈,又做回了底层小小的刑捕。” 跟在他与蒙凯身边的杰南尼,咬着一只笔杆,时而停顿,时而流畅,时而纠结,时而欣喜,脸上就算沾上了墨水也没发现,全神投注于记录这场游街盛世。 现场的军队与士兵,由贾胡提差遣调动,维护着现场的安全、秩序。他耳边垂下的红宝石耳坠,因他的忙碌,在频繁晃动中,折射出异彩的光辉。 而中央街上,只要他回首身后,就会发现,一直有一个男人,目光温柔且深沉地注视着自己。 * 随着游街落幕,正午来临,街上的商摊、食摊、旅馆、会馆…随处可见未散去的热闹。 路边的几匹骆驼,驼峰微耸,咀嚼着嘴里的干草。当人们的狂欢结束,它又将奔赴沙漠中的远途… 明亮的天空,突然暗下来了。干热的气流,阴冷下来。 安静的驼铃,频繁地一动一响。 枝头的鸟雀,逃难般地飞离。 尼罗河水,倒映的晴空不见,阴沉、暗红… 如同这个世界,被人残忍划出了一条冗长的伤口,开始流血… 开始,分崩离析… “这是怎么回事?天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可怕?” “奇异的天象,必有大事发生。” “难不成是神,想对我们降下惩罚?” 猪羊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开始疯狂逃窜。 人们的喉咙,如掐着一只无形的手,想在一瞬间,叫他们都窒息而死。 整个埃及,变得寂静,整个地球上其他生命的声音,也变得寂静。 尼罗河水,开始倒流。 …… 因为,有人偷偷按下了,标注着“毁灭”的红色按钮。 在未来的星际,一间数据杂乱跳动的控制室内,冷冷着看着屏幕上毁灭的进度:‘1%、2%……’在主脑对他灌输了一切信息后,楚宴清更加坚定了直接销毁那个世界的想法。 他与父亲他们所做的决定,与主脑偏向的方式,都不同。 他更决绝,更直接。为什么只是停止任务?为什么又选择去冒那样大的风险? 明明直接让威胁之因,消失,才是最有效的做法。 而那个世界,也必须消失,因为他绝不可能,让楚司译回到星际。 因为,正如远在过去的克威尔所料。 他发现了自己身体与灵魂的秘密。 二十多年前,克威尔轰动星际的灵魂与身体交换实验便已经宣告成功,但显然被是被星际所禁止的技术。 但是,他与楚司译身体与灵魂的奇怪牵引,让他不得不生疑。 不久前因楚司译的昏迷,他无缘无故的也进了医院,过于巧合。再远推算,他以前在雪地里无意受过一次寒,导致低烧了半月之久,他查看楚司译穿越后工作人员的笔记,也发现了同样的生病的事件。 第122章 随后,他又利用自己的权限,调取了楚司译穿越前的大大小小受伤、生病的记录,发现要么是自己影响他,要么是对方影响自己。 就算是双胞胎间,都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效应。于是,他便注意到了克威尔曾经的那个实验。 克威尔是西方派费斯特的同族弟弟,而斐瑞拉是克威尔的堂妹。楚司译身体的母亲,便是与克威尔关系极近的斐瑞拉。 事实上,据他们之后隐秘地调查,他的父亲与西方女人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但那晚,斐瑞拉应该盗取了男性基因,因为最后,创造出了一个混血孩子是事实。 近几百年来,西方派在中央议会的话语权,不断削弱。这令楚宴清很难不想到,他们是否会以这样的方式,达到他们的目的。 在他当选议员代表时,西方派便放出言论:你的灵魂,你的血脉,本质上都沾染着我们西方血统。 而楚家,是一个极为注重血脉纯正的家族,这一点楚宴清十分清楚。 那到时,他的父母将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会要求他和楚司译的灵魂,调换回来吗? 虽然不知道身体真正魂体的消亡,会对本体有何影响,但他敢冒这个风险,却不会冒让楚司译回归星际的风险。 所以,他选择将一切真相,湮灭于过去的时空。 ‘6%、7%……’数字滚动地极缓。 可就在数字跳转到“8%”后,便再也不动了。 随后,控制室内,屏幕全部变成了灰色,智能语音发出没有任何情绪的机械播报:“叮,系统丧失绑定人物,无法定位时空,重新锁定中…” “锁定失败x1”“锁定失败x2”“锁定失败x3”…… “锁定失败x88666”“告:时空无信号,任务终止,点击屏幕可返回菜单栏。” ——第七控制室系统。 * 巡街庆典无疑是劳累的,不管是顶着一身华服,还是回应民众的情绪,都令人身体疲惫下来。 当回到阁楼,楚司译便在蒙凯帕拉注视下,浅浅睡去。 而蒙凯帕拉,在士兵禀报天有异像时,才选择短暂离开。 当蒙凯帕拉看见血红的天空,入眼的一切,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是梦中,每个世界毁灭前的前兆。 他冲入石牢,让人将克威尔从十字铁架上放下,抓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会销毁?” 故事的结局:少年自刎,国王永生。 也就意味着国王的世界永存,而他,只是改变了少年之死的三个条件:民众谩骂、国王厌恶、巫的匕首。 “销毁?不,是一切的开始…”克威尔目光平静。 就在他话刚落,就有士兵来报:“王,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正常? 明明是报喜的消息,现下落在蒙凯帕拉心头,只剩一阵心慌。 他不顾应该时刻稳重的身份,向阁楼快步奔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迫切地想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 王的异常,让一路上,几乎见之的人,皆一起追随而去。 监狱看守的人,只见克威尔手上用了一道光束,便轻易将身上链条解开,再随手照射,关注查尔的笼子,也四分五裂。 他挂着浅笑,慢条斯理为自己换上一套干净的外袍,才朝监狱外缓缓走去。 “你…你不能出去!”不少士兵已经集结,兵器正对着他,企图拦住这会黑魔法一样的怪人。 他没有理会,而是转头对身后的猫道:“查尔,带我去找他。” 在士兵的注视下,那只明明英气的猫,以极其怪异的角度,变成了处处透着诡异的猫脸人。 随后,那猫脸人抱起克威尔,一跃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当蒙凯帕拉推开阁楼的门。 里面应该浅睡的青年,现在却坐在地毯之上,静静靠在床边。 他墨绿如埃及绿洲的双眼,一瞬不眨地望着窗外阳光普照的天空。 如果不是他右手所持的匕首,喉咙处一道刺目的血痕,很难想象,这已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漂亮躯体。 少年自刎,国王永生。 跟随而来的士兵、侍者,在门外皆捂住嘴,失声看着这一幕。他们眼角晶莹滑落的液体,暴露了他们此刻无声之泣、心海之悲。 原来,奇异的天象,寓意着陨落。 他们的王,从门前到床边的几步之遥,却摔了两三跤。 当他颤抖的双手,抚上青年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快速失温的躯体,没有予他任何回应。 “楚…我的楚…”男人近乎执拗地一声又一声叫着那不会再有任何反应的人。 亲.吻他的额头,亲.吻他的唇.瓣…将青年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脸埋在青年的颈间。 他们的王,悲痛地哭了。 那是一种极悲的哭泣,比幼时的孩子,哭得还要撕心裂肺,还要叫人心中空落落的,一颗心悬着,永远着不了地。 躯体,像是见到了最后相见的人,最后一丝执念也消散了。 他们泪目之下,楚司译的身体,化作一颗颗金色的沙粒,幻灭在空中。 如一场梦。 蒙凯帕拉的手,拼命去抓握,可怎么也抓不到。 空荡的地上,唯留一把匕首。 巫师的匕首。 第123章 到底哪里来的匕首? 还记得,蒙塔立公主,赛雅斯曾经雪中送炭,给了楚司译一件,蔽体的方形披肩吗? 料子的层理结构之中,藏着夹层,里面夹藏着轻如纸翼的匕首,和一封如布料柔软的火漆印信。 火漆上印着的数字,正是:六十。 原来,克威尔很早以前,便写好了所有的信,并将最后一封信,以这样的方式,交给了楚司译。 那件披肩,一直被楚司译收在系统空间。