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明恋》 第1节 本书名称: 过期明恋 本书作者: 树栖客 本书简介: 1. 温灼若和景在野告白被拒。 高二,她拼到住院,如愿考进他在的理尖班。 前后桌。 景在野的名字在荔城学子里如雷贯耳。 一中理尖一班,家境优渥,人高腿长,放荡不羁。 追他的漂亮女孩从一中排到十七中,身边的人换了又换,他始终高坐神坛。 只在对她同桌说话时,景在野会真心实意地牵起唇笑。 温灼若懂他看她同桌的眼神。 很长一段时间。 景在野和她最多的交集,就是走到她位置前,疏离又冷淡地对她说: “同学,换个位置。” 后来,温灼若丢掉了写满心事的日记本,删掉他所有联系方式。 不再为他偶尔投来的眼神患得患失。 2. 景在野知道,温灼若暗恋了他很多年。 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温灼若长情,胆小又内向。 每回撞上他的视线都慌乱。 可桌上的创可贴,书包里温好的热牛奶,和病床旁的月季花。 都是温灼若偷偷送他的。 在他人生最混乱的那段日子,也是温灼若一直陪在他身边。 只有温灼若。 他越来越在意她。 她和别人说话,他心里嫉妒的发酸。 她对男同学笑一下,他整天心情都阴郁。 高中毕业,景在野给温灼若打电话,却是一个男人接起。 温灼若在那头问:“是谁?” 男人笑:“叫我一句男朋友,我就告诉你。” 景在野心脏骤停。 3. 后来,景在野无数次看到温灼若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合照。 他日日等在她楼下,为见她坐了无数趟飞机,也没等到她分手。 内容标签: 都市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校园 暗恋 追爱火葬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灼若,景在野 ┃ 配角:同学 ┃ 其它:校园 一句话简介:我有男朋友他为什么这么伤心 立意:自强不息 第1章 盛夏 2013年,周董的《明明就》在荔城这座总滞缓半拍的城市里流行起来,成了小街巷弄和广播站里的常客。 稠热的白光将市一中淹没。 高一六班的教室空无一人,后黑板的白墙灰扑扑,分不清是掉灰的腻子还是静止的树荫。 长达半月的军训结束,体育课一吹完哨,被晒得黑乎乎的人群便一哄而散。 离开田径场的小铁门前聚起了人流。 每个经过这的人,都约好了似地朝旁边树下投去一眼。 那里站着的女孩扎着马尾,踩在高一格的台阶上,身后是漆成蓝色的围栏。 在这些被烈日严刑拷打过的高一新生里,皮肤白的像开了柔光滤镜。 也正因此,锁骨处那一小粒红痣也漂亮的惹眼,银质项链的坠子被蓝白色校服领子遮住。 眼看自己像是变成了某种可观赏的稀奇物种,温灼若默默往旁边站了点,站定后,抬头向对面篮球场看去。 同一时间上课的班级都解散了。 只剩两个实验班还在接受太阳的洗礼。 “看什么呢?” 发小莫遇远远喊了一句,气喘吁吁跑来,羽毛球拍驾在肩上。 温灼若忙上去扶她,说了句“没什么”,接着又把手里的矿泉水给她,眼里有些惊喜。 “辛苦啦,快喝点水吧,我还以为要抢不到了。” “小瞧我,我可是体育能拿满分的人,”莫遇喝了两口,做出夸张的受伤表情,顺手扯下昂贵的入耳式耳机,“不过你是不知道那器材室有多挤,我们一中又不是没钱,干嘛抠抠搜搜的,拍子少就算了,还都破破烂烂的,早知道我就自己带了。” 温灼若想了想,说:“可能是要为了新校区省钱吧。” 荔城一中位于市中心,周围就是热闹的商业街,已经没了拓展的地方,便想在郊外建个新校区。 据说已经有企业中标,不日即将开工。 听到这话,莫遇直起腰往实验班的位置看了一眼,“对了,你猜承建新校区的企业是哪个?” 温灼若垂眸从她手里拿了拍子和羽毛球来,随便说了个名字:“不会是荣臻?” “bingo,又是荣臻。”温灼若很少关注这些,可莫遇对她能回答得上也不意外。 荣臻集团是国内有名的大企业,出生荔城的创办人姓景,常年盘踞国内富豪榜前一百。 因而,近些年市政府新兴投资里,不少背后都有荣臻资本的影子,常年受地方电视台和晚报的表彰,可谓耳熟能详。 温灼若问:“这么问这个?” “记得我跟你说我搬了新家的事吗?” “记得。你搬哪去了?” 莫遇没回答这个问题,先递给她个眼神:“以前我们学校的景在野,你认得吧?就现在实验班一班的那个,喏——” 温灼若心尖一颤,随她看去。 两个班队伍的最后一排,日影高远而朦胧,高挑的少年神色闲散,双手插兜。 这会儿不知道老师讲了什么,看着他笑,两个班的人齐刷刷转头,也看着少年笑作一团,他不紧不慢地抬眼,有种说不明白的慵懒调调。 她感觉心跳正在加快,面上假装平静,“认得。” “我搬过去才知道,我老爸就是奔着隔壁住着景家人才想尽办法搬去的,上周他带我去拜访,看见景在野坐客厅打游戏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惊呆了,你说他这也瞒得太好了,咱们初中愣是一点消息没传出来过。” 温灼若有些意外,好半天才从这段话里抽身出来,她猜到过景在野的家世不错,可没想到会这么好。 有些难以言说的低落蔓延,“这么厉害吗。” “是啊,长得跟明星似的就算了,家世还那么好,”莫遇嘴上啧啧感叹,也只嘟囔了一句,转眼就忘了,拉着温灼若去小卖部,“走走,不管了,先买个冰棍吃去。” 温灼若是个念旧的人,连经常吃的零食都很少变,一直吃到腻的吃不下,才会换新零食尝尝。 莫遇与她不一样,每回进了小卖部就挑的眼花缭乱。 里面有些热,温灼若比莫遇先出来,撕开铝箔袋,冰棍被哗哗挤出来时还裹着一层霜衣,她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 红枣牛奶味的冰和白巧可在齿间消融,温灼若往一班的位置看去。 视线扑了个空。 偌大的篮球场空空荡荡,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散。 她有些出神的看着那里,余光却瞥见半个衣领和倚在门口的脑袋。 心脏忽然噗通噗通地跳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景在野就靠在离她很近的墙上,优越的五官稍显冷淡,眼皮下压,而他对面的女生红着脸,靠他更近,看上去是把他堵在了这。 女生长得很清纯,穿着明令制止的短裙,露出白皙的长腿,可对上景在野的视线时,表情却局促羞涩。 “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声音细若蚊喃,含着期待,轻声软语听了耳根酥麻。 温灼若的双腿像是被定住,视线一动不动。 景在野依旧垂着头,眼底情绪很淡,可他生得一副蛊人的皮相,眉骨鼻梁高挺,微敛着眼帘也叫人觉得多情。 “承蒙喜欢。” 声音懒洋洋的,可很随和。 清晰地像是贴在温灼若耳边说。 “可我呢,是好学生,”景在野漫不经心的笑了下,无视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的痞气劲,和那头违反校规,在清一色寸头之中浓密漆黑的发,低头看着女生的眼睛:“不早恋。” 要不是这副散漫的姿态,这话听起来该有几分真诚。 第2节 也许是上课期间来往的人少,温灼若的注视便尤其惹眼,景在野说完,侧头瞥了眼。 她立即握紧了冰棍,在和他对视前移开目光,压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往小卖部里瞧。 还好景在野只是随意看了下,视线稍一扫过便离开,没在温灼若身上多停留一秒。 实验班迟来的几个男生运着篮球走来,见状面面相觑拉长声音起哄。 女生听到声音像受惊的小鹿,咬了咬唇,往他身上丢了信就拨弄着头发跑开。 玫粉色的信封掉在地上,上面有几个女生张嘴吻上去的唇印。 性感撩人的唇型。 温灼若看到一个男生上来就勾着景在野的脖子往下拽,“行啊你,才开学多久,这都一双手数不过来了吧!” “等个人还能让你等出桃花来!” “滚。”景在野看上去兴致缺缺,捡起那封堪称香艳的信,修长的手拂去灰尘,然后双臂交叠。 温灼若很想垂下眼不去看,可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那半挂在他身上的男生还想去抢他手上的信,景在野闲闲睨他一眼,打开他的手,依旧是倚靠着墙的姿势,衣领微敞,仰头露出喉结和微红的锁骨,仿佛予取予夺,可因为人高肩阔,半点不落下风: “还喝不喝水了?” 男生们立马倒戈,把扒在景在野身上的男生摘了下来,闹哄哄往小卖部里走。 “喝喝喝!” “马里奥你少啰嗦,别耽误我们景哥哥请客!” “……”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直冲而来,温灼若反应不及,等避无可避的时候才忙迈了一步。 可门前总共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她光顾着找空地落脚,暂时空白的大脑忘了那还站着个人。 发黄的塑胶条吧嗒坠下,闹哄哄的声音被隔绝,小卖部里的空调流出冷气。 盛夏炎日中让温灼若有片刻放松。 再抬头,时间也似乎从此刻变成了电影里的慢镜头,天台轻轻飞过几只白鸽,无休止的蝉鸣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通往教学楼的楼梯,过道,高温融着的柏油路,以及遮天蔽日的梧桐树都悄无声息。 耳畔猝不及防传来热气,她反应慢一拍,转头落入了少年的漆黑的眼底。 呼吸都僵住。 两人的肩膀几乎挨在一起,景在野稍稍低眼,视线从她只咬了一口的冰棍,移到她的脸上,蓬勃的少年气在这一瞬间带着他身体上的热意,铺天盖地朝温灼若袭来。 从未如此近过。 蓝白色的校服上有阳光暴晒后的味道。 “同学。”他收回视线,懒声提醒:“再不吃就该融完了。” 第2章 盛夏 温灼若庆幸莫遇及时出来拉走了她,可后来一整节体育课,她脑海里都在反复回放这句话。 竟然连冰棍都忘了吃。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很爱看人热闹的人,觉得被冒犯? 起码离开之前要和他道个歉吧,怎么连说话都忘了啊。 下一节是班主任的课,开学测验的试卷也发了下来。 温灼若脑海里还是一团乱麻,懊悔又觉得羞愧脸红,无意识卷着试卷边缘,反反复复,直到出现白痕,粉末状的纸屑摩挲着指腹。 旁边的莫遇忽然晃了晃温灼若的胳膊,喜道:“若若你看!你是我们班第一!” 临近中考时,温灼若生了场病,考入一中的分数不算高,全市只排到了前一千五。 这一千五百名里又有大半都在荔城一中,实验班的分数更高,几乎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批人。 而实验班比普通班要早开学半月,她为了不落后进度,整个暑假都在自学。 说服自己尽量不去想之后,温灼若才接过写有年级排名的成绩表,讲台上班主任在此时开口: “这次开学测验的成绩只是个摸底,大家不要紧张,考的好的不要骄傲,考的差的也不要灰心,月考很快就要来了,希望大家别受这次考试影响,好好准备。” 与此同时,前后左右小范围的爆发出了一声声惊叹。 “我的妈呀,年级前一百全是实验班的,一个普通班的都没有,这也太恐怖了吧。” “我靠……这还是人吗?我们班第一年级居然排到了152,这试卷这么难,他们都是怎么考的?” “这次二班那对双胞胎都没考过景在野吗?不愧是实验班第一啊,好强。” “温灼若。” 温灼若听到景在野的名字,下意识留心听,猛不丁被叫到,条件反射站起来。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你这次考的不错,下周就要从一班开始轮流派人国旗下讲话,我们班演讲的名额就交给你了。” 温灼若点头,坐下时悠长的叹了口气,慢慢趴在桌上的时候,想的是—— 还差的远啊。 - 放学的时候天还没彻底黑下,小街道里的地面还算平整,屋檐下的电线错综复杂,锅盖似的白炽灯亮着,人来人往间,温灼若看向柱子上的开锁小广告和热气腾腾的馄饨小铺,认出了新家的位置。 “若若,回来了?” 曾白瑛从三楼阳台探出头来,腰上顶着洗菜的脸盆,笑说:“快点,就等你吃饭了。” 温灼若乖乖应道:“好。” 她拿出磁卡,楼下的防盗门“滴滴”两声解了锁。 搬到这里有两天了,温灼若还是有些不习惯。 电视还没有普及的时候,她的父亲温远山便开了几家网吧起家,最风光的认识了大学刚毕业的曾白瑛。 他们结婚之后迅速就生下了她,可随着温远山决定关网吧办公司,就开始常年飞往各地,压力也与日俱增,两人之间的猜忌和怀疑就多了起来。 后来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与曾白瑛的婚姻就此走到尽头。 曾白瑛学的是法,毕业那年,她本可以入职一所业内名声很好的律所,可她在大好前程和她之间选择生下她。 自此以后当起了全职主妇。 之后与温远山感情消磨殆尽,她出了民政局就打车去了机场,至此了无音讯,温远山也没带温灼若去找过曾白瑛。 再有消息的时候,曾白瑛已经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律师了,温灼若时隔四年和她见了一面。 同时见的还有继父高明科。 开学前分身乏术的温远山和曾白瑛达成一致,让温灼若高中暂时住这,亲生母亲照顾她,总让人放心些。 荔城一中周边的房子都有些老旧,但胜在距离学校近。 曾白瑛和高明科的孩子到了要上学的时候,两人便在这里安了家。 其实温灼若曾经偷偷来过这里,大雪天,事业有成的妈妈抱着弟弟放烟花,表情有些陌生,但神采奕奕。 厨房的位置就在门口不远,一打开门,油烟气和葱香味扑鼻而来。 温灼若看到客厅木椅背靠上挂了一个奥特曼的小书包。 房间里传来积木垮掉的动静,曾白瑛的声音传出来:“快收拾收拾,你姐姐回来了,你看看这像什么样,你已经二年级了不是幼儿园。” “她才不是我姐!我是你和爸爸生的,她又不是。”小男孩声音稚嫩,反驳。 温灼若把书包放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听到曾白瑛立刻训斥了什么,可是声音压低了,她听不清。 接着高临星哭了。 小孩子还不懂收敛表情,吃饭的时候,一直狠狠地盯着温灼若,像是在看一个他幸福家庭的侵入者。 继父高明科是一家计算机公司的管理层,关心的话听起来也像某种特定的程序,没有起伏。 “若若,你在这里有任何不习惯的地方都可以和叔叔开口,不要不好意思。” “谢谢叔叔。” “是啊,若若,”曾白瑛问:“一中开始上课了吧,我听说一中一本升学率有98%,老师上课速度是不是很快,能跟的上吗?” 温灼若微笑说:“还行,现在老师讲的课我都有预习过。” “那就好。” 她说完之后,饭桌上没人再说话。 只剩下高临星幼稚地戳着饭碗底部,筷子刺啦过瓷面发出锐响。 曾白瑛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在她斥责之前,温灼若放下筷子,笑着说:“我吃好啦,先回房了。” 高明科问:“不再多吃一点?” “不用了,谢谢叔叔。” 温灼若回了房,曾白瑛直接拿走了高临星的碗,语气严厉:“惯的你,不吃就别吃,少给你姐摆脸色。” 高临星又哭了,这次哭的撕心裂肺,隔着门板都听得人心碎,最后高明科看不下去,将他抱回房间。 再出来时,发现妻子也在默默流泪。 曾白瑛看着温灼若关上的门,红着眼说:“以前她最亲我了。” 要是温灼若恼她闹她,也好,可温灼若又温和又听话,平静淡然,有种超脱她这个年龄的懂事。 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几年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可她真的做错了吗? 高明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妻子要强,一个人在异乡打拼的那些年,无依无靠的又何尝不苦。 “若若还要在这住很久,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台灯打开是温暖的暖黄色。 第3节 温灼若拿地理地图册当垫底,撕下一中的草稿纸准备写老师交待的演讲稿,刚落笔一会儿,忽然想到,她第一次见到景在野的场景。 也是一次考试后。 她读初一初二时成绩很好,常年排在年级前三,名字常常和景在野挨在一起。 那次教导主任把她叫去办公室,“这次学校要派两个代表发言,一个女生一个男生,老师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和景在野一起,你一会儿帮老师传个话,谁先上场你们自己决定,就是要注意控制好时间,可以吗?” 那时景在野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成绩好家世好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一些桃色绯闻。 譬如哪个中学的女生天天在学校门口等他,谁谁又是他欠下的情债。 总之是不太好的风评。 这类传言温灼若听得多了,自动给他脑补出一个浪荡富二代的坏咖形象。 因此听教导主任这么一说,她磨蹭了很久,面对老师的鼓励的眼神,还是摇了摇头,委婉说:“老师,我和他不熟。” 那带着点畏惧和逃避的语气表露的明明白白。 这个时候教导主任笑了,“有什么不熟的,他又不会吃人。” 然后说: “景在野,你过来。” 温灼若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瞬间浮了起来。 景在野今天迟到,穿着卫衣罚站,去班上看他的人来了就站着不走,搞得楼道拥堵。 班主任就让他来办公室,他站够时间了就躺在长椅上睡觉,双腿大剌剌敞着,秋季校服蒙着脸挡太阳,随意的跟自己家似的。 教导主任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后来温灼若说话的时候,他越看越像,这才认出了他。 身后的少年先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清了清嗓音,脚步声离温灼若越来越近,最后在她旁边站定。 这个时候,她才佯装镇静地抬头看他。 那个常年处于话题中心的少年就站在她身边,带有这个年龄男孩子特有的蓬勃朝气,和她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很高,穿着蓝白校服,她还没到他的肩膀。 脸上戴着黑色口罩,眸如点漆,阳光照射下像覆了层透明釉质,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有种晒久了的阳光味。 教导主任假装生气:“叫你平时多注意,你看你把女同学都吓得不敢和你说话了。” 景在野闻言,眉尖不解地挑了下,嗓音有些刚睡醒的惺忪微哑。 “嗯?” 每次回忆到这里,温灼若都下意识地想模拟她当时的样子,头发有没有扎好,衣服的褶皱拍清了没有,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会是什么。 然而再怎么回忆,也想不起自己接下来胡乱回了一句什么。 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秒,心脏紧张地剧烈跳动,声音大的盖住了她的嗓音。 只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玻璃明净晴朗,绿植舒展着阔大的叶片,脉络都清晰可见,走廊里的早读声成了这一幕的背景音。 少年神色散漫,听完她的回答很轻的笑了笑。 所以后来,因为这件事,尽管两人的交集少而又少,温灼若也一直以为,景在野应该是认得她的。 直到今天在小卖部门口,景在野那声疏离的“同学”,将这场幻觉打破。 她才意识到,于她而言特殊的日子,对景在野来说只是无趣且寻常的一天。 初一同校至今三年,他没有一次记住过她的名字。 第3章 盛夏 后来的一个星期,除了原定教她们课的语文老师忽然辞职,只能请人暂代外,其余一切都逐渐步入正轨。 温灼若也再没见到过景在野。 偶尔在写试卷或是下课的时候能听到同学提起他,每个从前认识他的人都有了谈资,被围着询问。 在光荣榜上可以看到各自的初中,班上也有人发现温灼若和景在野是一个初中考进来的,但没人来问过她有关他的事。 大概是两人给人的印象天差地别,因此没人想过他们会有交集。 星期一的天气不算好,进教室前温灼若看向天空,灰蒙蒙的,蜻蜓在水泥细白瓷围成的小花圃里低飞。 早读铃响起的时候她有些坐立不安。 直到一分钟后,升旗的广播响起来。 莫遇挽着她的手去排队,纳闷问:“怎么这么高兴?” “有吗?”温灼若唇角无意识地弯着,“不上早自习你不高兴吗。” 这只是她随便找的理由,今天周一,是新生第一国旗下讲话。 景在野会上台。 可这话让倒垃圾都要晃荡大半个校园的莫遇同学听来,就十分的有说服力。 她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说:“不错不错,终于开窍了,我就说你不用把自己绷的太紧嘛,还得劳逸结合。” 广播声响完,队伍也都站好了,从高一到高二,清一色的蓝白色校服,有人已经穿上秋天的校服外套挡太阳。 温灼若站在靠中间的位置,感觉裤子口袋里有什么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缩在一块硬邦邦的卫生纸团,还有一张洗的发白的书签。 她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什么。 初中毕业的时候,学校隔壁很多旧书店的老板拉着秤砣,在学校门口收不要的书。 她出校门正见老板把一本数竞习题摆在显眼的位置。 干净的像新的,与周围翻卷发黄的书格格不入。 出于顺路和好奇,温灼若打开来看了一眼,发现书的主人没有写名字,可里面有一张书签,像是买书的时候送的,模样粗糙。 上面的字却笔走龙蛇,气势磅礴。 写的是:“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有种道不明的睥睨傲视之感,看得温灼若胸口意气横冲直撞,没怎么犹豫就买了下来。 之后偶尔会翻翻,再后来书签就不见了,没想到是被她顺手塞进了裤子里。 难为这书签在洗衣机里滚了那么多边还没被搅碎,不然这字实在有些可惜了。 温灼若拿着书签,这个时候响起了一阵掌声,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 景在野的声音一传出来,底下站着人都沸腾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停,她也随众人光明正大地抬起头。 校长拿起话筒喊了一声“安静”。 少年将话筒升高,单手插兜,手上拿了一张草稿纸,隔远点看像是半透明的,如果再靠近点,就能看到上面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他清了清嗓音,面不改色开始说话。 马里奥作为班长站在一班最前面,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往后偏头,“胖子,你是他同桌,你和我老实说,景在野真写了两千的稿子吗?” “写屁!他作文都恨不得空着,你看他像写稿子的人吗?” “……” “不是吧??完了完了这下主任要炸了,每次新生代表发言都是要刊印进校文选的!他和我说已经写完了啊。” “他那张嘴你也信。” “……” 景在野毫无感情的说了一通,嗓音听起来很冷淡。 可没过一会儿,突然停下,骨廓修长的手将草稿纸一折,放在指间夹着,掀起眼皮时索然无味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 校领导,班主任科和任老师相互对视一眼,隐约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马里奥一看他这要犯浑的表情就默默闭上眼,心想,完了,他肯定要搞事了。 刚想完,就听到景在野凑近了话筒,单手扶住,音色有种刻意压低的清泠微磁。 “我就不多说了。” 底下瞬间像投了一颗石子进了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沸腾了。 “这就结束了吗?” 嗡嗡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校领导也没反应过来要制止,显然也被这一出给震住了。 “好快啊,两分钟都不到就没了?” “完了?” “反正,”景在野笑,“以后你们会经常听我讲些废话。” 第一永远不缺发言的机会。 漫不经心的话,却无异于一种挑衅。 躁动声越来越大。 像是操场外繁茂梧桐树上隐藏的蝉。 沉默翕动翅膀,即将要化作暗潮汹涌的风席卷过境。 他停顿了半秒,用一种独孤求败的口吻说。 “送大家一句诗。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声音入耳闲散,带点漫无边际的倨傲。 温灼若却连呼吸都忘了,心跳声大的耳边轰鸣,连莫遇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听见。 书签边缘陷入手心。 在这个似乎永远不会褪色的夏日。 第4节 穿校服的俊美少年瞳仁漆黑,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真他.妈狂”。 像是导火索。 场面隐隐有些失控。 起哄声,对喊声不断,热血在数以千计的少年人的滚烫的血管里叫嚣。 人群之中的动静越来越大,寂静被点燃,广播将他的声音送去校园每个角落,现在仿佛还有余响,就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连清北实验班都在仰望着台上的人。 温灼若失序的心跳长久不能平复。 最后的结果是,一片混乱中,校长火速上台,关了话筒将景在野训了一顿。 一班的班主任老师提着个绿色布袋和保温杯,上去和校领导求情,将人救下。 下台时景在野依旧单手插兜,步调徐徐,老师趁机喊了解散,队伍一散,他就被班上同学簇拥在中间,身高的优势一览无余,周围笑声不断。 他大概是个不难相处的性子,人缘很好,听了同学调侃的话嘴角也始终挂着一丝笑。 热闹是属于他们两个班的。 其余人投去一眼,明明穿着同样的校服,差距却从一进来就鲜明,这两个班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打上了优等,代表着前途无量的未来,和外人看来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成为朋友,像见证别人高不可攀人生的路人甲。 如同两个世界的人,泾渭分明。 温灼若也穿着校服,站在不起眼的人群中。 收回视线之后,跟着移动的队伍,慢慢走出田径场。 …… 除了升旗那会儿,上午一直在下雨。 滂沱大雨夹杂雷音,眼看下午的体育课就要泡汤。 班主任都拿着习题册准备下节课继续讲了,可雨最终还是停了,众人一下课跑的飞快。 不下雨的星期一大概是她最喜欢的日子,因为他们班和一班二班的体育课都在下午第二节 ,每天早起上课都有了盼头。 温灼若背着莫遇的羽毛球拍在楼梯那等她。 正等的无聊,楼上传来细碎沉顿的脚步声,像是哪个班集体出动了。 刚想让位置,跑的快的已经一溜烟滑着扶手冲下。 她始料未及,一回头看见扶手上的男生,那瞬间两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惊恐起来。 就在温灼若以为自己要被撞倒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接着一只手探出来,将她拽到了一边,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撞了一下那人的胸膛。 清冽干爽的少年气息将她围住。 扶手上的男生已经安全滑到了地上,也撞了一下身后人的肩膀。 “我靠,还好你反应快,我差点就和她撞上了。” 连续被撞两次,第二次还是被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温灼若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嗓音低磁,好听的她耳后根麻了一下。 接着手腕被放开。 身后的人语气有些冷:“赶着投胎呢。” 温灼若呆住。 前面的男生嬉皮笑脸的,“我赶着投胎,那阎王爷还得给我景哥哥面子不是,哈哈哈,别生气。” 说完,他转向温灼若,“对不起啊同学,刚才没看到,现在是上课时间,我以为下面没人呢。” 温灼若顶着来自另一道目光的注视,喉咙紧张到发干,“没事。” 声音很难在他面前保持正常,她怕自己露出破绽。 “没事就好。” 男生一说完,景在野就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捡起篮球,手腕上黑色护腕,衬的他淡色的青筋明显。 “还看,走了。” 男生不好意思地对温灼若笑笑,她攥紧了球拍套的肩带,看着他们两个人下楼,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追了一步,对景在野说: “谢谢你。” 心脏因为这个举动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手脚都有些发软。 他眼皮未抬。 “不客气。” 出了教学楼日光强烈,杨一帆回看了眼,不怀好意地撞了下少年的肩,“你刚看那个女生没有?长得可真纯,皮肤也好,瞧着跟朵小白花似的。” 景在野没怎么注意,闻言也忆不起女生的长相,只接着好友的话笑了声:“喜欢那样的?” “肤浅,我是那种看皮相的人吗?再说就算,就算啊,人姑娘长得对我胃口,那她也不一定瞧得上我啊。” “挺有自知之明。” “滚,”杨一帆嘴角抽搐了下说:“不说这个了,待会儿我们找六班的一起打球呗,他们班好几个校队的,打起来过瘾,老跟二班打多没劲。” “随便。” “你也挺没劲的,除了‘随便’‘呵’,‘嗯’,你还能再蹦出几个字?” “无聊。” “……” …… 夏季的雨水蒸发快,文化墙旁的篮球场上还有些小水洼,空气潮湿又闷热,蒸得人脸热。 景在野换了球衣出来,等人的时候就坐在看台上,球衣露出双臂,肌理结实又不过于强壮,肩背骨架宽大。 场外有女生拿着矿泉水往他的地方瞟。 六班体育老师让自由活动后,温灼若背着球拍走过篮球场,大红色的迎新横幅还挂在树上,下边一班班长和他们六班的班长说了什么。 接着班上的人个个像打了鸡血,看向景在野笑得轻蔑。 燥热的天气似乎涌动着某种暗流。 她路过景在野的时候放慢脚步,听到楼梯上遇见的那个男生过去,叉腰和他说。 “得,还没打就已经得罪人了,今天你台上说那句可算是引起众怒了,等会要是输了那可太丢脸了。” 景在野没起身,黑色护腕的那只手修长有力,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半满的矿泉水瓶。 瓶身砸在小腿上,里面的水被撞地四处迸溅。 “怕了?” “我怕个屁,我是怕他们一会儿针对你……” 莫遇回头叫温灼若,“若若!” 温灼若吓了一跳,匆忙应了一声。 “一会儿去晚了就该没位置了。” 羽毛球场算是个挺热门的地方。 温灼若犹豫了一下,跟着莫遇去占位置。 位置占好了,她没打一会儿,表情就神游天外。 羽毛球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精准砸中了她的脑袋。 “没事吧?”莫遇抱着拍子跑过来,疑惑说:“发啥呆呢,球来了都没发现,窗户外面有什么好看的?魂都给你勾没了。” 说着她也要去看看。 温灼若适时拉住她,语带歉意:“对不起啊鱼鱼,我忽然有点累了。” “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了,应该是昨晚没睡好,我回教室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好吧……那行。” 出了体育馆,温灼若跑着去篮球场,围栏和布告栏和沿途的食堂在她余光中快速后退。 就在马上要到的时候。 篮球场上的声音忽然变得混乱。 她跑的肺都疼了,潮湿绵密的空气吸入,像是细密的针,刺的喉间微腥,眼皮在此刻不安地跳了两下。 混乱声传来的前一秒,景在野恰好被撞倒。 眼下他已经站了起来,可膝盖上却有明显的血迹。 很刺眼。 而景在野不甚在意地扫了下伤口,冷白指节染上血污。 一班的男生想为他出头,但被他伸臂拦住。 再看向那群刻意找事的人时,站在最前方的少年面色并无不虞,漆黑眼底竟然还有些玩味,叫人看了捉摸不定。 实际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并非对所有情绪都收放自如。 而是一种万事皆不上心的淡漠。 哪怕是对自己。 所以语气平和。 “再来。” 第4章 盛夏 冲进篮球场的人剑拔弩张的,可体育老师在,到底还是没打起来,听了景在野的话,各自划分出鲜明的阵营,围观的女生也都陷入了这种紧张的氛围。 温灼若站了一会儿,等气息平复下来,缓缓转身,往教室里跑。 第5节 到了教室,她很快从课桌里找出创可贴,拿在手里时踌躇了一秒。 下一秒,她离开自己的座位,出教室,往楼上走。 一班二班的教室被安排在毗邻高二的地方,据说是教导主任刻意安排,让他们提前感受高二高三的氛围。 所以她们班在一班二班楼下。 温灼若来到高一一班,每个班门牌下都有座位表,她一下就看到了景在野的名字。 在倒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窗台堆着几本书,一小半露在边沿,除此之外,课桌上一本书都没有。 她很少去别人班上,找人也只是站在走廊等,总觉得一旦踏入门,就像是踏入了别人的领地,被注视着浑身不自在。 而现在,一班正好有人。 刚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途径的热风冲昏的头脑,现在稍稍清醒了一点。 天人交战之际,里面坐着的人忽然站起来拿起水壶。 温灼若险而又险地躲开了那人看来的目光,背脊紧贴着冰冷的白瓷面,教学楼走廊外回荡的诵读声像是警示危险的倒计时。 她假装往走廊那头走,走的很慢,和打水的地方相反。 等到后面的声音远去,温灼若转身,小跑到景在野的课桌,把创可贴放进他的抽屉。 她做事总有些慢吞吞,这次决定给他送创可贴却莽撞又冲动。 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打水的同学打完水就往教室里走,途径楼梯口,看见景在野和一群人往楼上走,“我去,你腿怎么了,怎么还挂彩了?” “还不是那群人不守规矩。”后面上来的同学忿忿不平。 “刚才场上他们分都不要了,都去堵景在野,给我都气笑了。” “不过最后一分钟景在野连投了两个三分球,你是不在,六班那群小崽子气得脸都绿了,真他妈解气。” 打水同学听得也是义愤填膺,话题又到了景在野这里,“这么阴啊那群人,你这腿严不严重啊,要不去医务室看一下?” 景在野腰间闲扣着篮球,走廊尽头,有个女生正跑着下楼梯,他瞥了眼就看向同学,回:“就划了个小口。” 众人跟在他身后,从后门进了教室。 既然他本人都没再追究了,刚才也有仇就当场报了,其余人也将这事抛诸脑后,和回班的人眉飞色舞地还原球场盛况。 空荡的教室渐渐热闹起来。 景在野坐下,去翻水卡,手却摸到一个创可贴。 上面印着只q版的好运猫。 他扬眉,“创可贴谁的?” 杨一帆正从夹道走过来,回:“马里奥的吧,他那桌子里针线包都有,改天你裤子破洞他都能贤惠地给你补上。” “这么清楚,他给你补过?” 杨一帆瞬间变脸,受惊吓似的:“靠,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和他可清清白白。” 景在野未答,看着手里笑弯了眼的粉色好运猫,心情莫名好了点,刚才在球场已经简单用酒精处理了下,现在可以直接撕下薄片贴上。 打水回来发现杨一帆坐在他前座,手里卷着张卷子,在皱眉苦思。 听到声音,他赶忙给椅子拉开,笑着说:“景哥,再给我讲个题呗。” 景在野坐下来,提笔在指间不停地转,边看题干边问:“一次月考,紧张什么?” 杨一帆说:“我本来成绩就吊车尾,老班不说了明年分文理科重点班,也会参考高一两期成绩的不,要是考砸了,我明年就要掉去普通班了。” 景在野握笔解题,“普通班不好?你还不用提心吊胆掉下去。” “……” “有机会上清北我干嘛去卷普本啊,我疯了吗?” 市一中偏理,学生高考和竞赛成绩在全省都名列前茅,高一入校选出的两个实验班不出意外,就是未来的理科实验班。 选文的同学会单独再建。 上一届毕业的两个理尖班,大半上了清北。 说话间,景在野已经做完了,他把草稿纸推给杨一帆,“看不懂再问,睡了。” …… “因为学校调课安排,现在我们班的语文课由许先老师上,以后许先老师就是大家的语文老师了,他是我们学校语文组的特级教师,大家掌声欢迎!”班主任说完,示意大家掌声欢迎门口的男人。 温灼若看着男人手上提着的印着循环使用标志的绿色布袋,眼底飞快闪过些什么,放下托腮的手,小声问莫遇: “你看我们新语文老师,像不像一班的班主任?” 莫遇回忆了一下,压根什么都想不起来,一片茫然。 男人走到讲台,白衬衫搭黑裤,很瘦,镜片有点反光,和六班班主任简单说了几句,他就从绿袋里拿出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一只手撑在讲台上,扫视一圈,他开口:“同学们好,我以后就负责教你们班的语文了。” 莫遇举手,朗声问:“老师,你是一班的班主任吗?” 温灼若阻止不及,把头往书后躲了躲,周围打量目光不断。 语文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许先”两个字,双手撑在讲台上,看着温灼若那桌说:“没错,我也是一班的班主任,同时负责一班二班的语文课,现在多了你们班,以后要是有不懂的问题,可以去楼上办公室或者他们教室里找我。”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莫遇想说“没了”,可另外一道声音打断她,来自后两排,寸头男生站起来。 “老师,一中校规男生只能留寸头,你们班那个景在野,凭什么就他还能留着头发,我听说实验班很严,就是这么个严法?”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 莫遇在体育馆打球,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温灼若去的虽然晚,但也打听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挑衅告状的就是那几个围堵景在野的男生,大概是输球了不服气。 寸头男生存心给景在野找不痛快,又说:“我们普通班的学生都剪了头,整个年级就他一个搞特殊,不太好吧?”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以为许先要下不来台。 温灼若想到景在野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 似乎很好摸的样子。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意外地产生了些遐想。 她自己先愣了一下,而后,耳后根一点点红起来。 被这样当众质问,像是要逼着新来的语文老师给个交代,可谁都没想到,许先根本不吃这套,用手掌底部折着书页,“我让他留的,怎么了?” 寸头男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先不看他,看全体男生:“你们想剪寸头吗?” 男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琢磨着难道语文老师要帮他们求情,也准他们留? 窸窸窣窣的声音:“想。” 寸头男生仿佛被背叛,脸色不太好看。 许先又看着他说:“你想吗?” 憋了许久,男生脸涨红:“想。” 一阵憋笑的声音,男生说完觉得没脸,左右看了眼低下头去。 “想就对了,听说过胡萝卜钓驴吗?”许先说:“既然想,就好好学习,要是你们谁考了年级第一,给我挣脸,别说留头发,让我剃光头都行。” “噗。” 莫遇没忍住笑出了声,和温灼若对上视线,她更憋不住了,埋头哈哈笑了起来。 仿佛被她的笑声带动,班上开始响起闷闷的笑声,彻底停不下来。 许先心平气和让男生坐下。 “其他和课堂无关的东西下课再问,言归正传,我们先选个课代表出来,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上个星期暂代的语文老师没选,留着给我选人,是吧?” 众人齐声:“是。” “行,就你吧——” 他抬手一指。 莫遇看了眼周围,发现许先指的人是自己,看着他愣了两秒。 许先说:“叫什么名字?” 温灼若戳了一下莫遇的腰,她才“啊”了一声惊醒,说:“老师,我语文成绩不好。” 许先:“那正好,当课代表受点熏陶。” 莫遇:“……” 温灼若:“……” 许先说完就开始上课,莫遇只好点头。 温灼若难得看见莫遇这么郁闷的表情,觉得新来的语文老师还挺好玩的,嘴角笑意还没落下,又听到一句: “对了,温灼若是哪个?” 前排几座全部转过头,温灼若心里猛地一跳,举手。 莫遇表情自豪:“在这儿,若若是我同桌老师!” 许先手里拿着花名册,认了人,点头说:“这次开学考是我改的你的作文,写的很有灵气,要继续加油。”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温灼若傻了半秒,但很快她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谢谢老师。” 第5章 盛夏 第6节 月考前一天是星期天,下午有半天假,温灼若选择在教室里自习,做完作业之后,她抬头看了眼挂钟,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她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经过楼梯口的时候,温灼若犹豫了一下,往楼上走。 距离她给景在野送创可贴那天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们可能真的没什么缘分,后来在学校里也没运气好碰见他,除了体育课上能远远看他一眼。 在人群之外。 如果她不朝他的方向走,温灼若觉得,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即使向他走了,似乎也不能遂人愿——他又不在班上。 温灼若腿上像绑了石块,脚步沉沉,下了楼,离开学校。 回到家的时候曾白瑛和高明科都还没有下班,刚放好书包,门又被推开。 高临星背着小书包进来,嘴巴里哼着奥特曼主题曲,关上门的一瞬间稚气的歌声消失,他和温灼若面面相觑。 这还是搬来之后,温灼若和高临星第一次单独相处,她看着那张和母亲有四五分相似的小脸,终究还是先开了口,“今天放学这么早?” 高临星不理她,发脾气把书包甩在椅子上。 “别烦我!” 姐弟两人第一次正式对话就此结束。 温灼若垂眸,又喝了一口水,回了自己房间。 过了半个小时,曾白瑛和高明科回来了,两人公司相隔不远,高明科每天会去接曾白瑛一起回来。 高跟鞋的声音变成平底拖的钝声,接着门被敲了两下。 温灼若开门,正对面对的就是高临星的房间,他房间打开,正在搭积木,高明科拿着图纸。 曾白瑛挡去了她一部分的视线,手在门框上抚了抚,“若若,我怕星星影响你学习,叫人换了隔音门,外面的声音还大不大?” 温灼若看着崭新的门,难怪今天外面的声音小了很多。 热意在身体里流淌,她笑着说:“没什么声音了,谢谢妈妈。” 曾白瑛听温灼若这样说很高兴,连连点头,“好,这就好,你先忙你的,一会儿妈妈叫你吃饭。” “好。” 吃完晚饭,曾白瑛叫温灼若一起看电视,客厅沙发上,高临星坐在曾白瑛和高明科两人之间,脸上笑容消失,气呼呼把遥控器甩在茶几上。 温灼若摇头,弯了弯眼睛说:“不了妈妈,我作业还没写完。” 高临星露出胜利的微笑,“她不看我们看!” 曾白瑛比他快一步抢到遥控器关了电视,“你姐不看你也别看!写你作业去!” 高临星嘴巴一扁,温灼若关上房门前,看到曾白瑛把高临星推进了房间,然后关上门,大概是进行思想教育去了。 高明科扭过头说:“若若,星星他年龄还小,你别和他生气。” 温灼若点头。 写完作业之后,她想出去打水喝,打开门发现周围漆黑,客厅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桌布上摆着高临星的绘画本和半截铅笔橡皮。 电视打开,懒羊羊抱着灰太狼的腿哭出宽面条泪。 曾白瑛抱着高临星昏昏欲睡,高明科拿来毯子盖在妻女身上,气氛温情。 夏夜似乎也有点冷,温灼若的手放在门把上很久没有松开,直到高临星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软糯糯喊妈妈,曾白瑛下意识将他搂紧了,亲在他额头。 她关上门,去阳台上给温远山打电话。 等接通的时候温灼若眼神放空往周围看,发现她在的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邻居家的阳台,要是推拉门打开,兴许还能看见房间的一部分。 电话接通,温灼若看着天上的星星,喊道:“爸爸。” “若若!”温远山那边环境嘈杂,可他的声音逐渐远离了这些杂音,“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温灼若说:“准备睡了。” 温远山:“怎么听起来不高兴?是不是和你弟弟闹矛盾了?还是在那住的不习惯?” 温灼若把手机拿远,捂着听筒的位置,调整了一下嗓音,才笑着说:“没有,他就一个小孩儿,我和他能闹什么矛盾。” “没有就好。” 沉默了一会儿。 温远山说:“若若,你别怪爸爸,爸爸现在手上这个项目准备了三年,正是紧要的时候,手底下那么多人都要吃饭,实在忙,不能回来陪你读高中。” 温灼若安静听着,一条手臂环着膝盖。 “……你妈妈这么多年也过的很难,你也别怪她那些年不和你联系,知道你考上一中了,她马上就和我打电话,让你住在她那里,她来照顾你。” “爸爸妈妈都很爱你,若若。” 温灼若鼻子有些酸,“嗯。” 那边传来助理催促的声音,温远山还没说话,温灼若就说:“你去忙吧爸爸。” 温远山没有挂掉电话,长长叹了口气:“在爸爸妈妈面前不用这么懂事,若若。” 温灼若挂断电话,脸埋在手臂里,眼泪从眼眶滑下。 不知坐了多久,才拖着发麻的腿去床上休息。 这通电话很短,但却让她今晚心里淤积的情绪也随着眼泪消散了。 月考第三天,在全年级老师加班加点之下,班级和年级排名早上已经汇总出来了。 班主任拿着表走进来,“班长来把成绩贴在教室后面。” 温灼若有些紧张,刚下早读那点昏涨感都没了,灵台清明。 “总共二十四个班,这次我们班排名和上次差不多,上次十八,这次十七,考的一般般,大家还是要继续努力。” 说完,班主任看到许先来了,朝他点头,拿着水杯出了教室。 班长贴完成绩回到位置上,周围同学凑过去小声问他话。 温灼若坐在第五组,离一组的位置太远,那边小范围的议论起来了,他们这边还是听不到半点动静。 许先喊了安静,开始上课。 下课后,他把书放进布袋,说:“温灼若来我办公室一下。” 温灼若在全班同学的目送和打量下,和许先上了四楼。 高一年级的集体办公室在四楼走廊尽头,正是下课时间,走廊里走的跳的都有,门口贴着红对联,右边对联缺了个圆角,塑胶条边缘发黄,拿开时冷气飕飕往外吹。 许先的位置紧挨着一班二班的科任老师。 温灼若一进门就看到景在野的数学试卷摆在最上面,前面两页全对,后面不知道哪题扣了分,最后得分148。 许先一路上一言不发,温灼若也是上高中以来第一回 被叫办公室,走路都像走在钢丝上。 等他坐下,把办公桌上的订书机和习题册都推到一边,才说:“灼若,你看到你的成绩没有?” 温灼若摇了摇头,心高高悬起。 这时,门外有人喊了一句:“老师。” 语调漫不经心的。 她耳边仿佛过电,电流随耳畔声音滑过身体筋脉,心脏静止一瞬,而后飞快的跳动。 许先抬头,看见景在野走进来,背后还有几个班上的学生在那鬼鬼祟祟的,“派你来拿成绩的?” 景在野像是没睡醒就被推了进来,头发潦草,眼皮半阖,周身散发一种冷倦感,回答的声音也像是长时间没出声,有些涩。 “嗯。” 许先把手臂压在成绩表上说:“不急,我本来打算下个就找你,现在你自己来了,那就一起听了吧。” 景在野:“……” 温灼若:“……” 他语文也没考好吗? 温灼若有些意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她似乎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和景在野处于同一阵营,这类似于作伴的意味,让她得以在这静到人发慌的办公室里喘息片刻。 许先再次看向温灼若,“头抬起来,别低着。” 温灼若手指蜷了下,头是抬起来了,但是脖子却僵硬地梗着。 刚才还只是紧张没考好,现在又紧张成绩,又紧张身边人的视线。 景在野朝温灼若的方向瞥去。 斜前方的女生头发绑成马尾,只到他肩膀,看不清长相,右锁骨有一粒很小的红痣。 因为白,所以格外显眼。 许先先从景在野开始:“你这次其他科都考的不错,唯独语文,一百五的满分你拿了九十分,刚好及格!能不能给我这个班主任留点面子?” 听到“九十分”,景在野似乎还挺高兴,挑了下眉,上前去翻试卷。 “尤其是你这个作文,说了多少次,一定不能留空白,上次你说好,然后这次又空了一半,八百个字很难写吗?” 温灼若想瞄一眼他的试卷,又被点名,掩饰般眨了下眼: “还有你,这次整个年级都没几个作文分上五十的,但是我们阅卷组给你的作文打了五十八。” 温灼若大感意外,难不成老师叫她来这是夸她的?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许先又说:“但是你语文也就只剩作文能看了。” “和他一样,九十。” 景在野:“……” 温灼若:“……” 办公桌旁慵懒站着的少年,忽然笑了下,颇有兴趣地从许先手里拿过她的试卷,手臂撑在办公桌上:“作文五十八,总分九十?” 那前面分不比他还低。 这话带点调侃,语气也很和气。 第7节 要是换成莫遇,一定能很自然的接过话。 可温灼若太过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动了动唇,没能发出一个音节,冷场了。 景在野渐渐收了笑,似乎也意识到这句话搭的不合时宜,于是把试卷合上,开始分本班同学的试卷。 温灼若注意到他的动作,像是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带着她的心缓缓沉下,她很想说些什么,但此时此刻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 许先批他:“她是还有可取的地方,你是没救了。” “作文就算写完,顶了天三十分。” 景在野:“……” 许先看着眼前两人,觉得头疼:“你们两个理科成绩都不错,但是现在还没分班,文科成绩同样重要,尤其是你,知道吗?” 温灼若整理好心情,迎着许先的视线,点头。 然而,旁边正在分试卷的景在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再度拿起她的试卷,直奔装订线的位置,在看清她的名字之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原来是,温灼若啊。” 温灼若猛地转头,像是受到了惊吓,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许先问:“怎么,你们两个认识?” 第6章 盛夏 景在野重新看了温灼若一眼,比起之前随意一瞥,这个眼神有了些温度,语气也有些细微变化。 “算?初中同学。” 许先没想过两人居然还认识。 景在野像是先认出了温灼若的名字,才认出了她的人,这小子好像整天睡不醒,一时想不起倒正常,可温灼若怎么好像也不认得景在野。 许先觉得这两人都有些奇怪,上课铃在这时响起,他没再多想,言简意赅又说了景在野几句,然后把班上的卷子给他,让他回去。 办公室门合上,许先把六班的语文卷子也给了温灼若,同时问:“老师可以把你的作文当范文给他们上作文课吗?” 温灼若还沉浸在景在野刚才的话里,没经过思考便点头:“好。” 许先满意微笑:“刚才老师说的话可能有些重,你不要多想。分班考试要综合高一两次期中和两次期末的成绩,占总成绩的百分之三十,要是没考好,分班考试考的再好,也没法进实验班,所以文科一定要重视起来。” “灼若,你要知道,人生当中有无数分水岭,学考算一次,文理分班也算一次。” “一班二班现在已经快学完高一上册的内容了,你别看景在野这个懒散样,可他学习起来也不含糊,笔记一样不少,老师很喜欢你的文字,希望未来两年还能教你语文,别让老师失望。” …… 此前温灼若听六班班主任说过一次分班考试的事,但可能还有一年,看起来还是很遥远的事情,所以并不是特别上心。 直到今天,许先老师和她说起一班二班的进度,她才感到了时间的急切。 看着成绩单上的年级120名,她脑海里不停重复办公室里的那一幕。 如果说之前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 那么现在她是真的想冲一把实验班。 不只是为自己的未来,为老师,也为……景在野。 他记得她,的名字。 这个消息让温灼若欢喜,像是心底开出了花,在悄无声息的地方绽放。 每一缕风,每一次呼吸,它都在轻快的舒展枝叶,放学时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 路过一家面包店,她看到透明玻璃里映出自己微微扬起的笑,略怔了一下,想压一下唇角却怎么都压不住。 索性不压了,她就是心情好。 很好。 视线落在透明橱窗里精致的小蛋糕上,温灼若停顿了一下,走进面包店,招财猫朝她愉快的挥手。 据她观察,高临星喜欢吃小蛋糕。 曾白瑛工作很忙,她不想再让曾白瑛下班之后再为她和高临星的事情分心。 但她想打破僵局,总得有个台阶。 结账的时候,礼盒旁边有奥特曼和蓝猫的挂饰赠品,温灼若仔细选了两个,服务员一起打包好放进去。 进门之前,天边有大片大片的晚霞,云浪翻卷成涌,在瞬间定格成形。 温灼若觉得是好事开始的预兆。 高临星的小学离一中很近,他认得路,街坊邻里也都认得他,因此都是自己回家。 温灼若打开灯,本来想把蛋糕送去他的房间,但他再闹再生气也没进过她房间捣乱,从种种行为来看,高临星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小孩。 她这么分析一番,觉得自己有些当侦探的天赋。 最后还是把蛋糕放在了茶几上。 高临星跑回家,冲到沙发上头朝坐垫趴着,腿高高翘在扶手上,转头呼气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小蛋糕,还有两个小超人。 蛋糕保存的很完好,有很新鲜的鲜奶味,看起来松软美味。 他咽了下口水,高兴地跳起来:“妈妈妈妈!你给我买了蛋糕吗?” 高临星去曾白瑛房间找人,拐弯直接撞到了人,他捂着额头,看见是温灼若,小.嘴马上抿起,要越过她去找人。 温灼若轻拉了他一下,看他停下来,也适时放下手,温声说:“妈妈不在,蛋糕是我买的。” 高临星难以置信地跑到主卧,果然没看到曾白瑛和高明科两个人回来,出来时看着温灼若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你故意的是不是?自己买了蛋糕不到你房间里吃,非得在客厅吃,故意蛋糕来馋我?有什么了不起的,明天我就叫妈妈给我买,你别想我叫你姐姐!谁帮你说话也没用!” 男孩恨恨地死盯着她。 温灼若没想到自己的示好居然会被这样看待,看着男孩恨恨的眼睛,她不由得开始回忆自己来这之后是不是无意间做过伤害他的事,可是怎么想也没有,她甚至没和妈妈私下聊过高临星。 她没说话,高临星就当她默认了,恶狠狠地把书包甩进房间,反手就要关门。 温灼若及时解释说:“不是这样的,蛋糕是买给你吃的。” 高临星关门半路刹住,龇牙道:“我才不信,你肯定是想让我吃蛋糕,然后去妈妈那里告状,说我偷吃你的东西!” 温灼若为他的想法感到奇怪:“你怎么会这么想?星星,我……” “被我说中了吧?我才不会上当!” 温灼若脾气虽然好,可现在,好意被几次三番误解,耐心也一点点被消磨尽了,没再拦他:“你不吃那我自己吃了。” 说完,高临星就看见温灼若去客厅拿了蛋糕回房,最后看他一眼关了门。 他差点又想哭。 空气里还有蛋糕清甜的香味,高临星小身板靠着门等了一下,发现温灼若真不打算给她吃了,没理由的火冲上来,气得甩上门。 吃饭的时候温灼若只吃了一点就回了房。 高临星整个人蔫蔫的,回房睡觉的时候却看到门把上挂了两个超人钥匙扣。 他假装没看见,推门进去睡觉了。 …… 早上出门的时候,一家子人都还没醒,温灼若收拾完,看到高临星的小书包丢在沙发上,空瘪瘪的。 拉链上挂上了她昨天挂在他门口的钥匙扣,她有些意外,看了几秒之后,忽然有点想笑。 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出门之后阳光汪洋一片,屋顶天线,店铺前褪色发白的招牌,整座城市都像被浸泡成了灿烂的金色。 月考之后就是期中考试,整个高一年级大概都被班主任科普过这次考试与文理分班的重要性。 但六班不论怎么被耳提面命,气氛都很松弛,偶有人下课学习倒成了另类。 期中考试完,六班掉到了倒数第二。 班主任特地拿了一节班会课做总结,“这次期中考试,物理一班二班加起来八个人满分!我们班还是我这个物理老师班主任,班上有一半多人没及格,这对你们来说就这么难?” 大家都低下头挨训。 “我不让你们像一班的景在野一样物理化全部满分,但我们班现成的榜样你们不知道学着点?温灼若这次总分进了年级前一百,二十多个普通班就五个人进了年级前一百,要是她也在实验班,别说前一百,前五十都考的进……” 几次考试下来,温灼若的名字已经成了班主任口中的常客,莫遇偷摸说:“看老班这样,要是若若你以后进实验班了,他不得大哭一场。” 温灼若边做题边笑着说:“夸张了啊。” 莫遇捂嘴偷笑。 班主任也是绞尽脑汁,先抑后扬,把众人骂的狗血淋头之后就开始他的鸡汤演讲,小蜜蜂麦的声音大的温灼若耳膜隐隐作痛。 结束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剩下的半节课班主任让自行反思,小声讨论期中考试的错题。 年级排名表也开始下发。 温灼若拿出错题本整理错题。 “二班那对双胞胎真的厉害!怎么做到排名这么靠近的,这次两个人都是年级前五!” “一班的景在野也好强,还有一班班长马里奥,语文考了141,年级最高,这还是人吗?” 和她的名字被班主任经常提起一样,各班班主任和科任老师都在反复提起一班成绩好的同学,以至于学习氛围不怎么浓厚的六班都对这几个名字耳熟能详。 但是这次有个新名字传入耳中。 “年级六十八,我去,强啊陈哥,还看上个学霸!” “不会是我们上次在琴房看到的那个漂亮女生吧?叫什么来着……黎……” “黎安然。” “对,就是她,漂亮的陈哥眼睛都看直了,那身材那脸,还会弹钢琴,一看家里就有钱,啧啧,结果我们回去一打听,发现人家是一班的,陈哥连人家联系方式都不敢去要哈哈哈。” “不敢个屁!我好歹也是班上前十!” “呸,前五百你好意思说话!我们班第一才年级九十四,人家黎安然可是年级六十八!” 第8节 “……” 后排的声音太大,混在稀疏的讨论声里实在太清晰,排名表就在温灼若手边,鬼使神差,她看了一眼年级六十八名的位置,然后,和每一次一时兴起的行为一样,匆匆一眼便将排名表收进抽屉。 开始准备下一次考试。 这时的温灼若还不知道,在她憧憬的,并为之努力的,和景在野同班的未来。 黎安然才是所有人眼里,和景在野最般配的人。 甚至在午夜梦回时,无数个眼眶酸胀,心窒到无法阖眼的夜,也无法忽略当时心脏的绞痛,反反复复,仿佛自我折磨。 这次期中考试温灼若和莫遇都考的不错,两人放学后沿着小街一路吃喝,逛了半个多小时才各回各家。 温灼若已经能准确掐中曾白瑛和高明科回家的时间,她回来的时候曾白瑛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高临星趴在茶几上写作业。 听到动静,高临星转头看了温灼若一眼,然后心虚地移开,假装继续写作业。 温灼若喊了人就去了自己房间。 曾白瑛看看她,又看看偷瞄温灼若的高临星,有点欣慰的笑了下,这段时间这两人的关系似乎融洽了不少。 “星星,过来。” 高临星欢呼一声甩掉笔,一个滑步滑到曾白瑛怀里。 “你小心点,真是,”曾白瑛握住他的小肩膀,然后空出一只手去拿钱包:“上回我给你姐姐的零用钱应该用完了,你帮妈妈把这钱给她。” 高临星表情不情不愿,哦了声。 锅里的菜香隐约有了点焦味,曾白瑛捏捏他的脸,继续下菜。 过了一会儿,高临星过来:“我把钱放她书包里了。” 曾白瑛忙活着说知道了,让他端菜上桌。 尽管曾白瑛拒绝过好几次,可温远山还是提前付了温灼若三年的学费和各项开支。 因为学校里不让带手机,零花钱这一块温灼若用现金方便些,每过段时间曾白瑛就会给她点零用钱。 第二天早上出门,温灼若想到昨天和莫遇一起庆祝,似乎把这个星期的零花钱都花光了,穿好鞋站在门口探进头。 高明科和曾白瑛都还没走,看到温灼若孩子气的动作,她有些稀奇的看着,心里有种奇异的暖流,“怎么啦?” 温灼若不太擅长和人开口要钱,慢吞吞地说:“我这个星期……” 曾白瑛说:“零花钱用完了?” “嗯。” 她上小学那会儿,曾白瑛是会说她净乱花钱的,但高中之后曾白瑛一次都没说过,还一个劲问她够不够。 这次曾白瑛也是,她笑着说:“昨天星星把零花钱放你书包里了,五百够不够?” 温灼若点点头,听到高临星的名字还有点意外,“够得,谢谢妈妈。” 顿了一下,她笑说:“也帮我谢谢星星。” 曾白瑛点头,和温灼若一起下楼。 六点多的早餐店人还很少,一中早上六点半开门,实验班六点四十早自习,普通班七点一十,温灼若取了个折中的时间,每天都去的很早。 她看着悬挂着的点单牌,里面的白炽灯有些亮眼。 卖早餐的是一对夫妻,身高都不高,蒸笼堆的能将两个人都挡住,摊位前还有茶叶蛋,豆浆,老式冰箱里装着牛奶和饮料。 温灼若拿了一瓶牛奶,然后要了两个包子和一个鸡蛋。 老板动作麻利的给她装进袋子,“一共十块钱。” 温灼若单肩挎着书包找钱,可找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曾白瑛说的五百块钱。 面对老板搓着手等待的注视,她有些急了,连书本大点的缝隙都不放过。 这一会儿的功夫早餐店来了不少人,温灼若还没遇到过这么窘迫的情况,脸上烧的慌,给点单的人群让路,自己被挤到了一个小角落里继续找。 周围的视线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温灼若实在没找到,就想能不能不买了,红着耳朵踌躇地站了一会儿,“老板……” “多少?” 温灼若狠狠僵住,要说出口的话凝固在喉咙里。 男生声音散漫。 老板看着景在野:“你的十五。” 温灼若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了,有些狼狈失措地想给他腾位置。 还没迈开腿,景在野却抬眼,语调不疾不徐。 “喂。” 这声音太轻太懒散,在车鸣人声中顷刻被淹没。 可温灼若听到了,但听到了,她也没将这句没名没姓的“喂”联系到自己身上。 等到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少年已经替她付了钱,提了袋子准备离开。 老板只当他们是认识的,收了钱又去招呼客人,香气喷喷的早餐出笼,没人再去注意温灼若。 她提着袋子,心情比刚才更加不知所措。 怪自己一遇到景在野就紧张,就说不出一句完整自然的话,无数次设想过他们见面的场景,但似乎每次情况都很糟糕。 他帮她付了钱,她本该很高兴,可回忆起景在野语气里隐约透露的那份不耐和倦意,尽管或许并不是因为她,也让温灼若心里难受。 她总是格外敏.感他的反应。 最后,温灼若像个霜打了的茄子回了教室。 莫遇已经在教室坐着的,看她来笑了一下,“终于来了,我一个人坐着无聊死了。” 温灼若还在抑制不住地想刚才的细节,心不在焉地拿出历史书,手托着下巴发呆。 走的时候她看到景在野的袋子里有一瓶和她一模一样的牛奶。 他也喜欢那个牌子吗? 他帮她付了钱,她总该找机会还吧。 第7章 盛夏 “干嘛呢,快接呀。” 腰上被笔帽戳了一下,莫遇的声音压低传来。 温灼若表情有点愣,还没回神,身体就已经先反应过来,接过她递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 “看不出来?” 莫遇拉上书包拉链,拿出一本历史书甩在桌上,揶揄:“我们班一个男生让我给你的,让我数数……这是让我帮给你的第几个了?” 温灼若是顺口一问,看到是封信她也马上明白了是什么,可没去问是谁,默默把信塞进书包,叹了口气。 莫遇憋笑说:“怎么了,这是太受欢迎的烦恼?” 温灼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头顶的风扇呼啦啦的转,前排值日生在擦黑板,阳光教室前门射入,粉尘在晨曦下飞扬。 她说话时,耳畔有些凌乱的发被吹起:“不是。” 从莫遇的角度看去,女生的瞳孔像是淡色的琥珀,她看得愣了一下,“说真的,这么多人给你表白过,你就没一个有点感觉的?” 温灼若想,她喜欢的人才刚认得她的脸。 校门口他是认出了她才帮她结账,还是顺便帮了个忙?无论是谁? “不会是已经有人了吧?” 温灼若没什么说话的欲望,索性默认。 莫遇兴趣来了,“谁?我认识吗?好啊你,以前都不见你说过,连我也保密吗?” 温灼若则分心地在想,下一次见到景在野,她一定要拿出最自然的状态。 莫遇还在问:“他知道你的心思吗?该不会还不知道?” 温灼若抬起身子,用笔杆支撑脑袋,夸道:“福尔摩斯·莫。” 莫遇:“……” “不是吧,”莫遇看着温灼若这张惹桃花的脸,噎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去拉她胳膊,“喜欢就和他说啊!就算高中不能谈恋爱,但以后可不一定,没准他对你也有好感呢。” 温灼若立刻摇头,“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 温灼若沉默了一下,问她:“你会帮不熟的同学买单吗?” “不熟为什么要帮买单?怎么,他帮你买单了?什么时候?” 莫遇难得听到好友的八卦,温灼若想揭过话题,可她哪能这么放过她:“都帮买单了,怎么能说没意思?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啊。” 温灼若看着莫遇笃定和兴奋的样子,犹豫着说:“不像。” 莫遇磨着温灼若,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清了,在这之中,温灼若模糊了景在野的名字。 班主任进来跟早读了,温灼若前面的书堆的高,莫遇把头凑过去,用看穿一切的名侦探柯南表情说:“哪来那么多凑巧,要我看就是他故意制造的偶遇!不然你没带钱的时候怎么没遇上我呢?” 上课铃响,老师走到了她们座位旁边,两人对话不得不中止。 温灼若打开瓶盖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决定不再去想早餐店的事,可接下来一个上午,教室里的空气好像都是甜的。 最后一节课要放学的时候,莫遇问她:“一会儿去哪吃饭?” 曾白瑛和曾明科中午都是在公司吃饭,高临星吃食堂,温灼若是走读,中午也没回去,莫遇原本有保姆送饭,但她嫌腻味,就和温灼若中午一起去外边吃。 温灼若想了想,说:“去河边那个面店吧,好像是刚开的,就是有点远。” 第9节 莫遇偷瞄老师:“那一会儿下课我们跑快点。” 一中下课和其他中学没什么两样,校门口的店子很快就坐满了人,接送的人把街道堵得密不透风。 温灼若和莫遇从贴满牛皮癣广告的小巷子里走,七拐八拐才到了河边的大马路,穿着一中校服的人随处可见。 莫遇抬手看着那个崭新的招牌,“若若,你不是说是刚开的吗?怎么人这么多?” 温灼若也有点奇怪,和她走到门口,发现位置差不多已经坐满了。 莫遇知道温灼若身上没钱,麻溜的点餐付了钱,就拉着她和同样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拼桌。 刚坐下,温灼若就听到对面的女生说:“哇看到了看到了,就是他吧?” 仿佛有某种预感,她往周围看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某处。 “对!长得帅吧?” “帅的像是单开了滤镜,简直就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我的吗,这样的帅哥竟然是我们一中的!” “家里好像也很有钱,上回我看见他奶奶来学校,坐的限定版红色跑车!” “哈哈哈哈这么潮的奶奶吗。” 这间面店盘下了两个门面,室内很大,墙面上贴着菜单,一旁就是黑色大号的吊绳风扇,风力很足。 少年就坐在风扇底下。 一桌四个人都是高高瘦瘦的男生,就算穿着校服,也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景在野偶尔抬眼笑一下,大部分时间在吃面。 莫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哈哈笑了两下,然后看着温灼若说:“我说这怎么这么多人,原来是景在野在这里啊。” 她说的大大方方,对面两个女生听到这名字,都有些尴尬的低头吃面。 温灼若猛一听到莫遇叫这个名字,心里也有些紧张,但好在景在野并没有看过来。 莫遇好奇地把温灼若的反应收归眼底:“怎么啦,我咋觉得每次你看到景在野都这么紧张呢?” 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个问题,温灼若还没准备好说辞,幸好老板端着面碗过来:“不加葱的面是哪位的?” 莫遇露出白牙挥挥手,成功被转移注意力,老板把面送到她面前。 温灼若托腮,莫遇拿起筷子吃面,而景在野坐的位置正好在她斜左边,她视线总忍不住飘过去。 等面上来时,温灼若顺势往景在野那看了一眼。 不期然对上他的视线。 少年瞳仁漆黑,漫无焦距,只是随意投来一眼。 温灼若却迅速地眨了下眼,把视线转向别处,心跳如擂鼓,有种被抓包了的心虚感。 这一天,温灼若把喝光了的牛奶瓶洗干净带回了家。 因为遇到了景在野两次,老师也在赶进度,一整天下来,她也无瑕分心去想别的。 进门之后,温灼若才想起零用钱的事,边放下书包边对整理电视柜的曾白瑛说:“妈妈,星星是不是放错地方了,我书包里没有钱。” 曾白瑛放下抹布,“钱不在书包里?” “嗯。” “那你今天是怎么吃饭的?饿着没有?”她皱着眉走过来,“没钱吃饭怎么不和妈妈打电话?” 温灼若没想去打扰曾白瑛工作,“没饿着,我和鱼鱼借了钱,明天还给她就好了。” 曾白瑛放心了,又觉得温灼若提到的名字耳熟,脑海里闪过一个小姑娘的脸,笑说:“鱼鱼啊,你们又是一个学校吗?还挺有缘的,我记得你们小学时候就玩的挺好的。” “是的。” “零用钱的事等会儿你弟弟回来了我就问问他。” “好。” 温灼若进房间,换好棉拖,离吃饭应该还要一会儿,她就整理了一下作业,刚打开台灯,就听到门外有打闹的动静。 经过隔音传到她耳中的声音不是很大,可隔音门都有些挡不住的声音,可想而知外面闹的有多大。 她犹豫了一下,去开门,一开门就听到高临星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不要不要不要不给!那是我的钱为什么要给她!她算我什么姐姐!” “那是你姐的钱!要我说多少遍!”曾白瑛手里拿着尺子抽他屁股,气得脖子涨红,“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你丢!反正你们也不想要我了!呜呜呜……” 这个时候的小男孩不懂控制声音,叫嚷刺的耳膜生疼,温灼若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有种挫败又失望的情绪在发酵。 她重新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不大,但引起了高明科的注意,他看了犟驴似的高临星一眼,去敲温灼若的房门。 温灼若开门,看到是高明科,有些拘束叫了一声:“叔叔。” 高明科解释说:“你妈妈给你的零用钱,星星自己拿去用了,一会儿叔叔给你拿钱补上,你别生他气,好吗?” 温灼若眼睫垂下,没有立刻回答。 高明科说出口,才察觉到这话似乎已经说了太多次了,沉默良久:“星星小时候和奶奶一起生活,你也想的到,老人家一辈子节俭,他从小和几个表哥在一起,年龄最小,最好欺负,也吃过不少苦,所以有的时候会想偏。” 温灼若怔了一下,吃惊问:“他不是,一直在妈妈身边吗?” 高明科苦笑了下:“也就这两年在我们身边带着,我和白瑛两个人工作都忙,哪有时间天天照顾他呢。” …… 温灼若关上门,手里拿着高明科给的一千块钱,还在想着他说的话。 她长久以来默默羡慕的高临星,竟然一直被养在乡下,一年只能见到曾白瑛一次。 而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曾白瑛一天都没有缺席过。 这样比较起来,她似乎比高临星更幸福些,难怪,他似乎有种超脱一般小孩的敏感和早熟。 可一码归一码。 经过这件事,温灼若也意识到,高临星是真的讨厌她,那个被挂上的钥匙扣,并不意味着接受她的示好,而是因为他珍惜玩具。 看清之后,温灼若也不再做无用功,在家里尽量不和高临星有正面接触。 而被揍了一顿的高临星也收敛了很多,哪怕再不喜欢她,也不会再像她刚来时那样句句是刺。 两人这样粉饰太平,曾白瑛和高明科暂时也不再试图缓和他们两人的关系,大概是知道他们真的不对头,怕适得其反。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 很快就到了冬天。 高一上学期很快就要结束。 广播站里有人点《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的时候,温灼若正在和莫遇手挽着手在田径场散步。 一中的秋季校服是蓝白色冲锋衣。 对面的求知楼沐浴在暖冬的阳光和歌声中,长长的走廊像是镀了金,连微微凹进去的铁护栏都青春美好,带着书香味。 实验一班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少年还穿着夏季校服,高挑清瘦,男生女生都围着他笑得前倒后仰,就他浑身透着股散漫劲儿,每个动作都懒洋洋的。 澎湃的节奏在耳边律动。 “这安静的你,更让我确定。” “什么叫爱情。” 这一刻,景在野突然转过身。 温灼若的视线隔着校园里似有若无的雾气,越过结着霜的雪松和卷起枯黄落叶的风,和他对上。 相隔太远,她确定景在野绝对认不出她,所以,她没有移开视线。 心里却因为这份笃定而酸涨。 “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没有回忆怎么祭奠呢。” “还有什么永垂不朽呢。” “错过的你都不会再有。” “……” 如果期末考试考的好,就试着,朝他走一步吧。 她在这样遥远的距离待了太久了。 温灼若想。 她在平淡无奇的一天,喜欢上了一个人。 又在平淡无奇的一天,决定和他告白。 第8章 盛夏 实验一班的教室外,几个男生在后门插科打诨,景在野双手搭在栏杆上,头微微仰着,喉结分明。 秋高气爽的天气,整座校园被染成金色的落叶覆盖。 风刮过碧蓝天穹,田径场散步的蓝白色小人不约而同地扯紧校服,女生们的长发被吹起。 杨一帆走来趴在景在野隔壁:“大清早的不睡觉,在这吹冷风,昨天终于把觉睡够了?” “太吵。” “……” “也对。” 别的班是玩玩闹闹的吵,他们班是都在背文科背单词的吵。 杨一帆叹一声,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本单词小手册,搭着景在野左边肩膀,用生无可恋的语调一通乱念。 第10节 景在野侧过身,环胸觑他一眼,“存心的?” “哪能啊,我这不顺手身上带了本吗?”杨一帆背了会儿,猛地一合,追了一步揽住他肩,骂道:“不背了,考砸就考砸,老子真的卷够了!我们来聊聊考完期末之后去哪玩吧,这样我会比较有动力,和我说说你今年寒假打算干嘛呗?” “没打算。”景在野兴致淡淡。 “同学,请问景在野在班上吗?” 听到这声音,景在野视线一顿,原本微阖着的眼皮稍抬,身上挂着杨一帆,往前门走。 一班班牌底下站着一位做着盘头的老奶奶。 黑夹克皮裤和马丁靴,涂着大红色口红,手里拿着一件一中秋季校服,刚才那话就是她说的。 那被问的同学乍一看到这么时髦的小老太太,也是傻眼了,压根没听清楚她问谁。 好在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要找的人,和身边的同学说了谢谢。 接着哎呦一声,快步走到景在野面前,声音沧桑却慈祥,像是在冬天穿行过寒风,照在人身上暖和的阳光,“你说说你啊,都冬至好久了还没习惯带外套,要是感冒了怎么办?幸好我多看了一眼。” 景在野有些意外,目光微凝,“您怎么自己上来了,司机呢?” 方暖冬瞪他,“不就是多走几步吗?区区四楼,有什么爬不得的,还有我说,你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动不动就皱什么眉,活泼一点,开朗一点嘛……” 景在野状似无奈:“奶奶,您今年七十六了。” 方暖冬继续瞪他,表情生动的不像是历经岁月变迁的高龄老人:“芳龄七十六,怎么了?” “……” 杨一帆站在景在野旁边,看这小老太太叽嘴里咕噜说个不停,表情十分意外。 景在野平时那股冷拽冷拽的样子也没了,虽然表情不怎么好看,但熟悉他的人都看得出来,他面对亲奶奶忍耐度尤其的高。 没想到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还挺孝顺。 方暖冬说完一长串,正歇气休息,手臂忽然被一个小同学扶着,她疑惑转头,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你是……” 景在野悠悠瞥了眼杨一帆。 杨一帆无视他眼神里暗含的警告,笑着说:“奶奶!我叫杨一帆,是景在野的同学,放假的时候您让景在野和我们一起去玩玩呗,寒假不和朋友一起玩多没劲啊。” “他说的不和你们去玩?那怎么行,放假就是要多玩多运动,我还怕他来这交不到什么朋友呢!转学好几年了,都没一个玩的好的,”方暖冬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用熟稔的语气说:“一帆啊,你们寒假都来我们家玩吧,正好我做寿,你们也好找他出去玩。” “做寿?行啊,奶奶您什么时候生日?” “……” 方暖冬退休之后热衷于在人民公园交朋友,棋友舞友忘年交,年龄层下至幼儿园小朋友上至九十多岁老大爷。 每认识一个新朋友,话匣子就合不上,这会儿和杨一帆也开始说个不停,没人关心景在野的意见,他想说句什么,校服兜脸就来。 他拿下校服,像是被气笑了,“奶奶?” 杨一帆油嘴滑舌的,一口一个奶奶叫的比亲的还亲热,方暖冬听得窝心,说着便关心起杨一帆穿的少,从香奶奶包里拿出一瓶牛奶。 “赶紧喝点,还暖着呢,瞧瞧这脸都冻红了,怎么不多穿点呢。” 杨一帆乐呵呵地道谢。 方暖冬说着没事没事,接着又拿出一瓶,嫌弃地丢给景在野:“你也喝着,天天忘记带,也不知道让我省点心,天可怜见,我眼角的细纹又多了一条,快边去。” “……” 景在野接住,校服往肩膀一披,果真退到一旁,靠在护栏上喝牛奶,站姿随意,校服裤子直挺修长。 清晨的阳光斜斜照进干净的走廊,玻璃被擦的清澈透明,正是下课时间,笑闹声不断,风趣幽默的老太太逐渐被一群热情的同学围起来,脸上笑容和蔼。 说笑声中,时不时有人的余光扫过倚靠着栏杆的少年。 而他只是在静静地喝着牛奶。 时光正好,探进教学楼的梧桐枝轻晃。 下一秒。 起风了。 …… 温灼若带着莫遇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备战末考战役中。 莫遇上课神游,每天晚上都会定个闹钟,决定明天重新做人,好好学习,然而明日复明日。 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她对温灼若越发佩服。 分明是一样的时间,温灼若学累了也会找她出去聊天散步,追剧什么的也没落下,知识到底是怎么跑进她那小脑袋瓜里的? 荔城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天气预报说,未来两个月冷空气将持续发力。 回温遥遥无期。 温灼若回到家,脱下手套和耳套,空调暖气和外面的冷空气相撞,在窗户上弥漫出雾气。 人身处熟悉的环境,饭菜香都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感,客厅电视传来打快板的声儿,底下观众笑一笑,电视柜前的高临星也笑的打滚。 她和高临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接着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各自专注自己的事。 温灼若觉得身上冷,想了想决定先洗个热水澡暖暖。 在她洗澡的时候,曾白瑛搓着厨裙出来,“你姐回来了?” 高临星假装没听见。 “上次说什么你忘了?我告诉你高临星,那钱是我给你姐姐的,你没经过你姐姐同意就用,不问自取那是偷,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大律师!”高临星捂住耳朵,有些不耐烦,“我会和她道歉的,行了吧?” “你这什么态度?拖了多久了,你是准备明年再道歉?” “反正我会道歉的!” 曾白瑛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在哈哈笑,语气也冷了下来,“别怪妈妈没提醒你,要是你过年前还不和你姐道歉,今年你就回你奶奶家过年,别在这里碍眼。” 高临星小身板挺的异常直,好像还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笑的一阵一阵。 今天有两节自习课,温灼若的作业在学校就做完了,吃过晚饭,她抱着手机在床上,屏幕发出的白光映出她纠结的脸。 上次景在野帮她付了钱,她还一直没找到机会还他。 刚开学的时候班上拉了同学群和年级大群,可里面有很多人没打备注,温灼若一直潜水,这样也还是很快发现了景在野的账号。 因为他不发言,也经常被人提起。 黑白两色的头像,主页背景泛着类金属的光泽。 简约冷淡,像他这个人。 可找到是一回事,加他又是一回事。 温灼若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都没狠下心去加他,怕他发现她对他有别的想法,连看他的个性签名和背景都要断网,生怕手滑不小心申请了好友。 但是还钱这事,还只有十块钱,拖的太久再去加他还,会显得更念念不忘,更刻意吧。 被窝很久没动静。 温灼若把手机丢在一边,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认命似地找到景在野的账号。 不管了。 她有些手抖,点击“加为好友”,心跳在此刻急速跳动,然后放下手机。 手机上显示了一个新页面,是验证消息和备注名。 还有一步。 但都到了这一步,温灼若也没退出,想了想普通同学会给他发什么验证消息,最好是能通过的。 犹豫再三,她打了两个字。 “还钱。” 确认发送。 温灼若觉得自己现在不异于做了六十个仰卧起坐,后背都冒出了薄汗,这可是大冬天啊。 “叮咚。” 静寂的房间里忽然传来清脆一声。 她猛地一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懵了不知道多久,温灼若才从被子钻出来,摸上手机的那瞬间,她感觉自己都快缺氧了,大脑一片空白。 第9章 盛夏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床上一角。 温灼若高悬着的心在看到来电人那一秒,重重落地。 接通的时候,有气无力的,“爸。” 温远山总是乐呵呵的,他教温灼若第一条处事法则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条法则很好用,可后来温灼若笑的越来越少。 “哎,若若啊,我听你声音,怎么这么失望啊,刚才在等谁的电话啊?” 温灼若躺在床上,半条胳膊搭在边沿,“您听错了。” “是吗?”温远山也没继续追问,顿了一会儿,说:“你妈妈和我说,你弟弟拿了你的零花钱,是吗?” 这事已经过了有段时间,温灼若是个不大会记伤心事的人,或许是因为从前记住的伤心事太多,如今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所以记性不佳。 她想说,都过去了。 可下一秒,温远山说:“若若,爸爸认真考虑了一下,如果你和你弟弟实在相处不来,这样住在一起反而更影响你学习。去年爸爸不是给你在荔城买了间公寓吗?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再继续请保姆照顾你,你放在你妈妈那的行李,我也会让人帮你收拾,但是搬出来之后你就要自己住了,你的意思呢?” 温灼若愣了一下,她和高临星有时候不对付,但她也从没想过从妈妈家搬出去。 就像她明知道,在妈妈家会看到什么场景,在爸爸提出建议的那一刻,她还是想也没想就点头。 第11节 她太想妈妈了。 没怎么犹豫,温灼若就拒绝了,“爸爸,我在这里很好,高临星现在对我……很客气,我也没把那事放在心上。” “真的?” “真的。” 要不是怕温灼若受委屈,温远山也不想让她一个女孩子自己住。 在曾白瑛身边,学校里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倾诉,这比物质充足要重要的多,况且若若和她之间空白了好几年,他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在这样重要的时期缺失母爱。 温灼若很轻松就让温远山打消了让她搬走的念头。 电话挂断,她睁着眼睛,睡意散去不少,看一眼时钟。 晚上九点。 “叮咚。” 又是一道清脆的响铃声。 温灼若难以自控的僵了一下,然后伸手出去,摸到手机,还是锁屏状态。 “你有一条新消息。” 她咽了下口水,坐直了,打开软件。 是莫遇发来的。 温灼若的失望又加重几分,像是凭空坠入了一个黑洞。 他睡了吗? 还是,拒绝了。 这时又弹出几条消息。 遇:[不去嘛?] 遇:[很好吃的,你相信我!] 遇:[你要是吃了的话可以陪我嘛,一个人吃火锅好孤单的哎,下次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好不好?] 温灼若手指上滑,看完消息之后清楚了,莫遇发现了一家新开的火锅店,想去吃。 她打下:[好。] 遇:[太好了!!!] 遇:[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那我去你家楼下接你,最近我换了一台爱驹,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车技!] 温灼若回了个萌兔表情,“好。” 她换好衣服,和曾白瑛说了一声,曾白瑛有些不赞成,但是最后还是让温灼若出门了,叮嘱她带上手机早点回来。 温灼若应了一声,出门时却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走上楼。 侧脸的轮廓隽秀,仿佛没看到隔壁还站着人,径直推开了邻居家的门,握在门把上的手指漂亮修长。 她很想说偶像剧里一句老掉牙的话。 这是一双很适合弹琴的手。 他穿着的校服和她的,有些细微的不同,看样式应该是高年级的,背后一中的名字褪色发白。 温灼若还是头一次撞见这个邻居,难道他平时都不上课的吗? 这样想着就到了楼下,门一打开,旁边就“滴滴”响了两下。 昏黄路灯下,好友莫遇骑着小电驴,表情威风凛凛像骑着一只狮子,“快快快,再晚就关门啦!” 三楼的推拉门随即打开。 商铺透出来的光照在低矮的电线杆子上,三三两两的灰雀停在上面,昏黄路灯,飞蛾扑撞。 前排女生戴着哆啦a梦头盔哈哈大笑。 后排女生戴着皮卡丘头盔,乌黑柔顺的发被风吹起,一缕黏在了唇上,她随意把发拨开别在耳后,皮肤白嫩的似乎漾着微光。 “温灼若,抱紧我啊!” 男生将秋季校服丢进滚筒洗衣机,再抬头时,那辆小电动车已经在他的视野里消失。 …… 期末考试终于在哀嚎声中结束。 温灼若考完的时候还早,也没着急回家,去附近的烤串摊要了两串烧烤,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一中附近的商业街早些年翻新过,但因为文化保护,整条街都保留了老街的风貌,一眼望去青石板路直铺而上,翘起的屋檐下挂着霓虹灯招牌。 这次考试她没有对答案,也许是因为自己和自己的那个赌约,她想将一切都交给天意。 很快,青石板路走到了尽头,天上也飘起了雪,温灼若吃完烧烤,舌头还有辣意残留,就去便利店拿了一瓶牛奶。 是那天景在野买的那个牌子。 最后一瓶,被她买到了。 温灼若心情莫名奇妙的好,双手捧着牛奶,站在肯德基爷爷身边,想着等雪停了就回家。 这时熟悉的笑闹声,朝气蓬勃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不用看也知道是一群学生。 温灼若转过身,视线却像是被雪冻住,移不开分毫。 地面覆着一层薄冰,透明澄澈,银装素裹的青石路老街里,景在野单手抄兜,蓝白色冲锋衣扣到顶,步调不急不缓,走在一群少年少女之中,挺拔的个子尤为夺目,偏冷的表情在雪色下有种不近人情的淡漠,像是刚被吵醒,整个人懒洋洋的不着调。 有人凑过去和他说了什么,他忽然笑了声,冷空气将这声不太明显的笑化作雾显现出来,之后,他看着一个位置,喉结动了动。 温灼若觉得,景在野说的应该是“喂。” 她没有刻意去关注实验班的情况,但温灼若发现,跟在景在野身边的那些人,她居然都认得。 比如班主任说的,成绩很好的那对双胞胎。 比如常年霸占语文年级第一的单科战神,一班班长马里奥。 还有那个,班上男生口中成绩又好,长得又漂亮的,被景在野叫住的黎安然。 黎安然听到景在野叫她,却不回头也不应,憋着笑,抱住身边的女同学,像是要把头埋进她怀里,耳朵很红。 景在野看了一眼,也收回视线,眼底似有几分隐晦的笑意。 气氛很好。 温灼若的眼皮却仿佛被烫了一下,胀热的感觉促使她移开视线,胡乱转向了一个位置,像是在认真的看着某样东西,实际心里百转千回,连再回头的勇气都失去了般。 风吹起冷雪,她侧耳听着热闹的声音远去。 有雪融化在她的脸上,不知落了多久,雪亮的车灯带着风呼啸而过,温灼若感觉身上冷的厉害,慢慢转身离开。 黎安然,和景在野的关系很好吗。 可惜不会有人来回答温灼若的这个问题。 她也没有任何立场去问。 寒假通知在考试结束后,发布到了各个班的班群里。 温灼若和莫遇玩了几天,假期第四天,期末考试的成绩就出来了。 她有些忐忑。 可不等她看成绩,莫遇就疯狂给她发消息。 遇:[你看到你的成绩了吗?] 温灼若头一回心里这么没底,没对答案,也没再打开过班群,看见莫遇的消息,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呼吸像是受阻。 [我没考好吗?] 那边沉默半晌。 紧跟着消息疯狂弹出,手机震动到手麻。 遇:[???] 遇:[要不是我了解你,我还以为你在和我凡尔赛!!] 遇:[你这次年级四十六!四十六,天呐,温灼若,你这次考的太棒了!!] 第10章 盛夏 遇:[你怎么考的这么好啊,要是继续保持下去,高二肯定能进实验班的!] 遇:[我这次还考差了呜呜] 遇:[以后你去了实验班我一个人可怎么过啊。] …… 消息接二连三的跳出,温灼若看完,高兴地在床上滚了一圈,滚完,嘴角的笑容还没消失,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这次考的超出预期的好。 可她真的要和他告白吗。 她对于他而言,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初中同学而已。 莫遇发了一大堆消息,这会儿也发累了,安静了几秒,发来一个定位。 温灼若心事重重的拿起手机。 遇:[对了,我隔壁邻居要过生日了,她喜欢热闹,想我找些朋友去她家一起玩,你和我一起去吧?] 遇:[我之前和你提起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家隔壁住的是景在野的奶奶,这次肯定要来不少他们班的同学,你也可以提前认识一下嘛,高二说不定就在一个班了,好不好~] 温灼若本来想到了在街上撞见的那一幕,正魂不守舍,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第12节 想说不想出去,此刻注意力却集中在莫遇提到的那个名字上。 莫遇等了很久没等到答复,也不知道温灼若在那天人交战,只以为她没瞧见,就把手机甩在沙发上,拿了两盘草莓来。 等到吃完,手机屏幕亮起。 [好,什么时候?] …… 这天是星期日,温灼若起了个大早,出门的时候撞见起床刷牙的曾白瑛。 鞋柜边换靴子的温灼若没顾得上回头,她头上戴着毛绒绒的棉帽,纤细的脖颈围着兔子围巾,手上戴着粉色手套,穿的是卫衣和半身裙。 这一身穿搭,包括身上背着的小包都是同色系,看得出特意打扮过。 等温灼若穿好靴子,听到动静转身,才发现曾白瑛站在餐桌后看着她。 她有点不自在,把裙子往下扯了扯,像是小孩学大人的装扮,被大人当场抓住,“妈妈,早上好。” 曾白瑛走过去拉起温灼若的手,打量了许久,才笑着说:“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件衣服,很好看,之前怎么不穿呢?” 不等温灼若回答,她又问:“今天起这么早,是和同学约好了吗?” 温灼若点点头,下巴蹭过暖和的围巾。 “去哪玩,钱够不够?”说着曾白瑛摸着她的脑袋,就要回去拿钱。 温灼若拉住了她,“妈妈,够的,今天鱼鱼邻居家的奶奶过生日,我和她一起过去。” “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到晚上。” “行,你出门的时候要注意安全,莫遇家在哪来着?” 两人的对话总有些道不明的生疏,尽管是关心的话,说起来却少了些母女间的亲昵。 曾白瑛要了莫遇家的联系方式,才让温灼若出门,一打开门,莫遇却站在门口,看样子像是要敲门。 看到门内站着的两人,莫遇愣了一下,然后提着手上的东西,扬起笑进去,“阿姨,我是鱼鱼啊,您还记得我吗?以前和若若同班的那个?这是给您的礼物!” 曾白瑛没想到莫遇特意来接温灼若,还带了东西来,马上笑着把人迎进去,往莫遇手里塞水果和牛奶。 两人说着客套话的时候,温灼若悄悄提起手边的礼盒。 曾白瑛招呼着莫遇吃东西,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若若,你给那位奶奶准备了礼物没,一会儿也该去拜访下鱼鱼的爸妈,别忘了也带点礼物去。” “不用的阿姨,我爸妈都不在家。” 温灼若嗯了一声,“礼物我准备好了。” 莫遇磕着开心果,看她手上两个大礼盒上,居然还摆有一个小礼盒,略有些诧异。 “多吃点鱼鱼,你有什么喜欢的水果吗?阿姨去楼下给你买。” “不用了不用了!”莫遇立马站起,“司机大伯还在楼下等着呢,我们这就要走了。” “啊……好,那祝你们一路顺风了。” “谢谢阿姨!阿姨再见!” “妈妈再见。” 温灼若听着曾白瑛的叮嘱,和莫遇一起下楼。 上车之后,莫遇发现她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笑呵呵地摸过去:“这个是给谁的?怎么不离手了还。” 温灼若按着口袋,含糊道:“留给自己的,买礼物的时候送的赠品。” 莫遇觉得温灼若有事瞒着她,她这心虚的表情可太明显了,要是她刨根问底,温灼若肯定会露馅。 但莫遇犹豫了一下,转而看向温灼若的衣服,“我早说了你穿这件衣服很好看吧,果然,我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温灼若看着莫遇笑了笑,又看见车窗里自己的倒影,对今天的计划有了点信心。 “叮咚。” 车内响起消息铃。 温灼若和莫遇同时看向莫遇的手机,莫遇拿起手机划开,也没避着温灼若。 所以温灼若看清楚了来消息的名字。 景在野:[来了没] 景在野:[让老人家等,好意思?] 她被暖气烘的昏磅的意识清醒不少,怔怔看着那个名字。 莫遇快速回了句,来了来了,我和我同学马上就到。 手机锁屏,莫遇让司机开快点,然后对温灼若说:“我们得快点了,我出门的时候方奶奶说等我一起吃早上的蛋糕。” 虽然景家定的时间是早上九点,但早点七点半开动,其他去贺寿的人赶不上,莫遇就住在隔壁,是赶的上的。 所以方暖冬特意邀请她一起吃早点。 温灼若:“听起来方奶奶人很好。” 莫遇:“是的,和她那个拽的跟二五八万的孙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 车很快开到了别墅区。 这一块别墅区离市中心不远,在河边寸土寸金的位置圈出大片土地,执法船停在岸边,周围清幽寂静。 因为莫遇的爸妈不在家,所以车径直停在了景家的停车坪。 温灼若推开车门,冷气钻进车内,被隔绝的声音渐渐清晰,伴随紧张感攀至顶峰。 这是景在野的家。 莫遇早早就往景家送去了礼物,这会儿两手空空,挽着温灼若往前走,熟稔地和别墅里的佣人打招呼。 这时大部分人都没来,整栋别墅连院子里的梧桐树都挂着彩带横幅,样式行文潮的像是年轻人在开生日派对。 大厅里也是一样,腾出大片位置,置办了很多游戏机。 一位老奶奶架着一副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她穿着件很眼熟的金属片裙,像是模特走秀同款,审美领先时代潮流,满头白发编成小辫。 温灼若看得愣了一下,那位老奶奶听到脚步声,哎呦了一下,走到莫遇和温灼若面前,“鱼鱼来了呀,这就是你说的同学吧。” 莫遇点点头,给方暖冬介绍起了温灼若。 “方奶奶,这是我朋友温灼若,我们一个班的,她成绩可好了,这次末考还考进了我们学校年级前五十。” 奶奶辈似乎都对成绩好的小孩有滤镜,方暖冬扶了扶眼镜,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更优秀了,“一中前五十,那以后可是要进清北的呀,鱼鱼你不是普通班的吗。” 莫遇自豪道:“是啊,灼若就是普通班的,这回考试那两个尖子班有一半人没考过我们灼若!” “哎呦,这可真厉害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温灼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方暖冬连忙让人把蛋糕早点切好了送过来,又对佣人说:“把早餐给在野送上去。” 第11章 盛夏 茶几上摆着一束金色郁金香,温灼若捧着杯子喝茶,杯身暖融融。 方暖冬笑眯了眼,让人分了蛋糕,送到温灼若和莫遇面前:“那小子不爱吃甜食,这蛋糕我们仨吃,都敞开了肚皮!不够还有的,要是啊吃腻了蛋糕,包子豆浆也都有的,想吃什么都和奶奶我说。” “灼若啊,你也不要客气,以后可以常来我家玩,玩着玩着就熟了呐,你们和在野都一个学校的,肯定能玩到一块去。” 景家人并不像报纸和传言里那般高傲,眼前慈眉善目的人接地气的像是喜欢坐在街上看棋唠叨的普通老奶奶。 加上她说话的语气十分熨帖,温灼若肉眼可见的放松不少,也慢慢和方暖冬聊了起来。 时间很快到了九点。 方暖冬到底是上了年纪,坐了没一会儿就腰腿酸,去了另一间房按摩,让她们在别墅里好好玩。 正巧她一离开,别墅外面就响起了刹车的声音,有人一下车就冲着二楼阳台喊起了景在野的名字。 莫遇兴奋说:“实验班的人来了哎,走,我们出去看看。” 温灼若不太擅长社交,但莫遇跟谁都能聊几句。 十年后,温灼若觉得,有一个词用来形容这时候的莫遇很传神,叫社交恐怖分子。 莫遇带着温灼若去和外面的人打了招呼,热情为他们指了路,他们便一起去拜访方暖冬了。 安静的大厅逐渐热闹起来。 一楼大厅彻底变成了大型k歌舞台,方暖冬被后续番外气呃帬八仪寺八乙刘九柳三闹了来,依旧笑得合不拢嘴,可惜唱了几首歌就上气不接下气,让这些小同学继续玩,她去休息会儿。 然而无论底下闹出多大的动静,二楼始终没有动静。 温灼若都快把茶壶里的茶喝完了,景在野连个面都没有露。 又过了十分钟。 温灼若看着上楼的楼梯,把手伸进口袋,指腹小心地摩挲过蝴蝶结绸带。 众人嘻嘻哈哈的推搡,还有人在后院搞烧烤,莫遇也唱的十分尽兴,干脆就拿着话筒坐在了点唱机旁边,动感的音浪声盖过了上楼发出的动静,也没有人记得去找景在野。 温灼若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几乎耗尽了这辈子的勇气,一直到踩在二楼的地毯上,她都觉得踩在了云上,软绵的像在做梦。 当初做约定,她只想离景在野走近一步,在他能看到她的位置。 可没想到,这一步这么难迈。 别墅二楼同样有一个客厅,全景玻璃窗明净透亮,视野很好。 温灼若站在楼梯口,白皙的手指轻搭在楼梯扶手上,正想着,是去找景在野,还是在这里等,却瞥见沙发上少年漆黑的头发,和舒展宽阔的肩膀。 她狠狠怔了半秒,控制不住地想往后退。 景在野像是才发现这里多了个人,从手上的游戏机抬头,正欲说话,在看清温灼若的脸时,顿了一下,重新专注又淡定地打游戏。 “找我?” 第13节 温灼若指尖绷紧,还没说话,却有些窒息的感觉了,像是有人掐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开口。 等了一会儿,景在野没听到回答,面前却递了一个小盒子来。 粉色的蝴蝶结,像是一份礼物。 他没有接,嗓音仍旧懒洋洋的,“奶奶在楼下。” 面前温灼若的声音很轻的传来,带着几分颤意,像是在强撑着保持语气平稳。 “这是给你的。” 景在野按键的动作短暂的停下,接着接了过来,眉骨微挑,“给我?” 温灼若点点头,他脸上带着些许不解的表情,让她恨不得把嘴都埋进围巾里。 像是她正在做一件对他而言很莫名的事。 “能打开看?” “……能。” 景在野放下游戏机,二话没说拆开盒子,漂亮的蝴蝶结盖反倒在盒子旁,里面是一条银色的手链。 里面刻了他的名字。 “jzy” 周围的声音瞬间消失了,二楼安静地能听见摆钟的滴答声。 温灼若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一只手抓着围巾边缘,往外稍微扯了下。 连她这样的性格都想主动找些话来,来缓解现在窒闷的气氛。 疯狂跳动的心脏不断胀大,紧缩。 景在野把手链圈在指间,站了起来,尽管他只穿了件黑色卫衣和抽绳长裤,但比温灼若高了一个头的身高以及宽阔的肩线,朝她走来时,仍像一堵厚重的墙,而她只是嗅到他身上暴晒过的气息就紧张的动不了。 “你喜欢我?”他问。 温灼若的睫毛很快的眨了两下,没敢看回去,只能慌乱点头。 沉默再次降临。 她终于有些撑不住他的目光,勉强笑了一下,“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留遗憾,起码,得让你知道吧。” 说到这,温灼若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走到这里说出这些话几乎花光了所有勇气。 景在野像是接受了她这个解释,单手抄兜,“嗯。” “礼物我收了,换个人喜欢吧。” 身上血液一点点凉透,温灼若感觉有股凉风吹进了骨骼,分明他态度并不恶劣,是一贯轻描淡写的口吻,可她还是感到难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正是这寻常的语调,让她清楚意识到,她和每一个被他拒绝的女生一样。 都没什么特别的。 “我靠景在野,你一个人在楼上干嘛呢,大家都在等你下去玩啊,”一个男生从楼梯上上来,看见景在野面前还站了一个眼生的女生,他脱口而出:“我去,这女生谁啊?” 温灼若抬了抬眼睫,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没再继续待下去,匆匆说了一句,“打扰了。” 然后转身下楼。 听到这声哭腔,景在野去拿游戏机的手一顿,无来由地掀起眼皮。 可是太晚了。 他只来得及看到温灼若的背影,发现她围巾后有一只小兔子的卡通画。 和他受伤那天,抽屉里的创可贴风格挺像的,景在野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杨一帆在温灼若下楼的时候,才看清楚了她是谁,心里纳闷她怎么会在这里,不过刚才听到她说打扰了,应该是找错地方,找到了景在野头上? 他也没多想,自己想了个理由打消了疑惑,注意力很快被茶几上拆开的礼盒吸引了。 “手链,呦,班上哪位悄悄给你送的啊,给我看看呗?” 景在野避开了他来抢的动作,“你很闲?” “不就是一条手链吗?看看还不行?”杨一帆差点摔进沙发,“好吧好吧,什么时候下去啊,大家都在等你呢。” 景在野没说话,收起盒子,从桌子上拎了罐可乐,边喝边往楼下走。 楼下的派对还在继续,两个保姆阿姨推来了一座香槟塔,高脚杯里装的却是果汁。 刚刚运来的蛋糕外面还套着崭新外壳,奶油香味却弥散出来,勾的人食欲大动。 莫遇唱累了,到处找温灼若,最后在落地窗旁找到了她。 少女安静的格格不入,手里还捧着一个眼熟的茶杯,却并不喝茶,只是放在手心暖着,晨光轻渺的洒在她周围,连影子都伤感的要命。 莫遇坐去她对面,“怎么啦,你脸色看起来好白,是不是东西吃杂了肚子不舒服?” 温灼若摇摇头。 这时,有人喊了一句“黎安然,小心左边!” 紧接着,女生恼羞成怒的声音传来:“景在野!!” 温灼若的尾指很轻微的颤了一下,心里难受的像是有人紧紧攥着,只觉得这冬天的阳光落在身上好冷啊,她动了动唇,连舌根都是苦的。 “有点。我可以先回家吗?我想回家了。” 莫遇看她眼眶都红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马上去和方暖冬说了一声,带着她走了。 温灼若回到家,第一时间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洗了个澡。 她想,她以后应该都不会穿这身了。 第12章 盛夏 温灼若整个人都恹恹的。 吃饭的时候,她一碗饭都快吃完了,才注意到高临星不在,视线在他常坐的位置停了停。 曾白瑛适时说:“星星闹着要回老家看他奶奶,今天正好有个亲戚回老家,就请人家把他捎上了。” 温灼若点头,没有细想,吃完饭就回了房间。 高明科边嚼着菜边说:“也不知道星星随了谁,犟的跟头牛似的,让他道个歉比登天还难,嘴皮子动一下这事情不就过去了,非不听,宁愿回老家过年。” “还能随谁,星星这性格和你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就是太宠着他了,这次我非得让他长长记性不可。” “你真不打算接他回来,就让他自己过年?” “不是还有咱妈吗?怎么就剩他自己了。” “那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高明科看着曾白瑛,拿过餐巾纸擦了擦手,他知道,曾白瑛肯定是会把星星接到身边过年的,要么就是他们一家回去。 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温灼若一进房间,就把所有灯都熄了,只留下枕头旁边一盏橘黄色的小夜灯。 床头柜躺着的手机亮着屏,进被子前她看到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 温灼若回了过去,“爸。” 刚接通,那头就传来了松气的声音。 “吓死你爹我了,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我从下午打到现在,差点都想报警了。” “今天和同学出去玩,没有时间看手机。” “我知道,你妈妈和我讲了,玩的开心吗?” “开心。” “开心就好,我刚看到你的成绩单,我的女儿就是优秀啊,爸读书的时候要有你一半聪明,那什么清北都闭着眼睛摸!哈哈哈,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爸给你买。” 听得出来温远山很高兴,温灼若有气无力地弯了下唇角,“我想想,想到了再告诉您。” 熟悉的爽朗笑声再度响起,“好好好,你慢慢想,不急,随时都算数,爸从不耍赖。” 聊了一会儿,温远山身边又有人催了,听起来像是在赶航班,温灼若说:“爸,我有点困了,改天再说吧。” “不和爸多聊一会儿吗?好吧,行,那你赶紧睡。” 等那端挂了电话,候机厅里,推着行李箱的助理递过去一张纸,“温总,这风里有沙子,您擦擦眼睛。” 温远山擦了擦眼睛,想到自家小棉袄说话的语气,露出了罕见的疲态,鬓边白发都多了几根。 “哎,女儿长大了,都知道报喜不报忧了。” 温灼若颓废了好几天,马上就要过年了,她的寒假作业还一字未动。 整天穿着睡衣窝在家。 这天,她终于想做出点改变,换上了出门的衣服和鞋,刚推门下去,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迈巴赫停在狭窄的街道。 温灼若愣住了。 中年男人侧对着她在打电话,身上还穿着身蓝色西装和皮鞋,紧皱着眉头,有种上世纪实业家求真务实的气质。 他叉腰说的正起劲,看见楼下站了个人,侧了下头。 那份务实的气度立马变成了憨气。 “若若!” “不说了,就这样,挂了!” 温远山快步走去,把手机踹兜里,声音嘹亮浑厚,“刚想打电话给你,走,爸接你过年去。” 温灼若开始还有些犹豫,温远山说:“就几天,这几天咱们就当过年了,到时候等过年了,爸再送你去你妈妈那里过年,知道你和爸过年过腻了。” 说着说着,老父亲就有点吃味了:“才在你妈那待了几天,就偏心的没边了,我大老远地赶来,也不见你高兴高兴。” 温灼若无奈,“哪有。” 第14节 虽然还没到过年的时候,但在温远山看来,一家人聚在一起就算是过年。 温灼若知道温远山能抽出时间来有多不容易,也没打扰他在车上睡觉,就是打鼾声有点大,她戴上了耳机。 车窗映出她的模样,流丽霓虹被雪水分隔,有种精致的破碎感。 外面的景色不断变化。 过了六七个小时,车子驶入小镇,在一座小房子外停下。 赵田娥早接到了消息,琢磨着时间,忙活了一整天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饭刚熟门口就响起了鸣笛声。 她连忙放下碗筷出去,正见她家乖崽从车上下来,白嫩的脸颊泛着红晕,漂亮的像冰瓷娃娃,欢喜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可算是来喽!若若快进来,奶奶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还有糖醋里脊!” 车外下着雪,温灼若从温暖的车里出来,立马被冻懵了,接着推背感袭来,奶奶已经麻利地给她裹上了风衣,她终于笑了一下,喊了人就跟着赵田娥往屋里走。 赵田娥这辈子育有一子一女。 约莫是受爷爷的影响,温远山兄妹都很有经商头脑。 温远山人到中年,事业才迎来了高速发展的时期,而温锦韵年轻的时候就崭露头角,而后商运亨通,企业越做越大。 连温灼若都只见过几次小姑姑,最近一次是三年前。 大概也有妹妹的压力在前,温远山的事业心也很重。 吃完晚饭,温灼若吃着饼干,和温远山陪着赵田娥一起看戏曲频道。 暖气开的很足,窗外在下着大雪,只剩下电视发出微光,她抱着毛绒绒的玩偶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奶奶已经睡过去了,她也有点昏昏欲睡。 这时旁边坐着的温远山放下笔记本,忽然问道:“若若,你之前提过的成绩很好的那个男孩子,他考上一中了吗?” 温灼若瞌睡虫瞬间跑光了,跟迎面被砸了个雪球似的。 她之前是和父亲提过一次景在野,可也就那么一次,用的还是很模糊的描述,类似年级有个成绩很好的男孩子,名字都没提过,没想到父亲居然还记着。 温灼若不知道这个时候,温远山提起这事做什么,身子坐直了点,“嗯,他考上了。” “你们俩现在在一个班吗?” “没有。” 温远山如同突然想到这事,所以顺口一提,说完就没再问,从月饼盒里抓了一把瓜子,边听戏偶尔看眼手机。 过了一会儿。 温灼若问:“爸,我记得您说过,妈妈不是您的初恋。” 温远山差点被瓜仁呛到,“我说你这,好的不记,怎么光记这些破事。” 温灼若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温远山停顿了好几秒,才回答:“白瑛确实不是我的初恋,严格算起来也算,因为你爸我啊,没和中学时候的那个女孩子在一起过,她估计早就把我忘了。” “她对您意思吗?” “你这孩子,怎么净往你爸身上扎刀子。”温远山哭笑不得,“但诚实说,爸也不知道她对我有没有别的心思。” 温灼若瞬间就明白了温远山话里的意思。 再看向自家老爹的眼神就变得同病相怜起来。 “我以为爸您看上人,是会去追的。” “追个屁,和她说句话都紧张死了,没遇到你妈妈之前,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了。” 已经年过半百的温远山话里有种释然,“年轻的时候,的确后悔过没有走出那一步,以至于后来遗憾了很多年,我想,要是当初被她拒绝了,我或许还能早早放下,偏偏是不知道,只能说造化弄人,有缘无份。” “不过,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爸人生里有比这些回忆重要的多的人和事,”他停顿了半秒,“反正,合适的人总会相遇,再遗憾的事,总有一天也会淡忘。