楚司译什么时候发现的?也许是最开始,也许又是最后的偶然… 信中内容,只有短短四个字:‘死而后生。’阁楼窗外,突然跳进来两个人影。 让门口的士兵,立即冲了进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那正是刚从监狱里,逃走的两名罪犯。 “你来做什么?”蒙凯帕拉没有去看克威尔,但他知道,现在能引得士兵大动干戈的,也只会是他。 “简单。”克威尔抬步,逼近蒙凯帕拉阻拦的士兵,都被查尔单手便丢开了。 他伸出手,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对他们的王下手时,克威尔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花纹复古的匕首。 他右手放于胸前,俯身,向蒙凯帕拉行了一个星际礼仪。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道:“伟大的埃及王,我想和你做个约定。” * 星际的这一天,注定是繁乱的一天。 先是主脑接到有人私自操作第七控制室的消息,当星际护卫赶去抓人时,发现里面的人,竟然是楚宴清阁下。 经过他们的查证,对sjrm-1001世界按下毁灭按钮的,正是这位身份尊贵的阁下。 他们要抓捕他吗?自然要,但是人却无缘无故昏迷了。 在法庭裁决前,他们以犯人的生命安全为先。 可送进医院,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但人却始终昏迷着。 相继,第三控制室中,一个身穿黑袍,手抱黄猫的人,安然回归。 主脑在接到第七控制室失败的信息后,便开始计算着星际存亡的各自概率,结果为:灭亡概率97%。 它本在失望中,却又收到了来自第四控制室,一则燃存希望的消息。 * 主星漠滓海区,医院。 楚司译在一阵嘈杂的医疗声中,缓缓睁开双眼。 “晏晏,你终于醒了!”焦急陌生的女声,让楚司译还未来得及展开思索,便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女人急切的举动,让楚司译潜意识中反应到:她应该很爱他的孩子吧。 等等!她的…孩子? 震惊之余,抬眼间,他竟在余光中,看到了克威尔?! “沈雅,你快放开宴清,让医生看一下,他怎么反应不对?”楚元开理智地捕捉到了自己儿子的异常。 “因为他不是楚宴清,又是楚宴清。”克威尔的回答,直接了当。 什么叫不是,又是? 在夫妇两人的疑惑下,克威尔直接将当年实验的事,全数托出。 反正,当年的实验,他已经为此进过星际监狱,也已经承担了审判后果。 那他现在只是讲出具体受害人的身份、姓名,又能如何? “克威尔,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身上有功绩,就胡乱说。”楚元正严词批判着此人的满嘴胡言,这难免不怀疑是西方派的阴谋诡计。 功绩?是的,还是拯救星际的功绩。 这样的功绩,让克威尔只能想到一件事:自己以后,可以很长一段时间,连续做实验了。 对于他来说,功绩留着干嘛?不久是拿来消耗的吗? 对于他这样的人,常人难以理解他的思维。 如果说,他参加穿越计划,成为履人,并非家族政治上的安排,而是他……只是想不被打扰地完成六十个实验? “流水的监狱,铁打的克威尔。” ——星际星网。 是的,克威尔曾因多个实验,数次进过星际监狱,每次他才小试牛刀,结果就被星际关进去一二十年。 星际人的寿命可以很长,所以没有案底、永黑这一说法。在惩罚结束,这些记录也会被一笔勾销地清除。 对此,克威尔也很苦恼啊,其实,他只是想好好完成六十个实验罢了,怎么就这么难? 于是他看中了这项穿越计划,成功了,他将身负巨大功绩,也就不愁每次都要进牢,打断他的实验了。 “楚元开阁下,实验,是我亲手做的,我会不清楚?” “如果我说的假的,你可以看看这叠病例记录,以及,再思考思考,你们儿子,就算是私自,也要匆忙销毁那个世界。” “难道不是发现,自己其实不是楚家的孩子,自己才是私生子的事实,而做出的非理性举动?” “楚元开阁下,教子无方啊。” 