就像今天,你要是不提起这事,爸都想不起来曾经说过这句话了,时间是个很残忍的东西。” 温灼若沉默了很久,最后摸着毛绒玩偶,点头。 尽管那天的事,让她现在有些后悔,可如果不说出口,她或许也会像父亲一样,遗憾许多年。 不试试怎能甘心。 就算是在她预料之内的坏结果,亲耳听见比她想千遍万遍要伤心的多。 可彻底认清,即使景在野记得她,她对他而言,也只是个普通同学的事实,某种意义上来讲,挺好的。 以后就不会再多想。 …… 温远山带着温灼若在赵田娥那过了年,又开车把她送回了荔城,正巧撞见休年假的曾白瑛和高明科回来。 于是温灼若看见老爹脸上挂着的笑没了,她试探问:“爸,您要和妈妈打个招呼吗?” 温远山摇下车窗,“都一把年纪了,见什么见,快下车吧。” 温灼若下了车,在曾白瑛进门的前一秒叫住了她,“妈妈。” 曾白瑛和高明科同时回头,脸上笑着:“若若?我正想给你炖鸡汤呢,刚买回来你就到了。” 她说话的时候注意到温灼若身后的那辆迈巴赫,前排坐着司机,看不到后排的情况。 温灼若回小镇一趟,看起来状态好了许多,浅笑着说:“妈,家里有花椒吗?我想放鸡汤里。” 曾白瑛正对着她和那辆车,“当然有啊,你就和你爸一样,每回都喜欢在鸡汤里捞花椒吃,家里还有一罐子花椒没吃完,待会儿你想吃多少给你放多少。” “好了,都别站在门口说话了,这里冷,上楼再说吧。”高明科站在一边,说完停了一下,继续道:“若若,你车上是不是还带了什么东西没拿下来,司机还在那等着。” 后面立刻传来了小车轧过雪地的声音。 温灼若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母亲,父亲就在那辆车里,可高明科已经为曾白瑛拉开了门,两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等着她进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东西都在这儿了,没落什么。” 过完年,新的一年也开始了。 温度回升,积雪渐渐消融,天气预报里的主持人还是全副武装,说这是荔城近十年来最为寒冷的冬天,以后再难见这样的大雪。 一开学,六班班主任就让班长发下了文理分科意愿书。 “这学期的期末就是分班考试,作为文理分班的依据,占比百分之七十,大家不要以为上学期考的好,这学期就高枕无忧了,也不要以为,上学期没考好,天就黑了,一切皆有可能,啊,只要大家努力。” “我们六班以后会是理科班,大家拿了这张纸回去,给家长看了,再决定报什么科,下星期收上来。” 温灼若双手拿着这张分科表,脑海里幻想自己毫不犹豫选文科。 可她看了许久,在理科那栏填上名字的时候,笔迹还是没有半点卡顿。 有时候,温灼若觉得自己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可在遇到重大抉择的时候,她往往又会变得清醒,选择一条也许截然不同的路。 她更想学理。 况且,哪怕再矛盾,怕再见到景在野,怕那日的死一般的沉默重演。 但扪心自问,她还是……放不下。 这个学期,六班的体育课和一班二班刚好错开。 温灼若和景在野没有了固定的交集。 偶尔在人群里匆匆一瞥,他还是被众人簇拥着,换上球衣的时候意气风发,进球之后唇边勾着的笑挑衅又睥睨。 有的时候大剌剌坐在篮球场上,场外全是女孩子,撩衣擦汗都能引来尖叫。 温灼若有时候会想,她对景在野来说,不是特别的女生。 那对他而言,会有特别的女生吗。 她几乎立刻想到了一个名字,但是不愿深思。 第13章 盛夏 高一下学期第一次月考。 温灼若考了年级第一百零一。 班主任把她叫到走廊,卷着书靠墙说:“你这段时间成绩下滑的很严重啊,我记得上学期末考你才进了年级前五十,怎么突然掉的这么厉害?” 温灼若沉默着。 “还有科任老师和我反应说,你上课老是走神,被点名了都不知道讲到哪道题了,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温灼若在走出教室门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对班主任说的这番话并不意外。 月考的时候,她被分到了第一考场。 第一名和第四十六名。 她对角线的位置坐的就是景在野。 温灼若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专注,脑海里却总跳出那天别墅二楼,景在野对她说,换个人喜欢。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她还是觉得手脚发凉,心思无法集中。 没考好成了预料之中的事。 但班主任愁的慌,这眼看着就要分班考试了,考差一名都可能会被挤下去,虽说他也希望温灼若留在六班,可做老师的总该盼着学生更好。 温灼若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准备下一场考试,班主任看她还是气定神闲的,也就打消了给温灼若家长打电话的念头。 可温灼若低估了寒假那件事带给自己的影响。 期中考试,她又往后掉了十个名次,连一向拿手的作文,都只拿了四十八分。 这样的分数,在实验班一抓一大把。 班主任这回是真坐不住了,拿起手机就打了个电话。 曾白瑛刚到公司手机就响了。 “刘老师,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班主任着重讲了这段时间温灼若的情况,她听得表情越来越严肃,脸上有种风雨欲来的征兆,“好的老师,没有吵架,我知道这是关键的时候……我想我应该知道若若成绩下滑是因为什么,等我回家就和她好好聊聊。” 电话一挂断,曾白瑛就拨出高明科的号码,“滴”的一声响后,她彻底憋不住火,“看你儿子干的好事!过个年都不省心,一句对不起要了他的命!成天给他姐添堵,我看他学也别在这里上了,他不是想回老家吗?就让他回去上学,等她姐高考完再来。” 第15节 姐弟两人关系不好,温灼若又是这辈子最紧要的时候,无论如何,曾白瑛想都不该再让高临星三天两头影响温灼若心态。 这会儿她是下定了决心,下一通电话就打去了高临星班上。 …… 温灼若拿着一张成绩单,在街上走走停停,她以为追上去是很轻松的事,只要自己正常发挥,就没有大问题。 但没想到,成绩掉下之后再追上是一件挺困难的事。 还有两场考试。 她真的能考进实验班吗。 离家还有一条巷子的时候,温灼若把成绩单收起来,往下拉了拉书包肩带,准备加快脚步回家。 耳边却响起了小男孩的怒吼声:“滚开!不要碰我的东西!” 她走了两步,在交叉路口停下,巷子里潮湿,高临星的小身板紧贴着掉灰起霉的墙,校服在拉扯中被拽到肘部,到处都有脏印子。 “玩一下又不会死,给不给啊!” “不给!” “小气鬼!不给我就抢,反正就是个钥匙扣,弄坏了我家也买得起!” “你敢!” “我就敢!你们帮我抢,抢到了我明天请你们买东西吃!” 温灼若要回家就必须经过这条巷子。 她只停顿了一秒,看清情形就迈开步子往里走。 高临星憋着眼泪,眼神却很凶,还是第一个动手的。 动手前他瞟到温灼若站在小巷口,怔了一下,却假装没看见,接着说话的男孩就把他冲倒了。 一群小孩迅速扭打在一起。 很快变成高临星单方面挨打。 温灼若第一反应便是去阻止他们,她以为高临星看到她会向她求助,却被他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的慢慢停住脚步,心里发寒。 他可能从来就没把她当过姐姐。 宁愿挨打都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就那么讨厌她吗。 高临星被打的鼻青脸肿,小孩子的打法扯头发还拧人,他感觉胳膊上都没有一块好肉,痛的他牙齿都在发抖,他牙齿痒痒想咬人,但是被抓住了双手双腿,像条砧板上的鱼。 他小时候就经常被一些小孩欺负,没少挨打。 一开始他会告状,后来他被揍的更惨,渐渐的不再告状,因为没人会一直保护他。 奶奶更喜欢堂弟,他一和堂弟打架,奶奶就把他丢给二伯养,养的听话了再接回来。 妈妈也更喜欢姐姐,觉得他碍眼。 他永远是边角料,是蛋糕掉下的渣滓,是送来送去,最后没人想要,烂在地里的白菜。 可是再不服软,当一双干净的小白鞋走到高临星面前的时候,他强忍着疼努力睁开眼,泪水朦胧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腾起了一点希冀。 也许是拳头落在身上太痛了。 她会赶跑他们吗。 可与他近在咫尺的白鞋路过他的时候,没有一点停顿。 温灼若走过去了。 高临星呆住,表情木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身上都不疼了,可是刚才他还能忍着不哭,现在眼泪夺眶而出。 走了有一段路。 快要走出巷子口的时候,温灼若忽然听到一个颤抖的,稚声稚气的声音,夹着微弱的倒吸气声。 “姐姐。” 她猛地顿住。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这句话开了口,后面的话似乎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高临星的声音虽然小,但有种爆发的情绪,委屈又害怕,痛的缩成一小团,哽咽着一声接一声。 “姐姐,姐姐!他们……他们抢你送我的东西。” 温灼若第一次感觉到血脉亲情的力量。 明明刚才她还决定不管他,现在被他这么一喊,她眼眶居然有点热。 围着他踹的男孩又狠狠踹了他一脚,“你喊谁姐呢?叫爸爸我今天都得给你打爆!” 话音刚落,背后忽然被打了一棍子,他痛叫一声倒下。 痛意散去点,他才发现先前站着的人全被打了一棍子,此时都倒在地上,男孩子们凶神恶煞左右环视,看见身后站着一个高年级的女生。 落日余晖斜斜照入巷子里,把扎着马尾的少女,瞳孔染成漂亮的琥珀色。 她穿一中的校服,长相看起来安静温吞,一看就是好学生,表情坦荡的仿佛以大欺小的不是她。 可她手里那把门口扫落叶的扫帚却让他们知道就是她干的。 不是很唯美的画面,甚至有些违和。 但这个时候,这扫把在高临星心里,和动漫里那把横扫三军的名剑没什么区别。 温灼若好歹上高一,个子比这群二年级的矮萝卜高了一大截,在他们眼里就是大人一样的存在。 男孩们又看见她手里还拿着“武器”,刚才张狂的劲都没了,像是见到了家长,手里抢来的钥匙扣再度被抢,也跟鹌鹑似不敢说话,东西离手就拽起书包溜了。 巷子里就剩下温灼若和高临星。 高临星后知后觉地别扭起来,小身板贴着墙,刚才他居然一连叫了好几声姐,平时他挺抗揍的,这回怎么就没忍住呢。 被看到自己打不过他们,实在太丢脸了。 直到温灼若摸了摸他有发旋的头顶,带着点欣慰的语气笑着说: “姐姐送你的,好好收着。” 高临星的脸像发烧似的,拿回来,看着她点头。 温灼若则在想,和高临星关系缓和,算是这段时间最值得高兴的事了吧。 她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像是迷失在了浓雾里找不到方向的人。 但高临星都会叫她姐姐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姐弟两人难得一起回家。 高临星还是有些小孩子的傲娇扭捏,始终和温灼若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 曾白瑛看到高临星跟在温灼若后面进来,浑身上下全是脚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斥道:“你今天又在学校打架了?说了多少遍,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是不是要气死妈妈?” 高临星拍拍衣服上的灰,抬起下巴。 高明科看见他的样子,也有点见怪不怪,转身去拿了药箱,“过来处理下,过会儿爸带你去医院看看。” 温灼若快速放好书包,去拉曾白瑛的胳膊:“是别人抢他的玩具,星星是被打的。” 曾白瑛看着温灼若,立刻想到了她班主任打来的电话,憋了一天的火哪是那么容易消的,“若若,你别帮他说话,他什么样我最清楚,就算是别人抢他的东西,肯定也是他先拿出来炫耀,不然哪来那么多事?” 要是平常,高临星肯定要反驳或者直接发脾气,可这一次却一反常态,药也不涂了,直接冲进房间锁门。 他房间里的门用的是和温灼若房间一样的隔音门,任凭外面说破了嘴也听不见。 “你看看他,像什么样子!”曾白瑛气得要命,一把扯下围裙,菜也不做了,坐在沙发上抵着额头平复呼吸。 温灼若想再去帮高临星解释一下,却有一只暖暖的小手拉住了她的校服袖子,扯了一下。 她回头,看见高临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门出来了。 高明科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正在安慰曾白瑛,两人都没发现他又开了门。 温灼若跟着高临星进了他的房间。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高临星的房间,桌子上摆着二年级的课本和习题册,地上有一堆没搭完的积木,柜子底下还有两辆玩具四驱赛车。 高临星把她叫到房间里来,抬起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说:“姐姐,我不想转学。” 第14章 盛夏 温灼若目露惊讶:“转学?妈妈让你转学?转去哪?” “妈妈说是我害的你成绩下滑,怕影响你高考,想把我送回老家读书。” “什么时候说的?” “今天。她给我们班主任打电话,我听到了。”高临星低落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姐姐你生气了,姐姐让我留下来吧。” 温灼若想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班主任一定是给妈妈打了电话。 她和高临星的关系一直不太融洽,妈妈会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可这件事和高临星没有半点关系。 “不关你的事,姐姐一会儿去和妈妈解释。” 高临星无辜地看着她,“真的吗?” “真的。姐姐和你保证,你不会被送走的。” 从来没有人和他这样保证过,高临星感觉身体里有股奇异的力量,这种感觉很好。 他点点头。 温灼若要出去的时候,高临星又追上了她,“姐姐,这是我攒下来的所有的零花钱。” 他手里拿着一个比他一双手都大的存钱罐。 “全部送给你。” 温灼若有点意外,也为高临星这样的举动弄的有些哭笑不得,“送我这些做什么?” 第16节 “赔给你。”他认真说。 赔给她的早餐钱吗。 温灼若又摸了摸他的头,“不用,留着自己买零食吃吧。” “不行,这是我欠你的!” 温灼若看他态度坚决,也赶着去让曾白瑛打消让高临星转学的念头,曾白瑛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晚几分钟说不定那边的入学手续都办好了。 于是简单道:“那你帮我留着,等我什么时候需要钱了,你再给我。现在姐姐不缺钱。” 高临星抱着小猪存钱罐,郑重其事地点头。 “好。” 温灼若推开门出去,找到曾白瑛说起了高临星的事。 幸好还来得及,她找了个看起来比较真实的借口来解释没考好的事情,又说起她和高临星现在关系很好,让他转学反而让她良心不安。 一开始曾白瑛是下定了决心要把高临星送回去,可经过温灼若几天软磨硬泡,还是决定先看看高临星的表现,顺带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要是你这臭脾气还和以前一样,动不动甩脸,妈妈马上把你送回老家。” 高临星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乖得可以去评选国内十佳弟弟,甚至还会帮温灼若打水按摩了。 温灼若觉得在经历过一段浮躁灰暗的日子之后,自己的状态空前的好,这就是否极泰来吗。 她比以前更用心的学习了。 莫遇看在眼里,也跟着温灼若开始了备战分班考试的计划,到最后两月,温灼若连中午吃饭的时间都省去了。 她忍不住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若若!我的好若若!你看看你,吃个中饭十分钟解决,也不午睡,这样是不行的!” 温灼若看了眼教室的时钟,“真的是十分钟。” “……” “你到底受什么打击了?我们才高一,还有大把大把美妙的时光!你这整的好像下个月我们就要高考了。” “没受打击,”她想了一下,笑着说:“但是我就是感觉身上有股用不完的劲。” “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莫遇还是老实巴交地跟着温灼若学习,早上她们两人每次都是最早到班上的,后来温灼若开始管班上的钥匙。 醒了就往教室里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咋咋呼呼过去。 阳光渐渐深醇,教学楼前的小花圃如同一夜之间姹紫嫣红,嫩绿的叶蜕变成墨绿,天穹也越发深邃湛蓝。 再过四天就要分班考试了。 莫遇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这天她来到学校,到班门口,居然发现没开门。 她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温灼若过来开门。 “今天终于又让我比你早到了一次吧……”莫遇说着,看见温灼若一进教室就开始咳嗽,马上收起玩笑的表情,“怎么还在咳嗽,你没去看医生吗?” 温灼若昨天早晨起来就有些不舒服,本来以为只是没睡好着凉了,喝点热水吃点家里备着的感冒药就行了,没想到今天起来比昨天更昏沉了。 “没去,我以为是小问题。” “小问题什么小问题,”莫遇一碰到温灼若,立刻吓了一跳,“你的手好烫,不行,你今天必须去医院看看,今天一整天数学课,不上也罢,我现在就去请假。” “我一会儿去校医室拿点退烧药,等明天再去医院看看吧,明天课少。”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现在发烧了!再烧下去你考试都别想考了。” 莫遇不明白,觉得就算温灼若不上实验班,同样也能考上好大学,至于做到这一步吗。 她想说的话太多了,考虑到温灼若现在不舒服,还是憋住了,二话不说就扯下她们两个的书包放好了。 手被拉着往外走,温灼若想收回手,但没想到身上居然没什么力气。 “你别和我犟,我告诉你温灼若,本姑娘这辈子就对你一个朋友这么掏心掏肺,要是换个人,你看我管她痛不痛。” 温灼若虚弱地笑了笑,任由她拉着自己离开教室。 “怎么现在才来看呢?你这个情况已经有点严重了。”穿白大褂的医生坐在电脑前,收回把脉的手,给温灼若开单子,“我的建议是先打三天吊水,看看情况,最近流行性感冒很厉害,三天之后再看看情况。” 温灼若拿了病单,交完费,在输液厅里护士拿来了冰袋,“先试试物理降温。” 莫遇陪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曾白瑛接到班主任的电话,也向公司请了半天假,进输液厅后一眼就看到了温灼若和莫遇。 “阿姨,您来了。”莫遇第一个看见了曾白瑛,起身打招呼。 温灼若已经睡过去了。 曾白瑛点头:“辛苦你了鱼鱼,今天还上课呢吧,你先回去,这里有阿姨陪着若若。” 莫遇担心地看了温灼若一眼,还是点头说好:“那我先走了,阿姨,这是灼若的病历本,医生说她要连续打三天点滴。” 曾白瑛记下莫遇的话,临走前不忘给她买了点零食饮料带走。 温灼若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就只看到旁边坐着曾白瑛,她惊讶了一下,轻喃道:“妈妈。” 这声音有气无力,软的要命,曾白瑛听得心疼,“早上我就看你不对劲,只是你走的太快,妈妈叫都叫不住你,现在烧到快三十八九度,多大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不舒服还去上什么课?” 同住一个屋檐下,曾白瑛从未对温灼若说过重话。 现在情况特殊,她破天荒对温灼若发了点脾气,尽管已经克制了点,可依旧听得出话里的火气。 温灼若为这熟悉的腔调感到怀念,忍不住为自己笑着辩驳:“我怎么知道会这么严重嘛,明明昨天只是偶尔咳嗽两声。” “有苗头就该来看医生,感冒越拖越严重,”曾白瑛看着温灼若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皱死紧,“得亏鱼鱼知道把你带来医院。” 她说着,忽然肩膀上轻轻放上来一颗毛茸茸的头。 自家香暖暖的闺女靠着曾白瑛,她呼吸声细微的像寻求庇护的幼崽,气息温热,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拂过鼻尖。 曾白瑛那点火气飞快烟消云散,手下意识揽住女儿单薄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还很不舒服吗?” “好很多了。” 即便是坐在冷冰冰的铁长椅上,周围全是消毒水味和孩子的哭闹声。 临窗的位置,还是有些令人生出暖意的温情氛围。 说起来,温灼若自搬到妈妈家之后,还是第一回 这么挨着她,原先是不好意思,现在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输液的时间仿佛都变奢侈起来。 她这一输液就一连输了三天。 咳嗽不仅不见好,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医院离一中比较远,分班考试那两天,温灼若没再去医院,而是靠着吃药缓解病情,等曾白瑛发现温灼若压根没好转的时候,她已经如愿考完了。 隐瞒病情的结果就是,温灼若当天考完试,当夜就因为支气管炎办理了住院手续。 一家人轮番上阵照顾她。 放了暑假的高临星也不例外,几乎在病房住下了。 在温灼若安心养病的时候,一则消息在实验一班群里炸开了锅。 马里奥:[我靠!] 马里奥:[有个普通班的女生考进了年级前十!!] 杨一帆:[?成绩出来了,发出来给老子看看。] 马里奥:[我看到你的成绩了,又是擦边进,该说不说你小子有点邪门在身上。] 杨一帆:[邪门个屁,那是实力!] 两人的对话迅速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注意,群里马上热闹起来。 [牛逼,这女生是哪个班的啊?] [好像是六班] [六班?六班不是一直年级吊车尾吗?他们班第一这么强??] [叫什么名字?] [我看看,好像叫……温灼若。] 第15章 盛夏 马里奥把年级排名表发出来,顺便艾特了全体同学。 [综合排名年级第八,理科排名年级第七,恐怖如斯!这成绩在一班都能排进前五了。] [景在野差点都被这女生超了,两人综合分就差一分。] [看来咱们班又要来个超级学霸了。] …… 杨一帆知道景在野不看群消息,看到排名之后立刻点进他的聊天框,发了条语音: [期末成绩出来了,景在野,你还记得上回你奶奶过生日,二楼问路那个女生吗?] 就在他发出消息的前一秒,从景家车库里走出一抹身影。 少年白衬衣松了两个扣,长裤笔挺,出库门那一刻,手机弹出一则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马上回电!]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屏幕那边的人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外面云高风阔,景在野顺势倚在车库外,打了个烟,烟雾悠悠上腾,朦胧了他流畅的脸部轮廓,有种不同往日的冷淡轻慢。 他没回,熟练地把号码拉入黑名单,紧接着点开私聊框。 杨一帆的声音幸灾乐祸响起。 景在野听完,眼前浮现出少女站在他面前的画面,她紧张发颤的睫毛,看向他紧张又专注的眼神。 第17节 杨一帆继续发:[这次考试她就在你后一名,总分比你低了一分,强不强?] 那边没动静,他发的更来劲。 [你说你还占着早学完的优势呢,结果人家比你少上这么多天课,差点把你超了。] 终于,景在野回了。 景:[你先考过我] 景:[再说] 杨一帆:[……] 杨一帆:[我考不过你有人考的过你,你就看吧,我瞧这女生天赋异禀,你迟早要败在她手上。] 景:[说完了就] 景:[滚] …… 温灼若知道自己的成绩后也很意外。 最高兴的要数曾白瑛和高临星,曾白瑛高兴温灼若进了清北班,以后前途无量,高临星为温灼若高兴的同时,也因为曾白瑛心情好少挨了不少骂。 她考好了,家庭前所未有的和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莫遇一来,就被闪瞎了眼,然后抱着温灼若哭唧唧,“呜呜呜,以后就不能和你一起上学下课了,我这次又没考好啊啊啊。” 她大概率是要留在六班了。 温灼若安慰她:“没关系的,实验班的人不是一成不变的,高二下学期还有名额,你到时候也可以考进来。” “若若,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努把力就能考进清北的!实验班同理可得。”莫遇十分悲伤地说。 好在莫遇骨子里就没把成绩看太重,只是伤心没能和温灼若继续同班。 哀怨了一会儿,就拉着温灼若到处玩去了。 高一到高二的这个暑假,大概是温灼若高中阶段过的最开心的时期,后来每每想起,胸口都会被充盈的幸福感填满。 她那时天真又纯粹。 觉得事在人为,不论是考进年级第十,还是让景在野喜欢上她。 只要努力,就能办到看起来不可能的事,幻想着能改变世界。 可后来发生的事告诉温灼若,感情这件事和考试不可同一而论,再努力也不会有完美的答案和分数。 完全取决于阅卷人。 高二开学在八月底。 高明科特意开车送温灼若去上学。 当曾白瑛看到温灼若的名字出现在实验一班的光荣榜上时,一向女强人的她,也激动地紧紧抱住温灼若,“好了好了,这下妈妈可算是安心了。” 温灼若分班考试考的很好,但这次分班要考虑的因素很多。 还有以前的成绩作参考,老师们都守口如瓶,怕生事端,没看到分班表出来,曾白瑛始终有些忐忑。 现在是板上钉钉了! 温灼若也松了口气,目光在景在野的名字上停顿片刻。 “妈妈,你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我也该去班上报道了。” “行,那你好好学习,妈妈先走了。” “嗯嗯。” 这是个崭新的开始。 温灼若想,可在走到实验一班门口时,她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这会儿,一班已经坐满了人,走廊上别班的人还在打闹,一班教室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头都没人抬。 每个班报道时间不一样,她没有得到消息,似乎来晚了。 温灼若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和解开挡住太阳光的窗帘,一进教室就觉得有种呼吸被压迫的感觉。 所幸讲台上还站着她熟悉的人。 许先老师站在讲台上清点名册,看见一个影子照进来,抬抬眼镜,笑说:“来了。” 底下的人齐刷刷抬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温灼若身上。 惊讶的,好奇的,钦佩的…… 景在野就在这个教室里。 温灼若觉得,这些看向她的视线里,也许就有一道是来自于他的,因为这个认知,她侧站着,半边脸都是僵硬的。 “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 “没事,开学第一天,你刚转到我们班,还有很多手续要办,没耽误上课就行。” “来,你来做个自我介绍吧,向同学介绍一下自己。” 温灼若猝不及防,许老师已经让出了位置,示意她直接走上讲台。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走上台阶,面对这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温灼若单手扯着书包肩带,另一只手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温灼若,名字的出处是曹植的《洛神赋》,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的灼若。” “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 景在野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姿势懒散,指间转着一支黑笔。 教室前门照进的光洒在温灼若身上,清晰的碎发都镀上余辉,他看见她耳朵红的像泼了红墨,纯然的倒真像是新荷出绿波,挺应景。 温灼若说完就想下去,许老师却又走到了她旁边,从讲台里拿出一份成绩单,拍走上面的灰尘,说:“咱们班和二班,自打建班起,年级前一百名,我们两班独占九十席。” 实验一班和实验二班都是在各自初中的风云人物,两个班军训体育课基本都在一起,科任老师也是如此。 实际和一个班一样。 “实验班第一,是全校第一。实验班第二十,是全校第二十,后排虽然有变化,但是别说年级前十,就算是年级前二十,也从来没有其他班的学生挤进去过。” “但是现在有了。” 温灼若头皮麻了一下,紧接着被推到了讲台前,她只能继续保持镇定。 “温灼若,从六班考进一班,考到年级第七名,一夜之间就把你们超了个七七八八,在老师看来,是非常难得的,大家一定要好好向她学习,上一届高三考了七十八个清北,老师相信你们,一定能超过他们!到时候清华园里一起做同学!” “好!!” 大家应的嘹亮,一起鼓掌。 掌声中,许先老师拍拍温灼若的肩膀,期许地点头,给她指了一个位置。 “你先坐那吧,下个星期我们会重新安排位置。” “下午开始上课,今天上午你们先自习,或者预习预习高二的课。” 这时还有零散几个座位没坐人,而许老师指的位置,正好在景在野正前方。 此时,少年已经埋在胳膊里睡觉,秋季校服从后虚挂在他身上,肩胛骨的清瘦形状突出来。 温灼若走到座位上时,心脏随着刻意放轻的脚步跳动的越发剧烈。 但从她走来,到拉开椅子坐下,把崭新的课本移到身前,景在野一直没抬头。 紧张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欢喜。 心底像是放了一场无人得见的烟花。 这一块地方,窗帘依旧被蓝色的挂钩挂着,夏日的阳光倾洒而下,侧头就能看到隔壁教学楼房顶歇息的几只毛色雪白的飞鸟。 烈阳静谧而美好。 蝉鸣声轻快的响在耳畔。 温灼若觉得有朵云把自己的心轻飘飘地托起,英语书铜版纸上的崭新墨水味都让她感到身心愉悦。 忽然,旁边的座位传来拉动座椅的声音。 一道清脆含笑的声音传来。 “你好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 温灼若下意识朝旁边站着的人看去,随后一张明媚的脸庞闯入视线。 许先老师听到动静,抬头说:“黎安然,你又是我们班最后一个到的,这次又是扶老奶奶过马路了?” 班上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欢乐的气氛被点燃。 温灼若没有笑。 她愣在了座位上。 黎安然马上拉开椅子坐下,笑着回:“没有老师!这次是扶老爷爷过马路。” 又是一阵笑声。 漂亮又有趣的女孩总是格外受欢迎。 黎安然坐下,纸条四面八方朝她飞来,有几个砸到了温灼若身上,她把纸条捡起来,道歉说,“对不起啊同学,不小心砸到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愉悦的心情跌至谷底。 然而温灼若还是笑了一下,“没事。” “没事就好。”黎安然忘了问温灼若的名字,侧身毫不客气地敲了敲景在野的桌子。 温灼若听到身后传来课桌轻微的摇晃动静。 景在野似乎抬起了头。 黎安然说:“景在野,我上学期帮你补了语文,害的我自己语文考了班上倒数,总分都掉到年级第六十了,这学期该你帮我补数学了吧,快点,按老班的脾气,他肯定要来摸底考试的。” “麻烦。” “你帮不帮?” “……” 第18节 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说话,温灼若的心仿佛被一根细线缠住,时而收紧时而闷胀。 第16章 盛夏 上课时间仿佛成了一种煎熬。 一下课,温灼若就从前门出了教室,甚至连转过身看一眼景在野接话时候的样子都没有勇气。 “灼若!” 莫遇居然从二班教室里跑出来,一把冲过去抱住了温灼若,嗷嗷叫了两声说道:“你们班上课时间好早啊,我来学校还想找你出去玩玩的,大门要中午才关呢。” “一向这么早。”温灼若双手搭在她手臂上,好奇问:“你怎么是从二班出来的?” “我爸给我买了个名额,把我塞进去了。” 看温灼若露出惊讶的神色,莫遇却笑出了声:“骗你的,我新同桌是从二班掉下去的,她来原先班上找人,我陪着她一起,我爸才不会浪费钱给我买什么名额呢。” 温灼若点头,和她一起趴在栏杆上。 “这么样,在一班上课感觉好不好?我刚在教室外面看你坐在了最后一组,后面居然还坐着景在野,你们是不是还挺有缘的?” “这算有缘吗?” “怎么不算?” 莫遇估摸着温灼若刚到新班,都不认识,这会子才自己来走廊站着,看起来蛮孤单的,于是才和她聊起稍微熟悉的人。 “你们班班长是不是叫马里奥?” “是啊。” “那你肯定不知道他名字其实叫马礼奥,礼是礼物的礼。” 温灼若愣了一下,“我以为他是和超级玛丽里的水管工一样的名字。” “重点不是这个,最好笑的是,他也喜欢吃蘑菇,哈哈哈哈哈。” 温灼若反应了一下,才懂了莫遇的笑点在哪,也跟着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上回在景奶奶家我听你们班上人说的,给我乐得不行。” “莫遇,怎么哪都有你!” 旁边突然冒出个男生的声音。 莫遇“啊”的一声扑在温灼若身上,看清楚背后就是马里奥本人的时候,更憋不住笑:“我是来找若若的好不好,上回又不是我邀请你们去景家的。” 温灼若看着走过来的马礼奥,像是背着人议论被当场抓包了似的,一阵脸热,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们不应该笑你的名字。” 马礼奥意外地看向温灼若,自打上幼儿园起就有人叫他这个外号,他有时候自己都会写错名儿。 但是这么正儿八经的道歉还是头一回遇到,他顿时对六班来的这个转班生印象挺好的。 “若若,你道什么歉,他上回还把蛋糕糊我脸上!” “你可闭嘴吧,上回不知道是谁跳起来把蛋糕盖我脸上。” 莫遇不笑了,她见不得人说她身高,温灼若及时拉住她,莫遇最后哼了一声。 马礼奥见状笑说:“你看人家温灼若多有礼貌,你多跟人学学。” “你这个班长管的还挺宽。” 上课铃响,温灼若看了眼都忘自己座位走的同学,对莫遇说:“鱼鱼,我们上课了,我先进去了。” 莫遇郁闷:“好吧,两句话没聊上,都怪马里奥。” 温灼若对莫遇笑了一下,“等会放学我去找你。” “好!” 她进去了,莫遇和马礼奥还在外面斗嘴。 靠窗的位置,景在野和黎安然下课似乎没有离开过座位,温灼若进来的时候,看到黎安然转头过去正和景在野说什么。 他略歪着头听。 熟悉的胀痛感流袭全身,温灼若拉椅子的动作都像是个木偶人似的。 坐下的时候,余光里,景在野似乎朝她投来一眼。 温灼若不敢去确定。 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 许先忙完开学的手续,换了个红布袋,放在讲台上,“下午就正式上课,大家也该收收心了,开学测验就不测了,你们好好准备月考,不要掉队,再过一年就是高三,我们实验班末位淘汰制是一直存在的,高二末还有一次,底下坐的同学我相信都是聪明人。” “这一年的班委这节课就选了。” 温灼若并没有去竞选班委的想法,半节课下来,大部分班委就敲定了。 这个时候,许先点了她的名:“还有语文课代表这个位置,就让温灼若来,你也借此熟悉一下班上同学。” 温灼若点点头。 许先开始讲起了班规,一班还是有很多地方和六班不一样的。 比如不是纪律委员记名字,而是值日班长,轮流来,会有一个纪律本,从学号一号的同学传到最后一号,再循环。 如果是六班,本子传没到一半,就该被撕掉不少页了。 但温灼若看到一班上学期的纪律本,完好无损的皮革本,摆在讲台上。 还有些奇怪的规矩,比如草稿纸要收上去,连草稿都要求思路清晰明确。 下午上课前,温灼若又是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看最新完结文就来q群5二49零81九2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老师上课速度很快,课上基本上没有交头接耳的声音,静的像是被按下静音键。 该回答问题的时候,同学也都很踊跃。 这样一种氛围,的确催人上进。 下课时,前排坐着的女生伸了个懒腰,转过来和温灼若搭话,“你叫温灼若对吗?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陈舒,舒适的舒。” 温灼若知道,陈舒就是年级里成绩很好的那对双胞胎的妹妹,于是说:“我知道。” 这种风云人物变成自己同学的感觉,有些奇妙。 陈舒并不觉得意外,抱着椅子反坐,笑着看着她说:“我觉得你名字好好听啊,灼若,一听就是美人的名字。” 眼前安静坐着的少女,也的确没有辜负这个名字,清丽脱俗,很干净温和的五官,只是还有些婴儿肥在脸上,乖的感觉大过了漂亮。 陈舒挺喜欢温灼若的,她给人的感觉就很舒服,于是拉着她说了不少话。 两人说话的时候,黎安然没有插话,她一下课就坐在了景在野同桌的位置上,问他:“你天天下课睡觉,不会是躲着我吧?” 温灼若看似在和陈舒聊天,实际在黎安然开口的那瞬间,耳朵就自发注意他们那边的声音。 “可以帮我讲个题吗?就一题。” “没空。” “你有什么没空的,帮我一下吧?” 黎安然说到后面语气恳切,见景在野不为所动,也有些生气,盯着他盖在身上的校服一会儿,也不说话了,回到自己位置上,翻开数学书开始做题。 温灼若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小人。 她居然有些庆幸。 自习课没有上别的课那样规矩。 温灼若拿出习题册,准备做题,忽然一个高大的影子笼罩过来,笔杆敲了敲她的桌面。 “砰砰”两声。 不轻不重。 周围声音尽数消失,意识到是谁敲的,她瞬间像被定在了原地,心跳难以遏制地加快。 景在野站在她旁边,夏季蓝白校服,短袖长裤,语气含着不太不明显的笑,眼底却疏离冷淡,视线所至之处是黎安然的侧脸。 “同学,换个位置?” 温灼若感觉滚烫的血液一下凉透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他开口之后,立刻拿起了东西,坐到了他位置上的。 如果是从前,她坐在景在野的位置上,肯定会束手束脚,不知所措。 可现在的温灼若居然很平静,看到景在野拉了黎安然的本子来,侧身给她讲题,她只觉得身上冷。 想千遍不如自己看一遍。 她总是从景在野身上熟悉这句话。 第17章 盛夏 “我回来了。” “回来了, 若若。” 曾白瑛正在厨房忙活,“我今天买了西瓜,切好了放在冰箱里, 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一块,饭还得等会儿呢。” “好。”温灼若放下书包,西瓜被冰镇之后爽口清凉, 她坐在沙发上吃完了。 今天放学, 竟然让她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幸而班主任说,下个星期会重新安排位置,不然她真怕自己上课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饭菜好了, 被摆上桌, 两荤两素, 还有一道西红柿汤。 一家人刚坐好, 曾白瑛就笑说:“今天一中开学, 人可真是多, 跟以前状元放榜一样, 全堵在伸缩门那里,人山人海的,我出去差点迟到。” “对了若若,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班上同学还好相处吗?” 刚上三年级的高临星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也是今天开学, 妈妈你怎么不问问我。” 第19节 “你哪不能适应?小牛一样,你的情况能和你姐比吗?” 温灼若给高临星夹了一块鸡腿,高临星欢快地叫了一声谢谢姐姐。 她顿了一会儿, 回答说:“挺好的。” “有认识的同学在班上吗?” 温灼若想, 她和景在野之间,也仅仅只能用认识这个词, “有一个。” “有就好,有的话可以互相照应照应。” 高明科也笑说:“多交些新朋友好,也让他们和鱼鱼一样来我们家玩,同学嘛,感情就是一块玩出来的。” “好。” 电视里男女主终于说破误会抱在一起,虚影照在温灼若身上,煽情的背景音乐里,还藏有瓷碗和筷子的碰撞声和偶尔的说笑声,楼前街道里时不时有车碾过塌了一点的地面,“咚咚”两声响。 “鱼鱼现在在哪个班,你们离得近吗?” “还挺近的,高三毕业了一届,位置腾出来,现在鱼鱼和我们班都在四楼,她们班在我们班斜对面。” “鱼鱼我觉得人挺聪明,家教也好,就是贪玩了点,要是像她说的以后好好努力,以后没准能和你考去同一所大学,那可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了,这种关系很难得,若若,你要好好珍惜。” “我会的。” 温灼若想到莫遇这回的考试成绩,几个月的复习,她从年级六百多名考到了年级一百多名,要在高二考进实验班,也是很有可能的。 一班的老师除了许先老师外,于温灼若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不仅要熟悉每个老师的教学方式和讲课速度,还得去琢磨他们独特的口音。 上课的时候,黎安然偶尔会返身过去,问景在野一两个问题,他基本都会告诉她。 有时老师讲些趣事,景在野也会笑两声。 温灼若不似他们两人这样自然,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卑情绪。 景在野和黎安然像是都学的很轻松,下课之后,一个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走廊吹风,一个不是在和同学笑闹,就是在看闲书,仿佛稍微用点心就能考的很好。 而她需要很努力,很用心。 她有种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的想法。 甚至为自己不自量力的喜欢和告白感到脸红和羞愧。 还有两天就要换座位,温灼若安慰自己,再熬一段时间。 天色渐渐灰暗,墨汁浓涂淡抹,霎时暴雨如注。 田径场上的人四散往教室跑去,还有人在树下躲雨,很快兜着校服跑开。 不用做课间操,且下雨的时候,教室外的空气格外清新,雨里的青草泥土味叫人神清气爽。 温灼若从大号饮水机那打了水,拧着壶盖往教室走。 快走到一班的时候,她发现景在野背对着她,靠在后门,身前站了一个没穿校服的女生,长裙过膝,蝴蝶结系带将她的腰收的很细。 “景哥哥艳福不浅啊。” “还真是执着。” “说真的,要不就从了吧景哥,还是说你心里有人啊?” “……” 有几个男生看好戏地挤眉弄眼,马里奥是靠这两人最近的,好奇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瞧,他旁边的男生则搭着他肩膀吹口哨。 温灼若看了一眼景在野的背影,最后收回,跟着人群从走廊走过,想从前门进去。 到前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半面窗户打开,温灼若看到一群人压在前门贴中学生守则和课表的那面墙,一个个笑到捂着肚子,不知道在玩些什么,门也被他们给堵住了。 这时要进教室的就她一个,温灼若忽然有种慌乱的预警,尝试敲门,可没有人听见,甚至没人注意外面站了人。 此时,有人说了句:“温灼若,走后门吧,后门开着呢!” 说话的是马里奥,他脸上的贼笑还没收回,“他们都聋子,玩起劲儿了老班来了都听不见的,等会儿还给你撞着。” 这话的声音不算小,走廊上站着的人几乎同时朝温灼若看来,景在野靠着门框,单手抄兜,头略低着,视线越过面前女生的头顶。 空气里像是有无数无色无形的泡沫,两道视线不期然对上,薄膜相撞,相融,心脏似乎也被轻轻撞了一下,而后猛烈跳动。 温灼若眼皮如同被烫了下,收回视线,硬着头皮朝后门走。 过道并不宽敞。 几个男生站了一堆,并不规矩,时有推搡。 另一边,景在野的半边身体也靠在门外,女生低声和他说着什么,他并不打断,像是在听。 温灼若忍不住想到了她自己。 他对每个女生都是这样吗。 这一小段的路程,温灼若面对着景在野走,走的十分艰难,到了后门,景在野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但留的位置也够一个人走过,他没有完全挡住道。 这意味着温灼若要在他面前走过去,在挨得极近的情况下。 可再紧张,再忘记呼吸,也只是一两步路的事。 她很快就走进了教室。 景在野在温灼若经过的那一瞬间,余光瞥到了一粒红色的小痣,安静地点在她白皙的锁骨上,和第一回 见时一样惹眼。 温灼若在前门转身时表现出的犹豫十分明显。 有胆子表白,没胆子和他对视,喜欢他的女生都想尽了办法在他面前出现。 她就坐在他前座,这么些天,却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挺新奇。 温灼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从没哪一刻,这个位置给她带来安全感,起码,她僵硬的表情不会在景在野面前一览无余。 陈舒转过来,手捂着嘴说:“温灼若,你看到后面那个女生没有?” 温灼若喝了一口水,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看见了后门那个没穿校服的女生,“看到了。” “她是隔壁二中的,据说还是他们那届高二长得最漂亮的,结果不知道上哪遇到了景在野,这就喜欢上了,都来我们班好几回了,不过你是新来的,应该是第一次见。” “嗯。” 陈舒好奇问温灼若,说起同班同学的八卦:“以前你听说过景在野吗?” “听说过。” “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吧超级受欢迎,高一我们班从军训开始,就有人不停撞见有人给他表白,下到高一上到高三,简直横扫各个年级!” “还有些家里很有钱的女生,买通我们隔壁班的人报告他的行踪,就专门带着人去堵他,给他那阵子郁闷的,成天冷着一张脸。” 温灼若却说:“听你讲的话,他在班上应该人缘也挺好的。” 陈舒:“你这怎么听出来的?” “要是人缘不好,你也不会这么熟练地调侃。” 陈舒哈哈笑,说:“真牛,这都能推出来,不过还真让你给猜对了,别看景在野这人总是拽拽的,也不大爱笑,做什么事情都慢悠悠懒洋洋的,可人缘那是没话说,玩的开,也不介意别人开他玩笑,反正挺好相处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看你这个星期都没和他说过话,不会是怕他吧?” 温灼若小声说:“我和他不熟,没什么话好说的。” 这话刚落,身后就传来拉椅子划拉过地面的声音。 她心里一紧。 陈舒抬头说:“景在野,你看你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灼若在你面前笑都不敢笑一下。” 温灼若有些心慌地看了眼周围,不禁心想,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陈舒看出来了,会不会有其他人也看出来。 幸好这会儿附近没坐着什么人。 不等景在野回答,上课铃就响了。 她像是逃过一劫。 老师来教室前,黎安然罕见地和温灼若说话,前几天,她们的聊天内容仅仅是“这节什么课”“借我张草稿纸”之类的。 可她这次问:“温灼若,你和莫遇是不是好朋友?” 似乎要就这个问题聊天。 温灼若不知道该怎么和黎安然相处,而黎安然问完,友好地一直保持微笑。 “对,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方暖冬生日那天,一班二班不少人去了,温灼若和莫遇两张陌生面孔就显得很突兀。 莫遇也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往后还有联系的,黎安然算一个。 “她经常带你去景在野家玩吗?” “没有,那次是第一次。” “原来是这样啊,”黎安然拿书本挡着脸,笑着朝她说:“交个朋友吧,我叫黎安然,平安的安,然后的然,以后我们还有莫遇可以一块出去玩呐。” 温灼若嗯了一声,勉强弯了弯唇。 …… 终于到了换座位的这天。 温灼若起了个大早,幸亏从前在六班养成了习惯,现在再适应实验班的时间要简单不少。 实验班的上课时间距离校门开只有十分钟。 有时候来早了,她就站在路灯底下吃包子,街头昏黄色的灯光还没熄,遥远的天边已经泛白。 卖早餐的摊贩陆续推着车来,竖起招牌,热腾的雾升起。 温灼若在外面吃完了包子,习惯性买了那个牌子的牛奶,塞进书包里。 按习惯,换座位的时间一般在班会课,也就是最后一节。 第20节 倒数第二节 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头顶光秃秃,挺着啤酒肚,临下课前,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道压轴题。 “这题是今年高考我们省出的题,不是很难,用我们目前学过的知识就可以解出来,来,哪两个同学上来做?” 这题实际涉及到很多必考知识,需要做辅助线,难度并不算小,给时间还是有人能做出来,他这样说是鼓励大伙积极点做。 但一写完题目就喊人,不少人才刚看完题目,教室里还是鸦雀无声。 数学老师扫视一圈,发现了几张新面孔,最后目光落在温灼若脸上,“新来的同学,你来。” 温灼若还没想好,但被点名了,也就走上讲台开始思考。 “再找一位同学。” “黎安然,你来。” 没过多久,教室底下突然响起一片起哄声,笑哄哄的。 温灼若看着题目已经有了思路,简单在黑板上捋了下过程,抬手擦掉,然后拿粉笔写。 她和黎安然一左一右,各占半面黑板。 因为第一次碰到这类题型,温灼若书写的速度不是很快,偶尔还会停下来看一眼题目。 可反观黎安然那边,却是带着草稿纸上来的。 她对着草稿纸,三两下就把题给解完了。 温灼若再想忽视旁边的动静,也在黎安然写完,丢粉笔回铁盒的时候,被那一声轻轻的“咚”给打乱了思路。 数学老师站在黎安然的解题步骤前,看一下她的,又看一下温灼若,若有所思。 温灼若迫使自己集中注意力,手上也加快了速度,得出结果后简单验证了下,就下了讲台。 可已经比黎安然慢上许多。 她有些低落,眸子灰蒙蒙的。 数学是她很拿手的科目。 坐在位置上看向讲台,温灼若发现,她和黎安然的答案一模一样,只是她的过程更细致。 可无疑是黎安然的思路更出色。 这时,黎安然看向温灼若的眼神却有些佩服,“你好厉害啊,居然做出来了。” 温灼若不语。 下一秒,黎安然却把草稿纸往温灼若身后,景在野的桌子上一拍,笑容灿烂道:“谢谢你的草稿纸啦,救我一命。” 温灼若愣住了。 数学老师看完两人的答案,说:“不错,都写对了,但是黎安然的解题步骤更简单更好,但答的好是好,在考试中一定要注意不要失步骤分,另一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有人帮她回:“老师,她叫温灼若。” “哦,你就是温灼若?”数学老师看温灼若的眼神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停了几秒,才接着说:“你的思路虽然没有黎安然的那么快捷,用的方法也比较难,但你步骤和结论都是对的,这题以前做过类似的没有?” 温灼若摇了摇头。 “第一次做这题就能解出来,虽然走了点弯路,但是也已经很不错了。另外还有黎安然,数学进步很快,继续努力,你们两个是同桌,温灼若你下课之后可以向黎安然请教一下,大家都是同学,要互相帮助。” 黎安然站起来鞠躬:“谢谢老师!”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小范围的笑声。 陈舒转头过来,对黎安然说:“你可是真勇啊,景在野笔都还没放下,你就把他草稿纸抢走了,就不怕被老师发现。” 黎安然偷笑,“反正景在野不会举报我。” 温灼若握着笔的手一顿,眼眶忽然有些热。 也许是到了临界值,在此刻,莫名的委屈与难受发酵,堵在胸口。 数学老师喊了一声安静,“那我们开始讲题,都拿出草稿纸来。” 景在野一直没说话,笔在稿纸上划拉两下,刚才被送回来的草稿纸的另一面,他的解题步骤和温灼若的如出一辙。 可他中途想到了新的办法,步骤只有一半。 要看黑板,就必须越过温灼若的头顶。 数学老师讲完了题,景在野的视线在温灼若白色的发圈上停顿片刻,才收回。 第18章 盛夏 新学期的班会课内容比较多。 许先专门拿了一个会议本, 让学习委员陈舒在班上做记录。 “那些规制度就不再重申了,一会儿我会让陈舒把需要注意的地方都贴在教室后面,今天重点要讲的是运动会报名的事情。” “这次运动会和高一不一样, 教导主任让我们理科一班当仪仗队。” 温灼若看着许先在黑板上画出了田径场的雏形,然后听到他说: “上次运动会我们班只有三个人报名,教导主任给我们开了特例, 没有强制性要求多少人参加, 这次呢是高三前最后一次大型的运动会,大家最好还是踊跃参加,决定进仪仗队的就不用参加比赛, 参加比赛的也不用进仪仗队。 仪仗队需要站在田径场维持秩序, 有家长来也要热情为他们引路。” “活不多, 主要是重在参与, ”许先最后总结:“这次运动会整个班都要动起来, 不要老窝在教室, 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下课之后大家就可以去体委那里报名了。” 温灼若终于听到了那一句:“好,现在我们来讲分座位的事。” 一班人少,教室很宽敞,后黑板那一块有大片可活动的区域。 许先拿出一张座位表, 撑着讲台道:“我们班五十个人, 我计划分成七组,每组七人,最后一组八个人, 每组固定一个小组长, 竖着坐,小组与小组之间合成一个大组, 每过一个星期,座位往右移一次,小组的人也往前坐一个位置。” “像最后一组,温灼若后面是景在野,景在野的位置后面没人,下个星期,景在野坐在温灼若现在的位置上,开头第一个人坐在景在野的位置,而温灼若坐在陈舒的位置……” 许先讲清楚了,就拿起座位表开始念名字。 “现在我公布一下每个人被分到的小组,以后收交作业都是由小组长收。” “景在野,一组。” “姜愿,二组。” “……” 前七个人分别在七组,许先似乎是按照学号来分组,温灼若想到了自己的学号,好像是…… 22号。 “温灼若,一组。” 温灼若缓缓握紧了手里的笔。 很快,许先念完了分组,看着座位表开始念各自的位置,念完,说道:“学号前七的同学,就暂时担任组长,如果有特殊情况不想当,也可以和老师反应。” 温灼若想,许先老师应该是在尽可能方便搬的条件下排的位置。 像她,陈舒和景在野现在在一组,以后也都是一组的,许先老师就没有动他们三个的位置顺序。 因为照他的规定,每个人都能坐到前排,谁前谁后不需要考量太多。 他们三个只需要往右移一排。 让大家动起来之后,许先也离开了教室。 黎安然的位置到了教室进门口的位置,她嫌远,东西多,还没有搬,可温灼若是她的同桌,她要是不搬,温灼若也不好搬。 要么等陈舒他们那座搬好了,要么先帮黎安然搬。 温灼若犹豫着,手指轻轻碰了碰黎安然的背,“黎安然,我先帮你搬吧?” 也许是班上拖动桌椅的声音太大,黎安然似乎并没有听见。 在温灼若想重复一遍的时候,杨一帆从旁边走来,“黎安然,你怎么还没搬啊?” “太重了,搬不动。” “那怎么不叫景在野帮帮你,他那位置踹一脚就过去了,就他闲。” 这话杨一帆说的贼兮兮的,边说还边笑,一下子就引得在附近搬座位的同学起哄。 上节数学课黎安然丝毫不带犹豫地拿起景在野的稿纸上去答题,被许多人看见了,这会儿两人一有动静就引来许多八卦的目光。 “就是,景哥哥你怎么不去帮黎安然搬座位,快去啊。” “没看见人家搬不动吗?” “对啊!” 他们说话笑闹的时候,似乎忘了最里面还坐着温灼若。 熟人之间的玩笑总叫人无法接话。 何况温灼若本来就不是外向的性格。 她觉得空气有些闷,拿起还有半瓶水的水壶,从人群之间走了出来。 出了教室,温灼若回头,看见景在野坐在他自己桌子上,腿踩在横杆上,抱起双臂,看向捂着耳朵害羞的黎安然。 周围的人像是电影里的npc,大家都在围观主角的青春悸动。 温灼若靠在教室外面,隔壁班安静的悄无声息,教室内喧闹,洋溢着欢笑。 只有她一个人,似乎去哪都格格不入。 她感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没理由的想哭。 可能怎么办呢。 泪意汹涌,温灼若很想吸鼻子,可还是忍住不要哭出声音来。 她也努力过了。 努力朝他走近一点,再近一点。 第21节 可一切似乎并没有朝好的方向发展。 运动会办的很早。 在第一次月考前一个星期,仪仗队需要全程出席,马礼奥喊人拿了仪仗队的衣服。 一中仪仗队的衣服女生是裙裤,同样是蓝白色,还有一顶白色的鸭舌帽。 陈舒的姐姐在二班,温灼若以为双胞胎应该经常黏在一块才对,可陈舒和陈愿两人都有自己的朋友圈,两人也很少凑在一起。 这段在学校的时间,温灼若和陈舒在一块的时间都比她们两人要多。 “灼若,你换好衣服了没有?” 陈舒在洗手间外等着。 旋即门从里面推开,少女换好衣服出来,陈舒眼前一亮,“天呐,你穿裙子好漂亮啊。” 更准确的说是腿漂亮。 温灼若的腿白嫩修长,骨肉匀称,既不太瘦,也有肉感,膝盖白里透红,一丁点瑕疵都没有,平时穿着校裤,看不出来,这会儿迎光出现,陈舒感觉温灼若整个人都在发光,珍珠般的晕。 上半身的衣服略有些收紧,温灼若不太自然地往下扯了扯。 “哎哎扯什么,这挺好看的,又不露什么,”陈舒打量着温灼若全身,调侃道:“看不出来你身材还蛮好的。” 温灼若来不及回她,余光看到窗外一班的人都陆续下楼了,催她:“都下去了,你也快去换了吧,晚了就不好了,一会儿有人来检查的。” “好,那你帮我拿一下我手机,别被别人看到了,我一会儿要拍照的!” “嗯。” 两人换好了衣服,田径场上体育老师已经在叫仪仗队集合了。 温灼若和陈舒对视一眼,加快脚步。 温灼若不算太高,站在了第二排的排头,运动会挑在了烈阳天,他们班在体育课上练了不少次开幕式入场,这次也表现的不错,等他们走完,就是各班的方阵。 他们则跟着班长来到了草地上,再次说了一次分工。 运动会开场就有家长陆续进学校,有仪仗队成员帮着保安叔叔核查进出人员,有成员分散站在各个路口指路。 温灼若和陈舒被安排在文化墙旁边,后面是一处小花园和雕塑。 此刻最忙的是田径场三个入口和学校门口,文化墙之后是教学楼和办公室,来的家长很少,相对清闲。 “若若!” 陈舒正和温灼若商量着轮流坐一下呢,正巧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就示意温灼若往后方看去,温灼若回头一看,眼底藏不住露出几分惊喜,“妈妈。” 曾白瑛穿着一身黑西装,手里还夹着公文包,看上去十分干练。 “妈妈,您怎么来了?”温灼若跑过去拉住她的胳膊,“今天不是要上班吗?” “刚从法院出来,这两天的案子比我设想的要简单很多,两边签了合同刚才想去庆祝,我记得你们学校办运动会,就过来看你了。” 陈舒好奇:“阿姨,您是做什么的呀?” 温灼若:“我妈妈是律师。” “哇塞!律师!我妹妹从小就想当律师来着,你妈妈真厉害!” 曾白瑛笑说:“我知道你,若若和我说过,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陈舒吧?” “是我是我!” “以后可以带你妹妹一起来我们家玩,若若她不爱出门,你们带着她多玩玩。” “好的阿姨,我超喜欢灼若,以后肯定带我妹妹去你们家玩。” 两人聊天的时候,温灼若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她想到,从前妈妈总是很抗拒去家长会,现在出现在她同学面前,却总是自信满满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 正巧这时候又来了几个家长,陈舒说:“阿姨,我和若若两个有任务,可能不能陪您一直聊,要不您到处逛逛先?” 曾白瑛看她们也挺忙,想到她还没有班主任的联系方式,于是点头,“行,等会阿姨给你们两个带点吃的来。” “好耶!谢谢阿姨!” 温灼若正在和家长说话,对方乡音有些重,她弯腰听了一会儿,才给他带路。 回到文化墙下的时候,曾白瑛手里正拿着两瓶牛奶,面色犹豫。 她心头一跳,“妈妈!” “你来的正好,”曾白瑛侧了侧身,她身前一个白色的毛绒包暴露在视野下,“若若,我刚买了三瓶牛奶,想给你还有陈舒那两姐妹一人一瓶,这是你的包吧,里面怎么还有两瓶牛奶,你早上没喝么?” 曾白瑛知道温灼若喜欢喝某个牌子的牛奶,每天都看她带一瓶去学校,今天带了两瓶,却一瓶没喝。 温灼若走过去把毛绒包的拉链拉起来,里面新装了许多零食,鼓鼓囊囊的,她费了一点力气才拉上,接着从曾白瑛手里接过三瓶牛奶抱在怀里。 “早上吃包子吃饱了,就没喝牛奶。”她背对着曾白瑛解释。 曾白瑛不疑有他,微笑说:“那一会儿你们几个人记得吃,妈妈这就要回律所了,刚才有人打了电话,我得去见见当事人。” “好,谢谢妈妈。” “傻孩子。”曾白瑛揉了揉温灼若的脑袋,提起公文包,转身走了。 看着曾白瑛离开的背影,温灼若轻轻吐了一口气,抓着毛绒包的手慢慢松开。 早餐店,景在野帮她付过钱的事,温灼若还一直记着,可她的好友申请,他没有通过,钱也一直没有机会还。 塞钱进景在野的抽屉,他找不到欠他钱的人,肯定不会收。 她可以直接还他钱。 但自从表白被婉拒后,温灼若甚至觉得,出现在他面前都是一种打扰。 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了以送牛奶的方式来还。 景在野同样没费时间参加运动会,和杨一帆一起被分到了男生宿舍门口守着,他闲闲靠着左边铁门,杨一帆忽然就凑了过去。 “我靠景在野,我昨天晚上在平安酒店碰到你爸了!” “很稀奇?” “更他妈绝的是我正想拍个车牌号给你认认,结果我又碰到了你妈!” “……” 看景在野不为所动的样子,杨一帆急了,“关键是,你知道吧,他们两个身边——” 都带了一个举止亲密的异性。 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他没说完,景在野打断了他,“各玩各的?” 杨一帆哑巴了,内心简直有一万头牛奔腾而过。 有钱人都这么会玩的吗。 “靠……你不会是早就知道了吧?” “嗯。” 景在野应了声,视线瞥到袖口,忽然一皱眉,站直了往教学楼走。 他这个反应,杨一帆都要怀疑自己大惊小怪了,他直接跟过去,琢磨着好友刚才的语气似乎并不介意,又继续说:“哥们,你既然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看电视里豪门一到争家产的时候就会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私生子,你可得注意点,万一给你弄出个弟那不就……” 要他处于景在野现在的位置,肯定头疼的不行,父母亲一个外遇已经够麻烦的了,他们家父母挂着模范夫妻的名号,私底下居然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像景家这么大的集团,一旦传出婚变,股价肯定会受影响,一旦成为夫妻,即便没有感情了,也能把婚姻当成生意经营下去。 可处于事件中心的景在野,就像是听了个别人的事,嘴角挂着的笑玩味,“行了,有也正常,没有难不成他们办事的时候我站一边盯着?” “我靠,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这人……简直了,这世界上还有你在乎的东西吗?怎么什么事儿都一副懒得管的嘴脸,”恨铁不成钢地说完,这时杨一帆想起来问了,“不是,你去教室干嘛?我们干活的地方在这儿。” 教学楼与宿舍楼之间,需要穿过一条斜坡,景在野停在坡顶,偏大的白衬衫和蓝条长裤被他穿的干净利落,侧身的角度,下颚线的弧度优越流畅,偏冷的音色让他说话时声音有种微磁的质感。 “袖忘拿了。”他仍漫不经心:“等会儿来。” 杨一帆赶紧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发现袖还在,马上又退到了宿舍门口,“行。” 仪仗队集合发的袖,一会教导主任会派学生会的人来检查点人。 高一高二集体参加运动会,教学楼空了许多,也有些班级只让班上部分同学去给比赛的同学加油,其余人自习的。 景在野一路上了五楼,来到教室,不出意外一个人都没有。 意外的是,他桌前被放了两瓶牛奶。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视线在牛奶瓶上停顿片刻,迈开脚步,翻出袖,顺便将两瓶牛奶提走。 杨一帆正等得不耐烦,可很快看到景在野走来,手里还提了个白色透明塑料袋,马上换上受宠若惊的表情:“我去,景哥哥你怎么还给我带牛奶来喝,可不是对我有所图谋吧?” 景在野从胸腔闷笑了声:“滚。喝不喝?” “喝喝喝!”拿一瓶出来后,杨一帆一顿,“咦不对,你这牛奶是哪来的,小卖部在这边,你从教学楼过来。” 景在野已经打开了一瓶:“奶奶来过了,这瓶应该是留给你的。” “是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回头帮我谢谢你奶奶。” 文化墙旁边的石凳上,陈舒正在吃着面包,运动会已经开场两个多小时了,她跑东跑西的,一下就饿的不行,还好有温灼若妈妈送的零食充饥。 另一边,温灼若刚把一位家长送去了体育馆,目光却像是碰到了胶水,凝在了某处。 陈舒喊她:“若若!你看什么呢?快来吃点东西,等会我怕我忍不住吃光啦!” “好。”温灼若回神,眸底顷刻间像是晕开了盛夏的光,枝桠间筛下的光斑随着微风,晃在她的裙子上,“我来了。” 她走的时候,靠在男宿舍门口的景在野,突然有所察觉地抬眼。 操场旁边,繁茂的梧桐树静静地沐浴在烈日下,树边的红条瓷砖上倒着,放着几瓶矿泉水。 温灼若高兴翘着唇角,把陈舒也看得乐了:“怎么这么高兴,发生什么好事了?我们班谁得奖了吗?” “这……我没注意,不然我现在去看一下?” “哎哎回来回来!不知道就不知道嘛,有什么好瞧的,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先吃东西,阿姨买的零食我都喜欢吃,你妈妈人太好了。” 黄褐色的文化墙一半在梧桐树的树荫里,一半被炙热的阳光蒸烤的发烫。 零食袋,毛绒包和小挎包放在石凳中间,还有两瓶开了盖的牛奶,温灼若和陈舒手里都拿着一包零食,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 第22节 广播站里徐徐放着《匆匆那年》。 前奏缓缓流淌,像是年少那些未曾说出口的遗憾,她听着田径场传来的口哨声,慢慢地,把背靠在身后厚重的文化墙上。 温灼若。 她对自己说,尽人事,听天命。 无论怎样都会遗憾的话,就顺着自己的心意吧。 她还是,很喜欢,很喜欢,景在野。 控制不住的喜欢。 难以释怀的喜欢。 …… 运动会的时间在周末两天,第一天结束,景在野在校门口上了车,却见方暖冬坐在车上,整了个最近很火的浓颜系穿搭,时尚的像是要去走秀,满头白发反倒增添了几分高级感。 景在野意外,“您怎么又来了?” “又?”方暖冬听到这字就炸毛了,“你去方圆十公里打听打听,哪个孙子学校开运动会连奶奶都不告诉一声的?还是我今天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你这不孝孙,是要气死你奶奶我!” 景在野刚准备闭上眼睡一会儿,闻言,等空气安静下来,才稍稍抬眼,“您这戏可是演的越来越真了,要不不孝孙给您报个演技班,您考电影学院去?” 方暖冬狐疑道:“什么戏?” 车子开动,车窗外人流如织,各路私家车堵在路口,红绿灯与鸣笛声拥挤。 少年仰起头躺在座椅上,喉结突出的十分好看,随着说话一上一下:“我桌上的两瓶牛奶,不是您送的还有谁?” “我什么时候给你送牛奶了?我可一直在家里给我的花花草草浇水,不信你问你李叔。” 李叔就是坐在驾驶位的司机。 第19章 盛夏 李叔点点头, 证明方暖冬没有演戏。 景在野却睁开眼,没作声了。 方暖冬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叹口气说:“别是人小姑娘送你的吧?你喝了人家的牛奶还以为是我送的, 你说说你啊,也不知道人家看上你什么,小杨被送情书那才叫正常呢, 嘴甜人也实诚……” 她兀自说了一大段, 回头一看,后排的少年又闭上眼休息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沉默良久。 方暖冬朝后看了一眼, 说道:“在野啊, 奶奶有件事想和你说。” 如同要促膝长谈的语气, 与刚才截然不同。 “嗯?” “你爸你妈回来了, 今天回来的, 你明天不是生日么, 他们专程来给你过生日的。” 过了一会儿。 车内传来了一道极轻的笑声。 方暖冬没听到, 继续看着车前的红绿灯,霜白的双鬓旁皱纹舒展,说着:“他们始终是你的父母,不管以前怎么样, 以后……奶奶走了, 你们还是要互相扶持着走下去的,这是血缘,逃不开的。” “这次是我打电话让他们回来的, 你们之间要是有什么误会, 这次一起解释清楚,都是一家人。” 景在野神色淡淡:“嗯。” 方暖冬知道自己这个孙子, 并不是动不动就寡言冷语的性子,眼下这态度就表明了,他并不待见他们。 可她终究是老了。 日后她过了,在野在这世上,也就只有那么两个亲人了。 热火朝天的运动会在周日下午落下帷幕。 一班参加运动会的人拿回来三张个人二三等奖,除此之外,一班还得了一个集体荣誉,用来表彰他们组成的仪仗队。 教导主任大发善心给一班放了两节课的假。 住宿生晚上也不用上晚自习了。 也许是这两天运动会气氛轻松,温灼若也想休息休息,没带书包就离开了学校。 刚出校门,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她一回头,愣住。 拍她肩膀的是莫遇,莫遇后面跟着班长马里奥。 而他们两人周围,杨一帆搭着景在野的半边肩膀。 景在野悠闲地靠着石狮子,正往她的方向看来。 温灼若呼吸被镬住,幸好莫遇挡住了她的失态,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说:“若若,我刚才正想找你呢,听说你们班放假了,我们一起去玩呗。” “一起?” “对啊,难得放假,我们几个又正好撞见,反正大家都是熟人。” 马里奥立马表示赞同,朝一旁喊道:“行啊,景在野,你们去不去。” 杨一帆觉得景在野应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 他今天碰见方奶奶,还听说他爸妈今天要等着给他过生日。 可景在野却往他们几人走去,语气慢条斯理的。 “去。” 没有给温灼若拒绝的余地。 她就这样被毫无所觉的莫遇拖着往前走。 众人商量着去附近的游乐园玩,六点之后很多设施都停了,一路玩了几个项目就没几个可选的了。 马里奥拿着地图,指了个地方,“要不咱们最后再去个鬼屋吧,晚上玩鬼屋才刺激。” 温灼若一听就头皮发麻。 她这辈子连一部完整的恐怖片都没有看过。 欧美的生化电影她尚且能看两眼,可中式恐怖是她永远不会主动碰的东西。 可马里奥的提议一出来,就得到了莫遇和杨一帆的一致同意。 “行啊,我好久没去鬼屋了。” “听说这件鬼屋是游乐园刚建的,还带点组队解密因素的,还有密室逃脱,一看就很刺激。” “这个好玩,那就玩玩呗。” 景在野也道:“我没意见。” 温灼若弱弱道:“我看你们玩,行不行?我就在这里等。” 莫遇也想起了好友怕鬼这件事,“啊”了一下,“对喔,差点忘了,若若以前万圣节她连我去她家都不敢开门,这鬼屋我们几个玩就行了。” 温灼若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检票员过来说:“你们几个要快点了,鬼屋七点半就要关门了。” “好,这就来!” 莫遇马上就过去看设施和项目,可过去没多久神色就有些纠结。 温灼若和杨一帆跟过去看情况,“怎么了?” “刚才我们说的组队解密的要五个人。” 检票员纳闷:“你们不是五个人吗?正好。”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温灼若身上。 临近关门,鬼屋先一步挂上了游客止步的告牌,也没有其他游客过来。 “要不我们换个单人游览的……” 温灼若没有犹豫多久,尽管有些怕,她还是道:“那我也一起来吧。” 莫遇惊讶道:“可以吗?” 难得大家有兴致,温灼若也不想让他们扫兴,于是点头,“可以的。” 检票员见状,等五人补了额外的票价,拿来一个抽签箱,“鬼屋很大,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为了安全起见,都是两个一组,最后把所有的线索汇总,找到出口的位置,就算过关。” 听起来很简单。可这就意味着有一个人,要单独在鬼屋里做任务。 还没开始,不安就在渐渐蔓延。 五人抓了签,温灼若3号,莫遇1号,杨一帆5号,马里奥4号,景在野2号。 检票员说:“4号请走一号通道,1号5号走二号通道,2号和3号走三号通道,进去之后会有工作人员给你们发任务,如果抱团做任务的话,线索会发生一些小变化,需要大家仔细分辨真假哦,各位小心了。” 马里奥抽了单人任务还兴致勃勃的,“那我就走了,一会儿谁先做完就来门口这集合,在一起找出口啊,都搞快点。” 莫遇和杨一帆也跃跃欲试,往二号通道进去。 三号通道内只有油灯照出的影子,深处暗不见底,站在通道口,从里面吹出来的风似乎都阴森森的。 景在野进去之前看了一眼温灼若。 她似乎真的很怕,唇色都白了不少。 他步子顿了片刻,说:“你跟着我就行。” 温灼若点头。 漆黑的环境里,不时传出怪异的响动。 温灼若始终跟在景在野身后一步的位置,连走路都只敢踩着他的脚步走,怕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机关。 但出乎意料的顺利。 景在野哪怕在这样紧张的氛围里也表现的游刃有余,一下子就找到了任务所在的房间。 第23节 这房间似乎只有一扇门和两扇破烂的窗。 紧靠着房间的是一张木椅。 灯线很昏沉,只能照到一张破床。 上面鲜红色的被褥鼓着,像是有不可名状的东西在被下呼吸。 景在野一踏进去,身影就被无际的黑暗给掩盖,温灼若的心漏跳一拍,忙也跟着过去。 就在她走进去的那一刻,门忽然碰的一下被关上! 窗户残留的玻璃上印出一张苍白诡异的脸。 透过破窗,走廊上空着的椅子不知什么时候起坐了一个人。 一双没有眼白的眼沉沉地盯着温灼若。 意外发生来的太快,温灼若心脏都快被吓的停住了,喉咙仿佛失了声,跌跌撞撞地朝景在野跑,可实在太黑了,她被绊了一跤,直接撞在了景在野身上。 景在野正踩在凳上找衣柜顶部放的线索。 温灼若这一扑直接让他重心不稳,脚滑了一下,因为是矮凳,他不至于摔一跤,可手似乎碰到了柜角。 外面不断响起鬼哭声。 这时候里面的温灼若刚想道歉,鼻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房间内。 她一下子愣住,“你……受伤了吗?” “小伤。” 景在野甩了甩手上的血滴,并不将这点伤放在心上,重新拿过凳子,把衣柜顶部检查完。 可下一秒。 温灼若打开了门。 在他们做任务的时候,外面的走廊就变成了人类的禁区,各种死因不明的鬼飘荡。 温灼若左右看了一眼,猛不丁看见一旁面目狰狞的鬼,身体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 不知道温灼若想做什么。 可景在野想到进通道前她微微发白的脸色,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往门外走。 接着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鬼看到了温灼若,立马调转方向,朝她阴恻恻的走来。 而温灼若没有回头,居然也往它的位置跑去。 跑了一半,一人一鬼即将相撞。 鬼似乎意识到她是奔着它来的,犹豫一下,居然停住了,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后退。 而温灼若反而加快了脚步。 鬼这时候终于决定先躲起来。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怕鬼的少女追着鬼满走廊的跑。 周围游荡的鬼魂也看傻了,走呆呆地站在原地。 刚才这个小姑娘可是一吓一个准,这会儿怎么一下就不怕他们了。 直到走廊尽头,它退无可退。 温灼若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那只“鬼”,语气发抖,似乎还心有余悸,断断续续的说着,艰难地连成一句话,“我……我同学,受,受伤了,可以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吗?他流血了。” 景在野本来觉得这一幕颇为有趣。 可等听到温灼若着急心疼又带着颤意的语气,神色一下子顿住。 少女的背影在血口獠牙的“鬼”面前显得弱小而无助。 她说完,还紧紧地拉着鬼身上鲜红的血衣,像是还怕它跑了。 鬼屋演员听到有人受伤,也顾不上顾客的游戏体验了,当场摘下了头套,“怎么受伤的,你同学在哪呢?” “是我撞到他了。”温灼若没理由地想哭,鼻子酸的厉害,“我给他拖后腿了。你把他带出去,我留下来把任务做完,可以吗?” 周围很安静,连刚才鼓噪的风声似乎都停了。 温灼若想继续和鬼屋演员说清楚景在野的位置。 可正要开口的时候,马里奥从旁边的路口走过,看见温灼若,马上就走过去。 “温灼若,你们两个的任务做完了吗?” “还没。” “好了。” 另一道男声传来。景在野慢腾腾地从温灼若后面走出来,把手里的纸布给马里奥,“拿去和他们汇合吧。” 马里奥很高兴,顺口问:“那你们呢?不去吗?难不成还有附加任务?” “没了,但我受伤了。” 温灼若的心一下子提起,赶紧去找他手上的伤口。 不知是意外还是其他,她看过去时,景在野恰好动了动右手手腕,她看到了他小臂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马里奥也看到了,他“靠”了一声:“你丫也太娇贵了吧,这叫受伤?再晚点上药血痂都要掉了。” 景在野不疾不徐道:“嗯,今天比较娇贵。” 温灼若不知道景在野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抬起头的时候。 正与他目光对上。 温灼若这时候才冷静了一点。 也想起她刚才哭着追鬼的样子,有一刹那不知所措。 鬼屋演员给景在野带路往休息室走,她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直到景在野停下,问:“还想玩吗?” 温灼若赶紧摇了摇头,追上了他们的步伐。 马里奥拿到他们的线索,最后和莫遇他们一起出了鬼屋。 明亮的路灯一下子闯入人的视野。 他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鬼屋门前有两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夏夜蝉鸣不止,景在野坐在树中间的石凳上,架着长腿靠着树,脸上盖着崭新的地图,像是在休息。 而温灼若坐在右边树下,也像是趴着在睡。 杨一帆比较敏锐,拉住要冲过去的莫遇说:“你觉不觉得他们两个气氛有点怪。” “哪怪?” “就好像,有点……” 莫遇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你这眼睛是不是看谁和谁都有猫腻啊?若若可是有喜欢的人的好不好?你可别乱猜。” “啊,她有喜欢的人吗?” “是啊,有一个喜欢了好多年的人。” 莫遇说话的音量没有刻意压低,是正常音量,可眼下万籁俱寂,只有不远处还营业的歌舞剧场传来稀疏的笑声。 因此周围的人都听得见。 这话刚落。 温灼若就打了个哈欠,像是刚刚睡醒,揉着眼睛看向莫遇:“好困。” 莫遇也过去挨着她坐着,“我也有点了。” “现在也没什么好玩的了,我们就回家吧。” “也行,我也累了。” “啊,你们都不想来个后半场吗?” “后个屁,明天六点四十上课呢,还得五点多起床。” 景在野插兜走在最后。 没搭一句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咋咋呼呼地聊着,影子在空旷的柏油道上时分时离。 在所有人没出来时,温灼若趴在石桌上,准备睡觉前。 景在野听到了一句“对不起”。 他隐约觉得,她在这三个字后,还说了一句话。 声音很轻。 他看向她时,她已经把脸埋在了胳膊里。 可惜直到这场聚会散场。 景在野也没有想起温灼若说了什么。 很多年以后。 在看到另一个男人牵着温灼若的手,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 他才想起来。 她说的是,生日快乐。 …… 周末的惬意仿佛一场短暂的梦,高二紧张的学习生活周而复始,夏季依旧很长。 在走廊的位置多站一会儿,都能感觉到皮肤被晒的刺痛。 第24节 班主任许先看着后黑板上贴着的崭新奖状,卷起两边袖口,环视教室一圈,说:“体育老师已经不止一次和我反应了,有个别同学一解散就往教室跑,坐在教室里吹风扇,搞得吵吵闹闹的,隔壁班自习都静不下心来,下次要是被教导主任抓到了,全班都是要挨批评的。” 温灼若也趴在书本上,她坐的位置离哪台风扇都远,吹不着什么风,快被热晕了。 “所以呢,我和体育老师商量了一下,从现在开始上体育课,同学们全部去操场集合之后,老师一点完人,体委,你就去把教室的门锁上,别偷懒,都运动起来,身体是读书的本钱!” 体育委员杨一帆中气十足:“好老师,我一定会好好监督他们的。” 他周围几个人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整笑了,都埋着头。 话刚说完,下课铃声就响起。 许先看起来还想继续说,但最终没拖堂,因为下一节是语文课,他留下了语文书,拿起水壶走出教室,往办公室去。 班上的人都像是晒蔫了的茄子,不是趴在桌上睡觉就是在手动扇风,教室里安静的能听到时钟走动的声音。 这时,杨一帆弯着腰过来找景在野,幸灾乐祸地:“是不是你被老班抓住了啊?” 景在野:“你说呢?” “不是,那你哪去了啊?上节体育课,上上节体育课打篮球都没见着你人。” “太热。” “就是你吧?我自打认识你起就天天看你在睡觉,也不知道你晚上干了些什么,很可疑啊。” 说到这里,杨一帆不怀好意地笑出声:“别不是我想的那样吧?看不出来啊,还蛮……” 景在野瞥他一眼。 “哎,不用解释了,我都懂的,都是男人有什么不懂的……” “咳咳。” 前方倏地传来被呛到的声音。 景在野手肘撑在课桌上,左边肩膀歪着,和杨一帆同时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温灼若脸没红,可耳垂已经红的不行,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杨一帆干笑了两声,他以为压低声音就没人能听到了,乍一被温灼若这么欲盖弥彰的道歉,脸皮也有点挂不住了,回了自己位置,“没事没事,说着儿玩呢。” 景在野的视线在温灼若身上停留了两秒。 两节语文课连在一起,许先照例拿来讲作文,“这次作文最高分依旧是温灼若啊,她写的很好,立意深远,余韵悠长,范文我就让班长贴在教室后面了,不念了。” “作文作文,还得多作,才能成文,以后周五的这两节语文课,第一堂课你们用来写,我会给出一个主题,第二堂课互相改,改完再听我讲,分析范文。” “这算是第一堂课,就不出题目了,大家写自己最擅长的作文,下节课改。” 一堂课四十分钟,速度慢的同学写不完八百字,下课的十分钟也被利用起来,教室里打水的动静都很轻。 第二堂课,许先喊停,“现在同桌交换作文改,改完就出分,最高分六十,大家都客观点,别乱打。单列两组的,前后座互改。” 温灼若现在的位置在一组三号,而景在野一组四号。 周围的同学都陆陆续续的动了,传本子的声音不断,可景在野和温灼若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动。 诡异的安静之后。 温灼若微微侧头,轻声问:“你写完了吗?” 这是两人同班以来,她第一次和他直接对话,问完,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这让她有些心慌,整个人像是悬在了悬崖上。 景在野抬手把练习本放到了她侧脸旁。 温灼若垂眼,也将自己的练习本放到了他的桌上。 她不是外向的性格,但也不会怯场,可在他面前,似乎总是会流露出最不自然的一面。 景在野的字迹映入眼帘,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这么光明正大的了解有关他的东西,哪怕是最寻常的字迹,都让她有些抑制不住的踏实雀跃。 温灼若看完,突然发现,作文结尾处,景在野写了一句。 [牛奶是你的?] 她心头一跳,像是被定住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温灼若感觉,景在野的视线这时像是落在了她身上。 过了一会儿,许先开始催改卷。 景在野转着笔,看温灼若把他的练习本送回来,他送去时合上了封面,她也合上,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他翻开写了作文的那一页,看见温灼若的字规规矩矩地写在了格子里。 [你忘记了,这是我欠你的。] 温灼若的字没有棱角,整体看起来圆润软乎,像小学生写的字。 这一手小学生字,写出来的作文却深奥富有哲理。 景在野没来由地笑了声。 温灼若一直在注意身后的动静,听到他笑,心里更紧张了,想偷偷看一眼,结果一转头,正好和景在野的视线撞上。 这会儿是自由讨论时间,两道视线相撞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空气里却好似有某种隐晦的暗涌,在温灼若望进他深邃的眼底时,悄然发出涟漪。 她忙坐正了。 接着,练习本被递了来。 温灼若压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接过,假装从容地打开到写有字的一页。 [谢谢] 他在她作文题目旁边用红笔打了个勾,给了满分六十。 心里霎时如同绽开了烟花。 温灼若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仿佛有个小人在心里跳舞,欢快地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喊几声。 体育老师有了班主任助阵,成功地让一班所有人都外出活动。 可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说了一句去书店吹空调吧?大伙就都悄悄往书店里走。 荔城一中内有专门的书店,为了是怕外出时间太短,寄宿生买书不方便。 这里大都放的是教辅资料,还有些杂志和名著。 每回路过空调都是开着的,店里被收拾的很干净,白炽灯光照在白瓷面,略有些反光。 书店老板也从不赶站在书店看书的同学,只是没有座位,大家都坐在台阶或是地下,空调呼啦啦的吹风,清凉又舒适。 陈舒拉着温灼若的胳膊问她:“我们也去看书吧?顺便吹吹空调,外面热死了。” 温灼若和陈舒一进去,发现全部是一班的熟面孔,大家心照不宣地笑笑,继续各看各的。 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或者小声交流,陈舒刚拿完一本想坐下,就看见温灼若提着一沓试卷去付钱,付完之后,她站在门口,像是在找人。 书店里不能大声喧哗,陈舒朝温灼若走去,“若若,我在那儿坐着呢,你要不要来?” “好。”温灼若点头,“我先回去喝口水,顺便把卷子放了。” 书店就在教学楼旁边,去小卖部买水更远,陈舒笑嗯了一声:“好,那我先在这看着了。” “嗯嗯。” 温灼若提着红色塑料袋,沿着公告栏的阴影走,阳光把她的影子照成一点,走了一会儿,头发都有些烫手。 教学楼就在前面,进到小花园里的时候,总算凉了些。 温灼若解开了一粒扣子,站在树荫底下乘会儿凉,这时,余光忽然瞥到了一双长腿。 她下意识去找长腿的主人。 可这人的上半身被亭子里的红柱子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一星半点,温灼若正想收回视线,却看到那人坐了起来,露出一张俊俏的脸。 温灼若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 景在野换了个姿势,靠着红柱子,长腿一收一放,就这么闭着眼休息。 偌大的花园里,此刻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隔壁教学楼的读书声朗朗,时有科任老师从楼前的走道进出。 可没有人发现景在野,也没有人看到她。 温灼若不感觉热了,她默默地在树下站了许久,最终没有选择回教室。 文化墙外,她放轻脚步,找了个不那么烫的凳子坐下,然后慢慢把红色塑料袋里的试卷拿出来。 一墙之隔的地方,她喜欢的人在凉亭里假寐。 有种时光悄然流淌,一切岁月静好的感觉。 临近下课。 景在野缓缓掀起眼皮,失焦的眼神逐渐清晰,他拿起手旁的罐装饮料,单手开了盖,另一只手插兜里,准备回教室。 有翻书的声音响在不远处。 他微微侧身,食指轻扣在罐身。 文化墙后,一条纤细白皙的胳膊轻轻压在石凳上,温灼若的头微微低着,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思考,无意识地抿着唇,淡绿色的树荫筛下的碎光,将她的鬓发染得泛金,随风轻轻碰着她的侧脸。 微风轻躁,高树葱绿,蝉鸣声遮天蔽日。 可她仿佛并不受干扰,写下一个答案后,往凉亭的位置投去一眼。 没找到人。 温灼若表情一下子愣了,起身的时候,移动的目光看到了不知道在花坛旁站了多久的景在野。 景在野仿佛路过,并没有看见她,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饮料,抄着兜,继续往前走。 可在无人看见的角落。 穿校服的少年唇角略弯。 温灼若心脏砰砰的跳,远超常速。 在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当中时,她才慢慢地,慢慢地把试卷收起。 盛夏耀眼的阳光里。 第25节 一只只候鸟成群掠过蓝天,洁白的羽翼不染尘埃。 后来,在这样无垠的炎热长夏。 温灼若不知在墙的那一边,无声无息地陪景在野度过了多少平静宁和的时光。 似乎谁也没有发现这件事,连景在野也没有,两人在班上依旧是最普通的前后桌关系。 一天的课结束,人做鸟兽状散。 温灼若回家之后想把作业先做了,没答应和高临星去玩游戏,他小小的别扭了一下,就下楼喊其他小朋友玩去了。 高明科正开门,高临星差点把他冲倒,他没抓着人,只说了句:“这孩子……” 曾白瑛追了几步,喊道:“你跑慢点,这是楼梯不是滑梯!” “知道啦知道啦!” 温灼若笑着打招呼,“叔叔。” 在她住在这里的一年以来,和高明科的关系还是很疏离,他从没让温灼若叫过他爸,一直以来都是自称叔叔。 高明科点点头,看她手上提着的书包,说:“若若啊,你现在高二了,学的东西也更难了吧,之前没和你说过,我们家隔壁邻居家里也有个在一中读书的小孩,比你高一届,他走的竞赛,据说过段时间就不用上课了,你要是遇到不会的题,可以去请教请教人家。” 温灼若脑海里闪过之前楼梯里看见的那个男生的背影,“叔叔和他们家认识么?” “他父亲原来和我一家公司的,关系很好,又都是老乡,也是缘分,后来就商量在一起买了学区房,但是之前他们夫妻的工作没有转回荔城,两家人就一直没见面,往后我带你见见你季叔叔。” 曾白瑛也进门了,把西装外套挂在玄关,笑着搭话:“你季叔叔的儿子成绩可好了,和你年纪也差不多。” 说到这,曾白瑛忽地收了话头,说道:“改天我请他们来家里做客,你和临星也可以和他认识认识。” 温灼若没有多想,“好。” 第20章 盛夏 温灼若在分班考试前度过了一段堪称学习机器的时期, 每天醒来都急匆匆。 在进入实验班后,对这样紧张的作息表反倒觉得有几分轻松,她照例早起, 可班上总有比她早到的人。 这天中午放学,温灼若想回家午睡,就拿起校牌往楼下走, 一段斜坡之后, 教学楼旁有几面整个学校的荣誉墙。 她视线无意之间瞟过,忽地想起昨天曾白瑛说起的邻居家的儿子,脚步略作停顿。 “季”这个姓并不常见, 高三成绩好的姓季的男生更少见。 温灼若几乎是看到高三年级榜的同时, 就看到了一个名字。 季时庭。 “景在野,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不都说了让你等我。” 温灼若吓了一跳, 顷刻间踮起的脚踩到了实地, 慌乱中朝左边看了一眼, 却看到杨一帆追着景在野, 从人群里挤出来。 热浪扑面,人声鼎沸,偶尔传来自行车的“叮铃”声,同学们成群结队地从教室里走出, 种满梧桐树的林荫道和柏油路人来人往。 她和景在野静而深的视线对上。 画面似乎定格了一瞬, 高大的树木在深夏呈现出深沉的墨绿色,笼罩在少年身上,也将他整个人的气质衬托地清冷。 所有躁动的声音都化作了紧张的鼓点, 一点点自心房扩散至全身, 直到震耳欲聋。 温灼若有些急促地移开视线,走下台阶往校门口走。 杨一帆挂着景在野半边肩膀, 也目睹了两人视线交汇的这一幕,好奇心顿生:“没记错的话,你和温灼若不是初中同学吗?都是附中的,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熟啊?” 景在野往高三的光荣榜上看了一眼,答的惜字如金:“嗯?” “温灼若她不是你的组员吗?你们先是初中同学,又是高中同学的,上回我们出去玩我也没见你们聊过一句。” 景在野抬肩,将杨一帆的手抖下去。 “不过嘛,也正常,温灼若好像也没主动和哪个男生说过话,她要是和你说话,我还得以为她喜欢你呢。”杨一帆吊儿郎当地站直了,说:“可有一说一啊,温灼若长得是真好看啊,我觉得比黎安然好看。” 这话里有些试探,杨一帆紧盯着好友,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反应。 景在野看起来却有些思绪飘远。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疾不徐地说:“还行。” 杨一帆傻了片刻,说:“我滴个乖乖,原来你也会注意女生的长相?我还以为你脸盲呢?” “……” “我靠,你别不是暗恋人家吧,我可从没听过你评价女生的长相啊,还说还行,不过都是兄弟,你悄悄告诉我,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无聊。” 景在野一路上都十分淡定,回了俩字就不作声了,在这群急着冲出校门的高中生中间,表情悠闲地像在散步。 杨一帆叠叠不休一路,他也懒得开口说一句。 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枝桠绿荫在少年人的脸上淌过。 杨一帆实际也没往那回事上想,就是嘴欠,总想叨叨几句,见景在野不搭腔,他也就不自讨没趣,专心挑起餐馆来。 在他眼里,景在野和温灼若就是说不上两句话的普通同学,两人的关系也就比陌生人好上一些,喜欢?绝对不可能的。 …… 期中考试过后,一班的平均分比二班低了三分。 高二这届的教导主任罗复兴是个瘦瘦的老头,像是会坐村门口抽旱烟的,经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教室外面。 其貌不扬,可对于学习成绩抓得格外紧。 理科实验一班二班是理科年级前一百名分进,前五十名进一班,后五十名进二班,这次虽然两班只差了三分,可一班没考赢一班,也是少有的事。 罗复兴尤其重视,与许先两人在办公室琢磨了一下午,最后决定在一班搞单座。 许先是这么解释的:“罗主任上回去齐市一中学习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座位都是单人座,连跑操都要挤出时间背单词,我和他商量了一下,跑操这些零碎的时间,就不抓你们这么紧了,但搞单座可以试试,正好咱们班也分了小组,这样吧,下课之后,你们就把位置拉开,以后值日班长的值日本,我每天都会检查,讲小话的同学也会做出相应的处罚,不要互相包庇,被我抓到严惩不贷,做不做的到?” 众人像是被晒散了架,有气无力:“做、的,到~” 清脆的铃声炸开。 许先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开始搬座位。 温灼若搬好了,陈舒垂着脑袋地踢凳过来,说道:“许仙怎么老搞事啊,有同桌难道就不能好好学习了吗?” 温灼若搬了位置,发现她这回到了风扇底下,正对着明亮的灯管。 教室还是那么大,分开座位之后,和左右两边的距离更近了, 她左边和右边坐着的都是男生,一个叫马俊希,一个叫张佳轩。 马俊希刚对好前桌的位置,就搭话说:“你可知足吧,我有同学的学校就跟着齐市一中的模式搞,他们现在比上一届毕业的高三过的还紧张,玩命似的学。” “啊?”陈舒有点后怕,赶紧坐在凳子上问:“那现在岂不是还算好的了?” “肯定啊。” 景在野搞完卫生,提着拖把和撮箕进来,教室里的位置已经搬的差不多了,他的位置被移到了四组最后一排,前面依旧坐着温灼若。 有两个男生拿着卷子站在她桌前左边,一个男生撑在她右手边,像是在听她讲题。 撮箕被丢到角落里,碰到垃圾桶,发出钝响。 他拉开椅子坐下,依旧用校服挡着光补眠。 “我靠,你是怎么想到在这里画一条辅助线的,我当时想破了脑袋都没往这里想过。” “这次考试班上好像就你和景在野两个满分,你这么厉害,当初刚开学的时候怎么没分到我们班啊。” “温灼若,能借你试卷一节课吗?我看看你怎么写的。” “……” 没了同桌的位置,温灼若四面八方都被围住。 这回考试数学老师表扬她很多次,班上同学也好奇,但她平时很少主动发言,大都时候都安安静静的,也就按耐住了。 可有了马俊希开了头,又发现问温灼若问题,她态度好的不行,没脾气似的,也就像开了水闸,大伙都涌了过去。 温灼若的笔记本被外借了个七七八八,快要上课的时候,大家总算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时,肩膀的位置像是被笔敲了敲,不轻不重的力道。 温灼若后知后觉想到后座坐的是景在野,身体在意识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轻轻靠了过去,后背贴着椅背,她把头微微低着,等着他说话。 她先听到了他的呼吸声,缓而有力。 过了好一会儿。 景在野出声:“语文书还在?” 嗓音压得有些低磁,像有一道电流沿着耳廓滑进。 她听得心口发麻。 “……在的。” “借我下。” “好。” 温灼若平时其实是有些丢三落四的,这一次她找语文书的速度却格外的快,一摸抽屉,就摸出了熟悉的封面。 她没回头,把语文书放在了景在野的桌子上。 然而就在手离开书本的那刹那,指尖蓦然碰到微凉的皮肤,温灼若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她指腹碰到的是景在野放在桌上的那只手。 腕骨微凸,手指修长,能轻而易举地扣住篮球,很有力量感。 侧脸如同被注视着,温灼若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快速回头,脸皮发热。 谁都没有说话,教室里也安静的落针可闻。 把书借出去了,她仿佛迟缓许久的脑海才开始转动,想起语文老师说了这个周五要检查语文书的笔记,景在野大概是没有做什么笔记,才会借她的。 温灼若的语文书很干净,边沿也没有发黄卷曲,还有一股很好闻的书卷味。 第26节 景在野提起笔准备抄笔记,不经意间翻到第一页的时候,看到了语文两个大字下,温灼若用她特有的反差字体,写下了一句话。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他视线顿住。 温灼若因为景在野借她笔记的事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这节自习课,许先就在讲台上坐镇,周围只有沙沙的落笔声,加剧了这种紧张。 下一节课是语文课,她得把语文书拿回来。 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终于下课,温灼若在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的时候,转头想要回语文书。 可景在野不在。 黎安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景在野的位置上,正在翻他的抽屉,边翻还边嘟囔:“放哪了啊,怎么找不到……” 陈舒打完水回来,听到动静问:“你找什么呢?” “景在野的数学书啊,一会儿老师就要检查笔记了。” “你还没补吗?那我借你呗。” “没事,我再找下,哎,你们有人看见他去哪了吗?” 嘴里一点点弥漫出苦涩的味道。 她是想从景在野那里要回自己的书都提心吊胆的胆小鬼。 而黎安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动他的抽屉,周围的人都没觉得不妥。 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认。 她又一次像个局外人,他们才是公认的一对。 温灼若仿快速地被针刺了一下,身体转回来的过程却是缓慢的,动作透着僵硬。 语文课上课有几分钟了,身后才再度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 温灼若接了递过来的语文书,之前那种紧张的情绪,似乎也在黎安然之后消散。 景在野看她拿回了书,身体马上离开椅背,快的有些异常,稍稍皱了下眉。 马俊希这时问了她一个问题,温灼若略微倾身过去,指着书里的某段话,轻言细语地解释。 他听懂了,说了句谢谢,就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回头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现,所有人都在抬头看黑板。 景在野的头发不知在哪被吹的凌乱,又好似刚睡醒时的惺忪,整张脸面无表情。 放学后。 温灼若慢吞吞地踩在梧桐落叶上,走一会儿,想一会儿。 她第一次有了,不再去喜欢景在野的念头。 第21章 盛夏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第二天, 许先在班上讲了学科竞赛的事。 说是一班的同学都有资格上竞赛班,但秉承着自愿原则,自己去他办公室报名。 但他讲完了, 还是点了包括温灼若在内的十个人的名字,让他们一个个进办公室。 轮到温灼若进去的时候,许先表现的有几分为难, 数学老师也坐在旁边, 两人看着她进来,谁都没有先开口。 还是温灼若先打了招呼:“老师好。” 许先喝了口水,盖子没盖上, 往外汩汩冒着热气, “是这样的, 老师叫你们来, 是想根据你们自己的学习情况来给建议, 报什么竞赛班, 我分析了一下你的各科成绩, 数学成绩无疑是最优秀的,你要是走数学竞赛,会有很大可能成功保送。” 数学老师认可地点头,身体略前倾了点:“但是你们班主任也说了, 你的文历来写的很好, 现在也有不少高校自主招生,要是文得了省级奖项,也是有机会保送的。” 许先继续说:“老师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写文, 很热爱文字, 可学好数学,热爱和天赋也不可缺一, 你怎么选,老师们都会支持你。” 温灼若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现在在她面前有两条竞赛的路,一条是上学校的数竞班,一条是走自主招生。 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周遭变得安静,教室外的笑声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她想到初中毕业,在旧书店老板手中买下的旧数竞书。 还有后来被她放在橘色暖灯光下,指腹反复摩挲过的书签。 时间仿佛流淌地慢了些。 “老师知道这可能有点难以抉择,但灼若,你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老师相信你走哪条路都能考个好大学,就算是照常参加高考……” “老师,我想报数竞。” 许先和数学老师同时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下,从桌上拿起报名表,“行,你在这上面签个字吧。” 看到景在野字迹的那一秒,温灼若目光深处透着几分认命的意味,签完字之后,又变得茫然。 一班有近一半的人选择了走竞赛,二班的人数同样差不多,加上其余班筛选报名的,人数不算少。 竞赛班同样采取淘汰制,去集训的名额还需要在其中选。 第一次竞赛班上课是在周五晚上,一中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寄宿生晚上九点放学,竞赛班则在每天的晚自习时间上课。 温灼若提前来了教室,找到座位表的时候,她看着新同桌的名字,一切声音仿佛在此刻离她而去。 老师应该是按照综合分数排名分座,她和景在野被分到了一块。 上课了,景在野才姗姗来迟。 他看到温灼若名字的时候,也明显怔了一下。 旁边的椅子被拉开。 温灼若听到书包砸在座位上的动静,接着旁边坐了一个人。 少年身上的气息似乎和别人不大一样,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感受到那股蓬勃的劲力,干净朝气。 温灼若一整节课,脸都不敢往景在野那里偏一下。 脖子也酸的很。 下课后,她拿起水杯去打水,把自己从这样的环境中解救出来。 再进教室的时候,温灼若猝不及防地看见,黎安然坐在了她的桌子上,和景在野的习惯一样,做出抱臂的动作,和后座的人讲话。 她看见黎安然的时候,后座的人也看见了她,黎安然回头,马上从她的桌子上下来,坐在她的椅子上说:“灼若,下节课我可不可以坐一下你的位置?就一节课,好不好?” 声音和姿态都放的很低。 后座的同学也帮她说话:“哎呦温灼若,你看黎安然这么想坐这就让她坐一节课呗,不然她一会儿课都没心思上了,魂都飘这来了。” 黎安然假装生气,“你说什么呢?” “我说的大实话!” 温灼若看着黎安然精致的五官,不难猜到她为什么要坐这个位置。 她很想找个借口说不好,可话到了嘴边,就没了声。 她说了:“好。” 在黎安然和同学的欢呼声中,温灼若拿起数学书和草稿纸,犹豫了几秒,把书包也带走了。 自己没法清醒的话,那就让她看得再清楚些吧。 黎安然啊了一声说了一句温灼若你真好,就回去拿了书包过来。 好巧不巧,黎安然的同桌是马俊希。 他看到温灼若和黎安然换位置,脸上笑着说:“温灼若,你有没有看出什么?” 温灼若明明心里酸涩到微微刺痛,却还是笑着装傻,“看出什么了?” 马俊希凑到她身边,说:“还能有什么,黎安然和景在野啊,高一我就瞧他们不对劲,这两人肯定有猫腻,你过来也好,省的给他们当电灯泡。” 温灼若眼眶微热,哪怕是勉强笑也笑不出来了,只好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景在野在走廊上吹完风回来,发现温灼若的位置上换了个人,抬眼扫视一圈,看到温灼若趴在桌上,侧着头,旁边的男生和她说话,几乎要凑到她耳边。 视线突然被打断。 黎安然站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你看什么啊,我在这你看不见吗?” 景在野后退半步靠在墙上,眼皮微敛,“这是你的位置?” 这语气在黎安然听来有些冷,她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事,“你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 “没有那你为什么不肯借我书做笔记,不肯和我一起走?” 景在野看着她:“非要我把话挑明?” 黎安然眼泪说掉就掉:“我来挑明,行不行?我喜欢你,行不行?” 说完,黎安然从门口跑了出去。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教室里吵吵闹闹的,本来没人注意,黎安然忽然擦着眼睛跑出去,这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景在野皱了下眉,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单挎着书包,走到马俊希的位置上。 马俊希看着两人像是吵架了,立刻明白了这什么意思,麻利地收拾了东西,跑去景在野的位置坐着。 等温灼若收拾好了情绪,从胳膊里抬头,一团纸条忽然砸到了她额头上。 她有些懵,完全没发现身边又换了个人,打开纸条,看到陈舒的字。 [刚才你睡觉没看见,景在野和黎安然吵了好大一架,他把人都气哭了,这会儿他坐你旁边,表情也挺差的,你可别当了炮灰了。] 温灼若长睫垂下,遮去眸底的情绪,看完纸条,也没往旁边看一眼。 她拿起笔,回了一个好,然后让人把纸条传回去。 数竞班开课后一个星期,冷空气渐渐南下,荔城的温度一点点往下。 这座南方小城的秋季似乎很短,长夏一过,冬天就来了。 温灼若怕冷,今天穿上了冬季校服,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在路灯下等莫遇从小卖部出来。 莫遇遇到班上同学打了个招呼,然后跳到温灼若身边,笑说:“我们走吧,你们晚自习是七点上课对吧,我们可以玩到六点四十再回学校。” 第27节 “嗯。” “对了若若,我问你个问题啊,”莫遇露出八卦的表情:“你们班那个黎安然真的和景在野在一起了吗?” 温灼若握着奶茶的手收紧了点,语气听起来很自然,“不知道。” “你就一点不好奇嘛?我这个外班的都好奇死了,黎安然最近追景在野追的整个年级都知道了,我们班一堆男生天天鬼哭狼嚎的说要去找景在野单挑。” 莫遇给自己讲乐了,正起劲的时候,没注意温灼若的脸色越来越白了。 “黎安然也是真的强,她都找到景在野家去了,我都在外面看见她好几回了,这样下去我觉得,迟早有一天景在野会和她在一起。” 兀自说了许久,莫遇终于意识到温灼若太过沉默了,重新挽住她的胳膊,“不说这些了,我们去操场散散步吧,顺便把我的零食吃了。” 温灼若没有散多久的步,就找了个借口回了教室。 教室里温暖如春,竞赛班里有空调,学校也毫不吝啬,只要教室里有人就开着。 七点钟一到,教室里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景在野也没再继续睡,睁眼后余光瞥到一头披散下来的长发和陌生的洗发水香味,翻书的动作一滞。 这次没有人找温灼若换位置,她却和另一个女生换了座位。 一节课上完,一节课测试。 高强度地做题饶是温灼若也觉得有些头疼,随着学习进度的加深,她也遇到了不少问题。 放学回家的路上也一直在思索。 进屋之后,温灼若发现自家沙发上坐了一个少年,一中的旧式校服,眉目清俊,哪怕是留着棱角锋利的寸头,也让人觉得脾气不错。 季时庭从手机上抬头,看见温灼若站在门口,眼里露出点异样情绪,“你好。” 温灼若也朝他礼貌点头,“你好。” 曾白瑛从卧室走出来,笑着说:“你们在这你好什么,都说了,时庭啊,你爸妈和我们家关系很好,以后你和若若就跟自家人一样啊。” “说的对,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我们两家人可以相互照应。”高明科端着菜出来,“若若,刚给你做的菜,赶紧吃点当宵夜了吧。” “时庭,你也来,和若若一起吃。” “谢谢叔叔阿姨。” “不用客气,你爸妈没回来,你到我家吃饭也行的。” 餐桌是长条状,温灼若面对着电视坐下,季时庭面对着她坐下,她有点想错开他的位置坐,可想到妈妈的话,以后说不定得经常见面,熟悉下也好。 曾白瑛拉着高明科去阳台,压着笑说:“你看这两孩子多配,时庭成绩又好,长得也好,脾气也像他妈妈,我是真喜欢。” 高明科附和说:“是挺合适的,但这两孩子都是关键时候,你可别瞎来。” “我要是瞎来,他们两个早就见上面了,怎么会若若在这住了一年多我才把人介绍给她,”曾白瑛掐了高明科一把,“若若是我亲女儿,我肯定在乎她的前程,今天两人见一面,也算认识认识,要是他们两个真发展出了现在不该有的关系,我还得当个恶人棒打鸳鸯呢。” 高明科无奈,被掐了也好脾气的说:“行行,这个时间正好,若若也走了数学竞赛的路子,有什么问题也好问问季家这孩子,我听他爸说,他很可能是一等奖保送。” 曾白瑛眼中又浮现出满意神色,走过去用公筷给给他们两人夹菜,等季时庭道谢后,她停了一下,开口,“时庭啊,我们若若现在也在数竞班,听你爸说,你出完成绩之后就不用去学校上课了,那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吗?” 温灼若吃饭的动作慢了一些,抬头看着曾白瑛。 季时庭说:“我打算待在荔城。” “那阿姨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阿姨您说。” “能不能麻烦你,有空的话给我们若若讲讲题补补课什么的,你放心,阿姨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给你按家教每个小时付钱,怎么样?” 温灼若没插话,她现在的确碰到了一些吃力的问题,妈妈给她请家教,她也愿意学。 季时庭却笑说:“阿姨,叔叔,不用这么生分,如果温妹妹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来问我。” 温灼若呛了下,匆忙又意外地看了季时庭一眼,接着连忙低头等那股劲缓过去。 曾白瑛则是高兴地拍拍温灼若的肩膀:“灼若,还不谢谢你季哥哥。” 温灼若有些难为情,可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她还是踌躇着开了口:“谢谢……季哥哥。” 季时庭坦然应了一声,“不客气。” 第22章 盛夏 “正好明天周末, 时庭,你爸妈说要下个星期才能回来,你周末就来我们家吃饭吧。” “好, 麻烦您了。” “不用客气。” 温灼若默默舀了一勺汤。 她觉得曾白瑛工作的时候,应该是不苟言笑的,今天似乎对这位前同事的儿子有些超乎寻常的热情, 或许他们从前的关系真的很好, 才能让她见到妈妈少有的开怀时刻。 周末晴空万里。 温灼若搬了一张小书桌去到阳台写作业,给温远山打完电话,她想把手机收起, 忽地发现邻居家阳台的推拉门被打开了。 和她从前设想的一样, 从她家阳台的位置, 推拉门打开就能看到邻居家的客厅一角。 季时庭拿了脏校服出来, 丢进洗衣机, 正瞧见温灼若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他眼前快速闪过一个画面。 夜深人静的晚上。 穿着卡通睡衣的少女, 赤着脚坐在阳台冰凉的瓷砖上, 单手抱膝,每对手机里的人说一句话,就要停下来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声音哭出来。 她看起来很伤心, 说出口的话却带着笑音。 听起来连手机那端的人都被骗了过去, 可她不知道,隔着单向可见的推拉门里,还有一个人目睹了这一切。 昨天他们有了第一次交集, 她好像过的好了许多, 可还是心事重重。 温灼若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份好奇心有些不礼貌,仪贰捂幺思衣死幺尔加群全年每日更新每天吃肉几乎在季时庭看过来的同时, 就移开了视线,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季时庭也回:“早上好。” 两人打完招呼,就像每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一样,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温灼若继续和数学题作斗争,太阳逐渐高升,书桌也被晒的温热。 做完一张试卷,她紧绷着的脑神经略微放松了些,拿起水杯出去喝水,想着待会儿把书桌搬进房,一打开门,就听到高临星嗷嗷叫:“拼好了!!” “才用了十分钟,哇哇哇!” 温灼若朝沙发看去,季时庭和高临星坐在地毯上,面前是搭好的一座积木,高明科在岛台拿了几瓶饮料出来放在他们身边,“时庭啊,喝点水。” 季时庭礼貌答谢,旋开瓶盖的时候,看见了温灼若。 温灼若朝他笑了一下,然后走过沙发去打水。 高临星兴奋地把图纸丢在一边,跟过去拉她的衣角:“姐姐,这个哥哥好厉害,我搭了好久都没搭好,他一来就搭好了。” 季时庭说:“数学学的好,逻辑思维得到锻炼,就能搭的快。” “真的?我姐的数学可好了,”高临星转过头来,眼睛程亮,“姐你也可以搭这么快吗?比季哥哥还快吗?” 温灼若听高临星这么一说,忽然有点愧疚感,她高一忙着准备分班考试,高二准备竞赛,印象里没陪高临星玩过几次,一起搭积木也没有过。 季时庭拿出另一盒积木,看向温灼若,询问的语气:“一起来?” 温灼若想了想,应道:“好。” 高临星欢呼一声,马上去把搭好的积木移到自己房间去,然后拿了好几盒出来,踩的地板噔噔响,曾白瑛还在卧室处理工作,门没关紧,喊了一声:“跑那么急做什么,等会儿底下邻居要投诉了。” “好~”高临星放轻脚步,抱着积木扑到沙发薄毯上。 高明科也没在这碍着他们,把位置都腾出来,自己拿了些面包进书房。 益智玩具温灼若玩过不少,可积木倒没玩过几次,面对高临星期待的眼神和对面坐着的季时庭,她一下就有了压力。 这游戏仿佛有了点较量意味。 之前她和高临星话不投机,连照面也不打,现在温灼若忽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在高临星那居然有了姐姐光环,还挺奇妙的。 胡思乱想完,温灼若发现季时庭已经准备动手搭建,眼看着要落后,她也专心地研究起图纸来。 她认真做事的时候,总能忘记周围环境的干扰。 不知不觉间,温灼若搭的越来越得心应手,高临星愉快地给她加油打气,还不忘得意地说几句:“季哥哥,我现在感觉姐姐比你厉害哎。” “季哥哥,你怎么慢了这么多?” “姐姐你好快啊,下次家长会你带我搭积木,我们两个肯定能大杀四方!” 温灼若听了一会儿,实在有些无奈,把最后一块积木放进去,“好了好了。” 季时庭看起来倒不介意,还有点认同,看着她说:“对,你是比我厉害。” 这么一句,温灼若没反应过来,回的却是:“还是你厉害,妈妈说你是数竞班第一进的省队。” 这些天测验,她在数竞班上也不能稳第一。 季时庭有点意外温灼若提到这个,“我高一没进国家队,为这一次竞赛准备了很久,我听老师提起过你的名字,你很厉害,不出意外,这一次就能拿到保送名额。” 温灼若没想过自己的名字居然会传到高三去。 就像她高一时在普通班时,也多次从老师口中听到实验一二班人的名字。 曾白瑛这时候抱着电脑出来,像是在找充电器,找到之后正巧听到这句话,接话说:“时庭,我和临星他爸都不懂这些,你这会儿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如帮我家若若讲讲题吧。” “星星,你回房间玩去,等你姐姐考完试随你怎么玩。” 高临星哀嚎几声。 季时庭继续对温灼若说:“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温灼若犹豫了一下,“不打扰你学习吗?” “不会。” 听到他这么说,温灼若起身回到房间,拿出刚做完的试卷给季时庭看,还有一份对照的答案,“这里我想不通……” 曾白瑛看着两人在一起讨论题目,自己也拿来了散热器,将电脑放在整洁的餐桌边,坐在一边开始办公。 第28节 数竞班的作业留的很多,除此之外,温灼若还要兼顾其他课的学习,比以前忙了许多,几乎一醒来就在做题。 老师对所有同学都一视同仁,没有对谁单独辅导过,眼看着一个个同学被淘汰,最近一下课讲台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温灼若坐的地方也是一样,她除了赶试卷的时候,对来问问题的人也会耐心解答。 这让她在一班的人缘一下子变得很好。 可她自己也堆积了许多问题,最后大部分是趁季时庭有空的时候问他,或者在手机里问问,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一学期很快就过去,数竞班留下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整个教室只剩下了十个人。 数竞班的班主任就是一班的数学老师。 他在众人最后一堂测试前夕来到教室,说了一堆鼓舞士气的话,最后以这几句话结尾。 “这次数学竞赛,你们都是我们一中的精锐,可你们的对手,也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你们第一次,有机会进入我国高等学府学习,一定要好好准备,调整好心态。” “下课之后,大家把自己心里理想的大学写在便利贴上,老师再把这些便利贴贴在后墙,希望你们集训顺利!” 温灼若看着空荡荡的教室,想到那一张张沮丧离开的熟悉面孔,第一次感受到了高考的残酷。 写完便利贴,老师收完贴好,下课后,教室里仅剩的几个同学都围到了后黑板。 温灼若也想放松放松,就跟着过去瞧,意外地发现,景在野和她想上的是同一所大学。 这些天,她刻意不去注意景在野,本以为那些隐晦的心事会渐渐淡去,可却反弹的厉害。 有好几次她流着泪醒来。 残留的梦境里,黎安然成了景在野的女朋友,两人亲密无间,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努力。 与其说不去注意,不如说是她怕自己会敏感地发现些什么。 这时,有人在门外叫了她一声,“温灼若,有人找你。” 温灼若朝窗户外望去,看见一件略微发白的校服,少年手里卷着一套自印习题册,敲了敲窗户,脸上笑容和煦。 “你怎么来了?”她也跟着笑了一下,快步走了出去,“今天不是出成绩吗?你考的怎么样?” 教室最后一排,景在野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把发下来的空白试卷一张张整理好,听温灼若惊喜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 “一等奖吗?太厉害了。” “你这次考的怎么样?” “还行。” “这些你拿回去做一做……” 温灼若在班上,除了教人题目,很少和男生聊天,这样和男生旁若无人的聊天,关心成绩,几乎是没有的事。 数竞班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廊上的少年少女。 最后,教室里突然“嘭”地一声闷响。 像是书掉在地上。 连温灼若和季时庭都下意识往声音来源处投去一眼。 靠窗的位置旁,几本书掉在地上,试卷飘了一地,景在野弯腰捡起,抬眼时,没什么情绪的目光瞥过温灼若,而后,他扯了下唇,语气轻嘲,“能小点声?” 他没有指名道姓,可温灼若却知道这话是冲着她说的。 “很吵。” 温灼若难以招架景在野这样的语气,先是一怔,“对……不起。” 接着几乎是瞬间,眼泪快速盈满眼眶。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却被季时庭拉住,“我们换个地方。” 温灼若仿佛丢了魂,看着季时庭的眼神像看救命稻草,迟缓点头。 季时庭心里一软,安慰说,“没事的。” 周围的同学噤若寒蝉地看着这一幕,一下都有些懵了。 数竞班下课之后一样的吵,还有经常大声背公式的,刚才温灼若他们的对话并不大,要像是在刚开班的时候坐满了人,这点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景在野说完,静立片刻,也出了教室。 第23章 盛夏 荔城低矮的老城区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历史原貌, 灰檐白墙,青石铺路,夜里看去, 两面四周的店铺都亮着霓虹灯。 位于山腰处的别墅区,此时也万籁俱寂。 景在野抄着兜,从客房里走出。 里面传来抽屉的响动。 出来时, 他手里多了一条手链。 月色下肤色冷白, 神色不明。 贯通荔城的河在夜里悄无声息地流淌。 不知看了多久,景在野走下楼,从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罐饮料。 一楼的走廊里却传来咳嗽声。 他合上冰箱门, 看方暖冬披着毛毯子出来。 也许是灯光昏暗的缘故, 方暖冬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可说出口的话还是熟悉的腔调, “哎呦!大晚上的喝这些冰水, 你知道有多伤身体吗?等会把胃给喝坏了, 快放下放下。” 少年手里的饮料被方暖冬抢了去, 她仿佛被冰了一下,打了个冷颤,“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是,一天不看着就不让我省心。” 景在野心不在焉, 也不吭声, 月色将他高瘦的背影拉长。 如同和夜色静默一体。 方暖冬把饮料放归原处,“你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心事?说出来给奶奶听听不行?非要跟个闷葫芦似的,哎……” 景在野淡淡道:“您想多了。” 方暖冬瞪眼, 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我哪想多了?我要想多你这会儿就该睡大觉, 大半夜的,我还以为家里遭贼了!” 透明包装的矿泉水“砰”一声, 放在白色蕾丝花边的餐桌布上,映出外面街道上烛黄的路灯光。 “我约了同学。”他说。 方暖冬看着他这一身,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没拦他,“哎呦……那还在家里扰人清梦做什么,早去早回,我让阿姨给你留门。” 景在野嗯了声。 往外走的时候,一楼客厅里的人似乎是喝水呛到了,又咳嗽了几声,他步子顿在半路,侧身道:“您记得吃药。” “一点小感冒而已,多喝几天热水暖暖身体就好了,”方暖冬似乎嫌他啰嗦,“你再不走,你同学都要找上门了。” 她说完,景在野还站在原地,反而把开了一半的门给关上了。 方暖冬见状,只能利索地找出药,全吃完了。 大门打开又被关上。 她裹紧毯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步履蹒跚地走回房间,背影老态尽显。 景在野在门口伫立良久,才迈腿走上寂寥的街道,往老城区走去。 温灼若吃完饭就出了门。 现下的温度有些低,她也仿佛感觉不到冷似的,只穿着秋季校服外套。 夜里繁华的街道两边摆了各色小摊,白炽灯映亮天空一角,香喷喷的烧烤炸串,奶茶年糕。 温灼若眼睛有些红肿,是白天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没忍住用手擦了。 她觉得自己太过敏感,景在野随口一句话,也能叫她无比上心,无比难过。 可心口仿佛被堵住,怎么都呼吸不顺,时不时传来胀痛。 这样想着,温灼若眼前又模糊了,努力眨了眨眼,路过的行人三两成对,她掩饰般的把拉链拉上了一点。 不远处,蓝色遮雨帐篷底下摆了两张原木色长桌,上面摆了许多白色的石膏娃娃,憨态可掬,有两个小孩坐在红塑料矮凳上给其中一个上色。 老板把一旁的招牌摆正了点。 温灼若也走到了摊位前。 老板端着笑脸过来:“小同学,有没有喜欢的卡通角色,我帮你找找,这都一口价,二十,上完色就能带回去。” 温灼若看到了眼熟的卡通造型,把手从口袋里伸出。“……就这个吧。” 老板麻利地给她拿过去,顺便也给了她一把凳子。 不知不觉,越来越多散步的人发现了这个地方,长桌旁不断有人坐下。 温灼若给石膏娃娃上好了色,还有一处写字的地方。 可爱的灰猫两只喵爪之间抓了一条横幅,是特地留出来的位置。 前面上色的过程都很顺利,到了这里,她却很久都没有动作。 路边抱着吉他的姑娘坐在椅子上,对着话筒唱起上个世纪的歌,声音轻缓。 一阵寒风吹过,凉意沿着脊背发散。温灼若终于回过了神,她拿起画笔。 写完之后,她看着上面的八个小字,觉得眼眶有些涩,眼神里透着几分难言的委屈和伤心。 老板看温灼若站起身,递了钱过来,撇了眼她面前的石膏娃娃,笑说:“这个画的好,这个石膏娃娃带回去,肯定会有好运发生的。” 温灼若勉强笑了一下,兴致看起来仍旧不高。 老板收了钱就去帮着其他客人拿上色盘了,歇气的时候,余光看见那只可爱的石膏猫咪还在摊上,他马上叫住离开的少女,“小同学,你的猫忘记带走了。” 温灼若眼睛已经红了一圈:“不要了。” 老板似乎没料到她会给个这样的回答,话在喉咙里卡壳,眼睁睁看着她人走远。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只石膏娃娃的时候。 一直靠着行道树的少年忽地抬步朝他走来,“这个我要了。” 第29节 老板更加莫名,眼神又去追离开的温灼若,可早没影了。 “这是上一个客人留下的,和你一样都穿着一中校服呢,你们认识吗?” 景在野看着熟悉的好运猫造型,心跳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加快,脑海里蓦然浮现许多画面。 良久没回过神。 石膏娃娃上,温灼若留下的字迹清晰可辨。 老板一连喊了几句,眼前身材颀长的少年才低低嗯了一声,可他像是根本没在听他说了什么话。 “开个价。” …… 临近年尾,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越来越多。 温灼若给自己放了半晚的假,第二天醒来,她努力地让自己忙起来,下课都在做题。 为了迎接期末考试,班主任连学校大扫除的时间都恨不得都给他们省出来。 可这一次高二年级要大检查,许先只能空出奢侈的一节课时间让大家动起来,住宿舍的同学大都分到了宿舍的清扫任务,走读生则负责校园各区。 温灼若和莫遇都被分去打扫教学楼与田径场之间的大楼梯过道,两人做完各自的任务,就开始等着来人检查。 莫遇不知从哪弄了一张校报,打开来垫在石阶上,笑道:“快来,我们在这儿坐一下,反正这会儿没人来。” 温灼若擦了擦汗,走过去,校报很宽很大,让两个人坐下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靠的紧些。 莫遇看着蓝天白云和操场上打篮球的人,说:“若若,你这次数学竞赛有把握吗?要是得奖了,你就能直接保送a大了,a大啊,我做梦都不敢想。” 温灼若轻轻抱住莫遇,像是在默默消化某些情绪,拖长了声音,叹息一般。 “不知道。” “没事的,我相信你,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天才。”莫遇以为她是考前焦虑,安慰道:“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好好学,以后和你考同一所大学,我们就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啦。” “……好。” “好了好了快起来,老罗来了!” “他怎么自己来检查了?” “谁知道啊,他这个教导主任这么闲吗?以前都是学生会的人。” 罗老头的威名响彻整个荔城一中,骂起人来不分成绩好坏,又铁面无私,每回被他从教室里抓出来讲小话的人被整治之后都乖的跟小鸡仔似的。 温灼若和莫遇抓紧检查了自己负责的区域,看有没有死角没擦干净,最后终于看他在评分表上打了红勾。 莫遇目送走罗主任,想松口气,却看到温灼若正在找什么。 “怎么了?丢什么了?” “我的校服外套不见了,还有学生证。” “是不是忘在哪里了?我刚刚好像没看到你穿校服外套来。” 温灼若被莫遇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去工具房拿扫帚和抹布的时候,就把校服暂时放在了舞蹈室的窗台上,本来想拿了东西再带走的,可事情多,一时忘了。 莫遇踮脚往那个位置看去:“那你赶紧去吧,一会儿高一高三就放学了,人多不好过去。” 温灼若点了点头,她负责的区域已经清扫检查完,可以回教室自习了,但教室里同样在大扫除。 老师已经说过检查完就可以自行回家,不用再回班上,莫遇班上一会儿还要集合,东西也要当场清点,她便自己收拾了东西,还去了工具房。 水龙头打开,有点冰冷的水柱涌出。 温灼若洗完手,就往舞蹈室的方向走,或许是大扫除的缘故,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没走几步,在即将拐弯的路口,已经能看到栽种着花草的小花圃。小花圃前,模样漂亮的少女猛地拉住了少年的衣袖,声音颤抖地像是在哭,“你说谎。” “景在野,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温灼若的脚步愣愣顿在原地,眼皮如同被烫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像迎面被人泼了盆冷水。 她咽了下口水。 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却被自己绊了下,差点摔倒。 所幸现在是上课时间,没有人注意到她现在的表情有多狼狈。似乎走了很久,很久,温灼若再停下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校门口。 校门紧闭,她慢慢坐在树下,抱着膝盖,手脚冰冷,像被冬雪浸过。 放学铃响。 温灼若脑海中还在不断重演那一幕,绵密的痛蔓延,心脏间歇性的抽痛,仿若被撕裂。 鼻子泛酸,泪就顺着温热的眼眶滑下。 …… 景在野在舞蹈室门口挂着的校牌上撇见熟悉的名字。 原本随意的目光,在散发着柠檬清香的校服前停住。 半晌。 他拿起温灼若的东西,上楼。 第24章 盛夏 教室里没有人, 所有课桌都挤在一块,没有复归原位,搞卫生的同学抹布都快擦出火, 想赶着在下课之前收工。 从劳动委员口中得知温灼若负责的区域后,景在野没有犹豫,挎起书包, 把温灼若的校服和学生证带走。走在长廊, 他扫到了校门口一道清瘦的身影。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的时候,静止在某一瞬间的人就显得分外明显。 他混在人群里,一步步走到温灼若面前, 她也没有察觉。 她像是很累, 很累, 埋在双臂间休息。 景在野喊她:“温灼若。” 一连两声, 温灼若身子仿佛很细微的颤了下, 才抬起头, 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你的?” 温灼若没有问他, 校服怎么会在他那里,只是垂着睫,接过尤带暖意的校服,很低地回了一句, “谢谢。” 景在野把东西还给了她, 却没有立刻走。 放学的同学步履匆匆,寂静的校园喧闹起来,他在温灼若面前站了许久, 忽然朝她走近一步。“你——” 女孩子身上的陌生香皂味传来。 一直安静坐着的温灼若突然有了反应, 起身的动作快的像在逃避什么,越过景在野往校门口跑, 眼泪掉地越来越多,接二连三夺眶而出。 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景在野的声音戛然而止。 偌大的校园里,夕阳临幕,梧桐叶翻飞。 跑了很久,温灼若力竭,抱着校服站在路灯下企俄羣-吧幺丝仈咦6旧刘3收集更新,冷风过街,所有人都行色匆匆,似乎有冰凉的雨滴落在颊上。 她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 家里的门半开。 暖气顺着缝隙温热了楼道一角。 温灼若打起了一点精神,进门之后,发现餐桌旁坐着的季青山夫妇。 “季叔叔,季阿姨。” “你回来了若若,我们现在就等你呢。” 季时庭的父母不久前回到荔城工作,两家人的来往就更频繁了点,互相去家中做客是常有的事。 高临星喜欢热闹,这会儿把作业拿到了客厅来做,手边放着剥了一半的橘子,含糊不清道:“姐你回来了,刚才季叔叔说季哥哥保送a大了,要请我们出去吃饭庆祝一下呢。” “前几天工作忙,刚来荔城,很多事务都要熟悉,今天总算有空了,就想大伙一起热闹热闹。”季时庭的母亲陈英穿着一件灰色毛呢大衣,举手投足都气质不凡,“正好我看你们家也没吃饭,就别做了,一块去吧。” 曾白瑛穿着拖鞋出来,像是刚下班,还来不及换下西装,也笑说:“行啊,那真是破费了。” “这有什么破费的,你们家灼若这么争气,以后有你们破费的时候。” 众人大声笑起来。 高临星听到要出去下馆子,马上丢了笔,欢呼一声就往温灼若那凑,然后“诶”了一声,“姐,你书包呢?” 温灼若也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书包还落在教室。 曾白瑛正要发问,另一道声音却打断了她,“是我让若若别带书回来,今天找了几套试卷,想给她写。” 季时庭从门外走来,这话是在帮温灼若解围,她听出来了,朝曾白瑛点了下头。 “肯定是很重要的卷子吧?若若马上就要参加数学竞赛了,你有经验,写了一定是好的,”曾白瑛关心道:“可明天的作业怎么办?” 温灼若回:“班主任说过,参加数学竞赛的同学,这段时间的作业可以另外找时间补。” “还挺人性化的,当初我把孩子送去一中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季青山有些啤酒肚,语气和善,“时庭啊,你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要是今晚灼若要忙着学习,我们换个时间再请客就是了。” 季时庭看了一眼温灼若,“忘了,下回注意。” 距离集训没多少时间了,曾白瑛看着温灼若每天早出晚归,原意也是想带她出去放松放松,现在她有要紧的事要做,两家一起下馆子这事自然就泡汤了。 季青山和陈英很客气,在客厅里和曾白瑛两人闲聊了会儿,还让季时庭留下来给温灼若讲题。 高临星在客厅这一边,温灼若就把卧室的小书桌搬到了客厅的阳台上,季时庭过去之后,把推拉门也关上。 不算宽敞的客厅,放下了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之后,还站了两个人,更显得有些狭窄。 温灼若想说谢谢,可季时庭却先开口了:“怎么哭了?” 她抬起头,表情怔愣,才止住的泪意又卷土重来。 季时庭把遮光帘也扯落,说:“好奇我怎么知道的?笑得比哭的还难看,演技实在太差。” 第30节 温灼若吸了吸鼻子,眼前毫无预兆地模糊了,想擦眼泪的时候,才发现他来阳台时把纸巾盒也带了进来。 季时庭蹲下来看着温灼若的眼睛,语气不明:“你这样的女生,应该是男生为你痛哭流涕才对,怎么混到这一步的?” 温灼若抬起朦胧的泪眼,意外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经年累月积压的情绪终于有了诉说对象,接着,大颗大颗的泪不受控制地掉落,慢吞吞,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回:“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季时庭沉默地看着她。 街上传来纷乱地杂音,门内的动静和电视机里的广告都如同隔了一层,听在耳中含混。 …… 期末考试结束后,温灼若暑假只有半个月的假期,九月就要竞赛,数竞班提前上课。 她收拾好了心情,却总是在闲暇时刻想起,景在野那天在树下没说完的话。 他那时想和她说什么呢。 可自那日一别,景在野缺席了末考,假期过完,回到熟悉的教室,温灼若也一次都没见过景在野,老师也刻意避免提到他。 如果说,暑假温灼若还能用那日所见场景说服自己,不要去打听有关景在野的消息,不要再去打扰他,她也的确做到了。 可开学之后,她发现,即使是若隐若现的隐秘的疼痛,也阻止不了她去在意景在野。 温灼若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已经习惯心脏传来的抽痛,时断时续,彷如自虐。 打开窗户。 为整理有些凌乱的课桌,她把书放在窗台上。 走廊尽头,黎安然跟着数学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语气着急:“老师,你就告诉我景在野为什么不参加集训好不好?他要出国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温灼若动作一顿,有些失神。 数学老师似乎也对黎安然的执着无可奈何,“具体原因是景同学的个人隐私,同学,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再问这些了。” “可是,老师……” 声音逐渐远去,温灼若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拿起手机,往楼上天台走。 数竞班提前上课,保安和教务处查的并不怎么严,温灼若带手机本来是想,如果遇到问题可以查一查解析,可没想到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莫遇正躺在家里呼呼大睡,手机亮了。 [景在野为什么没来学校,你知道吗?] 发这个消息的是温灼若,莫遇以为她是在帮老师问不去上课的原因,因此回得很快。 [知道。] [方奶奶生病了,已经转移到京市去了。] [景在野应该是去了京市] 温灼若看着这几条消息,心里一下揪紧了,眼前浮现出方奶奶为她们捧来蛋糕,笑容满面的慈祥样子。 莫遇紧接着又发了几条。 [我突然不羡慕景在野了] [那天你是没看见,方奶奶被送进荔城医院的时候,我去看望她,看着景在野站在病房外打电话,从白天打到晚上,可听护士说,第二天第三天,他父母还是没来,最后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办的。] 温灼若心口处不可抑制地胀痛。 一整个上午,她都刻意地让自己不去想景在野。 放学的时候,温灼若发现,在她关机之后,莫遇又发来了两条消息。 [我还听说景在野似乎要转学了,你说方奶奶的病是不是很严重,所以才要在京市长期治疗?所以他才连竞赛都不参加了,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去啊。]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打扫卫生的值日生也放回了垃圾桶,“温灼若,你还不走吗?” “……不走,等会儿我来关门吧。” “那行,那我就走了,你记得把风扇关了。” “好。” 走廊上安静地能听到风刮过窗的动静,微微摇晃,轻轻摆动。 温灼若背起书包,把风扇的开关关上,锁完门,她的手迟迟没有从锁上离开。 那日竟会是最后一面吗。 太仓促了。 …… “扬市?我听说那里的风景很好,”高明科坐在椅子上吃饭:“玩玩也好,很快就要考试了,心态稳才是最重要的。” 曾白瑛则有些担心:“就你和鱼鱼两个人一起去会不会有危险,你们两个小姑娘要不要多找些同学一块去?” 温灼若喝完一口汤,擦干净嘴。 “杨市那里我和鱼鱼都有认识的初中同学,她是本地人,没关系的。” “本地人啊,那还好,有熟人带路我就放心了,别忘了去人家里的时候买些礼物去。” “好。” 数竞班虽然暑假开课,可也没有排太紧的课程,周末有双休。 可是温灼若周末也去教室自习。 如今再过两天就要竞赛了,数竞班放假让学生调整心态,曾白瑛很高兴看到温灼若劳逸结合。 “身上的钱够不够?不够的话妈妈给你,到了地方就给妈妈发消息报个平安,知道吗?” 她嗯了一声,“够的。” 第二天。 温灼若提着行李箱,来到了荔城机场,候机厅里人山人海,隔着透明的全景玻璃,不断有飞机降落起飞。 她拿着登机牌,在位置上坐了许久,才起身。 有人看出了温灼若的生疏,问她:“小姑娘,第一次一个人坐飞机吧?” “对。” “去哪?” 温灼若顿了顿,说:“京市。” 第25章 盛夏 “京市啊, 看你的年纪是去京市上学吧?” “去看朋友。” “那你得快点了,京市是上午九点的航班,马上就到了, 来你去那边。” 说话的阿姨热情地给温灼若指了路,她点头道谢,背起书包, 一个人往里走。 温远山给过温灼若一张银行卡, 也多亏有这张银行卡,她才能瞒着曾白瑛一个人去京市。 飞机中午正点落地。 温灼若从京市航站楼走出来时,透明玻璃穹顶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用手挡着雨, 叫了一辆出租车。 车门把机场外喧闹的声音隔挡在外。 “京市这天儿最近齁儿冷齁儿冷的了, 雨就没断过, ”司机看着外头情况打方向盘, “小姑娘去哪儿?” 温灼若也朝车窗外看去, 报了京市第一医院的名字。 她不知道景在野带着方奶奶转去了哪家医院。 但京市第一医院是京市名气最大, 也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医院。 车辆在雨雾中启动,雨中的京市和电视里繁华的都市不一样,一切都像是笼罩在薄雾里,她第一次来京市, 所见一切连拂过脸颊的风都是陌生的。 没过多久, 司机就在距离京市第一医院不远处停下。 “就在这儿了,前面车就叉一块儿了,姑娘你在这儿下车更快。” 温灼若说了声好, 给了钱, 拖着行李箱下车,雨丝绒凉。 她行李箱里很轻, 没有装什么东西,只是为了让曾白瑛不怀疑。 医院周围林立着许多小铺,还有几条贯通南北的老胡同,路过一家花店时,温灼若买下了一捧百合花。 门诊部大楼离正门口最近,一进门就有指示牌指向住院部的位置。 温灼若站在住院部和门诊部中间的走廊之间,旁边是长势良好的树木花草,雨水坠弯了绿叶,吧嗒落在浅灰石地。 即使是买下机票的那会儿,温灼若也没想过见到景在野时要说什么,她甚至不确定他在不在这家医院。 心绪自买下机票那一刻起就乱成一团。 她想来京市看看他是真。 怕他在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形单影只是真。 不想让他知道她来过,也是真。 在这种矛盾之下,温灼若拖着行李箱,慢慢走进了住院部。 也许上天也不忍心让她失望。 没有走进住院部一楼,在亭子里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被簇簇繁茂的草木遮挡大半,可温灼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景在野。 他穿着蓝白条病号服,好看的眉目透着清冷感,环臂靠坐竹椅,对面坐着一个同样穿着病号服的小老头。 两人之间摆了一张棋盘。 老头皱着眉冥思苦想,景在野垂眼看他落子。 温灼若站在走廊里,这个位置,景在野只要稍稍偏过头就能看见她。 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草香,有人从一旁,握住了她的手腕。 是一只苍老枯瘦的手。 第31节 温灼若反应很慢,视线沿着手一路往上,意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和蔼脸庞,瞳孔微微一缩。 “方奶奶?” 方暖冬相比之前瘦了一圈,略有些岣嵝,病服下空荡荡,白发齐整地梳在脑后。 可仍旧笑眯眯的:“好孩子。我看你在这走廊站好久了,手都冰凉冰凉的,是来看在野的?” 温灼若听她压低了声音,如同发现了什么,心跳漏了一拍,忐忑之际,方暖冬却继续笑道:“不用担心,奶奶可以保密,不让他知道你来过。” 她的嗓音很亲和慈祥,从前的方奶奶穿着新潮,身上有种年轻人的朝气活力,如今的简朴模样更像可以放心倚靠的长辈。 温灼若握着行李箱杆的手慢慢松开,将花瓣上余有水滴的百合花捧给方暖冬:“这是给您的,您身体还好吗?” “在野在那下棋,你就知道这病不是什么大病,真漂亮,这花。” 方暖冬惊喜地捧了花嗅了嗅,无意间划过温灼若颈间的银色项链,熟悉的质地,记忆里有些片段一闪而过。 温灼若顺着往锁骨的位置看去,方暖冬却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表情似乎比刚才更高兴了点,说话时甚至卡了一下:“你,你这一路上累不累,有人和你一块来吗,今晚住哪呢?奶奶让人给你订酒店吧,我知道有一家酒店住着挺舒服的。” “没有。景在野……” “他是几天没睡,身体撑不住,没什么大碍,”方暖冬说着说着,又看了一眼她颈间,问:“你不和他说说话吗?荔城到京市,三千多公里,好远的呐。” 雨水落在玻璃门上,静静流淌而下。 温灼若忆起过往种种,心脏似乎被一只手渐渐握紧,缓慢垂下眼睫。 良久,她动了动微涩的唇,“不说了。您和他没事就好。” 方暖冬沉思着,几次欲说些什么,可最终只说了一句:“不着急的,既然来了京市,就多玩两天,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到住院部五楼,503来找我聊聊天。” “奶奶,我今天下午五点的机票,回荔城。” 方暖冬惊讶地止了声。 温灼若说完,见她穿得单薄,怕吹久了冷风对病情不好,便想送她回去。 可方暖冬却摆摆手,目光复杂道:“我就在楼下走走,下面有暖气,不打紧的。” 顿了一会儿,“你是下午的飞机,那现在赶紧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就三个钟了,身上还有钱吗?” 说着方暖冬就要去叫人拿些什么来,温灼若忙扶住她:“有的,奶奶不用担心我,您好好休息。” 不知道这句话哪得了方暖冬的喜欢,她摸着手上的玉镯子好几下,像是想脱下,又像是习惯使然,沉默的间隙,温灼若搀扶着方暖冬走进了大门。 进门之后,方暖冬朝她笑了笑,开始溜达,捧着花语气得意地和认识的病人交谈。 温灼若也渐渐放下了心,转身往医院门口走。 还是那家花店,温灼若买了一束月季花。 进廊道时,少年背影如昔,不笑的时候显得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淡漠。 再出来,温灼若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 这场无声的告别,她也算为青春冲动了一回,哪怕就此再也见不到景在野,以后再想起来,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初一时天真懵懂,她和景在野站在国旗下演讲,眼角余光全是他。 高二时一腔孤勇,她为他,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 这五年间,她做过很多不像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 曾经为了看他一眼,绕了大半个校园。 跑遍整条街买下的生日礼物,趁无人之迹悄悄放在他的抽屉里,最后放学时,看见她的礼物埋没在众多精致的盒子。 每天都期待他会路过教室。 课间操时,转身运动总跑偏的眸。 …… 温灼若想,她已经朝景在野,走了很多,很多步。 再没有遗憾了。 可是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盈满了眼眶,眼眶发酸的厉害,眼前车水马龙也渐渐模糊。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 温灼若没有打车,如同被这场温热的夏雨冻僵了,沿着店铺的外檐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她握着行李箱杆的手渐渐滑下,蹲在街角哭出声来。 路过的行人赶路时会朝她投去一眼,可也仅此一眼,最后回归人海。 温灼若哭的双眼红肿。 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头顶上似乎有雨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 有人在为她撑伞。 她死寂的心忽然又跳了一下。 看清楚身边站着的人的模样,温灼若眸子里仅剩的微光也黯下,雨声浩大,背后是一座灰色的城。 季时庭和她隔着雨幕对视,眼里情绪难辨。 “你怎么在这里?” …… 住院部的病房内很宽敞,放了两张病床也绰绰有余,还有几个冰箱之类的小家电。 方暖冬正拿起遥控器坐下,就看见病房的门被推开。 “医生说,”景在野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大问题了。” 方暖冬一脸的“我就知道”的表情,“和你说了吧,奶奶我福星高照,哪那么容易就死了,你这小子净瞎操心。” 景在野也没回嘴,干净整洁的病房里还萦绕着淡淡的花香,他看着病床旁的月季花,问:“谁来了?” 方暖冬正在调频道,似乎没有听见。 正好有护士推着推车进来量体温,边上药水边回答道:“刚才是有个小姑娘来过,拖着行李箱,捧着月季花进来的,年龄和你差不多。” 景在野的手刚碰到馥郁的花瓣,瓣上水珠晶莹的像泪。 此刻眼眸倏然抬起。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不可思议的,强烈的预感让他顿在原地,心脏如同被重重撞了下。 “她长什么样?” 眼前的少年大都时候的反应都很平淡,罕见有这样起伏的情绪。护士觉得新奇,仔细回想道:“是个学生吧,很瘦很白,长得蛮好看的,锁骨那有一粒漂亮的红痣,跟画上去似的。” 话未说完。 景在野就走到了窗户边,长臂拉开蓝色的窗帘,这个位置可以俯瞰到医院的前后门。 行人如织,各色各样的伞面聚散离合。 护士补充说:“她走了很久了,那会儿方奶奶还在楼下散步呢。” “她找我了吗?” “没有。她送完花就走了。”护士说完,就推着小车出去。 门再度被合上。 “她坐了很久的飞机来这,”看着还沉默地站在窗边的少年,方暖冬摇了摇头,道:“知道没有问题你就赶紧回荔城,好好谢谢人家,学也别转了,在荔城住院也是一样的,竞赛就在这两天了吧,别耽误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一个人在这也行的。” 在病房中的护士看了方暖冬一眼,又看了一眼景在野,默默推车出去。 景在野把窗帘扯落。 来到京市之后,天空似乎再也没晴过,纷沓而来的雨日伴随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像永远窥不见天光。 一条短信弹出。 屏幕蓝光照亮了这片幽暗的角落。 [来不了,既然没问题了,那就回荔城养着,最近忙,有事先打给助理。] 景在野本在想什么,低睫扫了一眼,眸底瞬间一闪而过冷戾,把发件人拉进黑名单。 护士回到值班室后,又去了方暖冬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她负责503号房间的药剂,也看出了些端倪,“三号房的病人说要办转院手续。” - 上了飞机,暴雨笼罩的城市慢慢停留在温灼若的记忆里,往后很多年,都难以改变她对京市的初印象。 机舱内,季时庭问温灼若:“喜欢的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喜欢呢?” 她已经平静了下来。 静明的玻璃窗外,晚霞万丈,一瓣一瓣的云,烧得火红。 像是青春里盛大的落幕。 似乎在这里说再见也不错。 “不喜欢了。” 第26章 盛夏 澄黄色的天边划过无数丝白痕, 绒成一条尾迹,夜色从另一端蔓上,离京的飞机彻底无踪无影。 温灼若回答完, 想象之中的撕心裂肺的痛意并没有到来,原来一切来到尾声,剩下的情绪只有平静。 又或许是此前她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如今水到渠成地接受。 “我好像还没问, 你怎么会在京市?” 季时庭:“你忘了?a大就在京市,我该开学了,就提前过来熟悉环境, 住的酒店在这附近, 下来正好看见你。” 温灼若混沌的脑海清明了点。 “哦, 对。” 第32节 “那你现在……为什么和我一起回荔城?” “你这么失魂落魄的, 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他回的自然, “反正还没开学, 就当回去过个周末了。” “谢谢你,以后要是我有什么能帮上你的,你尽管说。”温灼若说的诚恳,之前季时庭帮她补习功课, 现在又麻烦了他一次, 于情于理,她都该有所表示。 季时庭说:“什么忙都帮?” 温灼若被问愣了一下,然后想, 他这样的好人, 应该也不会提些过分的要求,她也不该去胡乱揣测些什么, 于是点头。 季时庭笑了一下,似有些无奈,又或有其他意思,但温灼若没功夫再去分析,她从书包里拿出卷子,在旁边少年略微诧异的眼神下,铺开来写。 他也撑了下巴过去,看她做卷子。 飞机当晚在荔城机场降落,温灼若打开微信,想转机票钱给季时庭,却发现联系人的地方多了一个小红点。 她径直点开。 [景在野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心轻轻颤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温灼若的视线在这条消息上停留了几息,最后选择无视,打开季时庭的聊天框,给他发了转帐。 季时庭拖着她的行李箱走在前面,手机“叮”了一声,“这钱是什么意思?” 温灼若加快脚步,走到他旁边,说:“这是你来回的机票钱,你是为了送我回荔城的,我不能让你吃亏。” “吃亏?几千块钱买你一个人情,有什么吃亏的。”季时庭也无视了这条转帐,“你还是欠着我吧。” 温灼若犹豫了会儿,温声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好让我帮你什么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 话音刚落。季时庭就拉停了行李箱,下巴挂在撑杆上,弯着腰看她:“真的?” “真的。” “我喜欢一个女孩,可她不喜欢我,”他话语未停,“你帮我忘记她吧。” 温灼若没想到是这样的忙,思维卡壳了一瞬,“这……我要怎么帮?” 季时庭说:“常和我联系,没事聊聊天,这样我就没心思想别的。” 温灼若看起来有些为难,她不是健谈的人,被委以这样的重任,纠结许久,她问:“可以聊数学题吗?” 季时庭哑然失笑,“行。聊什么都行。” …… 十月数学竞赛出成绩。 出成绩那天的太阳很大,阳光盈满了整间教室,厚重的热气蒸着颊边。 许先先念了其他竞赛的战果,最后才到数竞。 还没念完,教室里就已经开始了小范围的哄嗡声,议论频频,所有人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往温灼若身上扫。 她得了三等奖。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这个成绩对其他人说,不错,可对温灼若来说,可谓滑铁卢,众人心想,难怪许先的气场有些低压。 先是景在野因故缺席,紧接着能问鼎第一的温灼若也考试失利,两员大将同时落败,今年一中的竞赛成绩相较去年还低了一截。 给获奖同学讲完录取注意事项之后,许先把粉笔头丢进月饼盒,“考试总有人考好,有人考差,一次考试的失利代表不了什么,现在你们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回顾往事,大家都收拾好心情,准备高考吧。” “另外——今天又有一位同学回到我们1班学习。” 这个转折突兀。 温灼若稍一抬眸,便恰好撞入了少年深静的眼底。 笔尖在稿纸上划出一道痕。 依旧是熟悉的校服长裤,景在野单手插兜,疏冷的劲儿在阳光倾洒下散去不少,一贯懒散地勾唇:“自我介绍一下,景在野。”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不可思议的探出身体看。 许先看他这么配合,走过去就锤了锤他的肩,笑道:“行了,快回位置上坐下。” 景在野的学籍还在荔城,当初差一点就转去了京市,教导主任的意思是,既然没转,那么一班就得给他留着位置,于是人没回来过,座位照样搬。 他还是坐在温灼若后座。 下课之后,温灼若早有预见,及时拿了水杯出去打水,果然,她一站起来,景在野周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的眼睛?!这是谁?我是在做梦吗?” “我靠,景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突然消失了!”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黎安然的声音从温灼若身后传来,颤抖中带着哭腔,教室里像是安静了片刻。 寂静过后,一片纷乱。 高三年级住的求知楼,饮水机都在左走廊尽头。 而一班在右边最后一间,中间要经过两条楼梯,温灼若趁着打水的空隙闭上眼,阳光落在眼皮上,热意暖融融的。 水满之后,她按下停止键,喝了一口水,拧紧瓶盖。 正想往回走时,不知从哪伸出来一只手,将她拽到了楼梯旁。 温灼若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紧要关头。 那只手又扶了一下她的腰。 隔着薄薄的衣料碰到她肌肤的只一霎,那只手就快速收了回去。 可她仍像是受了惊,有力的触感和略显糙大的手掌显而易见来自于男生。 没看清人就往后退。 直到背碰到冰冷的瓷面。 一个声音低低地响在她的头顶。 “是我。” 温灼若没有抬头,瞳孔已然微颤。 这里是楼梯间的死角,阳光进了这里也逃遁不出。 半面墙壁隐在台阶阴影中。 走廊上的吵闹声都像是隔着无声的静谭,传到耳中混沌听不真切。 景在野的视线。 从她额前的碎发,到好看又乖巧的眼睛。 最后是刚被水滋润过,红润柔软的唇。 温灼若没理由的感到紧张。 被景在野碰过的腰还在发麻,环境的狭窄让他身高的压迫感更加明显。 她有些挨不住这样的气氛,抬头看他,本就轻软的嗓音此刻更小了,“你找我做什么?” 景在野与她对视两秒,率先别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下。 “微信,为什么不加我?” 温灼若怔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微信的事。 可她看着眼前的情形,还是觉得这个时候,最好的回答是不要让他深究,于是说:“我没看到。” 景在野也不知道信了没信,沉顿片刻,道:“行,那今晚加我。” 温灼若握紧了手里的水壶,嗯了一声。 景在野眼里露出满意神色,萦绕在眉眼间的那股郁气也消散干净,看着温灼若,扬起眉梢,还欲说些什么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温灼若暗暗松了口气,绕过他往教室里走。 景在野等走廊的人都进教室了,才迈腿,朝1班走去,走到2班的时候,迎面撞见许先拿着教材出来。 许先看是他,一下子皱起眉头,“你跟我过来。” 景在野收回迈出一半的腿,转而和许先一起靠着栏杆。 “你刚刚听到我们班这次的竞赛成绩了吧?” “听到了。” “这次你家里出了事,没去考试我能理解,但是温灼若这次也没考好,你就和我老实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早恋了?” “应该,不算。” “什么叫应该不算?谈了没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没有。” 许先狐疑地看着景在野,他从高一开始就教他,年级里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也听了不少,可他知道景在野是个心里有数的,也没见他对哪个女生格外好过,班里的女同学问他题让他帮忙补补课,他也是一视同仁。 可就在刚才,他居然看到景在野把温灼若拉进了楼梯间,两人似乎待了很久才出来。 景在野的性格,没羞没燥的,可温灼若平时乖的不行,震惊之余,他也不好去抓人,女孩子脸皮薄,这次考的不行,大庭广众下抓人,万一出问题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于是只能在这里等着景在野。 听到景在野的回答,许先还是没放下心,叮嘱道:“现在是关键时期,温灼若是我看着,从高一的普通班,一路考进实验班,最后成绩稳在前五的,中间付出了多少没人知道,她竞赛已经失利,那么高考就特别重要,老师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都别耽误她。” 景在野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半晌。 “我知道。” 晚上,温灼若回到家,一打开手机,就看见联系人的位置又冒出了小红点。 她停顿几秒,点了同意。 第33节 接下来,等到温灼若洗完澡做完作业,手机都没有任何动静。 温灼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失望吗,也不是,确定景在野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之后,她反倒有种“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今天楼梯间发生的事,他没来由的话,她难免想的多了点。 事实证明,她总是在自作多情。 温灼若把手机锁屏,熄灯睡觉。 高三的时间仿佛过的格外快,没了别的心思,温灼若的分数也一次比一次考的漂亮,上学期的几次大考小考,几乎没掉过出过前三。 反倒是景在野的成绩忽上忽下,十分不稳。 百日誓师之后,教学楼到处贴满了标语,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感觉有如一座大山,重重压了下来。 教室里鲜红色的倒计时每天都在减少。 温灼若的位置有时来问问题的同学还要排队,她讲题的时候也会让脑海里的思路更为清晰,因而来者不拒。 “哪里不会?” “这里。” “这里可以利用函数图像求解,这两个条件可以求出……” 上一个同学拿着卷子走掉,后面站着的人没有在她前座的位置坐下,而是走到了她身侧。 一条胳膊从身边撑出来,把练习册拍在她桌上。 微微拢起的手正好在她的左手边,尾指稍微一动,就能碰到温热的骨骼和青络。 在景在野凑近的时候,温灼若就意识到了是谁,她把左手收回来,垂在身侧,没有先开口。 两人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 上课铃声也迟迟未曾响起。 景在野深眸道:“你怎么不问我哪里不会?” 温灼若说:“因为你都会。” 景在野没说话,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的眼睫,想到她后退的动作,忽然说:“温灼若。” 温灼若抬眼,和他的深而静的目光对上。 景在野叫了她的名字,到了嘴边的话却没继续,只拿起习题册,皱眉说。 “算了,没事。” 他话音一落地,旁边等着的马俊希就抢冲了过来,半个身体趴在温灼若桌子上,“到我了到我了!” 温灼若把手放在马俊希的卷子上,“你哪里不会?” 景在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盯着温灼若的眸子沉而深,这时,李佳轩也拿了张稿纸过来,问道:“景哥,这题你做出来了吗?给我讲讲呗。” “没时间。” 李佳轩吃了闭门羹,也没多想,点点头,拿着卷子就要去温灼若那里排队。 结果后领被人拽住。 景在野把他拎着转了个身,语气有些凉,“你最好给我听懂。” 李佳轩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过去听。 下课时候发生的事情,温灼若并没有多想。 放学时,莫遇从二班走出来,拉着温灼若的手晃啊晃。 高二下学期的分班考试,莫遇考进了二班,这下两人的教室挨在了一块。 温灼若如今习惯了放学就去二班门口等莫遇,她总是收拾的慢,莫遇念叨今天发生的趣事时一下卡住,目光盯着一个方向。 温灼若顺着望过去。 走廊那头,景在野已经走到了楼梯口,一个女生从楼上冒出,紧张地把情书递给他。 经过这么多事,莫遇再迟钝,也在好友独自去了京市之后反应过来,温灼若喜欢了很久的人就是景在野。 问起她的时候,她也承认了。 眼下这样的光景,只怕一班二班甚至这个楼层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温灼若只看了一眼,就说:“我们往另一个楼道走吧。” 莫遇说:“他身边的女孩子就没断过,你不难过吗?” 温灼若想,难过多少是有的,只是比从前淡了许多,即使是决定不去喜欢他了,身体的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的。 可她无法强行将反应剥离,唯有保持距离,一切交给时间淡去。 第27章 盛夏 景在野没接那封情书。 杨一帆察出了味, “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以前那些女生给你送情书, 你多少会接,现在怎么就直接拒了,一会她们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呢。” 景在野肩上披着校服, 慢声道:“我接了, 有人就要掉眼泪了。” “谁?你还关心谁掉眼泪?” “不是吧,你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哪个?” 景在野没否认,夕阳落在他脸庞上, 眼里似乎都有浅浅微光, “最好看那个。” 杨一帆下意识就想到了一个人, 他第一回 见到她, 就觉得她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现在一下子仿佛被雷劈了, 喃喃道:“我靠, 是……温灼若吗?” 景在野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脸上挂着的笑变得有些冷飕飕的,“怎么叫人的?” 杨一帆马上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对温灼若绝无别的心思,大声且嘹亮的叫了一声:“嫂子!” 景在野笑了笑。 “一会儿我请客。” “……” 杨一帆喊完,“但是吧景在野, 她对你有意思吗?” 景在野说:“她对我没意思, 难道对你有意思?” “……” 早知道当时一时口嗨,会给自己埋下个定时炸弹,杨一帆肯定不去嘴欠, 这两人看起来八字还没一撇, 这就吃上醋开始呛人了,以后还得了。 不过看景在野神态, 杨一帆觉得温灼若八成也是喜欢他的。 临近高考,日子被如流水一般的卷子冲着往前,海绵里水花四溅,课间路过求知楼的教室都是一片鸦雀无声。 放学后,温灼若打扫好公共区,回教室时黄昏日暮,一间间空荡荡的教室都上了锁。 她回到1班时,景在野还没有走。 他最近似乎总是走在最后,光她值日的这几个月,每回回到教室,都能看见他趴在桌上,露出漆黑的发旋。 温灼若轻手轻脚地整理好工具,教室倒计时旁的时钟已经指向晚上六点。 她该走了。 也许是有些习惯离开前把景在野叫醒,她动作并没有停顿,放好手里的东西,就径直走向他的位置。 可这一次有些不同。 温灼若走到一半,眼睛被景在野手腕上露出的一截手链给晃了下眼,她停下脚步,觉得有些眼熟。 可是大半截都藏在他的袖子里。 说来也有些奇怪,这么热的天,早已临近盛夏的高温,景在野似乎还是穿了很久的长袖。 脚步停住的瞬息,景在野缓慢掀起了眼皮,视线短暂失焦几秒,很快落在温灼若身上。 他坐起来,拨了拨头发,嗓音有些沙哑,“要走了吗?” 这句话说的太过熟稔坦然,让温灼若有种他似乎一直在等她的错觉。 可她已经自作多情过很多回。 没有多想,温灼若点头。 锁好窗户和门,景在野从前门关了灯和风扇,就走在温灼若前面。 包裹在去上晚自习的人群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 温热地熨着鞋底的柏油路上。 影子一前一后,安静地往校门口走。 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灯光昏黄,不远处的铁筋高楼被裹在温柔的夜色之中,广播站里放着歌,舒缓的前调,既轻且慢。 时间也被歌声延缓。 温灼若觉得这条路仿佛无形之中被拉的很长。 忽然,景在野转头,目光和她的视线撞上时,那句“还喜欢我吗?”却久久没说出口。 温灼若的步子不自觉停下,直觉景在野似乎有话要和她说。 景在野看到她眼下的淡色的黑眼圈,也不知道她熬了多少夜,心口像是被人抓了一把。 再等等吧。 最近他总有些患得患失。 分明是她亲口说的,喜欢他。 离高考结束,还有最后三个月,温灼若等了他那么久,他也等得起。 - 第34节 高考前夕,一中破天荒给高三的学生放了一整天的假。 还没到正式的假期,放学当夜,莫遇就拉着温灼若去看日出。 荔城最出名的景点就是荔山,海拔不到五百米,可胜在坐落在荔城的高处,风景很好。 温灼若没去爬过。 凌晨两点。 她和莫遇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到了山顶。 今晚来爬山的学生似乎特别的多,其他高中的校服见了不少,也遇到了些熟人。 山顶在观星台,中间是一台天文望远镜,投掷硬币就能看星星。 有很多等日出的人,学生居多。 有人直接摊开几张报纸坐着,矮小的台阶和大树底下都坐满了人,不时有手机来消息的“叮”声。 温灼若考虑到山顶的温度有些低,带了一顶简易的帐篷。 莫遇本来怕麻烦,结果到了凌晨以后,温度骤降,她差点没被冻死,一到目的地,就十分积极地搭起帐篷。 “若若,你就不能挑个年轻有活力的颜色吗?这个大红帐篷,看着好土。”她搭好之后,嘴角微抽,略有些嫌弃。 周围人的目光时不时扫来,温灼若也觉得有些尴尬,解释说:“我妈说了,红色吉利,睡红帐篷能考得更好。” 莫遇大笑出声,“好好,那就进去,我也蹭蹭学霸的光。” “你现在也是学霸了,自己就在发光。” “我算什么学霸?” 莫遇下意识驳回,以前刚进一中,她觉得1班2班的人都是学霸。 现在她自己考进了实验班就没有了这样的概念。 每个人都很厉害。 而那些在她高一时,被老师反复提起的,传说中的天之骄子,后来都叫温灼若学霸。 她感觉自己像见证了温灼若成长的人。 “若若,你想报哪个学校啊?” “清大学。” “top1大学啊,清大的分数线好高啊,真希望我能和你考一块,不然以后你有了新的好朋友,我会醋死的!” “不会有比你更好的好朋友。” “呜呜呜,你把我说哭了。” …… 漫无边际地聊了很久,温灼若和莫遇都有些困了,莫遇先躺进了帐篷。 温灼若则忍着困,去兑了几枚硬币,刚想把硬币投入天文望远镜旁的箱子里,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她划开。 有两条消息。 景在野:[高考顺利。] 消息时间在凌晨两点,一个小时前。 还有一条是刚发来的。 季时庭:[刚才叔叔阿姨和我说,等你高考完想带你去旅行,邀我一起去,你同意吗?] 温灼若没有回景在野。 她给季时庭回了两个字:“同意。” 这将近两年的相处,温灼若和季时庭的关系也突飞猛进。 也许是他知道她的秘密,甚至比莫遇还要早知道,又帮了她许多,她一直很感激他。 即使季时庭在a大上学,他们的聊天频率也保持在一周三次以上,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聊题。 可温灼若觉得,他也算她的好朋友了。 - 高考时,温灼若不在本校考,去了比较偏的十一中。 考完出校门的那一刻,乌泱泱的人群像是黑色的潮水,绿顶四角帐篷下,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分发矿泉水,旁边还有没送完的考试用具。 温远山站在打开的车门前,挨着他后面停着的是高明科的车,曾白瑛站在离校门很近的位置,一看到温灼若,就把她紧紧搂住。 季时庭给她送上花,“恭喜考完。” 温灼若捧着玫瑰花,轻嗅了嗅,浓郁的花香钻入鼻腔,笑着说:“谢谢。” “你季哥哥学校里有活动,本来这个暑假很忙的,但是他特意回来,说答应了一起帮你庆祝高考结束,”曾白瑛说着,往杵在路口的两个男人看去:“你爸爸和高叔叔也来了,快去给他们看看。” 温灼若应了声好,这大概是温远山和高明科头回一起待这么久,成年人的体面还是做的很足,两人都对对方十分客气。 季时庭对温灼若家里的事早有耳闻,因此也并不意外。 温灼若同他们打了招呼,高明科很有眼力地给她封了一个红包,就走到了一边,把空间留给温远山。 温远山笑说:“爸爸听你妈说,你们要去海市旅游,今晚就动身了,所以赶过来和你说说话。” “考的怎么样?试卷难不难?” “还行。” “你说还行,那就是考的不错了?” 他笑呵呵的,给温灼若递了一张银行卡,“没事儿,尽力就行了,高考完好好玩。” 温灼若有一张银行卡,绑定了手机,里面的数额不少,哪怕她大学期间不加节制地花也足够,这又递来了一张,她有些不想接。 温远山直接塞她怀里,“磨磨唧唧什么呢,我的钱以后不就是你的钱,你爹我没时间陪你,钱总要够的。” 温灼若便道:“谢谢爸。” 温远山颇有些感慨,自家小棉袄一下子就高中毕业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大学生了,眼角有些润,他吸了口气,说:“那就去玩吧,你们。” 温灼若正要点头,温远山就看着不远处等着的季时庭说:“那男孩子不错,陪我们在这等了几个小时,涵养也好。” 温灼若不知道温远山怎么突然提起季时庭了,但是听到他也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心里更加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也点头:“季学长是个很好的人。” “学长?”温远山顿了下,“他不是以前你们学校保送a大的学生?” “不是。他是上一届的保送生。” 温远山的表情有些诧异,喃喃道:“难道是我想错了……” “爸,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 温灼若便和温远山告别,坐上了高明科的车,接着季时庭和她一起坐在了后排,接了高临星之后,车子便往荔城外开。 而一中1班的教室内,整整齐齐地坐了许多人,门口挂着粽子,每个人从这里出去时,都会去碰一下。 寓意高中。 有几人缺席,其中就有温灼若。 而最有可能缺席的景在野,却是考完后第一个到教室的。 许先让所有人考完之后来教室一趟,主要目的是作个别,顺便说说毕业聚会的事。 温灼若和他请了假。 景在野心不在焉地听着,想去看看温灼若的朋友圈,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删除了。 他有些失神。 许先在台上讲的好好的,景在野突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出教室,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低鸣。 身后有谁在喊他。 可他没有停下。 到了校门,景在野拨通莫遇的电话,气息尚且不匀,“温灼若现在在哪里?” 莫遇没听出他的声音,看了眼备注,惊讶地“嗯?”了一声,“你问若若干什么?” “她在哪?” 莫遇认识景在野的时间不算短,还从没听他用这么快的语速说过话,印象里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她怕耽误事,也正经了点,“若若和家里人去海市了,应该是要在哪里玩几天,具体去哪玩我也不清楚。“” 挂掉电话,景在野沉默地站在路边,罕见的有些心慌,仿佛即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 海市临海,周边还有不少古镇,小桥流水,古朴的墙饰和雕刻让这座城市的时间仿佛都走的格外慢。 温灼若决定把高考完的这个时间点,作为新生活的开始。 她要开始忘掉过去。 有的时候旅行真的是治愈良药,看过自由的风,和远流的川,会觉得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在脑后。 第28章 盛夏 杨一帆嗨了个通宵, 第二天醒来时头还有点痛。 手机被甩在床头柜上,几个闹钟形同虚设。 他按了一下,发现没电了, “昨晚还有一半电量,这手机性能太差了吧。” 嘀咕着连上充电器,手机里跳出了十多个未接来电。 全部是景在野打来的。 杨一帆吓得马上清醒了, 一个电话回拨过去, “卧槽景在野,出什么大事儿了,你给我打那么多电话?” 第35节 电话被接通的时候, 他听到了车辆行驶的声音。 景在野的声音隔的有些远, 鸣笛声嘈杂, 像是在马路上。 “我记得你温灼若的联系方式。” “有啊, 你不是也有吗?” “她昨天把我删了。” 沉默降临, 没有问为什么, 杨一帆过一会儿才说:“那你现在加, 她肯定不同意。” “我知道,”景在野说:“你帮我看看她的朋友圈。” 杨一帆照做。 温灼若不是爱发朋友圈的人,他加上她也纯属偶然,有回他问她题目, 轮到他的时候就上课了, 后来他自己都忘了这事儿。 可温灼若特意从班群里加了他,还整齐地在草稿纸上写出了解题过程。 甚至没有用语音,打了好几百字来解释。 他那时候就觉得温灼若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从来都坦荡真诚, 他作为接受她善意的众多人之一, 都担心温灼若这样待人处事以后会被人欺负。 可杨一帆意料之中的事并没有发生。 温灼若不仅发了朋友圈,还破天荒地配了九张图。 他截图发过去。 听筒里有车呼啸而过, 景在野很久没有讲话。 杨一帆等了下,觉得有些地方被他疏忽了,“你现在在哪?” 那边顿了一下。 “海市。” “你去海市干嘛?” “有事,挂了。” 景在野挂断电话。 温灼若发的是很寻常的风景照,其中有一张一家人围在帐篷外野炊的,周围的人应该是她的父母亲人。 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少年。 夜空下,她拿着烟花棒,他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她的帽子。 景在野将手指轻轻放在温灼若安静的笑容上,树影倒退,他的眼眸始终笼罩在一片阴翳之中。 - 温灼若在海市玩了几天。 回来之后,就把卧室里的书和卷子都装进了箱子里。 一起放进去的。 还有一张书签,一个牛奶罐和一张机票。 她的目光在上面停顿了几秒,拿起胶卷,将箱子封好。 曾白瑛进来,抵着门说:“你去外地上大学了,这房间也还是你的,封什么呢?” 不封的话。 记忆会自己跑出来。 温灼若笑着说:“怕起灰。” 曾白瑛便也没有多说,出去的时候正听见季时庭敲门:“时庭啊你来了,若若在家呢,正好你和她说说报志愿的事,很快高考成绩就出来了,午餐就在我们家吃吧。” “好,”季时庭点头,“谢谢阿姨。” 温灼若在回来的当晚就对了□□,对自己的分数大概有了数。 她就坐在地上。 用记号笔写箱子上的备注。 季时庭没进过温灼若的卧室,每回补课都是在客厅,或是客厅阳台。 这次也停在了打开的门外。 温灼若听到声音抬头,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但被掩藏的很好,“你来啦。” 季时庭站在门口,点了下头。 直到温灼若说:“没事儿,你进来吧。” 他停顿稍许,抬步进去。 看她正在给零乱的卷子和书分类,季时庭也卷起衣袖,“我帮你吧。” “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奇怪。 但没多久,一声惨叫就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嗷嗷嗷好烫好烫!” “叫你小心点,快来我看看。”曾白瑛着急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温灼若和季时庭对视一眼,放下书,准备去客厅看情况。 季时庭本也想跟着去。 可余光看见了温灼若放在书堆里的手机。 阳光太大,即使亮度开到最大,屏幕里的字迹也并不明显。 手机静了音,这个电话应该已经打了很久。 他不确定温灼若看到没有,思考片刻,还是拿起了手机。 没有备注名。 这时温灼若匆匆往房间里跑。 她看到季时庭拿着她的手机,顿了一下,问:“谁的电话?” 阳光透过阳台,将温灼若的房间照的暖洋洋的,一切家具都像是镀上了金,她披着的长发也泛着浅金。 望着他的眼眸温润。 季时庭看着她,刚才压制住的念头此刻又席卷上心头。 想起在海市最后一天,她头回喝酒不得法,意识不清的时候,那个人的名字还是脱口而出,他忽然就不想再和她玩躲猫猫了。 良久,他说:“叫我一声男朋友,就告诉你。” 温灼若愣在原地。 她很想装作不知情,可微微发热的脸颊还是出卖了她。 昨天离开海市时,季时庭突然用开玩笑的口吻问她,要不要试试和他在一起。 他有过喜欢的人,她也有难以忘怀的人,两个人求而不得的人凑一块也就能高兴点。 她醉醺醺地笑,说行啊。 醒来时温灼若不免有点脸热,也只当季时庭和她一样喝醉了,可他突然提起,分明是当真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刚才季时庭不小心划到了接听键。 已经通话两分钟。 可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静止。 短暂的安静似乎过了很久,温灼若平静地想,既然她以后总会有男朋友的,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季时庭呢。 在无声的沉默将人逼疯之前,她认真说:“好啊,男朋友。” 电话那端,景在野心脏骤停。 巨大而尖锐的碰撞声在道路上响起。 通话随之结束。 …… 再次醒来,入目是一片冰冷的白。 景在野慢慢睁开眼,头部传来剧痛,他下意识抬手,却在脑后摸到了微热的纱布。 他渐渐想起了发生了什么,眸底透出孩子似的茫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他失去了他的温灼若。 陪伴了他整个中学时代,他喜欢的,温灼若。 护士刚换完药水,看他醒了,用下巴示意他朝床边看去:“你的电话一直响,应该是有什么急事,你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有好心人把你送来了医院。” “医生说……” 护士还在说话,景在野拿起手机,上面的日期已经过了一天,意味着他昏迷了一晚上。 没有温灼若回拨的电话。 是家里阿姨打来的。 手机接通,显示通话中。 景在野把手机放在耳边。 “在野,方奶奶昨晚病危,抢救无效,刚刚过世了……” 他瞳孔逐渐扩大,手机从失力的手指间掉下,砸在病床上。 护士听到动静转头,看见床上坐着的人已经拔了针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病房,她惊声道:“你去哪!” 第36节 “快拦住他!” …… “方暖冬的年纪太大,发现的时候也已经是肺癌晚期,继续治疗最多也只能活上一年,过程也很痛苦,不治疗的话,半年寿命,病人既然决定放弃治疗,那我们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很抱歉隐瞒了这么久。” 病床上,小老太太的面色比洁白的床单还要白,房间里冰冷的像置身于寒冬腊月,窗户半开,夏日刺眼的阳光照不进一丝温度。 这像是另一个世界。 死寂,寒冷。 主治医生和护士站在床旁,看着静立在病人身边的少年。 包裹着他头部的纱布渗出了血,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即使伤成这样,喜欢唠叨人的小老太太还是没有睁眼。 有人把手放在景在野的肩膀上。 力道并不重。 可少年走到这里仿佛就已经耗尽了气力,从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起,伤口就疼得如同要裂开。 倒地之前,病房内乱作一团。 …… “温灼若,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毕业晚会在成绩公布的那天,一众道贺声里,只有杨一帆堵住了温灼若的路,“景在野没去找你吗?” ktv里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唱着离歌。 温灼若也没有急着进去,摇了摇头。 杨一帆看上去有些急,“他要出国了,你不知道吗?” 温灼若一怔。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电话也打不通,发条短信说要出国,后面就跟人间蒸发一样。” “怎么了?” 有一道男声在走廊上响起,杨一帆看着一张陌生的面孔走到了温灼若身边,以守护者的姿态。 也许是杨一帆现在看起来有些咄咄逼人,季时庭表现的也并不友好。 温灼若及时说:“这是我同学,杨一帆。” “杨一帆,他是我男朋友。” 杨一帆仿佛被雷劈中,“男……男朋友?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你有了男朋友,那景在野怎么办呢。 “我们刚在一起,”季时庭言简意赅:“灼若这些天一直在家,没见过你说的人,可以让开了?” 温灼若似乎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只说:“那帮我祝景在野,前程似锦。” 她和季时庭进了门,只剩下杨一帆还站在门口。 很久之后,他才发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一看来电人,杨一帆像炸毛似的,“你终于活了?我靠,太不讲义气了吧,虽然你考的没温灼若好,但好歹也是全省第二,至于想不开出国吗?这也不掉面啊!” 那边静默半晌,问:“你见到她了?” 杨一帆试图激励他:“是啊,人家带着男朋友来的,你说说你,不就是失恋了吗?怎么还搞这一套,多大的事儿,没准过两天人早把你忘了,你难过个毛线。” “你跟她提到我了?” “当然,温灼若还让我祝你前程似锦呢。” “前程似锦。”景在野低低地说,停顿两秒,又复述一遍,“前程似锦。” “我怎么感觉你状态不对啊?别吧兄弟,你喜欢温灼若那样的,哥们给你介绍几个呗。” “挂了。” “等等!你以后还打算回来吗?” “……” “我靠,你怎么不说话?真不打算回来了?那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啊。” “两小时后。” 杨一帆看了眼表,骂了一句,匆匆出门打车,一路直奔机场。 第29章 凛冬 清大夜晚的实验楼与图书馆相距不远, 早到了大一新生的门禁时间,远远望去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两栋大楼三楼连廊,四处都是程亮的落地窗, 余光溢在周围葱郁的草坪上,月色发蓝,笼罩在国际编号为4016的“清大星”雕塑上。 顶楼的1号实验室里新购入了许多昂贵的设备, 本科生没有导师带领不能入内。 温灼若穿着白大褂, 身边不远是一台2.3m的射电望远镜,天线接受到的数据,被分门别类记录在主机内。 她滑动鼠标, 备份需要的数据后, 微微直起腰, 松下一口气。 站起来, 温灼若收拾东西, 准备离开。 高中毕业后, 她没有选当时十分热门的金融系和计算机系, 哪怕她当时的裸分全省第一,即使去清大最热门的专业,这个分数也挺漂亮。 温灼若选了相对冷门的天文系。 从本科到研二,一读就是六年。 “小师妹, 你还没走啊?”实验室的门被人推开, 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站在门边,她穿着短袖短裙,身上有股热情活力的劲, “刚才老师在群里找你呢, 是明年去远和天文台的事儿。” 这是温灼若的同门博士生师姐任茵茵。 她的导师临近退休,学校没有硬性要求他要带学生, 因而年纪相仿的同门师兄师姐很少,彼此关系也都很好。 温灼若嗯了一声,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看了一眼,温声道:“师姐,明天组会要用的ppt,你看了吗。” 任茵茵被人拍了一下,她回了句马上,然后转头笑着对温灼若说:“看了,完全没问题,辛苦你啦!我就来实验楼找朋友的,看我们实验室还亮着灯就来看看,那我先走了。” “好。” 任茵茵想着温灼若一会要出来就没关门,往楼下走的时候,朋友好奇问:“那就是你那个年年挂榜一的小师妹啊。” “是啊。” “真厉害啊,性格看起来也挺好的,难怪你们导师那么喜欢她。” “可不是,我们导师原本都打算退休了,结果小师妹考研的时候,校长亲自当说客,说不能辜负孩子对天文学的热爱和天赋,我们导师一瞧,发现有回他期末出卷,系里哀鸿遍野的,小师妹还考了97分,当即说对她有印象,最后就收下了。” “天,她的人生也太顺了吧,我当初找导师找的都快崩溃了,面试还是差点被刷。” …… 出实验楼前还有几十道大理石台阶,中间有一道供搬运实验设施车辆使用的斜坡。 现在是一月底,晚上十一点半。 北市前几天下了雪,这些天气温上升,可仍未让人感觉有太大变化。 温灼若一开始来北市上大学,觉得这里的气候和荔城差不太多,连生长的树木都惊人的相似。 她偶尔感到疲惫,抬头看到因风而起的金色梧桐叶,还常常恍惚,似乎自己还走在荔城的青石路上,穿着一中的校服,背后沉甸甸的书包,手里拿着热乎乎的包子,要赶在天亮之前到学校。 后来待的久了,她才发现了些细微的不同。 荔城的雪总来的毫无预兆,有时不下,有时能淹没人的小腿。 北市的雪则要温和许多,小雪落下来顷刻间就融化,夏天时长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梧桐把阳光挡在繁茂枝叶上,洒在脸庞上的斑驳日光也轻柔。 陆续有人从实验楼玻璃大门走出,温灼若也习惯性看手机,确认有没有遗漏的快递消息和群消息。 宿舍群里正在讨论着最新上映的电影,一片嗷嗷啊啊的刷屏。 她按下锁屏,往宿舍走,研究生宿舍是四人间,单独坐落在池畔,红砖在路灯下看起来湿漉漉的,上面爬着绿意葱葱的爬山虎。 有一个人站在女生宿舍楼前。 温灼若认出他停下的时候,季时庭也看到了她,快步朝她走去,脸上挂着笑,“灼若,你回来了。” “你在这里等了我多久了?”温灼若碰了碰他的外套,指腹被冰了一下,“怎么不在室内等我,我们宿舍旁边的几家店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里面有空调。” “没多久,这不是怕没看见你吗?等这么久要是错过了那不可亏了。” “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我打电话你也在实验室,再说,我还想给你个惊喜。” 温灼若以为是自己漏看了消息,可打开手机,里面一个未接来电也没有,听季时庭这么说,她也笑了一下,“什么惊喜?” 季时庭的手很冷,拉着温灼若的手时,她轻轻缩了一下,接着放在她手里的东西更冰。 是一块表。 温灼若一眼就认出了这块表的牌子,微微一愣,下意识拒绝。 “这东西太贵重了。” 虽然这块女表是老牌奢侈品里性价比较高的一款,可市价至少也要十万。 季时庭看着她说:“灼若,我们在一起六年了,我还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这块表是用我这些年攒的钱买的,看到它第一眼我就觉得很适合你,收下吧。” “可是——” “没事的,这点钱我还拿得出,”他拿起表,给温灼若戴上,语速放慢,“其实,本该在六周年纪念日的时候送你的……” “现在晚了这么久,抱歉。” “哪有送礼的人反过来道歉的。” 夜色已深,宿舍楼下往来的人已经很少,温灼若站在季时庭面前,看他认真地给她戴表,北风过境,路灯嗡弦,泛黄的柏油路上空静。 第37节 这只表是粉色的,温灼若的手腕纤细,皮肤也白,表带扣到最小也还有空间。 的确很相配,她想。 季时庭拢了拢温灼若的手,叹口气说:“也不知道你的饭都吃到哪去了,这么瘦。” 表已经扣上,温灼若也没有再推拒。 季时庭骨子里是个很执拗的人。 当初他保送进a大全国排名第一的金融系,后来要毕业时,他对她说,要不然他考来北市,和她在一个城市上大学吧。 她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 结果,季时庭当真一声不响地考来了北市的滨海大,研究生校区就在清大旁。 清大综合排名全国第一,滨海大综合排名全国前十,尽管都是名校,可专业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 季时庭给温灼若戴好了表,看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很想捏一捏她的脸,可想到手还很凉,就没动,笑说:“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宿舍吧,我也该回去了,再晚校门就关了。” 温灼若正想让他快些回去,最近降温,感冒的人很多,于是摸着手上的表说:“好,谢谢你的礼物。” “瞎客气。”他继续笑着:“我们这次寒假放的早,下个星期一就放假了,到时候你们确定放假时间了,就把高铁票截个图发我,等你回荔城,我去接你。” “好。” “那晚安。” “晚安。” 温灼若进了女生宿舍楼。 季时庭目送她进去,手机里的兼职群不停弹出消息,无人的时候,他按下锁屏,目光变得复杂。 天文系专业的人比较少,研究生也少。 宿舍分到温灼若这儿,就成了混合寝室。 和她同住的三个研究生学的是飞行器设计,与天文学也关系匪浅,有些地方也能相通,因而虽然温灼若和他们不是一个专业一个导师,也能聊到一块去,彼此相处地也挺愉快。 “我回来了。” 温灼若一开门,隔壁床的关妙就冲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啊灼若,你怎么搞到这么晚,等会就没热水了,我刚想给你接点你就回来了。” 关妙手上还拿着衣架,看样子是要去晾衣服。 唐佳慧坐在椅子上整理桌子,“灼若是李嘉酿大牛的关门弟子,肯定任务多啊,她研一都没有时间,现在肯定更忙了。” 温灼若下意识抬手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没水,好险。” “我天,dq的表,灼若,你爸又给你买东西啦?” “dq?我一直想买个他们家的包可是没钱,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我也要看!” 洗澡的时候也不好戴着表,温灼若一边解表一边说:“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我打算先留着,以后再还给他。” 关妙:“还还啥,要是我男朋友送我我肯定就收下了,这是心意啊,而且他都有钱买dq了,说明也不差钱。” 余筱:“就是就是,你男朋友可真好。” 唐佳慧:“什么时候老天能赐我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就是让妙妙单身一辈子我也愿意啊。” 关妙:“?你靠近我再说一次” “啊啊救命救命!” …… 温灼若看着乱成一团的宿舍,习以为常地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进了浴室。 宿舍的空调可以一直开着,晚上并不太冷,她穿着一身轻薄的蕾丝睡衣就出来了。 洗漱完挂好衣服,准备上床的时候,室友们正在讨论最近很出名的,一位主攻无人机系统的大神,惊叹声此起彼伏。温灼若看了一眼桌上放着表的小盒子,把它放在了行李箱里。 做完这一切,她熄灯爬上床,对面的余筱倒躺着,双腿靠着墙,听说这样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有回温灼若半夜里起来上厕所,还以为对面站了个人,差点脚底打滑摔下来,后来余筱就只在光灯前做做。 灯一灭,关妙还刹不住话头,惆怅道:“你们说,都是同龄人,他怎么那么厉害呢?我听导师说,他去年研制出的falcon系列无人机,一经上市就赚的盆满钵满的,春笋资本直接给他们投了一大笔钱,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了哎。” “就是,同样是飞行器专业,怎么他那么强啊。” “诺大还是有点底蕴的,虽然近几年在飞行器研究方面没我们厉害,可f系列又重归世界一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高人指点,我要能过去留个学偷个学,将来回来报效祖国该有多好。” “你知道的,慧,虽然你有时候说话我很想怼你,但是今天这句没得怼。” “……你够了。”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天才在哪所大学都能发光发热。” …… 春笋资本是投资界很有名的王牌存在,以毒辣的眼光和敏锐的前瞻力闻名业内,如今很有名的几大游戏和通讯业龙头的发展初期都有春笋资本的影子。 而能得到春笋资本的融资,本身就代表了无限的潜力。 温灼若听着她们聊天,也对她们讨论的人有了点好奇,回忆着他的英文名,手指已经点进了搜索栏。 这时弹出了一条消息。 鱼鱼:[若若若若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鱼鱼:[今年寒假我又得和导师去北方。] 温灼若回:[就这几天吧,具体还得等明天开完组会。不过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鱼鱼:[?] 鱼鱼:[我是开心,这次去的地方有一座造型我很喜欢的歌剧院,可见不到你我开心就要打折了呜呜呜。] 莫遇高考考的也很好,最终和温灼若一样报了清大,可第一志愿没有被录,去了滨海大,现在和季时庭同校。 好在还是进了她喜欢的建筑系,暑假寒假都在顶着烈日大雪采风作图写论文,莫遇没有美术基础,更加忙的跟陀螺似的。 但按照她的话来说,痛并快乐着。 温灼若安慰了她几句,寒假见不到莫遇,她也有些失望,可还是学业重要,她们家和学校都离的很近,要见面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但在莫遇出发前,还是找温灼若见了一面。 两人约在清大里的咖啡店。 外面有一棵直径半米的雪松,上面圣诞节挂上的铃铛和绸带小礼物都还没取下,枝头上停了两只小鸟,互相嘬着羽毛。 门被推开,最后的位置,米白色的百叶窗拉了一半。 莫遇挂着小皮包进来,环视一圈,看到温灼若之后小步快走过去,“等很久了吗?” “没呢,我也刚到。” “那就好。” “话说若若,我怎么感觉你又好看了一点呢?”莫遇凑到温灼若面前,笑眼盯着她瞧个不停,“我要是个男的,肯定把你娶回家。” 温灼若的手放在奶茶盖上,吸了一口奶茶,闷笑着说:“行了,不累吗,我们都认识多久了,还用得着这一套?” “哪一套?认识二十年我什么时候和你客套过!”莫遇也要了一杯热奶茶,把包包放下,“你今年寒假怎么过?要不你开学早点来学校,我们到时候一起出去玩呗。反正我寒假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有空了,还得两趟跑。” “也行,我就回荔城,在家里过。” “和你男朋友一起?哎,女人,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终究还是生分了。” “也差不多。”毕竟妈妈隔壁就是季家。 两家人也一起过过几次年了。 莫遇马上换上了一副受伤的表情,捂着半张脸说:“若若,你变了,你居然不反驳。” “我说我们两个生分了,你居然不反驳!”她又痛心疾首地重复一遍,“男人真可恶。” 温灼若笑出了声,“以后把你放在优先级,行吧?” 莫遇也笑了,“好好好,算你有良心,没辜负我们这么多年的革命友谊。” 谈到男朋友这事,莫遇忽然想到个人,顺嘴就说了出来:“若若,你还记得景在野吗?” 温灼若原本咬着吸管,此时松了一下,神色如常道:“嗯。他怎么了?” “我听说他去年就提前毕业了,之前杨一帆老嚷嚷着他要回来,结果这都六年了,人影都没见过,同学聚会也一次没去过,你说他是不是就留在国外不回来了啊?” “……也许。” “我有个事儿,之前看你有男朋友了,就藏在心里一直没说。” “什么事?” “其实高考完那一天,景在野给我打过电话,问你在哪,我从没听他声音那么慌过。” 温灼若拿着吸管的手一顿。 “我当时就想,没准你和景在野还真有可能成一对,结果我等你从海市回来,就看到你多了个男朋友,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咖啡店檐下挂着一串羽片风铃。 随风而动时,调子悦耳轻柔,隔着门遥遥传来,让人心神静和,像一支能慢慢勾起人回忆的曲子。 午后阳光松懒,店内飘散着茶水的香气。 半晌。 “过了太久了,我已经忘了,”温灼若慢慢搅动吸管,冰块被微凉的茶水兜着,时而碰一下杯壁,已是薄片状的冰块上浮,她停了一会儿,说:“可能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删了他的联系方式,他觉得奇怪,所以打电话过去问你吧。” “奇怪?我觉得他不像是这个反应,像是……” “你想多了,鱼鱼。” 时过经年,听到温灼若这么笃定的话,莫遇的记忆也好像模糊了起来:“啊,是吗?” 温灼若似乎并不想再想这个问题。 即使是在冬天,荔城的盛夏也在她脑海里无法褪色,在她的记忆里鲜活,连气味都铭心,轻易就能共情。 这时候不适合想关于景在野的事情。 - 一天后,荔城。 第38节 雨夹着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润湿的柳絮,拍在颊上很冰。 从高铁站出来的时候,比前些天更冷了,温灼若裹上了围巾,拖着行李箱,外面停了很多招揽生意的出租车和摩托。 半年没回来,荔城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季时庭发来消息,说还要一会儿。 站外空气要冷许多,寒风吹在长款羽绒服上,有细微的拂啸声,温灼若把手机放进兜里,想去对面红绿灯路口的小面馆前坐着等,要走的时候似有所感,偏眸往左边看了一眼。 天地净明。 周围的林地和远方烟雾缭绕的老城都覆上了一层皎洁的白,不染尘垢,冷空气里有淡淡松木香。 一辆黑色轿车光洁如新,从停车场的方向缓缓驶来。 在一个年轻男人面前停下。 他背对着她站着。 正低着头看手机。 穿着一件灰色连帽外套和长裤,身材高大挺括。 温灼若的心跳忽然加快。 第30章 凛冬 季时庭:[你在哪个出口?] 手机里滑出一条未读消息。 荔城高铁站占地面积很大, 温灼若给季时庭发了一个定位。 再抬头。 那辆黑色轿车,和似曾相识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 温灼若没想到时隔六年,她在面对与景在野相像的人时, 竟然还是不能完全平静。 仿佛这已经成了她身体反应的一部分。 “灼若。”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温灼若回头,看见季时庭站在大厅外的石墩旁。 把东西都搬上车,温灼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刚系好安全带, 就听到季时庭说:“今天我爸妈也在家,他们听说你要回来,让我早一个钟就在这等着, 后备箱买的全是你爱吃的菜, 我跟捡来的似的。” 温灼若被他的语气逗笑, “夸张了啊。” “你回去就知道有没有夸张了。” 季时庭临近毕业, 整天都在忙着手上的论文, 也只有放假的时候两人可以见上面。 温灼若本以为以一个玩笑开始的恋情并不能长久。 莫遇也曾经说过, 她和季时庭青春正好该热恋激情的年纪, 愣是把恋爱谈的相敬如宾的。 可不知不觉,这份平平淡淡的感情,已经是第六个年头。 双方父母也很满意,一切安稳顺利。 曾白瑛和高明科早早的就去了季时庭家, 温灼若跟着季时庭进去的时候, 他们正坐在一起剥瓜子看电视,面前摆着的瓷杯冒着热气,高临星苦着脸在小茶几上做作业。 陈英刚放下水果盘, 就看见了两人, 高兴道:“回来了都,快进来, 外面冷,傻站着做什么。” “姐!” “你们可算是放假了,”曾白瑛和高临星不约而同出声,把温灼若接了进去,又看着季时庭说:“辛苦你了,这么冷的天。” 季时庭还拖着温灼若的行李箱,微笑说:“灼若是我女朋友,接她是应该的。而且路上施工,堵车,我还让她在外面等了很久呢。” “这哪怪的着你,”曾白瑛给温灼若倒着热茶,说:“一中旁边的老城区有一部分要改造,很多地方都不能住人了,好像要建个新楼盘,还是荣臻集团旗下的,最近往齐达广场的那两条大路都围了一半,估计这两年这附近都得堵车。” 陈英笑说:“荣臻集团的地?那以后我们这的房价岂不是也要跟着涨。” “是啊,要不怎么说我们两家眼光好呢。” 大家都笑起来。 温灼若轻轻喝了一口热茶,往窗外看去,两街之隔的地方竖起了蓝铁皮,隐隐可见一栋楼的雏形。 “好了好了,菜也买回来了,到饭点了,我这就开始搞饭了,你们都在这休息休息吧啊。” “买这么多菜怎么吃的完,看你们客气的,都是一家人随便吃点就行了。” …… 高明科拿着棋盘,照例走到温灼若面前,给她封了个红包,又关心了几句她的学业,就拉上了季青山一起下象棋。 曾白瑛也帮着陈英去了厨房忙活,高临星趁机拿起手机打游戏。 温灼若没有单独来过季时庭家,算上和家人一起来的次数也并不多,但两家是同一层,户型也差不太多,很多地方都有熟悉感。 与上次来略有些不同的是,电视柜旁新置了一个大相框,里面放了很多小照片。 她走到相框前。 里面居然有一大半都是她和季时庭的合照。 餐厅、游乐场、海边,大学毕业照和过年时的合照,还有很多很多。 每个场景都存在于记忆中。 可温灼若看到照片里自己脸上的笑容时,还是愣了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她和季时庭居然有这么多合照了。 任谁来看,这都是很亲密和幸福的相处。 季时庭也走过去,说:“怎么了,嫌我放上去的不好看?” 温灼若笑说:“你也知道你拍的不好看?这些照片就没一张把风景拍进去了的,全挡光了。” “就想拍你。” 温灼若眨了眨眼,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高临星则“啊”了一声,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你们别虐狗了行不行啊,姐,你们要说情话能不能避着点我,我还是个初中生,初中生!” 季时庭笑说:“给你带了礼物,旁边的蓝盒子,快玩去吧。” “?好好好,我生来就是吃狗粮的,你们慢慢聊,不用在意我的死活!” “臭小子,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呢,我看你是皮痒了。” “我去,妈,你这也能听见??” “……” 高临星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兴致勃勃地拆礼物去了,温灼若停了好一会儿,在季时庭的视线再度转过来时,说:“我也去厨房帮妈妈和阿姨吧。” 季时庭想叫住她,可温灼若已经进了厨房。 进厨房之后,温灼若才发现季时庭没有夸张。 一眼望过去,的确都是她爱吃的菜。 天气冷,中间摆了羊肉火锅,各色食材摆满了长桌,还有几道家常小炒菜和大闸蟹。 屋子里热气腾腾。 电视机里传来喜气洋洋的配乐,大家聊的也都是两个孩子的事。 气氛正好。 温灼若吃饱了,正想放下筷子,陈英却问道:“对了时庭,你出国留学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曾白瑛等人齐齐顿住,看向季时庭。 季时庭稍稍皱了下眉,但很快说:“不用考虑,我就留在滨海大读博。” 陈英也跟着皱眉,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季青山拦住,“正吃饭呢,说这些干什么,都先吃,吃完再说啊。” 曾白瑛观察着温灼若,她面上的惊讶不像作假,很明显这件事若若也不知情。 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但人家已经开口了,她也不好多问。 只是这饭菜明显没有刚才香了。 本来若若和季时庭就是异地恋,这六年聚少离多。 如果还要登季时庭出国回来,不知道得要多少年,万一有个什么情况,感情这玩意,说淡就淡了。 可出国读博,也是人家的前程。 吃完饭,看见季时庭拉住了温灼若,曾白瑛心里也矛盾,没多话,一行人先回了家。 温灼若看上去反而是最平静的一个。 季时庭看着她,有一瞬间的语塞,“这事没有提前和你说,是我不好。” “没有什么不好的,出国读博也挺好的。” “我不会出国。” “可是,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季时庭望她良久,忽然苦笑道:“灼若,这是一个朋友该和我说的话,但不应该是女朋友。” 温灼若顿住,犹豫着问:“你选择放弃这个机会,是因为我吗?” 季时庭握着她的手腕的手微微有些用力,有些挫败道:“你和我在一起六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不想因为出国就失去你。” “不出国,我也可以在滨海大读博,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 “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 “值得吗?” “值得。” 第39节 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温灼若这回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季时庭让她先回家,她才从沉默中抬头,认真说:“那等你从滨海大毕业,我们就订婚吧。” 季时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订婚。” “你……你考虑好了?”他有些语无伦次,“不后悔?” 温灼若笑了一下,“你都不后悔,我也不后悔。” 季时庭拥住她,似乎想亲下去,可他心荡的厉害,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她。 “好。” 不是一时冲动。 温灼若是有认真想过的。 两家人是故交,她和季时庭又彼此了解,大学毕业那年,父亲和母亲就和她说过先订婚的事。 但她那时候一心忙着考研联系导师,拒绝了。 而刚才季时庭说的话,让温灼若重新考虑起了这件事。 前程和感情两者舍其一,似乎是个经久不衰的话题,但一次又一次被他这样坚定的选择,至少证明,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至于感情,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用来爱上季时庭。 “外面冷,你快进屋,”季时庭松开了温灼若,说:“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有个同学聚会,你要一起去吗?” 温灼若说:“行。” “嗯,那我明天来叫你。” “好。” 季时庭把温灼若送到她家门口,然后自己才回去,进门的时候,桌上的火锅碗筷还没有开始收拾。 陈英和季青山坐在沙发上,旁边有一个拉开拉链的卡包。 “加上这张卡的应该就够了。”正说着,季青山看见季时庭回来了,说:“时庭啊,我们打算给你在隔壁的新楼盘买个房,到时候你要结婚了,就可以当你们的婚房。” 荔城的房价并不便宜,因为荔城一中的存在,近些年的地价一年比一年高,陈英和季青山都是工薪阶层,要买新房就得动用大半辈子的积蓄。 季时庭说:“爸妈,买房的事不用急,我和若若都还没有毕业,结婚还早,再说,我可以赚。” “你这孩子,我们就你一个儿子,我们的钱不就是你的钱,现在我听说隔壁的楼盘很快就要开卖了,我们这会儿要是不先买一套,以后我们仨的钱加一块都买不起,放心,你出国读博的钱我们还是会留着的。” “我说了,我不出国。” 季时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面对父母的时候,他少有这样没有耐心的时候,陈英喉咙里仿佛噎了什么,“说什么傻话呢,你的成绩在滨海大里算不上出众,可你的导师一心为你好,愿意推荐你去国外名校留学,还能减免学费,这样好的机会,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去?” 季青山也看着他:“是因为灼若吗?她不想你出国?” 季时庭仿佛被揭开了伤疤,他没有回答两人的话,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和她没关系,是我不想出国。” 在荔城一中,他能被老师同学当做尖子生,被人冠以天之骄子的称号。 可到了a大就泯然众人,这当中的落差太大。 当初考研,季时庭并非不想留在a大,可他没有拿到保送名额,a大金融系研究生的分数也实在太高。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温灼若去的滨海大,因为自尊心,他没有否认过。 他也常常这样说服自己。 可只有季时庭自己心里清楚,他是考不上了。 他对此,总感到愧对温灼若。 如今真正的,感情与前途的考题来了,他不愿再辜负温灼若的信任,仿佛是对她的补偿。 “时庭……” “我累了。” 季时庭仿佛真的有些累,扫了眼沙发上散落的银行卡,说:“留学的事,不用再提了,我会拒绝老师。” “你怎么这么顽固不化!你是要气死妈妈吗?”陈英的语气变得激动,“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你能出人头地付出了多少?现在你……” “好了。好了。”季青山挡在陈英面前,将她和季时庭隔开,话是对着季时庭说的,“你再好好想想,不用着急拒绝你的老师,爸爸相信,你会想明白的。” 他把陈英拉进了卧室,门随之被关上。 隐约还能听见女人的叹息声。 季时庭站在客厅,看着相框里的照片,一直站到四肢微麻,才迈开脚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 同学聚会的地点定在了一中附近的一家清吧,里面装饰的十分文艺范,也设有包厢,正是放寒假的时候,有许多同学穿着校服就进来。 这里不提供酒水,也没有喝醉酒的人身上醉醺醺的味道。 温灼若等着季时庭确认房间的位置,看他从柜台走来,她从软座上站起来,“好了吗?” “好了,他们在三楼,301,人已经来了不少,我们可以先上去。” “好。” 这次同学聚会是高中同学聚会,北市靠近荔城,滨海大里也有许多考到北市去的一中同学,平常群里热络熟悉的人不少,虽然高中时不在一个班,后来去了大学,彼此关系就密切了许多。 门没有关,包厢很大,中央的液晶显示屏看上去颇为高档。 有人正坐在旋转座椅上唱歌。 温灼若把被风吹起的鬓发别好,打算进去的时候,季时庭问:“我送你的表怎么没有戴?” 温灼若收到表之后,就把表放在了表盒当中,没有打开过,她知道这笔钱对季时庭来说来之不易,她实在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不喜欢吗?”季时庭语气有些失落,“还是你觉得这一款过时了?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再……” 温灼若打断他:“喜欢的,只是我想等需要的场合再戴,不然要是磨损了就不好了。” 季时庭像是接受了她的回答,点头说:“这样吗?那好吧。” 两人一起进去时有个男生正在发零食和饮料,听到动静,往门口看去,“来了啊季时庭。” 季时庭点头,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温灼若。” “这是我同系的同学,叫黄仁,这个沙发上坐着的是尹芊芊,吴伟……” 温灼若一个个点头打了招呼,黄仁凑到季时庭旁边说:“好啊你小子,我说你怎么从没说过你女朋友的事呢,原来是个大美人,怕哥几个惦记是吧。” “就是就是,太不够意思了啊。” “快自罚三杯!” 有几个人都围了上来看热闹。 带男朋友女朋友来聚会,也有不少。 可温灼若身上的感觉给人有些与众不同,安静漂亮,出现的时候仿佛瞬间和昏暗的灯光和嘈杂的音响隔绝,自成一个世界。 这里的人,季时庭并不都认识,也有几人站着没动的,可能是朋友的朋友。 都是学生,难免问到学校。 尹芊芊本来在沙发上挑歌挑的好好的,听到温灼若的名字,觉得有点耳熟,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季时庭,你女朋友是哪个系的啊?” 季时庭回:“灼若不是我们学校的。” 温灼若面朝着尹芊芊,笑着说道:“我是清大的,读的是天文系。” 包厢里似乎安静了片刻。 “我靠,清大的高材生!你怎么看上这小子的啊我靠!” “我说呢,这气质就该是top大学出来的!” “天文系,好巧啊,我也是天文系!温灼若,我靠——”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就是那位,研一就发了sci一区的那个清大天文系的女生吧?” 尹芊芊捂着心脏,一副见到偶像的表情,“我的天,我导师天天在我们耳边念叨,说有机会要带我们去清大交流交流,没想到我们今天在这里就碰见了!” “我丢,有所耳闻啊,真的是你吗?” “季时庭,我靠你走的什么运啊!怎么把学神拐到手的!” 温灼若想了想,“如果是半年前天文系里的sci一区,应该是我。” 这下包厢彻底沸腾起来了,连刚才不认识的人都凑了上来,像是在看什么珍稀物种。 季时庭都被挤到了边缘的位置。 他看着人群中间的温灼若,却不怎么笑的出来,他分明该为她高兴,与荣俱焉才对。 同学聚会由于温灼若的加入,整场气氛都非常的好,还有人拉着温灼若合照发朋友圈,她都一一拍了,等到看电影的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和季时庭一起离开。 剩下的人继续在包厢里切蛋糕。 “长得真好看啊我偶像,”尹芊芊编辑着合照p图,又看向男朋友吴伟,“你这些东西是留给谁的,都要散场了,那人是不来了吧。” “来不来你不都得给人家留着。” “你们关系很好吗?” “他是我室友杨一帆的朋友啊,铁好了,我们关系还不错。” “杨一帆?”尹芊芊的男朋友是c大计算机系的博士,科研能力也不错,可在他给她的印象里,杨一帆是他的好友,成绩却不是很好,“对了,上回你不是和我说你们打算办个公司吗?和他靠不靠谱啊。” “准确的说是我们仨,今天我等的人才是主角,奇怪,他说了要来怎么现在还没到,”吴伟看了眼时间,“我还是出去打个电话问问,可能他没看到消息。” “好,你去吧。” 吴伟走到包厢门口,准备掏出手机的时候就愣住。 镂空的中央大厅,楼下乐队的主唱坐在高高的木椅上,底下的听众安静地没有发出一声响动,乐调徐徐。 走廊里,青年倚在墙上,极英俊的长相,指尖夹着一支烟。 烟雾往上。 第40节 吴伟塞好手机,喊道:“景哥,我还以为你不抽烟的呢。” 景在野长指打落烟灰,神情隐在暗处,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偶尔抽。” 第31章 凛冬 看完电影回到家已经天黑。 温灼若和季时庭在外面吃了饭, 在楼道里准备分开的时候。 高临星听到动静出来,一双上挑的眼满是被摧残过后的绝望,“姐, 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快不行了。” 温灼若看他生无可恋的样子, 有些想笑, “怎么了?” 曾白瑛拿着一把长尺出来,气得胸口起伏,“一道题, 教了他几百遍都不会做, 我快被他气死了。” 季时庭过去想摸高临星的头, 高临星逃难似地躲开了, 他的同龄人都开始拔高, 就他现在还矮不楞扥的, 至此对摸头这个动作深恶痛绝, 哀嚎道:“哥,姐,你们来教我吧,不然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高明科在屋里看热闹不嫌事大, 温灼若拿走曾白瑛手里的尺子, 说:“妈,这里就交给我吧,您先去休息。” 曾白瑛实在是头疼, 挥挥手也不打算管了。季时庭及时说:“我爸妈这会儿应该不在家, 带星星去我家吧,也正好让阿姨休息一会儿。” “好啊!哥你快开门!” 高临星求之不得, 马上带着卷子和书冲到季家门口。 曾白瑛无奈地摇了摇头,问了温灼若今天去哪玩的话,就推门进去了,温灼若也最后一个进了季家。 季时庭说:“哪不会?给我看看。” 高临星一通比划,无力趴下。 他拿起他的书一看,有些诧异,“这不是奥数题吗?你要参加竞赛?” 刚才听曾白瑛的语气,他以为高临星做的是普通的初中生数学题。 温灼若把门关上,解释说:“妈妈也是大学生,数学一直挺好的,星星这次是去参加市里的比赛,踩着学校最后一个名额。” 高临星苦着脸,“哎,总不能太丢人了吧,好多同学看着呢,要考个十几分,我岂不是太丢人了。” 温灼若问:“哪个同学看着?” “我们班的学委就……” 他一卡壳,脸色变得不太自然,扫了扫头发,“姐,你问这些干什么,快教我做题吧。” 季时庭:“我来吧,灼若,你不是要喝水吗,饮水机里有热水。” “好。”温灼若又看了一眼高临星懊悔的表情,才笑着站起来,去喝水。 等她回来,季时庭手边的稿纸上画了几个简图,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温灼若也拿起一支笔,在坐标系里画了一条切线,“这样会不会更简单一点。” 两人都是参加过高中数学竞赛并且都拿过奖的。 温灼若的专业更是每天都要接触数物化,所以解起题目来很快。 季时庭看着她的那条切线,表情僵了半秒,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在心里再推算有没有更简单的方法。 高临星一直在看着稿纸,温灼若加了一笔之后,他有种灵光一闪的感觉,可看季时庭还在想,就说:“这切线做在这里就能串起四个图形,还可以解出一个未知量,后面的应该就简单了。” 季时庭想了很久,不得不承认,温灼若给的切线就是最优解法。 他有些说不出的挫败,“嗯。” 温灼若没有注意到季时庭的异常,笑着说:“季学长怎么想了这么久,以前拿数竞一等奖的时候,这样的题目可是一眼就能解决的。” 