克威尔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冲着诋毁楚家去的,楚元开可不会忍下这一口恶气:“主导诡计的人,现在却反过来说教?要是将此事宣扬出去,你们就不觉得可耻?” 你们? 克威尔:“一颗枣和两颗枣,那不都是枣嘛,有什么可比的?” 对于楚家曾经用在西方派的一些手段,他们还觉得可耻呢。 政治斗争,都是肮脏的、血腥的。 从两人之间的争吵中,楚司译大概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有些…命运多舛了。 第124章 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实不是自己以前那一具,却应是相似,毕竟是同一个父亲。 而刚才抱着他的女人,在知道真相后,松开了他,隔着一段距离站着,试探性地打量他。 楚司译知道:她对自己陌生。 “好了,快做选择吧,我今天还要去买猫粮。” 选择? 克威尔掏出一柄匕首,那正是楚司译用来自刎的那一把:“这是一件可以寄放魂体的道具,楚宴清的魂体就在里面,他的归属,由你们决定,西方派是不会容纳他的。” 楚宴清的命运,很清楚,若是楚司译没有成功回来,那他顶着楚家人的身份,就算因为私自犯错而被审判惩罚,但对他影响也没有实质性打击,毕竟他还是楚家的孩子。 但楚司译回来了,那他楚家人的身份,就算父母承认,可楚家智囊团的人,不会。 没有身份作保,没有身份光环,他接受星际法律惩处后,也将失去失去自己在楚家的一切,失去自己父母…永远戴着一顶名为私生子的帽子活着。 这些的前提,还是他具有自己的身体。 他原本的身体,被自己的操纵,死在另一个时空。 “那个…小楚,你看,你能不能……”沈雅还没想好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灵魂回归本体的孩子,但语气里请求的意味,异常明晰。 对于楚宴清的身体,如果楚司译愿意用自己细胞快速培育出一个躯体,那肯定是最好的。 “抱歉,我拒绝。” 当沈雅对他说出这份请求时,楚司译对于这份亲情,也有了最终的选择。 因为,这样的请求,反应了在潜意识中,他们并没有将他纳入亲人的范畴,所做的请求,皆站在另一个孩子的角度考虑。 论人情世故,这份请求,是让一个受害者,去救决心杀他之人;论血缘问题,同一个细胞也就意味着同一份基因,同样的长相、血液会在以后的星际生活,造成巨大困扰。 “小楚,你想想,毕竟晏晏的身体,实际上也是因为你没有保管好。现在身体换回来,才导致晏晏没了身体,你不能这么自私……” “沈雅!”楚元开皱眉,制止住自己妻子再这样说下去,他也明显察觉到妻子话里的问题。 克威尔听了这位楚夫人刚才所说的话,眉一挑,眼中戏谑。 楚家,也没比他们这边家族好多少啊。 “元开,我说错什么了吗?小楚怎么能狠心地拒绝……”沈雅对于丈夫对她严厉的话,自然是不高兴。 “他有权拒绝。”一道没有情感欺负,却透着公信力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根据星际法第二百零五条,星际人拥有对自己身体的自由支配权,他人不得以强制的手段,剥夺自由决定的权利。” “主脑?”楚元开惊讶,竟然主脑会出面干预这个问题。 用于病房娱乐的屏幕,也缓缓出现了一个数字人。 “对了,出门时,斐斯特堂兄说,主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克威尔补充道。 斐斯特是现任激进派议员中的议员代表,克威尔的话也就是说:主脑现在拥有中央议会的最大决定权,三票中的两票,主脑的决断,就是最后的决断。 “楚司译阁下,很高兴您能顺利醒来。我代表星际,正式恭喜你,成为了最终完成穿越计划的履人之一,除了一个亿奖励之外,你还可以向星际提任意三个要求。” 面对明显释放好意的主脑,以及主脑提供的诱人奖励,楚司译却不觉得有多么欣喜,面容渐渐回归平静。 “我知道自己始终不是楚宴清,所以我想改回自己的名字,独立出去,回到t20星生活。” 改名字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可独立出去,那就是独立出楚家?