季时庭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笑着说:“是我生疏了,灼若,还是你来教星星吧,我想起来昨天导师给我打电话,我论文里还有一些数据要补充。” “好,”他脸上的表情很正常,温灼若却无端有种自己说错了话的感觉,她犹豫了一下说:“抱歉,我不该这么说。” “你没错。” 季时庭看着她一会儿,状似无奈说:“抱歉什么,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拘束。” 温灼若没说话,季时庭说完,走到茶几上拿起电脑,随后进了房间,“你们就当在自家一样,我过会儿就出来。” 高临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续算题,“好。” 季时庭关上卧室的门,没有开灯,他打开手机,莹蓝色的屏幕光照在他的脸上。 导师:[我和你说的出国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导师:[要是没问题,就要开始走流程了,那位教授是我的好友,他会好好培养你的。] 导师:[看到消息请尽快回复!] 导师:[请回复!] 信息的发送时间是两天前。 在最后一条消息后,导师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 也许他已经在考虑新的人选,同学中比他优秀的并不少。 季时庭锁了屏,室内重归黑暗。 …… 开学时,温远山和季时庭都想送温灼若去学校。 最后三人达成一致,温远山和季时庭一起坐温远山的车,送温灼若去上学。 轿车内,司机开着车,季时庭坐在副驾驶,温远山和温灼若坐在后排。 这个寒假,温远山又只抽出了几天时间,带温灼若去过了个短暂的年,正巧他要见的合伙人也在北市,就顺路送送。 温远山知道温灼若和季时庭谈起了对象时说意外也不意外。 他之前见过季时庭一面,后来了解了一番,发现这个小伙子的确不错,是个人才,只要稍加打磨,也能做出不俗的成绩。 对温灼若也好,因此尽管很不舍,可也算接受了。 可三人这样坐在一辆车里,倒还是头一回。 因为事发突然,季时庭又没有正式拜访过温远山,只能用手上所有剩余的钱买了两瓶葡萄酒,温远山乐呵呵地接了,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远山这些年的生意蒸蒸日上,已经在几个地方开了分公司,在荔城的商圈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身上的西装名表和车都是崭新的,年纪大了,两鬓华发,尤其在进修学历后,少了些憨厚,显得十分儒雅。 温灼若在车上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车里很安静。 温远山正在编辑短信,发完看见温灼若醒了,高兴说:“醒了,来若若,刚才有人打电话给我助理,说一中附近的新楼盘开售了,给我留了一套好位置,联排别墅和公寓都有,你想要哪个?” 季时庭目光一直看着车前,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呼吸却好像停了。 温远山拿着手机,给温灼若看对方发来的房子图片,她只看了一眼,就说:“爸,我已经有两套公寓,够住了,你想要的话就买给自己吧。” “你这话说的,不就两套公寓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爸我半个家当都给你了,快挑一个,这房离你妈的房子近,以后你放假住那也方便,挨得近。” 温灼若被催促着,拿了手机过来看,最后选了一套,“这个挺好的。” 温远山满意道:“这才对,这个我也挺满意的,行,就这个。” 几句话说完,一套价值几百万的公寓就买了下来。 而他们家,买完一套新房就要花掉大半积蓄。 到学校之前,季时庭的话都少的可怜,偶尔温远山问他,他才会主动回。 最先到的地方是清大,温灼若下了车,温远山才把季时庭送到了滨海大。 校门口下了车,研究生开学的日子,季时庭从轿车上下来时,被几个室友看见。 等车开走了,他们几人满脸艳羡地跑来。 “季时庭,你发达了啊,这豪车都坐上了,那里面是你什么人啊?” 陈英和季青山开学时来送过季时庭,室友们都清楚,所以才会这样问。 季时庭本不想说,可架不住他们纠缠不放,只说:“是我女朋友的父亲。” “那不就是未来岳父了?” “我靠,苟富贵勿相忘!” “真有钱,一看就是大老板,还配司机的,以后你是不是能直接进他公司啊。” “……” “闭嘴。” 说话的人没听清,还在感慨,猛不丁领子被人拎起,“我让你闭嘴。” “你有病吧季时庭!” “少说几句王磊!” 旁边的人赶紧上来劝架,“干什么干什么?季时庭你激动什么!” “快放手放手!” 季时庭松开他离开。 被他揪了领子的人脸色涨红,呸了一声,“装什么呢,有这样的岳父心里早乐开花了吧,还不让人说,活该你从a大掉到滨海大!” 到了宿舍,里面空无一人。 季时庭一时冲动,也有些后悔,可最近他似乎变得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群里,一寒假没发消息的导师圈了他的名字。 导师:[@季时庭,到了学校就来办公室找我。] 温灼若,陈英也都给他发了消息。 若若:[你到学校了吗?] 妈妈:[儿子,妈妈昨天又对你发了脾气,是我不对,可你要知道,就算是为了温灼若,你最好的选择也是出国,温灼若家里条件多好,你不是不知道,要是你太差劲,真的能和她走长远吗?还是你就等着娶了她给她父亲卖力?虽然最后一个选择也可以,可妈妈更希望你变得更优秀,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你爸的意思。] 季时庭一条消息都没有回,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看不清他和温灼若的前路。 - 第41节 温灼若给季时庭发的那条消息犹如石沉大海。 一天之后,她给他打了个电话,可电话接通,聊了没两秒,就被挂断。 一道拉长的“嘟”声在安静的寝室内响起。 几个正在写论文的室友也清楚的听到了,关妙惊讶道:“灼若,难得啊,你男朋友居然会挂你电话了。” 唐佳慧看着温灼若还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掐了一下关妙的腰,“说什么呢你,人家就是忙,灼若他男朋友研三,肯定忙成狗了。” 温灼若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季时庭很少会挂她的电话,如果有急事,也会在电话里和她说,而不是一句语焉不详的“在忙”。 可她并没有多想。正好快递信息跳出来,打断了思绪。 温灼若看了眼外面的天,晴光万里的,走走也许还会出汗,就没有拿外套,“你们有没有快递要拿,我要去岭下拿快递。” “我有我有!”余筱眼睛还看着电脑,手利索地掏出手机,给温灼若发去了截图,看着她说:“是一盒牙膏,谢谢你啦若若~” “不客气。” 研究生宿舍位于清大的西南角,校内占地很广,要完整地穿越主校区,坐自行车也需要半个多小时。 这个快递的位置需要走过春和岭。 春和岭说是岭,其实是一座小山包,岭脚处用水泥砌成了文化墙,草木枝叶缠绕在行书雕塑上。 这一段路很长。 走过春和岭之后就是学校的科创中心,再往外就是繁华的市区,快递点就在岭下公交站不远。 从学校后门下了楼梯之后,柏油路变成了水泥路面,围栏之外,等着过红绿灯的车辆时不时按下喇叭。 校内红木爬藤花在墙壁上连成片,这里的门面店铺都被划分城很窄一点,只有一家小型超市的位置比较宽。 还差几步就到快递点。 温灼若迎面撞见了一群人,他们沿着通往超市二楼的楼梯往下走。 大约五六个,看年龄应该和她差不多。 里面有男有女,其中异国长相居多,微卷发,金发碧眼,有两个人还背着旅行包。 他们出来之后就没走,仿佛还在等着什么人。 温灼若下意识看了眼超市二楼外面的透明玻璃。 那是一家健身房,室友余筱在那办过健身卡。 再往上,本该是辅导班的广告,不知道何时被撕了下来,玻璃一尘不染,看不出里面是做什么的。 想收回视线的时候,余光里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只是一个轮廓。 却在瞬间令温灼若瞳孔微缩。 不算宽敞的楼道里。 景在野穿着一件连帽卫衣,单边袖子卷起一半,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插着兜,不急不慢地迈着腿,勾着唇往下走。 那群异国学生等到人了,一个个都凑过去,有人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说的不知是哪个国家的语言。 在一众身材高大的人中间,景在野仍旧是最高的那个,微敛着眼听。 终于,他注意到了来自温灼若的视线,抬眼瞥过去。 视线相汇的瞬间。 景在野短暂地在温灼若身上停留了一秒。 目光平静地如同看陌生人。 移开后,自然地接了同学的话,一口流利的英伦腔带着熟悉的散漫语调。 虽然已经和那段青涩的感情作别,可眼前的人到底是她青春里唯一喜欢,并追逐了数年的人。 做不到像一个正常的高中同学一样,上前寒暄。 他看起来也没有要叙旧的意思。 温灼若移开视线,没有再去想,本该在国外的景在野,为何会出现在清大。 从人群之后走过,去快递站拿了快递。 取完快递时,刚才还站在行道中间的人已经不见。 第32章 凛冬 “筱筱, 这是你的。” “谢谢若若,你真好!” 余筱筱接过来,拿起剪刀拆快递, “哎你说,这家快递开的那么远干什么,每次去都要走好远的路, 我是没若若这么有耐心, 看到这家的信息我就头疼。” 关妙吐槽:“哪家你不嫌远啊。” “楼下那家我就不嫌远,再说了我又不是没去岭下拿过快递。” “对了,余筱筱, 你上学期是不是还在岭下那办了一□□身卡, 我看你要不趁着还有半学期, 直接放学校二手群里转卖了算了, 省得浪费钱。”正刷群消息的唐佳慧调侃道:“反正喊你你都不去。” 余筱想到什么似的, 说:“才不卖, 以后我要多多去。” “转性了你?” “别嘴硬了, 赶紧,要不我帮你直接挂卡上去卖了。” “欸等等!”余筱马上回,看唐佳慧放下手指,她才朝她挤眉道:“那么着急干嘛, 昨天我去那健身房, 发现他们家楼上的辅导班卷铺盖跑路了,里面装修工在搞装修,不知道要搞成什么样, 还有一个巨帅的男人靠在楼梯上打电话, 应该就是他接手了超市三楼。” 温灼若回来的时候从食堂带了一份面,正准备拆筷子吃, 忽然顿了一下。 唐佳慧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也许人家是房产中介呢。” “不可能!他应该还是学生,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他说'老师'了,我跟你们说,他说英文的声音超好听,低低沉沉的好有磁性,太杀我了!” 关妙也起了好奇心,余筱有个很喜欢的更新本文气额裙巴咦似扒乙6九刘仨男明星,那男星在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帅,因此连带她自己看男人的眼光也挺高的,她还从没见过她这样评价现实里的男生。 “说的我都想去看看了,真有你说的那么帅?” “会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学长?” “不可能,我们学校要有这么帅的,校园墙肯定要被他刷屏!” “真的!对了若若,你刚才去拿快递的时候看到过余筱说的那个人吗?” 激烈讨论的空隙,只有温灼若一直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看着她。 温灼若吃下一筷面,等咽下去了,才说:“嗯,还行。” “若若都说还行了,那我兴趣可是越来越大了,要不我们一起去那个健身房看看?要是他没女朋友的话,说不定可以发展发展。” “好啊好啊!我寒假搞了一寒假的数据,大过年都在回导师信息,好不容易能休息个几天,怎么能不去看看帅哥养养眼!” “若若你去吗?” 温灼若正想说不去,关妙就替她说了:“去什么去,若若有男朋友,别嚯嚯他们,到时候吵架怎么办。” “我不是问习惯了吗就,那行,就走吧。” “那我们走了若若!” “好。” 门被关上。 寝室里一下子安静的出奇,阳光透过窗栅落在白瓷面上。 有些反光。 温灼若吃完面,把里面的汤水倒掉,然后用塑料袋绑着丢进垃圾桶。 洗完手,手机发出震动。 是季时庭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她滑开。 季时庭:[对不起,挂了你的电话。] 季时庭:[后天有时间吗?我来清大找你,一起看场电影吧。] 这两天,她的导师还在外地出差没有回来,后天也没有特殊的安排,温灼若思考了两秒,打字:[好。] 似乎是觉得一个字显得有些冷漠,仿佛她在生气,又补充。 [没事,我知道你最近很忙。] 那边过了十分钟才回:[有想看的电影吗?] 温灼若:[没有。你决定吧,我都行。] 季时庭:[那就看《如果》吧。] 温灼若:[好] - 关妙三人离开宿舍后,先去食堂吃了午饭,才去了春和岭下。 余筱一路口嗨,到了超市门口才打起了退堂鼓,她想到那天看见的那张脸,怎么都不肯先进去。 “要不还是回去吧,这么兴师动众地去看人家,好像有些打扰人。” “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 “我们可以买点东西回去吃,那边那家店的煎饼果子很好吃!” “好吃你个头!” 第42节 被吊足了胃口的关妙一马当先,左手拽着余筱,右手拽着唐佳慧,不屑道:“余筱筱,我刚才怎么没把你在寝室里的豪言壮语给录下来,我们两个都被你带到这儿来了,你现在想退,呵呵,没门!” 就这样,关妙把两个室友通通拽紧了楼道。 不过,她也没有直接把人带去三楼,而是在二楼的健身房门口停下,听了听上面装修的动静,说:“要不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也不知道人家在不在,但要去三楼总要过这个楼道的。” 余筱:“啊,那得等多久啊。” 唐佳慧:“要不我先去看一眼?也许人家今天没来呢,搞装修也不用天天在这守着。” 两人点头,唐佳慧就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下来,摇头说:“没看到有啥大帅哥,看来是不在了。” 此言一出,三人都有些失望。 “那回学校?” “来都来了,要不在健身房练练再回去?” “也行。” 健身房内视野开阔,刚过饭点,在做锻炼的人还比较少。 柜台的长条沙发边坐了一个人,旁边两个沙发上也坐了人,透明茶几上翻开了几本时尚杂志,还有几罐饮料和一台平板。 墨绿色长条沙发上的青年仰着头睡,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 他身型很漂亮,肩宽腿长,莫名将这个不算狭窄的地方衬地有些挤。 小沙发上坐着的杨一帆把自己甩到了景在野坐的沙发上:“你倒是气定神闲的,昨天你几个同学不远万里跑来北市,就想让你回去,你一点都不心动?已经在那里做出成绩了,再回国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另一边坐着的吴伟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拉长了耳朵听。 景在野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过了有几十秒,才说:“叫同事。” 杨一帆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想通了,突然我靠了一声,“他们不会是准备跟着你来北市吧?” 吴伟一开始知道室友的好友,就是在国外无人机领域非常出名的,制造出了falcon系列的景在野的时候,差点没把寝室撞个窟窿出来。 传说中他手底下还有一批大神云集的团队,不知道破了多少记录,昨天亲眼见到,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吴伟感慨道:“景哥,那加上昨天的几人,我们公司现在的人还是很少,招人的事总要有人负责吧?” 景在野把腿放下,拿过茶几上的平板,划开一个页面,说:“不急。” …… 关妙几人调好速,准备跑步,忽然余筱从跑步机上跳下来,语气激动道:“在那里,在那里!快看!” 跑步机离休息区的沙发不远,健身房里的人也少,余筱的声音响得突兀,可那边的人似乎都习以为常,并没有投来视线。 关妙也以为他们听不见,定睛一看,差点忘记控制速度滑下来,“我的天!灼若居然管这叫‘还行’!” 休息区里,有两个人的动作同时一滞。 杨一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灼若”的同音,能组的组合太少,而这又是清大,很难不注意到。 不管景在野是什么反应,他颇有些好奇地走过去。 唐佳慧几人已经下了机器,聚在一起说话,关妙妙语成珠,一个劲地在感慨,还打算好好问问温灼若。 唐佳慧则在催促余筱:“大好的机会!快去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两天碰见两次,这是什么缘分!” 余筱忙道:“别开我玩笑了,我真不敢,这男人像朵高岭之花似的,难怪刚刚没看清脸,光他躺在那休息我都觉得有股子压迫感呢,原来那就是帅哥独有的气场吗?” “别找借口,错过这家村可就没这店了,这男人长得贼带劲,这辈子估计都看不见几个,你可想好了!” “别怂啊,只是要个微信。” “我……我不敢啊,我感觉他要是看我一眼,我话都说不全!” “他没有女朋友。” 一个男声突然插入对话,关妙手机险些掉地上,看着站在她们旁边的男生,她都卡壳了,“额……” 杨一帆手撑在跑步机上,说:“你们是清大的学生?” 几人都有些局促,有种被抓包的尴尬。 还是唐佳慧先开口:“呃,对。” “让我猜猜,你们几个不会是——清大天文系的?”杨一帆摸着下巴问。 “不是。” 在关妙说不是的时候,杨一帆就想走了,他还以为这么巧呢,结果女生又继续说:“我们是飞行器设计专业的,但我们有个室友是天文系的,你认识我们学校天文系的人吗?” 杨一帆愣了一下,转过身来的时候语气已经变得很熟稔,有种套近乎的感觉,“相逢恨晚,真是相逢恨晚,我是c大计算机系的,那边是我的两个同学,都是单身。” 关妙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在单身两个字上下了重音,仿佛在刻意强调。 “你好。” “你好你好。” 几人各怀心思的打完招呼,空气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当中。 诡异的安静。 几秒钟之后,杨一帆哈哈一笑:“没事,你们是这家健身房的会员吗?那我们以后可能要经常见面了。” “你也是?” “刚办好的,以后我在楼上打工,偶尔就会下来。” “打工?在三楼吗?” “三楼往上,沙发上那就是我老板。” 关妙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余筱轻轻嘶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那个帅哥,不会把三楼往上全租下来了吧?” “……真有钱。” 杨一帆拿出手机,自然而然地说:“不如我们拉个微信群吧,都是同龄人,以后大家就算是朋友了,我在清大也有不少同学,以后也可以约一块玩,就当联谊了?” 关妙马上戳了戳余筱,余筱神色纠结,但是被赶鸭子上架,还是点头,几人进了同一个群。 杨一帆看着群聊,心满意足地回到休息区,在景在野面前晃了晃手机,“哎,要说你们两个这是孽缘呢。” 吴伟抱着吃八卦的心问:“什么孽缘?” 杨一帆说:“随便下来躺一会儿,都能碰到暗恋对象的室友,这不是孽缘是什么?” 吴伟:“???” 吴伟:“谁暗恋?什么室友?” 景在野的神态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眸底的情绪淡的叫人猜不出他的心思,喝饮料的动作也流畅。 “景在野,高中暗恋对象的,室友。”杨一帆一字一顿,“这样听得懂了吧?” 吴伟:“更听不懂了。” 景哥他妈的会暗恋人? 杨一帆:“……” 杨一帆没再解释了,坐下来,有些感慨的说:“一转眼我们都毕业六年了,温灼若居然跟那个叫什么季时庭的谈了六年。” “温灼若?”女友尹芊芊提过不少次这个名字,吴伟立刻就说:“我靠……我好像认识她。” 他把那天在包厢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杨一帆分析道:“照你这么说,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分手喽。” “?你这语气,怎么像是盼着人家分手” “只是对阔别已久的高中同学的一种友好关心。” “……别瞎关心了,他们谈了这么久,估计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吴伟高中也经历过初恋,只是谈了女朋友之后,一切也都忘了,所以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说:“景哥,天涯何处无芳草,总有比那姑娘更好的人的。” 景在野笑:“你们很闲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提前开工。” “欸欸别!” “不说了不说了。” …… 室友都去了春和岭。温灼若晚上一个人在食堂吃了,散完步回宿舍,她们已经回来了。 余筱坐在位置上,关妙和唐佳慧像左右护法,又像是在严刑拷打。 “加!” “还是不加了……” “问问小杨也行啊。” “灼若,你回来了!” 余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麻溜地躲在温灼若背后,“快救救我,她们两人要我去加那个帅哥的微信!” 关妙恨铁不成钢:“人家朋友都主动加我们了,还说他们都单身,这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吗?” 唐佳慧难得和她达成一致意见:“嗯。” 余筱抱着温灼若的腰:“哎呦,我也没想发展什么的,人家一看就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有钱又帅,人家就是客气客气,肯定没别的意思的。” 温灼若不清楚下午发生了什么,但听她们的对话,也了解了一些,知道她们说的人是景在野。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喜欢的话,可以试试。” “你看,若若都这么说了,就试试又怎样嘛。” 余筱撒手,语气变得认真,“没有喜欢,哎,我说不清了,反正我不太想打扰人家了。” 关妙和唐佳慧看她是真的没有那个心思,也没再继续怂恿,叹口气说:“小怂包。” 说完,关妙想起什么似的,在温灼若面前举起手机,“对了若若,我们在健身房碰到了c大的学生,建了一个微信群,他们好像是去岭下做兼职的,以后有机会我们组个局一起去玩玩,你要不要进群?” 温灼若手机里的群太多,这个群听起来,似乎也不会经常用到,想了想就说:“不用了,你们要去哪玩,要是那边不介意的话,告诉我时间就行了。” “好,也行。” 第43节 - 离清大最近的电影院需要从学校正门出去,去往王府井。 正门常年都有中学生组团来旅行,不出意外,会变成相框里的景色,陪伴他们动荡的高三。 温灼若出来的时候,看见季时庭站在马路对面,看见她了,越过重重车流,来到她面前,“走吧,早上十点的票,结束之后我们还可以去吃个饭。” “你论文搞完了吗?” “差不多了。”季时庭似乎有些不想聊这个话题,问她:“要不要喝奶茶,还是到地方了再买。” 温灼若说:“都行。” 进放映厅之前,季时庭问:“灼若,这六年和我在一起,你开心吗?” 温灼若捧着爆米花,“嗯。” 电影开场了。 《如果》讲的是一对学生时期的恋人,本该从校园走到婚纱,结果却被残酷的现实冲散,在几次挣扎反复后,各自消失在人海的故事。 电影的结局是已是成功人士的男人去参加女生的婚礼。 前期的欢喜冤家到后期的痛彻心扉,泪点笑点具有,观影厅里情侣居多,吸鼻子的声音不断。 温灼若擦着眼泪,眼睛还看着屏幕,末尾歌词响起的刹那,她情绪也有些失控。 这个时候,季时庭递来纸巾,问:“你觉得男生做错了吗?” “什么?” “他为了女生能过上更好的生活,选择和她分手。” 温灼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等到电影结束,放映厅的灯亮起,她才说:“都没错,站在各自的立场,他们也都是想让对方过的更好。” 季时庭拿起爆米花盒和奶茶杯,点头,“嗯。” 其实他还有一个问题。 想问,如果你是那个女生,你愿意等那个男生五年吗。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电影结束之后,两人去商场三楼吃了火锅,季时庭中途说去接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捧粉玫瑰。 他拿出花的那一刻,店里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下子欢呼起来。 温灼若在听到掌声的那瞬间心跳都停了一下,还以为季时庭要向她求婚。 毕竟,寒假的时候,她主动提起过订婚的事。 可季时庭只是送了她一束花。 第33章 凛冬 在一起的这些年, 虽然聚少离多,可零零散散的时间堆积起来,温灼若和季时庭也一起去过不少地方。 清大和滨海大附近更是如此。 但季时庭今天似乎格外的有兴致, 吃完饭,又带温灼若去逛街,买礼物, 几乎把周围好玩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温灼若捧着粉玫瑰, 被衬的气色很好。 临近傍晚,天色有些昏沉,天空下起了小雨, 看模样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们离学校春和岭后门更近, 就打车到了公交站。 到了地方, 季时庭和温灼若一起下了车。 温灼若有些诧异, “你不回学校了吗?” 行人脚步匆忙, 鞋下溅落水花, 被雨水打湿的白色塑料袋被风吹起, 破破烂烂地挂在锈迹斑斑的铁栏上。 店铺外站着三两个躲雨的人,白墙湿了角。 季时庭没有回答。 在温灼若想跑去躲雨的时候,他拉住了她的手臂。 “灼若,我要出国了。” 温灼若转过身, 微微睁大眼。 可很快, 她恢复正常。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她随导师出差,同样也去过国外, 于是弯着唇说:“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此刻,温灼若才从季时庭与车上截然不同的严肃表情上, 后知后觉的,露出了一点意外的神情。 他慢慢放开她。 其实不该意外的。 在电影院时,就该有所察觉才对。 她握紧花束,平静点头,“嗯。挺好的。” 乌云翻滚之中似乎酝酿着更为汹涌的沉默。 雨势变大。 季时庭的话混着雨水击打地面的声音,变得混碎:“我骗了你。当初我来到北市,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滨海大,已经是我能力范围内,能选择的最好的大学。” “这次,我原想为你留下,可也做不到,是我失约。” 他低头,“我们分手吧。” 天空里闷雷作响。 春寒料峭,温灼若站在原地,温湿的衣服贴着皮肤,有些意料之外的冷,手上的花瓣也被打的垂着头,“就因为这事吗?季时庭,如果我说,我可以原谅……” “我不可以。” 她怔住,毫无道理地鼻尖发酸。 为什么总是这样。 从前,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任凭她怎么努力靠近,他心里也始终没有她,而说愿意陪她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的人,现在也要离开她。 眼眶越来越涩。 季时庭看到温灼若的眼泪,有一瞬间的动容,可最后,还是将头别过去:“对不起。” “你想好了吗?” 沉默良久。 没有等到季时庭的回答,温灼若抬手擦了擦眼泪,把花抱的更紧了些,说:“那好。” 大雨倾盆。 这场离别也到了尾声。 超市三楼的落地窗旁,新来的员工何成走过来,笑说:“景哥,你还没走呢。” 视线往窗外瞅了眼,“呦呵,这么大的雨。” 窗外乌云密布,灰白色的云翻涌,绵密的雨簌簌下落。 他们公司的位置正对着公交站,站台里沾满了等车的乘客,站台后,一对学生情侣像是在吵架,女生眼睛红了一圈,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被雨水打的冷,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景在野双手抄兜,侧倚着落地窗,一截肌理结实的小臂露出来。 小何说了几句,眼前人都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正好手机群里来的消息,他打字回了几句,现在办公场地还没完全安置好,大多数的工作都是在线上,忙完正事,却看见超市外支起来的蓝篷布下,景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向柜台要了什么东西。 季时庭打算离开。 往与温灼若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可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他没忍住回了头。 温灼若还是站在漆白躯干的行道树下,表情怔忪。 他往回走,把她拉到超市下,轻声说:“小心感冒。” 温灼若没有说话。 季时庭伸出手,将她轻轻抱在了怀里。 半晌,在她发顶上落下了一个吻。 “高中第一次见你,你一个人缩在阳台上,边打电话边哭,那个时候我就忍不住从父母那打听你的消息,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也常常想起那天晚上,每次想起,都会对自己说,以后绝对不能惹哭你,否则你又要躲起来哭了……是我没用,没能维持住这段感情。” 高中的他或许能与她相配,现在的他却不行。 远远不行。 雨水让他的视线模糊。 “我明天上午十一点的航班,在北市机场,如果可以……” 季时庭说了一半,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许是因为能载他回学校的公交车来了。 也许是因为其他。 他松开温灼若,两只手垂下。 转身的动作狠迟缓,可却没有停顿,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温灼若的视野。 公交车车门关闭。 手里捧着的花似乎已成了雨水的积蓄地,沉重,贴着手心冰凉。车辆行驶鸣笛声此起彼伏,连绵远去。 温灼若无意识地望着一处。 这样的大雨,让她没来由地想起了记忆里那座灰色的城。 直到视线被挡住。 第44节 一个似乎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温灼若面前。 景在野单举着一柄黑伞,把她露在外边的半个身体挡住。 雨下太大,她辨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是时隔六年,再次听到了他的声音。 有些低,混着微凉的雨质,传入她耳畔。 “挺巧。” 温灼若大概并不知道她眼睛红的厉害,下意识垂眼的时候,打湿的发丝黏在颊上,看起来很狼狈。 超市外柜台的员工手挡着雨过来,把不知装了什么的塑料袋送到了青年手里。 景在野慢声说了句谢,没给温灼若反应的时间,弯腰把伞放在了她腿边,又恢复了一贯漫不着调的语气。 “伞送你了。” …… 温灼若回到宿舍。 费了点力气,才把黑色的大伞收起来。 寝室里只有关妙一个人,这会儿正踩在凳子上霹雳吧啦地打字,听到门响,她看了眼,哎了下说:“若若,外面下雨了吗?你又买了把伞。” 温灼若说:“是同学的。quot; “谁啊?” “高中同学。” “你还有高中同学在清大读研啊,哪个系的?” “不是我们学校的。” 温灼若有些累了,景在野现在在春和岭,日后她们迟早也要知道的,也不再打哑谜:“那天你们去看的人就是我高中同学,刚才他去楼下买东西,看我没带伞,就把伞借我了。” 关妙惊讶道:“我去,原来你们认识啊?” “嗯。” 温灼若身上冷,想先洗个热水澡,说完就拿了水卡和睡衣进了浴室。 关妙满肚子疑问没来得及问出口,打了会儿字,忽然嘟囔道:“奇怪,那个帅哥就住在超市上面,下来买东西怎么还带伞呢?” …… 温灼若早早睡下,第二天醒来,闹钟指向早上七点。 她看着钟表上的数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床洗漱,吃过早餐后,打车去北市机场。 不能做恋人,以后还可以做朋友。 到底认识了八年。 北市机场已经建了许多年,有些地方墙皮剥落,司机把车停在马路边。 温灼若下了车,拨季时庭的电话时,手指在界面上踌躇了下,最后,还是拨通。 季时庭仿佛就在等她的电话,几乎是响铃的瞬间就接起。 “若若。“ 温灼若忽然就平静了,微笑着应了一下,“我到北市机场了,你……” 话未说完,不远处就响起行李箱拖动的声音,直直朝她而来。 季时庭一直没有进候机厅,心里一直期待着温灼若能来,他知道希望也许渺茫。 可她来了。 温灼若看着季时庭拖着行李箱,想到了高二暑假在荔城机场,他趴在行李箱上问她,能不能帮他忘记一个人。 一个他喜欢,可她却喜欢别人的人。 有些早已被时间淡去的往事在这时露出了蛛丝马迹。 她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吃惊。 季时庭不知道自己数年前撒下的谎,在今日还有被看破的时刻,脸上还是洋溢着笑,“你来了。” “你还是来了。” 温灼若嗯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来送送你。” “吃饭了吗?一起吃点?” “吃过了。” 温灼若今天还有其他安排,原意也只是想和季时庭告个别,也许她不经意知道了某些旧事,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要为前程奔赴了。 她也是。 这里并不是好好说话的地方,准时的地方总会让人感到匆忙。 温灼若和季时庭一起去买了水,他还没有吃早餐,温灼若就在便利店外坐着,看他从货架上取下一桶面,打好热水。 在外面的桌子上放了一会儿,泡面烫出香味,锡纸盖上细密的水珠滑落。 “那边的导师联系好了吗?” “嗯,他上个月就给我发了邮件,学校的手续也办好了。” 季时庭有些怅然,“听说那边经常下雨,也不知道过去之后习不习惯。” “待久了就习惯了。” 话题似乎来到了一个敏.感的区域。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他半晌没开口,专心吃面。 两人坐在这里像两尊石雕,机场外的人却越来越多,显得有些拥挤,面吃完,他才问:“寒假或许会回来。” “到时候,我还能去找你吗?” “九点了,你该进去了。”对面的温灼若似乎并没有听见,正拿出手机看时间,季时庭眼里的微光一点点消失。 她说:“后会有期。” 他也没了胃口,说:“后会有期。” 季时庭看着温灼若站起来转身离开,坚定下来的心又开始摇摆。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改变轨迹的一日,每一个选择都代表了不同的人生。 那么今天就是这样。他如每一个寻常的日子,走上了那条未来不知通往何方,可现在却一定离温灼若越来越远的路。 可是,无法与她并肩,又能同她走多远呢。 季时庭没有再出口挽留温灼若。 上出租车时,她听到车门外,他说了一句:“如果……” 紧接着车门关上。 人流往候机厅涌去。 季时庭的身影变成一个万千人里分辨不清的糊点。 长达六年的恋情就此告一段落。 温灼若本来想挡车门,可落锁的速度却远比她想象的快,她感觉有些疲惫,车内的阳光却充满了每个角落。 学校里,春季招聘会已经开始筹备,有些公司已经派遣人手过来,刚考上大学的新生和西装革履的白领仿佛今日与明日。 关妙三人是同一个导师。 可同一个导师也做不到雨露均沾,即使学业繁忙,大家也都尽力找实习或是兼职,如今能线上实习的单位不少,日后毕业了也更有经验优势。 演播厅里某位知名企业家正在演示他的商业计划书,红毯铺地的大厅里,中心宫廷式吊灯散发着热量,偌大的场地寂静无声。 跳完开场舞的校艺术团从边缘的位置依次从门口退场,唐佳慧看了眼外面显示屏上的活动安排和各大企业的驻地图,带着两个室友往二楼去。 电梯打开,一群学生从里面走出,二楼整层楼都铺设了毛绒地毯,走在上面几乎没有脚步声,厚重的红木大门内每一间都有电子显示屏,高级感十足。 她们不是第一次来,很多东西都轻车熟路,在外面的推车上拿了公司简介,还没看完,眼前就一阵骚动。 余筱眼尖,最爱凑热闹,看到前方被围着的人,一下子愣住。 “你们看那是谁?” …… 幸而预留了时间,尽管路况拥挤,温灼若还是掐着时间到了学校,刚进校门导师的电话就响起。 “老师。” “到了没有?” “刚下车,现在就来。” “行,那你快点,位置我发你了。” “好的老师。” 挂掉电话,温灼若加快了脚步。 刚上研一的时候导师就和她说过,他有一位好友,两人在读书时关系就很好,也是同地方的人。 即使后来隔着国界线,两人也没有因此生疏,一直想找时间想带她见见,顺便和他的得意门生认识认识,那位教授也是学术界的大牛,日后对她只有好处。 前天她收到消息,导师说那位教授回国了,见面时间就定在今天中午。 李嘉酿收起手机,朝好友走去,“我的学生今天有点事,在路上耽搁了,她很快就来。” “李,我最近看了不少报道,你这位学生可是很出名啊,正好在野也喜欢研究这些。”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拍着身边青年的肩膀。 李嘉酿笑说:“灼若是个聪明又肯努力的孩子,我很喜欢,可你这位弟子不是主攻飞行器的么,也对天文学感兴趣?” 景在野朝李嘉酿说:“只是一般。” 第45节 老人笑说:“是,诺大天文系与飞行器双学位研究生毕业,研究只算一般。” 这下李嘉酿表现的有些惊讶了,“双学位?” “有几篇论文,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他的英文名是……” 温灼若从电梯里出来,气息尚且有些不匀,在看见站在她导师旁边的男人时,一下子顿在原地。 第34章 凛冬 听到余筱的话, 关妙和唐佳慧两人同时朝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贵宾室外。 天文系的李教授正在和一位与他年纪差不多的老教授相谈甚欢,模样十分亲密。 老教授身边的青年长相极俊,宽肩窄腰, 纯黑色t恤上只有一个简单logo,休闲裤直挺修长。 而李教授旁边站着的正是温灼若。 研究生阶段的温灼若仍旧有些许单薄,可看起来纤秾合度, 五官也长开了, 偏温软的长相和今天饱满的丸子头尤其的搭。 淡色系的毛衣裹着玲珑的身体,腰勾勒的很细。 青年比她高了一个头,稍稍侧身就能将她全部挡住。 唐佳慧“咦”了一下, “这不是春和岭的那位吗?原来他和若若认识的吗?” 关妙想起昨天温灼若说的话, 点头说:“的确认识的, 若若昨天和我说他是她高中同学, 我还以为她不认识他呢。” 余筱琢磨着说:“你们觉不觉得, 他们两个的气氛有些微妙啊。” 气氛有些微妙。 温灼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景在野,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可也在瞬间明白过来了他就是导师朋友的那位得意弟子。 几人在演播厅简单见了面,李嘉酿就做东,请黄教授和景在野两人去了清大附近的一家中式餐馆。 饭桌是圆桌。 两位多年未见的老友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块。 温灼若把手放在椅背上,犹豫着摩挲了一下, 将位置稍稍拉开了点, 才在景在野身边坐下。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李嘉酿点了几个家乡菜,“这家的红烧狮子头做的很地道, 待会你尝尝, 看看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口味。” 黄教授与李教授都是清大毕业。 温灼若曾经在校友会介绍里大看见过黄教授的名字,这位黄教授虽是在诺大任教, 可教出来的本国学生,无一例外都放弃了国外的高薪聘请,回来建设祖国。 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 黄教授也不止一次因此上了新闻。 想到之前鱼鱼说,景在野迟迟不回来,也许是想长期留在国外,他这次回来,应该也和黄教授有关。 黄教授的笑容很慈祥,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像自家长辈一样亲切,“好好好,你的眼光向来是不错的,不然也教不出这么优秀的学生。” “彼此彼此。” 两个和蔼的老头把酒言欢,说道为何回国时菜已经上全了,黄教授吃着熟悉的家乡菜,有些感慨,“一直忙着做研究,好多年都没回来了,这次回家探探亲,也顺便看看老朋友,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还能见几次面呢。” 李嘉酿忆起往昔已逝的故人,也有些伤感,气氛一时沉默。 黄教授这才注意到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景在野两人,将话题移到了他们两人身上,“在野,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这菜太辣了?” 景在野回:“还行。” “你们荔城人听说吃的很清淡,刚才应该让人给你上几道味浅的菜。”黄教授准备再让人加点,这时听到一句纳闷的声音。 “荔城?” 李嘉酿也想起了什么,问起了温灼若:“灼若,没记错的话,我记得你说过你就是荔城人吧。” 温灼若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才道:“是的老师。” “那可真巧啊,”黄教授笑说:“你们两个一个地方的人,年龄学历竟然又都差不多。” 景在野嗯了一声,停顿数秒,以云淡风轻的口吻说:“以前一个学校。” 温灼若有些意外他会突然提到这个,可很快就恢复原状,于她而言,谈起过去,心里也许做不到如同无事发生一般。 但对他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不需要特意避讳什么。 “这不就是我们俩的翻版吗?”李嘉酿朗声笑着,“实在是有缘啊。” 、 两位教授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学生这么有缘,话题中心变成了景在野和温灼若。 景在野在回了上一句后,就出去接了个电话。 回来时,温灼若正一句句地回答两位教授的疑问。 “那照这么说,你们还是高中同学。” “嗯。” “那该多亲近亲近才是,怎么见面都不叙叙旧,我们两个老头子碍着你们了?” “不是这样的老师,我是临时进的景……同学的班,从前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插班生啊?” “嗯。” 黄教授点头,表示理解,笑着说:“没事儿,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多接触接触,很快就熟悉了。” 温灼若点头。 这话说完,黄教授又拉着李嘉酿回首往事,几杯小酒下肚,很快就有了醉意。 吃过饭。 黄教授住的酒店,有专门的门童开车来接,李嘉酿教授住的是学校教授宿舍,在到清大正门之前就离开。 临走前,他拍拍景在野的胳膊说:“好小子,你刚来北市,人生地不熟的,有问题的话尽可以和我说,那老家伙的学生来我这了,我多少得照看好,要是我不在,你就找灼若,你们年轻人啊,就该多互相帮助。知道吗?” 景在野说:“知道,谢谢教授。” “嗯,我走了。” “老师,昨天您要的数据发到您的邮箱了。”温灼若上前补充了一句。 李嘉酿满意道:“嗯,你办事我放心。” “行了,走了。” 离校门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送走各自的导师之后,温灼若和景在野一前一后,沿着林荫道走。 梧桐叶落,路过的每个公交站台都站满了人。 老旧的邮亭里坐着脸熟的老大爷,摇着蒲扇,像一个看客,盯着过往的路人瞧。 热闹繁声就在不远处,可两人之间仿佛有一层透明的薄膜,将所有声音沉寂而下,只剩下令人呼吸受阻的沉默。 温灼若本想在走到离她最近的那棵大树的时候停下脚步,可过了那棵大树,她没能顺利开口,直到走过不知多少棵,快到校门口,她才停下,叫住他。 “昨天谢谢你的伞。” 景在野停下,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提起这事,或许他早就忘了,反应了一下,才慢慢道:“顺手的事。”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温灼若轻轻嗯了一下。 “我到了,那再见。” 话说出口的时候,温灼若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比想象之中更平静一点,六年的时光,终究让她坦荡了很多。 景在野没说话。 他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从清大正门,走过正对着雕塑拍照的游客的身后,继续往前走。 “看来,真的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温灼若想着,进了学校。 莫名其妙地被删掉所有联系方式,是谁都会觉得心里不痛快吧。 何况他是景在野。 清大有一段路与荔城一中里很像。 就是眼前的梧桐道。 两侧高大的梧桐树顶天立地,繁茂的枝叶绿意盎然,像是通往森林之城,而每一间教室都像是木屋。 温灼若想起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 季时庭陪她来清大报道。 是一个声势浩大的雷雨天。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所有来报道的学生,行李箱的轮都被淹没在水里,大雨砸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斜飞的雨丝侵入伞下。 她送给季时庭的手链节扣脱落,被风吹进了水坑里。 温灼若离开伞去捡,被雨淋湿了头发,季时庭看起来有些着急,可她给他戴上手链之后,他变得很高兴。 手被他牵起的时候,温灼若鬼使神差地往这条梧桐道的尽头看去。 倾盆的雨幕之中像是站着一个少年。 他没有打伞,雨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他的身上,脸色苍白的像纸。 没有行李,没有来送他的家长,他像是突然出现的人,走廊上躲雨的人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 温灼若的心脏没理由地缩了下。 可季时庭手上的力道带着她往前走。 第46节 她也从失神中,收回视线。 跟上了他的步子。 后来温灼若想起这一幕,终于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不同寻常的反应。 那个少年太像景在野了。 可他那时应该早就去了国外。 是不可能出现在清大的。 现在看来,她确实是看错了。 景在野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那么狼狈的一面。 他应该像今天一样,被人称赞,被人期待,和他作为天之骄子存在的每一天一样。 …… 温灼若回到宿舍之后就遭到了室友们的言行逼供。 她无奈把自己的那点往事又说了一遍。 当然,这其中略去了她曾经告白未遂的事。 也把今天她们在演播厅里撞见的那一幕解释清楚。 显然关妙几人对景在野是诺大的这件事更感兴趣,好在她们或多或少都有几个同学在国外顶尖学府上课,惊讶了一会儿也就放过了温灼若。 温灼若得以逃脱,开始整理起季时庭送给她的东西。 唐佳慧抱着电脑来温灼若旁边,“若若,你有时间帮我算个数据成不,这里我自己算的总觉得有哪不对,我老板今晚就要我发过去。” “好。” “你干嘛呢?这不是你男朋友送你的礼物吗?” “嗯,我和他分手了。” “分手!!” 寝室里同时响起一声。 唐佳慧问:“为什么啊?上个学期不是还好好的吗?” 余筱也奇怪:“是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关妙怼她:“欸,就你们俩事多,人家分手就分手,问个毛线。不喜欢就分了呗。” “我不是想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可以挽救一下嘛,若若男朋友那么好,又谈那么久了,分了太可惜了吧。”唐佳慧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要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那肯定要分,而且要狠狠地分!” 余筱咬着面包表示赞同。 温灼若笑了笑,说:“没什么故事,和平分手。” 这话一出,寝室里安静了半秒。 随即关妙站起来,抱抱温灼若说:“没事儿没事儿,下一个更好。” “就是,灼若我就这么跟你说,你和男朋友分手的事情要是一传出去,你在清大理工实验室里肯定跟羊羔进了狼窝一样。” “哈哈哈你打的什么比喻!” “实话实话好不好!” 温灼若也想说两句,可手机里来了一条群简讯。 是老师发来的。 李嘉酿:[灼若啊,刚才老黄和我说,他学生打算就留在北市发展,和原来的同学一起办了一家公司,似乎就在春和岭下,下次带你和你师姐去看看。] 温灼若:[好的。] 任茵茵:[听说是个很厉害的人?好可惜,这次没见着。] 李嘉酿将有关景在野在国外的资料都发了过来。 当看到falcon的系列词条和春笋资本相关出现在他的词条下时,饶是温灼若做了些准备也感到很意外。 竟然是他。 任茵茵:[!!是他!老师我知道他!] 几个震惊的表情包之后,李嘉酿无奈地回:[老黄的弟子厉害,你们也得给我争点气,免得被比下去。] 李嘉酿:[另外,这次去齐和观测站的事你们先准备着,下个星期三就出发,预计要在那边待半个月,学校里的事情也尽快安排好。] 温灼若和任茵茵同时回:[好的,老师。] - 把所有季时庭送她的礼物都收拾好了,温灼若第二天确认没有遗漏,才开始装箱。 他已经在国外,这些东西寄过去也只是徒增些行李,她想了想,决定把这些东西寄回荔城他家。 不是存了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心思,只是她不愿意欠别人的。 尤其是,在知道季时庭从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她的时候,这些礼物的分量就变得沉重许多。 准备去快递站的时候,余光扫到一把黑伞。 温灼若的目光在上面凝着一瞬,上前拿了起来,放在箱子上。 顺便把景在野的伞也还了吧。 她先把快递寄了出去,快递站外两棵树之中,还有几个老头穿着白色背心下象棋,大爷大妈坐在塑料矮凳子上,围了他们一圈,底下全是瓜子壳,笑哈哈的,研究生在的校区是清大周边最安静的校区,校门口也透着股安逸的劲儿。 超市外的水泥车和搬运工浑身大汗,三楼往上都还在上外色,工人身上吊着安全绳,再安静,清大也坐落于大学城中央,几乎包下整栋楼,租金一定不菲。 温灼若不确定景在野在不在,拿着伞走进楼道。 一到三楼,原本的大门被换成了崭新的推拉门,门两边放着阔叶绿植,和二楼以及一楼的装修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像是某个隐藏起来的cbd办公楼。 门口的刷卡机已经安装好,幸亏因为还有些地方需要装修,并没有运作。 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温灼若犹豫了会儿,还是往里走去。 一旁的装修工人看见陌生面孔也没多问,她避开了铺设管道的地方,走进了三楼。 这里原来是培训班,温灼若没有进来过,但可想而知里面的空间有多大,里面的东西已经安放的差不多,工位和电脑都准备就绪,墙上贴着程。 柜台上睡着一个华裔面孔。 休息的沙发上也坐着几个人,放了台笔记本,似乎就是她第一回 遇到景在野时看到的那群人,茶几上放着一架迷你无人机模型,拆开的线路板和各种零件繁杂,几乎没有放下一个杯子的位置。 她无意打扰他们工作,就朝柜台的位置说:“你好?” 喊了两句,那小哥才睁开眼,盯着鸡窝头说:“来面试的?小何——” “不是,”温灼若赶紧叫住他,“我是来还伞的,这伞是景在野的。” 小哥听到景在野的名字,又看见来人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一下就来了兴趣,“景哥的伞?你认识他?” “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我是他大学同学兼研究生室友,你好你好。” 小哥看起来非常热情,大概是和景在野关系不错,语气之中透着熟稔,“景哥去谈事儿去了,你把伞给我就行了,你就住这附近吗?” “对,我是清大的学生。” “研究生?” “什么专业的?” “天文学。” “天文学?”小哥的笑容顿了一下,开始认真打量起温灼若的模样,“你居然学天文学……” 温灼若嗯了一声,说:“怎么了吗?” 从前她刚进天文系学习的时候,也有不相熟的人当面说她浪费了那么高的分数去报冷门专业,以后肯定会后悔,趁机输出自己的处世观念。 可眼前人单纯只是惊讶,并没有半点恶意。 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收敛,因此沙发上坐着躺着的几个也能听见,翻译几句后,目光齐刷刷朝温灼若看来。 小哥盯着温灼若看了许久,突然眼神里有了点变化,小小地“卧槽”了一句,然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飞快跑到沙发边,拉起其中一个人,用法语说了些什么。 过了半分钟,小哥才重新回来,笑道:“不好意思啊同学,刚才有点事儿,我叫池知,你叫什么?” “温灼若。” “灼若芙蕖,好名字啊!就跟景哥的名字一样有诗意,对了,景哥马上就回来了,你要留下来坐坐吗?” 温灼若来送伞,就做好了和景在野碰面的准备,可他不在,她似乎也没有刻意在这里等着见他的理由。 在池知的挽留声中,温灼若还是走了。 景在野刚下车,就看到温灼若从楼上走下来,她并没有看到他,在卤菜铺要了一份凉面,就往学校里走。 三楼,送走了温灼若,池知仍旧躺在柜台里准备睡大觉,忽然一只手取走了挂在柜台上的伞。 池知吓一跳:“我靠景哥,你走路都没个声儿的?吓死人了。” 景在野的手虚虚握着聚拢的伞面,把松开的伞带贴上:“给你醒醒神,不好?” “……” “话说景哥,工商局那边手续怎么样,都办好了吗?” “差不多。” “终于好了,不然我老觉得我们在跟着你打黑工。” 景在野抬眼:“想打黑工吗?” 池知打了个哆嗦,这位国外的时候拼起来也是不要命的,联想到自己身上就太可怕了,“不不,还是算了。” 当初几个人漂洋过海抛弃高薪来这,看见景在野带着他们来到贴着破烂海报的课外辅导班的时候,差点以为他破产了,放着商业圈不去,来这学校租这么栋充满年代感的大楼。 不过住了几天,他倒是觉出这的好了,他们还是更喜欢清幽地搞研究,这里高校多,环境自然没的说,要查资料或是做什么都方便,再说还大部分员工都是初入社会的学生,景哥的朋友还有在校的,这里无疑很合适。 池知理解了眼前青年的决定,现在一切都要走上正轨,他心甚慰啊。 不然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想象之中办公司是个高大上的活,他们像是一群为梦冲锋的少年,在成年人的世界假装成熟。 第47节 他撑在柜台上转移话题:“刚才你没回来的时候有个女孩子来送伞,说是你借的,好像还是你高中同学,可惜了,你再早一点就能看见她了。” “看到了。” “在哪看到的?路上遇见的?”池知还欲说话,休息室里走来个男人扯住他的肩膀,说:“你别说,说,公司的旅游,事。” 池知听着这别扭口音,抽着嘴角说:“你还是说法语吧,这蹩脚中文听得人难受,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学校里一次华裔联谊会上认识的,后来兴趣使然组建了团队,卢卡虽然是法国人,祖上却有华人血脉,到他家父母那一代已经只会听不会说,他的中文全靠看偶像剧和动画片学来。 卢卡微笑,回了一个字正腔圆的“滚。” “我一直很好奇,你骂人怎么骂的这么对味?luna你怎么净学些坏的。” 又有个人过来搭上卢卡的肩,其余众人看到景在野回来了,没忙着的也都围了过来。 景在野简单回了几句,众人就开始聊起开工团建的事儿。 前几天大家商量着在正式开工之前去放松几天,而这其中很多人从没来过异国,对什么都好奇,意见始终不能统一。 三楼热闹起来,大伙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还是一起学习过很久的同学,叽叽喳喳的讨论,各种语言混杂。 景在野看起来兴致缺缺,没什么要参与的意思,丢下句:“你们聊。” 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关上。 年轻人聊起去玩的事总是热血上脸。 卢卡看了眼紧闭的门,拉出正在侃侃而谈的池知说:“观看清楚了?照片里的她?” 池知斩钉截铁:“绝对错不了,就是今天来这儿的那个女孩。” 难怪他第一眼看到温灼若,就觉得似曾相识,清大天文系,高中同学,还和景在野夹在书里的照片长得十分相似,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就是那个人。 卢卡又问:“景哥,喜欢她?” 第35章 凛冬 扪心自问, 池知并不知道景在野对照片上的人抱有什么样的心思。 喜欢吗? 景在野似乎从没在任何场合提起过她,哪怕是喝醉了酒,也没有人从他嘴里撬出过什么话。 不喜欢吗? 可不喜欢, 为什么要把照片留在身边,回忆什么,还是用以警醒。 那张照片他也只在机缘巧合下见过一次。 边缘泛黄, 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是几年前的清大。 人山人海,烈阳当空,女孩穿着绸绿色的及膝长裙, 两条细细的带子贴在薄肩上, 手上抱着一沓资料, 边角微卷。 正笑着和谁说话。 可照片就此被剪断, 这半截照片留在了景在野的书里, 池知甚至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留着。 从今天他的反应来看, 应该是没有留着了吧。 池知思考了很久, 觉得自己无法回答卢卡的这个问题,只说:“高中同学啊,我们都研究生毕业了,现在要我回忆中学都记不清楚什么人了, 再喜欢也淡了。” …… 齐和观测站所在的城市临海, 还是个有些名气的观光景点,外围可以爬山还有海滩。 温灼若和任茵茵去学校超市买了防晒霜,遮阳帽, 防蚊贴, 还有些防中暑的药品,准备好这些之后, 温灼若后两天一直泡在图书馆查文献,这会儿没有要紧的项目要做,她得以把所有精力都花在自己的毕业论文上。 熬了两个大夜,温灼若第三天精神有些萎靡,摸着额头起床,才发现手机震动的有一会儿了。 她滑到接听,问:“鱼鱼?” 一接听,莫遇的声音就通过扩音器炸了出来:“若若,你分手了!” 温灼若意外,“你怎么知道?” “叔叔阿姨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天呐,这当中发生了什么?季时庭居然会跟你分手,简直不可思议。” 快递寄到荔城,接收人肯定是季时庭的父母,也许正是因为那个快递里装着的东西,才让他们起疑。 温灼若拿下手机,划到微信界面。 果不其然,微信群和私聊已经像锅煮沸的开水,冒泡个不停,点进去曾白瑛的聊天框。 妈妈:[我听时庭说你们分手了?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啊?] 温灼若和曾白瑛提过她准备读完研就和季时庭订婚的事,也以为他为了她留在国内,所以才会这样问。 一边听着莫遇在那感慨,温灼若一边简单回了曾白瑛,那边很快回复,在知道季时庭已经出国了之后,也沉默下去,不再询问。 温灼若不擅长解释这些,这些天也解释的累了,就发了一个各自安好的朋友圈。 点赞和回复很快飙到几十条。 莫遇自己说的伤感悲秋,也忘了听温灼若那边的动静,好半晌才发现那边安静的很,一下拐弯回来,说:“要不姐姐陪你去喝几杯?一醉解千愁?” 温灼若跳转到通话界面,笑着说:“不喝了,等会儿还得去实验室整理一下资料,过几天老师要和我们一起去齐和观测站,在和市,要去半个月,还有些事要先办好。” 按照从前去观测站的经验,这次的行程并不算忙,主要是老师要去齐和市开研讨会,正好有个关联的项目需要用到观测站里的数据,就把她们两个捎上,也算积攒些经验。 莫遇哀嚎一声:“和市啊,我也想去!我都好久没去海边游泳了,可我的论文还有一大半没完成,真是要命啊。” “我给你带点特产回来?” “好啊,聊以慰藉吧。” “怎么还文绉绉的了。” “你要是和我一样,睁眼古籍闭眼古籍,也会被腌入味的。” “……” “哎,不说了,我得赶紧把老板交待的活给干了,好想放假啊,”莫遇吐槽了几句,挂掉电话。 微信里刷到温灼若的朋友圈,她点了赞,也留言:[人生就是这样分分合合,分手快乐。] 惆怅一会儿,莫遇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某人马上要在夜里看海,而我还要继续勇攀知识的高峰。] 配图鸭子坐地哭。 有同学留言:[某人是谁?温灼若?] 她回:[是啊,她要和导师去和市啦。] …… “景哥,你看看,这是大家商量出来的方案,你挑一个吧。”池知拿着张复印纸来,上面圈了几个地方。 之前讨论的时候乱七八糟,可送到景在野桌上的就如同文件一般规整,详细列出了项目费用和选择理由,附上了员工的内部投票。 三楼作为办公的地方,四楼往上都是做实验和研究的地方,底下是个中等规模的超市,上面几层也很宽敞,这一层靠墙的位置放着十多架用以模拟的飞控半实物平台。 打开窗就能看到清大的春和岭。 清大最靠近他们的地方是科创中心,而他们的同学里有清大的留学生,说起员工,不如说合伙人更贴切,大部分人公司有股,作为合伙人向清大申请场馆,虽然过程有些波折,可近日也被批下来了。 这个时候不好好玩什么时候玩。 景在野把手机锁屏,丢在实验台上,双手放在额前,眸色略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知没看出好友的心不在焉,拿起复印纸,他就站旁边指着投票排名第一的方案笑说:“这个不错吧,从前在诺大的时候就说了等毕业哥们几个就好好玩玩,你这马不停蹄地回国了,我们也玩的没滋味,这次就好好聚聚。” “这艘游轮从北市出发,七天六夜,停靠清市、和市,港市……直到海市才算完,航线上景点也挺多的,我们都觉着行。” 景在野看了一眼,目光短暂地在某个位置滞留半秒,才说:“可以。” “ok,那我这就去群里说一下,让大家都准备准备。” 池知完成任务,风风火火地走了。 “景哥你也快回去吧!都十一点了。” 门被关上,万籁俱静。 没过一会儿,台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景在野越过螺旋桨拿起手机,半蹲下来,另一只手放在一架多旋翼无人机的中央板上,声音清冷。 “老师。” 黄教授清了清嗓:“嗯,现在一切还顺利吧,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挺好。” 黄教授是真心喜爱这个学生。 所以他一回国,就把他引见给自己的至交好友,他在北市没有多少人脉,可李嘉酿不一样,多少可以给他点助力。 只是这个学生太过省心了,不论是做研究,还是现在,从来没和他开口要过什么资源,他想帮忙都没机会。 和他父亲的脾性倒是截然不同。 商人逐利,而景在野生在那样的家庭,却少见的纯粹。 甚至拒绝了自己父亲的投资。 他又问了些公司的近况,确认所有事都办妥之后,又给他们正在研究的新型无人机提了些改进想法,聊了许久,到要挂电话时才说:“以后要是还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问老师。” 景在野嗯了一声,站起来靠在实验桌旁,提起另一件事,“老师,我和池知他们准备去游轮上玩几天,您最近忙吗?” 黄教授叹口气:“游轮啊,不行了,我这阵子腰疼,就想躺乡下养养神。” 灯管的光刺眼灼热,看久了眼前密密麻麻的爬上黑色噪点。 短暂失明一瞬,青年开口。 “李教授那里……” “他那个老家伙也忙的很,好像马上要去齐和观测站了吧。” “游轮会在和市停靠。” 第48节 “中途停靠?”黄教授有些意外,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思量片刻,笑了,转而道:“难为你这么有心,我就和他说说,他也该放松放松了。” “嗯。” …… 温灼若忙完,群里导师又发来了消息。 李嘉酿:[在野他们公司团建,送了我们三张游轮票,你们把订好的票退了吧,我们提前启程去和市。] 她眼神微顿。 任茵茵已经查完了这趟航线,一下子兴奋起来,可碍于老师还在群里,不能尽情表现出来。 [老师,这个景在野人也太好了吧,居然还给我和若若也送了票。] [但是我们不是要去和市吗?这个终点是海市啊。] 李嘉酿回:[和市是这艘游轮停靠的港口城市之一,奥黛丽号会在那里停留一.夜,是航程的第四天,我们到了地方就下去,到时会有人来接我们。] 半路下站啊,有点点可惜,一张游轮票可不便宜。 李嘉酿紧接着又发消息:[人家一片好心,我也没好拒绝,这票收了,船票钱我托老黄还他了,你们就当度个假。] [天呐,谢谢老师!] 温灼若也回:[谢谢老师。] 李嘉酿说:[路上好好玩,到了观测站可得认真搞论文。] [好的老师!] 温灼若复制:[好的老师!] 任茵茵反手艾特温灼若,[@温灼若,若若,你有上过游轮吗?上面什么样的,好玩吗?] [没上过。可能像大型游艇?] 温灼若从前被父亲带去一艘私人游艇上玩过一次,游艇的主人是父亲的钓友,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边工作边休息的爱好之一,那次出航是为了钓金枪鱼,海钓的手续办好了,一刻功夫都不耽误,直接上了游艇。 她是游艇上最小的女眷,在船舱的圆形窗户旁玩了几天的泡泡机。 任茵茵:[呜!越想越激动,我做攻略去喽。] 师门三人约好了时间,在出航日赶到了奥黛丽号停靠的北市国际客运港口。 北市市内赶到这时间已不算早,天早就黑了下来。 近十万吨位的游轮更像是庞然大物,灯火通明,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黑色的海和海边沿的城,霓虹璀璨,光怪陆离。 来之前师姐高兴地拉着温灼若介绍这艘游轮是全阳台房的豪华游轮,服乘比3比一,船员数量比乘客要多很多,一边眼冒金星的说希望她以后的公司也能有个像景在野这样的老板。 温灼若在港口换了些钱,和任茵茵办理好行李托运,一会儿会有专门的人送去她们各自的房间。 登记好之后服务生给他们分发房卡。 要登船时李嘉酿教授接到电话,朝温灼若两人示意等等。 过了几分钟,眼熟的一群人从接驳车上下来,为首的是景在野,他下车之后下意识地往登船口看,正和来不及收回视线的温灼若撞上。 收回视线,李嘉酿教授带着温灼若过来表示感谢,“在野,那天我有个学生有事没能来,今天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任茵茵,是灼若的学姐。” 景在野点头,说:“幸会。” 任茵茵看起来有些紧张,忙也说了一句幸会幸会,然后趁着李教授和青年说话的空档,把温灼若悄悄拉到一边,“我靠,这个真的是真人吗?来之前你没说这个景在野长得这么高这么帅啊。” 温灼若被她拽的胳膊疼,轻嘶了一下说:“你也没问我。” 任茵茵不可思议说:“这还要问吗?看到一个这么他.妈帅到天上去的大帅哥,长得跟上世纪港星似的,一句不提才奇怪!若若,我真的很好奇你经历了什么才会对帅哥免疫,你那前男友也没他帅啊。” 这个时候有人远远喊了一句。 “温灼若?” 温灼若转头,看到来人是杨一帆,也一下愣住,“杨一帆,你怎么在这儿?” 杨一帆同样在北市上学,虽然他和莫遇一个学校,但温灼若也很少见到他。 但是同班同学的身份总能无形之中拉近距离,哪怕他们之前的关系也只能说泛泛之交。 杨一帆走过来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原来群里说的教授和他的学生就是温灼若他们,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他就说:“难得遇见,等会儿一起去坐坐呗。” 温灼若笑着说好。 李嘉酿教授这时候也和景在野聊的差不多了,到了登船时间,一行人跟着服务生上船,简单举行过起航仪式之后,每个人手上都被递了一张活动日报,列出游轮上的特色表演时间,还有一份缩略版的地图。 李嘉酿教授走在最前面,临时导游带着小喇叭给他们在路上介绍。 这里面像是一个小世界,影院酒廊无边泳池,还有八个餐厅,整体装潢是北欧风格,看起来低奢内敛。 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艺术馆,里面放有不少文物。 温灼若在一件鹅绒白瓷展品前停了下来,弯着腰看上面的小字,太过专心,以至于连老师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走出展馆到甲板上,灯光昏暗,转弯的时候没留神撞到了男人身上。 温灼若看清楚是谁之后,呼吸有一瞬间的不畅,拽着他腰间衣服的手也忘了松。 景在野也没跟着队伍走。 看见是她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意外。 他微微站直了,就势低头。 温灼若不知为何有点脸热。 男人的体温似乎天生比女人的要高,与其说撞上不如说抱上,她刚才抱在他身前,抬头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在索吻。 “对……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见你在这里。” 景在野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转过头,继续站在楼道,习惯性地往裤袋里找什么。 青年冷白的肤色和在异性里出挑修长的手指在视野暗处,每个细微动作都格外惹人瞩目。 温灼若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也无意识地落在他的手上。 这时,男人的动作却顿的很突然,说:“他们在看舞台剧。” 温灼若清醒过来,视线也匆忙收回,“啊,好……那我先过去了。” 走过景在野的时候,温灼若脑海中倏地闪过刚才的画面,灵魂仿佛出窍,还原了她从艺术馆出来之后遇到景在野的一切画面。 头皮毫无征兆地发麻。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和中学时代的暗恋对象单独相处。 她竟然和看痴了一样,盯着人家腰腹往下的位置……目不转睛。 尽管她知道自己看的地方只是他的手,其余地方瞟都没有瞟过。 可目光落的位置却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难怪景在野出声打断她。 天……她到底在干什么。 温灼若耳热,默默闭上了眼,她没有第一时间去剧场找队伍,站在甲板上让海风吹了好一会儿,等彻底冷静了,才想去和李嘉酿教授等人会合。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是任茵茵打来的。 “若若,杨一帆他们在这组酒局呢,你来不来?” “你也去了吗?” “对,来都来了,不得融入集体啊,再说他们公司的人是真帅啊,一个个长得跟男模似的。” 后面的话女生压低了声音,但温灼若能想象到师姐的快乐,有些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喝酒,她点头,“好,在几楼?” “五层,你上来就知道了,这很显眼的,我等你来。” “好。” 游轮在夜色里划开水流驶离港口,夜色惑人,因为乘客的到来,船上一切设施都生机勃勃,走在船舱内亮如白昼,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走到五楼,楼梯口就有简略地图。 这一楼层只有一家大型酒吧,占地很广,温灼若推开门进去,音响震耳欲聋,各色氛围灯环绕全场,一眼望去全是年轻人,气氛正嗨。 任茵茵一眼就看到了温灼若,她和杨一帆还有两个男人坐在卡座上,脸上有点乐不思蜀的感觉:“温灼若,这儿呢!” 这一喊,温灼若看见了人,才迈了一步,就有个外国青年举着酒杯走近她,说了句不知道混着什么口音的“美女”。 温灼若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回:“你好。” “你好你好,温灼若,你也来了啊。” 正觉得他有些眼熟,那天去还伞时认识的叫池知的男人就走了过来,他说完,一把拽过外国青年,拍拍他脸蛋说:“我去,你是真敢撩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 卢卡一下就醒酒了。 池知放开他,朝温灼若笑道:“不好意思啊,这个是我同学,喝多了没个正经,刚才我们还说你什么时候来呢,可巧你就到了,走走,我们聚聚去。” 温灼若点头,跟着池知来到卡座,不知道混着几国语言地介绍了一通,杨一帆回忆往昔,很快热起了场子,任茵茵则拉着温灼若去了双人座。 她平时不太喝酒,可这会儿也和人碰了两小杯。 任茵茵跟着众人聊了没几句就说要去舞池,杨一帆池知几人也跟着去。 温灼若一个人坐了会儿,脸上有些发烫,正想出去吹吹风,手机屏幕在这个时候亮起。 她拿起手机,往外走去。 酒吧所在的位置有些吵,声音杂乱,温灼若走到船舱的推拉窗旁,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打开手机看消息。 鱼鱼:[若若,这不是你坐的那艘游轮吗] 鱼鱼:[你怎么和景在野在一条游轮上] 鱼鱼:[我靠,他居然回国了!] 温灼若看到这个问题还停顿了半秒,仔细想了一下,莫遇好像还真不知道景在野回国了,她从没和她提起过。 而莫遇还发来了一张截图。 第49节 应该是景在野的朋友圈。 没有文案,没有地点,只有一张游轮的照片。 看日色是在登船前拍的,照片边缘的位置,她也被误拍了进去。 第36章 凛冬 温灼若和莫遇解释完事情的原委就伸出两条胳膊放在窗沿, 海风轻拂,她用微热的脸颊贴着手侧冰冷的肌肤。 莫遇还在敷着面膜加班加点赶项目,听了她的语音后马上回了几条消息。 [这么说他导师和你导师认识?这也太巧了吧] [而且他们公司团建, 怎么就又和你们要去的地方撞上了?] [我不信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不会是故意接近你吧?] [怎么会?] [怎么不会!] 温灼若酒劲上来,说不上醉, 头却有些昏沉, 背过身双手捧着手机打字:[就有这么巧,谁能想到我导师和他导师是朋友呢,他原来只想邀请老师的, 可老师这趟要带上我和师姐, 就顺带捎上了。] 鱼鱼:[……] 鱼鱼:[你真这样觉得?] [嗯。] [行吧, 那家伙也不像是会主动追女人的类型, 往那一站, 就感觉有不知道多少狂蜂浪蝶扑上去。] [对。] [你说景在野中学时代就那么招人了, 听说国外都很open, 他会不会也玩的很花啊] 温灼若的视线在这句话上停顿了两秒,想打字回复,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下滑界面, 找到了一个勉强切题的表情包。 [思考.jpg] [你们组的项目搞完了吗?还有时间来找我八卦。] 那边顿时安静了几秒。 [可别说了, 重要关头我们组有个男生请假了,现在全部任务都压在我和我室友身上,累翻天了] [等我忙完这阵我也要上船玩玩, 不知道我还坚持地到那一天吗……] [不说了, 我得先去吃个晚饭,要饿昏了, 改天聊~] 温灼若回复完莫遇,也将打开的窗户拉上,往酒吧走。 夜色有些深了,也许是因为今天是登船日,宽敞明亮的中央大厅还有许多人没有去休息,走到酒吧附近,为了应景,灯光变得黯淡下来,模糊的流光照在原木地板上。 这家酒吧的外型是一艘欧洲中世纪的帆船,两边可坐的位置是两只酒桶,粗绳捆着,立着靠着的,还有不知用什么材质做出了红酒流淌的效果。 透明玻璃围绕,从外面看也几乎没有视野盲区。 夜色渐浓,调酒师在岛台忙碌,猩红的,湛蓝的液体和冰块,舞池里年轻男女尽情释放荷尔蒙,钢管舞者柔软的身体将气氛带上高潮。 温灼若站在门口,在舞池边缘看到了任茵茵。 视线微挪。 铺有驯鹿皮的卡座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泛着淡紫的氛围灯投射而下,轻洒在他头顶。 左右两边坐着熟悉的面孔。 茶台上放着酒水和转盘。 这回温灼若看清楚了,景在野刚才在艺术馆外下意识找的是烟。 他从桌上拿起一根咬在嘴里,却并不打火,像是瘾上来了,聊以解渴。 手中抛出两枚骰子,旋转,静倒。 穿着兔女郎制服,身材火辣的服务生送了一杯酒过去,单膝跪在地上,从身侧口袋里拿出打火机,附手过去说了什么。 他侧着头,神色淡淡。 这里不允许抽烟,服务生大概是去劝阻。 尽管是有正事的接近,面对男人这蛊人长相,表露出来的态度也像是别有用心。 温灼若从没见过这样的景在野。 她记忆里的景在野永远是一身规整的蓝白色校服,肩膀将阔大的校服穿开,微薄的质地将少年的骨骼感凸显,总有人对他百般臆测,可她与他同校同班至今,一句脏话都没听他说过。 诚然她对他有过一段爱而不得的时期,可记忆也并未因此偏颇,为他蒙上阴影。 可如今这样声色犬马的场合,景在野竟也能完美融入,好似曾经来过无数次,昏暗的灯光,异性隐晦的示好,他都习以为常,游刃有余。 温灼若正分神想着,一道身影朝她扑了过来,“若若!你去哪了,我刚才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去洗手间了。” 任茵茵挂在温灼若身上,她喝了不少酒,脸比温灼若红多了,这会儿已经有些意识不清。 池知等人这时也看到了温灼若。 杨一帆就眼睁睁看着隔座的景在野手指微微愣了下,紧接着把烟从指间卸去。 可温灼若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 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身边的人上。 杨一帆拖来水晶烟灰缸,语气搞怪:“来来丢这儿,就隔着十多米,虽然还没点上,可也有烟草味啊,别熏着人家了啊。” 还没抽上呢,人姑娘看一眼怎么了,还跟出来玩被抓包了似的。 景在野瞥他,“你叫她来的?” 杨一帆觉得后脖子发凉,“诶,都是同学,我叫温灼若来玩玩有什么不对的,我不叫那不是孤立她吗?再说都是熟人,又是成年人,喝喝酒有什么要紧的。” 温灼若扶着任茵茵,打算先带她走,正好杨一帆往这边望,她朝着他的方向指了指任茵茵。 杨一帆会意点头。 短暂的照面过后,温灼若带着任茵茵往三楼去,她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只是身上的酒气重,温灼若也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 游轮的服务员遍布全船,看到有乘客喝醉了便从立架上拿来了醒酒药和晕船药。 然后派人搀着任茵茵往套房里走。 温灼若跟在后面进去,看任茵茵直冲浴室,她把药留下后便替她关上门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们的房间都是阳台房,开窗便是海,风景很好,走廊便是甲板,每间房间门口都有一处休息区,做出草木藤椅和草地的装潢,茶几上摆有点心果盘,精致小巧。 下午为了赶航线,温灼若坐了好些时候的车,到船上也一直没休息,现在也有些累了。 放水洗完澡,检查了一下服务生送来的行李,就上床躺着。 船体在轻微的颠簸。 温灼若打开窗户,听着海声,这种自然的浪涛声与模拟或是被电流转换过的白噪音听感十分不同,门和墙建造时用了隔音材料,骤然安静的世界仿佛无声无息。 本以为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睡着。 可温灼若翻来覆去,总有些睡不着,闭上眼两个小时,意识也清醒地能高考。 她索性放弃挣扎。 都是成年人了,偶尔熬夜也无伤大雅。 这样想着,温灼若找了一身裙子出来穿好,准备再去游轮上逛一逛。 夜色深沉地如同泼了墨水,海浪无边无际,水下暗涛汹涌。 一开门,她蓦然顿住。 景在野靠在她房间外的甲板上,指间夹着的烟,猩红已经燃到了末端。 像是醉了。 直勾勾地看着她。 夜很深了,即便打开门也很寂静,仿佛整艘游轮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耳边仅剩无尽的海水拍上船身的声音。 一下撞一下,仿佛已形成了节奏,在月色下共鸣。温灼若觉得景在野的眸底也被墨似的海水染深了,陷入了某种梦魇。 放在她身上的视线一刻都不曾移开。 温灼若莫名觉得景在野的眼神里有很多她读不懂的东西,微红的,疯狂的,压抑的,如潮水般无休止,即将冲破平静的水面喷薄而出。 她双腿竟因此有些麻意,像是身体下意识开启的预警,手放在门把手上僵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开。 准备要走的时候。 景在野忽然出声,嗓音带着哑意:“好久不见,温灼若。” 温灼若想,他可能真的喝了不少酒,不仅喝的声音嘶哑,说出来的话也不着边际。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见过几次面。 这份问候似乎来的有些晚。 可她没有和醉酒的人叙旧的打算,便顺着他,笑着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随口说完,温灼若关上门,拿起地图,找着自己现在的位置,看看附近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主控室的灯已经熄灭,她走后,走廊上剩下的声控灯逐一而落。 青年的身影也被黑暗吞噬。 混着海水的空气吸入肺腑,窒闷微腥。 …… 温灼若沿着楼梯来到二层,游轮晚上开着的场馆相对而言比白天少了一些,可船上安排的甲板特色活动也不少,餐厅也被收拾的一尘不染,零散坐着几桌游客。 船上八家餐厅的主题都不同,从中餐到意餐应有尽有,这一层是法餐,装修的也很有宫廷风格,色彩明丽奢华,各处雕花,要不是时间晚,好的位置还需提前预订。 据日报上写,凌晨在二楼中厅还有钢琴舞会,每个时间点都不无聊,要是有想要打发精力的年轻人,比如失眠的她,通宵达旦的玩应该也不成问题。 第50节 舞会来的人不少,温灼若避开人群,到隔间安静的地方,开窗吹着海风,没过一会儿,那悠然的琴音就变成了催眠曲。 她终于有了睡意,时隔半个小时,再次回到套房。 景在野已经不在甲板上了。 温灼若进门前留意了一下房号,他们这一行有二十多人,房间都是安排在一块的,可她莫名觉得,景在野的房间离她的很近。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到她房间门口的甲板上来。 刚才他站过的地方没留下一点痕迹,干净的如同刻意清理过。 温灼若没来由的想,如果今晚她没有出来,景在野是不是会在她房门口抽一晚上的烟,等她清晨出门的时候也不会知道他曾经来过呢。 因为熬夜,第二天温灼若没能早起。 任茵茵醒的早,和李教授下去吃早饭没看见她,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若若,刚才敲门你没应,我们就先下去了,快点来呀。” 温灼若眼皮沉重,眯着眼看手机上的时间,她只睡了不到三个钟,在床上翻了个身,轻声说:“你们吃吧,我再睡一会儿。” 那边很快就回了。 “你还没起吗?大晚上干嘛去了,行,你要睡醒了就叫我啊,吃着早餐呢。” “好。” 温灼若一睡就睡到了下午,起床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晒的脸通红,先给任茵茵发了消息,然后洗了个澡降降温。 洗完澡回来,手机里收到新的消息提示。 茵茵师姐:[今天船要在茉阳港口靠岸,明早才出发,我要下去玩玩,你去不去?] 游轮这几天的旅程会在好几个港口停靠,他们要去的和市就是其中之一,温灼若不太想动,就回:[不去了,你要去的话注意安全,有事打我电话。] 茵茵师姐的对话框发了几个“亲亲”的表情,然后回复:[好,我的小师妹怎么这么好啊!我要发朋友圈炫耀一下!] 温灼若无奈,正巧肚子饿了,给任茵茵回了一句,就绑好头发打电话订餐。 阳台房推开推拉门便面朝海,万里无云,空气湛蓝的海水不似夜里那般潮黑,水面时不时游过水生物,服务员在阳台上为她摆好餐之后,还有一队海豚跃出水面。 温灼若吃完饭,指针走向下午五点半,任茵茵这会儿应该正在准备下船的东西,她索性不出门,拿了电脑出来,盘腿坐在阳台上看文献,玻璃遮阳棚挡去大部分毒辣的阳光,微咸的海风拂过脸颊微润。 她边看边码上些笔记,到了晚上八点,游轮门禁的时候,任茵茵那里还没有动静。 温灼若给她打去电话没人接。 她给李教授发去消息:[老师,您知道师姐她现在在哪吗?八点以后禁止上船了。] 李嘉酿教授过了十分钟才回:[茵茵已和我请假,在岸上住一天,明天起航之前会回来,带他们下去的导游已经办好了手续,不必担心。] 温灼若放心了,[好的老师。] [二楼有个天文百科抢答,一等奖送台相机,你也来看看吧。] [好的。] 没想到这里也有望远镜。 温灼若倒对这个小游戏挺有兴趣的,就是她一个专业的来和业余的爱好者来抢答,似乎有些占便宜。 …… 两台望远镜被架设在二楼区域最大的甲板上,可以免费使用,灯下放着各种美丽星系和星球的照片。 主持人正在活跃气氛。 温灼若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李嘉酿教授身旁站着的三四个青年。 景在野也在其中。 即使他们簇拥着的是她的老师,可景在野只是懒洋洋地靠着廊柱,存在感便极强。 温灼若走过去,和李教授打了招呼,又一个个和周围的人点头。 轮到景在野的时候,她动作滞了半拍,“晚上好。” 景在野看着她的眼睛,却问:“吃饭了吗?” 温灼若带着疑问的语气,轻轻地“啊”了一下,才慢慢道:“吃了。” 李教授笑说:“刚才我说你今天就一直待在房间里睡觉,没两秒你就给我发消息问你师姐在哪了,本来想让你先去吃个饭,可你来的太快,没来得及说,吃完了是吧,那正好,你们去报个名,看能不能得个奖。” 已是古稀之年的老教授仍旧童心未泯,若不是自己亲自上过于欺负人,只怕他就要去报名了。 温灼若睡了一天,刚才看论文也在一直用脑,就点头,权当用来放松一下。 宽敞的甲板被暂时分作两个区域,知识抢答所在的区域只占一小部分,大部分人看到例题后望而却步,哪怕只是简单的概念题,可不能搜题和请外援,也意味着需要具备一定的天文知识储备。 剩下的人都集中在两台双筒天文望远镜旁排成长队。 平常也有不少陆地景区放置有设备,却少见有这样的热闹,今日似乎格外人多。 温灼若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嘈杂的说话声逐次远离,快走到游戏队伍后面时,忽然脚步一停,“是流星雨。” 跟在她身后的景在野没有料到她突然的动作,本是要撞上来的趋势,险而又险地变成擦碰。 一条手臂撑在她身后的栏杆上,海水涌过,船体有些颠簸,温灼若的视线也轻晃,和景在野的在空中相撞,却像是有一层无形的黏膜,微微凝着。 温灼若不知道景在野也会来凑这个热闹,一下又恍然意识到他们的距离。 太近了。 近的能感受到,男人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她眼皮跳了一下。 “什么?” “……什么?” 温灼若以为她控制的很好,但却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在脸上表现的太过明显,游移的视线有些欲盖弥彰,景在野盯着她白皙的耳垂泛红,喉结微动,身体却往后退了退,看向海面,“我说流星雨,你在想什么?” 温灼若胡乱拂了下耳边的发,把话题揭过:“嗯……我刚刚想起一条新闻,今天好像是天琴座流星雨的极大值时间,天琴座流星雨是北天银河里最灿烂的星座之一。” “想看?” 这句话超出温灼若的意料之外,可下一瞬她就想起了些旧事,“过去我男朋友每年都会陪我看,因为他阳历生日在4月,正好是天琴座流星雨常出现的时间段,而我是天文系,他说这场流星雨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 景在野蓦然安静了。 季时庭通常过的是农历生日,从前她都会陪他过生日,这次分手之后,两人之间的对话也仅剩一条生日问候。 青年没回,温灼若也没再就这深聊,走去了队伍后面排队。 意识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时,已经离他很远。 两人之间隔着来往的人,室内灯光映照在甲板上,星光有些黯淡。 景在野似乎总有在人群中格外令人瞩目的能力,,哪怕只是简单的背靠栏杆,什么都不做。 不知是不是天色原因,他望向她的眸子有些暗,声音却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第37章 凛冬 泊在港口的游轮临近五光十色的城, 远远的不知是从哪家餐厅里传出大提琴声,今晚的琴音似乎与静止的水域一般宁静悠远。 温灼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景在野聊到有关男朋友的问题。 也许是这样的夜晚和氛围很让人有倾诉欲, 又或许是今天的日子有些特殊。 她罕见的也有些伤怀,认真地想了想,慢慢开口。 “高三那年吧。” 景在野怔怔看着她。 穿廊的风拂起温灼若的鬓发, 她扶着栏杆继续说:“我和我男朋友谈恋爱是个意外,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觉得对方都没有那么喜欢自己,连我自己都不确定对他的感情。可分手的这些天我想到他, 心里总还是难受, 现在想想, 如果不喜欢, 我不会和他在一起这么久。” 她说着, 忽然偏眸, 那眼神里有种只有景在野明白的深意。 “我青春期的时候做过一件很傻的事, 一个人跑去了一座陌生的城市,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没带伞,最后蹲在别人店门口哭。” “我男朋友说是他学校开学, 他提前去那边玩, 碰巧遇到的我,其实他是从我朋友那里自己摸准了消息,特意去找我的。” “他说送我回家, 其实是为了带我回家。” 感情是一件很难说清楚的事, 她十几岁时耗费所有心思想对景在野好。 可是一直以来对她好,喜欢到不敢表露分毫, 看着她喜欢别人的只有季时庭。 尽管故事的结局不尽人意,可开始往往最动人心。 游戏主持人握着怀表,催促着选手参快些登记。 台下的白布长桌上,白色透明的抽签球里放着很多号码牌。 轮到温灼若时,她抽出了一个8号。 去到备赛区等了一会儿,景在野才堪堪踩着点进来,抽了签。 他似乎更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公司的人叫他都没有反应。 温灼若跟在参赛选手身后排队入场。 在灯光下,恍如进入白昼,景在野仅一身黑色t恤和长裤,上场时也引起了一小阵哄闹声。 温灼若上台之后,景在野就站在她身边。 看着台上长相气质都极为登对养眼的一对儿,底下的哄闹声小了不少。 穿着白色西装的主持人让出墙旁的奖品,说道:“大家都知道,本次航线的一个重要景点,就是天琴座流星雨!为了迎接它的到来,我们特意准备了几件礼物作为奖品,邀请大家来甲板上一同观赏,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大家也可拍照发给各自的亲朋好友,一同见证这美好的时刻。” 赛方特地将颁奖的时间卡在了流星雨降落前,话筒声伴着浪涛声,台下吸引的观众越来越多,温灼若也下意识摸了下兜里的手机。 比赛规则并不复杂,总共二十六名参赛选手,被大致分为三组,每两人共用一张桌子。 第一轮主持人在显示屏前给出题目,选手共同作答,答完后当场统计分数,决定十二名进入晋级赛。 第二轮照猫画虎,同样选出六人进入决赛。 而决赛则是两两对决,直到分出前三。 第51节 温灼若是8号,工作人员将她带到了靠海的桌子,小遮阳伞上仿佛还留有余温,七号的位置上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三十多岁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年龄看起来很小,估计才上幼儿园,脸蛋红润润,抓着签字笔和纸玩,还时不时偷看她一下。 主持人喊了开始,显示屏上的都是一些很基础的知识,比如地月距离的天文单位、教科文组织确定的自然科学六大基础学科,以及邵逸夫天文学奖这些,她没有停顿,很快写完了答案。 可温灼若旁边坐着的男人却还没有动笔,纸上一片空白。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男人把小女孩抱正了一点,微笑着解释说:“比赛的是她,不是我。” 温灼若顿了一下,转念一想,这场游戏的确也没限制年龄,小孩参加也是可以的。 小女孩握着笔,只是简单的写abcd,也不难看出小女孩的字写得很好看,有棱有角,一瞧就是好好练过的。 看见温灼若投来的视线,她害羞地趴在桌子上写,白生生的手挠着头。 距离倒计时结束还有段时间,温灼若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很可爱,放下笔问:“她是你女儿吗?” “是啊,她叫贝贝,今年六岁了。” “长得真可爱。”温灼若忍不住盯着贝贝脸上的小酒窝看,“她妈妈也一定很漂亮。” 贝贝耳朵更红了,稚声稚气地说:“姐姐也好看。” 温灼若笑了笑。 男人听她提到妻子,语气更为和善,“嗯,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长得更像她妈妈。” “贝贝妈妈也来了吗?” “她有些累,这会儿还没过来。” 很快就到了规定的时间,因为绝大部分的参赛者都是业余的,分数普遍不高,因此有两个满分出来的时候,连主持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拿着话筒和两张答题卡走到台上,惊喜道:“没想到我们的船上卧虎藏龙啊,第一轮二十道题目,居然有两位选手全部做对了!” “让我们恭喜8号选手温灼若,以及……10号选手景在野,在第一轮比赛中取得满分!” 掌声过后,主持人接下来又报出了晋级的选手名单。 温灼若站去第二轮候场区里,工作人员让他们按顺序站好。 9号的贝贝被淘汰,她便和景在野站在了一块,站好时正听到音响里扩散出的主持人的声音,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满分?” 景在野挑眉,“嗯?” 温灼若耳畔落进这一声,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带着疑惑,很容易被误会成质疑,解释说:“嗯……我的意思是,这些题虽然简单,可对业余爱好者来说要全部答对也难,你……平常也对这些感兴趣吗?” 景在野侧首看着她,“想知道吗?” “……” “想知道就过来一点。” 温灼若有些奇怪他的要求,可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照他说的,朝他站着的位置挪了一小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是安全的社交距离,这样一来,略大的风浪吹过,她的裙角都拂在了他的长裤上。 景在野压低了声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展览栏里有答案。” 温灼若:“……” 观赏台那里有几面展览栏,可很容易被忽视过去,远远看去几张星系的照片格外显眼。 大概谁也没想到,那里竟然会有游戏的题库吧。 就算有人注意到,临时也记不下许多,而景在野记忆力一向好,能答对也不足为奇了。 第二轮开始,场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 温灼若抽签抽到了2号,而景在野抽到了23号,两人也不出意外地晋级两轮,顺利晋级三强。 温灼若抽签没有抽中景在野,可在最后的比赛里两人迟早会遇上。 李嘉酿教授这会儿才来了点兴趣,乐呵呵地给两人拍了张合照,语音完完前因后果,发给黄教授。 [你猜是你学生赢,还是我学生赢?] 黄教授那里很快回:[还用说。] 李嘉酿以为好友会站在自己学生那边,没想到他接下来回了一句:[肯定是灼若赢。] [对你双学位的徒弟这么没信心啊。] [就是对他太有信心。] [什么意思?] 黄教授打了个哑谜,没给李嘉酿教授解释,只说:[你看着吧。] 也许是温灼若和景在野两人的表现太过亮眼,主持人和出题人在最后一轮并没有手下留情,出的题也从单纯的选择题到了填空和计算,改为两人抢答。 第一题考到了视向速度和红移值的概念,温灼若和景在野几乎同时给出了答案。 后来的几题涉及到更深一层次的计算,两人的分数才逐渐拉开。 最后温灼若领先三十分,拿下了一等奖。 主持人非常高兴的宣布结果,并且请温灼若上台领奖。 她身后站着第二名和第三名。 可温灼若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概念性的题可以硬背,但展览栏里还会教人解题吗? 没等她细想,主持人就拿着相机走到她身边:“恭喜9号选手温灼若赢得我们本次比赛的第一名,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拿下一等奖,大家掌声!” 底下的观众很配合,掌声响了好一阵。 温灼若拿着新相机朝台下鞠躬,看没她什么事了,就跟着工作人员下台。 主持人继续给景在野颁奖。 奖品是一台平板,他接过,等主持人说完,下楼梯时直接抛给了刚才给他加油的同学。 大概是这种场合于景在野而言太过习以为常,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宠辱不惊的淡然之感,有许多人举着手机拍照。 温灼若简单调试着相机,分心的想,要是船上的活动日报有娱乐八卦板块,景在野大概能一.夜成名。 小腿忽然被软乎乎的小身子抱住。 “姐姐,你看天上!” 温灼若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贝贝。 贝贝第一轮就被淘汰,但一直没走,刚才还在给温灼若加油,这会儿听到她的提醒,温灼若抬头,看到了接连而落的流星雨。 天空是纯粹的黑,流星雨耀眼而灿亮,在城市边缘坠落。 贝贝高兴地拍手,“好漂亮!” 她父亲无奈地站在旁边看着她。 温灼若蹲下来圈住贝贝的身体,举起相机在她面前,笑说:“来,贝贝来拍一张照片吧,按这里。” 贝贝不怯生,尽管害羞的耳朵都红了,可也只是面对漂亮姐姐的紧张。 于是她找着温灼若碰过的地方,看着相机里的画面拍照。 游轮的甲板很干净,纤尘不染,女孩抱着小女孩,教她用相机,说话时微微侧头,饱满的丸子头蓬松,露出的脖颈白皙柔美。 比璀璨的流星雨更夺目。 景在野迟迟没有移开目光。 天琴座流星雨的持续时间并不长。 短暂的绚丽之后,一切重归静寂。 贝贝的父母抱着贝贝和温灼若道谢,然后,一左一右牵着贝贝离开。 她站在原地,按键看相机里拍下的照片,因为太过专注,也没有注意到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等温灼若看完,准备收起相机,余光才瞥到熟悉的衣角。 甲板上,景在野与她隔了一道栏杆,目光似乎远远地落在了一处,有些失焦。 她不知道他是碰巧站在了这儿,还是有事找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话,却听到他说。 “不是分手了吗?” 刚才戛然而止的,有关男朋友的问题现在再度被提起。 温灼若眨了眨眼,“嗯?” “你说的那位,应该是你的,前男友。” 温灼若意外景在野会因为这事儿特意来提醒她,她沉顿了许久,说:“现在是前男友,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也许会复合呢。” 她暂时没有再去喜欢谁的打算。 话说出口的那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她没有发现,景在野的身影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 …… 温灼若不负所托拿到了一等奖,李教授端详着她递来的相机,看起来格外高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从你成为我的学生开始就没见你拿过第二名,这次果然也没让老师我失望,你等我拍个照片,给你黄老师看看。” “好。” 她下意识觉得老师这番话言重,也随之看了眼景在野在人群之中的背影。 大家似乎在开他的玩笑,闹哄哄的,也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 李嘉酿老师拍完照,就顾着和黄教授说话去了,温灼若看了眼时间,和老师告别,他挥挥手,让她早些休息。 离开时温灼若路过展览栏,说是展览栏,也不过是几张塑料纸拼凑起来的立牌,上面印着些简单的科普。 她没有细看,回了房间。 这一夜温灼若睡得很好,也没有因为白日里睡多了晚上就失眠,起来时神清气爽,手机时间指向健康的八点半。 她起床去餐厅吃了个早餐。 途径室内篮球场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景哥!” 温灼若转头,看到杨一帆一行人穿着球衣,正和另一群陌生的脸孔打的热火朝天。 第52节 球鞋摩擦过地面,景在野穿着黑色球衣,脸上额头全是汗,沿着肌理往下淌,运球时长臂曲起,看上去矫健有力,间或流露出来的淡静,为他增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蛊惑。 球场的观众席几乎坐满,没有下脚的地方。 她站在外圈,也能感受到场下的热情与追随着他的视线。 中场休息,景在野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肩膀上搭着一块白毛巾。 有女生从座位上站起,拿着水递到他面前,眼神期待。 他没接。 似有所感,视线越过重重人海,朝她看来。 第38章 凛冬 女生伸出的手很快收回, 因为察觉到了男人的态度,拿着水又坐回了原地。 看着这久违的一幕,温灼若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蓝天白云, 橡胶操场,雨湿未干的地面。 意气风发的少年在篮球场运着球,身后左右站着的都是实验班里的风云人物, 唇角扯动的弧度动人心魄。 但从前的景在野不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拒绝女生的礼物, 不论对谁,他总会先收下。 现在似乎待人更冷淡了一点。 手机在这时滴滴响了两下。 温灼若划开,发现是任茵茵发来的消息。 茵茵师姐:[亲爱的若若, 我回船啦, 刚去你房间没找着你, 你去吃早饭了吗?] 茵茵师姐:[回来的话帮我带盒冰淇淋行吗, 我刚忘买了, 好想凉凉气儿。] 她打字回:[好, 我正要回来。] 茵茵师姐:[谢谢若若!冰淇淋只要是盒装的就成, 我不挑~] 任茵茵发完消息就转了账。 温灼若没收,[不用了师姐,就当我请你了。] 任茵茵也没客气:[谢谢亲爱的,我下船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一会儿你来我房间吧。] [好。] 温灼若把手机收进包里, 环视了一圈,这里最近的小超市在球场里,她从安全通道走楼梯下去。 到了内场, 场上的口哨声和打球声更加响亮。 这间小超市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一眼望去有十几排货架, 冰柜放在最外边靠墙的位置。 她拿了一瓶水,挑了一盒她觉得好吃的冰淇淋,就去结算台结账。 售货员是个严肃的老大爷,温灼若的东西刚被扫完,一只手臂就从她身侧越过,将一瓶矿泉水放在柜台上。 “一起。” 刚从场上下来,男人的气息还有些喘。 温灼若没有回头,可已经听出来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谁,一时脊背微僵,“等等……” 大爷显得有些不耐,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直接拿起了景在野放在柜台上的水,一起结了账。 温灼若还没来得及调出付款码,就听到付款成功的声音。 她转过身,对景在野说:“这钱我转给你吧。” 景在野已经慢腾腾地把手机收进兜里,手肘撑在柜台上,拧开矿泉水来喝了一口,而后说。 “都是老同学了,喝我一瓶水怎么了?” 温灼若摇头说:“不止一瓶水,还有一盒冰淇淋。” 景在野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瞧着眼前女孩认真的脸,他食指在柜台上敲了敲,若有所思地问:“非要还?” “嗯。” “行,等我一下。” 温灼若有些懵,可她和景在野毕竟并没有熟到可以互相请对方客的地步,她也不喜欢欠着别人的,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景在野笑了声,拎着矿泉水往外走。 外面球场上裁判吹哨,有人看他出来了就朝他跑来:“景哥,快来,开始了!” 但景在野没往场内走,而是绕到观众席拿起护腕和毛巾。 “不打了,你们玩。” 听到这话,杨一帆汗气冲冲地过来,弯腰撑膝说:“好好的干嘛不打了,你不会打这么两场就虚了吧,这么快就不行了?” 景在野遥遥望了一眼在那安静等着的温灼若,也没功夫搭理杨一帆,笑骂了句:“滚,叫爹也不打。” 杨一帆怒了,“谁要给你当儿子!” 说完他看了眼东倒西歪的我方队友,下一秒又忍辱负重给给景在野递毛巾,“爸爸,再打一场吧。” “……” 杨一帆出卖良心还是没能留住人。 景在野在众人注目礼下走向商场门口站着的女孩。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温灼若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塑料袋里的东西,说:“我一会儿就回房间。” 景在野嗯了句,“我也要回房,一起走?” 温灼若往球场看了看,“你不打球了吗?” “打的没劲。” 温灼若“哦”了一下,“好。” 从篮球场出来,还要走好一段路才能到楼梯,男人有些沉默,温灼若不知不觉走到了他前面。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各处门人满为患,如果不是空气中有淡淡的海腥味,看起来就像是在陆地上。 她忽然想起高三的那段日子,做完值日后,她也这样和景在野一起走过很多悄无声息的夜。 到电梯的位置时,刚好一梯人上去,温灼若站在了最前排,等电梯门打开,她按下三楼的键,跟景在野一块被挤到了最里面。 站好后几乎动不了。 等电梯门合上之后,电梯里的人又往内退,景在野原本背对着她站在前面,这时稍稍侧过身,将她整个人围在角落里。 “挤到你了吗?”他低头问。 温灼若觉得景在野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她是什么轻易就能被碰碎掉的瓷器,需要被圈出安全的地保护起来。 “没有。” 景在野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他后撤之前,温灼若的衣角都没被周围的人挨到过一下。 从电梯出来之后是一条酒廊,温灼若跟在景在野身后走了一段,在快到她房间的时候,景在野说:“我在3066。” 她住3065。 到这会儿还是没有提到还钱的事,温灼若在她房间前停下,正欲说话,却听到他继续说。 “先洗个澡,一会儿来找你。” 温灼若没来得及说话景在野就开门进去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准备进去的时候看着手上的冰淇淋,顿了一下。 还是先给师姐送过去吧,不然再等会儿就融化了。 温灼若又把房卡塞回包里,来到3068门口按了按门铃,门铃很快被掐断,任茵茵跑来开门:“亲爱的你来啦!” “嗯,我给你买了草莓味的,你看行不行。” 任茵茵看都没看就拉着温灼若进房间,笑着说:“行行行,我不挑,你来看看我给你带的小礼物,有水果味的还有草木香味的看你喜欢哪种!” 客厅里的茶几上放了几个礼物盒,像是正在包装,旁边整整齐齐地摆了几只精致的香薰蜡烛。 “茉阳的香薰蜡烛算是特产,你看看这质地这味道,”任茵茵夸张地用手拂了拂风,沉醉道:“搞个什么烛光晚餐的最浪漫了。” 温灼若也凑过去闻了闻,一股茉莉花的味道沁入心脾,而且跟旁边的茶杯差不多大小,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看过去闪闪发光。 “这味道好香啊。” “没骗你吧,我还是排着队买的,差点就买不到了,那家店的生意特别好,还搞限购,还好让我抢到了。” “来来来,”任茵茵把香薰蜡烛都推到温灼若面前,“你选两支试试吧,盒子上写了有前调和后调,随便选。” 温灼若说:“不用了,师姐你喜欢就多留着吧。” “喜欢是喜欢,可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你看我正打包礼物呢,你是我唯一的小学妹欸,这礼物肯定有你一份的啊。” 任茵茵拿出高年级师姐的威风来,假装凶恶:“快选!” 温灼若被她逗笑了,也没细看,就拿了最近的两支香薰蜡烛,“好,那就谢谢师姐了。” “这才对!哎呀,我忘记开冰淇淋了,不会化了吧。” 任茵茵忙着吃冰淇淋,温灼若看她眼圈乌黑,昨晚肯定玩到很晚,就说:“那师姐你吃完好好休息,我先回房间了。” 她打个哈欠,笑笑说:“行,我现在真的困,要不是念着这一口冰的刚才就睡了。” 温灼若无声地笑了一下,带上两个盒子,关上了门。 走廊的风有些大,栏杆上还有海鸥飞过停留,花藤上泛着新鲜的水珠,她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清晨的花草香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路过3066的时候温灼若发现门没关,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 余光却瞟到了男人赤.裸的上身。 她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视力太好。 第53节 青年的身体因为长期锻炼,沟壑分明,胸腹肌肉块块紧实有力,穿着度假花短裤,与裤头相接的那块皮肤下隐伏着几根青筋。 一路往下延伸。 像是刚从浴室出来,看起来水汽氤氲。 景在野恰在这时朝她投来目光。 温灼若心跳加快,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自我意识的反应,耳垂却先红了,她想假装没看见,加快步子,手腕却猝不及防被拽了过去。 “温灼若。” 她心跳飞快,景在野放大的俊脸闯入眼帘。 他弯了下唇,手掌放开她的腕,但没往后退,视野里的胸膛随他出声略微起伏。 “你跑什么?” 温灼若揉了揉被他碰过的地方,不敢乱看,“我没跑,你……还有事吗?” “有。帮我个忙?” “什么忙?” “刚才后背擦伤了,”景在野抱臂,肩膀侧靠着墙,“帮我涂个药?” 这不是什么为难人的要求,就算两人从前不认识也可以帮忙。 温灼若没有犹豫,“行。” 景在野看着她,突然冒了句:“哪个男人让你帮忙涂药,你都会帮吗?” 他这句话的语气很轻,如果不是两人之间靠的太近,温灼若也不会听清,她想着他话里的意思,正想回答,他却又敛眸说了一句,“没什么。” 接着把门推开,侧身让她进去。 景在野的房间和她的房间布局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短短几天里这里就充满了他生活过的气息,连房间里随意的一件东西都好似带上了强烈的个人风格。 因为要涂药,景在野没穿上衣,翻出医药箱放在温灼若面前,问她。 “你想坐着还是站着?” 温灼若回:“站着方便一点,你坐着吧。” “嗯。” 景在野在沙发上坐下,这张沙发没有靠背,正好涂药。 他的肩背宽厚,线条流畅,骨架优越,是很标准的倒三角,侧面可以看到清晰性感的人鱼线。 这是一具已经褪去年少的青涩单薄,成熟男人的身体。 不知是不是和记忆里的少年身体出入太大,温灼若看了一眼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周围似乎过于安静了。 在景在野看不见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弯着腰找他后背的伤口。 却没发现凑近的那一刻,男人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伤口,温灼若只好又靠近了一点,“你哪里痛?” 景在野偏头说了个位置。 温灼若看着他腰上的那道小拇指长的血痕陷入了沉思。 “……” 刚才她其实看到了这一块。 可她想能让景在野找人上药的伤,应该是有些严重的,而这道血痂看起来弱不禁风,仿佛明天就会掉。 温灼若迟疑了一下,用手碰了碰他伤口附近没受伤的地方,不确定地问:“是这里吗?” “……” 空气里似乎安静了好几秒。 景在野才说:“对。” 温灼若“哦”了一声,过去从医药箱拿出碘酒和棉签。 听说每个人能接受的痛感不一样,也许景在野就是不太能忍痛的吧。 拿好这些,她又走到沙发后面,用棉签沾了碘酒给他上药。 因为伤口很小,温灼若不小心沾多了,棉签上的碘酒往下滑。 她有些着急地蹲下来,往他腰上轻轻吹了一下。 第39章 凛冬 温灼若吹完就像被定住, 有些发懵。 她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伤口的位置离裤子很近,她只是怕裤子会被碘酒弄脏。 而棉签里渗透出来的碘酒也并不多,薄薄的一股褐色液体, 吹一下就干了。 可在温灼若做完这个动作,看到景在野腰间的肌肉瞬间收紧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举动有些过界了。 不该是他们这样的普通同学关系该有的。 思及此, 温灼若有点后悔, 但也无法去解释什么,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站直了, 拧紧碘酒的盖子, 顺便把用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 刚才她就应该去找一根干净的棉签来的。 调整好心绪, 温灼若清嗓道:“上好了, 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等了一会儿。 她听到景在野说。 “再帮我贴个创可贴, 行吗?” 温灼若一下顿住。 脑海里不可控制地想到高一那年, 她总无比期待着的体育课, 因快速奔跑而疯狂倒退的食堂操场,快要灼伤眼的夏日阳光,仿佛太过共情,肺里竟又感受到了细密的疼, 还有附在喉间隐约可现的血腥味。 景在野从医药箱里找出创可贴, 递到温灼若面前。 这明显不是游轮的公共药箱里备着的,上面居然有可爱的贴画,不像是男人会买的类型。 温灼若看着上面呆萌的贴画, 难以形容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 她那个时候真的是傻的可爱, 看他受伤了就眼巴巴地去送创可贴,明明有那么多人关心他, 她还担心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伤口,只怕景在野现在都不知道那创可贴是谁送的。 也许早就被丢在角落里。 时隔多年想到这里,温灼若第一反应竟是欣慰,她听景在野说完,居然没有失态,接过创可贴的手很稳。 “好。” “贴好了。”温灼若很快就把创可贴贴在了他的伤口上,这回她没有等景在野开口,抢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话间,温灼若拿起包挂好,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景在野回答,便提起装着香薰的盒子往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外面明媚的阳光落了半身。 景在野迟迟说道。 “谢谢。” 温灼若本打算尽快离开的,可这一句竟令她有些触动,于是逆着光回头。 这一幕在男人眼里像是电影里的镜头。 “不客气。” - 温度过高总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尤其是到了中午。 温灼若自吃完早餐之后就回了房间,也洗了个澡,出来时有些发困,就往床上躺了一会儿。 再睁眼已经到了饭点。 她有些没胃口,就订了点甜点等人送上来,想到刚才任茵茵送她的香薰蜡烛,温灼若也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这支香薰蜡烛偏玫红色,外面装扮的十分漂亮,能透过材质看到内部流动的碎光。 布置的如同小型玫瑰花海。 她点燃之后,香味很快散发出来,丝丝缕缕的柔甜气息,像睡醒后慵懒亲昵时令人身心愉悦的嗅觉小调。 温灼若觉得这个味道有些不那么对劲,把盒身转过来一看就明白了。 这是一盒情侣香薰。 连名字也起的尤为惹人遐想。 温灼若刚把手上的盒子放下,就传来了门铃声。 她过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人是景在野。 温灼若靠着门说:“你找我吗?” “嗯。”景在野先是看了眼猫眼的位置,再看向她,回了另一句:“下次先看清外面站着的人是谁,再开门。” 温灼若愣了一下。 趁着她发愣的这时间,景在野单手搭上门框,略一扯唇。 “让我先进去?” “哦,好。” 温灼若开了门带着他进去。 第54节 进门之后,她听到身后落锁的动静。 不知为何,温灼若的心快跳了一下,朝关门的男人看去。 景在野手还放在门把上,轻叩两下,很自然地和她对视:“要打开?” 温灼若觉得自己反应过大,游轮的房间实际和酒店房间也大差不多,住进去的人回房之后大都会把门关上。 “不用了,关上吧。” 说完她在心里补充,但景在野或许是个例外。 大白天居然打开门洗澡。 “行。” 景在野走路的声音总是懒散,虽然随意,共处同一空间的时候尤其让人不自觉留神。 温灼若的房间里似乎有淡淡的香味,他扫了眼光滑的桌面,就在上面看见一个盒子,香味正是从盒子旁边的香薰里传出来的。 景在野拿起来,照着上面的字念出来。 “'事后清晨'?” 温灼若:“……” 景在野说完也默了一下。 他难得落得如此境况,一时嘴快说出来,再闻着这似有若无的暧昧甜香,穿过窗帘落进房间里的光线都仿佛变得不同了。 眼看着温灼若的脸越来越红,他把盒子放下,提起另外一件事:“刚才在篮球场,你说要还我钱?” 温灼若把冰箱门关上,假装是天太热,虚虚扇了扇风,“嗯。” “相机今天要用吗?” “不用。” “那先借我用用?”景在野说:“就当还钱了。” 温灼若没怎么停顿就说了好,去卧室拿昨晚赢来的相机,这里面只有一张她和贝贝的合照以及几张流星雨的照片。 温灼若说:“你是要给你们公司的人拍大合照吗?” 一般团建活动都会有专门的摄影师,但她好像没看到他们谁身上挂着相机的。 “嗯。” 景在野拿过相机,把玩了一会儿,忽然将镜头一拨,对准了她。 温灼若心头一跳。 他指腹摩挲着机身,语气很轻:“介意我给你拍一张,看看效果吗?” 这是个很正当的理由。 尽管有些不好意思,温灼若也没有拒绝,点头,“好,那我就站这里?” “可以。” 温灼若披着发,洗完澡穿的是一件纯白色吊带。 上身包裹的有些紧,下半身是浅蓝色牛仔短裙,到大腿中间往上一点的位置。 吊带有些露腰,肌肤细腻比吊带的颜色更为雪白,视觉上显得腰更细,仿佛一手可握。 她似乎天生就适合这样的浅色系衣服,很衬她的肤色。 高中军训都没能把温灼若晒黑,在大学阶段和研究生阶段养了几年,皮肤也被养的更好,红润细腻,站在人群里像是自带滤镜,美到令人目眩。 景在野这种在阳光下冷白的肤色,和她站一起都黑深了两个度。 温灼若察觉到眼前的男人许久没有按下快门的动作,镜头下显得有些疑惑。 景在野握着相机的手微微用力,居然慢慢挪开了视线,调试了两秒,他才按下快门。 没有人能忍住别人给自己拍照之后不去看的,温灼若也是一样。 拍好的时候她也没想太多,凑到了景在野身边,“给我看看。” 景在野的拍照技术出乎意料的好。 看他随手这么一拍,温灼若还有些怕被拍丑了,哪知道自己看到照片的时候都震惊了一下。 她多少知道自己长得应该是好看的。 可尽管从小到大走在哪都被人夸过,她也没自诩有多美。 但这张照片里的她美到她要不是亲眼看着景在野拍的,都不敢承认是自己。 镜头下,明暗分割,雪白的衣和乌黑柔顺的发,深浅不一的光斑,她唇边微微扬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能被拍的这么好看,温灼若心里很高兴。 “你拍的真好,是有特意学过吗?” 看她心情这样好,景在野也懒洋洋地挑眉,“没有。熟能生巧。” 有这样的技术,他又专门来和她借相机,温灼若心里已经认为他就是他们这次团建的摄影师了。 看来他国外那些年过的很好,拍照也熟能生巧。 以前的景在野对于集体活动似乎总是兴致缺缺。 “这照片要留下吗?” “当然,你现在忙吗?” “很闲。” “那我先传一下照片,备个份。”温灼若把相机里的读卡器取出来,打开电脑,把里面的照片导进。 景在野看着她忙活,问:“高中你的头发没这么长,后来蓄头发了?” 温灼若有些意外他还记得,看了一眼落在肩上的发,说:“对,可也没长多少,大概半个手的样子。” “嗯。” 沉默一阵,景在野说:“晚上我订了餐厅,一起吃个饭?” 温灼若为着突然的邀约有些懵,鼠标按错了个地方,但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李老师他们都去。” 原来是大家都去。 她没停顿,笑着说:“好,到时候我和师姐一起过去。” 温灼若把电脑合上,把读卡器安回去,“相机给你。” 景在野的视线在她捧着相机的双手上停留两秒才接过:“嗯,那晚上见。” “好。” 温灼若看景在野关上门离开,在沙发上坐下,她今天早上竟觉得景在野为人处世更冷淡了一点,现在看来是她对他有些误解。 她再次打开电脑,欣赏了一下刚才拍的美照,才把照片传到手机里。 找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中央位置放上景在野拍的。 温灼若以前不怎么喜欢发朋友圈,上大学之后社团活动多了,她也担了个不大不小的职,后来也就养成了发朋友圈的习惯。 分享分享生活,爸妈看了也能知道她的近况。 这条朋友圈发出之后很快就被赞爆了,小红点的数字像抹了油一路丝滑上升。 一开始大家伙都在喊美美美。 直到莫遇评论了一条:[第五张这么漂亮,谁给你拍的啊?] 往下的评论就变了样,全是复制她这一句,几乎刷屏。 温灼若回复她:[朋友拍的。] 莫遇:[有情况,哪个朋友拍的,拍的你整个人都在发光?(坏笑)] 温灼若看着这个“不怀好意”的黄脸表情,在打字的手停顿了两秒,两秒过后,她把框里的“普通朋友”这四个字删掉。 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干脆不解释好了。 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朋友圈刷新了。 季时庭发了一条朋友圈。 [第一年。] 点开来看,配图是天琴座流星雨的抓拍,他应该等那一刻等了许久,这一张照片拍的比她拍的那几张好了不少。 第一年,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吗? 温灼若给他点了个赞。 …… 景在野订的是一层的中式餐厅,温灼若和任茵茵到了地方,服务生把他们带去贵宾包厢,临海的位置视野很好,可惜已经是晚上,即使甲板上溢出些霓光,能见度也并不太高。 温灼若进门的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可这会儿都没有坐下,勾肩搭背地聊天。 李教授说的一口流利的外语,也在和卢卡他们聊天,左右两边的位置已经坐了人,温灼若就挑了个比较靠近老师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开始传菜,给桌上众人倒酒水饮料,轮到温灼若这里,她的玻璃杯被人抢先一步夺过。 她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景在野站在她椅子后面,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他瞥了眼服务生手里的酒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服务生和温灼若面面相觑了一下,前者说:“需要为您再拿一个杯子来吗?” 温灼若想说:“那再拿一个……” “不用。” 话没说完,景在野就端着玻璃杯来了。 刚才空荡荡的玻璃杯,现在已经装满了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牛奶。 第55节 他把这杯牛奶放在温灼若手边。 “她喝这个。” 第40章 凛冬 服务生见状似乎也有些惊异青年手里的东西是哪变出来的, 拿着酒瓶傻站着。 尤其是牛奶放在桌上,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这是一杯刚泡好的热牛奶。 “好的先生。”服务生弯腰点头,过去和另外一个倒酒的服务生交待了些话, 说完两人看向他们的位置一齐鞠了个躬。 温灼若摸着玻璃杯微微发烫的杯身,离得近了,有略甜的鲜奶味萦绕在鼻间, 在这席面上, 杂烩的味道里,这股淡淡的奶香简直是一股清流,她抬头看向男人:“这是哪儿来的?” 景在野抬眼:“让后厨准备的, 你应该不喜欢喝酒?” “不太喝。”但也不是不能喝。 一般这样的场合, 她多少也会喝两杯。 只是景在野设宴居然还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 温灼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谢谢。” 也许这是来自老同学的特殊优待? 景在野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李教授看到他落座了, 笑着牵了个话头:“怎么才来,再晚点菜都上齐了。” “有些事耽误了,请您见谅。” “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现在还客气个什么劲儿,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这老头还客套。” “景哥来晚了, 快自罚三杯!”杨一帆拿起杯子就起哄,池知“呜呼”跟了一声,也笑着说:“三杯怎么够, 以景哥的酒量起码得三碗!” “就是!快拿海碗来!” 李教授咦了一句, “他这么能喝?” “那是,您别看他这会儿装的深藏不露, 我们这里面最能喝的就是他!” 温灼若喝着牛奶,朝身边的人看去,景在野似乎并没打算喝,拿了茶杯倒酒,慢吞吞地说:“那是你们都不行。” “……” “好好好,那我们今天就比比,看看是谁不行!” “拿碗来快!” “给我前面摆五个!” “……” 另一边热火朝天的各种挑衅,景在野就是不应战,或是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地回敬过去,连温灼若都有些佩服他的淡定。 久久得不到回应,刚才起哄的众人也都逐渐偃旗息鼓,尝起这里的菜来。 席间时而有哄笑声,这里大部分都是男人,笑起来粗声粗气,吵的厉害。 温灼若安安静静地坐着吃饭,盛了碗鸡汤,一口下去味道鲜甜,鸡肉也炖的滑嫩多汁。 很下饭,她比平常多吃了一碗。 吃完之后,温灼若觉得身边的任茵茵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从进来到现在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转头看去的时候,却看到任茵茵正朝对面席位笑了笑。 温灼若拿来喝了大半的牛奶挡在面前,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等任茵茵收回眼神,动了动手臂准备开动时,她实在没忍住好奇,叫了一句:“小师姐?” 任茵茵正沉浸在粉红泡泡里,被她这么一喊还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说:“你靠过来怎么没个声的。” “因为你太专心了,”温灼若看着任茵茵的心虚的表情,打听道:“怎么回事儿?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任茵茵见她看见了,也没掩饰,咳嗽了下说:“男人和女人还能怎么?” 温灼若微微睁大眼,“什么时候?” “就在茉阳港口下船那回,他也下去玩了,我们两个就结伴一块去了,”任茵茵有点脸红,“不过你问早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上次我没和你去还促成一桩缘分了。” “哼哼,正缘还是孽缘现在还说不清呢,你给我先保密啊。” “好。” 任茵茵告诉温灼若后就更收不住了,开始找卢卡搭话,偶尔笑着碰一下温灼若,连带着温灼若后来都吃的心不在焉的。 吃完饭还早,入席时天刚暗下,现在也只过了一个小时。 温灼若和任茵茵一起走出来,甲板上月色正浓,她之前在四层遇到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就朝她们走来,任茵茵这会儿就没饭桌上那么大胆了,抓着温灼若的手看起来很紧张。 卢卡过来,露出笑容邀请道:“一起看电影,吗?” 任茵茵抓的更紧了,有那么一瞬间,温灼若真想替她回答了,可有人先她一步说话。 “卢卡。” 景在野推开门,单手插兜走来,简单的白色短袖黑色长裤,居然也被他穿出了一派矜贵。 只是他此刻眼底有些冷。 卢卡肉眼可见的被吓了一下,然后快速说:“我在,邀请茵茵看电影。” 景在野脚步一顿,扫了眼温灼若,又看向卢卡。 “电影?” “对,有一部我,很喜欢的电影今天重映。” 任茵茵听到这话,摇了摇温灼若的胳膊:“若若,那我们一起去吧?你陪陪我?” 看着任茵茵恳求的目光,温灼若知道今天她是逃不过当电灯泡的命运了,于是回道:“好。” 卢卡看起来很兴奋,“行,那我请客!景哥要不要一块?” 景在野倒没多话,也许如他所言,今天的确很闲。 “嗯。” …… 一层就有电影院,晚上正是高峰期。 但几人打算看的是老片,也已经重映了半月,估摸着票并不算难买,所以卢卡打算到了地方再买。 这是一部法国电影,卢卡一路上已经将它描绘的天花乱坠,重点在他曾经和自己年迈的奶奶坐在壁炉前一起看了许多遍,长大后就时常怀念那样的大雪天和脉脉暖意。 任茵茵走着走着就和卢卡走到了一块,两人肩并着肩有说有笑。 温灼若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恶补了法语,听起来竟也有几分地道,不愧是老师临近退休年纪唯一收下的博士生。 学习能力强的惊人。 她心里感慨着,到了电影院。 电影院浓缩了古罗马斗兽场的外型,连柜台的工作人员穿的都是驯兽师的衣服,充满野性。 温灼若和任茵茵坐在沙发上等,景在野坐在一旁的高脚椅上,单腿踩着横杠,另一条腿踩在地毯上。 卢卡在售票处磨蹭了很久,任茵茵以为他是语言不通遇到了麻烦,就过去帮忙,没一会儿两人一起走来。 任茵茵看起来有些不自在,“若若,今晚晚上这场普通厅没票了,只有情侣场还有剩票。” 温灼若惊讶:“今晚这么多人吗?” “对……我也以为这样的老片子没多少有兴趣的,毕竟很多人都看过了。” 任茵茵感觉有些为难又有些害羞,她倒是不介意和卢卡去情侣厅一起看,可温灼若就要和景在野坐一块了。 温灼若看出了任茵茵的顾虑,好好想了一下,还是决定陪着她,情侣厅也只是坐在一起看个电影而已,就算会有些氛围,应该也不会有让彼此尴尬的事情发生。 可还是要先问过景在野的意见。 她转身,和景在野投来的目光对上。 “你介意是情侣座吗?” 他没说话,卢卡严肃开口:“要不还是,换场电影?景哥不喜欢去任何情侣专场。” 卢卡这几天的中文也是突飞猛进,一下就说的顺溜了许多。 任茵茵则奇怪:“为啥不去情侣场,我以前就常常和我闺蜜去。” 卢卡说:“景哥说,不喜欢男人。” 温灼若一开始听得很认真,等卢卡说完,任茵茵哈哈笑起来,她看到卢卡脸上搞怪的表情,才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 只有有些冷。 温灼若也干笑了一下。 景在野瞥了眼他,“行了。还看不看?” 卢卡又露出震惊的表情,就在温灼若以为他又要讲笑话的时候,他利索地去买票了,那模样像是生怕景在野反悔。 温灼若又有些看不明白了。 情侣厅门前的贴纸装饰都不一样,整体呈粉色,也许是因为座位前都放有一张桌子的缘故,空间看起来并不大。 马上要开场,里面已经坐了好几对情侣,选座的时候卢卡选了四排和五排中间的位置,温灼若和景在野的位置在五排。 幸好不是安着按摩椅的情侣座。 温灼若心道,她无法想象自己和景在野坐在一块,边躺着边看电影是个什么场景。 走到位置前坐下,温灼若调了调座椅,手刚离开按钮,天幕里的灯就熄灭了。 四周陷入黑暗。 面前的小桌上亮着暖黄色的氛围灯,朦朦胧胧,照在面前精致的餐盘点心,还有葡萄酒上。 正片开始前,她看了眼放在自己面前的葡萄酒。 第56节 两人共用一张桌子,葡萄酒放在她的左手边,远离景在野的位置。 “你要喝点酒吗?”温灼若拿起葡萄酒放在了两人中间。 景在野看她,“你想喝?” 这是影院,拿上来的葡萄酒大概只有微醺的度数。 也不是不行。 温灼若说:“不是,怕你想喝不方便拿。” “我不喝。”说完,景在野想起什么似的,气音听起来有几分好笑又无奈,“别听他们的,我不常喝酒。” 温灼若觉得这语气有些道不明的亲近。 好像他们已经很熟了。 “好。” 电影开始是一片碧绿的草坪。 这部片子常年在电影推荐榜上,可温灼若没有看过,很快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而随着剧情展开,放映厅里坐着的情侣也开始蠢蠢欲动,暗中牵着手的,吻上的,坐一块抱着的,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断。 温灼若大概是唯一一个在这样的氛围下还能看进去的。 一段小高潮结束,她紧紧提起的心也落回原地,想到盘子里的点心还没有动过,想吃两口,开动前,她的视线从旁边的盘子移动到景在野身上。 温灼若本以为他在看电影。 可不是。 他在看着一对耳鬓厮磨的小情侣出神,电影屏幕里的微光落在他眼底,明明灭灭。 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景在野像是摆放在边缘,已经摔的粉碎,却被黏补起来粉饰太平的旧杯子,轻轻一碰就会崩裂。 温灼若竟然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发自肺腑的悲伤,如同已经在见不到光亮的黑暗里孤身许久。 可下一秒,景在野就收回了视线,迎上她打量的目光,整个人看起来清闲散漫,仿佛刚才都是她的错觉。 视线被抓个正着,温灼若忙收起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躲开了他的注视。 正巧电影里的男主角正骑着摩托兴冲冲开进大学,镜头给了春天里的欧式校园一个特写。 她终于找到了话说:“诺大也有这么漂亮吗?” 景在野看了一眼屏幕就收回,依旧看着她的侧脸。 “嗯,秋天总有人在学校湖里划船,叶子比电影里的要红。” “听起来很美,”温灼若渐渐放轻松,“说起来,当初你为什么会出国?老班后来说连他都不知情。” 景在野说:“受了点伤,被送去养病,后来就待那儿了。” “这些年都没回来过吗?” 沉默良久,他动了动唇,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回来过。” 温灼若吃了一口点心,蛋糕的口感很好,奶油也不腻,她笑了一下,说:“那你回过荔城吗?一中现在变化很大,新建了一个很大的篮球场,还有两栋教学楼,以前的校区看起来有些旧了。” 景在野心脏处传来阵阵钝痛,连带着呼吸都放轻。 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才能云淡风轻地提起这一切。 这六年里。 她最亲密的恋人是别的男人。 而他是温灼若少女时期犯下的错。 需要被遗忘。 第41章 凛冬 电影结束, 任茵茵提起包和卢卡有说有笑的走出去。 要出影厅门时才意识到她把温灼若忘在了里面,连忙往回走去找她人,“亲爱的不好意思啊, 忘记等你了。” “没事,”温灼若刚从铺着红毯的楼梯走下,看她满面红光, 容光焕发的, 又看到卢卡在前边路口等她,也觉得是时候该腾点空间给他们单独相处了,这场约会似乎让两人的关系有了不错的进展, “小师姐, 要不然我先回去睡觉了?你和卢卡接着玩。” “好, 现在是有点晚了, ”岂料任茵茵点了头, 上前两步挽住她的胳膊, 朝卢卡说:“那我也回去睡觉啦, 晚上再继续熬夜我黑眼圈就消不下来了。” 卢卡挠头,“那我们,送你们回去?” “好,谢谢啦。”任茵茵说完, 温灼若也跟着说了一句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身处他们两人之间,总感觉自己有些透明,周围的空气都是甜的。 卢卡让她们走在前面, 已经到了午夜, 用电梯的人并不多,等电梯下来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很快到了三层。 卢卡走出来, 突然奇怪地转过身,朝着走在最后的景在野说:“景哥,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这话一出,任茵茵率先扭过头看,温灼若的身体也被带着转了个身。 海风微拂的甲板走廊里。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衣长裤的青年身上。 温灼若看着他,没来由的想,景在野今晚穿的这身似乎和她身上的衣服很搭。 他中午来找她的时候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温灼若下意识回忆了一下。 可或许是看完电影有些累了,她没有想起来。 景在野神情懒淡,眼皮微敛着,看起来与平常并无什么不同。 “困了。” 卢卡不觉有他,“我还以为,你觉得电影不好看,困了是正常的,已经很晚了。” 任茵茵说:“怎么会不好看?这部电影超好看!我就很喜欢。” “真的?你喜欢就好。” “……” 两人就这个话题聊起来,继续往前走,肩膀靠的越来越近。 先到的是景在野的房间。 温灼若走到门前的时候,任茵茵看着要走过去的卢卡,一把拉住了温灼若,咳了声说:“若若,明天我们去游泳吧?这里有个很出名的无边际泳池,在顶层,要不要去试试?” 温灼若也是真困了,“好,几点去?” 卢卡那边果然在听,任茵茵觉得心里跟倒了蜜罐一样甜,“十一点吧?吃完早餐过会儿我们就去。” “好,那你到时候叫我一声。”温灼若已经很有自觉,配合地当他们的爱情工具人。 任茵茵露出感激的笑,轻轻拍了拍自家小师妹的胳膊,挨近小声说了谢谢。 准备往自己的房间走的时候,她往温灼若背后看了一眼。 发现景在野也像卢卡一样站在房门前,手里拿了房卡,却并没有开门。 等她们说完了,他才抬手刷卡。 温灼若进屋之后就想关门,看任茵茵还站在她门口,喊了她一句:“师姐?” 任茵茵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有点兴奋,“没事没事,晚安!” 温灼若也笑:“晚安。” …… 去游泳尽管是临时起意,可温灼若也不是没有准备。 她们要去的和市本就是海滨城市,天文台观测基地也近海,因此特意带了泳衣泳镜这些物品,准备闲暇的时候下水。 来之前她还想过要不要带一套潜水装置去,后来听说那边可潜水区最近的水质不太好才作罢。 第二天。 温灼若带着自己的泳衣和小黄鸭泳圈和任茵茵一起去了顶层。 奥黛丽的无边际泳池一向是热门的娱乐点。 好在他们是贵宾票,可以优先抢,任茵茵前一晚提前约好了两个位置。 泳池分为深水区和浅水区,不算太大,男女也没有隔开。 可因为控制了人数,因此并不拥挤。 换完泳衣,温灼若看着更衣室的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居然感到了一点陌生,她很少好好端详自己的身体,原本穿起来宽松的泳衣尺码现在居然也有些小了,她有点后悔没把自己和泳圈一套的卡通泳衣拿来。 那一件的布料相对要多点。 正整理收纳盒里的衣服,任茵茵就敲了敲更衣室的门。 “若若,你好了吗,怎么换这么久?” 温灼若说:“好了,我先把换下来的衣服收起来。” “好了吗?那你先开门我看看?” 温灼若依言开了门,任茵茵一进去就格挡住门,边笑边夸张地吹了个口哨,一双眼睛上下乱瞟。 “……” 温灼若被她惹笑,“流氓啊。” “我倒是想当流.氓,可我没那个条件啊,”任茵茵看着像是真的有些喉咙干燥,咽了下口水,说:“啧啧,这白白的大长腿,这胸,这腰这臀,我看了都馋,来来来,肥水不流外人田,让我摸一把!” “……” 第57节 最终在任茵茵的强烈抗议下,温灼若还是险险逃过一劫,捂着泳衣出来了。 走到岸上,任茵茵看起来很是失望,似乎就刚才没有摸到有丁点惋惜,把桌子上的膏状物体拿起来,“帮我涂一下防晒霜吧,背面我不好涂,一会儿我再帮你。” “好。” 任茵茵坐在椅子上,等温灼若帮她涂好了,她也拿过防晒霜挤出一大堆,忽然眨眼笑了笑说:“你也还没涂吧,要不我一块帮你涂了好了?” 温灼若虽然不怕晒黑,可也有涂防晒的习惯,为了防止晒伤皮肤。 可刚才在更衣室她和任茵茵闹了一通,完全把这事儿忘了。 “我还是回更衣室涂吧。” “回什么更衣室,让我来让我来!” 温灼若一不留神就被任茵茵扑到在沙滩椅上,还没搞清方向呢,腰上的痒痒肉就被挠了一下,她笑着缩了下身体,腰的位置就被抹了一大片。 “师姐!” “哎呀你看他们都是在这里涂的,没事的啦,我又不是男生。” 可任茵茵放着绿光的眼神让这句话很没说服力。 “……” 温灼若被挠着痒痒,笑得都快喘不过气了,只好妥协说:“好好,你来你来,别挠了。” “这就对了嘛!” 任茵茵嘿嘿一笑,让温灼若正面躺好了,开始给她抹防晒。 遮阳伞挡住大半炎热的阳光。 温灼若躺在半折起的沙滩椅上,因为害羞用手挡着脸。 因为刚才乱动了几下,所以这时她白皙的皮肤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粉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白,而且白的十分匀净,纤腰长腿,身前有料,连臀型都生的十分漂亮。 任茵茵也不是没看过温灼若穿紧身的毛衣吊带,可泳衣还是第一次见她穿,所以反应强烈了一点。 一开始她还只是逗着温灼若玩。 结果抹着抹着自己倒先害羞起来,到了团起雪腻的地方,任茵茵脸红心跳,居然紧张起来了,那手怎么都抹不下去。 “要不,要不,还是你来吧?” 温灼若疑惑地看着任茵茵红了脸,心里尽管奇怪,可她早就有点不好意思,听她这么说,不免松了一口气,赶忙自己拿了防晒开始抹,“好,我自己来吧。” 看着她往身上抹防晒霜,任茵茵甩了甩头,不由感叹:“若若,你可真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身材欲的要命。 配上温灼若那张看起来懵懂不经事,纯情又漂亮的脸。 简直是顶配。 任茵茵感慨了一下就下了水。 也不知道他们在海上是怎么处理的,泳池的水很干净,看不到一点污垢,边边角角的瓷面也都崭新。 温灼若抹完防晒霜也想下水,她不太会游,可是挂个游泳圈在池子里泡泡也行。 拿起手机想放进包里,屏幕上正好弹出消息。 季时庭:[(图片)] 季时庭:[我会争取提前博士毕业。] 温灼若目光有微妙的停顿,点开了对话框里的图片。 这是一封他发给导师的邮件。 他留学的地方,要博士毕业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温灼若看完,心情有些复杂,回他:[尽力就好。] 那边过了一下,又发来几条消息。 季时庭:[看你朋友圈,最近出去玩了?] 季时庭:[照片拍的挺好看的。] 温灼若走到岸边,把腿放下去,捧着手机回:[和导师去天文台,路上顺便玩一玩。] 她没说照片的事。 季时庭踌躇着要不要继续问,可最终,他没有再就这事问下去。 也许是他想多了。 他们才分手多久。 她身边不可能就有人了。 [祝你玩的开心。] [谢谢。] 聊天到此为止。 季时庭看着屏幕很久,课上ppt已经讲完,有人用英文喊他:“季,该你了。” 季时庭把手机翻倒放在桌上,也用英文说了句:“好的。” 坐在一旁的导师欣慰地看着他,眼含期待。 季时庭到了ppt前,拿起激光笔,讲解项目之前看了坐在台下的研究生们一眼。 金融这个行业,不是普通的家庭能玩转的。 他需要让自己有更多的资本。 温灼若放好手机,环视一圈,本来是想看看任茵茵在哪的,却先看到了穿着大裤衩的卢卡拿着两杯饮料往某个方向走去。 不出意外,果然在道路尽头看到了任茵茵。 她游到岸上,拿起橙汁和卢卡碰了碰杯。 温灼若看着他们却想到了景在野。 冥冥之中她总有种预感,景在野会和卢卡一起来。 可是没有。 她有些奇怪自己会有这样的念头。 也没去打扰他们,温灼若就近下水划了几下。 小时候曾白瑛怕她遇到危险,特意把她丢去学过几个月游泳,只是她没什么天赋,生疏了许多年,现在只能勉强维持身体平衡而已。 大概游了半个钟,她有些累了,就去岸上躺着晒阳光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茵茵跑过来,脸红红的,“若若,谢谢你陪我啊,下回你要有事找我帮忙尽管说!” 温灼若揉了揉眼睛,笑着说:“好。” 任茵茵也给她带了一杯橙汁,“我可不是跟你客套,以后你要有了喜欢的人,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帮你。” 温灼若接过来喝了一口,浅浅弯了弯唇,“嗯,我知道。” 游完泳任茵茵还计划着和温灼若去其他地方逛逛,卢卡跟在她们后面像个保镖。 可惜没逛一会儿,两人就看到了群里的消息。 李嘉酿教授发了一个文件过来,是一个要的比较紧急的数据,让她们今天整理再核查好发过去。 温灼若和任茵茵于是逛到一半就打道回府。 想着明天早上就是第四天,也就是游轮到达和市国际港口的日子,早早准备一下倒也没什么不好。 温灼若和任茵茵一起在她房间里坐了一下午,等到天都黑了下来,才总算在期限之前完成了任务。 确认无误后,任茵茵打电话给卢卡一起去吃宵夜,温灼若则点了餐上来。 用完夜宵,她准备出门再享受一下游轮上的月夜。 刚关好门,一道细微的开锁声在隔壁响起。 景在野从里面走出来,往下拨了拨头发,放下手臂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温灼若。 他脚步一顿。 第42章 凛冬 景在野的头发生来漆黑浓密, 看上去发质很好。 他总喜欢恰到好处的留着点长度。 从前在学校一众的寸头里,背影格外好认。 现在这样的习惯也没有变。 额前的发微遮着长眉。 但此时的他眼皮耷拉着,如同变了个人, 阴郁沉恹。 温灼若站在原地,要不是眼前这张熟识的英俊脸庞,她差点难以将眼前的人和景在野联系起来。 他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 没等她思考出什么, 青年已经走到她面前, 单手插兜,手指托举着手里的东西给她。 “还你。” 温灼若才注意到相机。 刚才她一直盯着他的脸,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打招呼, 没往他手上看。 她伸手接过来, 摸到读卡器的位置问:“拍好的照片都传好了吗?” “嗯。” “好。”温灼若拿出房卡, 准备把相机放好, 这个时候, 景在野再度开口:“你要在和市待多久?” 第58节 “应该要半个月。” 他说:“想招几个实习生, 最好是飞行器专业, 你认识合适的人吗?” 厚重的木门滴了一下,温灼若房卡还握在手上,闻言嘴角下意识弯起,她室友们正在烦这事, 如果就能在春和岭找份兼职, 那也可以省去很多时间,“有,你大概要招多少人?” “五个左右。” “好, 那我去问问她们。” “嗯。”景在野也恢复了一贯漫不经心的语调, 仿佛随口一提,“回来请你吃饭。” 温灼若就说好。 拿着相机进房之后, 她习惯性翻了翻里面的照片。 也许是忘记删了。 除了她拍流星雨的那几张外,相机里多出了几张景在野和公司员工的合照,昨晚他们一起吃饭的照片也在其中。 暖色的灯光下,玻璃外是随夜色降临而变得如墨翻涌的海水。 景在野坐在她旁边,吃饭时两人的胳膊几乎挨在一起。 温灼若继续往下翻,跳过几张照片后,发现了一张景在野的单人照。 在这些合照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张照片拍的很近。 将他的上半身和脸拍的很清楚。 哪怕是在这样高清的镜头下,也难以在景在野的五官轮廓和身上找出任何有瑕疵的地方。 眉骨高挺,双眼皮,褶皱很薄,不笑的时候透着点冷漠。 可这一张照片是在笑着的。 尽管只是很浅的弧度。 他双手搭在栏杆上,表情很鲜活,看上去有些少年气,熟悉的让人恍神。 像是无数个课间,少年百无聊赖地站在走廊上吹风,整个人沐浴在璀璨的金色日光下,周身像晕开了光。 看他身上的白短袖,应该是在聚餐前拍的。 那样的眼神,仿佛他能越过时空,和正在看照片的人对视。 温灼若拿着相机,不知不觉已经看了好一会儿。 她最近似乎总是想起高中时代。 是又遇到景在野的缘故吗。 这一张照片之后就没了,温灼若调到前面,开始删照片,这里面的大部分人她都叫不出名,只留下了晚餐的合照,到了景在野的单人照时,她的手停了一下。 最后按下删除键。 …… 奥黛丽号游轮航行过半,温灼若提前收拾好了行李,也买了些纪念品,装在小盒子里。 中午船只靠岸,她跟着导师办理好手续,服务生已经把他们的东西都放置到行李处。 和市今日阳光正好。 港口络绎不绝,任茵茵和卢卡依依不舍,李教授一个个人抱过去,气氛热闹又煽情。 景在野沉默地站在人群之外,看温灼若笑着和众人一一告别。 走到他跟前的时候,温灼若也笑着说:“再见。” 景在野没有说话。 他望她良久,把放在长裤里的手抬起,伸到了她面前。 海水泛起碎金,云水分不清界限。 温灼若眼里有些意外,可也伸出手,弯着眸子握住了他的手掌。 不知怎的,温灼若觉得景在野的手,在她握上去那一秒似乎颤了一下。 又或是她的错觉。 因为景在野只是很轻地回握了一下,就语气平静地说。 “再见。” - 齐和观测站位于山地附近,温灼若他们下了船,就有观测基地的人来接。 李教授桃李遍天下,这次来接他们的人就是他曾经教过的学生,现在就在齐和天文台工作,名字叫沈迪。 放好行李上车,李教授就让温灼若和任茵茵叫师姐。 在沈迪师姐的强大气场下,两人乖的像社恐小学生,规规矩矩地喊了师姐。 沈迪笑了:“你们这两个小姑娘挺厉害的,百闻不如一见啊,将来打算去哪工作啊?” 李教授哈哈大笑:“茵茵倒是到了这时候,灼若可还没出师呢,你现在就开始挖人。” “那肯定得趁早,老师您的关门弟子那可是香饽饽,”沈迪打着弯上路,“你们在这儿就跟学校似的啊,遇到什么问题都来找师姐我,都给你们办妥了。” “好,谢谢师姐!” “谢谢师姐。” 李教授朝温灼若和任茵茵说:“你们沈师姐是齐和天文台观测基地的部门负责人,会承接一些国家课题研究,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他们发表的论文。” “要愿意也可以来我这实习,”沈迪补充了句,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魄力,“我们天文台的待遇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而且我们这附近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做事嘛。” 温灼若对于未来的规划还有些模糊。 没具体想过读完博后是工作还是继续搞科研。 现在被提起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潜意识里偏向于继续学习,逐渐神游天外。 任茵茵则说:“真要人吗师姐,那我可真投简历了。” “真啊,你要来实习的话简历肯定没问题。” “……” 从港口到天文台这一路,任茵茵和沈迪一问一答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温灼若看了眼周围,车子已经开进山里,看上去离市区并不远,近期似乎是天文台的开放时间,还能看到不少游客在天文台附近逛。 进了基地,温灼若和任茵茵先去宿舍整理好床铺。 要在这里待半个月,还有很多生活用品要买。 出来时两人本想随便应付一下,但有工作人员邀请李教授吃饭,他顺带把她们两人都叫上,就一起在食堂吃了饭。 吃过饭沈迪师姐安排人给她们介绍了一下观测基地的情况,哪里能去哪里不行,能用的设施有哪些,还有些注意事项。 温灼若都认真记下,时间很快指向晚上八点半。 她和任茵茵一个宿舍,洗完澡两人都觉得有些疲惫,早早熄了灯睡觉。 第二天李教授把她们叫去开了个组会,把此行的目的和具体任务都交待清楚。 温灼若就和任茵茵开始分工处理数据,记录报告,一整天都没怎么停下。 接连几天奋战,到天文台好几天之后任务强度才降低。 李教授收验了她们做的成果,布置好接下来的工作,才赶去隔壁市开研讨会。 温灼若她们因此也相对轻松了不少,有了时间去周围山上或是市区玩玩。 从天文台坐车去市区只要半个小时,周围是景点,打车也并不难,温灼若这天买了点山上的野蜂蜜,打算带回去送人,刚想回天文台,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温灼若回头,是一个穿着皮大衣戴着墨镜的男人。 她有些疑惑地出声:“你好?” “我去,真是你啊温灼若!”皮大衣男人忽然把墨镜甩在一边,在她面前走了个来回,“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马理奥啊!” 温灼若在马里奥摘完墨镜的时候就认出他了,也觉得惊喜,“班长,你怎么在这?” “我和朋友来这里玩,哪里知道会在这里碰到你,咱们都多久没见了啊,你也是和朋友来这玩吗?” “不是,我和导师来的天文台,就住上面。” “噢对对,我忘了,你现在还在读书,”马里奥和远处叫他的人挥了挥手,停顿片刻,朝不远处的小餐馆说道:“一起吃点东西吧,咱们坐下来叙叙旧。” 温灼若还没有吃饭,出于礼貌也说好。 小餐馆卖的是砂锅煲仔饭,温灼若就点了一个小炒肉,和马里奥面对面坐着吃。 马里奥拿起筷子就说:“你这些年变化好大,要不是你说话了,我还真不敢确定是你。” 其实高中的温灼若和现在的温灼若的长相变化并不大,只是身上的气质有了变化。 马里奥记忆里的温灼若总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可现在看起来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温和,也常笑了,似乎更好相处。 温灼若回答:“你也变化挺大的,我第一眼也没认出来。” 马里奥扒拉两口饭:“真是过了好多年了啊,我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过了这么久,好像一闭眼一睁开,周围的同学就都各奔东西了。” “是啊。” “对了,之前好几次同学聚会你都没来,这一次你该不会还不来吧?” “同学聚会?” “是啊,班群消息你没看吗?因为大部分人都在北市,所以这次就约在了北市,你现在也在那儿吧。” “没有,我不在里面。” 温灼若又想到了18岁的自己做的事。 删了曾经喜欢的人还不够,怕自己忍不住找他,便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班群年级群都退了个干净。 但这份考虑似乎是多余的,这些年她从没想过要去联系景在野。 第59节 马里奥说:“对啊。”说完他就想起来了,“哦——你好像是没在。” “以前在,后来退了。” 马里奥没问她为什么退,毕业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都退了,他不是那种喜欢打听人家私生活的人,只问:“那你要重新进群吗。” 温灼若思索了一阵,说:“进吧,班长麻烦你拉一下我。” “这有什么麻烦的。” 马里奥马上掏出了手机。 他们班不多不少五十个人。 在温灼若进去之前,群里的人数是49。 她一进去,就看到了景在野的名字。 一中董事会(50) 小船乱飘:[我妈就老催我找对象,可对象哪那么好找啊!] 小船乱飘:[我要长景哥那样,我就谈她百八十个前女友!@景在野] ——14:30—— 横刀立马邀请“芙蕖”进入了群聊。 昵称叫小船飘飘的人艾特了景在野,但那条消息没有被回复。 消息发送出去的时间是两点半,现在刚好三点,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马里奥拉完温灼若进群,就把手机放下,把碗移近了点继续吃,“好了,话说回来,你到底来不来,老同学都多少年没见了,坐在一起吹吹牛也好啊,大家当初好歹都是共同并肩作战过的!” 听说马里奥从幼稚园开始就是班长,那股子号召力感染力仿佛已经深入骨髓,聊起天来也抑扬顿挫。 今天乍一听到,还真有些怀念。 温灼若微笑说:“去,什么时候?” “下个月,群文件里有详细的,你待会上去填个表吧,几分钟的事,我到时候好统计一点。”马里奥依旧操着老妈子的心,举起杯子对温灼若说:“知道你现在忙,万一要之后有事不能来,把你的信息删掉就好,也不麻烦。” 温灼若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好,那我回去就看看。” …… 和马里奥吃完饭,温灼若把买的野蜂蜜送给了他,饭钱是他结的,她也礼尚往来。 马里奥推拒了蛮久,看温灼若坚持他才收下。 没了野蜂蜜,温灼若又爬回山上去买,一路走下来也算消了食。 回到宿舍,温灼若怕把同学聚会的事忘记,就点进群里查看协作文档。 需要填的信息有手机号,是否需要接驾,现在工作/学习的城市,以及发挥脑洞去北市哪玩的建议和预算等等。 很正式。 打开文件开始填,期间手机里不断传来滴滴的声音,刚才温灼若进群没有设置消息屏蔽,这会儿估计是有人在说话。 填完之后退出来,刚好看到他们继续相亲的话题。 一中董事会(50) ——晚上10:30—— 陈皮皮皮:[可别说了,我都被催的不敢回家,我才多大啊,25岁!!如花似玉的年纪,我妈就着急的不行。] 咸鱼一号:[别说我爸他们着急了,去年我导师还让他儿子加我微信呢。] 老李子:[笑死,加了吗?] 咸鱼一号:[加了。] 咸鱼一号:[忘记告诉各位了,我今年和他订婚啦!] 小船乱飘:[?] 老李子:[?] 其余人:[?] 小船乱飘:[能不能给点力!人家都订婚了,你们有没有年龄合适的同学啊朋友啊,都带来同学聚会啊!] 咸鱼一号紧接着发了个红包。 群里扣问号的众人一下全部屈服于钱威,领了红包说恭喜恭喜,订婚快乐。 红包很快就被抢完。 在这喜气洋洋的道喜消息里,温灼若看着一个黑白两色头像弹了一条消息出来。 景在野:[想的挺美] 他像是在回下午的消息。 [我要长景哥那样,我就谈她百八十个前女友!@景在野] ——[想的挺美。] 小船乱飘速回:[我靠,你诈尸啊?] 咸鱼一号:[潜水王都出来了,这可难得啊。] 这时又有人冒泡。 但是却不是出来说恭喜,或是调侃景在野。 她圈出“班上还有没有人要来啊,同学聚会,怎么才这么点人。”这句话,回复:[我也来。] 昵称为“依然”的人说完之后,群里突然诡异的沉默了很久。 刚才围着景在野说话的几人也没发消息。 温灼若大概猜到了是谁,但也没再去看,把手机放下,拿出两罐蜂蜜放到任茵茵的桌子上。 打开电脑微信,刚才的消息又弹出。 她打算去设个屏蔽,点进去,刚才的沉默已经被打破。 陈皮皮皮:[今天群里可真热闹啊。] 咸鱼一号:[安然,你要去北市吗?那太好了,咱们俩都两年没见了。] 黎安然没有回这一条,而是圈出了景在野,[你是不是回国了?] 群里又是一阵诡异沉默。 当初黎安然追景在野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 他们高一时就是老师安排的偏科互助对象,经常接触,两人关系似也不错,发展出什么其他的情感也在情理之中。 可却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在黎安然承认她喜欢景在野之后,他开始和她保持了远超普通同学的距离,到了高三,甚至没人见他们说过几句话。 没有人知道景在野对黎安然到底是什么想法,而有这段微妙关系在,群里大部分人都噤若寒蝉。 但也有人心大摸不准状况的。 老李子:[景哥,你怎么不回话啊,不会是私聊去了吧你俩?] 老李子:[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面说?] 底下全是:[……] 温灼若设置完,正打算看小组群。 却发现微信有一条好友申请。 [景在野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对方通过群聊添加。] 温灼若看着这条好友申请,和黑白头像,心里有些异样。 他怎么知道进群的人是她。 想到还有帮室友找实习的事情,以后说不定也要联系,温灼若同意了。 她准备先发个你好打招呼,在选表情包的时候景在野已经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景在野:[你看班群消息了吗?] 温灼若忽然不知道该回什么,最后想发了一个“怎么了”问问。 可对话框里的字还没有打完,景在野就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她下意识点开。 男人像是刚刚奔跑过,微微喘着气,噪杂的背景音几乎快盖过他的声音。 温灼若听到他说。 “温灼若,我没有喜欢过她。” 她心跳漏了一拍。 第43章 凛冬 她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点开语音条重听了一遍。 可是周围的环境虽喧闹,青年咬字却清晰可辨,温灼若听几遍都是这句话, 握着鼠标的手不自觉收紧。 景在野为什么要和她解释这个。 她看着他的头像,很久都没有打出一个字。 一些游轮上的记忆缓缓在她眼前浮现,电脑屏幕的光照在温灼若脸上, 她觉得这几天景在野与她的交集前所未有的多。 难道他…… 灵台霎那间清明。 第60节 温灼若不给自己思维发散的机会, 及时掐断了这个念头。 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她似乎总是习惯关于景在野的事情上自作多情。 沉默太久。 几道滴滴声响起。 这个提示音并不大。 可或许是宿舍里太安静,她还是吓了一跳。 景在野:[我导师说] 景在野:[下个月回诺大,想知道李导师什么时候有空。] 景在野:[帮我问问?] 这些话正常多了。 他是为了让她帮忙联系导师才加她的吧。 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温灼若悬起的心落到地上, 假装没有听到那段语音, 回的很快。 [好, 我去问下老师, 急吗?] 景在野秒回:[不急。] [不急的话我明天再帮你问问?今天太晚了, 老师应该已经休息了。] [看你时间。] 温灼若以为对话应该就此结束。 正要退出聊天框。 黑白两色的头像却又闪了一下。 景在野:[晚安。] 她指尖在滚轮上滑蹭良久, 才打字回复。 [晚安。] …… 李嘉酿教授正在隔壁市开研讨会。 会议议程紧张,可能没有空看手机,接受不到消息也是可能的。 但温灼若知道他的作息时间,挑着他有空的时候打去电话。 电话嘟了几下就被接通, 温灼若直奔主题:“老师, 黄教授下月就要回诺大了,他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应该是找您有事。” 李嘉酿有些奇怪那老头子自己不打电话来, 找到了温灼若那, 可他也没把心里头的疑惑说出来。 “行,我开完研讨会还要去港市一趟, 快的话二十天,慢一点也不会超过一个月,你就和他说我下个月七号有空,让他直接来我们学校就是了。” “好的。” “嗯,老师这里事情很多,很多东西顾不过来,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李嘉酿说着,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另外还有件事,这个月月底北市有家天文展览馆揭馆,他们的馆长是我以前带的博士生,我前段时间答应去当开场嘉宾,现在分身乏术,你回北市有时间就代我去一趟吧。” 温灼若问了具体日期,应下,“我会准时到的。” “嗯,那没什么事了,我现在把他们天文馆的资料发给你,你到地方叫他师兄就可以。” “好的老师。” 温灼若和李嘉酿通完电话,就把他的原话转述给了景在野。 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 消息刚发出去,那边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景在野:[谢谢。] [不客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一条。 景在野:[你几个室友今天来上班了。] 那天说了兼职的事情,温灼若当晚就给室友们发了消息,和她们说了景在野他们公司招实习生的事情。 让她们有兴趣就去春和岭看看。 后面的事情,她只知道谈完工资后,唐佳慧等人都很激动,一个劲的和她说谢谢,高兴地在群里刷屏。 消息刷到99+,她只是匆匆扫了眼。 至于她们具体什么时候上班温灼若也不太清楚。 现在景在野还特意来和她说一声,温灼若觉得他做事还挺有头有尾的,回:[谢谢你,她们很喜欢这份工作。] 景在野:[应该的。] 景在野:[你的xxx账号是微信手机号?] [对,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边没了动静,等了十几秒,才有新消息传来。 景在野:[给你发个红包。] 红包?作为推荐人的红包吗? 温灼若想打字,回复不用,可没有点击发送,看着他的话,心里居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刚才他没回消息的时候是去转帐了。 果然,等她打开蓝色软件,就收到了转账通知。 温灼若看着数字后的几个零一遍遍确认,马上打开和景在野的聊天框,不是语音都能感受到她的惊愕。 [你是不是多发了两个零。] [你要谢谢我的话,吃顿饭就好了。] 景在野:[没有。] 景在野:[收着。] “……” [你对人这么大方吗?] 景在野:[当然] 温灼若想打字,上面接着冒出两个字:[没有。] 连起来就是[当然没有] “……” [那你给我这么多干什么?] 景在野:[应该的。] 景在野:[你帮了我不少忙。] 温灼若:[你不是也帮过我?] 那边停顿了两秒。 景在野:[那你可以认为] 景在野: [我钱多] “……” 温灼若看着屏幕上简单低调又不失财气外露的“钱多”两个字,哽了一下,剩下的话打不出来了。 决定行动起来。 她是秉承着,既能帮高中同学找实习生,又能帮室友找到兼职,这种两全其美的想法去当中间人的,也没花几杯茶的时间。 吃顿饭可以,给这么大笔钱还是算了。 温灼若没犹豫,想依样画葫芦把这钱转过去。 结果弹出白色方框。 对方禁止转账。 恰好在这个时候,景在野发来消息:[转帐失败了?] 温灼若破天荒发了个省略号:[……] 她似乎都能想到打字的时候景在野似笑非笑的表情。 紧接着又是两条消息。 景在野:[不要熬夜。] 景在野:[晚安。] …… 晚上温灼若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 她梦见景在野蹲在一辆黑色大g的车顶上,身边放着望不见尽头的麻袋,里面全是美钞,他为难地皱起眉,说:“怎么还有这么多?” “……” 接着视线往下。 她正把一沓签收单按在车门上,签到笔尖冒烟,手酸到抖,眼里是对金钱的恐惧:“怎么还没签完啊?” “……” 景在野就看着她笑:“温灼若,你能不能再多花点。” …… “温灼若,你能不能再多花点。” 温灼若早上醒来,耳边还仿佛还回荡着这个声音,她活动了下手腕,如同真的签了一晚上的签收单,隐隐酸痛。 第61节 她懵了好几分钟才爬下床。 这个梦实在是太诡异了,又很真实。 直到进了观测室之后,温灼若才把脑子里魔性的画面给甩干净,卷起袖子认真干活。 待在天文台学习的日子三点一线。 流逝飞快。 有时仿佛坐下来打了几个字,起身打水天就黑了个彻底。 休息的时候。 温灼若最常和任茵茵去的是海滩。 和市沿海的这一片海滩很漂亮,细细的白沙,踩着散步很舒服。 她们去了好几次,也尽量避开人流,在黄昏时分去看海。 温灼若想到莫遇此前发的朋友圈,还特意拍了一张沙滩照发给她。 后来莫遇在电话里嗷嗷乱哭,拿再也不吃最爱的草莓发毒誓。 声称搞完手上的任务之后一定要过来好好度个假。 温灼若论文需要的数据,在留在天文台的最后几天也悉数整理完毕。 她毕业没问题,可刊多不压身,她下定决心要在这条路的道路上走下去,就需要一直学习,不断发论文。 半月之后,温灼若回到了北市。 没看几眼久违的清大校园,她就回了寝室,打开台灯把老师需要的数据传上去。 晚上的研究生宿舍一片寂静。 唐佳慧拿锁开门正奇怪呢:“里面灯怎么开了,余筱筱!是不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关了?” 余筱拍她:“我关了的啊,你不是看着我关的吗?什么记性啊。” 关妙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把门大大推开,看见坐在那的人,她大笑着喊着天呐就冲了过去,“若若,你回来啦!” 唐佳慧钥匙都没拔,也跟她们两人冲过去抱住温灼若。 “终于回来了,快快让我抱抱!” “呜呜呜你不在的日子里都没人陪我欣赏我偶像的帅照了!” “这些时间总觉得少了个人好不自在,你回来了就好啦。” 温灼若被团团围住,把耳机摘下来,笑道:“今天下午刚到的,忘记和你们说了。” “咋样,奥黛丽号好不好玩?我看你发的图片都好漂亮一张!” “挺好玩的。” “可是船票好贵啊,不然我也想去玩。” “对了,我给你们一人带了一罐野蜂蜜,”温灼若从柜子旁边把东西拿出来:“拿来泡茶喝吧。” “天呐谢谢!温灼若!你怎么这么好!” “哇这个好香啊。” “肯定花了不少钱吧,要不我把钱给你?” “不用啦,我就看平常容易买到假货,”温灼若把袋里包装精美的蜂蜜罐子分给三人:“所以这次是去天文台附近山上直接买的,他们看我买的多,就给了我优惠价,算下来一罐子没多少钱。” 余筱等人便喜滋滋地道谢,末了,关妙摸着温灼若的肩膀说:“若若,你又给我们介绍兼职又给我们带礼物的,这多不好意思啊,要不我请你吃个饭?” “吃个火锅吧?”关妙话说出口,唐佳慧等人也纷纷附和,“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去!” 温灼若被拉着往外走,“你们没吃饭就回来了吗?” “哪有时间吃啊,又是忙着上课,又是搞论文又要兼职赚钱的,今天刚开完组会救回来了,懒得都不想动了。” “我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 “没办法啊,快毕业了。” “……” 于是温灼若大半夜和室友搓了一顿火锅。 她看她们几人吃饭的时候都打瞌睡,也没顾着消化消化就一起回了学校。 洗漱完不过十分钟,寝室里的呼吸声就渐趋平缓。 后来几天,温灼若也见识到了她们忙到何种程度。 说句脚不着地也不为过,到宿舍之后闷头就睡。 有天晚上回来,温灼若没带钥匙,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才把她们几人敲醒。 简单洗了澡和衣服才动作小心地爬上床铺。 想熬个小夜也放弃。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温灼若开始有了搬出去的想法。 她研一时期其实就想过住校外,因为她专业少人,分到她便需要混其他专业的寝,可是晚了一步,老师已经分好了宿舍。 而温灼若和唐佳慧她们都挺合对方眼缘,因此作罢。 但现在大家都越来越忙,研三可能更忙,虽然不舍得,可她现在就经常会在实验室待到很晚,生活不方便,也会影响到她们。 思考了半日,温灼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们。 虽然遭到了强烈挽留,但其余人也意识到她们的作息已经和温灼若的差别太大,只能放手,抱着她道别。 温灼若某些时候也挺利落的,决定搬出学校外住,当日就去各种软件上找房。 想租个房子,可听人说上面的坑太多,需要注意一点,温灼若没有那个时间去应付踩坑之后的麻烦事。 所以她决定在学校附近买个小公寓。 毕竟她大概率会在清大继续读博,自己的房子住着也舒心些,要是以后学业或是工作变动,到时候再卖出去也行。 成年后,温远山一直往她的卡上打钱。 温灼若有奖学金,时不时跟个外面的项目也能收到些报酬,大学到现在,卡里的钱倒多出不少。 有了这个打算,温灼若就开始比较附近的楼盘,过些天约了中介去看房。 在这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第44章 凛冬 导师交待过温灼若, 让她回北市代他出席一家天文馆的开幕式。 天文馆那边的对接人员叫江哥,核对好时间和地点,对方热情表示自己家就在清大附近, 可以载她一起去。 所以今天温灼若穿了一身淡绿色长裙,背着同色系的皮包,站在清大门口等他来。 这场开幕式有很多嘉宾到场。 李嘉酿教授是其中的重要嘉宾之一。 温灼若虽然是代他出席, 可也不会和一众大佬坐贵宾席, 安排的是普通席位。 按她导师的话来说,就当是去给师兄捧个场,表个心意。 温灼若明白导师的良苦用心, 也好好做了准备, 这些年她跟着李嘉酿教授见了不少世面, 和经常出现在报纸新闻里的大人物, 这样的场合也去过不少, 她早已习惯。 而这些经历也潜移默化地影响她的性格。 开幕式在下午两点。 江哥的车一点到了清大。 温灼若看车牌号没错, 就朝驾驶位点头, 去拉后座的门。 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坐在里面。 江哥看温灼若迟迟不进车,胳膊往后挎,“怎么了小温,上车啊。” 说着他看了眼闭眼假寐的男人, 提醒道:“四年老群历史超多小说群八扒3铃七七武三陆看跟多滋源景先生, 您让让位置,另一位嘉宾来了。” 比起温灼若的惊讶,景在野似乎淡定许多。 他掀起眼皮, 嗓音清磁,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温灼若看到他就想到了她在天文台做过的诡异的梦。 时隔多日,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在两人的注视下, 温灼若猫着腰进车坐好,压下心中疑惑,偏头问:“你也是去参加开幕式吗?” 不等景在野回答这个问题,江哥就给她解答了:“对的,景先生前段时间给我们天文馆捐赠了不少设备和珍品,也是我们的特邀嘉宾之一,你和他认识?” 这次景在野抢了她的话,“对,我们是好朋友。” “……” 温灼若下意识做了个“啊”的口型,可当着江哥的面也没有解释什么:“嗯,是,我们是高中同学……” “也是好朋友。”她补充。 “呦呵,高中同学,又在同一所城市,还都学的天文学,你们这两好朋友可是真有点缘分啊,约着一块报的?” 温灼若说:“江哥,你记错了,我是天文学专业的,他不是。” “不是?”江哥奇怪地侧了下头,双手握着方向盘驶入主干道,“景先生不是诺大天文系的研究生吗,我应该没记错吧。” 青年言简意赅:“没有。” 温灼若要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看向景在野的目光充满惊讶。 江哥笑说:“我就说,如果景先生只是业余爱好者,家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专业设备,虽然这次捐出来不少,可我听说他家里还有不少好东西。” 说到这他不禁露出羡慕的目光。 第62节 这帅小伙年纪轻轻的,家当那么厚实,想来肯定非富即贵。 温灼若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想到的都是那天在游轮上的天文游戏竞赛。 她那时就奇怪景在野怎么拿的满分。 他说什么来着。 ——[宣传栏里有答案。] 她还信了。 难怪,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你怎么没和我说过你是天文系的?” 景在野离她近了点,头歪歪地靠在座椅上,盯着她翩长的睫,好一会儿,才问出声。 “你想知道吗?” 如果想知道,她随时都可以知道。 温灼若被问住,关于景在野是什么专业的,她只需要多问导师一句,或者多问景在野一句就能清楚。 可她没有问过。 也许是她内心深处并不对这个问题有探知欲,所以才会相信景在野随意一句玩笑话。 温灼若没有接话,空气似乎有些僵持。 一道手机自带的铃声在她耳边响起。 是从景在野的裤子里发出来的。 他坐正了,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极轻地蹙了下眉,但很快就松开。 “嗯?” …… “知道。” 电话的另一边是个女声,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像二十多岁的女孩子。 景在野和她说话时把声音压的温和,似乎习以为常。 那边问什么,他都一一回着,表情虽有些不耐,可实际态度称得上很好。 温灼若将视线转向窗外。 那天晚上宿舍一起吃火锅。 余筱和她打听:“景在野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他们都说没有,可我总觉得不可能。” 关妙附和:“深有同感,他每天都去二楼健身,那八块腹肌那脸,感觉每根头发丝都有女朋友。” 唐佳慧也好奇新老板的私生活:“你和他是高中同学,知不知道点内部消息?” 她摇头表示不知道。 关妙戳余筱:“你还对人家抱心思啊?” 余筱说:“什么嘛,我已经有新的暗恋对象了好吧,单纯!好奇!” 唐佳慧点评:“没有女朋友,但没说没有暧.昧对象啊,你们可真单纯。” 温灼若走神想着的时候,景在野已经打完了电话。 车子四平八稳地开着。 刚才的女声难道会是景在野的暧昧对象吗。 这通电话打完,气氛有些安静。 温灼若低着头,假装玩手机。 点开软件,景在野脸朝她问了一句:“你说,给女人送礼物,送什么好?” 温灼若点着屏幕,“要看是为什么送礼物,生日还是节日?” “节日。” “节日的话,花,项链或者是她想要的东西。” 江哥听乐了,“最近没什么节日啊,景先生给女朋友买礼物吗?” “不是女朋友。”他说。 温灼若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觉得心里的猜测应验了大半,可景在野停顿了一会儿,说:“母亲节,送我妈。” 她呆住。 江哥和温灼若一样奇怪,“刚才打电话的是你母亲?那声音听起来不像啊,跟个小姑娘似的。” 景在野回:“她是越剧演员,嗓子保护的比较好。” 天文馆距离清大并不远。 没过半个小时,车子就驶入停车场。 温灼若和景在野一左一右下了车,江哥落锁走来:“我直接带你们去认认座,现在距离开幕还有半个小时,你们可以先在那坐着休息休息,或者就近参观参观我们天文馆也行。” 开幕式第一天。 只有少量单位被邀请来体验。 正式开放要到明天,所以天文馆里的人数量不多。 温灼若对部分设备比讲解员还清楚,但眼见一些寓教于乐的设施也感到很新奇,尤其是部分观光原理可以被她在脑海里解释出来的时候,有点像玩解谜游戏。 很有趣。 但场馆太大,她只能暂时跟着江哥去了开幕式现场。 景在野在她身边落座。 时间还早。 空荡荡的场地里没有几个人,他们两个像是等着老师上课的好学生,坐的都很端正。 布置花草的工作人员朝格外显眼的两颗脑袋看了好几眼。 “……” 温灼若有一个问题想问很久了,又觉得此刻需要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看到景在野想躺靠着打瞌睡,她还是问了出来:“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 这句话乍一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景在野微妙地挑了下眉尖。 “不是,对不起,”温灼若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被误解,解释说:“我只是看你,不是去游轮玩就是来参加开幕式的,新创公司似乎都很忙,你时间怎么这么多?” “不多,”景在野抬眸,“只是今天这件事更重要。” “天文馆里有你的朋友?” “嗯。” “原来,所以你才捐赠了设备吧。” “对。” “那你们关系应该不错。” “是不错。” 景在野说完,左臂撑在扶手上,眼底含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对她说:“问完了吗?” 温灼若被他这样看着,有些不自在,“完了。” “那是不是该我问了?” “你说。” “温灼若,”景在野看她一会儿,眼里像是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你对我很好奇?” 温灼若:“……” “要不我把家里几口人,平时喜欢吃什么,大学毕业论文标题都告诉你?” 温灼若看出了他眼底的揶揄,没什么其他意思,可还是有点窘,“那还是,算了。” 可景在野还在说着:“家里三口人,没有亲兄妹,喜欢清淡,不挑。” 温灼若被迫和他加深了了解。 但想到刚才自己的问题确实有点多,也等他说完了,才接过他的话,说:“吃清淡的好,吃清淡的不容易长体重。” 景在野:“那你猜我多重?” 温灼若从他的肩膀,漂亮的锁骨窝,打量到精瘦的胸腹和双膝微分的长腿,试探着报了个数字。 景在野听笑了,开始强调:“温灼若,我身高一米九三。” 温灼若:“嗯?” “你说的体重放我身上,那是只瘦猴。” 温灼若:“……” 温灼若觉得她报的数字已经不轻了,闻言又默默往上报了个数。 景在野也没为难她,直接说了个数字。 温灼若慢慢睁大眼,下意识在心里默算着自己的身高和体重和他对比。 一下子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难怪他站她面前,她总觉得像座大山,挡的严严实实。 两人不仅身高差了二十多厘米,连体重相差的数字都能有一个瘦子的体重了。 视觉真神奇。 景在野这么重,衣服穿起来竟略微偏瘦,那日她看到的肌肉也恰到好处,精壮有力,可能正因为这样,所以才看不太出来。 第63节 温灼若和景在野聊着天,感觉没过多久,开幕式前的电子时钟就开始了倒计时。 进来的嘉宾越来越多,普通席上也渐渐坐满了人。 开场前天文馆馆长张文亮特意让人来找温灼若,请她去后台说了会儿话。 听到温灼若叫师兄,年逾五十的张文亮也颇为感慨,点头答应:“看到你就感觉看到了那段青葱岁月啊,那时我们导师都还年轻的很,现在一转眼都老了。” 温灼若说:“师兄和老师的心还是年轻的。” 张文亮爽朗地笑:“你这句话说到了我心坎上,人老心不老,才能不忘初心啊,继续努力了,小师妹,下次有时间,师兄带你见见你其他师兄师姐。” 冷门专业被不看好就业。 可要是将独特的冷门专业学到相对极致,就会遇见真正志同道合的一群人。 温灼若和张文亮道谢完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时间正好,另一边的张文亮从侧边上台,站到了贵宾席前,一一握手后上台演讲。 简单的开幕式持续了接近两个小时。 下午四点,在掌声雷动里结束。 温灼若从开幕式的礼厅里走出来,正好前门的位置,张文亮和一众贵宾以及电视台记者朝这面过来。 她想让个位置出来,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男人的胸膛。 景在野走路似乎总不看道,从后面扶住她的手臂,也没有动。 张文亮看到了他们两人,拐了半步过来,笑着说:“小师妹,今天天文馆已经有很多地方开放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留下来体验一下,我这里还有事,就不能好好招待你了,以后有事可以打我电话。” 他说完,身边的助理就写了张文亮的私人号码在门票上,给温灼若递去,也另给了景在野一张票。 张文亮看着这个青年也接了,以为他们是情侣,点点头说:“好,那你们玩着。” 一众电视台记者跟着他的步伐走去展览厅,其中有一位贵宾迟疑地站在原地,看着景在野的脸惊疑不定。 在青年想低头和旁边的女生说话时,他上前打招呼:“您是景在野先生吗?” 温灼若看向他们两人。 “您是?” “没有认错真是太好了,”西装革履的男人让助理拿出名片,介绍起了自己的公司,然后说:“我们公司多次想联系景先生您,但是苦于没有门路,这次在这里遇见就是缘分,请您一定要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合作。” 他看模样是个很会看眼色的人,知道这是小情侣来玩了,便简单说:“这天文馆最好玩的地方是vr体验馆,您可以和您的女朋友一起去看看,想必不会让您失望的。” 男人在尽力长话短说,语速太快,期间还能抽出时间对温灼若微笑点头。 但却没给温灼若插话的机会。 “景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希望能接到您助理的电话,期待与你们合作。” 景在野接了,语气挺和气,“柳先生客气。” 被叫做柳先生的男人微笑:“那就再会了,景先生。” “再会。” …… 景在野在和柳先生说着话,温灼若便将刚才张文亮助理送她的门票拿出来看,上面标注了天文馆的景点地图。 第45章 凛冬 上面标注的地方离礼厅没有多远。 这个体验馆的全称是vr星系体验馆。 温灼若在天文馆售票处的简介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当时并未注意,能被当成特色摆出去展览的,应该值得一去。 她想看更详细的, 顺势走去厅外的服务台。 服务台后站着一个小姑娘,朝温灼若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温灼若微笑询问:“你好, 可以给我一本宣传册吗, 还有地图。” “当然可以小姐,我拿袋子给您装着吧?” “好。” 服务台工作人员拿出礼品袋撑开,往里放了两个纪念品, 把宣传手册和地图也装进去, 这里来往的都是贵客, 做的也更周到。 “祝您玩的愉快!” 温灼若说了谢谢, 就站在柜台前看宣传手册。 忽然一只手把她胳膊下压着的地图抽走。 她抬头, 景在野一只手放在服务台上, 觑了眼, 慢条斯理地说:“在看什么?” “你们聊完了?” “嗯。” “刚才那位柳先生不是说,天文馆里有个vr体验馆挺好玩的吗?我想看看在哪里。” 景在野稍一抬眼,就折起地图,曲起两根手指推到她面前。 温灼若也用手指滑过来, 看着他手指压着的地方, 由衷感慨:“你眼神怎么这么好,我刚刚找了两圈都没找到。” 景在野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低笑了声。 “因为不近视。” 温灼若:“……” 温灼若就有点轻度近视。 不需要戴眼镜, 但偶尔隔得远了, 眼里像是有团雾气,看人也像隔着雾。 “要去玩玩吗?”他问。 “想去。” 景在野把地图还给温灼若, 提过礼品袋,单手插进兜里,抬眼看路标,“跟着我。” “你也去吗?” “当然,我闲。” “……” 还记着呢。 温灼若跟上了他的脚步。 礼厅的位置在天文馆里的a馆一层。 温灼若和景在野走过位于一层的太阳展厅,和月球陨石展厅,去往b馆。 vr体验馆在b馆二层。 坐电梯上去,温灼若看到许多人在一个展厅前排队,往来一路都只有稀稀疏疏的一些人,这里却格外热闹。 路过的时候她也往里面看了一眼。 万象厅。 温灼若想起了有关这个展厅的介绍,这时她已经走到了vr星系体验馆。 整个展厅很大,包含很多个项目。 进去的人不少,但分散开来,每个场区排队的人并不多。 她和景在野站在最后,看着里面分隔开来的小区域,问:“你想去哪里玩?” vr星系体验馆是她想来的,景在野算是陪着她,温灼若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该询问一下他的意见比较好。 景在野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各个项目的简介,最终视线定格在一张整体呈银灰色,绘有月坑,环形山与裸露岩石,颇为写真的海报上。 “月球漫步?” 听名字再与vr结合,就知道这个项目是怎么玩的。温灼若点头,直接朝“月球漫步”的分区去。 在正式进入分区场馆之前,工作人员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示意温灼若先去测体重。 温灼若踩上体重秤,工作人员说:“可以,刚好有个位置,你现在就进去吧,我同事会给你穿好设备。” 景在野闻言,侧首看了眼透明玻璃里的设备。 里面负责检查设备的工作人员绑着头发。 是女性。 看里面另一外工作人员手放在设备上看向温灼若,如同无声催促,她回了一句,就先景在野一步进了场馆。 工作人员抬头观察了下面前的青年,估摸着说:“我感觉你这身高已经可以不用测了。” 景在野没回,站了上去。 “先生,您超重了。” 景在野:“……?” “不用费功夫了,我们规定的体重是45kg-75kg之间,”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看着体重秤,解释说:“超过这个范围会有危险,请您理解。” 那边,温灼若已经换好了设备。 她穿的是一袭淡绿色的长裙,一双小白鞋。 裙子是宽松款,露出脖颈与锁骨处的白皙皮肤。 走路时柔软的布料松坠有型,此时坐在座椅上,两肩处和腰处被绑住,布料一下便束紧,盈盈胸脯与柔软的腰肢对比鲜明。 温灼若戴上vr眼镜,几乎挡住她半张脸,几缕青丝垂在她身前。 机器运作,似乎是有了画面,她细白手指紧抓着黑色束带,踮起脚,小腿肌肤白的像软玉。 景在野的目光在她清瘦的脚踝上停留数秒,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后悔了。 第64节 不该玩这个项目。 就像那日,明知她要去游泳,但他依旧没去。 …… 温灼若感觉坐上特质的座椅后身体变得很轻。 轻轻一蹦就能跳的很高。 她知道是连接着座椅的机器将她升高,可从感官上来说已经很逼真了。 开始有些陌生,尤其是戴着vr眼镜,可熟悉操作之后,温灼若就变得大胆起来。 vr眼镜里的月球很还原,几乎和她看过的影像资料里的相差无几。 还能远远的看到地球。 温灼若逐渐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舒服的温度,湿度,还有模拟环境都很能增加代入感。 可惜体验时间只有十分钟。 没有走多久就到了。 温灼若摘下vr眼镜,感觉眼睛周围似乎有热,用手拂了拂,环视一圈,没找到景在野。 直到视线往外,她才与他的目光对上。 温灼若奇怪他的速度怎么那么快,就问了问,得知景在野是因为体重原因不能上阵的,她看起来有些惊讶,还问他:“要不要再玩玩别的?” 景在野停下脚步,低眸看她:“去隔壁吧。” 隔壁是万象厅,温灼若立刻就点头,弯起唇笑道:“我刚才也想去那里,但是看人有些多就没有说,要玩的话,排队应该要花去不少时间。” “那就等会儿。” “行!” 两人一起去到万象厅。 排队的人在楼道拐了个弯一直到另一个展厅外,可温灼若观察到他们一次性也能进七八个人。 队伍末尾。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群小朋友,戴着亮黄色的小圆帽,穿着亮黄色校服。 校服后面写着“北市第一幼儿园”。 这群小孩的学校看起来是受邀来这游玩的单位之一。 温灼若面前的是个打扮酷酷的小女孩,身前挂着一个迷你版的小相机,带着小鳄鱼卡通翻盖眼镜。 小女孩个子矮,温灼若怕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绊倒她,就和她保持了一小段的距离。 站好之后,小女孩却转过头,大大的眼睛盯着温灼若和景在野瞧。 过了会儿,她踱了一步到温灼若面前,眨巴着眼问:“姐姐,能让那个哥哥帮我拍个照吗?” 景在野看起来没有一点尊老爱幼的想法,垂着眼皮道:“我不是随便给人拍照的人。” 温灼若则是好奇:“为什么要他帮你拍照啊?姐姐帮你拍不行吗?” 小女孩纠结了一下,也点头,“姐姐也行!可我爸爸每回出去玩,他都给妈妈拍个不停,好像男孩子给女孩子拍的多呢,我以为男生会拍的比较好。” “真有道理,”温灼若语带笑意,说:“但那也得分人哦。” 景在野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才上前两步,在小女孩面前半低着手肘蹲下,顺手掐了下她肉乎乎的脸。 小女孩嘶了一下,委屈状。 他挑唇说:“行,怎么拍?” 小女孩很有主意,听说景在野答应帮她拍照了,就兴奋地把脖子上挂着的粉色相机交给他,自己去找前面的小朋友。 把她们都拉了过来,她站在铺着打卡海报的墙前,领着一群孩子比耶。 相机不大,倒挺清晰的。 景在野给他们拍完,就把相机还给小女孩。 小女孩领着一群矮萝卜头和他鞠躬,喊三二一开始,喊谢谢大哥哥。 “……” 场面有些滑稽,声音还很嘹亮,回荡在走廊。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景在野面不改色,室内明亮的灯光下,他眼睫下拓出一圈阴影,语气闲适:“谢姐姐去。” 小女孩哒哒哒跑去温灼若面前,“谢谢姐姐!” 温灼若轻握住她的肩膀,弯着腰问:“谢我什么?” 小女孩也不清楚,想了下说:“因为,我是先问了姐姐,大哥哥才愿意给我们拍的呀。” “可可,快回队伍站好。”带队的幼儿园老师走来,从小女孩和温灼若搭话之后,就一直注意着这边,眼看拍完了,就朝他们笑笑,领着一行小朋友站回队伍。 温灼若也站直了。 刚才拍照花去不少时间,现在队伍已经很短了。 到了可可她们。 工作人员一一数着人数一一放行,温灼若和景在野刚好在最后两个位置。 过了门口出来,有一位工作人员举着免费拍照的牌子。 老师带着小朋友们直接越过。 温灼若在他面前停了一下,工作人员会意道:“小姐,需要免费拍照服务吗?这是我们天文馆最近在做的活动。” 他身后是一整面照片墙,看起来唯美漂亮。 “如果有需要可以在这里登记一下。” 温灼若有点心动,就过去填了信息。 工作人员很热情:“这位先生是要一起入镜么?” 景在野说:“对。” 沿着通道进去万象厅,四周的灯渐次暗下。 头顶的星光越来越亮,像是被宇宙包围。 璀璨的银河万象如一副画卷在他们面前惊艳铺开。 美到令人失声。 纷乱的杂音在瞬间寂灭。 温灼若走的越来越慢。 在浩瀚宏大的满天星河面前,每个人都渺小到了极致。 她眼前闪过无数个夜读的片段,与岁月交织,与眼前的景色共融,心里兴奋又动容,想到这一路走来,自己所为之坚持的东西,在此刻仿佛更加具象化。 眼眶有些热。 星空之下, 青年与她并肩而立。 第46章 凛冬 万象厅的游览结束。 温灼若沿着通道里微蒙的光, 踩着柔软的地毯来到出口。 来到万象厅的门旁,有一张铺着太阳系水彩画布的柜台。 柜台后用小夹子夹了许多张厅内的照片,因为场景本身布置的很美, 不论怎么拍都出片。 管理人员坐在电脑前,旁边的牌子上写着“请游客凭登记自取”。 新印出来的照片都放置在一堆。 叠起来放在红色的塑料篮子里。 温灼若从里面找到了刚才的抓拍照,有点意外地看了下身边的男人。 景在野敛了下眼, 站定, “怎么了?” 温灼若把照片举到他眼前,笑着说:“你自己看。” 景在野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 温灼若疑惑地又将手上的照片仔细看了看, 稀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景在野评价:“构图一般, 光线也暗。” “你觉得不好看挺正常, ”他闲闲补充:“我正脸拍起来更好看。” “……” 温灼若觉得他是不是对自己的长相有些误解, 看他认真说出这些话, 语噎一瞬, “我没觉得你拍的不好看。” “我想让你看的是我们两个人站着的位置, 你想到了什么?” 景在野在她说话时便重新审视这张照片,等她说完了,他眼底忽然浮现出一点笑意。 “你是说,潮汐锁定?” 温灼若既惊讶他的反应速度, 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也许是同一专业的缘故, 在这些地方很有默契。 万象厅内有一段画面,无尽的黑暗中,蔚蓝的地球与月球遥遥相望, 在照片被拍下的那一刻, 温灼若站在地球的影像前,而景在野的身后是则是皎洁的月。 他们对视的目光也随着照片而定格。 第65节 竟有几分宿命感。 最近流行起了理科生的浪漫。 这股风也席卷过天文学专业, 最传扬深远的是卡戎星和冥王星,出现了许多情侣网名。 而潮汐锁定也是其中之一。 温灼若只是临时想起,并没有其他意思,看着这张照片上,两人的视线似乎真的被自然而无形的力量牵引到一块,她说:“网上说潮汐锁定可以用来寓意爱情,可我觉得这个寓意不算太好。” “嗯?” “你想啊,不提那些规律的细枝末节,只这流传的一条,月球永远会被地球潮汐锁定,无论何时都只能面朝他,这会不会太过霸道了?我觉得爱情应该是基于平等,基于互相包容,可以一起成长的。” 青年侧对着她站着,身材颀长,那张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脸出乎意料的沉静,听到来自温灼若的动静,他朝她看来。 温灼若本想叫他一起走,不知为何,没能发出声音。 半晌。 她听到他垂下眼说:“如果月亮愿意呢。” 有不知来往何处的风扬起温灼若淡绿色的裙摆,她在距景在野几步之遥的地方,轻轻眨了下眼。 他像是在和她讨论有关爱情的论题。 又不像。 温灼若竟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回。 思索良久,给了一个官方回答:“如果月亮愿意,也要看地球情不情愿,不然的话,单方面的愿意也许是一种打扰。” 天色已经不早了,天边的几朵积雨云沉沉压在人群上空。 走出万象厅,景在野说:“你说的对。” 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温灼若拿出手机看时间,“我也该回学校了,你呢?” 刚才的一幕似是错觉,景在野又恢复了一贯轻松的神情,漆黑的瞳仁无波无澜,牵起唇角。 “我也回。” …… 温灼若回到学校,在行程表上划去“天文馆”这一项。 剩下的近期待做,除却学习任务外,还有“看房”和“同学聚会”。 经过班群的激情讨论,他们最终决定来个别墅趴。 一班一部分人在清大,一部分去了京大,少部分人出国或是去了别的心仪院校和专业,研究生阶段人更分散,可多数还是在清大附近的大学城。 因而别墅选址也在大学城内。 从清大过去只需要步行。 参与聚会的人也扩大到了二班,一二班原本就亲近,相熟的人不少,加上一班这回只有几个人去,马里奥就和大家商量着也去二班班群邀请了他们的人。 应该会挺热闹。 温灼若坐下来,先和老师发消息,把今天去天文馆的事情和他交差了,然后拆开打包上来的面条开始吃。 寝室门没有关,关妙用脚抵开门,身体往床上一甩,“这骡子一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 唐佳慧精疲力尽地叹气,“是啊。” 温灼若返过身:“你们吃完饭了吗?” “吃了。”余筱代三人回:“对了若若,你找房子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的?” 温灼若说了几个正在考虑的楼盘,因为是打算买一套,附近的地价也并不便宜,所以她也一直在斟酌。 关妙把自己蜷成虫子,捂着被子“呜呜”,“若若,你说我家要有你家一半有钱该多好,想在北市买房就买房,这样我就不用这么累,直接躺平。” 温灼若来宿舍的时候穿的很低调,衣服牌子也都不大,可身上背的包和首饰都是温父送的,挑的都是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 她们才开始意识到之间的差距。 但温灼若的性子太好,让人一点妒忌之心都升不起来,还发自肺腑的觉得,温灼若就是值得,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温灼若继续吃着面,刚想说话,手机就开始震动。 她一顿。 上面的来电是“陈伯母”。 温灼若滑动接听,拿着手机去到阳台:“伯母?” 陈英在电话那边深叹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沧桑,“若若,你在学校吗?” 透过阳台可以看到学校的南大门,温灼若停了几秒,才道:“我在。” 陈英说:“我到北市了,方便见个面吗?” 她短暂地沉默了几息。 “……方便。” - 陈英约了温灼若周末在附近的早点餐厅见面。 都坐好了,服务员把两人点的东西端上来。 陈英穿着长风衣,里面是一件休闲西装,年龄在那,气质不减,和曾白瑛身上的干练气质有些相像,说的话却恳切:“你别有压力,若若,伯母不是特意过来找你的,因为公司刚好派我来北市出差,我才想见见你。” 温灼若把摆盘移到面前,说:“好的伯母。” “你应该也猜的到伯母为什么找你,”她拿起筷子,迟迟没夹什么,“伯母就是想问问,你和时庭为什么要分手。” 温灼若早有准备,可面对陈英的询问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是不是因为时庭要出国的事?”陈英说:“是你和他提的?” “他没和您说过?” “没有,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说。伯母从没见你们吵过架,怎么这次一下就分手了,如果是因为他出国的事,你其实可以不必做的这么绝断。” 陈英望着温灼若,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时庭很喜欢你,一开始老师给他发消息,催他准备材料,他怎么都不回。是我和他爸,总是劝他,和他说,你要有能与若若一起走下去的能力,差距越来越大的爱情是不长久的,可没想到这孩子把路想死了,竟然和你分了手。” 温灼若听着,喝了一口豆浆。 “时庭虽然要在国外待几年,可他肯努力,顺利博士毕业应该不是问题。他从小到大都没让我们失望过,这次肯定也一样。我知道,你可能会想,女孩子的青春就那么些年,又是异国,过几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要分手,但这六年里,时庭人品怎么样,你心里也是有数的,对吗?他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孩的。” 陈英说着,伸手握住温灼若放在桌上的手,“你们一起走了这么久,很不容易,换一个人难道就一定比时庭好吗,伯母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伯母承认自己有私心,不想让时庭难过,可伯母也是为你着想的,知根知底的总比外边的男人更靠谱吧。” “况且我们两家人也亲近,说句长远的话,我早就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媳妇了,这些年也把你当亲女儿一样,你能感受到的?” “所以,能不能再请你给时庭一个机会?” 她说的语重心长。温灼若最终也还是把真相托出:“伯母,是他提的分手。” 陈英握着她的手一顿。 这家店的豆浆温灼若经常喝,她很喜欢,可还是头一回喝这么慢,“我和季时庭说过,不介意等他回来,但他坚持要和我分手。” “伯母,不是我不相信他,是他不相信我。” 不相信她会等他,担心她会在他离开之后,遇到更喜欢的人,从而放弃这段恋情。 也因为不知何时才能学成归来,所以这样坚持。 她说订婚的事并不是玩笑。 温灼若是做了准备和季时庭过一辈子,不能轻易说深爱,可喜欢是有的。 那么多年的互相陪伴,她并非没有动过心。 也许这段感情在开始的时候就埋下了隐患,所以注定会有这样的结局。 陈英做了这么久的铺垫,在温灼若这句话面前一下分崩离析。 她提起气,欲说什么,却只叹了出来,“时庭这孩子!他迟早会后悔的。” 一个多月。 温灼若也逐渐将状态调整了过来,季时庭在朋友圈开始了新生活,她也不该在去想过去的事了。 就像当初,她那样喜欢景在野,这六年里也很少想起他。 他在她心里是有些特殊,再见他时,身体的反应几乎成了本能。 但已经谈不上喜欢。 季时庭也会像他一样成为过去式。 温灼若一旦下定决心做某件事,就不会再把自己困在虚无缥缈,无可追寻的事情之中。 “伯母,我今天上午还有事,”她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吃完,“就先不陪您聊了。” 陈英心里千百滋味交杂,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让两人走到如今。 可要再来一次,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季时庭为温灼若留在国内。 分明不分手就行了,非要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她想不通年轻人的想法,也不知道该说自己儿子什么好。 是太喜欢,所以给对方选择的余地,还是太自信,觉得温灼若分手之后不会有其他人趁虚而入。 “伯母?”温灼若又重复了一次,“您什么时候离开北市?” 陈英有些头疼,“好孩子,你不用送伯母了,伯母会和公司的同事一起回去,时间比较赶,你不方便的。” 她这样说,温灼若也没有再坚持,点头,预祝她一路顺风。 第47章 凛冬 温灼若晚上从实验室里出来, 看着实验楼下的雕塑放松了下眼睛,才将门关好,拿起资料回去。 第66节 这些天她都争分夺秒的把事情做完。 为了赶在室友们回来之前就准备好睡觉。 今天回来, 宿舍里还是黑乎乎的。 开了灯,温灼若瞄了眼时间,加快速度洗完澡上床, 盖着被子时, 莫遇发来了语音通话。 温灼若打着哈欠,抱膝靠着墙:“鱼鱼,你怎么还没睡觉?” 她猜莫遇一定是脸朝床铺趴着, 所以说话发闷, “你居然现在就睡觉了吗?这么早。” “不早了, 十点半了。” “十点半, 对你来说十二点半也还算早的。” 温灼若笑了下就说:“最近调作息, 准备搬出去住了,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要是换作从前, 莫遇说不定会一口答应,她早和温灼若提过一起住校外的事。 可这次手机那端居然沉默了好一会儿,莫遇才叹口气,苦恼道:“算啦, 还是不了, 我宿舍都是一个专业的,大家休息还是学习都挺合拍的,搬来搬去的麻烦。” 这回答在温灼若意料之外, 可她也没有多想。 同专业的作息一致住在宿舍会少许多麻烦, 两人学校不在一块,房子得兼顾两人。 莫遇这么忙, 住校或许更方便点,“你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了呗!还不让人打电话了,你这个冷漠的女人。” “那出来见个面?” “见面啊……还是改天吧,我这两天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温灼若和莫遇是很多年很多年的好朋友了,她总能在莫遇面前表现出最自然的一面,哪怕暂时分开来,两人也还是亲近的很。 因此,即便莫遇什么都没有说,温灼若潜意识里依旧感觉她遇到了什么事,沉顿片刻,温声说:“那你有空了就和我说。” “你不忙吗?万一你没空怎么办。” “你在我这的优先级高于一切学习任务。”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居然带了点哭音:“若若,我……” 温灼若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怎么了?” “没有,你说的我好感动,呜呜。”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莫遇惊叹于温灼若的敏锐,不敢就这个问题深聊,笑着问:“你最近在学校干嘛呢?有啥好玩的事吗?” 温灼若说:“前两天去刚开的天文馆玩了玩,还挺好玩的。” “一个人吗?” “两个。” “谁啊?室友吗?” “景在野。” 莫遇声音夸张,脑袋仿佛瞬间从枕头上拔出来:“景在野?你怎么又和他去玩了。” 温灼若说:“不是又,上回只是个意外。” “你们两个之间的意外可真多,你就没想过……” “没有想过。” 似曾相识的话再一次被同样的话打断。 莫遇似乎一直觉得,景在野在高中的时候就对她抱有别样的心思,还认为近期的这些巧合都是景在野安排的。 温灼若无意识地用手指刮着手机背面,聊到了另外一件事,怅然道:“三天前季时庭的妈妈来找我了。” “陈阿姨?她找你做什么。” 温灼若简单把事情的经过,还有她们的对话内容和莫遇说了一遍。 莫遇哼哼两声,又趴下说:“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戏都让他们家唱完了,明明是季时庭说的分手,陈阿姨不应该去问他吗,打扰你做什么,他就比你还忙吗,都一个多月了,你要是快点,现在都有新男朋友了,想挽回早干嘛去了。” 温灼若没作声,仰着头靠墙,好一阵才再说话。 “不说这个了,一班二班同学聚会,你去吗?” “不去~没时间,你要去啊?” “对,答应了我们班班长。” “就你上次在和市遇到他那回?” “对……” 莫遇翻来覆去地拿着手机聊,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像往常一样,在温灼若耳边絮絮叨叨了许多,最后聊到室友回来,一个个洗漱完了准备睡觉,她才把电话挂断。 a大建筑系研究生宿舍里。 莫遇把电话放在了一张检查单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愿无事。 …… 温灼若和莫遇打完电话,滑了滑列表,看看有没有没看到的消息。 滑动到景在野的头像时,她手指一顿。 他把之前的黑白两色分割的头像换了下来。 新头像是一张纯黑色的背景,中间一轮新月。 温灼若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景在野在天文馆问她的话: [如果月亮愿意呢。] 她眼波微动。 把手机藏进被窝里,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加上微信后,温灼若还是第一次点进来。 景在野的朋友圈很干净,背景图片也是纯黑色,让人想到无星子的夜里,天空平而薄的黑。 全部可见。 最近的一条是奥黛丽号游轮前的那条。 温灼若已经看过。 距离这条最近的一张,是从室内往室外拍的照片,拍的是她很熟悉的地方,所以一样就认了出来。 这是位于南大门里的科创中心附近。 研究生寝室尽管是四人一间,但很宽敞。 独立桌子,两间卫浴,还有书房小餐厅,通廊时有穿廊风,她们就在中间合并出来了一张长书桌。 阳台前没有什么遮挡物,只有一棵常青树露出边角。 已经关了灯,温灼若重新坐起来,抓着矮栏杆,往阳台外的位置望去,视线几乎没有阻碍。 真的是巧合吗? 她居然能眺望到景在野拍这张照片的地方。 面对莫遇时,温灼若回的斩钉截铁。 可她其实并没有这么笃定。 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也许恰好有某一个瞬间,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曾经隔着半个清大,对上景在野的目光。 夜色深了,现在那栋楼里的灯光还未灭。 想躺下,温灼若的手机铃声又响起,她着联系人的名字,瞌睡虫醒了大半,马上接起:“老师?” 李嘉酿教授咳嗽了几声:“灼若啊,昨天给你圈出来的东西改了吗?” “已经改好了,准备明天早上再检查一下就给您发过去。” “嗯,改完就好。我看你的论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次可以再冲击一下,等你把投稿的事忙完,还有空闲,就来港城一趟吧。” 温灼若刚才就想问了,这会儿直接道:“老师,您生病了吗?” “老毛病了,最近筋膜炎痛的厉害,也有点受寒,有些事处理不过来,需要人来帮忙。你师姐现在忙着实习的事,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没时间我再另想办法。” “有时间,老师,我最晚后天所有的事情都能处理好,到时候到了港城给您打电话。” “行。” 这一通电话过后,温灼若也无瑕分心去琢磨景在野的事了,赶紧把手机关机,强迫自己入睡。 次日就又开始陷入了忙碌之中。 进行最后修稿,经由老师确认后,她才将这段时间的心血投稿给期刊。 从放寒假之前修稿到现在,已经尽人事。 剩下的就看结果了。 后日,温灼若收拾完行李,买了飞往港城的机票。 港城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旧城区很有年代感,新生的事物充满高科技,文明对撞,交错出数处霓虹街区。 温灼若是在傍晚到的港城。 和导师见过面,马不停蹄地开始帮他整理这段时间参会的资料和成果。 这场学术会议聚集了相当多的国内外天文学界大牛。 光是整理这些东西就让她感到受益匪浅,似乎又有了些新想法。 花了两天,将李嘉酿教授在这次会议里的所有资料和参会琐事处理好,温灼若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酒店。 第67节 拉开窗帘,就能看到维多利亚港,前行着的游艇,高楼广厦,珠光明丽,城区鳞次栉比,像书里说的一样纸醉金迷。 不知今日是为了庆祝什么,黑色天幕上开着绚烂的烟花,声势浩大,底下的音浪一阵高过一阵。 仿佛隔着窗都能闻到香槟味。 温灼若去浴室打开水闸,热水开始流往浴缸,估摸着还需一段时间。 她闭着眼躺在沙发上。 胡乱摸过遥控,音乐频道打开,音响里传出一首很老的粤语情歌。 咬字缠绵,音速轻缓。 黑暗之中,她放松地闭着眼,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亮,附带一阵震动。 温灼若举起手机,一条消息映入眼前。 景在野:[最近很忙?] 温灼若打字回:[有一点点。] 景在野:[你室友说,你去了港城。] [嗯,老师这里有个会,你问这个做什么?] 手机那头好几秒没有动静。 落地窗前又开始新一轮焰火,绽放的那一瞬间美得惊人。 景在野的消息在这时传来:[想约你] 温灼若心头一跳。 景在野:[吃个饭] 温灼若:[为什么] 景在野:[船上,忘记了?] 温灼若想起来了。 [什么时候?我看看。] 那笔感谢金温灼若单独放在了一个地方。 也许他不会有缺钱的时候,但她打算日后找机会,比如说在他生日时送礼还回去。 吃个饭倒是她愿意接受的感谢范围。 景在野:[还需要排队?] 温灼若也和他开起玩笑,[我数一下,现在你前面还排着四五个人吧。] 过了一会儿。 景在野回:[那怎么办] 温灼若看着屏幕,手指开始打字,就在她要发出去的时候,一个语音通话拨了过来。 她没刹住车,点了接听。 一接通,男人就低笑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她接通的太快,像是迫不及待。 温灼若窘的没有发出声音。 眼睁睁通话时长在一点点增加,倒像是时间逼近的倒计时。 可电话那头,除了刚开始那一声笑,手机里也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温灼若检查了音量键,又把音筒的位置放在自己耳畔。 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沉默良久。 里面突然响起了景在野刻意压低的嗓音,略含着一丝笑意,让她耳朵都麻了一下,像是有一道电流蹿过全身。 “温灼若,让我插个队?” 温灼若的脸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红了。 心跳的有点快。 她不知道景在野只是说句话,竟然也能说的这么勾人。 男人的声音经过听筒扩大数倍,仿佛是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温灼若翻了个面,调整气息,尽量没有让他看出异常,哦了一声。 “那我考虑一下。” …… 港城有许多李嘉酿教授的老朋友。 会议结束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继续寻亲访友。 温灼若跟着见了人,也认识了许多辈分高的与老师沾亲带故的前辈,虽然时间紧了些,但不像之前那样忙,也有充足的时间让自己休息喘息。 回到北市是在六号。 授和黄教授约着见面的前一天。 两位年事已高的教授再见面不知是何时,因此都默契地没有带学生。 温灼若觉得研二下的日子过的飞快,学期短,事情多,一晃就快过大半,而景在野或许也是从黄教授那里知道了他们回来的消息,在温灼若休息了一天,两位老教授叙旧完后,约她在清大正门见面。 去之前,温灼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没来由地有些紧张纠结。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 源头是,在站在镜子前时,她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可能是最近太累,气色有些差,要不要涂个口红再去见他?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过,连温灼若自己都愣住了。 不过,她嘴巴好像是干了一点。 面部整洁是礼貌。 温灼若思考了几秒,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唇膏,浅浅涂了一层,然后背起包走下楼。 第48章 凛冬 傍晚的清大被笼罩在落日余晖里。 不远处的教学楼也被染上金色, 较低的楼层被树影淹没,攀爬的花藤静静伏在墙上。 开放的大门外,一辆黑色轿车低调的停在对面路边, 车身程亮。 正是晚餐时分,路况拥堵,车鸣声不绝于耳, 骑着自行车和小电动的清大学子四面八方涌出。 走过人声鼎沸的盛况, 温灼若提了一下包包肩带,打开手机想问景在野在哪。 眼前的车窗却降下,露出一张熟悉而俊美的脸。 她顺势看了眼, 然后目光凝住, 吃惊地连准备做什么都忘了。 黑色轿车的后座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黑色定制西装, 梳着背头, 鬓发被精心修剪过, 露出无可挑剔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面部轮廓立体凌厉,长腿交叠。 是他,又不像他。 如果温灼若在春和岭遇见的是这样的景在野,她或许都认不出他来。 “先进来。”他抬了抬眼。 温灼若愣愣反应过来, 胡乱把手机塞进包里小隔间, 去开另一侧的门。 一坐上去,她才发现前面还坐着司机,副驾驶的位置坐着一个陌生男人, 同样穿着西装, 公文包放在身侧,应该是景在野的助理。 温灼若有点庆幸在最后关头打了点唇膏, 又有点懊悔只是修饰了下唇,早知道这么隆重,她也应该好好收拾一下,而不是就穿着简单的短袖运动鞋就来了,系好安全带后,她紧张更甚,不禁问:“你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不知是刚下谈判桌还是额发被撩起的缘故,景在野一双微微上挑的眼,从车里看显得漆黑又锐利,看向她时唇边虽然带笑,却无形中沉着几分压迫感。 “刚才去开了个会。衣服来不及换。” “那今天还去吃吗?” “你说呢,”青年语气状似无奈:“我人到你跟前了,你想放我鸽子?” “没有,我只是怕你太累。” 景在野似有若无地勾了下嘴角,瞧了温灼若一会儿,车辆起步,夕阳照进他深邃的眼底,说不上是什么意味。 “不累。” 温灼若被他看的,坐的笔直。 因为说完这一句,景在野也阖上了眼休息,她便也一直没说话。 车辆行驶的途中,她看向窗外。 去的地方是北市一家很有名的旋转餐厅。 从进门一楼到顶楼都是旋转餐厅和全景电梯,整栋建筑造型都很别致,是电影电视剧里的常客,今天也有剧组在这里拍摄。 景在野带她走了vip通道。 电梯在高层停下,专属服务生在前面带路,一路到了全景玻璃窗的包间内。 从包间里的任何一处都可以俯瞰整座北市。 夜幕已经降临。 繁华的商业区灯火通明,与零散的微光交织,如同萤火之海。 在钢筋水泥冰冷环抱的北市,车水马龙在沥青路上纵横,校园鲜明地与各个地标划出领地,似一座座象牙塔。 用餐的位置临窗,桌布上摆着银制餐具和银质烛台。 第68节 两人面对面坐着用餐,相隔不是很远。 服务生上第一盘菜时,温灼若就开始动筷,装作专心吃的样子。 景在野偶尔夹一筷子,可吃的还是比温灼若快,吃完后,他用手支着脑袋,半垂着眼叫她,语气不明。 “温灼若。” 温灼若觉得这个地方太有情调,容易迷失,所以一直尽量避免和景在野有眼神接触。 闻言,她没抬眸,拿起水杯,“嗯?” 景在野唇边挂着一丝笑:“你是不是在紧张?” 温灼若没留神呛了一下,连忙拿起帕子,侧身清嗓,“没有啊。” 她感觉到颊边发烫,把鬓边的碎发挽在耳后,掩饰道:“嗯……我头发乱了,去一下洗手间。” 景在野看着她没说话,往后一靠,食指轻叩。 看着温灼若面前吃的干干净净的盘子,等她站起来了,他才掀起眼皮问:“还要点菜吗?” 温灼若的脸颊更烫了。 这里的食物讲究精致量小,她中午没吃多少东西,三五个盘子的菜放在学校食堂也只是一勺的份。 倒显得她很能吃。 可她也是真吃饱了,“不用点了,我吃好了。” “嗯。” 温灼若出了门,边走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原本她只是想找个理由掩饰下尴尬,可在洗手间洗完手,对镜子一照,扎着丸子头的头发还真有些乱了。 估计是在车上弄乱的。 她的包还在用餐的地方,里面有把小梳子。 准备回去拿,温灼若一出门迎面就跑来一名服务生,餐盘上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倒在了她身上。 服务生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看到酒水弄脏了温灼若的裙子,吓的眼泪都出来了。 “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有位客人催的紧,我一时没注意,这裙子……这裙子……” 她似乎是想说赔,可断断续续地怎么也说不出来。 温灼若拿纸简单的擦了擦,安抚她说:“没事儿,我也没看路,裙子不值多少钱。” 服务生又怕又慌,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别道歉了,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人等着吗?赶紧去吧,我去找其他人处理一下。” 服务生看着温灼若不像是会继续追究,转哭为喜,连连道谢,想去再找一名服务生带她去处理身上的污渍。 这时,一道脚步声在走廊外响起。 “怎么了?”景在野走到温灼若身边,看向她被弄红色酒水弄湿的衣裙。 服务生本来已经放下心了,一看到眼前的男人过来又提心吊胆,“小姐……” “没事儿,你走吧。” “实在抱歉。”服务生如释重负,整理好一地狼藉,跑进了电梯。 温灼若的裙子刚才被纸巾擦过,已经不再滴水,只是那片酒渍显眼的很。 景在野往她锁骨往下扫了眼,拢了下眉心。 “等我。” 再出来时,助理拿着她的包,景在野把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带你去买件衣服。” 温灼若想着她这样也的确不好回学校,就点头了。 餐厅没多远就有成衣店。 司机在停车位停下,温灼若单手攥着西装外套,和景在野一起进了店。 他们一出现在门口,导购就眼前一亮。 丸子头的女生满脸的胶原蛋白,看起来还是学生,凝脂一样的肌肤,本该各处都是无瑕的,此刻身上穿着白色短袖和到膝盖之上的短裙,偏偏有一片深红色从她胸前延伸到大腿,以至腿上都有了点印记。 黑色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有大半都撑不起来,分明是身边男人的。 清纯女学生和总二代。 在北市见识颇多的导购叠手迎上去,笑着询问:“两位晚上好,请问是这位小姐要试衣服吧?” 景在野说:“对。” 他的助理上前给了对方一张卡。 