楚元开刚想反对,就听见主脑答应道:“可以。” “主脑,这是我们楚家的家事,你……”沈雅一听这孩子想离开他们,肯定心中是不愿意的,这可是自己的孩子。 “你爱他吗?” 沈雅一时语噎,一个爱字卡在喉咙间,吐不出来。她没想到,主脑会这样反问她。 主脑语气冰冷,继续道:“根据星际家庭伦理法,成年子女,有独立户口的权利。” “楚司译阁下的要求,合理合法,可以不算三个要求之一。” 它诚挚地对楚司译说道:“阁下,您可以有再大一点的要求。” 在主脑眼中,刚才的要求都不算要求,动点毫无损失的权限便能完成。它几乎就在同意的三秒内,便已经将一切修改妥当。 大一点儿的? 楚司译想了想道:“我能要t20星吗?” 主脑一瞬沉默。 对于这个大一点儿,楚司译阁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这样的垃圾星,星际有很多,都是资源的消耗星球,没什么太大价值。 “可以。从现在开始,t20星将成为您的私人星球,同时您也是这颗星球管辖的星球长,附加的我们还会帮您清理掉上面的垃圾,为您创造舒适的星球环境。” “楚司译阁下,还有一个要求,请您慎重考虑。”主脑再次强调道。 “那我再穿回那个时空,可以吗?”楚司译试探闻到。 主脑摇头:“阁下,很抱歉。星际已经终止穿越计划,而星际千年内,也没有再启动穿越计划的足够能源。” 第125章 楚司译被子下捏紧的手,在听到答案后,又松开。垂眸间,掩下自己眼中的一抹失落。 “那我可以要,之前系统的独立空间吗?” “当然可以。”主脑轻松回答道。 它没想到,星球上,竟然会有这么容易就能满足的人。 要是其他人听见它可以予以任意三个条件,无上的政权、无数的财富,又或是更大、更独特的要求。比如克威尔的三个条件都是:以后做实验能够减刑。当然,这样的条件,它设置了许多限制和约束,不可能放任这种行为。 所以说,楚司译阁下,确实是它接触过的星际人里,独特的人。 * 楚司译回到了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t20星。 一颗普普通通,就算将照片摆在人的眼前,也不会令人起眼的一颗星球。 可他在这里生长,这里是他的故乡。 当楚司译到达时,星球已经大变了模样,星球的垃圾已经被全部清理走,露出大片大片的空地。 他的智械人阿爸,正站在家的门口,没有垃圾清理工作的他,显得呆呆的,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他身上残旧的零件身体,让他每一步行走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楚司译扫了眼已经入账的一个亿星际币,又看了看个人空间中,那些以前自己随手收集的埃及植被、种子。 他想起了他负责智教的智械人老师:“不只是老师,t20星球几乎全部的智械人都如此,所以我可爱的孩子们,快快长大,成为有用的人,改变t20星……” 也想起了星际大面试官曾问过他的一个问题:“what are your hoping for ?” 当人生有了新的际遇… 他想,他有了新的“hoping”。 * 楚司译的穿越经历被公布后,引起了星网更大的关注。 但就在这样高的关注热度下。 楚司译带领t20星的智械人们,种起了地。 他在星网上开设了一家名为“尼罗河之语”的植物网店。因为自己的关注度,连带着这家网店,也拥有正常人开店前,没有的流量。 不过,这家店仅在一个半月后,便凭借里面特色的售卖品,火爆全星际。 古老植物开出的花朵、结出的粮食、美型天然额外观…特别是,楚司译将这些植物背后,深厚埃及文化与寓意传达时,星际人被这样独特国度的文化魅力,所深深吸引。 阿爸和星球上的智械人,有了新工作,维护土壤、料理植物、鲜花送达、种植授课、运营专卖……是一条完整而不断向外延伸的产业链。 随着网店的火爆,收入也仅在一个半月里,远远超出了一个亿。 他的阿爸,t20星球上所有智械人,都拥有了一套全新的智械身体。 楚司译自认为平凡而踏实的举动,在这之后,获得了许多星际人的认同与支持。 甚至有不少人,向他求取经验,希望能有第二个、第三个t20星出现,楚司译皆乐意授之。 