导购看到金色卡面上的徽,立即向景在野和温灼若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们带去贵宾室,边安排人手接待。 温灼若也看到他助理递卡了。 这家牌子的店景在野应该买过不少东西,选起来更方便些,她这样想着,就也没说话,朝着贵宾室去。 只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得更贵一点才行。 不然这情算是还不清了。 贵宾室内。 服务生拿了最新款样式的资料图册,让温灼若选,说一会儿会有与她身量相当的模特试穿。 温灼若想节省些时间,就没有让模特上来,挑了一套和身上差不多的,简单日常款,什么时候都能穿。 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几位导购一个劲的夸。 温灼若都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走到景在野身前,低头问:“这件你觉得行吗?” 景在野原本靠着沙发背,西装外套搭在宽肩上,朝她走去,站定时正好面对镜子,温灼若则面对着他,女人换上的衣服身后是轻微露背设计,到腰间收紧,裙摆边缘是云朵样,轻盈蓬松,长腿并紧,微微有些肉感,倒看起来更为白嫩。 在镜子里展露无遗。 他要是此刻上前一步,就可以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一手握住她的腰。 温灼若对此一无所觉,只觉得今天这件裙子还蛮合她心意。 “你怎么不说话?” 景在野垂眸看着她,她清澈的眸底清楚的倒映出自己,看着自己道貌岸然,面色平静的脸,连略勾起的嘴角弧度都控制地完美。 “很漂亮。” 温灼若很少见景在野说程度这么深的词,譬如“很”之类。 他大部分时候总是动作懒散,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用词也轻描淡写,不过现在他用上了“很”,倒也可以证明这件裙子她穿是真好看。 选定好了裙子,后续就简单多了,导购麻利地将她弄脏的裙子装进购物袋,将购物袋递给景在野的助理。 经过这么一通,从成衣店出来时夜色已深。 温灼若走在后面,看景在野敲开车窗,对里面的司机说了什么,助理也将购物袋放进车里,朝他弯腰点头,也转身朝温灼若点头示意,继而离开。 景在野坐上驾驶位,朝她的方向拍了拍副驾驶的位置,“上来。” 温灼若从侧边上车,拉过安全带,“你来开车吗?” “嗯,他们该下班了,”他说:“我不是会压榨员工的人。” 温灼若笑:“看得出来。” 景在野瞥她,似有些奇怪,“从哪看出来的。” 温灼若下意识答:“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很好的人。” 分明是夸他的话,可景在野听后却变得沉默起来。 她说他是很好的人。 可他从前,对她似乎并不怎么好,在他还来不及做什么的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 开出一段路,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车窗外开始飘进来冰凉的雨丝,温灼若抬手在脸侧揩了一下,指腹润湿,“外边好像下雨了。” 到了回家的时候,远处的车流望不到尽头,刚才有一辆车着急的横冲直撞,差点追尾。 而景在野一直开的很稳。 她说着,把车窗升上去,一点点挡住眼睛,她轻轻揉了揉,困意上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开车的技术真好。” 景在野的眼神似一瞬间陷入了某种回忆,“开了很多年了。” “多少年了?” “十八岁考的驾照,”温灼若正算着时间,身边坐着的男人又继续说道:“高三毕业前一个月拿的。” “那么早啊。” 车速越来越快,几乎在道路上疾驰。 刮雨器拨去一层层雨水,仿佛怎么也拨不完。 外面瓢泼大雨,车内却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和温灼若身上飘过来的体香。 沉默不知多久,景在野放慢速度,眼皮敛垂,突然说。 “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心脏在这个雨夜剧烈的搏动,像是要跳出胸膛。 他声音微哑,“她说毕业后想去海市,我想开车带她去海市——” “然后和她告白。” 车内仍旧静默。 景在野终于切实体会了当初温灼若走上他家二楼用尽多少力气,体会到何为度秒如年,他想她说些什么,也惧她回绝。 沉默的气氛几乎要将他逼疯。 车在河畔停下良久,他才转头去看温灼若。 那时青涩腼腆的少女已经破茧成蝶,几年的时光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像是少年的他常常午睡睁开眼,抱着不知名的情愫,一看她静静趴在桌上的侧脸就是一中午。 第69节 此时她闭着眼睫,气息均匀,胸口微微起伏。 像是已经睡着。 第49章 凛冬 温灼若最后一段路睡得迷迷糊糊。 车内恒温, 外头下着雨,轻音乐也成了极佳的催眠曲,她哼嗯着应了几句, 意识就沉睡过去。 前两天刚坐了几小时的飞机,回来也没闲着,落下的事情逐一做完, 又来赴约, 遇上这么场解压的白噪音降雨,正好抚慰疲倦的神思。 再次睁开眼是因为,温灼若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 似乎在动。 幅度很轻微, 可到底是知道自己在车里, 因此她很快就醒了。 余光先看见的是男人胸前的条纹领带。 而车门前等着的是她的室友三人。 温灼若断了片, 手忙脚乱地从景在野身上下来, 一下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下意识用眼神询问景在野。 景在野见她醒了, 语调平缓地说:“刚想抱你去楼下。” 关妙成为撑着伞的三人里最先开口的:“若若, 我们是看这车和车牌号眼熟,就想上来打个招呼,没想到你也在里面。” 唐佳慧:“对,这不是下雨了吗?我们就说我们送你进去。” 余筱:“是啊, 我们一块走吧, 老板也进不了女生宿舍。” 温灼若一看,才发现周围的场景已经变化了多少次,他们站着的地方就在清大研究生宿舍楼前。 她是睡了多久多沉啊, 竟然一点都没印象。 车门打开, 景在野手搭在上方,从车里拿出购物袋, 给温灼若,微勾了唇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或许是雨夜浇落表象,却使更为纯粹的内里表现出来。 “不要熬夜,早点休息。” 温灼若在室友八卦的眼神下接过袋子,挽起碎发,“好,那再见了。” 她转身离开。 即将进入宿舍楼的时候,一道声音轻轻叫住了她。 “温灼若。” 温灼若停下脚步,侧过身看着叫住她的男人:“嗯?” “你真的睡着了?” “真的,”她有些奇怪,看着景在野若有所思的神色,继而想到了某种可能,“难道我说了什么梦话吗?” 温灼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做过的有景在野的梦。 似乎要说出什么有关他的梦话也是可能的,思及此,她手臂上浮起了些鸡皮疙瘩,追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说什么了?” 唐佳慧等人也在温灼若旁边站着, 景在野定定看了她几秒,忽然笑出声。 “你说你今天很开心,想再和我约饭。” “我这么说的?”温灼若有些不确定,但如果出于客气,她迷糊地说了这一句也是有可能的,思索一会儿,继续说:“嗯,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景在野唇边的笑意似乎敛去不少。 “一定要和我这么客气?” 温灼若望着他,心里的疑惑一点点加深,像是要就这样望进他眼底心里,看看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今天这么一睡,似乎错过了什么。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着说话,仿佛忘记了还有三个看客。 关妙拉着她的胳膊,也朝景在野道:“那景哥,我们先上去了。” 他没作声。 温灼若的身影在楼道里消失许久,景在野才找出了烟和打火机。 走到寝室门口时,温灼若似有感应,往楼下看去。 景在野倚靠着车身,出色的头身比,和纯黑色的西装让他看起来像刚参加完宴会的公子哥,冷矜雅贵。 只是指骨间夹起了一根猩红明灭的烟。 他像是在出神的想着什么,不经意间弹去烟灰。 下一秒,突然往她的方向看来。 温灼若及时背过了身。 也不知道寝室门什么时候打开的。 余筱跑来抱住她:“若若,你还站在外面干嘛?这雨小了可还是有点的。” “没事。”温灼若摇摇头,跟着她进去。 关妙就守着门,等温灼若一进去就堵她在门口,“老实交代!你和景在野什么关系!” “……” “你想清楚再答,我这回可不相信就只是高中同学关系了,你们肯定有一腿。” 那可能是她曾经单方面和他有一腿。 温灼若想。 可这意味着要把那些埋藏起来的记忆放出来。 她吸取经验,匆匆找借口去洗浴。 “我今天有些困了,我们早点熄灯吧,明天我还得起早,要不我第一个去洗?” “别急啊,说完再走!” “真困了。”温灼若说打哈欠就打哈欠,刚才在车上没睡够的感觉卷土重来,眼睛还真有几分睁不开的样子,“先不说了,洗澡去了。” 唐佳慧三人虽然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也没能问出什么。 可刚才看见温灼若在车里就睡着了,也知道她现在虽然演的成分居多,但也是真有些累。 缠了一小会儿,也只好放她进去。 温灼若洗完澡,收拾好自己,把衣服都晾完了,才刷牙洗脸上床。 入睡之前,她在脑海里整理起最近纷乱的事情,想着找个时间,重新约人看房子。 二日起床,温灼若打算先做个时间规划,导师群里却传了一份有关清大一百二十周年校庆的活动文件。 导师:[你们看看。] 导师:[每五年校庆都有个优秀在校生诗朗诵的节目,这次学校的诗朗诵带头人名额给到了天文系,名额一个,院里开会的时候提了,一致决议让我从你们两个人之中选一个。] 导师:[你们谁想去。] 这是个为难的选择,但李教授也没有私自定下,而是问过她们的意见。 虽然很少,却也不是第一回 遇到这样二选一的事。 李嘉酿向来端水端的很平,一次机会给了任茵茵,那么下一次就会让温灼若去。 也因为如此,温灼若和任茵茵没有在任何导师资源的问题上产生过矛盾。 这次同样,话一说完,任茵茵就回:[老师,您知道的,我准备去沈迪师姐那里实习两个月,前天师姐和我确定了时间,这星期就去了,校庆就让小师妹去吧。] 任茵茵还有话没说,她研究生阶段做出的小成绩比起小师妹来,简直跟划水没差。 院领导大概是考虑她和小师妹是同一个导师,她在天文系的博士生里,成果也算过的去,才走了这么个过场。 另外她的确没时间,才果断回了。 系里说的是从温灼若和任茵茵两人里面二选一,任茵茵不能去,这事自然就落到了温灼若的身上。 导师:[灼若,你怎么说,愿意去吗?] 温灼若想了想,还是打字:[愿意,老师,我会好好准备。] 导师:[行,那我把你的联系方式推给这次节目的负责人。] 温灼若:[好。] 李嘉酿教授发完这条消息没多久,就有一个头像为兔子的女生加了温灼若,温灼若正等着,一下就通过了。 兔子头像发消息:[你好啊小学妹,我叫韩彤,隔壁考古系裘教授的博士生,你叫我彤学姐或者彤姐就好了。] 温灼若回了好的,也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然后给兔子头像改备注。 韩彤学姐:[我把这次节目的注意事项还有每个系的分词都做了文件,你按照上面练,因为大家都忙,但这次校庆学校很重视,需要抽出一点时间来排练,不会耽误太久的,可以吗?] [可以。] 韩彤学姐:[文件.doc] 韩彤学姐:[我把你们拉个群。] 没一会儿,温灼若就被拉进了诗朗诵群和朗诵主持人群。 诗朗诵是由文学院的各位老师和学生共同创作出来的诗,每五年一个主题,这也是这个节目成为每逢五倍数年,校庆的固定节目的原因。 今年诗的主题是“希望”。 温灼若看了自己分配的词,因为是诗,不算太多,她默默读了几遍就背好了,开始熟悉整首诗。 看房子的事情又被搁置。 温灼若给自己每天定的娱乐时间都有限,虽然没有惩罚措施,需要凭借强大的自律力来实施,可她也很少超时。 这段时间的空闲时间就献给了准备节目。 大学时她也参加过社团团建,可上舞台面对所有清大学生还是头一回,尤其是在重要的校庆日。 第70节 校庆前一天。 温灼若特意抽出了一个小时,一遍遍在脑海中模拟登台时的细节,用以确保万无一失。 学校的礼服也已经拿到手。 她的是一身大红色礼服,领口开到肩,裙摆很大,里面有裙撑,附带一个红色大蝴蝶结,似乎是用来绑头发的。 温灼若拍给莫遇看,被评价:[让我想到了高考前我们在山上露营,阿姨给你带的大红色状元帐篷。] 温灼若直到第二天候场的时候想到她的话还想笑。 好在鱼鱼最近没时间,不然她看到她在台下,肯定要忍不住笑出来。 但虽然笨重了一点,红色礼服与大红色蝴蝶结穿在温灼若身上倒是很好看,裙是焰火一样的红,皮肤是玉一样的白,画着淡妆,将本就好看的五官强调,随意一眼都顾盼生辉。 温灼若早就知道了礼服的款式,考虑到脖颈处有些空,报备之后,她自己带了一对珍珠耳环和项链作配饰,不是什么大牌,却搭的漂亮得体,相得益彰。 韩彤学姐领着剩下三人过来,五人会站在诗朗诵队伍的最前面,她还在叮嘱:“我们就跟昨天彩排一样,各人踩好对应的点就好了。” 化妆师也给温灼若画好了妆,她边提裙起身边说好。 很快,主持人说出了临上台前的导词,台下的观众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次上台表演的学生。 红幕缓缓垂下,将舞台上的灯光悉数掩尽。 领头五人里,温灼若的站位是第三,恰好是正中的位置,舒缓的音乐从大提琴手手中流淌而出,帷幕并拢不过一瞬,便又自中间轻柔拂过木板,退在两旁。 观众席分为二十四个区,此时人头攒动,中央位置自带座椅,前方是教授领导席,弧状的穹顶像一枚倒扣的晶莹蛋壳,过道从底层一直通往高处,最高的位置仿佛能触碰到壳顶,四方的小窗泄下日光,斜斜数道映在中央地面。 不仅有在校的清大学子,更有不远万里而来的清大校友。 温灼若此时站在全国top级大学的舞台上,站在全场最为耀眼夺目的中心,作为院里选出的优秀在校生,天文系里无数双激动澎湃的眼睛落在她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温灼若逐渐成了学弟学妹眼里心里难以企及的风云人物。 他们见过无数媒体报道,见证着她一步步留下脚印,也相信她会给清大带来新的传奇。 灯光落下来的那一刻,温灼若全身被包裹在暖意融融的光里,她原以为自己会紧张,但当这一切真正开始的时候,她心里反而变得轻松起来。 熟悉的音乐前调悠扬传来,自韩彤开始,抑扬顿挫的诗朗诵开始。 场内乌泱泱如潮水。 景在野不请自来,站在了二层栏杆的位置,这个位置离温灼若很近,也是广播所在的位置。 离得近了,能听到她些微的提气声。 他偶尔会想,在温灼若喜欢他的,那一段漫长的时间里,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混迹在各类人群。 听着温灼若的声音,景在野眼前忽地浮现出了少女时期的温灼若,她的身影仿佛与他的重叠。 怕她发现。 怕他发现。 想她看过来。 想他看过来。 也怕注意到,她视线似有若无的落处,站的是其他人。 在无人窥见的角落,心动无数次。 …… 节目谢幕,温灼若提起裙摆作为告别,回到了后台。 进去化妆间准备去卸妆的时候,她发现她和韩彤学姐共用的化妆桌上放了一束紫色鸢尾花。 在镜子前坐下来,温灼若看到花上放了一张小卡片。 鱼鱼:[舞台顺利!!若若你今天真漂亮,给你拍了好多美照,改天打印出来给你!] 反面:[听说鸢尾花代表了友谊天长地久,希望我能陪我家若若久一点,再久一点……] 温灼若脑中莫遇欢快的声音自动给眼前的话配了音。 不知怎的,感觉眼眶有些湿。 一抬手,发现她发现指上有泪。 这是怎么了,她是不是太久没见莫遇了,所以才会有些心慌。 她拿纸擦去,听到化妆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温灼若回头看去。 景在野手里拿着一捧花,看着她微红的眼,几步走了过来,眸底情绪意味不明。 “哭什么?” 温灼若还没有换下礼服,眼角微粉的妆被晕开,却浓淡相宜,平添了几分脆弱之美。 在头顶投射的白炽灯光下,女人修长的天鹅颈仰起。 被注视之时,让人有种她的眼泪是在为他而流的错觉。 温灼若反应迟缓,看着景在野上前一步,依旧站在原地,直到略显粗粝的掌心,带着不同寻常的温度,抬起了她的脸。 拇指沿着她的眼睑碾去泪痕。 她猛地往后退了半步,腰卡在了桌沿。 第50章 凛冬 细微的一声动静, 在空荡的化妆室,在两人耳边,仿佛放大数倍。 温灼若的手紧紧攥在领口, 眼睫慌乱地动着,语无伦次道:“我只是,没事, 只是看到莫遇给我的话有些感动。” 景在野放下手, 表情沉静,仿佛无事发生,朝那束鸢尾花看去一眼, 轻描淡写地说。 “看来来晚一步。” 温灼若想到一会儿还有人要用化妆桌, 尽快整理好乱作一团的心绪, 坐下来卸妆, 男人把一捧桔梗花放在她桌上, 一只手撑在她手臂边, 从侧面看, 这个动作亲密无间。 她看着镜子说:“不算晚,我刚打算换衣服回去,你就来了。” 也许是巧合太多,这一次景在野的出现对温灼若而言, 并不算意外。 她没有问景在野为什么会知道她要表演节目。 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送她一束桔梗花。 景在野高大的身体靠着对面的化妆台, 也没有提,看着她把妆卸干净了,提起装衣服的袋子要去更衣室, 他才慢声:“后天同学聚会, 要不要一起?” 温灼若忘了摘耳环,又折返回来, 弯腰对着镜子,双手配合着地取下。 把耳环放进盒子里。 她顿了一下,说:“谢谢,可后天我还有其他的事。” “我等你。”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景在野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拒绝,看向她的目光略微怔住。 可温灼若没有再说话。 良久,他才神情平淡地扯了下唇角,低嗯了声。 进更衣室前,温灼若听到身后传来一句,玩笑似的语气。 “我送的花,你会不会扔了?” 她有些不解,再看向景在野时,他却朝她笑了一下,“我第一次送女孩子花,你好歹多养两天。” “走了。” 温灼若的心脏仿佛被人轻轻抓了一把。 她脚步慢下。 等换好衣服出来,化妆间里已经坐了好几个刚下台的表演者。 空间热闹起来。 青年待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 这些天因为校庆,原本安排的计划再一次被打乱。 温灼若只能重新安排,拒绝景在野的话不是托辞,她明天后天确有安排。 约了中介看房。 怕中途又出状况,温灼若特地空了两天时间出来,因为早就做过功课,选的都是距离清大近的,她只要实地再看看心仪的房子,进行对比即可。 看了一天,温灼若都没挑着特别满意的。 同学聚会在今天下午,温灼若上午还在看房。 这一套房子是她看的房子中距清大偏远的,开车需要二十分钟,要是堵车,估计得半个多小时。 温灼若之所以把这套房子放在最后一个去看,也是觉得路程有些远,其他的可以步行,这个却得开车。 她还没来及考驾照。 想到驾照迟早要考的,温灼若还是去到了这栋小区,负责带她看房的工作人员叫王姐,先带她在小区里逛了逛,介绍完环境和周边情况,才带她上楼。 房子是精装房,拎包入住,三室一厅的设计,户型很正,附带有书房和一个很大的阳台。 那阳台在手机上显示出来并不大,实际到了地方看到实物,温灼若却有些被惊艳到。 阳台正对着附近的公园,山林葱绿,站在里面都能呼吸到外边的清新氧气,在这座高速发展的浮躁城市里,像是一片能让人沉下心来的净土,这么宽敞的地方,就算做个小房间都绰绰有余,她还可以装上一台望远镜。 是剩下的设计大同小异,温灼若心里有了想法,就多问了一下。 王姐嗅到了成交的味道,殷勤推荐:“小姑娘,你买了咱们这绝对不会后悔的,现在新房刚开始搞活动,买房还可以便宜点车位呢,以后这地价肯定蹭蹭涨,离你们学校近,就在大学城里面,你以后要没时间住了,也是随随便便就能租出去,也很抢手的,你看从你电话过来咨询,到现在,好多楼的都卖出去了,可得抓紧了。” 温灼若倒不是听了她的话着急。 第71节 而是这事拖的太久,她又真心喜欢这套房。 于是看完房,温灼若便去售楼处查看完验收报告和购房合同,打电话给温远山和曾白瑛,在决定在北市买房的时候,她就和两人商量过,确认没什么问题,温灼若就付了全款。 这是温灼若的第二套房产。 温远山送她的那套还在施工阶段,暑假交房,因为她没有时间,所以没有实地去看看,今年放寒假回去,大概才能看到真容。 这桩事也算就此落定。 可以挑个黄道吉日搬进去了。 温灼若在小区里的食堂吃了点东西,想到一会儿聚会还会喝不少饮料或是零食,就只垫了垫肚子。 临近聚会时间,班群里也都异常浮躁。 一中董事会(49) ——中午12:12—— 陈皮皮皮:[我马上就到啦,刚下飞机就直奔别墅,累死了,你们都到哪了?] 老李子:[宿舍瘫着,这里我们学校走五分钟就到了。] 陈皮皮皮:[……] 陈皮皮皮:[不会就我一个人苦逼地从外地赶来吧,啊?不会吧?] 爱的胡:[出于严谨,我去查阅了下报名表,恭喜你,陈舒!] 陈皮皮皮:[……] 陈皮皮皮:[黎安然呢!她不是也从南边飞过来吗,怎么就我一个了?] 咸鱼一号:[安然没来啦,你抬头看看我们的群!] 温灼若看到这条消息时,也下意识看了一眼群名,群名没有变化,有变化的只有人数。 黎安然退群了吗。 陈皮皮皮过了一会儿才回,看起来是去翻群成员名单了:[景在野退群了?什么时候的事。] 消息发出去半分钟都没有人回答。 刚才还活跃的众人此刻都装死。 陈皮皮皮尴尬一会儿,就把这条消息撤回,发了个累了的表情包。 很快又是新消息弹出。 豆汁:[在赶了在赶了,我们刚刚蹭上景哥的车。] 老李子:[你研究生不是在清大吗?景哥住那儿?] 豆汁:[对啊,就我们学校一个快递点那,上次取快递撞见的。] 小船乱飘:[我们公司就在那儿啊。] 老李子:[……] 老李子:[老子早就想说了,你们怎么一声不吭地就创起业来了!!也带我一个啊!!] 小船乱飘:[那你可得问问景哥。] 温灼若把消息滑到日期最前,查看定位,把定位给了司机师傅看。 导航开始,她闭上眼假寐。 到了指定街道,司机在别墅门口停下车。 温灼若付完钱,看到别墅的门已经被打开。 这是专门用来承接聚会的别墅,一共两层半,坐落在一片清澈的湖泊前,后院和前院都很宽敞,停车位充足。 温灼若来时,别墅一楼的客厅里已经坐着两个男人,正在拆零食礼包。 她只确定其中一个男人,敲了敲门,笑着喊人:“班长。” 马里奥作为发起人和一班班长,组织动员和租别墅这些事都是他一手操办,钥匙也在他手里,所以来的最早。 因为工作在荔城,他特意提前来了一天,等到租期一到就过了来。 听到声音,马里奥笑着回头:“来的好快啊,我们这里正分东西呢。” 他旁边的男生有些疑惑,频频朝马里奥使眼神:“这是?” 马里奥拍他头说:“这温灼若啊,你眼瞎了?” 男生惊诧一声:“温灼若!我滴妈,你还认得我吗?我李佳轩啊。” 温灼若想起一张长着些许青春痘的男生的脸,几经变幻,最后与眼前的人五官对上。 李佳轩苦着脸说:“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以前经常问你问题的,要没你给我讲那些题,我考不考的到北市来还不一定呢。” “当然记得,”温灼若浅笑着说:“一点小忙而已。” 门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靠在门口。 景在野打下车窗,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李佳轩格外激动地跑到门口,虽然后来他和温灼若没有经常联系,也从没遇到过,但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情谊,直接就把手伸到温灼若面前:“说起来还没正儿八经谢过你呢,听说你后来在清大也很厉害,我不少同学都听说过你,真是恭喜你了。” 温灼若没想到自己当年随手相助,居然在多年之后还能被这样记挂,微顿了片刻,就也伸手和他握在一起。 景在野微微眯起眼,直到车上的人尽数下去,他依旧没有动作。 门口的男人紧紧握住温灼若的手。 松开手,她手指红了一片,还浑然不觉。 李佳轩兀自和温灼若说着话,正开怀大笑的时候,看见门口的车,马上从温灼若旁边跑过去,“景哥,你们终于来了!” 温灼若转身转了一半,忽然顿住了。 就在这时,有人一把抱住了她,大声叫道:“温灼若!!你终于舍得来回同学聚会啦,我这趟飞机算是没白坐!” 这声音熟悉的不做他想,温灼若也回抱住她,笑着回:“舒舒,好久不见啊。” 陈舒当了温灼若两年的前桌,两人从前在班上关系最好,虽然两人也加了联系方式,可因为不在一座城市,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见面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上一次见你还是在荔城,让我想想,得有三四年了吧,你现在可真漂亮。” 温灼若打量着眼前穿着皮夹克和皮靴的陈舒,她刚摘下牛仔帽,和高中的穿搭完全不是一个类型,性格倒是没变:“是有好几年了,上回我还见到你姐姐了,这次她没来吗?” 到点了,来的人也扎了堆,她们两个说话的功夫,就进来了三四个人。 有些眼生,也许是二班的人。 “她研究生出国了,得好几年才回来呢,”陈舒揽着温灼若往里走,笑容灿烂,“来来来,我们先来叙叙旧。” 马里奥从厨房走出来,顶着个盆,用手刷刷洗着什么:“你们谁说留了肚子吃烧烤的,快来帮忙,我们两个人忙不过来啊。” “来了来了!” “呦几年不见马妈妈还是这么贤惠啊,这小围裙穿的真对味。”杨一帆一个滑步进了厨房,“我的鱼在哪呢,先串起来老子烤来吃两把。” “去你的!自己去搞。” “……” 温灼若想就在客厅沙发上坐下,陈舒觉得人太多了,来来回回说话不方便,就把她拉去了二楼的私人影院。 改造成私人影院的地方有三四间客房那么宽敞,为了观影效果只有十五个座位。 这会儿大家都在底下,有人饭点赶来就是为了一起搓一顿,温灼若和陈舒对烧烤都没什么兴趣,也都吃饱了,就图这儿清静。 “对了若若,你看马里奥在群里发的那个流程表没,写的有鼻子有眼的,”陈舒瘫在座椅上笑,“他怎么还是那么较真啊。” 温灼若点群里看了眼,图片是半小时前传的,详细的写了每个时间段做什么,还有自由活动的时间。 像是课程表。 她也笑:“我觉得他已经有点老罗的风范了。” 陈舒答:“可不是么,他现在留咱们一中教书,据说是老罗重点栽培的苗子。” 两人随便挑了一部影片,正放着,有人也找来了影院,几人互相打了招呼,聊了聊近况,她也没挑啥,坐下就跟着看。 约莫半小时后,窗外传来雨打屋檐的声音,没过两分钟,透过窗望去的天色已经变得昏暗,春雷闷响,像是一下子就步入了黑夜。 不知道是谁打开了房间和通道的灯。 更有灯昼夜深的感觉。 温灼若被陈舒拉出影院的那一秒,习惯了影院的黑暗,眼睛仿佛被轻灼了一下。 影院隔壁就是台球室。 路过大门时,里面正传出一阵喝彩声。 温灼若循声看去。 两张台球桌上都围走着三四个男生,最里面的地方,景在野在一张长沙发上坐着,眉眼稍扬,一件黑色短袖和抽绳长裤,也许是骤雨闷热,他将袖口卷到肩侧,露出弧度流畅紧实的臂肌,腿上横着台球杆。 因此刻男人双肘撑膝,低头看手机,稍宽的领口可以看见部分锁骨往下的肌理沟壑。 “你看什么呢若若?”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别有意味的笑,陈舒其实看见了,就是故意躁她一下,“让我也看看什么这么好看。” 她说着就踮脚。 温灼若赶忙拉住她往前走,有种怕被抓包的心虚,“没有什么,不是要去阳台吹风吗,快走吧。” 两人自以为动静很小,可当温灼若路过台球室的窗户时,再往里看有没有人发现,原本坐那的景在野却已经放下了手机,朝她看来。 他身后暴动的雷雨加剧了这一眼带来的压迫感。 温灼若眼皮跳了一下,像是应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今天的景在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陈舒没了去吹风的想法,满脑子都是这两人有猫腻。 在即将走过台球室的时候,她猛地一转,把温灼若带进了后门。 “你们在打台球啊,加我们两个呗。” 杨一帆送走一球,笑道:“行啊,你们俩之前玩过吗?用不用人教。” 第72节 温灼若猝不及防,在后面拉陈舒的衣摆,“我们……不是要去顶楼吗?” 陈舒眨眼:“这会儿雨太大,一会儿把衣服淋湿了没得换,我们等雨小了再去吹吹风呗,话说你之前玩过吗?” 温灼若别说玩了,连摸都没有摸过台球桌。 陈舒一看她就不会,没等她说话就和杨一帆一来一回地说定了,“我会一点点,以前和同学打过,灼若不会,你们谁教教她?” 杨一帆“啊”了声,“我们这就景哥技术最好,让他来教温灼若吧,你会玩的话来这张桌子打给我看看。” 他拍拍身边的台球桌。 顺便扭着头叫窗边静坐着的男人,“景哥,你教不教啊。” 台球室里一行七八人的人都新奇的打量两人。 也不明白杨一帆怎么会让景在野来教温灼若。 这两人从前在班上也是王不见王的状态,明明是前后座同一组,却似乎并不熟。 也许是室内由闹转静,空气中似乎正涌动着某种暗潮。 在众人的注视下,景在野回看了杨一帆一眼。 杨一帆咳嗽一声,这一瞬觉得自己像港剧里黑老大的小弟,可为了兄弟幸福还是得鞍前马后,“还都站那儿做什么,陈舒,球杆在那边,我带你们选选去,走走。” 温灼若和陈舒从墙上一人选了一根。 陈舒刚选完,杨一帆就推着她走了,“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会些啥。” 陈舒转头看温灼若:“那……” “没事没事儿,都过来,那桌子先给景哥他们用会儿。” 温灼若拿着球杆,还有些踌躇不前,睁着一双眸子看景在野慢慢踱步到了台球桌前,提杆压杆一气呵成。 在打出前的那一秒,他目光从北瞄准的2号球,转移到她身上。 一声脆响。 一杆进洞。 温灼若的心仿佛也被狠狠撞了一下,无意识屏息。 见他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她站了一会儿,也硬着头皮走去。 走到景在野身前,温灼若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把球杆放上桌沿,边看旁边桌的人压杆。 没一会儿,她就感觉到景在野走近,在她肩上,靠近耳边的位置说话。 “放轻松。” 随着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旁,温灼若觉得颈上皮肤浮起了麻点,身体也僵硬的不像话,她尝试把腰压下去,做完这个动作才联想到被带动的身体其他部位是怎样的姿态。 像是在景在野面前抬臀。 而他的目光或许就落在她腰后,她穿的还是牛仔短裤,贴身的款,温灼若越想脸越是爆红,心脏疯狂跳动,握着台球杆的手不稳,“嘭”一声砸到了台球桌上。 台球被碰开,四处乱撞。 这声巨响也成功打断了隔壁桌的火热气氛,杨一帆陈舒等人纷纷朝温灼若和景在野看来。 两人一个脸色红的像发烧,一个气定神闲地插着兜,另一只手还放在台球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陈舒嘀咕了一句,想问什么的时候,杨一帆用球杆砸了下她的,“继续继续。” 她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专心打球来。 温灼若有些手足无措,竟然有了先逃走的想法,正当她想付诸行动时,手腕却被景在野握住,男人的力气大的惊人,哪怕控制着,她也还是轻而易举地被拽到了面前。 “脸怎么这么红?” 景在野弯着腰,双臂撑在她腰两侧,因为卷起袖口,那结实的肌肉嚣张地释放着男人惯高的体温,微微压低的声音喑哑,像是在人心上挠了一下。 “我教太快了?” 脸上似乎更烫了,温灼若转过身背对着他,试图找回一些呼吸:“没,没想什么,还行。”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耳朵也已经全红了,像是鲜红柔软的花瓣。 景在野不置可否,视线在她嫣红白嫩的耳垂上停留片刻,动作缓慢地上前,把温灼若圈在怀里,身体并没有靠着她,只是用手背轻拍了拍她的腰。 “别紧张。” 温灼若点头,深吸一口气,任由他将她的手臂和肘位调整到合适的地方,紧绷着的腰身也慢慢软下,此时一道雷声轰隆而下,室内静默片刻,耳廓处被男人温热的吐息拂过,他又低沉着嗓音给她下了一道指令。 “腿,分开。” “和肩同宽。” 第51章 凛冬 温灼若最后抛下陈舒, 落荒而逃。 一个人跑去了楼顶吹风。 暴风雨来的突然,降雨量却不少,豆大的, 混乱的雨水滴落在楼顶平台上,有些冷,可她还在喝冷饮。 风雨声很大, 周遭的空气却静, 呼吸声久不能匀净。 玻璃桌上的汽水在玻璃杯里吹着一圈圈冷泡。 玻璃杯上躺着一部没锁屏的手机。 上面的搜索栏里是“打台球的正确姿势”,地下给出了很多回答,和景在野刚才教她的大体不差。 是她自己太想入非非了。 温灼若拿起手机, 退出搜索界面, 临时被她解除屏蔽的班群不断滑出消息。 众人正在兴致勃勃地挑影片看。 陈舒在微信里找她:[若若, 我刚打出汗了, 就去客房洗个澡先, 你等会儿直接来找我吧, 我就不上楼顶了。] 温灼若又坐着吹了一会儿冷风, 直到内心平静下来,才从楼顶往下走,在快去到女客房的时候,男客房那边李佳轩脖子上挂着毛巾过来, “温灼若, 你找陈舒吗?” “对。” “她刚说了先去影院了,你直接去找她就好。” 李佳轩说完,肩膀上就搭上了一条胳膊, 他回头, 惊讶道:“景哥。” 温灼若看到景在野,刚才整理好的画面又向眼前涌来, 她假装没看到景在野,匆忙道:“好,那我就去找她了。” 景在野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面无表情的俊脸看得李佳轩怕怕的。 “景哥,你怎么了?” 景在野收回手臂,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环胸看着他。 李佳轩在这段沉默里悬着心,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儿似的。 接着就听到,眼前靠着墙的青年忽然冷冷笑了一声:“手劲挺大。” 李佳轩摸不着头脑:“应该,应该还可以?” 景在野笑容的弧度更大了,只是看起来在笑,笑意却远不达眼底。 “打几杆?” 李佳轩刚才就看到他们一群人在台球室打球,想也没想就答应:“行啊,不过我打的不太好,你们可让着我点。” 景在野说:“一定。” …… 下午的时光转瞬即逝,吃过晚饭后,温灼若看陈舒和班上三个女生一块搓麻将,激战正酣,马里奥发来消息,让他们都下去搞集体活动了。 按他的说法,要每个组织的人,那大家玩不到一块,就跟社团团建似的,总得要点集体活动才能算老同学聚会。 下午的电影是,现在催着她们下去的也是。 陈舒坚持把牌打完了,才快速拉着温灼若下楼。 月色渐浓,一楼的歌厅里已经热闹起来,中间一块黑石长桌,就算全坐下来也足够,一端靠近长条沙发,坐着男男女女,一些温灼若叫得出名字,一些已经模糊,还有二班的同学,与原先一班的熟人交谈。 温灼若和陈舒在沙发边坐下,陈舒连上手机,开始点歌,她没有点,陈舒说一会儿把麦给她,两人一起唱几句。 听人唱歌的时候,温灼若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班群里有人说话。 一中董事会(49) ——晚上8:20—— 咸鱼一号:[还有一个话筒呢,我记得有三个的,是不是谁拿出去唱了。] 这句消息没发出去多久,就有人拿着话筒进来,“阳晚晚,这呢。” 温灼若这才把昵称和眼前的阳晚晚联系起来,早在进一中实验班之前,她就听说过黎安然好朋友的名字,她曾经短暂的和黎安然有过交集,她的好友于她而言也是点头之交。 那人把话筒给了阳晚晚,说:“黎安然怎么没来啊?你不是她好朋友吗?她为了你也得来啊。” 阳晚晚白他一眼,“她没来我不来了吗?” “什么意思?” 两人压低了音量,明显是不想给人听见,温灼若就回避了一下,转头和陈舒说话。 阳晚晚和门口的人说完话一起进来,坐去了沙发另一侧,下一首就是陈舒点的,温灼若被她带去屏幕前,坐在旋转高脚椅上,唱到兴头,陈舒忘了回去,拿着麦和另外点了歌的人唱。 温灼若坐回原处,马里奥正发着小包话梅糖,眉头皱着:“他们那群人都打了一下午台球了还不下来,有没有去催催,不然我们真心话大冒险都不好玩了。” 话未落地,门就被推开。 景在野像是洗了头有一会儿,发尖还有点湿,身上的短袖宽大,卷起袖像间黑色背心,胸膛前和侧后背不知是汗水打湿的还是什么,有一小片水渍,衣下块状的腹肌隐隐露出轮廓。 马里奥:“哎呦……” “我靠,累死我了。”一个声音先他一步发出,踉跄着扑到马里奥身上,他低头一看,“李佳轩,我说你人呢,你也跟景哥他们打球去了。” 不知道这句话里是哪个词刺激到了李佳轩,他双手打了个抖,“对,是啊,让我休息会儿,困死了。” 说完倒头就窝沙发上睡。 第73节 马里奥靠了一句,“你别在这里睡啊,挡路,去里边去,怎么累的跟条狗似的。” 李佳轩看起来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马里奥只好喊人来把他抬去了角落。 温灼若给他们让路的时候,顺势看了李佳轩一眼,再转正身子,身边的沙发凹陷进去,景在野在她身旁坐下,拧开一瓶水,一连吞了几口,才合上眼。 看点的歌都唱完了,马里奥拍了下手说:“现在大家都来齐了,那么现在就进入我们聚会的最后一趴,紧张刺激的真心话大冒险!” “……” “好了马老师,我可不信你手里有什么刺激的牌。” “不如换我这副,就为了今天带来的。” 马里奥还没说什么,那女同学手里的牌就被周围人抢去,杨一帆先夺过马里奥手里的卡看了眼,马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这幼稚园团建吗?” 马里奥:“……” 接着杨一帆也去到女同学旁边,看完她手里的牌立刻贱兮兮地笑起来叫道:“就这副卡吧,这才是成年人该完的游戏,开始开始!” 马里奥:“……” 马里奥:“别太过火,都是同学,以后还要见面的!” 阳晚晚说:“这有什么过火的,不是你一直说要玩吗?大家都想玩她这副就玩呗。” 最终少数服从多数,马里奥看了眼牌,倒也没有什么过于出格的牌,玩玩也行,他们也不是高中生了。 这副卡牌一共有三十张,在座的有十七人,累瘫了的李佳轩不来,还有一人身体不舒服,就只剩十五人。 绰绰有余,杨一帆拿了牌开始发。 发完拿起自己的牌一看,笑容马上僵住。 马里奥的脸也绿了。 陈舒看乐子道:“怎么了你们两个,刚才体委你不是还笑得贼兮兮的吗?这会儿怎么没声了。” 旁边同学抽出杨一帆的牌,念出来:“请和抽中3号牌的男生(女生)深情对视十秒,然后给予他(她)爱的唇吻。” 杨一帆大喊:“我选择接受惩罚!” “你们可是第一对,第一对就接受惩罚太扫兴了吧!” “就是班长,你要以身作则啊!” 陈舒差点笑岔气:“不是舌吻就知足吧,来来来,给你们垫张纸巾,不用谢!” 温灼若也跟着笑了一下。 “快亲啊!玩不起啊!” “就是班长,班长快主动!” 杨一帆恶狠狠瞪了起哄了人一眼,然后悲愤交加拿起纸巾,冲着马里奥的嘴就是一顿乱擦,“你今天可别吃过什么大蒜啊,我怕我吐出来。” 马里奥逐渐接受了事实,眼疾手快就反摁过去,撞了杨一帆一口。 “我靠,杨杨反攻了!” “传下去,班长是猛1!” 杨一帆:“……” 众人哈哈大笑。 陈舒笑得抽气,跑去马里奥他们那边,顺手抽出凳子就坐下,“这都什么牌啊,让我也看看。” 他们那结束了,后面几张牌还算中规中矩,最大的尺度就是脸颊吻。 温灼若一直没翻牌,轮到她了,她才翻开,牌面提示是真心话,如果不想回答,则需要喝酒,也可以选择大冒险,再次抽取。 马里奥马上示意大家安静:“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温灼若说:“真心话。” 马里奥马上挤眉弄眼问:“你高中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班上的某个人?” 景在野看了温灼若一眼。 温灼若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卡住。 一班的人包括陈舒在内,也都很好奇这个问题,因为温灼若看上去不显山露水,在中学时代简直就是优等生和好学生的代名词,任何科任老师面对她都跟看见亲女儿似的,像是无欲无求的学神。 可惜大家失望了,温灼若静默两秒,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我还是接受惩罚吧。” 马里奥有点小可惜,也没为难她,“行,那就喝两杯吧。” 这里准备的酒度数不高,但温灼若对自己的酒量也并没有清晰认知,从没喝醉过,也不知道底线在哪。 两杯酒下肚,她就感觉到头有点晕。 她下一个是景在野。 景在野目光深沉地看她喝完两杯酒,才翻牌,撂到桌上。 也是真心话。 马里奥想了想:“有没有放不下的前女友?” 大概是景在野这张脸长得太勾人,尽管众人没听到过什么风声,可却觉得马里奥问题没问错。 景在野说:“没有。” 马里奥:“你,骗人的吧,别玩假的啊,那就没意思了。” “没那么无聊。” “行行行,你眼光高,没谈也正常,”马里奥回了这么句,开始找下一个人翻牌。 玩了两轮下来,桌上的酒水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几个男同学去准备好了新一轮惩罚,接着回到位置上。 温灼若第一轮抽到了真心话,第二轮也是真心话。 大概是她确实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第二轮抽中的问题也是她回答不上来的。 于是又喝了两杯。 第三轮开始,她就觉得有些醉了,面色酡红。 这次加了点新牌进去。 玩的也比之前更嗨了。 杨一帆再次抽到马里奥的时候,面如死灰,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搞的,轮轮抽到和马里奥大冒险,他真觉得这么下去自己的清白就要没了。 于是第三轮接到牌,想也没想,直接暗地里和景在野换了。 景在野无所谓换牌,也没去翻。 注意力全在旁边的温灼若身上。 她有些醉了,放在两侧的手偶尔会因为动作不稳碰到他的腿。 马里奥看到自己终于抽到真心话,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杨一帆也是同样的一张真心话牌,如果抽到大冒险不想来,接受的惩罚是真心话的两倍,这下不管马里奥问什么,他大不了喝两杯,这酒在他眼里也和兑了水的饮料没差。 他们两人没抽到大冒险,其余的人开始提心吊胆。 温灼若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可她也不能再喝了,否则第二天醒来会头疼,那样一天的状态都不会太好。 长痛不如短痛,这一轮她还是答吧。 等前面的女生坐下,马里奥看向温灼若,笑嘻嘻说:“这回你是什么牌?” 温灼若翻牌,视线刚触及上面的“吻”字就吃了一惊。 陈舒跑去念出来:“坐在3号牌的男嘉宾(女嘉宾)腿上,热吻一分钟。” 杨一帆好奇的要命:“3号嘉宾是谁?” 牌面打在桌角边缘,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景在野抬了抬眼,嗓音沉静。 “我。” 杨一帆:“……” 马里奥:“……” 众人:“……” “这他么幸好和景哥换了牌。”杨一帆心有余悸,默默道。 全场的目光一下全部聚集在温灼若和景在野身上。 这下不光陈舒好奇,其余人也都压抑着内心蠢蠢欲动的八卦因子。 他们班两位超级学霸,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都是位于男女求偶链顶端的人,平时哪有这机会看他们接吻啊,就两人足以相互匹敌的长相和身材,一个禁欲,生人勿进,一个已经蜕变成大美人,光是想想来那个人接吻的画面都够让人血脉喷张的。 温灼若没料到真正的考验在第三轮,有些后悔前两轮浪费了两次惩罚机会,可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她站起来,没留神身子歪了一下,手正好压在景在野的大腿上。 男人腿上的肌肉精壮,硬的像石块。 景在野脸上却没什么反应,只淡淡说了句:“小心。” 温灼若手仿佛被烫了一下,话还没说,脸就已经先红了,“要不,我还是接受惩罚吧。” 陈舒说:“若若啊,你已经接受了两轮惩罚了,难得出来玩一次,就亲一个嘛,而且你看,景在野都没说什么。” 众人纷纷开始帮腔。 “是啊是啊!” “你看人家景在野已经默认了。” 温灼若:“……” 陈舒看温灼若还是为难,就笑笑说:“那就不亲了吧,你坐他腿上喂个酒,也算你过了,怎么样?” 杨一帆虽然有心向着兄弟,可也不好太欺负人,就也帮着说:“不亲不亲了,喂个酒也行。” 两人说完就朝马里奥看去,“你倒是说句话啊。” 马里奥觉得他们好像都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似的,可这一下也抓不着什么思路,“温灼若,看你,你觉得呢。” 第74节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温灼若也不好再推脱。 况且,喂酒而已,比亲一分钟已经好上了太多——在坐上景在野的腿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没人问景在野的意见。 也许是他的沉默被众人视作了默许。 温灼若倒完酒,男人还是没开口说一句。 她站在宽大的屏幕前,看景在野敞着两条长腿,仰靠在沙发上,长眉下漆黑的瞳仁牢牢地锁定着她,这全然放松打开的状态,像是一种无声的纵许。 第52章 凛冬 不知道是谁吹了个口哨, 厅里的人开始起哄,不断催促温灼若上前。 歌厅的灯早在玩大冒险的时候就关了。 点的歌大部分时间开了原唱,荧光点点落在四面, 空调开的有些低,温灼若走到景在野面前,几经挣扎才侧坐了上去。 从后面看。 温灼若的两条腿搭在景在野的大腿上, 她习惯穿短袖加小牛仔裤, 腿部皮肤白皙细嫩,匀称的刚刚好。 而在她坐下去的时候,景在野也坐直了, 宽阔的胸膛朝她覆来, 像能把她单臂抱起。 男人微微汗湿的黑色硬质短袖紧贴着女人身上纯色干净的白色收腰上衣。 光与欲, 黑与白。 哪怕什么都没做。 这一幕也已经足够刺激眼球。 温灼若太过紧张, 只想快点完成任务, 好在经过下午学台球的事, 她承受能力似乎高了一点, 碰到他腿部的肌肉也只是轻轻抖了一下。 景在野和她的距离也在这一刻变得极近。 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他的喉结侧对着她。 温灼若尽量稳住手臂,把酒送到景在野唇边。 他看得太明目张胆,也不知道她哪里吸引到了他,连喝下液体的时候, 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她。 温灼若呼吸微乱, 她觉得自己也许是真的醉了,才会细若蚊喃地启唇:“你别看了。” 景在野停住,用手擦去唇角酒渍, 眼角含着几分笑, 因饮了酒,像是有某种恶劣的东西被勾出来, 他贴近,手掌放在她腰侧的位置,像是防止她坐的太克制掉下去,又像是男性的本能地促使他去掌控,在她耳边低声叫她。 “温灼若。” 温灼若心脏快要爆炸,头皮都被这声音撩的麻了一下。 “眼睛真漂亮。” 裸露的肌肤浮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她觉得有不知名的电流飞速流过全身,心脏疯狂地像是要跳出喉咙。 握着酒杯的手一瞬间失力。 “啊。”她失声叫了一下。 鲜红如血的液体从杯里流出,倾倒在了男人的身上,黑色与红色融合为更深层的黑,温灼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拿起纸巾给景在野擦拭,光顾着这事,她浑然不觉因为她坐着的位置几度变化,已经无意间蹭过许多地方。 察觉到景在野的呼吸有些深重的时候,温灼若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腰,头抵在她肩上。 “别这么动。” 温灼若这回没动,她意识虽然有些模糊,可也听出了这句话里隐含的危险气息,咽了下口水,她从景在野腿上退了下来。 陈舒等人刚才就看到景在野和温灼若说了句什么,温灼若手里的酒就倒了,她急匆匆地给他擦,没一会儿又马上离开了。 谁也不知道这两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温灼若从景在野腿上下来,脸肉眼可见地红的像颗熟透的苹果,靠近了似乎还能感受到热气。 “好了,酒喂完了,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温灼若没敢看景在野的方向,径直往后出了门。 音响和音乐仍在继续,正是高音的部分,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酒意上头,这会儿让她的意识更混沌了。 歌厅里。 温灼若离开之后,景在野也去到洗手间,洗去手和肩颈上的酒水,可冰凉的水淌过身体,带不来一丝冷静的呼吸,只要念及身体被温灼若坐过碰过,呼吸就如同火燎。 他自己都没想到,温灼若只是坐着,身体就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 温灼若和景在野两人都出去之后,马里奥准备继续下一个,还没喊到人,阳晚晚就打断他们,或许是为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说出来的话尖锐:“景在野不是喜欢对女生敬而远之吗?人家和他待一个群他都避嫌退了,一点情分不留,怎么,现在就这么玩的开了?” 还在笑闹的众人一下全部安静。 不知道这是哪一出。 眼见气氛被破坏,马里奥皱眉说:“阳晚晚,你喝多了吧?别在这里阴阳怪气。” 阳晚晚脾气上来:“我说的是实话,谁在这里阴阳怪气,你们就是串通好的。” 杨一帆:“你怎么说话的?到这行侠仗义来了,你为黎安然叫屈,那谁想过景哥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还在这里横插一脚,能不能看清点现实啊。” 阳晚晚哼了两声,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笃定的表情,“看清现实?要论先来后到,也是安然先认识的景在野,真以为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吗?” “哈,对,也许就温灼若被蒙在鼓里。”她说完,冲开马里奥的肩膀往外走,“你们就玩着吧,我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温灼若从洗手间洗完脸出来,脸上还是挂着醉酒的红,她轻轻锤了一下额前,一抬头就看到阳晚晚满脸怒气地走来,不无讽刺道:“你说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故意的?欲擒故纵,就不怕玩的过火,景在野不愿意跟你玩了么?” 这话在温灼若听来有些莫名其妙,可她反应慢了几拍,等想回话的时候,阳晚晚已经推门走了。 她走了两步,晕乎乎地看手机。 陈舒和马里奥几人也从歌厅里冒了个头,三人站在门口,“说走就走,真是,好好的同学聚会,老提那些陈年烂谷的事做什么,搞的大家都不开心。” 马里奥也不好说什么,但还是追着阳晚晚出去,“大晚上的不安全,我还是跟着去看看,你们继续玩。” 杨一帆直接掉头进去,陈舒看见了温灼若,看她弯着腰,忙问道:“若若,你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温灼若嗯了一声,又摇头,示意她没事,“可能是喝多了。” 陈舒把她扶到外边的沙发上,给她倒水,拿着水杯过来的时候,景在野已经打横抱起了温灼若,温灼若闭着眼,一只手轻轻抓着他背部的衣料,一只手垂下。 “我送她回去,你们继续。” 陈舒有种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感觉,“哦~行,那若若就交给你了。” 温灼若第一回 喝醉,不仅是身体上惶恐,心里也很没安全感,所以被抱起的时候,她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可下一瞬,有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那手掌的温度让她感到熟悉,睁开眼,不出意外是景在野。 她没理由地感受到,身体在看见是他的时候骤然放松下来,抓紧了他。 潜意识里,温灼若觉得景在野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他抱她也只可能是现在需要这么一个过程。 她被放在副驾驶的位置。 景在野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温灼若还会说谢谢,只是没控制好,碰到了他的耳廓。 她似是有些奇怪这样的触感,轻舔了舔,红唇贝齿,艳色潋滟。 他保持着倾身的动作,半晌,才从她身上退开。 车窗降落,景在野觉得,温灼若倒在他身上的酒水开始发烫,一路烧至心底。 窗外的风徐徐吹进,温灼若闭着眼一会儿,找回一点意识,慢慢睁开眼,看见景在野放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脑海里有破碎的画面划过,她看向了他的衣服。 男人的脖颈及以下像是被搓洗过,皮肤泛着红,身上还有浓重的酒味。 不是喝的,好像是被她倒的。 温灼若动了动唇,“我赔你件衣服吧。” 景在野知道她醉了,有心逗着她说话,“知道我穿多大码吗?” “不知道,你告诉我。” 还挺理直气壮。 景在野笑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给她报了个尺码。 温灼若觉得景在野笑起来特别好看,可他并不常笑,从前笑的多,现在笑的少,也总是心事重重的,看她的眼神让她有时觉得他很委屈。 好像她对他做过很过分的事。 她想找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可怎么也不对,最后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 第二天温灼若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 没有换衣服,她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漱,下床时看见桌上摆着一板醒酒药,不知怎么的,没有吃。 洗完澡出来,温灼若正吹着头发,就听到室友关妙在隔壁串门的声音。 “晚上搞活动要便宜一点,我上回买一箱比三教那边便宜五六块。” 她带上干发帽,走出去问道:“妙妙,昨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醒啦?”关妙进来,把买的一大堆东西放下,笑得不怀好意:“你说你是怎么回来的?昨晚我们正一块看电视呢,景哥就打电话过来让我们下去接人,我下去一看,嚯,也不知道你喝了多少,还抱着他不放手呢。” 温灼若完全没有这段的记忆。 她的记忆终止在景在野报完码数。 一时有些尴尬,“是吗?” “对啊,不过你不愿意说就算啦,我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关妙正襟危坐,“老同学送老同学回宿舍,再正常不过了,多送两回也正常。” 温灼若觉得她话里有话,可昨晚她坐在景在野身上,两人的对话还历历在目,她也没底气说什么。 “昨天我找到房子了,在荣泰小区,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找人添些家具,过几天就能搬进去了。”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关妙做了准备,也没想到这么快,表情变得伤感,“荣泰小区好像有点远,那我们岂不是不能经常见面了。” 第75节 温灼若也不舍地点了下头。 关妙上去抱抱温灼若:“没事没事,那里离我们兼职的地方坐车去也不算远,还有公交直达,以后我会去看你的。” “话说搬新房是不是要来点人热闹热闹?要不到时候我和慧慧她们一起去?” “好啊。” 温灼若拉开椅子坐下,把桌上的书都清理到一边,打开手机日历微笑着问:“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看看……我应该这个月22号搬进去。” 关妙查看完群文档说:“26号应该可以,周末,前几天我们晚上还有点事,估计去不了,就是有点晚了。” “不晚,26号你们来我已经住几天了,到时候什么都收拾完了,你们来更方便。” “行啊,若若你觉得可以的话就26号,我和筱筱她们说一声。” 两人说好了时间,温灼若便去上课。 寝室,图书馆和实验楼都被笼罩在强光之下,已经有了入夏的味道。 吃过午饭,她去那天景在野带她买衣服的地方,按他的尺码买了件短袖。 提着袋子出来,家具公司给她打电话,说她购买的家具马上就要送达小区,温灼若说了句稍等,打车往小区去。 第53章 凛冬 温灼若买的多, 家具公司免费送货上门,包安装。 匆匆赶到楼前,夹道靠边停着辆天蓝色大货车。 温灼若拨出号码确认, 听到放在驾驶位旁的手机铃响,司机准备接电话,她才歇了一口气, 按下挂断, 快步去敲了敲车门。 司机听到动静开门下车,掉了漆的卡车门在阳光下带起一阵灰尘:“是温小姐吧?” “是我,久等了。请问东西都在这儿了吗?” “应该的, 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后面, 你看要不要先验验货?” 光从箱子外边也看不出质量好坏来。 温灼若只快速望了两眼, 对照订单核对好家具类型和大小, 随后买来两瓶汽水给两位师傅, 笑着说:“麻烦你们了, 我先上去开门, 现在就可以搬了。” 货车司机和同事客气接过,喝了一口开始撸袖子卸货。 昨天过了户,温灼若就在附近家政店请了阿姨上门打扫,每处角落都打扫的很干净。 这会儿进来还能闻到清新的柠檬香。 两个师傅办事很利索, 她刚进来没多久, 冰箱就被抬上来,帮忙把厨房的门打开,温灼若告诉他们要摆放的位置, 通了电试运行, 没问题了两人才下去搬剩下的。 有些物件需要按屋订制,今天都来了, 温灼若打算一次弄好,在等师傅们搬货上楼的这段时间里,就约好了人上门测量,加急排单到了下午。 打算放下手机时,温灼若接到了几条消息。 景在野:[图片] 景在野:[你的?] 经过昨天喂酒那件事,温灼若乍一看见景在野的名字,神情还有点不自然。她把他发来的图片放大,看到真皮座椅上放着一条银色的手链。 很简约的款式,内侧隐约可见刻字。 太阳穴猛跳了两下。 温灼若的手在屏幕上空悬空数秒,才另想到了什么,把上面的刻字放大。 不是她送景在野的那条。 气息顷刻间平稳许多。 温灼若从零碎的记忆里拼凑起画面,然后回:[是我的,应该是昨天我坐你车回来的时候落下的,你在哪?我等忙完就去找你拿。] 荔城一中所在的商业街里,有一家老银匠铺子。 店面不大,在两家服装店之间的细窄夹缝里生存,店主是一位很和蔼的爷爷,听周围人说干这一行已经快五十年,可以做出各种图纸上的银饰。 只是生意并不很好,上班人士不信任小作坊,买金的多,也怕得不到售后保障,宁愿去大店花贵点的钱。 因而照顾她生意的大部分是老顾客。 温灼若就是老顾客之一,她很喜欢那位爷爷做出的饰品,自成风格。 送给景在野的告白礼物,就是出自老爷爷之手。 后来她和季时庭在一起了,也自己画了一张简图,请老爷爷锻造了一对。 之所以这条手链没有和季时庭送她的礼物一起被寄回荔城,是因为温灼若把它挂在了最常背的包上。 手机再次震动两下。 景在野:[不用。] 景在野:[你在哪?]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温灼若同时给他和季时庭送过同类东西的心虚,她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快点把手链拿回来,因而简单回:[我现在在荣泰小区。] 过了会儿,那边问:[搬出来了?] 竟然一下就猜到了。 还没等她再发消息过去,景在野又问:[你说的,有事不能和我一起去,说的就是看房子?] 有时候温灼若觉得他太聪明了也不好,似乎什么秘密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对。] 景在野:[嗯] 景在野:[饭点来找你。] 温灼若看了这条消息许久,才打字回了个好。 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阳台上洒下金光万丈,她想到的却是昨晚光线昏暗处,她坐在景在野腿上,他伏贴在她耳畔隐秘的低语。 【眼睛真漂亮。】 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赞美的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温灼若在喝醉后的梦境里,循环最多的也是这句话。 也许是景在野那时微微垂下的眼帘,汗湿的上衣,和放在她腰侧的掌心温度,让一些寻常的话变的潮湿而暧昧。 …… 等司机师傅搬完所有东西上来,新房也不再变得冰凉,添了点生活气息。温灼若的要求很明确,很快敲板定砖,被请来量尺寸做餐桌电视柜等的师傅也花了几个小时完成工作。 事后,温灼若和几位师傅加了微信拉了群,在做出成品之前会有模型图,她还需要进行确认。 等这一切都忙完,外边的天已经黑了。 她在沙发上躺着闭了会儿眼,才想起景在野说饭点要过来。 一看手机消息,他的聊天界面里的最新消息停留在三分钟前。 景在野:[到了。] 温灼若眼睛睁开了点,回复好,就起身关门下去,坐电梯下去。 景在野就站在小区外,穿的很休闲,站的也不规矩,绿白撞色短袖和长裤,脚上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像是在等人的男大学生。 不过,阳光似乎偏爱他,旁边的人流密集的马路和保安亭都被高大建筑物挡在阴处,只他站的那一截小台阶露出一段光,将他本就清贵的气质衬托地更为夺目。 可昨晚的画面总在温灼若眼前挥之不去。 任凭眼前人现在看起来多无害,她心里都隐隐有种紧张感。 在看到温灼若朝他走来的那一刻,青年的表情有了细微变化,或许是只略动了下眉梢,可那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淡去不少,语调听起来也轻松,像是被暮色霞光照的懒声懒调。 “来了。” 他举起骨廓漂亮的手指,上面挂着一条银链。 年少不懂事,喜欢送亲近的人手链。 还为表特殊,每条送人的手链上都刻了名字,这一条上刻的是“jst”。 温灼若想想自己做的这事就尴尬的不行,可眼下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从他手上取下仔细看着:“嗯,就是这条。” 但愿景在野不知道她前男友的名字。 他从前收到的礼物那么多,也不一定能记起她也送过一条和这类似的。 这样安慰自己,温灼若表现的更淡定了,把手里的袋子提高:“这是我今天去店里买的衣服,昨天不小心打翻酒倒你身上,你要不嫌弃就收下吧。” 景在野逆光站着,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会儿温灼若故作镇定的表情,才慢慢笑着道。 “我嫌弃什么?可很久没人给我买衣服了。” 温灼若的心奇异地收紧。 没人……给他买衣服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诸多疑惑,可如果继续聊下去,这个话题势必会聊到有关他家里的事情。 在门口这个地方,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景在野也没多说,打开袋子,看了眼尺码,忽然他撩起眼,轻笑了下。 “温灼若,你昨天,不会是装醉?” 温灼若疑惑地嗯了一声。 青年抬手碰了碰右耳。 看温灼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似乎有些惋惜,合拢了袋子往前走。 “没事。新家怎么样?” “还没住上,但我蛮喜欢这里的,今天回你消息的时候正在搬东西。” 温灼若今天简单地布置了下自己的窝,还没来得及和任何人分享,现在景在野问起,她有种延迟的满足感,也下意识多说了几句。 “评价挺高,”景在野径直往小区里走:“正好我现在还没落脚的地方,你如果觉得这儿不错,我也买一套来住住。” 温灼若愣着了。 第76节 可青年这话说的太随意,就好像在说“你用这水杯不错,刚好我还没买,用的好我也买一个来”。 景在野在保安处简单登记完,就侧过身,看向还站在外面的温灼若,眼里带点调侃,说:“大老远的来了,不请我上去坐坐?” “学校到这好像也没多远。” “这是不欢迎我的意思?” “……没有。” 温灼若跟上他的脚步,两人的影子在早早亮起的花园路灯下被拉的很长,“你之前一直租房子吗?” 她以为他这样的少爷,到哪都有房。 “也算?”景在野神态悠闲的像在逛自家后花园,“我就住公司。” 要是从前,让温灼若把春和岭小超市上面的地方想象成办公的地方,她肯定想象不出来。 可自从景在野将那一栋都进行改造后,连带着底下的超市仿佛都变高端了。 一直住那儿也的确有点不方便,要留在北市发展,买房是迟早的事,温灼若听他的语气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就趁着上楼的功夫给他介绍了一下。 那天王姐说过的话她还记得不少。 楼层是一梯两户的设计,景在野进房之前问她:“旁边房子卖出去了?” 温灼若点头,“对,好像在我前一天。” 景在野淡淡嗯了声。 温灼若打开门,开了灯,里面的灯光一路照到阳台。 今晚天边挂着几颗零散的星子,小区前深绿色的树木像是浸泡在薄薄的雾气之中,偏冷的风吹进来,吹散了近暑的闷热。 神清气爽。 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温灼若带着景在野回来,才有了点实感,就带着这第一位客人去各个房间都看了看。 “这两间我打算用来做卧室,书房的话就空出这一间,今天让师傅来量了一下,这一面墙用来放书,书柜一直到天花板……” “嗯。这面呢?” “这一面就不做那么高的书柜了,做到齐腰的位置,上面还可以放一些摆件。” 女孩说话的时候声音轻软,眼底流露出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像新婚夫妻在商量婚房。 景在野想。 他为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出了会儿神。 就近倚靠在门前,青年默默看着女生自顾自地说着话,月夜无声,早蝉鸣叫,空气里是清雅的树香。 开窗的时候,地面上映出方框形状,她站在窗前,宽松的蕾丝短袖有些透光,被月光勾勒出惹人遐想的弧度。 景在野呼吸微顿。 温灼若准备先各处通通风,天气预报说这段时间都是大晴天,就这样开一晚夜也没事。 正当她放下手的时候,裤裙里响起铃声。 因为下午打她电话的人太多,大多数是搬家公司和家具公司打来的,没有备注,她这会儿也习惯性地没看联系人就接起。 “你好?” 那边似乎正是下课的时候,有学生聚在一块起哄的声音。 她知道是谁了。 等着他开口的静默过程中。 温灼若下意识看向景在野。 景在野抱着双臂,与她在房间里对视。目光相碰的那瞬间,四周安静地能听到手机里的电流声。 又来了。 那种难以言明的紧张。 温灼若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挪动到别处。 从温灼若的表情来看,不难猜到来电话的是谁。 她背对着他,走到靠窗的位置。 在短暂的十几秒后。 温灼若终于听到电话里的季时庭问:“你把我送你的东西都寄回去了?” 温灼若不怎么意外,陈阿姨向来看重季时庭的学业,她没和他提起是正常的。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和季时庭提。 大概是因为她和她那次开诚布公的谈话。 “对。” “你不还也行,那都是我送你的东西。我从没想过要你还。” “可是我们分手了。我也没有继续用你买的东西的理由,那些东西不是一笔小数目,你现在留学……” “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季时庭打断她。 “温灼若。”一道清冽的嗓音忽然在房间内响起。 这声音并不大,却足够让电话里的人听清。 温灼若朝景在野看去。 电话里的声音,连带着未说完的话立刻消失了。 景在野盯着温灼若半晌,才走近了,模样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你买给我的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我去隔壁换换?” 温灼若没怎么犹豫就点头,虽然她是按照景在野的尺码来买的,但是店里可能会有点误差,合不合适也得试过才知道。 “好,要是不合身你和我说,刚买的,应该可以换。” 景在野笑了一声,那声音有些低,听在人耳边很悦耳,“嗯,那我换完出来,你给我看看。” “行。” 温灼若和电话里的季时庭说了句“你等我一下”,然后就带着景在野去客房。 走了两步,景在野像是随口一问:“谁给你打电话?” 温灼若默了一会儿,说:“前男友。” 景在野神色平淡地“哦”了一句,看着屏幕里正在通话的显示,上面没有什么昵称,只简单的用名字来标注。 【季时庭】 温灼若怎么不拉黑他。 把人带进客房,温灼若又帮景在野把门关上,然后靠着一旁的墙,望着灰色的地板对电话里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刚才的是你同学?” “嗯,高中同学。” “哪一个?景在野?” 温灼若没想到他这么精准地叫出了景在野的名字。 分明她几乎没在季时庭面前提起过有关任何景在野的事。 她没回答,某种程度上也就算回答了。 季时庭语气有些变了:“他不是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隔壁,这么晚了,你们在哪?” 温灼若没想瞒他,也没有必要。 她和景在野之间,虽然现在有些道不清,可在她和季时庭谈恋爱的时候,两人的关系止步于高中同学,也没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温灼若实话说:“应该是今年回来的,具体时间我不太清楚。” 季时庭听到这一句,在电话里笑出来:“我一出国,他就回来了?这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温灼若从季时庭那里听到了近乎讥讽的语气,这几乎是从没有过的事。 她不知道这语气是冲她来的还是冲景在野去的,但不论是对谁,这样的话都让温灼若有了轻微的不舒服,像是在质疑她是否在这几年还和景在野有过联系。 她下意识蹙眉:“所以,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季时庭后来说了什么,温灼若没听清。 因为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手机就被景在野拿去。 他手撑在门板上,将手机拿远了,听里面言辞激动的男人说完停下,才不以为意地敛了下眼皮。 “说够了?” 那边顿时安静。 温灼若看到男人眸底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冷意,语气也冷。 “知道什么叫分手吗?” 那边持续沉默着。 景在野像是又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低下头,和温灼若的视线对上,像是在对电话里的人说,又像是对着温灼若说,唇边还挂着一缕笑。 “我现在要和若若接个吻,你有意见吗?她前男友?” 温灼若懵在原地。 他叫她什么? 若若? “……” 手机里立刻传来一道挂断音。 景在野看了眼被挂断的电话,把手机递给她,好声好气问:“你还要打回去吗?” 第77节 温灼若:“……” 听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大概再打过去也是没法好好说话的。 况且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打了吧。”她回。 景在野看了眼时间,“还可以吃个晚饭再回学校,走吧。” 他这样的反应,温灼若现在倒觉得自己反倒是大惊小怪的人,在景在野走出门的那一刻,她叫住他:“你刚才为什么说,要和我……” 门外。 景在野正低着头看手机,闻言,回头,略微上挑的眸子朝她瞥来。 温灼若容易脸红。 尤其是在他面前,只是一个眼神,她就有点说不出口后面的话。 倒是景在野替她说完了,好像有些恍然,“你是说接吻?” 温灼若:“……” “看你被前男友纠缠,所以给他下点猛药。” 景在野收好手机,走了两步,一下就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极近。 声控灯熄灭,周围陷入黑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错。她的上衣仿佛都被他身上微热的呼吸笼罩。 成熟男性的气息四面八方袭来。 温灼若手指蜷起,也许是四周太过安静,心跳声震耳欲聋,每一声都好似敲在了耳膜上。 景在野单手抓在门框上,望向温灼若眼睛深处。 沉默一会儿,又迫近了些,眼皮缓慢低下,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她觉得被他看着的地方升腾起不正常的热度,接着听他在她耳畔低笑着问。 “问这个,是想和我试试么?” 寂静的楼道里,温灼若后背紧贴着门,仿佛这样才能找到些许安全感,心脏因他这句话而不受控制地狂跳。 “不,还是不了。” 景在野听到她的回答,脸上毫不掩饰失望,却仿佛这个回答早就在他意料之中,把手收回,稍稍往后退了点,精致的眉眼认真看着人的时候,有种被蛊惑的感觉。 他语气听起来有些为她可惜:“真不试试?我初吻还在。” 温灼若:“……” 第54章 凛冬 温灼若:“……” 她怎么不知道, 景在野居然还有这么为他人着想的一面。 她在他心里难道是……是这种觊觎他的形象吗。 景在野看着温灼若变幻莫测的表情,竟然闷笑了两声,伏在她身前的胸膛微微震动。 好一会儿, 他才保持了点距离,正声问。 “晚饭去哪吃?” 温灼若感觉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发自内心地感叹景在野居然能这么随心所欲地切换状态。 她现在都还心速过快。 温灼若一声不吭, 往电梯里走。 刚要进去, 旁边伸来一只手拉住她,她挣了下,没挣脱, 抬起清亮的眸, 直勾勾地看着他。 景在野下意识握紧了一点她的手腕, 长眉微微拧起, 不确定地问。 “生气了?” 温灼若像是被点醒。 她居然在和景在野使小性子。 一般来说, 她只会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脾气不好的一面。 哪怕是有人冒犯了她, 她也会心平气和地和那人讲道理。 这样不说话往前走, 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像是在和景在野闹别扭。 她惊觉自己无意识的反应,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避开男人的目光:“没生气。你来的时候没有吃晚饭吗?” 景在野眉心舒展开来:“等你请我吃。” 温灼若有点想和他唱反调:“你怎么知道,我会请你吃?” “手链, 我特意给你送来的, ”景在野背对着温灼若进去,按下楼层,侧脸隐约的笑意懒散, “一顿饭应该不过分?” 温灼若也想起了这事, “那你想去哪吃?” 景在野没回。 快到一层的时候,他才侧头, 眸子从她的手往上看,还是笑着,却略显深沉,“这个不急,我倒是更想知道,温灼若——” “你到底给多少人送过一样的手链?” 温灼若愣在了电梯外。 她没想过景在野会提起这事,更奇怪他会记得,抬腿走了好几步,没底气地回:“怎么是一样的手链?还是有地方不一样的。就像你们俩的名字,总不一样吧。” “……” “款式也有不同。” 她并没有给很多人送过,只送过他和季时庭,可都是她画出来的,难免有相似的地方。 从表面来看,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难回答。 可温灼若觉得和前告白对象像聊天气一样聊这个问题,多少有些诡异。 磨蹭了许久,最后温灼若实在招架不住景在野落在她身上就没收回过的视线,才温吞地说:“只送出过两条。” 景在野收了笑,轻描淡写地点头。 “两条。我一条,你前男友一条。” 温灼若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奇怪。 明明应该看到了季时庭的名字,还偏偏要一口一个她前男友的叫着。 她回答完,景在野的背影都比之前挺的直了点,步子踏的也大了许多。 温灼若才感觉到他好像有点生气。 尽管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 温灼若注视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当做没看见。 也加快了脚步。 两人像是陷入了一种无声的较量之中。 像两个小学生。 需要步行五分钟的路程,现在两分钟不到就看见了马路亮堂的光。 最后快走完花园里的小径,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两人还不分前后。 温灼若莫名被激起了一点胜负心,正欲加快两步,景在野却单手拎住了她的后领,温灼若的手在空中虚划了两下,却没走成功,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景在野另一只手插在兜里,看她还朝他眨了下眼,一下气乐了:“一个劲冲什么?温灼若,和人告白要拿独一无二的东西,你好好做过功课吗。” 温灼若没占理,可听他提起她那段往事,想到当时面对他时那些少女心事,被拿到明处,她也有些挂不住面子。 “没做过功课,就是顺路表个白。” 景在野被她一句“顺路”弄的浑身僵硬,良久回不过神,心口像被刀刺了一下,伤口逐渐开始泛酸,窒闷发胀。 她送他的礼物并不是独一无二。 温灼若把后领从景在野手里解救出来,边整理衣领边往前走。 理好了,她微微偏头,却没看向他,“再说,我当时送什么都没区别吧,对你来说,反正也不重要。你现在问我这些来有什么意义呢。” 她说完,走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自己的影子身边没影了。 夜深人静。 温灼若止步,慢慢垂下眼。 这样的话说出来,她居然也久违的感觉到心酸,慢腾腾地转过身,表情有些复杂。 乔木高大,月光朦胧,树的剪影在景在野身上流动,他的轮廓也朦胧,高挑的身材随意站着都像是一幅画。 风带起窸窣的沙沙声。他的脸也随余荫忽明忽暗。 看不清他的神色。 温灼若不知为何,心仿佛被轻揪了一下。 踌躇着,向他走去。 聒噪的蝉鸣声逐渐消失。 温灼若站在月练铺满的石子路上,双腿纤白,双手背在身后。 长发只用一条浅绿色丝带圈起,明眸善睐,天生弯着一点弧度,白色上衣的衣袂随风微扬,她表情有些不自在,可还是看向他。 “景在野,晚餐请你吃面,行不行?” 像是主动将这事揭过。 更像是奢侈的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景在野怔在当场。 第78节 自两人间呼啸而过的晚风,像心脏剧烈搏动的擂点。他有些不受控制地迈开腿,朝她走去。 等到顺利来在她身边,太多的话涌上心头,他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 他才动了动唇,略有些干涩。 “好。什么面?” …… 温灼若注意到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环境不错的面馆。 下午坐车经过,她看到外玻璃上贴着的大海报。 整碗面条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各色配菜也引得人食欲大动,只是当时里面坐了太多人,她没时间等,只能眼睁睁看车开过。 和景在野去到那家面馆的时候,老板正忙的不可开交,菜勺都快炒出残影来。 端菜的阿姨也抽不开身,但是笑容满面的眺望了他们一眼:“你们要吃点什么?” 温灼若说我们先看看,就和景在野坐在了靠近墙壁菜单的座位,看完菜单她把手放在桌上,看着他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景在野扫了眼,语调随意。 “都行。” “那就随便来了,”温灼若要了两碗牛肉面,然后说:“牛肉面似乎要加点辣才好吃,老板,就一份中辣,一份少辣吧。” 点完,就看到景在野看着她笑,意有所指似的:“我的事你好像还记得挺清楚。” 温灼若:“我大学四年,绩点都是全系第一。” 景在野半挑起眉,夸她:“真厉害。” 温灼若于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所以我记性比较好,距离我们去天文馆那次也没几天,你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他笑:“你误会什么了。” 温灼若:“……” “年轻人,”店里小厨房,端菜阿姨面露抱歉,抹着厨裙出来:“中辣的那碗你们要不要葱,刚忘记问了,已经放了,不吃的话我再给你们挑出来。” 那份中辣的是温灼若的,她平时也吃,但回答阿姨话之前特意问了景在野一句:“你那一碗要葱吗?” “不要。” 温灼若就抬头说:“阿姨,中辣的葱不用挑了,少辣的不要加葱,麻烦啦。” 阿姨连连点头。 没过十分钟,两碗面就摆到了他们的桌子上。 不愧是附近客流量最多的面馆。温灼若看到热气腾腾的面条就觉得口舌生津,一口下去,牛肉质嫩爽口,香料和汤汁也搭配的十分鲜美。 唯一不那么合适的就是中辣的程度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这家店的中辣好像和其他店的大辣差不多。”她喝了一口水,说完抬眼看对面的景在野。 景在野的面虽然是少辣,但他的现在的状况比她来也不遑多让,脸上此刻有两道并不太明显的红。 温灼若觉得景在野和脸红这两个字搭在一块就有些违和,现在看到,远比想象之中更甚,她不禁弯了下唇,把筷子放在碗上,“不能吃就别吃了,我去拿两瓶牛奶,牛奶解辣。” 面馆最里面的柜台旁放着一台冰柜和一个冰箱,她习惯性拿了最常喝的牌子。 重新坐下来,温灼若把牛奶给景在野,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一张和蔼的脸庞和那只温暖却因病枯瘦的手。 似乎有很久没见过方奶奶了。 看景在野接过去拧瓶盖,温灼若才有些怀念道:“我记得方奶奶以前就喜欢给你带这个牌子的牛奶,她最近身体还好吗?” 景在野手一顿,旋即拿起筷子,在碗里齐了下,面色沉静道:“奶奶过世了。” 温灼若脸上的笑容消去的很快。 店里的风扇风力不大,却有些摇晃,像是马上要掉下来,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抱歉。” 耳边是呼啦啦的声响。 油盐的味道萦绕在鼻间,面馆前卖煎饼的老奶奶正拿着红瓶往饼面上挤涂酱料,双鬓如霜,笑眼温暖。 “她现在说不定正在另一个世界开派对,”他说:“没什么不能提的。” 即使景在野这么说了,可温灼若还是察觉到了他情绪的转变。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淡然无谓的,可眼里也会噙着笑,像是习惯。 要是真释怀了,不会是这种语气。 也许是她主动提及了方奶奶逝世的事,匆匆结束这场对话,继续吃面,温灼若还有些忍不住去观察景在野的表情,以至于再美味的面条都吃的索然无味。 她分神地想到,她去京市第一医院时,方奶奶还拉着她的手,问她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地方住。 不知道方奶奶是怎么离世的。 温灼若放下木筷。 吃完面,温灼若先推门出去。 景在野步伐散漫,走在她身后。 温灼若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离学校熄灯还早:“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现在九点了。” 景在野远远看了眼挂在建筑上的巨大时钟,又转而看向不远处的繁华街道,许是视线收回尚且有些涣散落不到实处,微扬起唇的模样有几分落拓不羁。 “还早。” 温灼若想着他这句还早是什么意思,是还要在这逛一会儿的意思? 面馆位于一条美食街中间。 两侧都有摆着小推车卖烧烤的小贩。 沿途经过兼卖仓鼠的手机壳摊,小仓鼠胖嘟嘟地在笼子里踩圈。 两人这样并肩走着,隔着一小段距离,到一条岔路口时,景在野拍了拍她的后肩,掀起眸子望向一处,男人的侧脸看起来轮廓精致而完美。 “去那儿看看。” 温灼若看向前路,以为他说的是套娃娃的地方,谁知景在野在走到套娃娃的摊的前方停下。 那是一个涂石膏娃娃的摊位。 她微微一愣,脑海微震。 摊位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穿着蓝猫t恤,身材发福,面相却很好,喜气洋洋的,“小伙子,坐下给你女朋友涂一个吧。” 温灼若站在景在野背后没有动,无数画面在眼前时隐时现,心口似乎有什么在慢慢发酵。 景在野扫过所有未上色的石膏,最后目光落在角落,老板眼睛尖,麻溜地给他拿了过来,赞道:“小伙子眼光真好!这狗的造型是我这里面最威风凛凛的,是不是很像杜宾犬?” 青年轻且淡地应着。 摊子准备的塑料凳子很小一只,温灼若坐过一次,只能勉强活动手脚。景在野坐上去,凳子如同过家家时用来观赏用的迷你道具,他的短袖垂坠感很好,把凳身盖住大半。 温灼若看他要涂,最终也拿了一条凳子,搬来坐在他身边。 上色并不难。 这只石膏娃娃的确很像杜宾犬,毛发颜色一致,面部也没有什么难度,没花多长时间就上好了。 老板愉快地做成一单,把石膏娃娃打包成礼物的形状放在盒子里,“欢迎下次再来!” 走在路上。 温灼若略微侧首,透过礼盒上的塑料薄膜,看这只活灵活现的小杜宾,由衷道:“你涂的还挺好看的。” 人如潮涌。 外置的音响放着十年前风靡街道的情歌。 景在野忽然停下脚步。 在店铺外霓虹招牌的灯光下,他脸上不断滑过瑰丽的色彩,看向她的眼底却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色。 “我以前在荔城的公园里,看到过一只祝我岁岁平安的石膏猫。” 温灼若脸上的笑狠狠顿住。 心跳先是漏了几拍,而后疯了一样地跳动,瞳孔因这剧烈的反应震颤,脚下也再走不出一步。 “怎么了?”他像是没发现她的异常。 温灼若强自镇定,一言不发。 走了半晌。 她才停下来,看向他,“没。你说你看到了那只石膏娃娃,后来呢?” “后来,带出国了。陪了我很长一段时间。” 景在野收回视线,沉默良久,才缓慢说:“现在,在我房间里。” 第55章 凛冬 温灼若最近有点心不在焉。 具体表现在, 有几次等观测数据出来,她坐在白椅子上,手里拿着笔, 小臂压着纸,却总想到那夜流淌过景在野脸上的浮光。 游人如织,长街投下的光影鲜艳恍惚。 他笑的时候, 不笑的时候, 望着她的幽深眼眸。 还有他说的话。 她很少在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开小差。 有也是很多年前以前了。 在实验室里待到一天结束,李嘉酿教授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走到她桌前, 扶着眼镜说:“灼若, 你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这几天状态看上去都不太好。” 笔在纸上轻划了道痕迹, 温灼若抬头, 朝擦得光可鉴人的玻璃墙看过去。 第79节 因为距离不远, 室内灯光明亮, 她可以清楚地看见玻璃上映出的她的模样,连眼下的深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很重的黑眼圈。 可能因为肤色白的缘故,这点异色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对不起老师,我最近是睡的有些晚。” “你不用和老师说对不起, 我也没有责怪你, 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太劳累了,会学习也要会休息, ”李教授说:“你现在住校外更要注意时间, 自由多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都要心里有数。” “好的老师。”温灼若打起精神, 继续最后一段工作。 李嘉酿教授点头,把讲座上的东西整理好,取下u盘,先行离开。温灼若将自己的事情做完,拷贝好数据,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还有其他教授的学生在实验室内,这次他们需要一起完成一个项目,数据有部分互通,她便和他们打了招呼,确认好交作业的时间,才从实验室走出来。 月明星稀,宿舍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熄灯时间。 她办理好了住校外的手续,前几天把东西全部搬去了荣泰小区,从学校到小区的路段已经很熟悉。 北市是一座不眠城。 再晚清大附近都能打到车,温灼若回到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住校和住家里初想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住家里一段时间,就有些眷恋这种紧绷的神经全然放松的感觉。 温灼若在浴缸里放满水,好好泡了个澡,才裹上浴巾出来。 她打算早点睡,擦着头发去关阳台的门。 隔壁传来搬东西的动静。 隔壁房的房主就在温灼若前一天交了款。 她记得原先隔壁的阳台上放着一辆玩具汽车,要住进来的似乎是一家人,但现在阳台上像被刻意收拾过,什么都没留下。 像换了新主人。 温灼若看了好几眼,才把门拉上。 门因被关上发出轻响。 她在这瞬间,脑袋里快速划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只是没去证实。 为了第二天精神饱满的起来,温灼若加快速度把头发吹干,就把自己埋在了柔软的鹅绒被里,空调开低。 她喜欢这样睡,有荔城家里的感觉。 - 26号这天,是关妙她们约好来找温灼若的日子。 温灼若到了时间就在小区门口等她们来。 唐佳慧第一个从出租车上下来,很浮夸地在小区门口走了几步,才到温灼若面前,笑得也很夸张捧场:“好漂亮的小区,我的天,若若,今天算是跟着你去见见世面了。” 余筱从侧门下车,听了这话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就只有见世面的想法吗?以后我们买来和灼若做邻居就是了!” 开车的司机叔叔这一路已经和她们聊的很熟,哈哈笑着说:“就是嘛,你们几个都清大的研究生了,以后出来谁不是年薪几十万,这房子对你们来说,努力奋斗点日子就有了。” 关妙提着大包小包,最后一个下来,她正愁着毕业还是工作的问题,反驳道:“师傅,钱哪那么好赚啊,我就怕在北市养活自己都难。” 她们下车和司机说再见的功夫,温灼若也走了过来,看得出来她很高兴,但看到关妙她们手里都还提着礼物,语气顿了一下,“不是说了不用带东西过来吗,怎么还一人带一个。” 余筱给她一个大大拥抱,说:“那当然是用来恭喜你搬新家的啦,带点礼物才吉利。” “就是,空手来算什么,枉付我们这些年的革命友谊!” “走走,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看看你的房子了,也让我有点动力!” 几个年轻的小姑娘一路笑着说话往小区里走,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温灼若从前总听人说室友就是室友,不要交付真心,中学关系好的同学才是一辈子的朋友,也做好了将室友当同事处的准备,可运气似乎不错,大学没能交到关系很好的朋友,研究生阶段却有了。 坐电梯到了指定楼层。 温灼若直接往右边走,关妙却大声且惊异地“嗯??”了一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身的时候挽在她手上的胳膊和肩膀都不见了,脚步声凌乱地朝左边去。 对面打开的门旁,两个背影有些熟悉的青年正扶着什么东西往屋子里推,看两人发力的姿势应该是沙发。 温灼若看清了是谁,如有预感般眨了下眼。 关妙第一个到的隔壁门口,看清那张出汗的脸才敢认:“杨一帆?!” “我去,”杨一帆唬了一跳,他旁边的男人也露出正脸,唐佳慧也探过去,惊叫道:“吴伟!” “……” “你们,这怎么回事?在这买房了?” “那倒没有,景哥在这买了套房,我们来认认门,顺便来当苦力的,你们怎么在这?” “若若住这儿啊,我们过来串门的。” “……” 两两相顾无言。 最后不知怎的,所有目光都投向了温灼若。 一阵沉默之后。 景在野听到屋内没了动静,皱起眉从房间里出来。 青年黑衣长裤,出现在门口时身姿如松,视线掠过众人,最后落在温灼若身上时,也愣了一下。 旋即抬手拍了下杨一帆的后脑勺。 “苦力,工资不想要了?” 杨一帆跳起来哎呦一声,改口:“来干活,来干活!景哥你手劲怎么这么大!” 吴伟怕殃及池鱼,赶紧跑开。 关妙几人齐齐笑起来。 唐佳慧想到温灼若没过来,就把她也拉了来,眼里有点奇怪的激动,“这么说你们现在是邻居了咯。” “早知道就多带份礼物了,景哥也是刚搬进来吧?” “今天。” 温灼若看着景在野,好一会儿,才说:“原来的房主把房子卖给你了?” 景在野抱臂,轻嗯了声,“原房主孩子要上学,学校附近的楼盘没位置,就买了这里,我刚好有个朋友要卖闲置,就和他们家商量补价换了。” 他话里说的轻松。 可在场的每个人都心里门清,这简单的“换了”两个字背后绝对不简单。 甚至朋友的“闲置”是不是闲置都不一定,主要看他想不想。 这样过户其中流程也多,要办下来需要很多天,昨晚就开始陆续搬东西,温灼若粗略估计了一下。 景在野大概在参观完她房子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做打算了。 吴伟只见过温灼若一次,但之前杨一帆开玩笑地在景在野面前提她的名字,还和景在野关系匪浅,所以这次他再见到她,不免多观察了一下。 杨一帆注意到了,啧了声提醒他:“老伟,你老盯着温灼若看什么?不怕等会我告诉尹芊芊啊。” 关妙有些好奇:“杨一帆,你也认识若若?” 杨一帆奇怪她们不知道,就解释了几句。 温灼若的确没和她们说过杨一帆也是她高中同学的事。 关妙像是发现了新鲜事,围在门口,说:“灼若,你还记得我们说我们和那个,咳,春和岭帅哥的c大同学拉了个群吗?当时我们还让你也加进去,但你没加,那个c大的同学就是杨一帆,我们那时候还以为你们不认识呢。” 唐佳慧还想起另一件事:“对啊,我们当时还说有时间一块组局出去玩,可是后面一次都没有。” 余筱附和了一句对啊,然后走到众人之间提议说:“难得周末,大家又都有时间,要不我们今天组个局呗?就当庆祝若若和景哥乔迁之喜!” 温灼若:“……”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不对。 景在野唇角微动,看着温灼若柔和的侧脸,嗓音清凌。 “若若觉得呢?” 温灼若一愣。 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叫她,若若。 若若。 可居然没人觉得不合理,或许是她被太多的人这样称呼,景在野这样叫她也显得并不突兀。 余筱就问:“若若,你去吗?” 杨一帆已经想好了去的地方:“天气这么热,我们去元初路那家室内滑雪馆吧?我去过一次,体验还挺好的。” 吴伟顺势说:“那家可以啊,前几天芊芊还说改天去玩玩,我今天去探个路也行。” “她没时间吗?” “现在没时间,她也赶不来了。” 温灼若被一左一右拉住胳膊,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和景在野对上。 说来奇怪,分明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周围声音有些吵。 她却觉得这些声音都浮于表面。 心里安静的出奇。耳边甚至能精确地捕捉到景在野均匀沉稳的呼吸声。 众人一拍即合,当即订了票去滑雪馆。 因为是周末,人比较多,离预约时间还早,杨一帆和吴伟继续给搬家师傅搭把手,景在野在布置书房。 关妙几人则去温灼若的新家参观,顺便吃了一顿温灼若亲自下厨的饭。 第80节 夹了一筷子进口,关妙、唐佳慧和余筱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温灼若也尝了一下自己做的,然后……默默放下了筷子。 她调料明明都放了,怎么还跟白开水干煮的似的,有些尴尬,“也许是水加多了,要不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关妙连声制止,“不用啦,就是有点淡了,不难吃,真的。” 温灼若默。 唐佳慧跑厨房不知道捣鼓了什么,回来时放下碗就开动,脸上笑着:“但是若若,原来也有你不会的东西啊,我以为你的脑子和我们正常人类的脑子不一样呢。” “……” “嘿,你怎么说话呢?”余筱数落完唐佳慧,转头安慰温灼若:“没事若若,多做几次就熟练了,做饭这件事熟能生巧。” 温灼若很少自己下厨,从前曾白瑛和温远山不在家,家里会请阿姨做。 高中和曾白瑛住在一块,她也没让她下过厨。 只偶尔会让她在她没空的时候翻两下菜,别烧焦了就行,进厨房帮的忙都是择菜洗碗之类。 前两天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饭卡里还有不少钱,温灼若也一直没自己做过。 今天在新家第一次下厨,关妙三人的反应让她忽然开始焦虑未来的独居生活。 没去学校的时候,她总不能一直吃外卖吧。 最后温灼若做出来的三菜两汤都被解决的干干净净,各人把各人的碗筷收拾好,也离预约时间没多久了。 温灼若和唐佳慧先坐了电梯下去,关妙和余筱留在后面,等景在野等人出来。 …… 元初路的滑雪馆有好几条雪道,从高级道往下分了昵称区,像熊猫道就是中级道,新手常走的雪道叫白兔道。 温灼若小时候被曾白瑛和温远山带着滑过,算是启蒙,后来的假期也常去,虽然做不了高难度的操作,但去滑雪馆,高级道往下也都没什么问题。 几人在门口位置拿了雪卡进去,验完票入场,其余人去拿雪板雪服,温灼若带了自己的雪服,就直接去更衣室换上。 景在野也没有,但滑雪馆周围就有卖装备的,他挑了件才进来,也直接去了更衣室。 温灼若换完出来,看见景在野抱着头盔走出来,迈步时双腿修长,身上是蓝白相间的雪服,并不臃肿,勾勒出宽肩窄腰。 他如今留着寸头,戴着护目镜,挡去了一双眼,五官却并不因此失色,反倒给人留下了绝妙的想象空间。 越来越多的视线在景在野身上打转。 温灼若的目光也从他身上划过,两人的视线默契地在空中交汇,但只一瞬,她就将视线丝滑地落到了前面休息用的座椅上。 这里的温度已经有些低了,温灼若淡定地拿出水壶,打开喝了一口热水。 关妙也换好了雪服出来,雪鞋是刚买的,“这家滑雪馆提供的雪服还蛮干净的嘛,也算对得起门票的价格。” 唐佳慧和余筱跟在关妙出来,都还在整理衣领和头盔。 “我的没歪吧,感觉这头盔有点大了。” “应该是正常的,你要不要换一个?” “算了,也勉强可以用,就这样吧……” “……” 温灼若坐在座椅上,没什么事做,就把雪板放在一边,低头看雪鞋。 似乎有脚步声朝她走来。 不紧不慢的。 很熟悉的步调,带有强烈的个人节奏。 听在耳朵里,像是某种提前预告。 但这脚步声走到一半就停止了,其后响起的是吴伟的声音,“这地方还搞的蛮专业,走走走景哥,我等不及了!” 温灼若想抬头看一眼,关妙却也到了她身边坐下,戴上手套笑着说:“若若,我记得你滑雪挺厉害的吧,我看外面分了很多道,我们去哪个?” “不是很厉害,但会一点,”温灼若回答完,看着面前走来的余筱和唐佳慧,“筱筱,你们会滑雪吗?” 余筱和唐佳慧互相看了眼,才说:“我玩的少,我老家那边都不下雪,就以前在溜冰场玩过几次。佳慧也一样,滑雪馆还是第一回 来。” 温灼若说:“那我们就去新手道吧,那里坡度小,也安全一点。” “行,你有经验那我们就跟你走了!” 温灼若点头,拿起雪板站起来,再看向男生那边,他们已经去到了一条雪道,那条道滑雪的人看起来普遍比其他道更专业一点,不论是设备还是其他。 关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若若,他们那个是高级道吗?” “应该是,”温灼若又看了一眼,正好有人从跳板上滑下,从下方看起来刺激又惊险,她解释说:“现在去玩的话可能会受伤,以后要是技术上来了我们可以去试试。” “我没想去,就好奇,我感觉我在新手道滑下来都会摔跤。”唐佳慧拉起温灼若和关妙的胳膊,兴奋道:“感觉挺好玩的,以后有时间我要多来玩玩。” 白兔道里还有些小朋友出没,大多数都是家长带着的,温灼若进去的时候也跟家长差不多,几个室友蹒跚学步,都只敢跟着她滑。 虽然这个程度的坡度摔一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但新手在新手雪道跌骨折的例子也很多,身体不平衡和冰雪地让人很没安全感,往往出错。 温灼若就很有耐心地一个个带着她们滑到底。 …… 高级道上。 杨一帆滑完,抱着雪板重新走到高处,左右一看,却只有个吴伟傻傻的站在围栏旁边调整雪板。 他走去拍他,纳闷道:“景哥呢,他怎么不见了?” 吴伟“啊”了一声,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似的,笑了阵才说:“他去新手道了,没想到景哥不会滑雪啊,他们学校那不就有座滑雪胜地吗。” 杨一帆:“……” “什么鬼,景哥他七岁就摸板子了。” “……” 吴伟:“那他去玩什么宝宝巴士啊??” 杨一帆思索半秒,想起温灼若就坐在宝宝巴士上。 还是宝宝巴士的司机。 “我说呢,重色轻友。” 吴伟:“你说话怎么千回百转的。” 杨一帆拍他的榆木脑袋,但他孤军奋战许久,今天终于找到了同盟,“意思就是,从现在开始,跟我一起配合景哥表演吧。” 吴伟:“……” 在温灼若手把手教了几次之后,余筱几人也充分发挥了学霸超强的学习能力,滑下去的时候已经有模有样,偶尔遇到情况也能有惊无险过去。 于是温灼若就让她们自己先练会儿,她也抽出时间坐在旁边休息,顺便拿了块小面包出来吃,补充体力。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温灼若吃的差不多了,准备起身,身前的阳光却被一个高大的影子挡住。 她先嗅到了熟悉的木质香水味,清冽如松,有种清晨雪露的气息。 心突地跳了一下。 高大俊美的青年迎光站定,低头整理了下手套,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温灼若别看眼,喝了一口水,才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景在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盯着她的脸过了好一会儿,猝不及防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在温灼若略显紧张的目光下抬指。 男人的手指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和温度,在她颊边擦过,而后站起。 温灼若看着他手上那一点碎面包屑,一下脸上燥热。 “忘记怎么滑了,”景在野说话时眼睛被护目镜挡住,微微扯高的弧度有些痞气,呼吸时因温度低变成了一团雾气,在她旁边坐下,笑说:“也教教我,温老师。” 最后的三个字咬字稍轻,有点气音,像是带着某种旖旎。 温灼若唰的一下从椅子上起来,又埋头下去绑鞋带,但今天的鞋带似乎特别难系,她都快把鞋带摸热了,才抬起头。 “好。走吧。” 景在野无声地笑了下。 有小孩一路小跑到休息区坐下。 偌大的场馆接连不断地传来回音,嗡嗡的听不具体。 好在到了雪道上就安静了不少,排着队进去,温灼若时不时和景在野说几句注意事项,他都安静听着,偶尔应一声。 前面有了教人的经验,这次温灼若也教的轻车熟路。景在野一点就通,她意外的真有了点当“老师”的成就感。 试着滑出一段距离,温灼若发现他底盘竟然稳的很,她正想夸他几句,景在野就险险撞到了围栏上。 教学事故。 温灼若惊了一下,脑海里没来由地冒出这四个字,赶紧滑过去,看他扯下手套,左手背红了一片,不假思索地用抓着他的手,凑近了看。 景在野的手像被定住,眸色略深了点,忘了要说出口的话。 温灼若不带任何阻碍地握着他的手掌,另一只手拉着他的手指伸直,她指腹柔软,掌心也柔软,碰到他的哪一处都软。 他甚至荒唐地担心手上的青筋会不会硌到她。 因为她低着头,景在野能清楚地看到她雪腻的后颈。 她好像哪里都长得很勾他。 温灼若一连问了几句,面前的男人都没有半点反应,她有点奇怪,放下手,又道:“景在野?” 然后她就看到,景在野应了一声,耳垂却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 温灼若看愣了。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耳朵红的像是烧了起来,把手插进兜里,面色表现地和往常一样平静,只是视线挪了几处,始终没落到她身上来,嗓音轻淡,“你刚才说什么?” 第56章 凛冬 第81节 “若若, 你休息好啦?” “哎,景哥怎么也来了?” 声音从雪道尽头传过来,温灼若偏头看去, 关妙三人搭着肩膀走来,像是出了场大汗,每个人额头边的头发都是湿的。 温灼若替景在野回答:“他刚才走错道, 和杨一帆他们聊了会儿就过来了。” 唐佳慧走来, 拍了拍她的肩,微笑着说:“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我看景哥滑的有点生疏呢。” “你们现在滑的怎么样?” “稳很多了!感觉下次可以挑战一下双板的, 就是滑久了有点累, 要不若若, 你先教着景哥, 刚才我看到门口休息区那块有教练免费讲基础课, 我想先去那儿休息会儿呢, ”余筱提议说:“妙妙, 佳慧,你们去不去?” “行,我没问题。” “好啊,我正好也累了。” 大概是滑雪馆怕出现意外, 所以让滑雪教练定期做的常识科普, 也有部分的演示和练习内容。 挺好的,就是人多,温灼若心道, 排完队来要花去不少时间。 不过休息的话, 也可以顺势听听,教练还是比她专业很多。 关妙几人和温灼若打了招呼, 就往门口休息的地方去了。 景在野等她们走远了,才看着温灼若出声:“你累了吗?” “我刚休息好,而且以前测八百米跑,我都是女生前五,”温灼若控制着雪板滑远了一点,说:“你跟着我来,有些地方不平,你小心别摔了。” 正好这时,杨一帆和吴伟也从高级道跑了过来凑热闹,刚滑到两人旁边,就听到温灼若这一句。 前者一本正经地学温灼若的口吻,吹了句口哨:“你小心别摔了呀,景哥。” 景在野:“……” 温灼若转过身,看见他们两人也没那么意外,“你们也来了。” 杨一帆笑说:“人少玩着没意思,就来看看景哥学的怎么样了,没打扰你们吧。” 温灼若知道杨一帆说话有些不着调,也没往心里去,看了眼景在野,笑着说:“你们来的正好,正好我有些地方不好上手,你们来了的话就帮我教下他吧。” 杨一帆啊了一下,躲着不和她对上眼神,吴伟则哎呦了一声,抱着肚子叫出来,“等等,我,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温灼若狐疑地看着他们,正想说话,景在野就笑了下:“别装了,来教。” 杨一帆和吴伟摸不准景在野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蒙圈地滑了过去。 温灼若想的是,她碰一下景在野的手,他耳朵就红了,她要再上手纠正他的姿势,光是想想,就有种自己在吃他豆腐的感觉。 看吴伟和杨一帆围在景在野周围说话,她也放心了,调整了一下头盔和护膝,就打开放开手脚玩玩。 景在野那边,杨一帆百思不得其解,“你干嘛不让温灼若来教你?我们三个大男人有什么身体接触的必要吗?” 景在野也没给他们身体接触的机会,慢腾腾地戴上手套,整理完毕,也往下滑去。 滑雪就好比骑自行车,一旦学会了掌控力道,有了平衡感,面对障碍物,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很难隐藏好,但这条雪道没有波浪道,大跳台,坡度也小,不需要特别娴熟的技术就能顺畅滑雪,更像是入门体验。 所以温灼若在看到景在野滑了两三次就掌握了点技巧,会避开地面小小凸起,也觉得正常。 滑雪馆的场景做的很好,但里面经营的不止有滑雪,室内还有一个小型的冰雪世界,几人滑完雪出来,在里面随便逛了逛就到了室外。 六月北市的天气已经很热。 在滑雪馆里面时还不觉得,一出来,温灼若感觉自己像进了火炉,露出的皮肤都被刮来的热风黏着。 温灼若跟着余筱一块去商店买了一条冰棍,绿豆口味,纯冰,好像这样才能消去点暑气。 元初路这一带已经很接近山脉,北市有座市内很有名的襄山就在这附近,围绕夜景缆车彩色的灯痕像两条电线杆上连接的线,不过连接的是山脚到山顶。 广场熙熙攘攘,闹哄哄的,商城大屏幕上播放的电影倒映在三层镜面水池里,景在野的身影也有部分映在其中。 他侧对她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察觉到她视线的时候,朝她看来,那一眼莫名令温灼若心静。 “终于来了!”唐佳慧和关妙围上去,从余筱提着的袋子里掏出自己的冰淇淋和水,“我快热死了。” 关妙说:“哪有这么夸张,这才二十多度,正舒服。” 余筱补充:“你说的二十多度是二十九度。” 温灼若听笑了,不慎把冰棒咬了一口下来,冻得她缩了下肩膀。 景在野在水池边坐下,装着滑雪设备的雪包也放在旁边。 吴伟和女朋友发完消息,高兴说:“芊芊说她一会儿过来这里,我就不和你们一块回去了。” 这话一出,温灼若和室友三人,还有杨一帆都转头过去看他。 杨一帆说:“你女朋友现在来这儿干嘛?现在来滑雪吗,都晚上了,票不划算啊。” “不是来滑雪,看到那缆车了吗?芊芊看到我给她发滑雪馆的照片,心里不平衡,今天也想出来玩,就让我等她,一起去襄山坐缆车。” “那就是襄山的缆车吗?”关妙来了兴趣,“看着好漂亮,那个高度可以看大半个北市吧。” 吴伟已经查过点资料,“对,以前我们白天去过两三次,但晚上没去过,正好我来这儿了,芊芊说就顺路看看北市的夜景。” 温灼若将冰棍上的锡箔纸往下扯,用手指压住,刚含了一口,唐佳慧就一把抱住她胳膊,“我们也去吧要不,反正也不算晚,坐完缆车回去也来得及,这里过去不远吧?” “不远,走路就可以过去,十多分钟的样子,”吴伟估算了下,说:“山脚就有缆车上去,时间不够爬山了,我们可以直接坐上去玩一会儿再下来。” 余筱建议道:“山上没什么好玩的,还是秋天漂亮一点,我之前去过几次襄山,但晚上也没坐过缆车,如果准备玩的话现在就要订票了,不然走过去可能还要排队。” 关妙一听就朝温灼若说:“若若,你去不去,还有景哥,你们呢?” 吴伟看到温灼若点头了,一点没犹豫,直接开始买票,“行,那我们一块去襄山,反正你们和芊芊都认识,就都别客气了,我请客好了。” “不用,报销了,”景在野先背起他的雪包,然后抬步,走到温灼若身边,弯腰拎起她旁边的雪包,“顺便打辆车。” “好嘞景哥!” 温灼若手里还握着没吃完的冰棍,来不及伸手阻止,景在野就单手拎起,往路边走了。 她里面的东西还是有些分量,但他提的很轻松,跟提棉花似的,她忙吃完了把包装丢掉,用袋子里的湿纸巾擦了擦手,而后追上去。 “等等。” …… 晚上的游客比白天要少很多,几人提前买了票,也等了有二十分钟,才开始检票。 温灼若把她的雪包和景在野的寄存在山脚处,把寄存卡收好,检票时候她来的最晚,前一个站着的是景在野。 夜景缆车是两人座,吴伟和尹芊芊坐一辆,关妙和余筱一起,唐佳慧和杨一帆也上了同一辆。 钢丝绳从山下往山顶延伸,半透明缆车来到他们两人面前。 景在野迈腿进去。 缆车内部有些窄,他坐下后更显得逼仄。 温灼若猫着腰,坐去了他对面。 因为是面对面坐着,景在野的腿长的有些无处安放,只是坐着就挤占了大部分空间。 温灼若把腿斜放着,因为今天去滑雪,她穿的是长裤,看起来姿势有点别扭。 景在野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要不要把腿放进来?” 温灼若茫然道:“放进哪?” “放我腿中间。” 她下意识看了眼景在野近在咫尺的腿,似乎为了回应他的说法,在温灼若看去的时候,他的腿做了个轻轻分开的动作。 说是放他腿中间,看缆车的宽度,小心点应该也靠不到一块。 应该总好过两个人都坐的不舒服。 “好,”温灼若没犹豫多久,就从角落里往中间靠,景在野配合着她把腿放在中间的位置,他的腿也顺势敞宽了点,微微仰靠在座位上。 刚开始温灼若还有些不习惯,正襟危坐着,缆车发动了一会儿,她才渐渐放松下来。 玻璃窗外升起的高度越来越高,先是在林地,而后是林地上空,大片暗色的树木成林。 过了几分钟,已经可以看到北市一些高楼的顶部。 华灯初上,远处流光溢彩,近处金碧辉煌。 缆车里有一盏灯,光线柔和到有些暗,大概是怕太过明亮,会把缆车内的样子印在玻璃窗上,影响游客观赏。 温灼若专心赏起景来,没留神,撞了一下景在野的小腿,感觉到男人腿上的温度,她呼吸一顿。 可景在野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他坐姿懒散,也在看窗外的风景,或许是五官英挺,脸上表情淡的时候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温灼若突然就很想问一句话。 景在野看的是靠温灼若那边的玻璃,是正常且舒适的视角,余光不可避免地觑到她纠结,又有点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来了点好奇:“想说什么?” 温灼若和他对视了几秒,才慢吞吞地说:“下回你去滑雪,记得买个耳罩。” 景在野:“?” “就用来挡一下冷风,”温灼若说:“今天下午在滑雪馆,你耳朵都被冻红了,一直没消下去过。” 景在野:“……” 第57章 凛冬 温灼若原意是想问景在野, 今天耳朵红是因为她碰了一下他的手吗。 她其实早就想问,可景在野惯常的神态总让她不太确定这个问法。 滑雪馆里常年低温,要是没做措施保护, 耳朵被冻红的也很常见。 看景在野的样子,耳朵是被冻红更有可信度一点。 所以话到嘴边打了转,变成了善意的提醒。 景在野也没有任何废话, 移开视线, 继续看向窗边,“嗯。下缆车就买。” 第82节 温灼若说好,“那我一会儿提醒你。” “……” 景在野默了好几秒, 才说:“行。” 后来的一段路, 温灼若觉得景在野的话少了很多。 尽管景在野并不是个话很多的人, 可她莫名觉得, 他也不该这样沉默。 温灼若和唐佳慧等人在山顶汇合, 一行人爬了会儿夜间的山路, 又去山峰玩了会儿, 看时间有点晚了,才又返回去坐缆车。 可再次分缆车位的时候,景在野还是站在她前面一个。 就在温灼若想着,要不要先说点话缓解气氛, 刚才好像也是她不合时宜地提了那么一句, 成为了他沉默的开端,这次理该她来,做了不被搭理的心理准备, 她抬头。 又看到了景在野通红的耳廓。 温灼若:“……?” 然而, 男人站姿依旧冷淡矜贵,比无风的夜里, 那些挺拔的乔木还岿然不动。 他好像不是生气了。 温灼若看着景在野依旧拽的不行的站姿,脑海里却冒出了一个想法,并且笃定。 他好像是,在害羞。 于是,在温灼若和景在野正式成为邻居的第一天夜里,她总结出了一条和新邻居相处的规律。 新邻居用莫遇的话来说,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可他的耳朵不会骗人。 或者说……身体反应。 因为总结出一条不久的将来可能要用到的规律,温灼若想着他耳朵红的原因,想到心口发热,也没根据蛛丝马迹想出什么,困意席卷,方才入睡。 第二天还没天亮,闹钟就响了。 温灼若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会儿,才伸出手把闹钟摁了,昨晚睡的东倒西歪,她头发翘起,艰难地用水用卷发棒才勉强压下。 周一是她最忙的时候,行程安排的很满。 早第一节课结束之后,下午的课也是满的,晚上同样不轻松,落下的课业作业也要补上。 快速洗漱完出门,温灼若在小区门口打了辆车,边吃早餐边等,早餐吃完,出租车也到了。 她打开车门坐进去,习惯性扣好安全带。 起步很快,这一带上班人士居多,时间还算早,这会儿路上的车不多。 到了大学城周边,这里住校外的学生居多,大部分是步行,有些学校大一还有早自习,正是赶点去的时候,道路拥挤,温灼若望着窗外有点累,想合上眼休息一下。 可下一秒,一辆小电驴嗖的一下从两车之间窜出。 司机紧急刹车,鸣笛声刺的温灼若紧皱起眉心,身体像被装在盒子里的鸡蛋左右剧烈震荡,她差点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轮胎狠狠摩擦过地面,激起连串火花。 她感到身体重重抛出,车身撞在坚固的水泥护栏上,在玻璃碎片砸落之前,温灼若用手护住了头部,车门像一团棉花被快速挤压萎缩,一阵深入骨髓的痛从腿上传来,她来不及呼喊,后脑便猛地栽进了椅身。 汽油味夹杂着暴动的火,整个世界都在温灼若面前颠倒。 她在路人的呼喝声里失去了意识。 …… 北市第二医院。 医生拿着表格,对正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的女孩做记录。 车祸现场一片混乱,警车消防车急救车聚在一块,护栏边工作人员围了起来,能证明女孩身份的只有一张清大的校园卡。 包扎好伤口之后,女孩迷糊地醒过一次,工作人员拿手机过去让她解了锁,刚解锁完,她就陷入昏厥,从通讯录里找出了曾白瑛的电话,拨出去:“您好,请问这部手机的主人是您的女儿吗?” …… 景在野开车经过十字路口,刚好亮起红灯。 他再次看向副驾驶位上的手机。 今早他给温灼若打了电话,她没接。 不清楚她的作息,景在野以为她已经去了学校,以防万一,也在微信里问了问。 她没回。 到了春和岭,景在野在停车场里的通道中停了好几分钟,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时,手机突兀地震动响起。 他心跳莫名滞了半拍,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杨一帆:[景哥!!你在哪!!] 景在野呼吸仿佛停止,握着手机的手开始不稳,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界面。 杨一帆:[温灼若出车祸了!] 温灼若。 出车祸了。 有什么在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景在野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倏地松开手机,“咚”的一道闷响。心脏在这瞬间仿佛被死死攥紧撕扯,牵扯出的痛意沿着凉透的血液迅速蔓延全身。 …… 杨一帆说完这句,就赶紧对着写了温灼若住院医院,住院楼和病床号的纸,拍了张照片过去。 关妙顶着杂乱的头发,着急问:“景哥怎么说?” “他没说。” “是不是没看到消息,打个电话过去吧?” 杨一帆本来也想打电话过去,但也清楚景在野这个时候应该在开车来公司的路上,他接到消息肯定直接过去了,打电话反而影响他。 该知道的信息他也知道了。 “不用,景哥肯定看到消息了,他会直接去的。” 关妙是在上班打卡的时候接到温灼若妈妈电话的,杨一帆来的早,通话内容他听了大半,问清楚状况马上就给景在野打去了电话。 她越想越不放心,“杨一帆,一会儿你帮我请个假吧,我也要去医院看看。” “好。” …… 温灼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再次睁开眼,病房里开着灯,亮度让她眼前有些眩晕,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窗户打开,空气里的味道像是含露的清晨。 动了动手指,不期然碰到了一只男人的手。 她稍怔,想扭头看是谁,手却蓦然被人攥住。 力道很大,温灼若吃痛地嘶了一声。 景在野立即松开了她的手。 温灼若没什么力气地睁眸,视线缓缓聚焦,这才看清床边站着的人是谁。 冰冷的病房里,一天不见,景在野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衣襟凌乱,眼角血丝密布。 她差点认不出他来。 “温灼若。”他的声音很哑,像是被火灼烧过,只是喊她的名字:“温灼若。” 温灼若听到他的声音,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热。 景在野站起来用手背去碰她的额头,动作极为小心,她几乎从不曾在他的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真没有?” “我骗你做什么。” 景在野不说话了,只站在温灼若的床前,一直看着她,好像只要闭一下眼,她就会活生生消失。 “我去给医生打个电话。”他低头说。 温灼若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一下,“好。” “若若,你醒了?” 关妙推开病房的门,小声且激动,手里正拿着保温杯,“起来喝点水吧,你睡了好几个小时了。” “妙妙,你怎么也在这?” 上一次醒来,温灼若还有些头晕,这次醒来状态却好了很多,人也有精神了,应该是睡足了的缘故,只是腿有些异样,支着肘坐起来。 关妙朝她左边撇了两眼,眼神示意道:“你妈妈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出车祸了,我知道消息就告诉了景哥,他先赶到的医院,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躺这里了。” 温灼若接过关妙给她的保温杯,手指轻抚过杯身,从刚才和妙妙说话开始,她就察觉到景在野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听关妙提到景在野的名字,她指端顿了下,偏头朝景在野说:“谢谢。” 景在野嗯了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还想说话,他却停顿几秒,说:“我出去会儿,很快回来。” 温灼若慢慢点头。 等他走了,关妙才坐下来和温灼若讲了事情经过。 医院的护士打电话给了曾白瑛,曾白瑛因为在外地出差,来不及赶过来,就打电话请关妙过来照看她。 车祸现场比较渗人,司机和她被送来医院时浑身是血,她表面没有伤口,可依旧做了全身检查,结果是脚踝处骨折,身体关键部位倒是没受什么伤。 司机的状况严重点,但没有生命危险,皮外伤更重,她身上的血也都是被他溅到的。 所以很快就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温灼若一听只是骨折,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来是骨折,我从前也骨折过,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虽然不是很严重的伤,但也有点麻烦,反正路是不好走了。” 第83节 “生活上麻烦了一点,但不是不能解决,”温灼若想到自己住的病房应该是在住院楼,问道:“我已经办住院了吗?” 关妙打了个哈欠:“还没有,住院要很多证件,若若你的身份证不在身上,这是临时病房,今天拿东西过来才能办手续。” 温灼若说:“没办就好,我还是不住院了,我手上还有个项目要和系里同学做,住院不太方便。” “还是先问过医生吧,如果可以出院咱们再办。” 有伤不好好治和讳疾忌医是一个道理,温灼若喝了一口热水,已经凉了一会儿,所以温度正好,“好。” 她停顿两秒,转头看向病房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关妙回:“快六点了。” 难怪刚才天际还处于一团黑暗之中,现在就已经泛起了一点白,昨晚仿佛下了很久的雨,清早就能嗅到土地青草的清新味。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温灼若想到了一个问题,“昨晚你一直在医院吗?” “白天的那会儿是景哥守着你,我来看过你就回了学校一趟,想的是晚上来接景哥的班,但他没走,我学校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也没走。” 关妙说完,又看着温灼若补充,有些感慨,“若若,你和景哥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不知道,昨晚我和景哥去取你的报告,他手都在抖,我就没见过他那么失态。” 病房里很安静,是双人病房,温灼若旁边的床位是个半大的小孩,大约也是骨折,长辈带着,睡的很熟。 她低着头,声音也很低。 “我也不知道。” 关妙:“不知道?我觉得景哥铁定对你有意思,绝对,肯定。” 温灼若又喝了一口热水,接着慢慢把盖子旋紧,语出惊人:“我喜欢过他很长一段时间。” 这还是关妙第一回听温灼若提起这些感情上的事,她很少把从前的事拿出来说,哪怕偶尔谈及,她也会一笔带过。 关妙以为温灼若是在经历了这样惊险的事情之后,有了倾诉欲,像一个纾解压力的渠道,也做好了聆听的准备。 可温灼若说了这一句之后,也没再继续说。 眼前不断闪过刚才景在野叫她名字的样子。 她想,景在野或许是因为一时兴起,或许是因为回国之后,发现她和从前的她有了很大不同,才对她有了一点兴趣。 可今天,她看到景在野守在她身边的时候,心脏还是隐隐抽痛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自己。 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 不是余情未了。 是旧情复燃。 温灼若觉得,她似乎又对景在野动心了。 第58章 凛冬 景在野带着早餐来病房时, 温灼若和关妙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青年脸上表情淡的可以几乎不计,把两份早餐放在病床旁的置物柜上,直直望向温灼若:“怎么了?” 温灼若把保温杯放在一边, 目光一点点打量着他。 出去了一趟,景在野已经整理好了自己,从头到脚找不到一点不妥帖的地方, 神态看上去也和往常并无什么不同, 只是嘴边常挂着的笑没了,整个人变得冷峻寡言。 而他看她时眸子微低,黑色硬质衬衫上飘散过来淡淡的烟草味, 无形中染了些颓恹。 温灼若抓着被子, 轻问道:“你是不是抽烟了?” 景在野站在矮柜前, 双手正在拆早餐的盒子, 闻言慢了一些, 回的具体, “一根。” “你以前也抽的这么厉害?” “没有。” “可我都撞见你好几次了。” 景在野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下来, 眼里露出点意外神色,也有些道不明的,类似于高兴的情绪闪过,嘴角略往上扬, “在戒了, 以后不会让你闻到。” “什么时候开始的?” “现在。” 温灼若挪开视线,低头研究起被子上的拉链。 “咳咳咳——”眼瞧着这对话似乎要朝着某个不可预知方向发展,关妙都觉得脸红, 咳嗽了几下后说:“天亮了, 等会住院医师和护士就要来查房,若若, 你昨天早上睡到现在,肚子肯定饿着,本来刚才就想和你说我去买早餐来,现在景,呃,景哥买来了,那你就先吃吧,我去问问像你这种情况出院要办些啥。你们先聊着。” 关妙说着就要起身,温灼若拉住她,“你也吃。” 然后抬头,视线从早餐盒上移动到景在野身上,“你吃过了,这是给我和妙妙的吗?” 这话虽然是疑问句,可却是肯定的语气。 景在野说:“嗯。等餐顺便吃了。” 关妙觉得温灼若真是了解景在野,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她居然知道那两份早餐是带给她和她的,她都以为景在野没准备她的。 温灼若让关妙坐过来一起吃早餐,把饭碗汤碗和筷子都分好。她的手没有受伤,做这些事没有问题。 也不知道大清早景在野是去哪里买到的鸡汤和米饭,还像是炖了许久的一整只鸡汤,入味鲜滑不油腻,温度也适中。 她和关妙两个人根本吃不完。 景在野靠墙坐着,看着温灼若因为喝了一小口汤而发红的脸,问:“这么快就出院?” 温灼若点头,也看了眼他,“一会儿看医生怎么说吧,不严重还是不住院了,这里离学校太远,来回不方便,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如果需要住院,我再办住院好了。” 说完,她顾不上看景在野的反应,先从置物柜上拿起手机。 温灼若想起来她醒来之后还没有看手机,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发消息。 点进微信的时候光是接收消息刷新就等了两三秒。 聊天列表一眼看去全是红点。 妈妈:[妈妈到北市了,很快到医院。] 群消息:[@妙妙,若若现在醒了吗?你把若若家钥匙拿来,我们给她拿点衣服和生活用品过去,你昨天在医院,今天换我们去看若若吧。] 茵茵师姐:[若若,你醒了吗?醒了和我说一声。] 导师:[灼若,你师姐帮你请了病假,严重否,现在情况如何?] …… 消息太多,温灼若先抓紧时间吃饭,她饿了快一天一夜,等有饱腹感了,才把碗筷都收拾到一块,捧起手机一条条回过去。 差不多回完的时候,温灼若看到聊天列表下还有最后一个亮着红点的聊天框。 看顺序,是最早给她发消息的。 点进去。 ——早上7:30—— 景在野:[醒了没] 景在野:[今天心情好] 景在野:[让你蹭车] ——早上7:55—— 景在野:[你走了?] 给她发消息的人就坐在她旁边,闭着眼假寐,眼下一圈乌青,温灼若指尖微顿,继续往下滑。 ——早上8:20—— 景在野:[温灼若] 景在野:[回我一句] 大概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在这条语音通话消息之后,景在野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当时已经昏迷不醒,来电都是未接状态。 温灼若仿佛能代入景在野当时的心情,心脏微微收紧,指尖轻点屏幕。 景在野裤子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没理。 温灼若又发了一条。 她看景在野眉眼之间透着几分倦意,接连两条消息后,他掏出手机,在看到弹窗上的名字时,眉峰轻扬。 [一句] [。] 他没看温灼若,懒洋洋地打字。 景在野:[让你回一句就回一句?] 病房里开着杀菌,空调温度适宜,邻床的小孩儿已经起床,这会儿正在床上玩拼图,他妈妈在和埋头吃饭的关妙聊的正起劲。 温灼若有种莫名的心虚:[回了两句。] 景在野:[句号也算] 景在野:[?] 她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 过了会儿,温灼若又给他发。 [等会有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要来看我。] 景在野看到这一句的时候,终于抬眼看了眼温灼若。 [谁] 温灼若:[我妈妈] 温灼若:[她已经在路上了。] 景在野神色一顿,看了两遍,才坐正了回: 第84节 [到哪儿了?] 温灼若:[她六点多下飞机,从机场出发到这里,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景在野:[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温灼若:[我觉得] 温灼若:[你回避一下比较好。] 景在野本来是笑着的,看到这两句,一下凝住了。 景在野:[?] 景在野:[我见不得人] 温灼若:[怕她误会] 温灼若:[而且,你一晚没睡,该回去睡觉了。] 景在野:[误会,什么?] 话题逐渐变得有点暧昧。 温灼若没回了,把手机锁屏,放在枕头边。 其实见一面,想想也没什么,关妙也在,可她就是有些犹豫。 过了两分钟,手机又动了两下。 她侧着身看。 景在野:[行。] 景在野:[走之前] 景在野:[先带你去找住院部医生。] 温灼若:[一会儿等我妈妈来也一样的。] 景在野:[不一样] 景在野:[我要亲眼看到你的报告单。] 第一条消息发过来足有半分钟,他才发来了第二条消息,好像这几个字尤为难打。 温灼若思考着要怎么回,身子忽然一轻。 景在野不知道什么已经放下了手机,将她从被子里抱了起来,她不敢动作太大,小腿还包着石膏,就有些僵硬地环抱着他的脖子。 关妙放下碗,反过身哎了句:“这是干嘛?景哥你抱若若去哪?” 他言简意赅:“看医生。” 关妙连忙收拾好了东西,把不要的餐盒碗筷全部丢进了垃圾桶,也跟着走出去。 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就在温灼若病房的同一层。 已经接近上班时间,办公室里所有电脑都开了机,坐着好几个医生。 温灼若的医生姓唐,他从电脑里调取了她的各项报告,和一些化验结果,查看完,调转旋转椅说:“你这个是踝关节骨折啊,还有些地方磕碰,但问题不大,对于车祸来说算是很幸运的,静养一段时间就好,需要注意的是少走路,过两周视情况进行康复训练。” “现在是打了石膏,看照片正对了位置,但要是不注意,还是可能会移动位置,所以一个星期之后要复查一次。” 温灼若问到关键问题:“可以出院吗?” “可以,”北市内大医院的住院病床位向来紧张,许多患者都排队等着,昨天温灼若没醒,就暂时留院观察了一天,唐医生本来也想提出院的事,乐见其成,笑道:“手续去隔壁的护士办公室办就好。” 景在野的目光在电脑上,温灼若的病历资料停留许久,才移开眼。 关妙是给温灼若买了些生活用品才来的,那些票据什么的也都顺便整理了下,这会儿听医生这么说,也没停,和温灼若打了招呼,就去办手续。 唐医生该交待的也都交待完了,开了吃的药,拿到手的时候也可以出院了。 景在野的车和载着曾白瑛的出租车在医院的停车场外错身。 临走之前,他还抱着温灼若去买了一辆轮椅。 关妙刚陪着温灼若从医疗用品店里出来,曾白瑛就看到她们了。 “若若!” 曾白瑛看上去也是一夜未眠,黑色的眼袋,平常一丝不苟梳起的头发也乱了。 “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怎么就出来了?” 她早给护士打过电话询问,可还是要温灼若自己说出来才放心。 温灼若把医生刚才的话都讲给她听,笑着介绍说:“妈妈,这就是妙妙。” 曾白瑛朝她身边的女孩看去,诚挚笑道,“多谢你了妙妙,我们都不在若若身边,还好有你在这帮忙,不然阿姨要着急死了。” 关妙有点不好意思,脱口而出:“阿姨您客气了,我其实还好,若若在医院的大部分事还是景哥处理的。” 温灼若心里咯噔了下。 “景哥?”曾白瑛说:“没听若若你提起过,是同学吗?” 关妙接着回:“是若若的高中同学呢,也是我打工的老板。” 温灼若及时说:“就像妈妈您和陈阿姨一样,我们买房子买到了一块,景在野现在是我邻居,我出事他接到消息就来医院了。” 曾白瑛意外道:“是吗?那真是,好热情,乐于助人的小伙子。” 温灼若:“……对,他挺热情的。” 关妙:“……” “妙妙,你眼睛怎么了?” “没事没事。” 曾白瑛看关妙表情异样,关心道:“是照顾若若累了吧,你们吃早餐没有?阿姨请你吃,一会儿吃完了你就先回学校啊,真辛苦,阿姨都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关妙摆手推道:“不用了阿姨,我和若若都已经吃过啦。” 温灼若帮着曾白瑛说:“是啊妙妙,你现在也忙,我有妈妈照顾了,你就回学校吧,不然我过意不去。” 关妙犹豫了几秒,也没再拒绝,“那,好吧。要还有其他帮的上忙的地方,阿姨,若若,你们再联系我,不用和我客气的。” 她临走之前把医嘱说了,曾白瑛是带着礼物来的医院,关妙盛意难却,只能收下,然后坐公交回了学校。 知道女儿身体没有大问题,看到她乖巧的坐在轮椅上,椅上还挂着一副拐杖,一双明眸却欣喜又雀跃地望着她,曾白瑛还是疼的心里直抽,回去荣泰小区前买了许多补品和好菜,一个劲地念叨起交通安全。 温灼若当时人都是懵的,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现在靠着妈妈温暖的身体,她还有种在梦里的感觉。 车子安全抵达小区。 温灼若买房子有和曾白瑛好好商量过,有关家具和其他日常用品的选择也一样,所以曾白瑛对温灼若的房子算不上陌生。 把行李放进客房,曾白瑛开始找围裙,说:“若若,你现在打个电话给照顾你的那个高中同学。” 温灼若正想把新拖鞋找出来,闻言一顿,“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他不是就住隔壁吗,让他也一起来吃顿饭,是叫景在野吧?” “……” “这名字妈妈总感觉有点熟悉,我好像之前听你爸说起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 曾白瑛自顾自说完话,发现温灼若还没动,边系好围裙边说:“记得打啊,我现在开始炖汤,等会他过来了应该就能喝。” 温灼若声音很小:“也许没空呢。” 曾白瑛纳闷:“你这孩子,怎么看起来不情愿?人家照顾你那么久,请一顿饭是应该的,人家没时间再另说,别磨蹭了啊。” 催促着温灼若行动,她从冰箱里拿出刚买好的食材进厨房,很快,锅里就发出了滋滋声。 温灼若在客厅里纠结了一阵,还是拿手机出来给景在野打电话。 音乐没响几秒,那边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嗯?” “景在野,”她心跳有点快,平复了下才说:“我妈妈说,要请你来家里吃饭,你有时间吗?” 景在野那里似乎很空旷,像在会议室里。 有人喊他景哥,他将话筒移开,回了句什么,然后再把手机拿起,朝电话里笑了一声,才说:“怎么能没有,我马上回来。” …… 曾白瑛为温灼若和景在野准备的都是家常菜。 从中间到外边一次是玉米排骨汤、一盘青菜、一盘竹笋炒肉、一盘鱼香肉丝,香菇鸡肉和小炒虾仁。 景在野上回来温灼若这里,穿着撞色连帽衫,眼角眉梢都显得随心不羁,这次同样是件连帽衫,只是颜色变成了灰色,却连头发丝都透着股沉稳。 看他这么正经的表情,还带了礼盒上门,语调也变了。 温灼若用余光瞟了几眼,居然有点紧张。 曾白瑛看到景在野就觉得这年轻人是个稳重可靠的,不管是周全的礼数还是态度都让她印象很好。 于是多问了几句他在哪的读书,学的什么专业,问完之后看他的目光更为惊讶,她是律师,接触过许多他的同龄人,眼前的青年不论学识涵养都属于相当出色的级别。 温灼若听着他们在门口聊了一大圈,都快聊到户口本了,曾白瑛才想起这里还有一大桌菜,然后引着景在野坐在温灼若对面,她则坐在她旁边。 “光顾着说话,都忘记吃饭了,来都动筷,赶紧吃。” 看温灼若和景在野都拿起筷子,两人的背都挺的很直,曾白瑛和气说:“小景啊,你也是荔城人,这都是按我们那口味做的,你看看好不好吃。” 小景。 温灼若筷子打滑,玉米差点掉下去。 景在野淡定点头:“谢谢伯母。” “不用客气,你和若若这么多年的同学情分,以后要多来我们家玩啊。以后回了荔城也可以来我们家。” “一定。” 温灼若默默无声地吃着饭,曾白瑛也盛好了饭坐下,饭桌上安静下来。 几个月前温灼若才吃过这些家常菜,现在却真有点馋了,半碗下肚,她满足地弯起眉,“妈妈,我车祸的事您告诉爸爸和鱼鱼了吗?” 曾白瑛给她盛了一碗汤,动作麻利,“没有,鱼鱼的学校离你医院太远了,到时候告诉她,她和你感情那么好,肯定要守着你的,你不是说她最近忙的连出来玩都抽不出空吗,所以妈妈才给你室友打了电话。至于你爸爸那,我还没来得及说。” 第85节 “那别跟爸爸说这件事了吧,”温灼若用汤勺喝了一口热汤,“医生说过几个星期就好了,省的他操心,鱼鱼和星星也别告诉了。” “你大了,听你的。”曾白瑛没有意见,又笑说:“星星最近忙着比赛的事,上心的很,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是吗,那我今年回去给星星发个大红包,”温灼若笑了笑,看着曾白瑛发间隐约可见的白发,给她碗里夹了一块鸡翅,说:“妈妈,您也不用太担心,今晚您在我这休息休息,明天就去忙您的事吧。” 曾白瑛不放心:“我平时加班多,这次准备调休一个星期,留下来陪陪你。” “妈,你都说我是大人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伤严重,您陪陪我也行,可我只是被车门压到了脚踝,没事儿的。” 温灼若说完,景在野也开口:“伯母,我也会照顾好她。” 温灼若收了声儿。 曾白瑛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吃了几口饭,才笑着催他们两人:“行,小景你愿意帮忙照顾若若,阿姨在这里先谢谢你了,快先吃饭,菜都凉了等会儿。” 温灼若抬眸,刚巧和景在野对视一眼,后者朝她挑了下眉,她差点噎住,在曾白瑛看过来前,加快了喝汤的速度。 …… 客房在温灼若搬进来时就收拾过,被子枕头也是洗晒过的,铺好床后,曾白瑛晚上就住在客房。 温灼若吃完药,在床上坐着,卧室的灯已经熄灭,黑暗中只有一盏小氛围灯亮着,朦胧的暖黄色照着她左边肩膀和手。 手机“嗡”的一声打破平静。 她解了锁去看。 景在野:[伤口] 景在野:[痛就给我打电话] 给他打电话就不痛了吗。 温灼若心里想,回消息的手在空中徘徊半天,最后从表情里找了一张小猫说晚安的表情包。 景在野每次消息都回的很快,这次也是一样。 [晚安。] 温灼若重新闭上眼,却突然想到今晨景在野用手背碰她额头的神情。 她明明只是伤到了腿,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害怕。 她想找个合适的词去形容当时的他,可没有比害怕更贴切的了。 在景在野的眼神里,温灼若有种自己大病不久于世的错觉。 她闭着眼睛坐了会儿,翻开聊天列表,找到莫遇。 [鱼鱼,你知道方奶奶是怎么过世的吗?] 莫遇大概还在熬夜苦战,温灼若的消息发出去没十秒钟,她那边就回了。 鱼鱼:[方奶奶应该是我们高考之后的暑假去世的。] 鱼鱼:[很突然,我爸说她是病故。] 病故。 温灼若看着这两个字足有半分钟。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方奶奶是在京市第一医院。 当时的方奶奶面容枯槁,可她解释说没有大碍,只是病躯尚未痊愈,所以面色不太好。 温灼若思及此,又感到不对,如果方奶奶那时已经不好,景在野怎么会再回到荔城,她的病在京市治最好,他既然已经做了转学的准备,为什么又会改变主意,高考前那段时间,景在野也没有任何异常。 莫遇又发来一条:[你问这个干什么?] 温灼若回:[鱼鱼,你说,会不会方奶奶的病一直没有好?] 鱼鱼:[不可能吧?我觉得方奶奶应该是突发了脑梗这些比较急性的病才离世的。] 温灼若:[你想想,如果你要是得了绝症,会不会想尽办法瞒着我。] 莫遇那里突然沉默了好半晌。 温灼若没有发现异常,继续发:[如果我重要的人处在特殊时期,我也有那个能力保密,那我很大概率是会瞒着的。] 她觉得,景在野很可能不知情。 所以今天在医院,他才会说,【我要亲眼看到你的报告单。】 鱼鱼:[别想了若若] 鱼鱼:[早点睡] 鱼鱼:[安。] 温灼若:[你最近还这么忙?] 温灼若:[再忙也不能连轴转吧。] 鱼鱼:[你好意思说我,你看看你自己忙起来是什么样] 鱼鱼:[我们两彼此彼此。] 鱼鱼:[(╯^╰)] 温灼若:[那什么时候能见个面?] 鱼鱼:[既然你那么想我,那择日不如撞日,后天吧。] 温灼若回:[好,正好带你来我新家看看。] 鱼鱼:[好。] 温灼若最后回了一个安。 掀开被子躺下去,她睁着眼看天花板许久,才渐渐睡去。 这次她又做了一个梦。 与上次天晴草绿的基调不同。 这次的梦沉重,压抑。 像是位于飓风中央,平静死寂。 深色的云沉甸甸地压在穿着一身黑西装的少年身上。 十八岁的景在野胸前佩戴着白花,握住一把黑伞,半躬着身,手扶在崭新的墓碑上。 他朝她望过来,那一双眼血色密布,孤单悲寂。 温灼若心里不可遏制地痛了一下,梦里紧紧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她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好像亲眼见过。 第二天,天光大亮。 她醒来。 发现眼角有泪。 第59章 凛冬 曾白瑛在北市待了两天, 律所和当事人的电话像是雨点一样打来,手机在晚上也响个不停。 温灼若通过不断劝说,总算把曾白瑛在第三天晚上劝回了荔城。 在曾白瑛的要求下, 温灼若也向老师请了三天假,老老实实在家里待了三天。 这三天曾白瑛给她请了阿姨照顾,周一才能到班, 平时就住客房, 负责照顾温灼若的一日三餐和家里卫生。 要去学校的那天,温灼若的课在下午,她准备出门, 顺便去吃个饭, 门铃就响了。 她打开门, 景在野手里提着一份早餐, 站在门口, 左右还靠着两个熟人。 “你怎么来了?” 他把温灼若坐着的轮椅给转过去, “不是说了要出门就给我电话?” 有杨一帆和池知在, 温灼若听到这话有种莫名的羞耻感,没说话,可他们两人跟在景在野后面进了屋,也没去调侃什么, 一本正经问。 “温灼若你感觉怎么样啊, 前几天我没时间,就没过来看你恢复的咋样,今天特意蹭景哥车来的。” “是啊, 我也是听说你腿受伤了, 就跟着来了,大家见过这么多回, 也算是朋友了吧。” 温灼若绷着腰,没去靠轮椅椅背,景在野推车很稳,她能感受到四处受力均匀的力道,身体仿佛在间接接触,因而回他们话时看起来不太自然:“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们来看我。” “不用谢,都多少年同学了,这都在外地,肯定能照顾的就照顾。”杨一帆笑回,揽着池知伸头探脑,“你这房子的摆设装修的比景哥有人气多了,他那走进去跟进了冰窖似的,冷冰冰的。” “我还没去过他家。” 温灼若被引起了点好奇,扭头想继续说,余光却先撇见了男人放在轮椅把上的手,骨感又漂亮。 这分神的功夫,景在野把温灼若推到餐桌前,手臂就伸在她蜷在桌沿的手旁,直着腰,慢条斯理地解开纸袋。 男人身上被阳光暴晒过的热意蒸腾倾来,她凝微微偏头,试图抵挡这股气息。 “先吃饭。”景在野抬眼看向温灼若,把饭盒推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杨一帆和池知在客厅里走了一圈,也来到餐桌坐下,全部睁着眼,直勾勾看着温灼若吃饭。 温灼若有点吃不下去,想去找遥控,给他们开电视看。 还好景在野坐了会儿就开始和他们聊起了工作上的事。 他帮她分去了目光,她也从容了很多。 景在野带的是莲藕排骨汤。 味道也有点荔城口味,温灼若喝了几口就忍不住问:“这汤你在哪里买的?” 杨一帆嘿笑:“哪买的,景哥自己做的。” 景在野问她:“好喝吗?” 温灼若脸上还没收回那点意外,嗯了声。 “那以后来我家吃饭?” 第86节 这回温灼若喝了一口,才慢慢说:“可我妈妈已经给我请了阿姨,她明天就来上班。” 景在野转过半个身体,手搭在椅背上,“不是说好了让我来照顾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在饭桌上,曾白瑛当他是客气,温灼若也没往心里去,这会儿突然提起,她有种背约的感觉,说:“那你还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比如说。” 温灼若眼神不定,余光扫过烘干机里若隐若现的小衣服和晾衣架,想到什么画面似的,脸上顿时有点热,含糊说:“很多事。” 景在野大概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干过照顾人的事,平常事情也多,所以并没有提前联想到一些细节,听了这话,陷入沉默半天,才若有所思地往浴室看去。 两人不一样的发散思维殊途同归。 目光再次在空中相撞,表情却都超乎寻常的淡定。 …… 温灼若这些天在家里休养,大部分时间在练习用拐杖走路,还有试着拄拐杖做一些常做的动作,轮椅在校外方便,但在校内要上课,要走楼梯,用轮椅就不太可行。 她来的时候正是午休,这个时候人少,进教室之后,却看到讲台上的任茵茵握着鼠标在调取ppt。 温灼若笑了一下:“师姐。你来的好早。” 任茵茵听到动静,目光惊讶地放开鼠标下台来:“若若,你怎么就到这儿了,不是说好了我去校门口接你吗?” “正门离三教不远,我就直接来了。” “你真是,”任茵茵也不敢上去贸然上去扶她,就看着温灼若走到中间的位置,然后把拐杖收起,“好点儿了吗?医生说了要养多久?” 温灼若一一回了,然后看向讲台和投影仪:“师姐,你是在做提前演习吗?” 任茵茵在沈迪学姐那里实习了半个多月,博士论文答辩分组和时间安排就出来了,她便回来准备毕业答辩。 这事儿比实习重要的多,因此任茵茵提前了两天,知道温灼若受伤,就自告奋勇来等她一块去上课。 两人一个导师,她这段时间又要做最后的核改,也是会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和温灼若路径重合。 “是啊,说真的,我想想就有点紧张,”任茵茵拍胸脯,吁出一口气说:“希望底下的老师能放过我。” 温灼若说:“那师姐你开始预演吧,我先看看这几天上课的内容。” 任茵茵笑说:“行,那我就把你当底下的老师,你可别嫌我吵。” “不会。” 温灼若打开书本,拔下笔盖套笔筒上,开始对着资料自学。 在她看完两页内容的时候,教室的门又被推开,李嘉酿教授走了进来,看到温灼若坐那儿,他径直拿着保温杯走来,“怎么今天就来了,不多休息两天。” 温灼若请了三天假,但李嘉酿教授给她批假的心理预期是一个星期起,所以才这么问。 “感觉已经好多了,老师。” 李嘉酿教授说:“好多了也要多注意休息,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我想了想,以后我的课还有组会你就线上参与吧,要上实验室的课你再来,其他老师的课不是我负责,但我会尽量请他们给你开线上,到时候确定了再详细和你说。” 温灼若有点受宠若惊,差点站起来,可准备动腿的时候才感到脚踝痛了下,“老师,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任茵茵看着也是羡慕的很,以她们导师在学术界的声望和地位,清大大部分教授都会卖几分薄面,线上开课的事情导师既然说了出来,那应该就是板上钉钉了。 可谁让小师妹这么优秀呢,优秀的人总会被人优待。 李嘉酿教授打开杯盖,热雾汩汩冒出,和蔼道:“没什么麻烦的。” “可是老师……” “你就好好养伤,安心做你的研究,其他的交给老师。” 老师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一步,温灼若感激地接受了他的好意,赶课上来下去的的确麻烦,如果能线上,不仅能节约下时间,她恢复的也快。 “好,谢谢老师。” 李嘉酿欣慰道:“下回可要注意安全了,老师教完你这个学生,也可以安心退休了。” 温灼若笑道:“我会注意的。” - 李嘉酿教授处理事情的效率很高,温灼若当天晚上就收到了他和各个科任老师的私聊通知,除了必须要本人亲自到场的课外,她都可以通过线上学习。 但这也并不轻松多少,只是省去了她来回学校和家里的时间,该做的项目作业一样不少。 温灼若重新做了张课表,把需要去的时间段划重点标注出来。 翌日中午,温灼若刚对着电脑做完笔记,听屏幕里的教授说完下课,门铃就响起。 她有点意动,可还是礼貌地等教授走到电脑前,教授关电脑前问了她几句有没有疑问的话,温灼若回答完,他才点头关了线上会议。 屏幕中央显示“会议结束”和时长,温灼若放下笔去开门。 果然是莫遇。 她戴着一顶橘色八角帽,穿着宽松短袖和工装裤,脚上踩着双包到小腿的马丁靴,看得温灼若发自内心地问了一句:“三十多度的天,你不热吗?” 莫遇还以为自己敲错了门,可面前坐在轮椅上的不是她家若若还有谁,她一下结巴了,话都说不通顺了,“你,腿怎么了?” 温灼若看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忙说:“脚踝扭了一下,不碍事儿。” 莫遇走来蹲下,观察了一下她包着石膏的地方,才站起来去推她的轮椅,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腿断了。” 温灼若把那天的事讲给了莫遇听,莫遇才知道温灼若是因为出车祸才弄伤的脚踝,空调开的有点冷,她额头上竟然也冒冷汗。 “你出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温灼若,我可真要生气了。”莫遇把轮椅推到客厅中间就没推了,丢下温灼若自己控制着轮椅过来,她气呼呼往沙发上坐。 温灼若:“和你说了我的腿也不会好的更快,再说这只是小伤,医生说很快就能好全。” “报告单呢,”莫遇怀疑道:“我看看。” “没有,”温灼若小声叹了句,“你怎么和景在野一样。” “什么?” “没什么。” 她去房间里拿了报告单来,莫遇看不懂这些照片,但却谨慎地拍了照给学医的同学看,等他们都回了没事,她才身子一垮,松着气看了眼温灼若。 这样小心,温灼若看得心暖,可又被她紧张兮兮的表情弄的有些好笑,“鱼鱼,你这是把我当犯人一样防着?我好像没什么前科吧。” 莫遇说:“你的比喻还是用的这么出神入化。” 温灼若:“……谢谢。” “这不是担心你吗?还好还好我今天抽了时间来一趟,不然我恐怕得一直被蒙在鼓里。”莫遇这会儿才有心思打量起了温灼若的家,“装的挺好看的,要不是我经常寒暑假跑外地,我也想在这安个小家。” 温灼若说:“你把这当自己家就是了。” 莫遇摇头,感叹道:“这怎么能行,要以后你有了男朋友,多不方便啊。” “有什么不方便的?” 莫遇笑的有趣,“不方便的地方可多了,你就看吧。” 她本来想开两句玩笑,但想到温灼若在男女之事上大概是没什么了解的,就没说出口。 温灼若和她前男友还在一起的时候,她曾经给她发过一些私人珍藏,本意是让温灼若好好保护自己,哪晓得后来从温灼若的话里,她知道他们好像并没发展到那一步,最后也不知道看了没看。 温灼若不知道好友现在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只是她提到了男朋友的事,倒让她想起一件事:“鱼鱼,你说——” “说什么?” “你说,如果有个同学,在你昏迷的时候守着你,多晚都在校门口等着送你回家,还给你送他煲的汤,他这是在做什么?” 莫遇半点不带犹豫:“那还用问,肯定是在追你啊。” 说完她像个好奇宝宝,眨眼笑:“谁啊?还给你煲汤,这么贤惠,我认识吗?” “不会吧,”温灼若被她一个“追”砸懵了两秒,喃喃回了一句,面对莫遇的追问,她正了正声,面不改色说:“你不认识。” 话音刚落。 门口就又传来敲门声。 这熟悉的节奏让温灼若愣了一下。 接着没关上的门被打开。 青年穿着件藏青色短袖,下身休闲短裤,很随意的穿搭,却因肩宽腿长看起来格外有格调,仿佛下一秒就要去走t台。 景在野提着饭盒的那只手上扣着块表,显得手臂修长,看向两颗凑在一起的脑袋,表情也相当自然,越过莫遇的头喊她:“温灼若。” “该喝汤了。”他说。 温灼若:“……” 莫遇:“……?” 第60章 凛冬 “你就是那个……” 莫遇话没说完, 就被温灼若拉了胳膊过去,“一起吃吧,你应该还没吃饭?” “我……吃, 我没吃。”就算没问出来,莫遇现在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可仍像见了鬼似的。 她没搞懂景在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想象不出来拽哥为爱作羹汤的场面。 他会边冷笑边切菜吗。 温灼若生怕莫遇在景在野面前露出一点端倪, 他太敏锐, 很容易就察觉到什么。 要是误会了,那岂不是让两人都尴尬。 幸亏莫遇悬崖勒马,及时止住了话头, 和景在野打招呼。 景在野看上去对她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略一点头, 把饭盒放到桌上。 他带的只有温灼若一人的, 但每回温灼若都喝不完, 莫遇一起喝也不是问题。 眼看景在野和温灼若做的这投喂和被投喂的事, 一个熟练, 一个接受良好,莫遇越来越感觉自己像电灯泡,她来之前就吃了点东西,这汤炖的排骨, 一看就是给温灼若补身体的, 所以也只快速喝了两口。 莫遇喝的太快,快的有点刻意,连坐下后的景在野都朝温灼若投去了似笑非笑的一眼, 温灼若更紧张了, 对莫遇说:“你慢点喝汤,还有很多, 别这么急。” 第87节 莫遇和她咬耳朵:“景在野的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我怎么不急,我天,我不要坐你旁边了,他这视线太有压迫感了。” 温灼若:“……” 莫遇说完,当真端着碗去了温灼若对面坐着,这样三人的座位就变成了,景在野坐在左侧首位,温灼若和他隔了两个位置,莫遇远远地在温灼若斜对面。 温灼若深吸了一口气。这时景在野说话了:“我这两天有事,你要去学校就让我助理送你去。” 莫遇默默吃饭,耳朵竖起。 温灼若也埋头喝汤,声音闷在瓷碗里,“我打车也行。” 景在野抱臂,歪在座椅上靠近,眼底含着明显的笑意,“什么意思,我开车就坐,别人开就不坐?” 温灼若心跳了跳,朝莫遇看了一眼,才看向景在野。 景在野慢慢坐回去,无声地挑了下眉,仿佛在说“嗯?” 温灼若想拿出某个理由,可在他的注视下越是无法集中思考,心跳越来越快。 莫遇吃的更快了,三两下吃完就去洗碗。 洗完碗回来,还没坐下,就看到一位背着布袋子,刚买菜回来的中年妇女在门口换鞋,笑着说:“小温啊,你有同学来做客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做顿丰盛点的饭菜。” 刚才饭桌上发生的事已经过去。 景在野现在在闭着眼休息,温灼若还有些脸热,放下筷子,朝她们介绍说:“这是姜阿姨。姜阿姨,这个是我很好的朋友。” 莫遇点头一笑:“姜阿姨您好,以后叫我鱼鱼就好了。” 姜阿姨说着好,把买好的菜放进冰箱,走到餐桌旁拿起饭盒,“你们吃完了吗?吃完我拿去洗了。” 景在野看向温灼若。 “吃完了,辛苦。”温灼若顺手把右边的碗筷都叠好了交给姜阿姨。 “拿这么多工资就得办好事不是,这有什么辛苦的,”姜阿姨笑容实诚:“那我就先搞卫生了,你们聊着。” “好。” 姜阿姨乐呵的说笑声逐渐远去,随着厨房的门拉开又被推上,餐厅里温灼若和莫遇面对面坐着,因为多了另一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景在野就在旁边坐着,她们说话的时候也没插话,安静地像一尊雕塑,只偶尔拿出手机回个消息。 可他有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良久,他才注意到这样的沉默,抬眼道:“那我先走了?” 温灼若接话:“再见。” 景在野起身的动作慢了半拍,手撑在桌沿,悠悠看了她一眼,慢笑了声。 “你想什么时候再见?” 温灼若略睁大了眼,这一瞬间的脑回路都快烧干了,断断续续说:“我导师让,我线上上课,明天我没课,应该不顺路?” 景在野没说话,只是唇边笑意更深了点。他提过阿姨洗好的饭盒,转身离开。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前。 温灼若和莫遇不约而同地感觉空气都顺畅了不少。 莫遇立马跑她身边兴师问罪:“好啊你,原先是谁和我信誓旦旦地说景在野对她没意思啊,现在是怎么回事儿,啊?” 温灼若抱着头说:“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莫遇深吸一口气:“你不会现在还觉得,他对你没那心思吧。” 温灼若认真看着她,表情犹疑。看起来思考了好一会儿,也没半分清朗,好像等着莫遇给她一个答案,否则她也不能确定:“你说他到底对我有什么心思?” 莫遇:“……” “是感兴趣,还是单纯的乐于助人。” 莫遇:“……” “景在野遇到你这个不开窍的也算他命里有一劫!”莫遇辛辣点评。 温灼若:“……” 莫遇还嫌给她的冲击不够,继续说:“这还不明显吗?这么说吧,你什么时候看过这哥对别的女生像对你这样的,你自己想想看,有吗?我敢保证啊温灼若,像景在野这种性格的,能这么主动,那肯定是喜欢你喜欢的不能自抑!” “没那么夸张吧。” “这是事实,”莫遇都着急了,“我现在要怀疑他为什么要回国了,保不准他就是专门来撬墙角的,结果你就分手了。” 温灼若摇头,说:“景在野应该是因为他导师才回国的。” “什么导师?” “景在野导师教过的留学生,绝大部分都会回来报效祖国,这事儿应该跟我无关。” 莫遇说:“报效祖国当然是原因之一,但你可能也是他回来的原因!” 温灼若直到现在才敢肯定景在野对她有一点心思,至于这点心思有多少,有没有到喜欢的程度,她还是不能明辨。 不去弄清楚,也就不会患得患失了吧。 要是这场复燃的心动结局和以前一样,温灼若觉得,她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所以莫遇说的这些,她也没让自己听进去,反而叠着手观察起莫遇来。 莫遇说了一大堆,有点口渴,刚把水放下,就看见温灼若一个劲地盯着她看,她也凑近,“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温灼若说:“刚才我就想问了,但是景在野在,我不好说。” “什么?” “鱼鱼,我怎么感觉,你头发好像少了很多。”她抬手摸向莫遇的后脑勺,后者的笑立即有些收住了,把她的手抓下来,哼笑说:“什么头发少,你是说我秃了吗?” 温灼若笑了笑,附和说:“没准呢,你进来之后就没摘下过帽子,难道是真秃了?” 莫遇做出夸张的受伤眉,作势要摘帽子证明自己:“你知道我天天熬夜还说我秃,好好好,那你去找不秃的来陪你聊天!” “我错了我错了。”温灼若半抱住她,顺便把她放在帽檐上的手拿下来,笑得没什么歉意:“等会儿我给你买瓶我最近用的洗发水吧,又香又防掉发。” “你还提!” 温灼若看莫遇要炸毛了,也不说了,笑着说起最近发生的事。 …… 莫遇在温灼若这待了很久,她上课她就窝在沙发上拿她的平板玩小游戏,她休息她就凑过去和她唠嗑,晚餐也是吃的姜阿姨做的菜。 等到晚上学校门禁了,莫遇才火急火燎地赶回去,虽说研究生就寝时间和本科生不一致,可太晚回去也不安全。 温灼若送她坐上车,记下车牌号,才自己上了楼。 这夜温灼若是真的说累了,她喉咙都有些干,别提莫遇了。 她给莫遇下单了一瓶洗发水,直接寄到她学校,等莫遇平安到校回了消息,温灼若才睡下。 因为睡的早,温灼若醒的时候天也蒙蒙亮。 闹钟还没响,她先关了,穿着拖鞋去洗漱,走到客厅的位置,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响动,门被拉开,姜阿姨手里拿着抹布说:“小温,你起来了。” 温灼若揉了揉眼,含糊地嗯了声:“您起的好早。” “哪有比雇主起得晚的,”她说着话,把锅里的煎蛋翻了个面,“你还在上学,早餐得吃的营养一点。” 温灼若点头,洗漱完对着镜子绑好头发,姜阿姨正好端着新鲜出炉的早餐上来。 她喝了口牛奶润润嗓,开始动叉子。 姜阿姨就坐在她旁边吃,和颜悦色问:“今天你想吃点什么菜?我等会儿吃完早餐就去买。” 外面浓雾霭霭,公寓在高层,温灼若往阳台外看去犹如置身云海,高楼隐匿在其中。 今天没有需要去学校的课,但她想了想,还是说:“吃完早饭我就去学校图书馆自习吧,这两天落下太多内容,那里方便查资料,也能静心一点。” “好,”姜阿姨接着问:“那中午回来吃饭吗?” 温灼若把牛奶放在一边,笑了下说:“看情况,可能晚上才回来,您买点菜自己吃,再囤些放冰箱吧,我会提前告诉您的。” 姜阿姨点头,吃过早饭就收拾好饭桌,帮她整理电脑和背包。 做完这些,温灼若也收拾完了自己,她扶着温灼若下轮椅,拄起拐杖,“要不阿姨跟你去学校?你这也不方便。” 清大图书馆门禁不是很严,要有亲友陪同也行,可温灼若想了想那个画面,还是觉得太过夸张了,笑着说:“没事儿,到了学校就有电梯,现在去还早,可以占个不错的位置。” 温灼若就拄着拐杖出门,刚一关上,对面也传来一道关门声。 她手差点打滑。 景在野穿着一件黑色背心,戴着一顶鸭舌帽,很清爽的装扮,边收钥匙边瞧她,唇瓣的弧度藏着几分戏谑。 “不是说,今天没课,不顺路?” “……” 温灼若重新抓紧了横杆,顿了会儿才说:“是没课,但是我想去图书馆自习。” “打车了吗?” “没有。” 景在野抬眸,“阿姨,把她交给我吧。” 姜阿姨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眼前的青年和小温认识,关系还很好,也不是头回送小温去学校了,小温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她也就放心说:“好,那你们一路小心。” 景在野应了句,看到温灼若正抬头看着他。 这个角度,他可以看清她睫毛翘起的弧度,轻盈乌黑,衬的她面色莹白。 “你这个时候起来干什么?外边天都还没亮。” “晨练。” “你都这个时候晨练?” “嗯,”他拽了下护腕,“路边车和人都少。” 走到电梯口等电梯,这空隙里时钟似乎走的过分慢,慢的一分一秒都安静非常。 温灼若悄悄看了眼背着她书包,比她高了一个头的景在野,没来由地想到莫遇的话。 【他在追你。】 第88节 “温灼若。”景在野忽然低头。 温灼若浑身一紧,身体的各个部位仿佛都凝固了。 “什么?” “下雨了。”他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应,示意她看廊道上的窗,两排侧灯投下光,亮堂到走道没有一丝阴影,外面的景象却像泼了墨。 原来是说这个。 温灼若觉得自己现在对眼前人的各种细微反应都敏感的厉害,心神不宁地把视线转到窗外。 刚才还未迎来曙光的天幕此刻变得更黑沉,只边缘泛着点白,玻璃上溅划过雨滴的痕迹,她再度看向他,“下雨了,那你还出去吗?” 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将景在野的眉眼都挡在一片阴影中,他垂着眼皮看她。 “你还想去图书馆?” 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背在他身上,温灼若也不想打道回府,“想去。” 电梯这个时候到了,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景在野按着电梯按钮,等温灼若进去了他才迈步走入,看起来也并没因为天气不好而扰了兴致,语调松懒地说:“那直接去清大。” 电梯到了楼下,走过一条长廊,外面雨水成帘。 景在野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拿着一把伞下车。 温灼若看到地上迸溅的水滴和浅浅的水坑,忽然意识到,从这幢楼到小车门口这段距离,没有遮雨的地方,她并不好走。 显然,景在野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走来,相当自然地让温灼若先靠着座椅,把拐杖放进车里了才走来,把伞给她,然后再她面前蹲下。 温灼若看着他的宽厚的后背,想到的却是在游轮上见过的那副肌理结实的男性身体,一下呼吸都沉了。 直到景在野用着商量的语气说:“还是你想让我抱你上去?” 温灼若逐渐把手放开,按到了他肩膀上。 “还是背吧。” 景在野嗯了声:“趴上来。” 温灼若手脚并用,趴在了景在野的背上,但上半身因为羞耻始终没靠着他。 他的手轻轻碰到她的大腿。 从前有人说温灼若皮肤细嫩,她并没有太大感觉,可此刻男人的手贴着她腿弯,她却感觉他掌心和手指有些糙。 分明这是一双好看到可以去当手模的手。 她因为别扭的姿势往后栽了一下。 幸好被扶住了腿。 “抱紧一点。 ”景在野站好了说。 温灼若有点脸红,但还是稍微把身体伏低了一点,手环在他的脖颈上,过程中她不可避免地碰到他裸露的皮肤,一下惊到了,“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吗?” 景在野背着她往雨里走。 “没发烧。” 雨水被伞阻挡在外。 急速坠落散碎的吧嗒声不断在温灼若头顶上响起。 良久。 她才听到他的下一句,嗓音听起来低了许多。 “但也差不多了。” 第61章 凛冬 清大有几座图书馆, 为方便,温灼若去了离春和岭最近的。 温灼若把带来的书整理好放在一边,拿出验算稿纸和笔开始自习, 学校图书馆的氛围很好,她坐下没有半小时,就已经看不到几个空座。 天气阴沉, 整天都没有好转, 但雨水清凉,闻到鼻子里也有种清新通畅的感觉,她在窗边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沉浸在这样的环境里。 直到肚子叫了一声, 温灼若才记起来看时间, 周围很多人已经吃完饭回来。 刚碰到手机, 指腹就被震了下。 姜阿姨:[阿姨给你带了饭来, 图书馆不让带进去, 你下来吃吗?] 温灼若看完这条消息, 把用过的稿纸用书压住,回:[好。我现在下来。] 她没有让姜阿姨来学校送,一是距离太远,学校太大, 找起人来不方便, 二是学校餐厅避开高峰期吃饭也很方便,但没想到姜阿姨自己来了,温灼若有点意外。 在图书馆门口见到姜阿姨, 温灼若就和她一起去了附近的三食堂。 这会儿已经不是饭点, 有几家店里兼职的学生在收拾残羹冷炙,麻辣烫和面的位置还排着几个人, 温灼若就近坐在门口,听姜阿姨一脸感叹说:“这嘞,清大就是清大,食堂比好多大学都气派!不像吃饭的地儿。” “阿姨您坐吧,小心地滑。”温灼若笑着说,把拐杖放在长凳里,姜阿姨喜欢捧场,可她也没想到被室友吐槽了好些年的三食堂都被她夸的像是学校食堂里的top。 姜阿姨就当她是谦虚,也没再说,把袋里装的饭盒都拿出来:“你们这些高材生脑子都转的快,我是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就想着你说晚上回来吃,那我中午就把家里做个大扫除,正晒被子呢,你隔壁同学就来了。” 温灼若正看着她动作流畅地分叠层和饭,又从袋里拿出筷子,这会儿目光顿住,“景在野?” “是啊,还是他说让我给你送饭来,这汤也是他煲的,我一想,是啊,你图省事中午不回去,可我能来给你送啊,然后我就又自己炒了两个菜,一起给你带来了。” 姜阿姨把筷子和碗都放在温灼若面前,她接过了筷子,说:“他又回小区了?” 姜阿姨说:“对。快喝吧,这汤要煲成这样可不容易呢,我估摸着得煲个两个小时,很营养的,你喝了恢复更快。” 温灼若喝了一口,果然是熟悉的鲜甜口味。 景在野今天怎么又回去了呢。 这个问题在温灼若晚上回到小区就有了答案。 中午吃完饭,姜阿姨就先行回家,她继续在图书馆学习。 夜幕降临之时,温灼若翻到了景在野助理的电话,但想到他助理也要帮他的忙,就没拨出,结果到了校门口,就看到助理开着景在野常坐的车。 她还是坐了他的车回来。 从电梯出来,温灼若一步都没动,就先闻到了可口馥郁的骨汤味,对于曾经品尝过这样美味的人来说,就好像一把看不见的钩子,勾的人食欲大动。 明明中午吃的很饱,她还让姜阿姨晚上不用做饭了,现在居然又想吃了。 随着汤香而来的还有男生的交谈声,不时有碰瓶的声音,然后从门里走出个杨一帆,他出了门直接往窗台一看,嘟囔了句:“这怎么还没来啊。” 接着又是吴伟走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温灼若,拍趴那儿的人说:“眼瞎了,这不是在这儿吗?” 温灼若听到杨一帆的话时就隐隐有种预感,可当两人的目光和门里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齐刷刷冲她来的时候,她还是深提起了一口气。 杨一帆看着人了,后面的几个男人也都凑出了头,一个个都好奇地看着温灼若。 交杂着各色俚语的语言闹哄哄了,有人拉长声音往里面喊人起哄。 温灼若太熟悉这个场景了,下意识就想走,“我……” “安静点。” 一道略显不耐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景在野的身影旋即出现在温灼若面前,他视线从闹哄哄的人群里扫了一圈,刚才还激动的众人一下乖的像鹌鹑蛋,一个个排着队进了门。 景在野收拾完他们,才靠在门框上,轻抬眼皮,淡笑道:“在等你,进来吧。” 杨一帆受不了好兄弟堪称变脸的表演,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跟着人去厨房帮忙去了。 在等她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这一大屋子人是在他家聚餐。 温灼若在景在野的凝视下没撑过三秒。 三秒之后,她也进了他的家。 “好。” 进门是玄关,旁边的支架上随意还挂着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温灼若走过时还能闻到那上面的优雅的木质香。客厅里坐着几个熟悉但叫不上名字的男人,有两个外国人,看她进来都很客气地对她笑。 餐厅和厨房里的人是最多的,空间还算大,却被挤得满满的。 池知手里拿着酱油,不顾周围人阻拦往下倒。 “不行,必须加酱油,没有酱油就失去了灵魂啊!” “你疯了!加这么多,快炒点水稀释一下!” “……” 全屋冷色调的装修也抵挡不住这样的人间烟火,空气也像被加热过似的。 温灼若跟着景在野在餐桌上坐下,看着厨房里的一幕有些不解,杨一帆开了瓶汽水走来,顺便解释道:“池总的厨艺在他们留学圈里是出了名的,又热衷于创新一些新菜式,要交给他掌勺,我们这顿就不用吃了。” 温灼若点头,“你们今天休息吗?” 杨一帆回:“没啊,明天我们这几个人要出差,今天就让各自提前准备,最少大半个月呢,正好景哥家冰箱里还有不少食材,大家在附近,就一起过来了,怕东西不够,我们还去超市买了点。” 听这话的意思,景在野应该也是要去的。 大半个月,等他回来,学校都已经放暑假了,温灼若算着时间,一时没有开口。 饭菜都好了被端上桌,池知被众人抵制,伤心地坐去了餐桌外围,但尝了一口别人做的菜,又满血复活,在饭桌上侃侃而谈。 面前摆了十多道菜,看样子不是一个人炒出来的,卖相有好有差,中间放着一锅汤。 这个温灼若就知道是谁做的了。 卢卡刚看完一部催泪苦情剧,哭的眼都肿了,看到这汤,又灿烂的笑了,“我是第一次,吃景哥他煲的汤!” “我靠,你演鬼片啊?能不能做个正常的表情,”杨一帆抬头就被吓了一跳,“边去,让我先尝尝。” 这一下所有人都围了过去,池知一把夺过汤勺,当作某种武器挥斥方遒:“都给爷爷我排好队!一个个来!” “……” 温灼若也有点意动。 但这汤的位置离她有点远。 第89节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景在野去而复返,手上端了满满一碗,冒着浓浓香气和热气,放在她手边。 温灼若看了看眼前这碗汤,又往他来的地方看去,“这汤是哪来的?” 景在野:“偷偷给你煲的。” 温灼若耳朵有点热,结巴说:“什么,偷偷。” 景在野看着她红红的耳垂,笑了一声,靠椅子上没说话。 温灼若看了汤碗一眼,又看了眼大锅里的,刚才还满满一锅,这会儿已经去了大半,汤勺上的痕迹一直到长柄中央。 笑闹和起哄声里,她默默把汤碗拿近了点,喝了一口,这会儿不止耳朵,脸也更烫了,仿佛她真的在做什么不能被众人发现的事,心跳节奏不断加快。 一群男生食量大的惊人,看上去很多的菜很快就是一副风卷残云的惨状,因为是下班时间,大伙吃完也没着急走,帮着收拾好残局,就坐着一块聊天。 温灼若觉得自己吃完就走似乎有些不太妥,就也在沙发上坐下。 刚拿出手机,就看见几分钟前来了一条消息。 景在野:[明天要出差] 景在野:[月底回来] 温灼若看了眼景在野,他现在坐在男人堆里,在这些人里样貌也显得很惹眼,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 所有人簇拥着他说话,他偶尔应着,可没人注意到他在给她发消息。 景在野看着手机一会儿,忽然挑高了眉骨,极为准确地撞上了她的视线。 高大的青年逆着光的五官立体凌厉,虽是在笑,可他的目光似具有某种秘而不宣的侵略性,只看一眼,温灼若的心都仿佛要跳出身体。 她垂下头,有些慌乱地动了动手指。 [你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不和我当面说。] 景在野回:[我猜你喜欢这样。] 这样是哪样。 温灼若感觉心速快到要爆炸。 脑袋一时转不过弯。 在她心里纠结犹豫,不知道该回什么时候,那边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景在野:[等我回来] 景在野:[就是暑假了]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温灼若每个寒暑假都会回荔城:[对。] 景在野:[我处理好北市的事情] 景在野:[就回荔城] 她看着不断弹出消息的屏幕,在这一条消息之后,良久没有动静。 在温灼若的视线即将离开屏幕时,却看到了他发来的最后一句。 景在野:[和你说件事] …… 说什么事呢。 温灼若夜里吹干头发,把窗帘打开,玻璃上映出她穿着白色蕾丝睡衣的样子,还有北市的天穹之下,如梦似幻的盏盏焰火。 之后的三天,温灼若也在学校和家之间打转,最后一天去北市第二医院换了石膏,复查照片显示恢复良好,踝关节周围有骨痂形成,骨质无疏松,关节间隙正常。 唐医生看了报告单,扶手说:“还是年轻人恢复能力强一点,这段时间可以做做适当的康复训练,但不要太费力,没有不适的症状,第二个石膏可以过二十天再来复查,没问题就可以拆了。” 这算是意外之喜。 姜阿姨记下医嘱,出来的时候满脸喜色道:“这么多天喝的浓骨汤还是有用的,我也回家继续给你炖着。” 温灼若点点头。 复查完回到家,兜里的手机就动了一下。 她打开来看。 ——下午2:10—— 景在野:[今天到海市了。] ——下午3:45—— 景在野:[图片] 景在野:[可爱吗] 图片是一张小雪纳瑞,两只软乎乎的耳朵染成粉红色,大大的圆眼睛周围画着妖娆的狐狸眼线,此时双双眯起,下巴放在他的大手里,享受他的抚摸。 照片是俯拍,男人应该是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面前是长会议桌,雪纳瑞在他面前摇着尾巴。 也许是反差太大,又或许是因为严谨的会议室和景在野从容矜贵的模样形成了强烈对比,这张照片让温灼若莫名悸动。 再看了一眼,温灼若却注意到了另外的细节。 看这只狗的装扮,狗主人应该是个女孩。 她也在景在野身边吗。 温灼若打字回复的速度慢下来,在发送键停留了一会儿,才发出:[可爱。] 景在野:[想不想养?] 景在野:[想养的话,我想办法] 景在野:[和她换。] [她?] 景在野:[合作公司股东的女儿] 温灼若预感得到证实,思绪纷乱,心里竟然有点闷。 可紧接着,那边又发来了两条消息。 景在野:[你觉得] 景在野:[五岁的小孩会喜欢什么。] 他的意思是,这只狗的主人是个五岁的小女孩。 温灼若感觉自己的心情仿佛在坐过山车。 又不合时宜的想,景在野为什么看到一只狗也要发给她,问她可不可爱啊。 第62章 凛冬 刚才温灼若还有些动作僵硬, 现在下意识弯了一点弧度。 姜阿姨拿着拖把来客厅拖地,稀奇地问:“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没什么。” 温灼若回过神,简单回了一句, 就来到自己的卧室,给景在野发消息。 [现在没有时间养,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温灼若说了这一句, 那边还没回, 她看着自己回复的“可爱”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要是不阻止, 景在野保不定真会干出以大欺小的事情, 就又补充了一句。 [你别欺负小孩。] 景在野:[?] 景在野:[没欺负] 过了阵子。 景在野:[我在和她讲道理。] 温灼若又笑了一下。 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 好像能透过屏幕, 看到远隔万里之外的他在和穿着洋娃娃裙的女孩好声好气的商量。 [别讲道理了。] [你什么时候回北市?] 景在野:[最快月底。] 景在野:[怎么] 景在野:[想我] 这句话之后, 他停顿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温灼若的心不自觉地高高悬起, 又想到他说的,回来之后要和她说的那件事。 上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过了十几秒,他才把剩下的话打完:[煲的汤了?] 温灼若的心悄然落地,紧接着又以一种全新的, 她并不熟悉的节拍跳动, 感觉身子好像在发热,尤其是脸颊那一块。 她犹豫了很久。 脑袋里闪过无数画面,有从前的, 现在的, 林林总总,但唯一不变的是景在野的脸。 …… 发出最后两句, 温灼若那里就没了动静。 景在野时不时看两眼手机,可直到茶话会结束,她也没有回。 他皱了眉,想另发点什么。 这个时候手机在他掌中震动。 [想我] [煲的汤了?] 第90节 ——[有一点点。] 景在野看着这三个字,脚步慢慢停住,眼神收回,在看向不远处好一会儿,才再度移到屏幕上。 确定没有看错后,他抬头,慢慢笑了一声。 眸色却又忽然变得晦暗。 血液里流淌着莫名的冲动。 满脑子都是温灼若。 明明才几天没见到她,怎么会这么想。 走在他身边的杨一帆身上起了熟悉的鸡皮疙瘩,嘶道:“景哥,别看手机了,马上开会了!” 景在野敛了眸底的情绪,若有所思地开口,语气像是在打商量。 “你说我现在要是坐飞机回去,怎么样?” “?” “大哥,哥,景哥,”杨一帆差点哭出来,“你继续看,我错了行不行!你可别乱来啊,这里我们几个人可应付不来,这次要谈成了,你也可以休个假不是。” 到时候想做什么不行。 杨一帆盯着景在野,生怕他语出惊人。 好在景在野抬手看了下手表,淡声说:“开个玩笑,走吧。” 杨一帆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 …… 学期结束时,温远山才听到了一点温灼若出车祸的消息,掐准了时间让司机去接温灼若回荔城。 温灼若和曾白瑛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可接家里电话时姜阿姨不小心说漏了嘴,三两下就被套了话出来,以至于温远山在接温灼若回家的车途中都一直绷着脸。 车子很快就下高速进入荔城。 温远山说:“这次回来你就住你初中住的那幢公寓啊,我继续请那位原来照顾你的阿姨回来,你就搁那儿养着伤,别去你妈那里。” 温灼若无奈地抱着从北市带回来的毛绒玩偶,道:“爸,你知道这不可能的。” “……” 温远山:“连骗都不骗一下了?我看你还是不长记性,下次要出了什么事情,你肯定也会联合她不告诉我!” 温灼若:“没有下次,下次一定第一个告诉爸爸你。” 温远山:“没有也不行,先在那里住着!” 说着,他像是有些可惜:“本来后天荔城有个晚宴,爸爸准备带你去参加的,还可以认识些青年才俊,可惜你的脚受伤了,只能看下次了。” 温灼若把脸埋在毛绒粉猫玩偶背后,闷道:“为什么要去认识他们,我又不从商。” 温远山说:“爸爸知道你想搞研究,但搞研究还是清苦了一点,有个人做后盾,你也没有后顾之忧,再说爸就你一个女儿,这大半辈子的心血,也得找个靠谱的人接班不是。” 温灼若有点困了,含糊着回:“可我还年轻,万一喜欢的人对你的事业没兴趣呢。” “真要是那样,也没办法,你不接手,那就拿着股份分红。” 自从温远山知道,温灼若和季时庭分手之后,对这事比温灼若本人还耿耿于怀。 她没说什么,但温远山混迹江湖多年,多少能从家人的反应猜出点苗头来,他虽然坐不到荔城商圈的顶层,可也有一点话语权,这荔城多少人想做他女婿,简直是有眼无珠。 温远山这样一想,更想给温灼若瞄一个更优秀的年轻人,“先看有没有合适的,你不喜欢,爸爸也不会逼你,就当些朋友认识一下也好。” 温灼若没怎么犹豫,点头。 她知道温远山是在为她的未来打算。 只是认识朋友而已,也不是相亲。 就算是相亲也不是不能拒绝。 “滴滴——” 温灼若看也没看就划开了屏幕,侧靠着看消息。 景在野:[到荔城了?] [到了。] 景在野:[嗯。] 温灼若回完消息,温远山还在讲着。 景在野一出差就接近一个月,她现在都拆了石膏了,虽然不能长时间走路,可现在走路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初中的那幢公寓离荔城一中不远。 荔城所有学校,除了九中往后到十三中靠近郊外,几乎都在商业街附近,彼此邻近。 所以学区房也就那几幢。 这里阿姨已经提前打扫过,温灼若和温远山到了公寓时,到处都擦的很干净,她有些怀念的看着这些熟悉的家具。 虽然曾白瑛的房子离这没有多远,可温灼若忙的没时间过来,整个高中除了拿钥匙请人定期打扫,通风晒被子外,她都没进来过一次。 温远山陪着温灼若在家里吃了晚饭,就又去赴饭局出门。 温灼若等他走了,才和曾白瑛通电话,解释她回来没去她那的原因,末了才说:“妈,我可能要在西中这里住两天,过两天再回去住。” “老温那个牛脾气上来就是这样!还不准你回妈妈这儿来,他以为他比我辛苦到哪里去?”曾白瑛有些不开心,可想到的确是她们隐瞒再先,换成自己被瞒着,她肯定也不舒服,说完又沉默许久:“这次算他占理,但他也不能得理不让人,你在那待两天,过两天妈妈去接你啊。” 温灼若说着好。 温远山大概是特意抽了空出来陪着温灼若,所以参加完饭局也回来了,第二天还陪着温灼若吃早餐。 温灼若给温远山夹了一把青菜,他吃着居然哭出来。 她一下愣住了,“爸。” 温远山想着这手工做一套西装不便宜,慢慢起家的总有些节俭,抹着眼泪的时候也不忘看看领子上有没有眼泪印子,瓮声瓮气说:“女大不中留!翅膀还没硬呢,就学大人不开口。” 温灼若也想哭了,喊了一句:“爸。” 温远山很快擦干净眼泪,“爸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你,这几天好好陪你吃几天饭,你就回你妈那里吧,她比我会照顾人。” “今天晚上有个晚宴,爸可能要回来的晚一点,你也别让阿姨做宵夜了,早点睡啊。” 温灼若猛然意识到,她这些年一门心思想和曾白瑛修补母女感情,似乎忽视了温远山。 她复杂地看着已经逐渐露出疲态的父亲,说好,“少喝点酒,小心脂肪肝。” 温远山笑了:“还是闺女好,闺女会心疼人,我那些朋友天天被臭小子烦,就我命好。” 又聪明又听话。 就是太懂事了一点。 这也怪他。 温灼若的眼泪还是没忍住,在眼眶里打转。 …… 温远山参加的是朋友朱老板家主办的晚宴,为的是庆祝小女儿订婚,朱老板祖上富了几代人,每代人都发展的不错,人脉积攒到他这一代,已经算荔城里是神仙也得给两分薄面的人物。 温远山是在一次招商会上认识的朱老板,后来因缘际会又一起组过几场局,两人脾性相投,居然也发展出了不错的交情。 闲暇的时候也会约对方去钓钓鱼。 到了朱老板的别墅,温远山让助理送完礼就去一楼等他,自己则整理衣装和口袋里的名片,率先进了主厅。 “温老板来了,”刚走进去,就有人揽过他说:“来来来,喝一杯喝一杯。” 温远山鬓发收拾的很妥帖,从侍者盘里接过红酒,一一和面前的朋友碰杯。 这里相熟的人少,但能出现在朱老板的晚宴的,大都有些底子,出于谨慎,温远山敬酒时不认识的一律压低杯沿,姿态放的很恭谦。 有人笑:“温老板客气了,听说你名下的计算机公司规模都有几千人了,我们哪受得起这一杯。” 温远山向朋友请教说话人的名字,从脑袋里搜索出这家公司的相关资料,也客气地捧着他。 敬完酒,朱老板的女助理过来请他:“温老板,我们董事长请您过去他那里。” 温远山和众人告辞,跟着女助理去往偏厅。 偏厅外站着朱老板的女儿朱媛和她的朋友们,都是年轻人,香槟甜品的香味混着男士和女士的香水味,却质地分明,充斥着高级感,并不混杂难闻。 朱媛还是第一次见温远山:“叔叔,请问怎么称呼?” 温远山在朱老板那里见过朱媛的照片,微笑回:“我姓温,你就是媛媛吧。” 朱媛点头,虽然没见过面,但她也知道父亲最近交好的朋友,客套了两句,就让女助理带着温远山进去。 “媛媛,这是谁啊?荔城还有姓温的大老板吗,我怎么没听说过。”她朋友钱瑜从沙发上站起来。 朱媛简单说了下温远山的家底,她是在这里候场,一会儿要上台,化妆师给她化的妆她总有点不满意,就想让朋友也帮着看看。 钱瑜听了,笑着说:“哦,原来这个叔叔就是网吧老板发家的那个‘温老板’,挺励志的。” 钱家和朱家家世相当,交情也不错,朱媛虽然不喜欢钱瑜的性格,可面上姐妹的功夫还是做着的。 两人一块长大,她哪里听不出来她话里藏着的态度。 “英雄不问出处,温叔叔现在事业做起来了,说明温叔叔有真本事,今天我订婚,你这话让温叔叔和我爸听去了,等会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别再说了。” 还有其他朋友在这里,钱瑜被朱媛当众落面子,心里不大爽快,可想到他爸也在这里,还是忍住没有发作。 “那在温叔叔之前进去的那个男人是谁?好年轻,是谁家在国外留学的儿子吗?” 朱媛和化妆师交待了她的想法,就在沙发上坐着让她改。 在温远山进去前,她爸爸是还请了一个男人进去,只是她不能确定,“好像是景家的。” “景是荣臻集团的那个景?”钱瑜失声:“旁系吗?” 朱媛说:“不是,我看爸爸对他挺客气的,应该就是景伯伯的儿子,我看着也像,小时候见过,现在变化太大了,但依稀也能看出来。” 偏厅里,朱老板正和一位青年坐着喝茶,青年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西装,言谈举止都十分放松恣意,只是五官略显冷淡,让人捉摸不透。 温远山见多识广,一眼看出眼前这年轻人身上的疏离又倦怠的气息必是被无数金钱和昂贵教育养出来的,气度极为不凡,朱老板还亲力亲为给他端茶,就可以断定他家底绝不一般。 正想着该如何称呼他,朱老板替他解了围:“远山,你来,我今天给你介绍一个人。” 第91节 温远山点点头,小心地坐在偏座上。 “这是我朋友景明的儿子,今年刚从国外读书回来,诺大听说过吧,他是诺大研究生毕业的。” 景明这个名字在商界家喻户晓,温远山还没接触过这样的人物,连连夸道:“景家真是能人辈出,难怪我今天看见……” 朱老板提点他:“你和我一样叫他在野,闲侄不会介意的。” “在野?”温远山轻吸了一口气,但没来得及细想,先把话说完了,“难怪我今天看见在野就觉得他比一般同龄人都沉稳可靠。” 这话夸的似乎有点生硬。 但温远山难得有些紧张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花样来。 他把眼前青年的姓氏和名连在一块,在心里过了一遍,景在野。怎么好像和若若初中时候提过的那个男生同名。 朱老板和温远山介绍完景在野,又和颜对景在野说:“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我的朋友老温了,他现在经营了三家计算机科技公司,一家主营游戏,另外两家业务也多,但都做的很好。” 景在野多看了一眼温远山。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挺眼熟,但也没有多问,顺势叫了一句“温叔。” 温远山一边点头一边应着。 朱老板往他后边看,“老温,你不是天天吹你有个乖乖女儿吗,还说这次晚宴带来见见,让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后生,怎么今天没见到人?” 青年似乎在想事,端着手里的茶,晃了晃。 碧绿清澈的水托着茶叶和几缕茶的苦香,萦绕在他冷玉般的长指上。 温远山长长叹了一口气,“提起这事我就伤心,我女儿刚出了车祸,伤到了腿,才刚拆了石膏,虽然医生说没事了,可我还是想让她多在家里养几天。” 景在野蓦然一顿。 第63章 凛冬 朱老板跟着哎了一声,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怎么出的车祸?” 温远山双手放在膝盖上:“她是清大的研究生,住宿舍里不太方便学习, 就在学校外面买了房子,有天早上坐出租车去学校,那司机紧急避让一辆电动车, 哐当就撞围栏上了, 她当场就昏过去了,两个同学在医院里守了一天一夜她才醒过来,幸亏是没伤着什么要害地方。” 朱老板也是有女儿的人, 马上感同身受:“确定没问题, 身体各地方都查清楚没有?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早和我说, 我可以给你推荐个专家。” “做了全身检查, 没什么问题。”温远山又叹:“我也不比你先知道多久, 我姑娘受伤了吭都不吭一声的。” 语罢, 景在野忽然站了起来。 朱老板和温远山正聊到感怀的地方,被他突如其来的起身动作吓的一跳。 还是朱老板先开口:“怎么了?” 他说完,却看着景在野给温远山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温叔。” 温远山心底微讶, 接过之后和他比了个手势, 说:“闲侄你先坐,不用这么客气。” 朱老板惊得的合不拢嘴。 景在野敬完茶,重新坐下, 坐姿比刚才端正了许多, 整个人的气质都与刚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刚才还有些点私人聚会时的散漫, 现在眼角眉梢都透着认真,像是在应对一场关乎人生的面试。 他敛声说:“初次见面,没有给温叔您准备礼物,回去一定给您补上。” 温远山晕乎着,也不知道他给他敬茶是什么原因,只试探地回说:“不用记挂,我也没想过会在这遇见贤侄你,也没带礼物。” 回答完,温远山对景在野的印象又拔高一个层次。 他走到今天,受到的冷眼和排挤数不胜数。 但那些人,有的已经被他远远超越,有的却是他难以企及的高峰,景在野的家世无疑属于后者。 但自打刚见面开始,他都没有露出过半点不耐或者轻视,不仅叫他温叔,现在还说要补见面礼,简直让他打破了一些固有的刻板印象。 景在野听温远山说完,也没就那句话继续,嫁入南极生物裙8八三凌七气5三六每天更新欢迎加入没人知道青年现在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拎起茶壶,笑着问了温远山一个奇怪的问题:“温叔说,我看起来比其他同龄人要沉稳可靠,这话是真的?” 气氛在几人一来一回的对话中变得融洽亲近。 消磨了陌生感,温远山也不再紧张了,真心实意地笑着道:“当然是真的。” 朱老板还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他和景在野接触的算多,主要是从前他夫人和景明的母亲方暖冬关系不错,两家才有算是亲近的来往,他可从没见过这位对谁这样过。 印象里,这少爷一向不喜欢应酬这些,还在荔城读书的时候谁的面子都不给,我行我素,身上尽是纨绔子弟的桀骜不羁,不至于荒唐,但也随心所欲的很。 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回来,人前倒是收敛了许多。 但礼数是礼数,不管谁心里藏着什么名堂,逢着人都能做出来。 可朱老板看,景在野对温远山是真的尊敬。 像对自己长辈一样的恭敬。 这就让朱老板想不通了,看着温远山和景在野相谈甚欢,他潜意识里觉得,事情好像是从某一刻开始变得不同的。 但他当时没有察觉到。 偏厅里宾主尽欢。 等到宴会时间差不多了,温远山才从木椅上站起,准备跟着朱老板一起出去,谁知走到一副国画下,还没出这屋,他发觉自己走在了朱老板和景在野的中间。 他想让朱老板和景在野先走,可景在野却请他走在前面。 温远山想,这小年轻是把自己放在后辈的位置才给他让道,推拒无果,他就想请朱老板走他前面,毕竟是他的主场。 可朱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谦让他走前面。 眼看就要耽误吉时,温远山就迷糊地走到了最前面,出来时无数双眼睛落在他身上。 他参加过大大小小数百场宴席,还是头回这么受瞩目,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对他投来友善的信号。 温远山一个个笑过去,脸都有点僵。 心里这时终于意识到有点奇怪。 朱媛已经画好了妆,看到父亲三人出来,矜持地弯了弯腰,扶着她的钱瑜脸上满是疑惑,等他们走了,才问:“这……是你说的温叔叔吗,不会是认错了?” 都是聪明人,钱瑜看到朱媛父亲和景家的那位都有意无意地让温远山走前半步,各种想法已经转了千百回,“媛媛,朱叔叔和温叔叔关系这么好,你早该把他介绍给我们家啊,还说人家没什么出身,那他是怎么认识景家的人的?” 朱媛维持着笑容:“你如果真想认识温叔叔,那就别一句一个出身挂在嘴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也这么想。” “你!”钱瑜气结。 朱媛不想影响自己的心情,微笑说:“订婚宴开始了,失陪。” …… 晚上吃过饭,温远山说了要晚一点才回,温灼若洗了个澡,留了客厅的灯就回自己房间。 她初中的房间里还贴着许多漫画海报,还有很多少女心的物件,温远山买下这间房子的时候正是生意有初有起色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从旧家里搬来的,现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感,可也留下了很多一家三口的生活印记。 比起她在北市里放置的充满科技感的家具,这间小房子更有温馨的家的感觉。 温灼若想到了什么,翻身下床,拖着棉拖,从衣柜里找出来一个纸箱。 把纸箱打开,最上面是初中的同学录,还有几本旧课本,温灼若把课本都拿出来,摞在一边。 底层是一本蓝色塑胶的硬壳笔记本,很清新的配色,大海蓝天,和背着双手看着白海鸥的女孩。 她拖来一张矮凳,把笔记本放在上面,翻开来看。 前面十几页都是写的语文笔记,在边角有列公式的痕迹,温灼若又翻了几页,终于在规整笔记中的空隙处找到了一句话。 【要毕业了,他也要进尖子班了】 再翻几页。 【我能考进去吗。】 温灼若用手指碰过褪色的稚嫩的字迹。 半晌,凭着多年前的记忆,数着页码翻开。 第5页里有景,第20页里有在野。 没有记错。 温灼若感慨万千。 那时候的她没有把景在野的名字完整写进日记本的勇气,怕被人无意撞破秘密,只是有时在写作业的时候想起他,笔尖才会留下一点心里的痕迹。 温灼若把笔记本的硬壳封面取下,拿去洗干净,用酒精简单擦拭了一遍书皮和翻页位置,然后重新上好。 这个时间已经是晚上。 她爬上床,盖着软绵绵的被子,手里捧着笔记本,被子上放着手机,打开的是景在野的聊天界面。 两人的对话截止在昨天晚上。 温灼若今天早上从这个房间起来,看着这些孩子气甚至有点幼稚的涂画和卡通被子,还短暂地迷茫了一会儿,好像高中往后的这一切都是初中的她做的一个梦。 手机亮起光。 她点开,却是高中班主任许先。 老班:[清大放暑假了吗?] 温灼若先发了一个老师好的表情包,才回:[放了几天了。] 老班:[这就好,你时间也宝贵,老师就长话短说。] 老班:[这次我带的这届理尖班是我带过最吵的,浮躁的很,心思也野,我想找几个他们的学长学姐去学校给他们灌点鸡汤,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请你好,你看你有时间吗?] 这些年一中不断有各种校庆和动员活动,但许先从没找过温灼若,这次难得开口,温灼若没怎么停顿就打字回: [有时间的,什么时候?] 她的腿恢复的不错,再说出去坐车,也走不了多少路。 老班:[有时间就好!这周五,高二放假晚,不用耽误很多时间,你们就随便说两句就好。] 温灼若问:[我们?] 老班:[对,你和景在野,他好像今天回来。] 老班:[我问了他,他答应了。] 第92节 景在野今天回来了。 温灼若的心忽地砰砰跳起来。 她心里其实早就隐隐有了猜测。 按理说,景在野出差完应该直接回北市。 荔城似乎并没有他们要开展的生意,偏偏是她放暑假回来的时候。 那他特意回荔城,就是专门为了找她吗。 …… 准备去一中的这天,温灼若先去了曾白瑛家,曾白瑛家到一中步行不用十分钟,沿路也要经过,也是顺便的事。 曾白瑛和高明科应该在公司,不知道高临星在不在家,保险起见,温灼若把钥匙带在了身上。 可到了家里,里面十分安静。 主卧和高临星的卧室都是开着门的,只她的房间上了锁。 温灼若用钥匙打开,里面很干净,近期应该打扫过。 因为老城区拆迁,她窗前视野开阔了许多,可以眺望到荔城一中新修的几栋刷着红漆的建筑,学生们的活动区域也大了很多。 七月的天很热,温灼若是走路来的,路上出了不少汗。 想到一会儿要上讲台,就去浴室洗了个澡。 换衣服的时候,温灼若看着衣柜里一排排衣服,还有防尘罩里的清一色的校服,眼神徘徊了会儿,伸手拿了一套一中的夏季校服出来。 正是跑操的时间,许先手肘压着绿色布袋,趴在栏杆上看操场上的人。 高一年级已经放假,理尖班他们商量着暑假晚放半个月,开学提前半个月,用来在学校自习。 所以这会儿学校里的人并不多,大都是各个年级的实验班学生。 许先喝着茶看着表,就听到一个声音说:“老师,您是实验一班的班主任吗?” 他没见着人就点头,“对,我是。” 学生如果是这样的开场白,大概率是来告状的,许先正想皱眉,就看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穿着一中的老校服,嘴角漾着轻浅的笑意。 许先扶着眼镜看了好几秒,脸上才露出喜色,名字就快脱口而出,又从另一个楼道口传来一句。 “看来又迟到了。” 这声音多日来都只隔着手机,混着电流声传入耳际,哪怕知道景在野要来,温灼若现在不设防的听到,呼吸还是静了半拍。 许先大笑说:“好好好,你们来的这么早,我才刚想给你们发消息,让你们准备过来。” 温灼若也转过身,朝站在走廊里的男人看去。 然后怔在原地。 景在野同样穿着一中的老校服。 蓝白色条纹,长裤笔直,看向她时眼里落着笑,专注地像只能看见她。 几乎是得见他模样的那瞬间,温灼若的心跳就一声比一声响,他每朝她走一步,就好像少年时的景在野离她愈近,心脏都像是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刺激,疯狂跳动。 待景在野走到温灼若身边,许先才笑着开口:“你们两个约好的是吧,都穿着校服来。” 他话音未落,从一班教室里跑出来两个女生,满眼钦佩地看着温灼若,“你是灼若学姐吗!” 景在野看到温灼若也穿着校服,眼里的笑就没下去过,也没搭腔,侧靠在栏杆上。 两人的校服短袖轻轻贴在一块。 温灼若难以忽视他投来的眼神和身上传来的温度,嗓音听起来有些不稳。 “我是。”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激动道:“真的是你!今天实在太幸运了!” 许先怕万一有特殊情况,温灼若和景在野不能到,叫这群小崽子们失望,所以一直没透露半点消息,他带的学生也不知情。 温灼若看着两名女生脸上激动的表情,有些茫然地看向许先。 许先打趣地看着他的两个得意门生,说道:“你现在在我们一中可是比景在野出名多了,不知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们学校门口的历代高考省状元的名人墙,灼若你的照片可是最新的。” 温灼若疑惑地嗯了一声:“最新的?” 景在野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 “经常有男生偷她照片?” 许先笑着说对,“不少呢,因为经常换,所以很新,我们班都收过好几张,后来学校不得已做了封闭式的。” 几人在说话的功夫,一班的男生也都围了过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我靠,就像石子掉进水里,男生们都像涟漪一样接连涌现。 “是温学姐!学姐真漂亮!” “温学姐,我是你粉丝!给我签个名吧!” “学姐看我啊看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 少年人似乎有用不完的热情,个个脸庞都鲜活明朗。 温灼若看着涌来的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她身后是围栏,也保持不了什么距离。 就在有人快挨到她的时候,景在野一把把她扯到了自己身后,看着这群毛头小子,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没看见她身边有人?” 刚平复的心跳又加速跳动。 温灼若的小臂还被他握着,很轻的力道,可一直没松开。 在这些小男生面前,像是在捍卫自己的领地。 这话可以被理解成不同的意思。 有男生心直口快:“学姐,这也是学长吧?他是你什么人?” 所有的目光在此刻集中过来,一眨不眨地看着温灼若。 这次景在野没有回答。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们是朋友。” “朋友?普通朋友吗?” “这校服,我还以为你们穿的情侣款呢,原来不是啊。” 男生们又兴奋了。 不断去挤站在温灼若身前的男人。 “学长借个道!” “让开一下学长,让我们和学姐说说话。” “能一起合个照吗!” 许先出来维持秩序:“一个个不要挤,待会儿有你们合影的时候,都安静一点……” 可景在野握着温灼若的那只手还是被撞开。 失去他传递过来的体温时,温灼若下意识抬头,看着他的脖颈和侧脸。 景在野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面沉默的高墙,他慢一拍地察觉到她的视线,低头对上她的。 走道喧闹,他看着她,沉默地退回到社交距离。 温灼若的心在这样的注视下收紧,想看向别处的时候,他很轻地问了一句。 “我只是你的朋友吗?温灼若。” 第64章 凛冬 温灼若在大学期间分享过很多次学习经验, 加油打气之类的活动也没少参与,哪怕逢年过节,亲戚带着小孩来做客, 不论话题是从哪里开始的,最后都是用“你们家若若成绩这么好,也教教我们家的”这样句式的大同小异的话结尾。 所以做起高考前动员的事情来, 还算轻车熟路。 景在野讲的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 他经验估计比她还多的多,讲起来简明扼要。 临下台前底下坐着的学生趁机问起有关诺大的问题,他挑了几个回答, 下台。 高一一班的讲台上, 温灼若和他擦身而过, 站在正中间, 许先站在一边, 景在野走道打开的窗户旁, 就势靠着, 没站直,直视前方,很放松的姿势。 第一排有声音在嘀咕:“学长看起来好冷啊。” 话虽如此,班上男生的目光都放在温灼若身上, 女生的目光也时不时朝景在野偷瞄过去。 温灼若讲的就细致多了, 还用粉笔把最重要的几条列出来,说到最后才把粉笔放进盒子里。 “就我而言,整理错题是很有必要的, 但也不要舍本逐末, 少一点形式主义,可以抽出时间来做更多的题, 举一反三才是最重要的……” 教学楼外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罩住,教室前门大开,拂过身体的风里有着暴雨前的凉意和独特的清新味。 她说完,教室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掌声,还有男生卷着本子大声喊着学姐说的好,温灼若的视线越过许先,凝着在景在野身上。 他视线看着她没动,在这些声音里,他周身的时间仿佛静止。 许先上来让温灼若先下去,自己上了台。 温灼若又看了景在野一眼,才走去他站的位置,中间隔着一小步的距离。 许先把黑板擦放到一边,抬头笑说:“好了,你们之前闹着要见你们温学姐和景学长,现在见到了,都满意了吧?我记得温灼若刚刚考进我的班的时候,我对当时班上的同学说过,一起努力,以后清大园里再做同学,现在这句话同样送给你们,万事尽人事!” “好!!” “行,那就自习吧。” “还有合照,老师!” 许先被提醒,脚步转回来,抱歉道:“对,还有合照,差点忘记了。” 他朝温灼若和景在野投去目光,“温灼若,景在野,你们站讲台前面来吧。” 第93节 然后转头看着学生们:“动作小声点,旁边二班还在自习。” 整个班闷闷的沸腾起来。 温灼若站到了讲台前面,身边很快被两个女孩子挽住胳膊,她们看着她的眼睛都快冒心了,感染力十足,温灼若也笑了,男生们也尽可能地往她那里靠。 许先和景在野站在队伍的最后,身边只站着几个同学,看到这一幕,他有感而发:“当初温灼若考进来的时候,说实在的,我意外更多,也没想过她高考会考的那么好,比你还好,这样的待遇以前在我们班上可是只有你才有的。怎么样,心里有没有落差?” 景在野不在意这些,看着温灼若脸上的笑,沉默片刻,才淡声说。 “您记错了,她一直这样耀眼。” 许先哑然。 再看向温灼若的时候,一桩陈年往事浮现在眼前。 合影完,学生们刚坐回座位,下课铃就响了,温灼若帮同学看了几个题,讲完走出教室,外面的风直扑而来,暴雨如注,天色很暗,有种世界末日的错觉。 她记得她读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学校这样的暴雨天。 同学们在明亮的教室吵着闹着,风动雷响,看一眼窗外全黑的天和疾风骤雨,再仰头笑都觉得灯管下的光刺眼,像是最后安全地带的狂欢。 温灼若看着看着,也陷入了怀念之中。 直到许先叫她:“灼若,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许先已经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也许是升了职,或者是其他原因,但里面不大,布置的也简单,一盆阔叶绿植,一条沙发,一张办公桌,旁边就是饮水机垃圾桶和两把木椅。 他把教案都整理放抽屉,等温灼若在沙发上坐下了,才说:“今天看到你和在野一起来学校,老师也算了却一件心事。” 温灼若看许先露出欣慰的神色,眼皮微微跳了下,不禁问:“心事?” 许先说:“当初数学竞赛完,老师就察觉到你和景在野两个人之间有事儿,因为怕影响你学习,老师私下里找了他很多次。” “老师是这样想的,你是女孩子,他是男孩子,早恋这样的事情,总该他多负责一点,后来看到景在野高三的时候分数大起大落,最后高考虽然也考的不错,但老师总觉得是我的话影响了他,他也许本能考的更好的。” 温灼若抓紧了裙子,预感有什么尘封多年的事即将露出真相,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什么早恋,什么谈话?老师,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你现在还不知道?”许先顿了一下,目露惊讶,犹疑些许时候,才说:“难道当年是景在野喜欢你,你对他没想法?” 温灼若很想装作云淡风轻地笑,但还是失败了,“我……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你是没看见,景在野上课的时候经常盯着你走神,那可太明显了,老师们都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清楚,问他,他也承认了,还笑着和我保证,说不急,他不会和你早恋,会等到高考后。” 许先直到现在都能想起景在野提起温灼若的时候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睛,年少的喜欢是很难藏住的。 “但高考完,景在野马上就出了国,没有一点消息,你也交了男朋友,老师那段时间常在想,是不是我把你们拆散了,现在看到你们又在一起了,老师是真高兴。” 这番话说完。 温灼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办公室。 她心里突然很难受,眼眶酸胀,不知道是因为谁,因为她,还是因为景在野。 - 一班的学生对温灼若的好奇更大,因为高考千军万马,她当年坐上了这个高考大省,无数学校的天之骄子都想坐上的位置。 她是第一。 而第二第三,总被遗忘在时间长河。 但学生们也并非对这个和温学姐一起来的景学长没兴趣。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景在野也很出名。 一中有做文集的传统,其中一本是专门记录全校第一国旗下讲话的演讲稿件,在所有文集里,这一本最受欢迎。 其余全校第一的稿件都写的很长,毕竟是长达几分钟的演讲,而在景在野那一届,他一个人留下了六篇稿件,但却都集中在一页,尽管这样,也还是留下了大量空白。 因为他被收录的稿件每次都只有一句话。 虽然每句话都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地张扬轻狂。 最后校门口的省状元墙上却没有他的名字。 一班的同学拿着这本文集,时隔九年,一本正经地采访景在野现在再看自己从前做的出这事儿,有什么感想。 第一次国旗下讲话之后,许先立即让景在野补上一篇稿子,可他没放在心上,随便写了几句就交任务。 教务处一众老师看完,集体沉默。 最后负责编订的老师说:“咳,就放这句话上去,也胜在简单明了。” 凡事开了头,后面的也就成了惯例,后面的六篇稿件也都不做讨论,都只收了一句话。 景在野没什么心情应付这群求知欲旺盛的男生女生,随意说了几句,就来到许先的办公室。 刚才他看到温灼若进去了。 但打开门,只有许先坐在里面,一脸发愁,看到是他,说:“温灼若走了。” 这句话勾起了某段不好的记忆。景在野像是被触发了某个开关,借了伞,一言不发径直往楼下走。 他走的很快,脚步声被风雨声淹没。 很快到了一楼。 雨势很大,她没伞,应该走不远。 一楼没有在上课的教室,所有教室里都空荡荡的,门上挂了锁,隔着从三楼装下的防盗网的铁格子,横飞在温灼若身上的雨水似乎少了一点。 景在野见到了人,心跳逐渐安定。 “怎么不和我说一句?” 温灼若楼梯里传来的脚步声,就知道下来的人是景在野,她看着瓢泼的雨砸在梧桐树藏绿的叶上,一点点垂下睫。 “走吧。” 天是漆黑的,入夜时分都未必有这样的颜色,暑假中的学校很安静,铃声都空灵。 浇在伞上的雨沁凉,水被伞面滤过,温灼若走在底下,脸颊边像浮动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有一点冰。 这样的天气,随便走几步路都会打湿衣服,两人都穿的校服,裤腿宽大,到了校门口就溅湿了一圈。 温灼若今天计划的是,等一中的事情了了,就再回西中那边住几天,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的明智之举是回曾白瑛家。 在一中门口的石狮子边站住,她问:“你是坐车来的吗?” “走来的。” “只有一把伞,你先打车吧,等你上车了我再走,这伞明天我会还给老班。” “你去哪?” “我回我妈妈家,就在这附近。” “先送你。”景在野握着伞柄,回的毫不犹豫。 现在不是该纠结先送谁的问题,因为温灼若感觉自己的上半身已经被斜飞的雨丝润湿了一点,再站下去两人都会被淋湿。 所以她语气停顿了会儿,就说:“我家在这边,你跟着我走吧。” “嗯。” 去曾白瑛家需要经过两条小巷子,从前巷子入口处还贴着各种广告,听说荔城近几年在创卫生城市,这样的牛皮癣也花了功夫清除,现在要很仔细大的观察才能看到一点痕迹。 小巷也铺上了石板,各处整洁,现在连同空气一样湿漉漉的。 快走到楼下的时候,温灼若的手机响了。 她轻轻一拉景在野的袖子,“先来这儿,我接个电话。” 温灼若说的是杂货铺外的遮雨檐,景在野在屋檐外收了伞,和她一起进去避雨。 声音有点小,可能是雷雨声太大,外面的空旷环境无法收声。 温灼若按下了免提。 “我回国了,能不能见一面?” 刚按下,季时庭的声音就被扩大,传出来。 她愣愣地握着手机,对上了景在野的视线。 “若若,你在听吗?” 温灼若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去看旁边的男人,刚要启唇,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 手机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同时倒在地上的还有伞。 她被景在野逼到了墙上。 有那么一瞬间,温灼若惊慌地看着景在野,以为他想吻她。 可是景在野将她堵在墙上后,只是很用力的抱紧她,大口大口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一只手紧贴着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横在她的肩背上。 他低着头,鼻梁抵着她的脖子,胸膛贴着她的,两人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温灼若身上全是他的气息。 她彻底乱了。 所有隐在暗处的一切,在这样的举动下无所遁形。 景在野的呼吸也乱,像是因为极力克制而在她耳边发出的喘息声,清晰又混乱,她也因他强烈的反应而意乱情迷。他把她死死揉进怀里的时候,温灼若有点想哭。 她的上衣禁不住这样大力的揉动,靠着墙,双腿都微微腾空,他的手指没有任何布料阻拦,碰到了她的腰。 温灼若的腰很细,白皙雪腻。 景在野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 可他还是没有松开她。 安静地搂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在野才低下头,给她整理凌乱的校服,再度出声时,他神色看上去很平静。 他朝她笑了一下,嗓音沙哑,眼底像含着某种难以忍受的痛楚。 “我快疯了,温灼若。” 第94节 第65章 凛冬 幽暗的环境里, 墙角都是潮湿的,一中的校服在大雨中格外醒目。 曾白瑛和高明科下班回来,看见男生把女生困在墙角说话, 这样的事他们已经见怪不怪,因为学校就在家附近,这小巷弄常有老师和小情侣出没。 满脸不耐烦的高临星夹着伞, 跟在他们背后, 快走过时店面时忽然急刹车,掉头三两步冲过去。 “姐,是你吗!?” 曾白瑛惊疑不定地朝旁边檐下看去。 男生怀里的女生抬起头, 和她家若若长得一模一样, 她头发微散, 唇色红艳, 连白皙修长的脖子都被蹭红了, 看到他们一行人, 她的脸颊腾一下红的彻底, 下意识借男生的身体挡住自己。 “妈妈。” 曾白瑛连忙看向堵着温灼若的人,竟然也是熟人。 …… 场面有些混乱。 曾白瑛初看到两人身上穿着的校服,恍惚以为温灼若还在读高中,而她是撞破了自家孩子谈对象的家长。 可迈步过去, 她才想起若若已经研二了。 谈恋爱是正常的, 放暑假一起穿着校服来学校追忆往事,也许是情侣之间的浪漫。 意识到这里,曾白瑛也不好说什么, 只说了句来了这儿怎么不去屋里坐坐, 就邀请了景在野去家里做客。 怕温灼若还沉浸在被撞破的羞涩中,曾白瑛又打发她去隔壁买瓶酱油回来。 今天接二连三的冲击, 也让温灼若大脑有些停止运转,她也的确需要时间缓冲一下。 回到家后,她把酱油放进厨房。 曾白瑛说一句她动一下。 客厅还算宽敞,高明科在调电视台,偶尔从电视柜里传出几句台词和综艺的搞笑音效,沙发在最中央的位置,温灼若坐在最左边,高临星坐在中间打游戏,景在野坐在最右。 曾白瑛炒了几个家常菜出来,摆上桌,笑着说:“今天没买多少菜,幸好昨天买的羊肉还有不少,拿来涮最好,这蘸料是我最近捣鼓出来的,若若,你们看看好不好吃。” 她把一个个小料碟放在座位面前,里面飘着一层薄薄的红油,配料很香。 温灼若起身慢,到她坐过去的时候餐桌上就只剩了一个位置。 她坐在了景在野旁边。 大家都落座了,曾白瑛也解下厨裙上了座,笑着说:“小景啊,你什么时候到的荔城,我怎么没听若若提起过?” 在从杂货铺到家的这段路里,曾白瑛已经和高明科还有高临星都介绍了景在野,她对他的初始印象不错,所以看到他和温灼若在谈,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温灼若听到景在野说:“刚回。” 曾白瑛:“难怪,那你家在荔城哪?” 景在野说了一个地名。 不是之前住的那栋别墅,而是一中附近的一个小区名。 “那离得很近,你有空常来玩。” “嗯。” 高明科听着,刚一抬手,景在野就习以为常地举杯,和他碰了下,这一套动作流畅地让他心里有些惊讶,看来眼前的年轻人对于应酬已经很娴熟,“我是临星的爸爸,跟白瑛叫你小景介意吗?” 景在野回:“不介意。” 温灼若吃着饭,曾白瑛问了她两句今天腿走路痛不痛,她说不痛,曾白瑛就又问回景在野,思索道:“隔壁小区好像不便宜,你们家是做什么的?” 景在野沉默了下,说:“父亲做的小本生意,业务杂,母亲是越剧演员。” 肯定不是一般的小作坊,不然哪来的实力送孩子出国又创业的。 曾白瑛就以为景在野家是开厂的。 后来才知道,他说的小本生意,指的是最近在荔城风头正盛的新中式小区。 做的很杂,是指分公司涉及了很多行业。 彼时曾白瑛对景在野的家庭情况也满意了,她其实有些忐忑,太高怕温灼若以后受欺负,太低也怕她受委屈。 门当户对最好。 曾白瑛决定办律所的心更坚定了,以后要温远山有了老婆,她也能成为温灼若的底气。 高临星在楼下看到景在野那么亲密地抱着他姐,心里就一阵不痛快,尤其是这个男人还长得比他高,模样也不差,一通比较下来,他有些灰心丧气。 现在饭桌上,妈看起来也对景在野这么满意,他的敌意一下就外露了,和温灼若说:“姐,你看妈,跟查户口一样。” “……” 温灼若提醒高临星坐正,“吃你的。” 高临星闷道:“姐,我跟你说,男人长这么帅的没一个是好东西,你可别被骗了,你长这么好看,刚分手就慢慢选嘛。” “……” 他一直压低声音说,可曾白瑛耳朵尖,听到了,“懂不懂礼貌?高临星,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胡说八道一句,你那架无人机就给你收了!” “凭什么!那是我的生日礼物,”高临星急了,“再说我都答应教导主任运动会的时候拿过去摄像了,你不能动它!” 景在野没把小孩的话放心上,饶有兴致地抬眼:“你喜欢玩无人机?” 温灼若也对高临星的这一爱好有些意外,“上个月的生日礼物吗?” 高临星回的温灼若:“是啊。” 曾白瑛拿他没办法:“自从他看到他们学校有个男孩子早操的时候被校领导叫去用无人机摄像,就一直说要,后来就让他自己选了一个。” 高临星故作高深的说:“我那架无人机,虽然只有个简单的gps,没有罗盘,只能做简单的避障,画质一般,防抖性能也一般,但胜在性价比在同价位是最高的,而且以后我会赚钱换更好的。” 景在野笑着抛下一句:“黑乌mini3?” “我靠,牛,”高临星惊到了,“你怎么知道我无人机的型号?” “姐,你连这个都告诉他了?” 这话好像她已经和景在野亲密无间,温灼若赶紧说:“没有,我也才知道。” 景在野慢声说:“我做这个。” 高临星眼里已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你卖无人机?创业就是这一块吗?” 景在野说:“目前准确的说是研发,生产线还在建。” “明天送你一架。”他这一下给高临星砸的昏头转向,温灼若看着景在野最后三个字出来,高临星眼睛都发绿光了。 “随你挑。” “真的吗?”高临星兴奋转头:“姐,这个帅哥姓什么来着?” 温灼若噎了一下,“景。” “景哥!谢谢景哥!” 温灼若:“……” 高临星兴奋地要命,甩下筷子就跑,高明科叫他:“先把饭吃完。”又对景在野说:“这东西太贵重了,星星还只是个孩子。” 高临星找了手机出来,高喊:“我不是孩子了,我马上就上高中了!” 见他直接开始做功课挑起来,温灼若也不能再逃避了,从那个拥抱之后,第一次和景在野说话:“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景在野看着她:“你要送我?” 温灼若点头。 星星喜欢,最近竞赛又得了奖,她迟早也要奖励他些东西,但景在野送的会比她专业的多,不如让他先送,她再一次还礼给他。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她问:“能力范围内我会送最好的。” 景在野盯了她两秒,忽然浮现了一丝笑意。 “你说我想要什么?” 他的目光赤裸裸,丝毫不加掩饰,仿佛从前的风轻云淡都是伪装,温灼若的心跳快了半拍。 没有立刻回答。 饭后。 曾白瑛和高明科都有午睡的习惯,下午还要上班,因此也只在客厅里坐了会儿,就进去休息。 高临星初中抓的严,他有些偏科,暑假报了补习班,一会儿也要上课。 他还想留下来和景在野讨论自己喜欢的机型,虽然景在野随便说个比较专业的词,他都要去搜一下什么意思,但也乐此不疲。 曾白瑛三令五申,最后以要没收新机子为要挟,才让高临星回了房。 把他带走的时候,曾白瑛还瞧了眼黑乎乎的天,朝景在野说:“别着急着走啊,一会儿我们上班开车送你回去,外边雨大,别感冒了。” 景在野也没打算这么快走,顺理成地留下。 曾白瑛便把各处的灯都灭了,客厅也关了一个开关,那灯靠近高临星的屋,光太亮了会从门缝里钻进去。 温灼若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来者是客,总不好把景在野一个人丢这里。 但她紧张。 所有卧室的门都被关上,靠着阳台的客厅仿佛成了一个封闭空间,在她在一中读书那会儿,家里就安上了隔音门,后来又进行了升级,潮湿绵密的雨滴泼洒在窗户上,却安静地听不到一点声响。 一片寂然中,她只能感受到景在野的存在。 他的呼吸,眼神,细微的动作,都像通过她的感官在她身边放大了无数倍。 纹丝不动地坐了许久,温灼若率先受不住这样悸动的氛围,站起来说:“我去打杯水,你要喝热的还是冷的?” 景在野说:“冷的。” 温灼若走出一段距离,就觉得那种压迫感消失了,哪怕冰箱和饮水机的地方没有开灯,但她却有了一点安全感。 她拿了纸杯开始接水。 刚接好一杯,小腹处就多了两条肌肉结实的胳膊。 第95节 温灼若眼睫颤了下。 男人坚硬宽厚的胸膛隔着一层薄布贴着她的背,热量也渗透过她的衣服,温在皮肤上,像是从他的心口散发出来的。 景在野从身后抱着她。 