而就在某一天,楚司译突然收到了来自楚家的一条邮件:“特邀楚司译阁下,担任星际第两百零七届,中央议会,东方议员代表…” 随后他又收到了西方议员代表的一条邮件,邮件署名是斐斯特,邮件内容也十分醒目:“特邀楚司译阁下,担任星际第两百零七届,中央议会,西方议员代表…” 两条邮件都查看后,楚司译默默叉掉了界面,然后点进自己的网店,翻看着数据与评论。 新议员代表的选举,对于楚司译来说,只让楚司译清晰认识到一点:‘他回到星际,原来已经三个月了。’新的代表议员结束,楚司译刷星网才知道,主脑督促中央议会进行了改革。从此没有了两派,只剩下一个议员代表的职位。 而新上任的代表,是一个叫任书鉴的人,光看姓氏,就知道这不是两派的人。 而这一届的议员代表,由全星际的人,进行民主投票决定,打破了以往两派的垄断。 楚司译在刷消息中,无意点进了已经截止了的代表投票排行榜。 他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在第一行,任书鉴在他的下面,而自己票数,近乎高出了第二名的三倍有余。 楚司译浅浅一笑后,便平静点击了叉号,退出链接。 对于三个月里,星际具体发生过什么,两派间发生了什么,楚宴清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楚司译都没有仔细关注过,他将所有精力与思考,都投注于他的“hoping”… 让自己尽可能的忙碌,忙碌到…没有时间去回想起:他在埃及路过的景色,见过的人烟…… 以及,心中对某个身影的眷恋。 下雪了。 这是埃及季节中,鲜少有的景色。 白雪皑皑,如柳叶飞絮,在风中兜兜转转,最终飘落到地面,凝结成冰,凝成世间模样。 楚司译裹着一件厚实的长大衣,在路上缓缓走着。暴露在空气中的手,冻得有些发红。 “听说比星际更高文明的拟合时代,领导人亲自来我们星际了,你看,他带着翻译器的样子,好帅!” “听说,他是来完成一个亘古的约定。” “克威尔在穿越计划中,便已经破解了来自那个时代发来的数域信!” “那信说的是什么?” 第126章 t20星,随着巨大的改变,已经有不少人选择迁居于此,此时楚司译便听着路边两个小女生的热闹对话。 “信上说:”“饮下我的血,你我血液相连,从此灵魂互为归处。 不管过去与未来,古老血脉还在流动,都会让我再次找到你,心脏再次悸动。” 楚司译觉得这话,他似乎在哪里,听过相似的? 也许,自己幻听了也说不定。 楚司译摇摇头,继续独自行走着。 恍然间,离他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令人觉得熟悉的人影。 及腰的长发,在风雪中飞舞,偏麦色的肌肤,显得体温高热,似乎白雪还未落在他的双肩,便已被蒸发。 他衣袍绝尘,有些繁古,穿得单薄,却是让人一眼见之的挺健。 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这么薄?还穿得这么像……古埃及的服饰。 怎么可能是他呢? 楚司译皱眉,捏了捏鼻梁,自己也许又开始不自觉幻想了。 是的,他幻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 可每次都是伸手即灭的幻觉。 他低着头,看自己的双脚,在雪地上踩下一个又一个印记,就像行走在沙漠里,留下一个又一个足迹。 他已经幻想出了对方清晰的脚步声,楚司译自嘲对自己笑笑。 但接下来,他们就此擦肩而过吧。 这次他不再尝试拉住人,也许这次的幻想,可以持续久一点。 楚司译如此想着。 当光影在两人身上流转、交错,当雪地上的脚印,汇成一条直线,交叠、重合…… 行至身边的男人,黑发擦过他的肩膀。 炙热而宽大的手掌,一把将他冰冷的右手,圈进手心。 “楚…” 一滴滚烫的泪水,不知打在谁的手背。 从此,风雪里的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有了依偎。 * 文名:《埃及在逃白月光》,又名《埃及履人》作者:酒巷卖花——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