不是楼下那种令人窒息的抱法,是很温情,甚至有点缱绻的抱法。 他的头还是放在她的颈间,说话的时候,唇息喷洒在她脸颊旁,热的她有点战栗,低沉的嗓音也似含着微小电流,听得人耳根发麻。 “在楼下为什么不推开我。” 温灼若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甚至握不稳一杯水。 景在野抽出一条胳膊,带着她的手,把水放在了冰箱上。 然后将她翻了个面。 温灼若感到呼吸困难,他的手顺势落在她的腰后,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拉到了他的腰上。 让她抓着他腰间的衣服。 “你……干什么?” 景在野察觉到她的声音在抖,目光微凝,可一旦尝到了点甜头,那些压抑的情愫就如同找到了打开的阀门,争先恐后地在血液里喧嚣。 但想要触碰她的欲望最终还是被抑制住。 自从在春和岭再见到她的那刻起,他的神经就不断游走在理智和溃散之间,越来越紧绷,不知道哪天就会断裂。 温灼若感觉到景在野眸光深暗,腰上搂她更紧,后颈被捧高,他的拇指压住她的唇。 她整个人都紧紧贴着他。 周围的温度在上升。 景在野看着指腹下那抹柔软的红转白,又渐渐浮现惑人的血色,她这样任他动作,他几乎难以克制狠狠吻下去的念头。 可还不是时候。 他试图将这份隐晦的欲遮住,让语气尽量不暴露太多,尽量用寻常的语调,压低着的气音深沉,热意撩动她的耳垂。 “温灼若,给个机会么?” 温灼若完全懵住了,心跳快的不能自已,好似马上要跳出喉咙,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沉默横亘。 她看着他,眼眶渐热,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 曾白瑛等人午休完出来,却都没看见景在野。 温灼若抱着抱枕,脸深深地埋着,说:“他有事,先走了。” 几人没觉得不对,也相继出门。 家里只剩她一个。 温灼若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刚刚差一点就说了好。 在景在野抱住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逃不开了,没回答的那段时间里,她脑海里闪过的都是景在野这些日子里表现出来的异常。 走马观花一般,让她深陷在自责、惊讶,又心悸的情绪当中。 原来,她曾经得到过少年景在野的喜欢。 只是世事弄人。 温灼若只要想到,在人人自危的高三,她专心致志地在写一套又一套的卷子,一点点从身体里剥去对景在野的喜欢,而他频繁被叫去办公室,那些流言蜚语,异样的打量雪花一样涌现,真正的原因却被瞒的很好。 心脏就隐隐作痛。 她当真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 如果那时候景在野第一时间和她坦白,温灼若想,她会犹豫不决,会怪自己彷徨反复,会开心,会难过,但最后还是会选择接受他。 事实证明,就算过了很多年,她的心依旧会为他跳动。 那她也会和他一起承担来自老师的压力,承担闲言碎语,承担爱慕者的挑衅。 但景在野自己扛下来了。 最后的结局却是,孤身异国六年。 第66章 凛冬 温灼若很多东西都放在西中的公寓。 她给温远山发消息, 暂时在曾白瑛这住了一晚,但还是要回去。 温远山算着时间,第二天一早打电话给温灼若:“都住你妈那了, 就搬过去吧,爸接下来又要忙了,今天要去隔壁市, 也顾不上照顾你, 已经和你妈说了。” 温灼若考虑了一阵就回西中。 到了地方,温远山正在看财经新闻,头上花白的头发重新染成乌黑, 看她进来, 推了推餐盘说:“你来了, 刚过去, 昨天在你妈妈家睡得好吗?” “还行。” “习惯就好, 你看看要带点什么东西过去, ”温远山说:“吃早饭了吗?” “吃了。” “记得空腹别喝牛奶, 这东西营养师营养,可要把顺序搞对。” “好。”温灼若笑应着,去到自己的房间里整理皮箱,声音远远地问:“爸, 那你这个暑假还回荔城吗?” “不清楚呦, 你们下个月就开学了,爸还有的忙。” 温灼若已经决定不能厚此薄彼,最好是两边各住一段时间。 严格的来说, 也不是两边, 这间公寓在温灼若名下,温远山名下也有房产, 但一中附近没有,都是离公司近的,温灼若去过一两次,爸妈来看她都是住这里的客房。 以后等温灼若参加工作了,能陪伴父母的时间就更少了,尤其是三人都忙,没了寒暑假,也许一年到头也碰不了两回面。 所以她只收拾了一些电子设备,还有一点杂物,衣服什么的都留在这儿。 曾白瑛那里她也有不少衣服,不用来回搬。 温远山准备出门,温灼若也拖着行李箱出来了,到了小区门口,司机下车帮着放好。 没开多久就到了一中。 车停在巷子口。 温远山下车,巷口往里看,有个戴着帽子的青年手里拎着一架无人机,身边走着一个刚到他腰的中学生,他隔着车头只能看清他下颚的线条。 但他就跟被胶水黏住了脚似的。 温灼若把天青色行李箱的横杆拉到底,侧推着过来,“爸,你看什么呢?” “那个是星星吗?”温远山指了指他们进去的楼。 上楼梯时的平台上有窗户,温灼若等了一会儿,才见一高一矮两个人从窗前走过,她怔了半秒,才点头:“是他。” 温远山直犯嘀咕,那个矮的是高临星,那高的怎么那么像…… “爸,你不是还有会吗?快到点了。”温灼若看了眼手机,提醒道。 温远山沉思了下,觉得景在野不太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也没多想。 “现在的初中生长个可真快。”他说完这句,转头对温灼若说:“那你好好在你妈妈这里待着,现在你的腿刚刚好,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要及时去医院看看,忙不过来就让那边的阿姨过来帮你。” 温远山离开前又嘱咐了一大堆,很多都是在车上的时候说过的,但温灼若还是一一应下。 …… 这些天的意外似乎格外的多。 所有的事仿佛都挑着时间,蜂拥而至,把所有时间和事情都拧成难解的结。 温灼若拖着行李箱,还没到楼下,就看见季时庭从出租车上下来。 她脚步停住。 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后车厢里拿出东西。 昨天在杂货铺前那通电话没有说完。 温灼若就着曾白瑛给的台阶去买酱油,匆忙捡起手机,进店之后她才发懵看了看手机。 通话时长只有几十秒。 她混沌的捋着画面,猜季时庭应该是在景在野抱住她没多久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一直没有电话打进来。 也没有任何消息。 只要季时庭回荔城,两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见一面这件事并不需要经过她的允许,所以温灼若觉得,他打电话来,目的并不是见一面就好,再打回去,内容的走向会偏到哪里也可想而知。 所以他没再问,她也没有回。 季时庭也看到了温灼若,拖着行李箱快步朝她走来,笑起来有点惊喜:“抱歉,没和你说我把明天的机票退了,买了昨晚的。” 温灼若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一步:“你不用再和我说抱歉。” 在荣泰小区那通电话之后,她在微信里看了太多他的道歉的话。 然而她越是这样,季时庭越是心慌。 在听到景在野回国的消息起,他就日夜想回国,每天睁开眼都在后悔,后悔不该提分手,明明温灼若已经说愿意原谅他,他还是一意孤行,假装大度,亲手将她推开。 也恨自己这么多年都没走出从高处跌到谷底的挫败,恨自己的自尊心太强,恨自己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正是上班的时候,楼道里不断有人走下,站在这里有点挡道。 温灼若觉得有些疲惫,这两天发生的事让她有点应接不暇,“先上去吧。” 第96节 季时庭去抢她的行李箱。 “我帮你提。” 温灼若把行李箱提了个空,温和地拒绝了,“不用这样麻烦,很轻的,我这里面没放多少东西。” 季时庭的手扑了个空,他自己也有行李箱,上面还有两个袋子,看温灼若提的很轻松,最后还是把手收回,“好,那你先走。” 温灼若提着行李箱上楼,心思却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昨天没有答应景在野,季时庭也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 刚意识到自己曾在上段恋情里对他动过心,他们就已经分手了。 温灼若不确定这份感情有多少,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她答应景在野也无法心安。 但今天再看到季时庭,温灼若就可以确定了。 在看到季时庭的那瞬间,她想的不是他如何艰难地抢到机票回来见她,而是看到他们一起回来,景在野会不会难受。 温灼若觉得她在感情上一团乱。 有些愧疚。 不管是季时庭,还是对景在野。 …… 曾白瑛和季时庭的父母一开始是因为关系好才来往的多,后来则是因为两个孩子谈恋爱才更加亲厚,就算后面他们分手了,两家这么多年因为孩子而积攒出来的好关系也没有断绝。 今天是周末,曾白瑛想到季时庭父母可能会来串门,就准备了新鲜的瓜果零食。 门铃响了,她开门,进来的却是景在野和高临星。 高临星现在看景在野的眼神很服气,“妈,是我请景哥来我们家玩的,你看,这是他送我的无人机。” 他献宝似的举起来。 曾白瑛不懂这个,她当初只管给高临星钱,他要的那架价格也不高,只一两千块,但听高明科说,一架好的无人机上万都是正常的,她越想越觉得不妥,正想让温灼若和景在野说一声别送了,谁知道今天东西都到高临星手里了。 看着高临星手上这个,她对比之前她买的,是越看越高级,“真是破费了,这多少钱啊?太贵了这孩子等会弄坏了不值当。” 景在野笑说:“不值几个钱,弄坏了给他再换一架。” 高临星炸毛:“我姐和景哥都说了让我选喜欢的,妈你怎么还说这些话!” “臭小子。”曾白瑛先让道,请人进门。 但高临星提到温灼若,曾白瑛倒是勉强落了下心,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她都这么说了,肯定是心里有打算的,过会儿她好好问问。 “好好拿着,别摔坏了,多新鲜几天。” 高临星也不知道听去了没,跑阳台上仔细看说明书,要不是快到饭点了,他想直接找个空旷的地方玩玩,这里街道拥挤,他怕操作失误砸着人。 曾白瑛把门关上,去给景在野倒茶,笑容和煦:“若若今天一大早就去她爸那里拿东西了,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先坐着喝杯茶。” 景在野回了一句,就去到阳台,抱臂看高临星摆弄无人机的机翼。 “景哥,你说的大尺寸传感器在哪个位置?这里吗?” “这里。”他指了个位置。 曾白瑛等着茶好了,倒进茶杯里端来,刚放好,门被敲了几下。 “来了。”曾白瑛走去开门,一下瞪大了眼:“若若,时庭。” 景在野呼吸一滞。 温灼若站在门口往里看,没看到景在野,还在试图让季时庭先回他家:“你先去看看叔叔阿姨吧,他们也不知道你回来了,也顺便把行李放了。” 季时庭坚持道:“没事,我过会儿再过去。” 说完转向曾白瑛,微笑着说:“伯母,这是我给您和伯父,还有星星带回来的礼物,你们收下吧。” 曾白瑛看着温灼若,搞不清楚状况,面露难色:“进来再说吧,门口站着聊什么。” 门口的声音太大,里面的人想不注意都难。 高临星听到了,回头一看,踌躇两秒,还是站起来去到门口:“季哥?” 他不知道温灼若和季时庭之间发生了什么,虽然分手了,到底这些年得了他不少礼物,他也不好翻脸不认人。 季时庭像是找到了同一阵营的人,如同找回了一点底气,朝他笑着说:“星星,快帮你爸妈拿着。” 高临星就上去拿好了。 曾白瑛顺势说:“你这是真客气,星星,你接了你季哥哥的礼,以后也要给季伯父他们回礼,知道吗?” 季时庭意外地看向曾白瑛。 若若的母亲向来都对他很好,也满意他们的恋情,他以为,她应该是支持他们复合的才对。 可这句话,明显是不让若若和他扯上关系。 高临星想说这不是他们的事儿吗,可看到曾白瑛给他使眼色,他没问出来,喏喏应下,“好哦,知道了。” 温灼若在旁边看着。 妈妈处理起这些事情来比她擅长多了,几句话就把季时庭送的这些礼物和她摘清了关系,变成邻居孩子之间互相串门的举动,那么高临星也可以提礼去拜访季伯父他们,她不想的话,也不用再牵扯进去。 客厅和半开放式餐厅里都看不到景在野的身影,他在哪已经不用猜。 阳台的位置在左边,温灼若觉得侧脸正被注视着。 那道目光有如实质,像一缕细线连接着她和他。 察觉到了曾白瑛的态度,眼看温灼若也进去了,季时庭有种预感,要是今天没能复合成功,那么以后都不可能了。 在乘上那架飞机前,他有一半的信心,只要温灼若和景在野不在一起,他就能和她复合。 情侣之间分分合合是常态,他们甚至没吵过架,是和平分手,朋友都说有很大概率和好。 可现在看到了温家的反应,这些信心去了大半。 季时庭有点急。 所以他也拖了行李箱进去。 齿轮在瓷面上滑动出轱辘声,季时庭想开口叫住温灼若,却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青年。 样貌出挑的男人保持着抱臂靠门的姿势,唇角有点弧度,却看不出什么欢迎的意思。 “这是哪位?”景在野眼神清冷。 第67章 凛冬 几秒前表面还算熟络的氛围在这句话之后凝滞不前。 景在野只是站在边缘一侧, 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阳光透过纱帘镀在他身上,周身就像有种看不见的磁场, 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 饮水机里自下往上腾起气泡。再次传来动静的是拖鞋踏在地板上的哒哒声,高明科端着茶杯出来,惊讶地看了眼在场的人, 问曾白瑛:“这是怎么了?都站着。” 曾白瑛接话:“就是, 都站着干什么,坐下说话吧,我去厨房拿茶来。” 温灼若把行李箱拖到自己房间门口, 手放上门把, 高临星则替她回答了景在野的问题, “景哥, 这是季哥, 是我们家隔壁季叔叔的儿子。” 景在野点头:“邻居。” 青年突然展现出了友善的一面, 走到季时庭面前, “那以后想必会经常碰面。” 季时庭在看到景在野的那一秒,就火速反应过来为什么温灼若身边的人都对他态度有变。 只是他不知道他们发展到了哪一步,他急切地想知道这件事,又担心明确了他们的关系, 他接近温灼若来反而被束缚手脚, 倒不如假装不知情。 他粉饰太平,没有多说一句:“那就请多指教了。” 温灼若放好行李箱出来,关了门, 看见两个男人正在交谈, 纷乱的思绪都怔了片刻。 然而这样暂时的和缓很快就被打破。 高临星听到门又响了,费劲巴拉抽出手开门。 陈英和季青山夫妇手里提着一扇牛肉, “星星,你爸妈都在家吧?” 高临星说对,就把门打到最开。 两人环视一圈,先看到了自家儿子,还以为看花了眼,接着看向儿子对面的男人,又看着站在门外的温灼若。 也许是经历了一次昨天的混乱场面。今天再来一次,温灼若倒有了一点承受能力,她率先打破沉默:“妈,今天客人有点多,我去厨房帮你吧。” 曾白瑛点头,笑着对季家夫妇说:“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见外了不是。” 陈英和季青山是温家的常客,尽管面上不解,语气也熟稔,“家里买多了,吃不完也是浪费,就今天一块上你们家吃,拿着吧。” 他们来往频繁,高明科也没继续客套,接住了说:“行,那我拿去处理一下,你们一家人先叙叙旧。” 季青山也有此意,当即就把季时庭叫了出去,陈英多看了景在野一眼,也跟着关了门出去。 年轻英俊的,和温灼若年纪相仿的青年。 刚关好门,陈英就忍不住问:“里面那个是若若的新男朋友?” 这个“新”刺激到了季时庭,他拖着行李往前,步履未停。 “不是。” 陈英看他说的那么肯定,稍微放心了点。季青山趁机问:“你怎么跑国内来了,前几天你不是说在和导师忙项目吗?忙完了?” 季时庭没有骗他们,直说:“我请了几天假回来。” 要放在从前,陈英或许会责骂他,可这次却拉住了要开口的季青山,让季时庭进了屋。 季青山不满地看着陈英:“你怎么不让我说说他,说回来就回来,还请假,他不知道现在多关键吗?” 陈英摇了摇头。 自从在北市见过温灼若之后,她心态就有了点变化。 她心里一直把温灼若当做未来儿媳,眼看着都要谈婚论嫁,这样分手了,她也觉得可惜。 “少说几句,你既然知道时庭他是为了温灼若回来的,那还去烦他做什么?” 季青山恨铁不成钢:“都已经分手了,他还念念不忘,那怎么能行?你看若若表现的多淡定,他呢?一场恋爱而已,他这么放不下,以后怎么经的住事!” 第97节 陈英:“一场恋爱,老季,你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时庭他和别的女生谈恋爱,能有和温灼若谈恋爱这么好吗?” 季青山负手站着。 陈英:“要是温灼若是曾白瑛和高明科的女儿,那以我们家时庭的条件,找个更好的也不是不可能,可她还是温远山的独女,学历高脾气好,家里也更看重人品,这样好的条件,分手了打着灯笼都难找。” 季青山:“可已经分手了!” 陈英:“你就是死脑筋,我去找若若她都不肯和时庭和好,那不就只有时庭自己来了,你可别多事,请几天假换来一个若若这样的儿媳妇,你就偷着乐吧。” 季青山觉得没戏,刚才那个青年,看他们家人的态度就知道他和温灼若关系不一般,可他没脸在人家门口外面和妻子吵架,一句话没回就进了屋。 …… 这么多人,要做一大桌子菜也很辛苦。温灼若给曾白瑛打下手,高临星煮了饭就拉景在野去阳台。 天气有点阴沉,似乎在积攒着风暴,气象台再次发出预警。 高临星拿了拼图积木丢地毯上玩,景在野没什么心情,低头问他:“温灼若什么时候和姓季的认识的?” “认识好多年了,我二年级,我姐高二的时候?” 景在野:“为什么分手,知道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分手不是很正常吗?”高临星觉得他从前的无人机和眼前的这架比起来就跟个玩具似的,爱不释手地看操作指南,顺带了解各个零件。 景在野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温灼若,话却是对着高临星说的:“再送你一架要不要?” “要!”高临星惊喜且机灵地道:“景哥,你还有什么吩咐?” “认真答题。” “好!” 景在野说完这四个字,沉默了半天,才问:“温灼若和他感情好吗?” 高临星有点纠结,看景哥这样子,他觉得他想听感情不好这个回答,可他都说了认真答题,再说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于是快速地点了下头,说:“季哥高中的时候常常给我姐讲题,两人周末的时候电话一通一两个小时都是寻常,后来我姐和季哥谈恋爱,两个人感情就更好了。” 景在野大概能推测出来,可推测的和亲耳听到的总不一样。 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会分手。 …… 饭菜很快就做好端上了桌,季青山三人是等一切准备就绪才到的,也避免了众人尴尬。 “好久没好好聚过了,今天大家都放开了吃,不够的话再加菜。” “我们老高刚还去楼下买了一箱啤酒回来,我就冰了三瓶,你们悠着点喝啊,太多了伤身。” “……” 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从前两家这样吃饭总是其乐融融,可今天因为多了一个人,两家哪怕在大笑也都心思各异,谦让了两句劝酒的话就没了下文。 孩子们都没说话,所有人吃的食不知味。 汤菜见底的时候,高临星终于还是没憋住,一口闷完碗里的,急匆匆道:“景哥,我们找个地方试飞一下吧,你帮我把着关,我怕出问题,行不行?” 被邀请的人还没回答,季时庭先说话了:“我也一起吧。” 温灼若菜还没有咽下,先去看坐她右边的景在野,他眼皮轻抬,像碰见了什么有趣的事,语气透着点玩味。 “行,那就一起。” “好!景哥,季哥,那你们吃快一点,待会儿好像要下雨了。” 高临星没意见,一门心思想出去玩,洗了自己的碗筷就催着两人出了门。 学校附近是繁华的地带,要走出这条商业街才能到广场和公园,这段路不算短,走出来也需要十几分钟,然而这十几分钟里,景在野和季时庭谁都没有先开口。 马路那边就是公园了,暑假天气炎热,这会儿是正午,人不多。高临星先跑了过去。 景在野没过马路,站在台阶上:“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吧。” 季时庭说:“我以为是你有一些问题想知道。” 景在野呵笑了下。 季时庭却说:“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和若若为什么分手吗?看你和星星关系不错,那么你应该也能从他口中知道,我和若若感情很稳定吧。” 景在野没说话,眼底深了一点。 “让我猜猜,若若现在应该还不是你的女朋友吧,”季时庭笑着说:“如果你们已经在一起了,若若拿杯子喝水,碰到你的手就不会害羞。” “观察的倒挺仔细,那你怎么不想想,她为什么会害羞呢,”景在野眼神嘲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忌惮,她的前男友?” 季时庭像被戳中了痛脚,“我是不够格,可你也没资格说我,这个世界上让若若最伤心,哭的最多的人就是你!” “你知道若若说过想和我结婚吗?” 景在野怔住。 “若若那样的性格,主动和我提起,你就应该知道她是想和我共度一生的,为我生儿育女的,”同为男人,季时庭知道该怎么说,也很满意他的表情:“她怕耽误我出国,我怕耽误她年华,所以是我提的分手,只是暂时分开,初衷都是为了对方好,你真以为,我们之间的六年抵不过你这短短几个月?” “现在我再来问问你,你有什么底气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身边?你以为我回来了她还会选你?” 季时庭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当初陪她走出低谷的人是我,一路陪她成长成现在的温灼若的人也是我,她喜欢你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你后悔已经晚了。” “这是你应得的。” …… “省气象局提醒您:10日至13日,受台风影响,我省东南部市县先后有大雨和暴雨,部分市县大暴雨局部特大暴雨,并伴有6级至7级大风,请防御强降水和海上大风等灾害……” 电视主持人的声音通过半页打开的窗飘散在大雨里,温灼若把手伸出去接雨,掌心拢了一小潭,快溢出来了,她又倾斜着往下倒,水沿着她的手指淌过。 不带思考的重复了很多次,她觉得空气里的凉气钻进了衣服里,将领子往扯了扯。 高临星中午和景在野还有季时庭一块出去,回来时却只有他一个人,问他,他说不知道,季时庭则说他临时有事先走了。 温灼若直觉不好,给景在野打电话。 他没有接。 给他发消息,他也没有回。 手机就放在书桌台灯旁,可从中午到晚上,没有一点动静。 景在野从来没有这样过。 温灼若擦干净手,再度打开手机界面,她发的信息依旧孤零零地躺在那。 [明天你有空吗?我有事想当面和你说。] 门铃铛铛响起。 温灼若心跳都停了一秒,连忙从房间里出去开门。 屋里的手机在她出门的那一刹那,亮了一下。 [明天你有空吗?我有事想当面对你说] ——[我在你家楼下。] 但门口站的不是景在野,而是季时庭,他手上拿着伞,朝她询问道:“有时间聊聊吗?” 温灼若有些失望,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今天好像不是个适合聊天的日子,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他说:“但我只有三天假,今天一天过去了,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天都是暴雨。” 温灼若没说什么,只简单说:“好。” 有些话也确实该说清楚了。 两人从楼道下去,这会儿的天很暗,像游轮行驶在夜里,深海一样的颜色。老小区里,昏黄的路灯发出弦鸣声。 两人同撑一把伞走。 季时庭长话短说:“当初的事我很后悔,现在我想挽回,还有机会吗?” 温灼若不怎么意外,走了两步,才说:“昨天有人问了一个和你差不多的问题。” 季时庭:“那你怎么回答的?” 温灼若看着远处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天空,说:“我当时没有回答。” 季时庭眼里亮起光,“那……” “但我本来准备今天答应他,”她认真说:“我喜欢景在野,我们已经过去了,季学长。” 季时庭彻底慌了,“可他伤害过你。” 温灼若轻轻道:“我无意之间也伤害过他,很多次,扯平了。” “所以你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了?这不公平!”季时庭的语气变得激动,双臂紧紧抓着她,“你可以给他两次机会,为什么我就不行?要论起先后次序,是景在野先把你推开的,接住你的人是我!” 温灼若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很感谢你这些年为我做的一切。” 季时庭改为抱住她,语速很快,“不要和我说这些,不要答应他,我们重新开始。” 温灼若还是推开了他,“以后如果没有什么事,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穿着雨衣的行人骑着摩托经过,她不再去看季时庭,往家里走去。 刚走了两步,温灼若就看见楼下的面馆前站了一个人。 她的身体比脑袋更先反应过来,“景在野?” 温灼若觉得景在野看上去有些不对劲,脸色惨白,眼睛通红,整个人似乎绷的很紧,连声音都在发紧。 她心狠狠揪紧,“你怎么在这,你没回去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 景在野才发出了一点声音,“你真的想过和他结婚吗?” 温灼若忽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订婚的事,确实是她主动提及。 “原来,”他朝她笑,可眼睛却更红了,“你这么喜欢他。” 温灼若鼻子有点酸,她感觉景在野现在很难过,可她不知道要怎么样解释,过去的事实无法更改。 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他。 第98节 景在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感受到她轻微温热的呼吸声洒在他胸膛。 他无法抗拒这样的温灼若,本能地伸出手回应她,将头埋在她颈间,怀里的人一个字都没有解释,他却缓慢道。 “好,我知道了。” 温灼若眼泪止不住,他身上冰的她心颤:“你知道什么了?” “我就是知道。” 景在野呼吸着温灼若身上的气息,像干涸枯竭之人寻求力量,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看上去很镇定,安抚似的看着她笑了一下。 “让我先缓一晚上,这事儿想想还挺伤心的。” 第68章 凛冬 温灼若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刚才不该让景在野就那么走了的。 可他在外面待了太久, 就算是站在待在遮雨棚底下,斜坠的雨丝也让那里没一块干地。 他需要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听着雨声潇潇。 温灼若睁着眼, 放空了一阵,起来从冰箱里找出一瓶酒,沿着桌上细线捏着开瓶器。 “嘭”的一下, 盖子瘪在瓶口。 喝了一口, 她拨出季时庭的电话。 很晚了,他还是秒接。 温灼若问他:“你今天都和景在野说了什么?” 她性子温和,少有这么追问人的时候, 季时庭听得出温灼若在生气, 他一出口话里就带着酸意:“我说的都是实话, 不是吗?” 温灼若一连闷了好几口, 嗓子有些涩, “非得这个时候说吗?你是故意的。” 季时庭说不出话了。 因为她说话的哭腔。 温灼若眼睛红了一圈, 感觉眼睛周围都在发烫, 声音放轻了很多,“过去很美好,这还不够吗?一定要让我和他都难受,你才会开心吗?你觉得不甘心就来打扰我好了, 不要再去找景在野了, 行吗?” “你不要去打扰他。” 她真的难受的要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话筒里才传来男人艰涩的声音。 “好。” …… 温灼若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抓着的酒瓶已经空了, 听到电话被挂断, 她从胳膊里抬起头,偏头看了一眼, 又摸着床沿站起来,去冰箱里拿了一瓶。 再回来时,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在黑夜里有些刺眼。 她肚子里有点不舒服,可还撑着去看。 也许是景在野的消息呢。 但屏幕上的字,重重叠叠,显示的是“杨一帆”。 温灼若坐着,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才点开杨一帆的语音。 杨一帆:[温灼若,景哥现在在荔城吧?] 杨一帆:[我明天休假,也准备回去。] 她没回。 杨一帆:[景哥出差完就直接回荔城找你了,但我估计他这会儿应该还没成功。] 杨一帆:[看的我真是心急如焚,所以我决定了,帮他一把!] 温灼若控制着手指,打字:[帮什么?] 杨一帆发来了一个微信账号,还有密码。 [如果我不说,景哥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说的。] [这些年他过的太苦了,可以的话,你别让他等太久了。] 温灼若忽然有点不敢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这是我高中的微信号,当年你把景哥删掉之后,这号就变成他在登了。] [你登登看吧。] 屋外狂风怒吼,沿海地带的台风似已上岸,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 像泪的形状。 温灼若强忍着不适,又喝了几口酒,才短暂地有了勇气,一个个数字输进去。 接收完消息之后,联系列表还是很空。 置顶是她的微信。 温灼若点开了景在野的朋友圈,全部设置的都是仅自己可见。 她脑海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滑动手指。 很快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2015年8月22日 温灼若快开学了。 我订了回国的机票。 2015年8月24日 在清大见到她了。 雨很大。 那个姓季的牵着她的手。 他没有照顾好她,她肩膀淋湿了。 温灼若眼眶逐渐湿润,有种不可思议又难言的苦涩在心底蔓延,舌根发苦,眼泪不住地流下,捂着唇,一张张看下去。 清大开学的时候,她在那条梧桐道上看到的人是他。 真的是他。 所有朋友圈都是关于她的,都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隔着很远的距离拍的,人群拥挤,她都不知道他怎么看到的她,从高中毕业到现在,这些照片横跨六年,时隔最长的也不过半年。 景在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她。 他的拍照技术也突飞猛进。 她在他的镜头里越来越好看。 温灼若眼里蓄满了泪,又是一怔。 【你拍的真好,是有特意学过吗?】 ——【没有,熟能生巧。】 她当时竟还以为他在国外过的很好。 最近的一条朋友圈,他拍的是她的背影,落日熔金,她坐在轮椅上看书。 配文是: [她好像有一点喜欢我。] [应该。] [今天就表白,会不会太突然。] 温灼若难受的胃里泛酸,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把衣服都沾湿了。 眼前闪过景在野今天松开她的时候说的话。 【让我先缓一晚上,这事想想还挺伤心的。】 缓一缓, 那些难眠的夜,他也是这样缓一缓过来的吗。 温灼若心口一阵绞痛,摇摇晃晃地站起,找出家里的钥匙,没走几步肚里就一阵翻涌,她不得不掉头,跑去呕出酒水,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她都快不认出自己了。 …… 景在野洗了个冷水澡出来,眼睑微垂,看到温灼若给他发了消息。 [你住第几栋几室] 他擦着头发回了,找来吹风吹头发。 那边没再发消息。 半个小时候,景在野换上睡衣,正系着结,门铃就被摁响。 他去开门。 柔软的身体扑进了他的怀里。 景在野愣住。 温灼若双眼红彤彤,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但更多的是沐浴露的味道,她只穿着一件睡裙,跌跌撞撞地冲着他往里走,还反手带上了门。 景在野怕她横冲直撞的磕到哪,就没反抗,直到被她压在桌子上,他才伸手抬高她的下巴,有些生气。 “温灼若,你就穿成这样到处跑?” 第99节 温灼若做了个下意识的抱胸的动作,感受了一下,才冲他笑了,“我穿了的啊,外面下雨!没人。” 景在野眼眸转深。 “喝了多少?” 温灼若不说话,拼命往他身上贴,白皙的胳膊紧紧抱着他的背,眼睛又热了,她想哭,但是不想被他看到,踮起脚亲在他的唇角。 “我很清醒!” 事实证明,醉鬼的话不能相信。 温灼若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倒头就磕在了他胳膊上,纤长的睫合上,脆弱的脖子仰着。 景在野深吸了一口气,摸到她不知是汗湿还是被淋湿的头发,将人抱去浴室洗了个头。 吹干了,他把温灼若放在主卧的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下。 温灼若似乎在梦里还在找他。 动了动身体,把他另一套睡衣抱在怀里。 景在野把空调的温度调高,把睡衣从她身前扯出来,盖上被子。 末了,他看着这件睡衣思考了两秒,去浴室换上。 换好之后出来,他看见温灼若额头上冒出了汗。 景在野心下一沉,去探她的额头,手下温度有点烫。 他找来温度计,热水和退烧药,把温灼若叫醒,她不肯睁眼睛,还想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下来重新抱怀里,景在野又好气又好笑,把她扶起来,“吃药。” 温灼若用挺翘的鼻子去拱他的杯子,哼哼唧唧的。 景在野看乐了,语气不由得放缓,“乖一点。”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他故意问她:“景在野,还记得吗?” “你是吗?”温灼若一下就不反抗了,水润的眼眸愣愣看着景在野的脸。 “你看我长得像吗?” 温灼若盯着他一直看,眼睛浮上泪光,心口钝痛发酸。 “你是景在野,那我就乖一点。” 景在野的心仿佛被轻挠了一下,喉结微动,“为什么?” “我想你开心一点。”她喝完,红着眼又去亲他的唇角,像是在哄人。 这一下像是直接亲在了他的心上,往身体各处输送暖意,景在野垂眸看着她,轻声道:“你哭什么?” 温灼若抹眼泪,“我没哭。” …… 暴雨里依旧有人在沉睡,吴伟蹬着腿,半夜被一阵闹铃声吵醒。 他拿起瞅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作为男女比例失衡的理科院校学生,在一众单身汉里拥有女朋友的他已经不知道在漫漫长夜听了多少男儿的情伤。 可吴军师也是要休息的,正打算把手机关上,他猛不丁看见了来电人的名字。 景哥! 吴伟火速爬起接听,“景哥,怎么了,你怎么半夜给我打电话?” 景在野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如果有个女孩子,喝醉了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很正常吗?耍酒疯的时候是个人在边上都要被揩把油!” “……” 对面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纠正道:“她没找别人,只找了我。” “只揩你的油?那就是对你有意思,喜欢你,想趁着喝醉的时候接近你。”吴伟严肃问:“哪个女流氓对你上手了?” 景在野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然后挂断。 吴伟听着话筒里的断线音:“……?” …… 温灼若夜里总感觉眼睛周围热热的,像敷着毛巾,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她想挠一下眼皮,却碰到了一团绵布。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把热毛巾取下。 冷色调的卧室里,黑白灰是主色,家具和这种冷淡的风格融合的很好,高级又简约,没有任何突兀的地方。 除了躺在黑色大床上,穿着白色蕾丝睡裙的她。 温灼若从醉酒后的大脑里抽出一丝清明,还记得她看完微信里的照片之后,就迫切地想要看到景在野,可是喝多了酒,她站起来便反酸吐了出来。 又觉得自己眼睛哭肿,看起来狼狈的样子很丑,就放水洗了澡。 在浴缸里剩余的酒精开始发力,她艰难地淌着水出来,穿上衣服,找了出租车,凭借惊人的毅力找到了景在野家。 然后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温灼若有点后怕的看着给她敷眼睛的毛巾,看来她是顺利到了景在野家,要是不小心走错门,那就有点危险了。 她感觉身上有点黏糊,想下床,景在野从门外走来,深蓝色睡衣松松垮垮。锁骨冷白。 “醒了?” 没了壮胆的酒,温灼若现在躺在他的床上,闻着他被褥和枕头上干净清爽的香味,迟来的有点害羞,小声嗯了一下。 脸颊在景在野的目光下变红。 他语气含了点笑,“现在知道害羞了,昨晚对我又亲又抱的。” “又……亲又抱?”温灼若呆呆地重复了一下后面几个字,她睡醒了全忘了,但看到景在野的笑,还在挣扎,“你会不会记错了,我妈说我喝醉了一点都不闹。” 景在野说:“你猜。” 温灼若试图回忆起一点细节来,可还是无果。景在野走到她身边,把准备好的衣服给她,很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昨晚你发烧了,我给你擦了胳膊和腿,现在去洗个澡?” 他话音刚落。 温灼若就红着脸拿衣服下床,床边有双拖鞋,拖鞋外型是只粉色的兔子,毛茸茸的很少女心,她动作有点顿住,“这鞋子是谁的?” 景在野失笑:“刚买的,要看小票吗?” 温灼若窘迫地往外走,结果被一只手拎住了后领,他把她睡裙的领口提高了一点,然后说。 “就在这洗,我出去。” 温灼若下意识抓紧了荷花边的v领,脸上的温度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发烧了。 感受到睡衣擦过皮肤的时候,她就下意识往下看,可能是睡觉睡得凌乱,入目处一片雪白,她都觉得晃眼。 接着咔嚓一声,门关上了。 温灼若在原地站了好一阵,脸色十分精彩,有尴尬但更多的是羞耻,尤其是景在野目不斜视地还给她往上提。 “……” 她心情十分复杂,进了浴室,温灼若往自己身上打着泡沫,洗着洗着,突然想起了一些碎片。 【你就穿成这样乱跑?】 ——【我穿了的!】 景在野说的是她穿着睡衣盯着暴雨乱跑,她回的是,什么,啊。 果然喝酒误事。 第69章 赴春 昨晚温灼若来之前吐脏了衣服, 还记得洗了个澡再来。 但当时洗的还是有些急,身上的酒味冲是冲淡了,仔细点还能闻出来。 因为不喜欢酒的味道, 温灼若在浴室里洗了很久,沐浴露也挤了不少,总算清理爽快。 从浴缸里出来, 温灼若习惯性拿起衣服想穿, 手碰到裙子,却蓦地停下。 景在野不止给她准备了她喜欢风格的裙子,还给她准备里面的衣服。 一个颜色。 温灼若感觉耳朵发烫, 有种想穿回旧衣服的冲动, 想到她好不容易洗干净了, 再穿就又要染上味道, 就勉强按捺下了。 不太合身。 她觉得肩膀被勒的有些痛。 心情更复杂了。 穿好之后, 温灼若把换下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洗, 烘干很快, 她觉得她这样勒一天不太行,等衣服干了就可以再换上。 打开浴室的门,主卧连接客厅的门还是紧闭着。 尽管有点不好意思,可温灼若也没想着在这里待一天, 总要出去的。 眼角余光扫到了床头柜上的摆件。 她止住脚步, 改为朝床前去。 那是一只石膏猫和一只石膏犬。 温灼若对这个再眼熟不过,毕竟是她一点点上的色,看着上面已经有点褪色的颜料和擦拭光滑的表面, 心头微动。 弯下腰, 她把石膏猫和石膏犬摆成面对面的位置,然后轻推着猫去亲了一下石膏犬。 主卧的门被敲了敲。 温灼若匆忙往下压了下唇角, 赶紧把手放开,“来了。” 第100节 因为主卧里的遮光帘挡光效果很好,温灼若没有看时间,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一打开门,刺眼的白光铺进来。 她下意识把手挡在眼皮上。 “好亮。” “十点了。”景在野逆着光,那光仿若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想睡吗?” 温灼若摇头。 昨天喝醉了酒跑他家里来,还霸占了他的卧室,看她眼睛哭的那么厉害,今天早上照镜子居然没肿,估计景在野昨天一夜都没睡。 “不困了,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景在野嗯一声。 “先吃早餐。” 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份早餐,挺简单的面包鸡蛋和牛奶,温灼若想到她昨天的壮举,因为回忆不全有些忐忑,“我昨天喝多了,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不等男人回答,她很快接上一句:“我真的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景在野想到了什么,眼里流露出浅淡的笑意。 “没事儿,挺可爱的。” 温灼若心跳加快。 等坐在餐桌上了,她还有些不死心的问:“你可以忘掉吗?” “你说呢?” 两人正说着话,门铃就被摁响了。 景在野去开门,对面几个人漏了个脸就想往房间里钻。 温灼若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杨一帆,吴伟还有几个大概是景在野的朋友,一伙人看好戏似的往里瞧。 她还没站起来,就听到有人呜呼了一声说:“你就是景哥女朋友吗?” 温灼若愣了半晌,景在野眉头一皱。 刚想说话,就听到温灼若淡定地说:“嗯,是我。” 景在野的动作有明显的卡顿。 “那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啊。” “我就说嘛,能坐景哥家里吃早餐的还能有谁?” 起哄声四起,像是要把房顶掀了。 杨一帆哎呦了两声,“没眼看没眼看!我跟你说景哥,这事儿你得好好谢谢我!” 吴伟说:“我也出力了啊!一顿饭没跑吧。” 景在野没说话,可舒展的眉眼和唇边弯着的弧度无一不在显示他现在心情很好。 众人进了门,闹哄哄的一片。 温灼若看起来淡定,其实心里也紧张,解决完自己盘子里的早餐,就想回房间里待着。 谁知道刚进去,门就被推开,景在野像故意把关门的动作拖慢似的。 她听到一声落锁的响,手腕旋即被握住,身体也被拽到了男人身前。 一丝阳光都透不进的卧室里,温灼若卖力地呼吸,可肺里却仍旧感到缺氧。 景在野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搂着她的腰,眼神揶揄。 “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我女朋友了?” 温灼若感觉自己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在发烫,耳朵也烫,“懒得解释了,就应付一下。” 景在野的笑僵住了。 温灼若看着他变脸似的,不禁笑了出来。 然后踮起脚,这一次亲在了他的唇上,凉凉的,有点软。 “骗你的。” 唇上的触感一触即离,景在野等她重新站好了,才低笑了声,弯下腰,丝丝缕缕的热气黏在她的耳后,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要接吻吗?”他说话的时候唇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耳垂。 温灼若心尖发颤,看他从她颈边抬起头,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发。 景在野视线下移,在她唇上停下。 “昨晚到现在多少次了,这么想亲?” 温灼若的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红的像熟透的虾,抱着他的腰,胸脯轻微起伏,仿佛只是这样和他对视,她就呼吸不上来。可温灼若还是看着他,不曾躲避。 景在野低下头。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旖旎的气氛。 他顿在半空,和温灼若面面相觑。 敲门的人还在点着菜谱:“景哥,你家里怎么空荡荡的啊,什么都没有吃啥?” …… 几人最后去超市买了两只大闸蟹和火锅底料,准备简单搓一顿,吴伟看见杨一帆去敲门的时候,差点把茶水喷出来,经验丰富的他一看温灼若和景在野一前一后进去了,就知道没那么快出来。 结果这二愣子直接去敲门。 幸好今天景哥正式告别单身,心情不错,出来的时候也只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安排了人分工买菜干活。 吴伟昨天接到电话的事一夜之间就在他们公司群和各种小群里传开了,所以今天才会搭伙来蹭吃蹭喝。 酒足饭饱之后,杨一帆把景在野揽到一边,哥俩好地说:“怎么样,我这个助攻够给力吧?” 景在野:“嗯?” 杨一帆给他使眼神:“你不会不知情吧?温灼若还什么都没和你说?” 景在野眉心凝着几分疑惑,他知道昨晚温灼若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找他,还喝了那么多酒,可他没想到这事儿和杨一帆有关。 杨一帆也没打哑谜,“我微信号里那些照片,她都看到了。” 景在野皱眉:“你给她密码了?” 杨一帆看他这样有点发憷,“是……是啊,你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 景在野往温灼若那里看了一眼,正在喝饮料的女孩看见了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假装没看见,又将视线挪动到她的饭上。 “不会。” 杨一帆看着景在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愉悦地扬起。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他疑惑:“发现什么?” 发现温灼若,应该比他想象中的更喜欢他一点。 景在野没说话,又笑了一下。 杨一帆:“……” 吃过饭后,杨一帆等人就识趣的离开,屋里的三三两两的减少,等温灼若从卧室里换了衣服出来,客厅里就只坐着景在野。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 温灼若和他四目相对,接着默默别开眼说:“我也该回去了,昨天我妈妈给我发消息,我今天早上才回,她有点担心。” 景在野拿过车钥匙。 “我送你。” 明明裙子的领口是小v形的,并不勒脖子,可温灼若总觉得有什么在阻碍她呼吸,听到他慵懒的语调都觉得心口发麻。 出了门,温灼若跟着景在野进电梯,后面有人让她帮忙按键,她按完放下手,和男人的手背轻碰在一起。 微凉的皮肤触感,却好像有一道电流,从碰触到的神经末梢蹿到大脑皮层。 她一下就清醒了,手悄悄挪开了一点。 然后被景在野牵住。 他手指抵开她半握着的手,掌心对掌心,十指相扣。 温灼若没动了,所有感官仿佛都集中这一块,低头看她穿的鞋。 - 很快到了一中。 景在野把车停在路边,看着温灼若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北市?” 温灼若:“你要回去了吗?” “快了。” “好。”温灼若回,“我应该也快了。” 实际上她的假期都是李教授一句话的事,听说有的老板暑假就放几天假,可她和师姐最少也有半个月。 因为她带伤,这次也多放了几天,前几天群里很热闹,估计这几天也该准备回去了。 她做打算的时候,景在野看着她说:“一起?” “好啊。” 温灼若说完,看景在野锁了车门走到她身边,“你还送我到楼上吗?” “嗯。” 她点点头,继续往楼上走。 到了家门口,温灼若别过身想拿钥匙,手却被景在野握住。 她动作愣在那。 被带入了怀。 第101节 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她问:“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什……么?” 景在野没说话,带着一丝笑意吻下来,慢慢含咬她柔嫩的唇,反复舔舐,最后轻轻吮了一下,他满意地看着温灼若脸上飞出两道红霞,声线撩人。 “我女朋友真可爱。” 唇上的热度居高不下。 等他说完,温灼若忍着羞涩埋在他怀里。 景在野身上清淡的木质香环绕在她身上,还有点沐浴的香味,和她身上的香味完美融合在一块,她心跳很快,也感受到他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 她犹豫了半秒,轻轻吻在他心脏的位置,眼眸微弯了一下。 景在野情不自禁地把手插进她的发,将女孩紧扣在他身前,这一个珍重的吻,他心脏热胀地仿佛马上要爆炸,声音沉哑。 “不想让你回家了,怎么办?” 第70章 赴春 温灼若最终还是回了家。 假期的最后一天, 曾白瑛和高明科都在家,餐厅里还有粥菜的香味,高临星擦着桌子, 看到温灼若就说:“姐,你回来啦。” “对。” 曾白瑛正手里拿着份文件在看,看见温灼若进门换鞋, 把文件放下走去, 紧张道:“你跟我来。” 高临星不明所以,“什么事儿我也不能听啊?” 曾白瑛路过给他指了个地方,“这里没瞧见?认真点擦, 你不能听的事情多了去了。” 高临星耸了耸肩, “不听就不听。” 曾白瑛把温灼若带到阳台上, 自己没先说话, 倒先看了看周围停着的车, 果不其然看见一辆眼熟的车。 “你昨晚大半夜的, 是去小景家了?” 温灼若啊了一句, 看景在野的车转弯上道,不自在道:“嗯。” “他让你去的?” 温灼若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一下以为曾白瑛误会了什么,摇的更快了, “不是, 妈,你别想多了,是我自己去的, 他那时候都准备睡觉了。” 曾白瑛眉头越蹙越深, 像是在琢磨她的话,“你自己去的?” 这话似乎又可以曲解成另外的意思。 温灼若觉得自己有点解释不清了, 面对曾白瑛犀利的眼神,她只好委婉说:“我们才刚在一起,没发展那么快,而且是我昨天喝醉了去闹的他,还发起低烧,景在野忙了一晚上。” “低烧?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吃了药,夜里就降下来了。” 曾白瑛勉强相信了,“行吧,妈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但你现在是成年人了,也有男朋友,就应该知道要保护自己,昨天我看冰箱里还少了点酒,喝酒容易出人命,你知道吗?” 有一会儿的时间,温灼若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从没听曾白瑛这么直白的她提起这些事,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傻在那里。 “不要太相信男人的自制力,”曾白瑛说:“但女孩子不一样,他们提裤子就等着当爸了,其他压力都是你的,所以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要做好措施,知道吗?” 温灼若做不到和自己妈妈面不改色地讨论这个问题,只能用笑来掩饰,“好,我知道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妈先忙了。” “等等,妈妈,”温灼若叫住曾白瑛,说:“我过两天可能就要去学校了,先跟你说一下。” 曾白瑛停下了,叹了口气:“这么快?” “嗯。” “到时候要不要让高叔叔送送你?” 温灼若:“我和景在野一起过去。” 曾白瑛:“也行。” …… 要回北市的前一天,景在野提前接了温灼若过去。 进门之后,温灼若看见那天她穿过的拖鞋和他的拖鞋摆在一起,心里有种微妙的上扬情绪。 “你东西整理好了吗?”她问。 景在野关上门,说:“没带什么回来,都在车上。” 温灼若说:“我刚把东西放进行李箱你就来了,怎么来这么早,我们不是明天才出发吗。” 景在野笑着给她抛了颗炸弹:“对,但我妈今天要来。” 温灼若懵了好几秒,大脑都不会思考了。 “阿姨她要来你这?” “今天早上的飞机,算算时间,应该已经落地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什么都没准备。” 景在野表情无辜:“我也是刚知道、quot;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我下去买点东西吧,可是超市里能临时买到什么东西?” 温灼若的语气都嫩听出她慌了,她做事从来都是有准备的,这次却时间紧迫地不行。 “还是我先躲一下?阿姨在这里待多久,我买到东西了再来行不行?” 景在野揽过她的腰,有些好笑地捧起她的脸,“躲什么,我和母亲说了要让她见见我女朋友。” 确定关系第一天就以女朋友的身份见家长。 温灼若实在猝不及防,有点接受不了现实。 抱了他好一会儿,她才认命地说:“那我还是赶紧准备礼物吧。” 景在野这时候说:“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给她就行。” 温灼若露出意外的表情,可同时也听出了男人话里隐藏的促狭笑意,忍不住说:“你故意看我着急的吗?” 景在野笑了笑,没说话。 温灼若想从他怀里挣开,眉眼认真道:“礼物在哪呢,我先熟悉一下。” 怎么会这么可爱。 景在野让她在椅子上坐好,然后自己从卧室里提了一个包装精美的东西来,放在黑色大理石桌上,敲着硬壳子说:“就算你什么都不准备,我妈也会喜欢你的。” 温灼若不信,把袋里的红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一对耳环,价格是她能买的起的范围,不会太假。 可看完,她又觉得有点担心:“你了解阿姨的喜好吗?” 景在野:“……” “你说呢?”他笑容更明显了,最后居然笑出了声。 带点克制,低低沉沉的。 温灼若觉得自己有点昏了头了,他是她儿子,怎么会认不出来,一会又感觉心跳的有点快。 因为景在野笑的很好听。 打好了腹稿,温灼若没那么紧张了,坐了没一会儿,就跑去浴室整理自己的衣服。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宽松的白绸上衣,裙子到膝盖,头发散着,尾部微微卷着,刚好到腰的位置,戴着连串珍珠发箍,鬓边和额前有点碎发。 因为脸上没有痣,皮肤又白,所以镜子里的女孩看起来很干净,没有化妆,素着脸,精致的眉眼就更加出彩。 温灼若照完镜子出来,就想去翻行李箱里的化妆品,她不常化,但有些场合化淡妆是出于重视,手刚打算把箱子放倒,门铃就响了。 这一下她受到的惊吓不比看惊悚电影少,手都抖了。 景在野反应过来,先去帮她把东西放好,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到门口。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身后有保镖提着她的包。 她看上去不过三四十的年纪,脸保养的很好,面相和善,虽然难掩富贵,可看着就让人感到很亲切。 这或许和景在野母亲的职业有关,如果温灼若是她台下的观众,也会觉得眼前的女人很有观众缘。 景在野喊了一句:“妈。” 温灼若被他牵着,也喊了一句:“阿姨好。” 蒋晴因女士先看了温灼若一眼,笑了笑,然后才看自家儿子,却什么都没说,先让保镖把她的包放进去,然后让关上门。 进门之后,温灼若感觉心里更忐忑了。 蒋晴因女士扫视一圈,在沙发上坐下,声音比脸还年轻,话不知道是对温灼若说的,还是对景在野,有些感伤。 “我这几年都没见着过他,今天倒是托你的福见到了。” 温灼若下意识看向景在野,看他没说话,犹豫了一下,把准备的礼物送给蒋晴因女士,蒋晴因女士打开看了,有点惊喜,“谢谢了,我能叫你若若吧?” 温灼若听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还是用很熟稔的语气,忽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她点头。 “来若若,坐过来阿姨和你说说话。”蒋晴因把盒子收进自己的包里,笑说:“阿姨早就等着在野把你领回家了,没想到等到今天才见着。” 温灼若在她身边坐下,语气疑惑:“您的话我有些不太明白。” 蒋晴因正要说话,想到景在野还在,对他说:“去我保镖那拿点东西泡水去,刚下飞机,有点渴。” 一般的茶水对嗓子都会有一点刺激,喝多了会不舒服,蒋晴因女士喝的都是润嗓的中草药泡的水,平常也当保养。 景在野看了一眼温灼若,转身离开。 温灼若看得出蒋晴因是在故意支开他,不出意外,蒋晴因拿了张帕子,绕着手腕,取下了一只玉镯,笑着问:“这镯子你有印象吗?” 她看着这通透的碧色,上好的玉总让人见之不忘,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方奶奶的?” 第102节 蒋晴因说:“对,你肯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吧,当初我婆婆病重,我和我丈夫都清楚,开始想将她转移到国外去治疗,可她放不下心,一直让我们帮着瞒着在野,后来有一天,她和我说,她看到在野总是看着一条手链发呆,大热天的也穿个长袖,就为了挡住手上的东西。” 温灼若眼睫微动,脑海里飞快地闪过零星的碎片,傍晚夕阳笼罩的教室,广播站里轻渺的歌。 仿佛能通过蒋晴因女士的描述,想到方奶奶说话的口吻。 【我知道那条手链是谁送的了,是一个叫温灼若的女孩,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很优秀,我一直遗憾不能亲眼看到在野成家,这下也算能满足心愿了。】 【若若竟然来京市看我和在野了,我想把这只手镯送她,但我想她会拒绝。还是等你来吧,你是在野的母亲,更名正言顺一点。】 【他们好像吵架了,我让鱼鱼请若若来我们家,她也不来了。】 【在野没觉得不对劲,他还搁儿那乐呢。】 【什么时候能和好,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 蒋晴因一开始并没记住温灼若的名字,中学时代的恋情有多少能走到最后的,可后来方奶奶时不时地在电话里提起,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儿子的变化,才印象深刻。 她这儿子和她还有她名义上的丈夫都不一样,要真喜欢那女孩,这事早晚能成。 没想到直到现在,两人才在一起。 蒋晴因女士给温灼若戴着镯子,她没有拒绝,“今天我来这儿,就是专门把镯子交给你的,也算了却了方女士的一桩憾事。” 景在野一进来就看见温灼若垂着眼睛,看起来有些难过,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怎么了?” “你和她说什么了?” 这两句用的语气截然不同,蒋晴因被这区别对待给逗笑了,“我能说什么,你妈这么开明,还能给你媳妇气受?” 温灼若脸红了,“没有,阿姨没有说什么。” 景在野拉着温灼若的手,拇指轻轻揉捻她柔嫩的掌心,“别听别人说的,有什么事来问我。” “真的没有。” “没有也记住。” 蒋晴因:“……” 蒋晴因:“好,行,我想起来我今天还要去朋友家做客,你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说着就提包走了,风风火火的。 温灼若惊到了,赶紧站起来追出去,一会儿的功夫蒋晴因女士已经快走到楼梯口了,“阿姨,等等。” 蒋晴因转过来,看上去并无怒容,还是笑眯眯的,“怎么了?” 温灼若一时有点卡壳,“我以为您生气了。” “没有,我要是摊上这么个妈,我也生气,”她笑着,颇有些伤感:“可能是我和他父亲的开放式婚姻给他留下了一点阴影,我之前忙着演出,他六七个月大的时候我还在台上,小时候也没怎么管他,那时候正是我事业巅峰期,他愿意认我我都觉得是奇迹。” 温灼若没想到蒋晴因会坦然和她说出这些秘密。 在蒋晴因来之前,她大概了解了一下蒋晴因的基本情况,都是些娱乐小报消息,那些媒体采访的时候都叫她蒋老师,从没用过景夫人这个词,现在看来,这应该是她自己的授意。 “好了,我先走了。”蒋晴因女士摸了摸她的鬓发,满意说:“真漂亮,阿姨感觉你穿旗袍会很好看,等阿姨给你挑几件,过两天给你送来。” “谢谢阿姨。” 蒋晴因女士让保镖把手机给灼若,“没和你说场面话,给阿姨留个地址。” 马上要回北市,温灼若留的是北市的地址,蒋晴因拿起来一看,表情更开心了,“你和在野住一块啊,那不挑个日子,赶紧把事儿办了。” 连续被两位长辈提到这些问题,温灼若脸皮还是薄的红了一大片,“不是,没有,我住他隔壁。” “住什么隔壁啊,”能答应开放式婚姻的蒋晴因女士说起这种话题非常自然,可看到温灼若的反应,还是没接着往下说,拿过保温杯喝了口水,说:“……住隔壁也行,刚谈恋爱,结婚的事确实也得慎重点,看你父母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两家见个面。” 这速度像坐了火箭。 一下就发展到双方见家长了。 温灼若反应不及,回的也有点乱:“阿姨……” 她总觉得,蒋晴因女士接受太良好了,她甚至没和她聊过几句,竟然就开始考虑起了结婚的事。 在蒋晴因女士这样见过演过人间百态的,要看出温灼若在想什么太简单不过,她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和景在野有点神似。 “没催你,看你决定,我很喜欢你,也去了解过你,你和在野的事取决于你们两个,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名存实亡的婚姻只会伤害彼此,我相信景在野父亲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会有任何其他的事阻拦你们,放心谈吧。” …… 也许梦与现实真的存在一条不为人知的第三条路。 来到方奶奶的墓地时,沿途风的温度都是似曾相识。温灼若依旧买了一束百合花,方暖冬的音容笑貌停留在了他们高三的那一年。 “我以前梦到过这里。”她和景在野坐在长椅上休息的时候说。 晚风轻拂的傍晚,无瑕的云成了天空的燃料,流转着各种艳丽的红。 景在野望着眼前的长阶,“什么时候?” “我出车祸那天回到家做的,你说是不是奶奶在和我托梦。” 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话。 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阵风,将落下的新叶卷起,缓缓推到温灼若的鞋边。 青年坐在长椅上,一直没说话。 女人站起来,走到青年面前,伸手抱住了他。 第71章 赴春 因为预留了两天休息的时间, 回到北市之后,温灼若不用急着去老师那报道。 她三个室友暑假在兼职,关妙因为时间原因换了一份工作, 其余人都忙着上班,温灼若没什么机会和她们碰面,就在家看看书, 和景在野一起泡书房, 放松的时候偶尔玩个小游戏。 最近她有点对一个叫躲猫猫的游戏上瘾。 游戏很简单,玩家进入游戏之后分为两大阵营,一个是猎人, 一个是隐藏者。隐藏者可以随机选择, 变成游戏场景里的一样物品, 可以是铁栏, 石头等等, 而猎人的任务就是负责找出这些隐藏起来的玩家。 这天温灼若随机匹配到四人赛, 进去之后第一个被淘汰, 导致一开始就少了一个队友,队伍里的三号开麦,她解释道歉了,对方还是喋喋不休了整局。 温灼若从没被人骂过笨, 还是大嗓门依依不饶追着骂, 虽然她劝自己这是游戏,但还是有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急需说出来才能缓解。 便把平板放在桌上, 拿起手机, 侧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给景在野发消息。 [刚才打游戏, 有人骂我笨。] [我第一个被淘汰,可他第二个淘汰,队伍贡献积分和我也差不多。] [他怪我把注意力吸引过来,我道歉了,但他不听。] [他还说大号打的都是高端局,没人像我这么玩。] 她一条条发完,去饮水机里打了一玻璃杯水,放了片柠檬,又从冰箱里取了几块冰放进去,喝一口下去,心情感觉也好了很多。 再看手机里绿色方框的字,温灼若觉得自己对一局游戏这么真情实感,好像有点点幼稚。 想撤回也已经过了时间。 而景在野的聊天框上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温灼若战术性喝了一口水。 [今天我打游戏,有人骂我笨] —— [谁?] [我第一个被淘汰,可他第二个淘汰,不是和我的贡献积分也差不多吗。] —— [对。] [我道歉了,但他不听。] —— [你没错。] [他还说大号打的都是高端局,没人像我这么玩。] —— [id给我,你男朋友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高端。] 温灼若看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弯下眼睑,用吸管吸了一大口冰镇柠檬茶,腮帮子微微鼓起。 景在野是一条条圈出来回的。 只是这聊天记录,怎么看起来真跟早恋高中生似的。 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温灼若发觉自己的心情变的很好,像是坐在云上,要飘起来,她没发那人的id,而是回复: [你下班了?] 景在野发的语音。 “开门。” 温灼若差点呛了一下,拖鞋都没穿就过去开门。 果然景在野刚收起手机,姿势闲散地站在外面,她笑着说:“怎么走路还回消息,我以为你在车上呢。” 景在野没回这句,拉着温灼若过来,先审视了下她的神态,才兴味盎然地问。 “不是在生气,看见我就高兴了?” 温灼若看了眼在厨房忙活的姜阿姨,当着人的面说这些,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游戏而已,我没往心里去。” 景在野说:“还想玩吗?” 温灼若纠结了一下,诚实点头。 景在野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行,能建房吗?” “可以的。” 景在野知道温灼若最近挺喜欢玩这个游戏,注册账号之后,就把房间邀请发在了群聊里。 第103节 总共八个人的位置,很快就满了。 温灼若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头像,好像是池知的。 进游戏之后就秒开了,池知懵逼地在全部频道发言,“我以为是什么激情枪战或者火辣竞技呢,这什么幼稚园小朋友玩的游戏啊。” 温灼若想找回一点面子:“大人也可以玩。” 池知一看温灼若也在队伍里,立马平静了。 “哦,我懂了。” “……” 这一把温灼若拿到的是猎人,而景在野和池知一共四人都是隐藏者。 倒计时刚结束,她就看到一个轮胎突兀又显眼地立在大门正中央。 “……” “嘭”的一下,池知的屏幕显示播报:[3号选手'景'已被淘汰。] 他怒而打字:[有这么放水的吗!] 景:[我女朋友这么聪明] 景:[需要我放水?] “……” 温灼若没注意屏幕上两人的对话,和队友又抓了两人,倒计时快截止,地图显示还差一个人,她和地毯式搜寻过去,却没找到人。 这个时候,屏幕里跳出一条消息。 景:[在你后面的亭子里。] 池知震惊了:[景哥!] 景:[这游戏设计的不合理,我给一点提示才平衡。] [?] [你摸着良心说]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游戏结束,进入组队界面,温灼若也有些良心不安,刚才那一枪她没开,可队友开了。 “要不下回你还是别提醒我了,这样好像有点不太好。” 景在野眼皮微阖,挪动键位的动作漫不经心的,“小事,我给他们打点钱。” “……”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接到红包的池知大声道:“这游戏设计的绝对有问题,明天我就去给反馈!” “……” 接下来的游戏所有人都玩的斗志昂扬,温灼若玩的不差,历史战绩里很多连胜。 而众人为了确保温灼若的游戏体验,放不放水都拿出了学霸级的表演力,一排连胜的战绩,笑料层出不穷,一转眼大半个午休的时间都快过去了。 在姜阿姨准备开始晾衣服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和景在野说:“你先休息一会儿吧,下午不是还要工作?” “嗯。” 景在野站起来,“一起休息?” 温灼若心情正好,想也没想就点头,等被牵着手走到他家门口,她才有点茫然地说:“去哪休息?” “当然是我这儿,”门已经打开,景在野注视着她说:“有姜阿姨在,不方便。” “……” 很快温灼若就知道不方便什么了,进门之后,她就被拦腰抱起,放在冰冷的奢石长桌上。 心脏重重跳着,像是在打鼓。 景在野站在她双腿之间,手压着她的裙子,半截手掌贴着她的大腿,轻吻了下她的耳廓。 温灼若敏感地颤了下身子,腰却被他另一只手箍着往前,吻随之落下来。 不同于前两天的浅尝辄止,景在野含着她的唇研磨一阵,便探入了她的口中,在碰到她的一瞬间,这个吻顷刻变得强硬起来,在她唇舌间四处搜刮甜津。 温灼若被他吻的目眩神迷,不知道吻了多久,她感觉到上面有些凉,男人的手移动到了上衣下摆。 她下意识伸手摁住,轻轻扭头,脸红的冒热气,还要假装没发现什么:“一点了,睡会儿吧。” 景在野稍微回神,手把她卷起的衣服理平,看温灼若的目光一直不敢和他对视,他笑了一下,用商量的语气说。 “晚上来我这儿睡?” 温灼若眼睛微微睁大:“为……为什么?” “我去你那儿也行,”景在野亲她额头:“后天出差,要去一个星期,多陪我会儿?” 这个理由,温灼若还是有点犹豫,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越来越烫。 “放心,你没准备好之前,我不会动你。”他忽然补充了一句。 温灼若被戳中了心中所想,脸更烫了,架在景在野肩膀上的手往回收,有些慌不择路:“好。” …… 这是温灼若第一次来景在野的卧室,她的指纹录进了他的公寓大门,所以就算他晚归她也能先进来。 景在野这间公寓和他在荔城的是同一个风格。 冷淡黑灰白为基础的主色调,和她的卧室一样,有一面宽大的落地窗,窗帘放下几乎窥不见一点光亮。 她洗完澡出来,才看见景在野换了一身运动装,在门口拔下护腕,脖颈上有汗,“你刚才去哪了?” 景在野望她一眼。 温灼若穿的是一件宽松的睡裙,露出一半羊脂玉般的肩颈肌肤,云层滚边蕾丝,裙下的两条腿又细又白。 刚出浴,她的眼眸像是被水浸过,纯然清润。 “夜练。”景在野淡定地敛去视线,然后就在卧室里找出睡袍,经过她的时候,他说:“你先去床上。” 温灼若有点紧张,但也没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现在月上高楼,学校这个点都已经熄灯了。 只是她直觉男人的音色听起来似乎比平常要沉一点。 中午的时候她也睡在景在野这儿,两人盖着两床薄被,现在两床被子还整齐地放在床上。 温灼若上床之后,把被子拉到肚子的位置,开始酝酿睡意。 微凉的温度从身后贴上来时,温灼若感受身体已经是全然放松的状态,慢吞吞地想翻身,下一秒下巴却被抬起。 男人的吻来的气势汹汹,刚运动过,他身上的肌肉格外坚硬。 一吻毕。 温灼若睡意消散了个干净,在他怀里大口呼吸,手虚虚地抓着他的睡袍。 景在野依旧从身后贴着她,身体各处严丝合缝,她意识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呼吸顿时乱了。 男人抱着她的胳膊越收越紧,但始终没逾线,在温灼若快要被这沉默暧昧的气氛溺毙时,景在野忽然咬在她后颈,不轻不重地吻着她的肩膀,音色撩人心魄。 “隔着碰一下,行吗?” 温灼若脸红心跳,抓着他的手阵阵发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就跟上了他的话里的意思。 良久,她都没有说话。 此时的沉默更像是某种让他开始的信号。 上衣里很快就有了宽大手背起伏的轮廓,中间隐约透着白。 开始只是隔着衣物,后来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后背传来轻微的一声脆响。 晚上,所有的灯都被熄灭。 万籁俱寂,静的只能听到衣衫摩挲和皮肤摩挲的声音。 她忽视不了这种惊心动魄的力道,抓着枕头,把脸侧埋在枕头里,实在受不住了才会轻哼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在野终于往后退了退。 “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温灼若假装已经睡着了,身体哪里都在发热,心也是热的,她重新将弄皱的睡衣放下,把领口拢在一起,慢慢找回呼吸的频率。 大约半个多小时,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再度飘来。 浴室门打开,带进一团热气,温灼若屏住呼吸,感受到身边的床榻陷进去了一点。 景在野刚出来,就把温灼若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看她水波潋滟的眸,才冷静下来的身体又有要失控的预兆,他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吻着她的脖子。 “想不想摸回来?” 温灼若这回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手却被带着摸到了他的腹肌,她轻抖了下睫毛,“不,不了吧。” “刚才你好像很舒服,”景在野品尝着她的耳垂,哑声说:“喜欢这样?” 温灼若的心颤了又颤,耳根酥麻,脸红的要滴血。 手却被景在野带着,触摸他腰腹处块结的肌肉,紧绷结实,似乎蕴藏着十足的劲力。 停留良久,他又带着她的手一路下滑,到了裤头的时候,景在野松开她的手,倾身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温灼若更紧张了,也有点心慌,着急想要一个理由:“家,家里没套。” “……” 她在说什么啊。 说完温灼若直接羞愧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景在野笑了,凑到她耳边说:“那我下去买?”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是商量。 可温灼若却没听出那笑声的底色有多危险。 第104节 景在野不止一次梦到过温灼若,梦到被他吻的娇艳欲滴的唇,整夜都没有力气合拢的腿,梦到她被他轻松固定住的腰,雪腻,哭喘,酡红,迷离。 重逢之后,这样的梦越来越频繁。 只是看着温灼若就这样动情,让景在野在没和她在一起之前,几乎不敢有任何身体哪怕是眼神上的接触。 温灼若经过一番心理斗争,艰难地拉了被子盖在肚子上,想把过快的心率和这句话一起搪塞过去。 “……太晚了,超市会不会都关门了?” 她以为这句话过后,景在野就会偃旗息鼓。 因为他看上去清心寡欲。 刚才也许只是情到浓处。 温灼若相信景在野能忍住的。 他也的确忍住了。 但接下来情况的发展也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时钟来到凌晨。 空调开的不低,可卧室里的温度依旧热火朝天,被子被扯在一角,虚虚挂着。 温灼若一只手轻轻捧抓着景在野的头发,另一只手被反扣在腰后,身子微仰,他的吻流连在她颈窝。 黑暗侵蚀麻痹人的神经,一切感官都在夜里被放大。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 温灼若背靠着景在野温热的胸膛,从耳朵往下一路都是红的,他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喉结微动,听起来有点沙哑,语气上扬,像是在喟叹。 “怎么哪都这么漂亮?” 温灼若心颤的厉害,头皮都在发麻,身边成熟的男性气息极具侵略性地包围过来。 景在野安静地抱了她一会儿,吻着她耳后敏感的皮肤。 “温灼若,同居吗?” 第72章 赴春 “他真这么问的啊?” 温灼若走在林荫路上, 手里抱着几份资料,面色纠结。 “对。” 莫遇也是前两天才知道温灼若和景在野在一起的事情,在最初的惊讶过后, 她接受的很快,还让温灼若夸她敏锐。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虽然不具体清楚这当中都发生了什么, 可也能从温灼若当天说话的语气推测出来她当初和她说的话都是对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当景在野提起同居的事情之后,温灼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莫遇打电话。 “同居这件事, 看你怎么想吧, ”莫遇对好友的感情状态向来关心, 这个问题她认真想了一下, 才和她不确定地说:“你应该是知道同居大概率会发生什么的吧?” 温灼若顿了顿, 回:“知道。” “知道的话, 还来问我的意见, 那就是其实你不抗拒这个喽?那还犹豫什么?二十一世纪了,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没事儿的啦,坦然面对!” 温灼若脚步停住, 今天早晨见到的那一幕又卷上心头。 她迷糊着醒来, 去浴室里刷牙,浴室里面还有一面磨砂玻璃门,但是刷牙洗脸的时候只要不贴近, 不转头, 余光也瞥不到里面。 温灼若刷完牙,把牙刷放在架子上, 准备洗脸的时候,一转头就看到了置衣柜上,景在野的睡袍和睡袍旁边的深色平角裤。 昨天他冲了三次澡。 这里有三条,每条鼓撑起的地方都有更为深色的,洇出的大量痕迹。 昨晚感受到的温度和重量,形状轮廓和浴室里传来的景在野身上的气息混在一起,温灼若当场就闹了个大红脸,反应过来,逃命似地跑回了自己家,嘴边的泡沫都没洗干净。 姜阿姨看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她生病了,面上红的像番茄。 回忆到这里,温灼若还觉得有些心惊,甚至后来她坐景在野的车来学校,都不敢朝他那边看去。 虽然她知道,景在野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她昨晚身体的反应也让她很惊讶。 可她就是觉得心慌极了。 这种陌生的感官刺激。 温灼若略过这件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莫遇。 莫遇很好奇:“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一个正常的,正值壮年的成年男性,一个喜欢了你很多年的成年男性,能和清心寡欲这个词挂上钩的?” 温灼若也有点不确定了,“他看起来蛮克制的。” “在一起第一天牵手,第二天见家长,第三天亲嘴,第四天接吻半小时不带喘气的那种克制?” “……” 经过莫遇这么一梳理,温灼若像一脚踩空了,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这么发展下去,好像真的要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做到最后一步。 温灼若想到昨晚烫在她身后的温度,经久不消,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虽然没有实际经验,但性教育这些常识是有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因感情而发生的亲密行为接受的非常坦然,她喜欢被他抱在身上亲吻,或是简单的拥抱,会带来纯粹的安全感,也愿意和景在野更亲近一点。 只是单纯有点怕。 莫遇察觉到她的犹豫,说:“没事儿,你要没准备好就直接和景在野说嘛。” 温灼若踌躇半晌,“嗯,等他回来,我就和他说。” 聊完这事,温灼若提到近来她有点想不通的事:“鱼鱼,你们最近不忙了吗?你怎么三两天定位就换一座城市?” 莫遇答的简单:“难得假期,我们老板给我放了一个多月假,我可不得好好玩。” “你要是早和我说你有空,暑假我们也能一起去的。” “下次吧,我计划这个暑假要走遍十五座城市!到时候给你带纪念品回来。” “好。” …… 因为合作方临时加塞了行程,景在野和他的团队需要提前一晚上到达。 温灼若从学校回来,景在野刚好走到了楼下。 听到她的回答,他表情不算意外,说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吻了吻她的脸颊,就坐车去机场。 夜里航班晚点,温灼若接到他的消息时是凌晨三点。 语音里的声音有点疲倦。 [我到了] [上午还有会,明天晚上聊。] 明明分开没一天,第二天她听到景在野的声音,却神奇地开始想念他。 后来几天,温灼若和景在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打电话,她安慰自己他很快就会回来。 但景在野回来的那天,温灼若接到了导师的电话。 临海开发区有个区域学术论坛,很早就联系到了清大,邀请李教授过去讲座,她作为李教授的学生也要跟着去。 具体的行程安排温灼若在出发前三天就当中间人,将导师的时间和对方确认好了。 她这一去不知道要过多少天才能回来。 和景在野交错那天的碰面就显得格外难得。 他傍晚的飞机到北市,给她发消息,说有事要安排,需要先去一趟春和岭。 应该要晚上才能到家。 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面,温灼若忙完就坐在客厅里等着景在野回来,电视打开,她时不时看一眼时钟。 指到晚上十点,景在野都还没回来。 她早上九点的飞机。 更雪上加霜的是,在温灼若等人的时候,客厅的灯忽然灭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按了两下开关都没反应。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 景在野回到家,看见温灼若抱着一只娃娃睡在沙发上,他走到她面前,她才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眼角露出高兴的神色:“你回来了。” “嗯。等多久了?” 他把温灼若抱到他身上坐着,嗅着她的发香。 温灼若很久没和景在野这么亲近,也眷恋的很,望着他的脸说:“没多久。” “抱歉,”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顶。 温灼若摇了摇头。 景在野看她有些困了,还来这里等着他回来,眼底一闪而过笑意。 “这么想我?” 温灼若知道他在想什么,环抱着他的脖子,轻轻说:“家里电灯坏了,太暗了,我不想坐在那儿等。” 景在野捧过温灼若的脸,刚想有所动作,就又听到她用远比这句话小的音量说。 “但是想你也是真的。” 景在野顿了数秒,温灼若都快被他看脸红了,他才吻下来。 “我也想你。” 男人一只手握着她的腿,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激烈。 第105节 不知道亲了多久,温灼若觉得有点冷,景在野抱起她,把客厅的灯都关了,骤然而至的黑暗让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她因马上要说出准备了一晚上的话而提前发热的脸,也得以借这浓郁的黑掩盖住。 景在野这时问她:“今晚想在哪睡?” 温灼若张了一下嘴,说:“我家的灯不是坏了吗。” 景在野:“我帮你修。” 温灼若一愣:“你会修这个?” 景在野:“嗯,帮同学修过。” “……” 景在野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正经,甚至一路扣到顶的衬衫纽扣也显得禁欲冷淡。 她一度败下阵来,想说那我回去睡,可转念间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跨度数年的微信照片和内心独白,又迟疑了一下,没说话了,只是在他脖子旁边试探地蹭了下。 景在野果然没再多说一句,迈腿抱着她转了个方向。 像是不想给她再考虑的机会。 温灼若有点想笑,还没笑出来,心里就有些细密的心疼缠上来。 她想了很久,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 “景在野,等我回来,我们就住一起吧?” 兜兜转转,他们错过又重逢,既然这样,不如听从本心,两个人都开心。 景在野停下来,看向温灼若的眼神融着和深夜如出一辙的墨色。 “你不是说,现在住这么近,也和同居没差别吗?” 这是温灼若当时回他的话,她思考了两秒,说:“还是有一点差别的,就像结婚对象和室友,结婚就需要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不然和室友有什么分别。” 景在野目光微顿,脸上的表情在月色下看不真切。她只能依稀听出来他语气深了一点。 “温灼若,我可以理解成,你在暗示我?” 温灼若这次却不像以往那样回的委婉,而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如果我说是呢。” 景在野心中巨震。 “等我。”他忽然丢下一句。 温灼若被放在沙发上,看景在野朝书房走去,然后是盒子被打开的声音。 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不由得紧张地抓着沙发毯子上的流苏。 当景在野拿着戒指走来的时候,温灼若预感成真,却还是惊讶地捂住了嘴,眼眶毫无征兆地变红。 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她不知所措的样子,眸底微动。 “好像有点仓促。” 温灼若双手抱着膝盖,仰头看着他说话。 景在野说:“本来打算一个月之后再求婚,别墅还没装修好,但我等不及了。” 说来也是奇怪,别墅这个词能联想出不少地方,可温灼若第一反应就是景在野家在荔城的那座别墅。 她被他拒绝过的地方。 温灼若怔愣问:“为什么在那儿?” “让你在那先拒绝我一次,”他答:“再正式求婚。” 她停顿了半秒,“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也没有一直记着。” 景在野笃定:“你记得。” 温灼若心里发酵的情绪逐渐泛酸,面上却不显分毫。 “温灼若,我不会让你我之间有任何一点隐患,”他说:“不论是从前,还是未来,不会有任何事能让我们分开。” “哦。”温灼若喉间微微哽咽,语气尽量轻快,“那你给我戴上。” 银色的戒指被缓缓戴进她的左手中指,将她的本就漂亮的手指衬托地更为明耀夺目。 景在野满意地看着温灼若的手,良久,他看着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还有一枚戒指。” 温灼若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他心情很好地回:“现在这枚戴上了就够了。” 温灼若抚摸着戒指,把眼泪憋回去,“我明天也给你买一个。” 景在野挑了下唇,在温灼若的注视下,从上衣口袋里又拿出来一个盒子。 里面是一枚男戒。 温灼若也给他戴上了,不忘说:“虽然你都买好了,可我还是想给你买一枚,要不你以后换着戴?” 景在野笑了:“行。多买一点,每个星期不重样。” 温灼若也笑了,笑出声之后就有点收不住。 等她笑完了,景在野重新把她抱起来,若有所思地说:“订婚第一天都要做些什么?” “需要庆祝一下吗,”温灼若犹豫着说:“亲一口?” 景在野笑了笑,没说话,把她抱去卧室。 温灼若像个树袋熊挂在景在野身上,因为曲腿久了,这会儿她的双|腿还在发麻,仿佛不是自己的。 即使在卧室也没有开灯。 景在野把她放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在这儿等我,我洗个澡。” 温灼若说好。 景在野拿了睡袍去浴室洗,温灼若的目光无意识地追随他的动作。 直到他进去了,她才想到他好像落了一件东西。 他出差前一天晚上,温灼若记得他的贴身衣物好像是放在衣柜的第二个抽屉。 一会儿她要给他送进去吗。温灼若开始纠结。 也或许是他拿了,她没有注意。 这么想着,温灼若决定随机应变。 但景在野没有让她拿什么,从浴室出来之后,就站在镜子前洗手。 那个位置正对着门,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的动作。 每一根修长的手指都洗的仔细,用上消毒液,连边角都不放过,那双好看修长的手在洗过之后骨节微红,青筋鼓起。 温灼若经验有限,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潜意识觉得有点奇怪。 澡都洗了,怎么还特意洗手呢。 她洗过澡了,手也很干净,看到他洗那么认真,她那点小洁癖犯了,也过去洗。 景在野意外她的主动,眸底似乎有更深沉的墨色,沉默地把她拉到身前,躬下身开始帮她洗手。 也是一样的洗法,手背,手腕,手指,指甲间隙也不放过。 狭小的浴室里,镜子前的男人环着女人的腰,洗脸台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在这深夜的黑暗之中,温度似乎也随着两人睡袍的摩擦滑动而升高。 洗完,景在野却没放温灼若走,她不解地翻过身看着他,他把她抱起来,放在洗脸台上,没来由地问了句。 “可以吗?” 这一声像撩在了人心上,温灼若以为他想在这里“碰一下”,有点羞涩。 可犹豫了一阵,还是默许了。 景在野却没在这里做什么,而是把她抱去了卧室。 有的时候温灼若实在是有点迟钝,身体的反应汹涌而来,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脑深处仿佛在放一场绚丽的烟花。 在碰到一处时,温灼若感到景在野的动作明显滞住。 她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不知道是想推开还是让他继续。 景在野又动了下,忽然朝她吻过来,裙摆也被揉作一团,她感觉到他的心脏跳的很快,一声声盖过了这些窸窣的动静。 双手被禁锢置在头顶的时候,她才慢半拍地知道了他突然的动作因何而起,脖子都红了,雪色红艳,像一副勾人心魂的美人图。 荔城的冬天常常会下雪,整座城市都是一片柔软的白。这时候要是在冰箱里冻上果冻,拿出来会比夏日更滑嫩。 夜半三更。 温灼若被景在野抱着回到了她家。 景在野把她放在床上,看她沾到床,就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不由得笑说:“不去洗个澡?” 温灼若嗫嚅着说:“明天早上洗,好困。” 景在野俯下身亲了亲她的掌心,然后给她揉了揉。 “好,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温灼若觉得这力道不轻不重地揉的人心里发慌,总觉得下一秒他的手掌就会移到别处似的,又把被子盖上了一点,背过头去。 “你快去睡吧。” 景在野极轻地笑了笑,没再打扰她休息,关上门出去。 温灼若等景在野走了,才把被子都掀到一边,大口呼吸。 正是热恋的时候异地,又互戴了订婚戒指,刚才景在野和她都有点情难自禁,最后关头,她才勉强找回了一点清醒。 温灼若知道今天要是和他待一块,今晚绝对是睡不成了,明天估计也起不来,就和他商量。 可不知道怎么商量着的,她最后付出了也一点代价才让景在野停下来。 温灼若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没拿内|裤。 第106节 也知道了为什么要洗手。 手里似乎还有布料摩擦过的温度。 景在野带着她从头至底感受了一遍。 哪怕是还隔着一层睡袍,温灼若也是全程红着脸,她空间几何很好,大物和数学更是强项。 换言之,立体思维很强,就算没看到真容,脑海里也有了挥之不去的仿真画面。 再想下去真要失眠了。 温灼若觉得自己身上有股火烧似的,最后也爬起来洗了个热水澡,以热制热,最后才平静下来。 这次的论坛举办地蹇市距离和市不远,任茵茵博士答辩顺利,现在依旧在和市里的天文台实习。 按照以往的时间,这次论坛的参会时间在半个月左右。 李嘉酿教授的行程主要集中在前三天,温灼若在到骞市的第二天,向sci一区投稿的论文已经通过再审,进入最终决定阶段,只等结果。 曾白瑛也打电话过来,和温灼若商讨起了自己办律所的想法,温灼若很支持曾白瑛的做法。 “妈妈,如果这是你的梦想的话,那就开吧,我相信您能做好。” 曾白瑛:“让我唯一犹豫不决的是星星,他马上要中考,马上要高中了,我这个时候开律所,估计忙到几天回不了家都是正常的。” 温灼若想到了当初小升初的自己,她那时候一直在想,妈妈哪怕十天半月回一次家,只要她能见到她就好。 她沉默了会儿说:“您问问他吧,我觉得妈妈您和星星说,他会明白的,这不是二选一的选择题,千万不要瞒着他。” 曾白瑛长长叹了口气:“他那个脾气,小时候我让他自己过个年都要和我冷战一月两月,黏人的像块牛皮糖,告诉他,他等会儿书都不想读了。” “不会,”温灼若肯定地说。 曾白瑛有时候是个很固执的人,对自己的认知深信不疑,性子就有点决断,因为事业成功,这种果决的性格影响到了方方面面。 但听了温灼若的话,她最终还是说:“好,妈妈试试。” 温灼若放下了心,继续整理资料,写新的课题开篇。 到了睡觉的时间,她才揉了揉眼睛,准备睡下,这个时候,手机响起。 景在野:[对方邀请您进行视频通话。] 温灼若滑动滑块,很快,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第73章 赴春 正午的日光猛烈, 恰好是一年里最炎热的季节,因为靠南沿海,温灼若入住的房间不是豪华套房, 可也面朝大海,一眼望去高高的椰子树沿着大道两边,海岸附近生长着亚热带灌木丛, 风景也秀丽。 外面已经连日高温, 房间里面的温度还保持在25c,温灼若进门就洗了澡,打算午睡半个小时, 所以这会儿身上穿的是一件轻薄的睡衣。 景在野视频里的背景是清大熟悉的标志物建筑。 他签了份文件, 带上手机走去休息室。 温灼若也趁着这个时间进了卧室, 把遮光帘拉到中间, 留了一小道光缝, 正好在床尾的位置, 手臂上残留的水渍被冷气一吹有些冷, 她拿了床薄被盖着。 等温灼若找了个舒服的躺好,才发现景在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固定好了手机,手里还拿着一支钢笔。 没写字,他边转着笔边看她, 看她看过来了, 才笑着说:“那边很热?” 温灼若悄悄伸了个懒腰,说:“嗯,台风往北去了, 骞市这里热的像蒸笼。” “难怪脸这么红。” “被晒的, 刚刚又洗了热水澡,一会儿就凉下来了。你们的合作谈下来了吗?” 她隐约知道景在野最近在忙一个重要的单子, 双方已经洽谈好几次了,现在在拟定合同的阶段。 “差不多了,”他问:“你呢?” 温灼若:“我这里还要半个月吧,讲座两三天结束,但会后还有一些机构也邀请了我导师。” 景在野:“这么久。” 温灼若:“但值得!” 景在野:“累吗?” 温灼若音量放低了点,“还行,中午睡一觉,下午还有饭局,应该要到晚上才能结束。” “嗯,那你先睡。” 温灼若没挂电话,“你这个时候不是在公司么,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 景在野在公司会回她的消息,语音或者打字,偶尔遇到开会,间隔时间也不会很长,但视频还是第一回 ,应该是有事要和她说。 他手一顿,看了眼表盘上的时间,才说:“没什么要紧的事。” “家里换了点东西,想让你看看还缺什么。”景在野补充,顺带发了一个视频过来。 温灼若心想,她搬过去的话,多一个人也该加点东西进去。 点开,前面的一段也简单,视频是景在野晚上拍的,公寓里的灯都亮着,照他的身高来拍,手机拍摄的角度很高。 镜头先是落在鞋柜的位置,是一双粉色的情侣拖鞋。 区别在她的那双是毛茸茸,他的只是上面的卡通动物粉,但因为画的面积大,整体也呈粉色。 温灼若想象了一下景在野穿上这双鞋的样子,一下就笑了,对视频后面的内容越来越好奇。 大物件动的少,多的很多是茶杯,牙刷牙杯毛巾这些,摆在一块显得很亲密。 卧室里的床更大了。 视频电话仍在继续,景在野一直在看着她,温灼若假装淡定继续往下看。 衣柜也变了。 到了浴室,进去之后,她视线一下就被眼前的加大加宽版浴缸吸引住了。 温灼若的表情太容易猜,几乎是她看到新浴缸的同时,景在野就扯了下嘴角,凑近相机镜头。 她看得专注,压根没注意,因此男人的声音像是贴在她耳边响起。 “要是在荔城,这个浴缸还可以再大一点。” 景在野家原先的浴缸就是私人定制的,温灼若在心里计算这个浴缸的长宽高,真的在认真给建议:“荔城的话可以再换大的,空间够,再大的话会显得有点突兀,这个程度刚刚好。” 她说完,手机那边过了一下,才传来景在野带笑的声音:“嗯,我也是这么觉得。” 温灼若认为基本上没什么要补充的,又和景在野闲聊了两句,才地把通话挂断。 …… 十几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快离开骞市的时候,温灼若才知道温远山也在骞市,马上要飞往下一个城市,就和导师请了半天假去送他。 机场外,温远山关心道:“这些天好好吃饭了吗?怎么感觉又瘦了点。” 温灼若说:“没有,这里上的菜海鲜多,我前些天专门去医院做过敏原测试,刚称过,还比之前胖了两斤。” 天气虽然热,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内,出门为赶时间也都是坐车,饭局上吃的又好,不胖几乎不可能。 温远山笑道:“胖了好啊,胖了好看点。对了,你|妈上回和我通电话,说你暑假带男朋友回家了?” “嗯,爸您当时要是晚个一天走,说不定还能见到他。” “下次见也行,”温远山想仔细问问,但已经差不多快到登机时间了,他还有一件事要说,于是言简意赅:“爸相信你的眼光不会差。” “另外,爸还有一件事,之前一直没找着机会和你说。” 温灼若:“什么事?” 沉默良久,他才吞吞吐吐地说:“爸想带你去见个阿姨。” 温灼若意外地止住笑。 温远山连声解释说:“我和那个阿姨认识有两三年了,她不是荔城人,但是在爸公司上班,本来想暑假带你见见的,但你那时候腿受伤了,还在休养,爸就没提这事儿。” 温灼若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说:“好,看阿姨什么时候有时间。” “有时间的,她什么时候都有时间,批假不也是爸一句话的事么,”温远山听她说要去看她,心里很高兴,但怕温灼若多想,还是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就凑你的空,到时候我们三个人一块吃顿饭。” 温灼若嗯了一下。 温远山的助理提醒他:“老板,该走了。” 温远山冲他点头,然后继续对温灼若说:“那爸先走一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 …… 送完温远山不久,温灼若也坐上了回北市的飞机。 早在他们离婚的时候,她就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 爸爸和妈妈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那时候她惶恐过很长一段时间,感觉天要塌下来。 直到高中重新和妈妈在一起生活,温灼若才逐渐遗忘了那些梦魇里的画面。 还曾因为曾白瑛脸上的笑容,真心希望温远山也能找到和他共度余生的另一半。 现在她该高兴的,可有另外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先高兴一步笼罩住了她。 温灼若坐在机场里,没有犹豫多久,就给温远山发语音:“爸,我到北市了,这两天都有时间,您看阿姨有没有空。” 温远山的消息在半小时后传来。 那时,温灼若已经坐在了景在野的车上。 消息提示音起,她没有第一时间接,景在野看了一眼,“怎么不接?” 温灼若拿起手机,点开屏幕。 把音量键调到合适的位置,按下了温远山发来的那条语音。 “好啊,你阿姨正好最近有时间,爸明天带她去北市,到地方了你再来。” “嗯,爸,你们什么时候到和我说一句吧,我去机场接你们。” 温远山回的很快。 第107节 “你安心学习,爸和她一起来就可以的,到时候订了餐厅了爸让助理去接你。” 温灼若没有再坚持,“好。” 谈话到此结束,景在野问:“温叔来北市了?” “对。” 温灼若觉得他的称呼有些奇怪的熟稔,可也没深思,沉默半晌,说:“爸说要给我介绍一位阿姨。” 刚才的语音消息都是外放,声音清晰,景在野也听清楚了是什么情况,沉吟片刻,说:“我陪你一起。” 她没想过让景在野陪她,可他说出来,她潜意识里不想拒绝。 “你忙吗?”温灼若问。 景在野看出了她有些忐忑不安,把车速放缓,降下车窗,“不忙。” 温灼若还是看着他。 景在野笑了一下,“要我把最近的行程安排发给你吗?” 她安心了一点,既然景在野能这么说,说明最近他是能腾出空来的。温灼若想到明天见面景在野会陪着她,一下就没那么伤感了。 她拿出手机再给温远山发消息。 “爸,我想带我男朋友一起去,可以吗?” 温远山那边过了一下才回。 “你男朋友也在北市?” “嗯。” “好啊,爸也想见见他,听说是搞无人机的?” “是的,妈妈和您说的吗?” “对,这个领域好,刚创业是吧?” 温灼若回:“是的。” “刚创业就留北市,这开销可不小,你让他带着手上的项目来,爸给他看看,要是觉得不错,爸给他投资。” 这是温远山一片好意,温灼若没应,下意识看向景在野。 她看过报道,知道景在野在国外的时候就有很多大公司抛出橄榄枝,而且来北市一段时间了,除了租用的办公场地看起来相对节俭外,其他地方倒是挺宽裕的,似乎并不缺投资。 景在野却适时说:“帮我谢谢温叔,正好最近有个项目缺点钱。” 温灼若就回温远山:“爸,他说好,让我谢谢您。” “你们现在在一块?” “我刚到北市,他来接我。” 温远山回的豪迈,笑得爽快:“告诉他不用谢,他好好对你就行,爸能帮的一定帮。” 温灼若有点感动,“谢谢爸。” “傻姑娘。” — 回到北市,温灼若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好好睡了一觉。 温远山订的餐厅就是当初景在野约她吃饭的那家旋转餐厅。或许是这家餐厅太过有名,距离清大也适中,所以才会选在一块。 上回温灼若来穿的很随意,这次多花了点心思,还化了点淡妆,景在野依旧是穿着西装。 服务生确认了他们的房间号,把他们带来的礼物提起,正要领他们去私人包厢,温灼若就听到景在野的声音说:“你先上去,我过会儿就来。” 温灼若问:“你去干什么?” 景在野牵起她的手,看着靠近的两枚戒指说:“去买单,第一次见未来岳父,做女婿的怎么能让他出钱。” 温灼若听得脸热,心里也想让父亲对景在野的印象好一点,于是点了点头,“好,那我在上面等你。” “嗯。” 温远山订的餐厅在六楼,不高不低的位置,但数字和门牌号都吉祥,平时提前三个月预订都难,他花了不少功夫才让人顺利订到手。一回见女儿的男朋友,他也得给她挣点面子。 包厢内里已经布置成了四人座,装潢中式复古,温远山身边坐着一位年龄四十上下的女人,朴素的运动装,看起来很亲和的长相,左眉有一粒痣。 温灼若一进来,女人就笑着站起来:“若若,你来了。” 温灼若点头,也笑着叫人:“阿姨您好。” 第74章 赴春 “第一次见您, 这是我和我男朋友给您准备的礼物。” “怎么还准备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服务生把礼物都放在置物柜上,鞠躬往门口出去。 温远山走了过来, 看温灼若身后没人,奇怪问:“你男朋友呢?怎么没来。” 温灼若实话实话了。 温远山意外,但自家女儿男朋友这样自发的举动也让他很受用, 这说明他珍重若若。 “他有心了, 你先来坐吧。” 他说着,然后和温灼若介绍:“她姓燕,你叫她燕姨就行。” 因为一些昂贵的食材需要准备, 所以菜单提前就确定好了, 温远山刚坐下来不久, 就听到门外一声。 “温叔。” 温远山觉得这声音怪耳熟的, 往门口处一看, 目光有了轻微的变化, 从椅子上起来朝青年走去, 脸上挂起商场上的寒暄的笑。 “贤侄,”他来到景在野面前,看他西装革履,挺拔如松, 满身气质贵不可言, 比之前在晚宴上看到时还丰神俊朗,“你也在这和人吃饭吗?” 温灼若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诧,走到景在野身边说:“你和我爸认识?” 温远山在自家女儿拉住眼前男人的手的时候就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 景在野反握住她的手, 笑说:“认识, 在一次晚宴上见过,温叔当时还说, 我是个值得托付的年轻人。” 温灼若还没把她和景在野“私定终身”的事情告诉温远山,今天本打算坦白的,但听了这一句,她觉得紧张的心情顿时安稳了下来,笑容璀璨,“是吗?” 这话是问温远山的,但他没回,还在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也终于看到了温灼若和景在野手上戴的戒指,脑袋感觉被这画面冲击地昏沉。 燕姨过来扶住他的手臂,关心道:“远山,你没事吧?” 温远山一肚子的话要问,满眼复杂,招呼温灼若和景在野:“上菜了,先吃饭吧。” 服务生上菜也表演出了各种花样,平常他们耍起杂技的时候总会得到客人的喝彩,或是肯定的微笑,但今天这一桌的客人都没什么反应,搞得他们紧张兮兮的。 一行人上菜完离开。 温灼若觉得她需要当破冰的人,说道:“爸,您不是说想和景在野聊聊生意上的事吗?先吃完饭,一会儿节约点时间。” 温远山则问:“先不说这个了,爸很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他总算解开了心底的疑惑,知道为什么景在野头回见面就对他那么客气,比对朱老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论起熟悉程度来,明明是朱老板和他认识的时间长,就算是敬重长辈,论先来后到也不该是他先来受那杯茶。 今天算是搞明白了。 景在野哪是在奔着长辈敬茶,分明是冲着未来岳父。 温远山复杂地看景在野给温灼若找了牛奶来,实话说,有这么个乘龙快婿,他是很高兴的,可太快了。 怎么就一声不响地戒指都戴上了! 温灼若回答:“初中认识的,高中一个班,后来……后来就在一起了。” “戒指,怎么回事儿?” “我答应他求婚了。” 温远山深吸一口气,他隐约知道温灼若中学时代情窦初开过,还劝解过她,也留心过符合她口中所说情况的男生的名字。 景在野。 他以为不会那么巧,哪知道还真是。 景在野语气诚恳说:“我会对若若好,您放心将她交给我。” “停停停,”温远山现在还没摸准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应对景在野,但他不说话,这小子都快进到婚前承诺了!他必须得说些什么打断他:“认识的久是好事,说明你们互相了解彼此,未来有共同语言,但是订婚的事,你们两孩子怎么就这样定下了,也不和父母亲商量商量?” 景在野说:“我母亲见过若若了,父亲也同意这门婚事。” 温灼若不知道景在野什么时候和他父亲通过话,印象里,他和他父亲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闻言停下筷子。 温远山想到那个经常出现在荔城大街小巷的电视里的人物,“景先生也同意了?” “他很支持,说希望等您有空的时候和您见面。” 要是其他场合,有人为他引见景明先生,温远山肯定求之不得,现在要作为亲家见面,他还是慎重地说:“有空一定。” “若若说你带了项目计划书来,在哪?” “怎么好好的就要看计划书了,等饭后吧,菜一会儿该凉了。”温灼若提醒说。 “我手上的项目还有些多,早点把合适的做好,才能抽时间出来。” “那也不急在一时,先吃饭。”燕姨也劝道。 温远山并不是真的想看项目计划书,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想借用合作项目的名头来考察温灼若的男朋友,看他是否有能力。 这年头仗着家里有钱的富二代创业的数不胜数,可成功的少之又少,多数都被拍死在沙滩上,翻不起水花。 他知道温灼若的男朋友家里条件不错,可婚姻大事,他必须得把个关,不然日后要是赔的倾家荡产,连累了她乖乖女儿该怎么是好。 所以温远山早就做足了准备,投资项目是真,但更多的是想在合作的时候了解温灼若男朋友的品行和担当。 来的人就算是景在野,他还是没有放弃初衷,继续说:“好,一会儿在野你和我过来,我们单独聊聊。” 景在野颔首。 后来的饭桌上的话题就温馨和睦许多,都是在关心温灼若最近的情况,聊些亲戚之间的琐事。 第108节 用过饭,景在野和温远山去了茶水间。 温灼若和燕姨坐一块,服务生给她们上了餐后甜点,做的精致,也冰镇过,看着也赏心悦目,挖一勺甜度刚好,消暑又爽口。 “燕姨不知道送你什么才好,听说你是天文学专业的,就给你买了一台天文望远镜,让你爸送去你公寓了,希望你能喜欢。”燕姨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给她看。 市场上的家用天文望远镜从几百到万数种类良多,不是爱好人士大概会挑的眼花缭乱。 温灼若看到这个熟悉的专业架构就知道燕姨肯定下了不少功夫,也花了很多钱,心里有点惊异,“谢谢您,我很喜欢。” 燕姨说:“喜欢就好,喜欢我就高兴。” 温灼若对燕姨的印象更好了,说话也没那么有距离,“燕姨,您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爸结婚?” 温远山能带着燕姨来见她,说明已经认定了燕姨,她问这话就是在表明立场,她愿意看到他们互相扶持着走完下半生。 燕姨被她直白的话整停顿了一下,才笑着说:“这事儿我和你爸还没想过,都一把年纪了,四五十岁,又都是离过婚的人,也不讲究这个,未来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温灼若没好奇地去问燕姨为什么离婚,她小时候被人问过太多次,对这样涉及到的隐私格外敏|感一点。 “好,那等你们决定好了,一定要告诉我们。” “那是当然的。” …… 等温灼若和景在野从餐厅里出来,天色将晚,夕阳斜挂在大厦旁侧,像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油画。 送完温远山和燕姨回酒店,温灼若也景在野踏上了归程。 落日熔金,驾驶位和副驾驶正迎着灿烂的金光,她被照的有些睁不开眼,拿出墨镜戴上,这才感觉好一点,嘟囔了一句:“今年的夏天好像格外热一点,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景在野说:“有。” 温灼若靠他近了些,忽然挽起唇笑了起来,“你说我们这样,四舍五入,像不像闪婚?” “嗯?” “好像跳过了订婚的步骤,就戴上戒指了,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前段时间还没有这样,今天带你见了我父亲,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有种正式定下来的感觉。 她好像又冲动了一回,这次依然是因为景在野。 景在野的侧脸完全沐浴在光下,鼻梁划出阴影,眉眼放松。 “想试试真的闪婚吗?” 温灼若立马有点怂了,“我妈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呢,爸说等寒假回去,两家人见个面,再正式办个仪式。” 景在野皱眉:“这么久?” “现在到寒假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个月,不久了。但是我有点好奇,我记得你和我爸进茶水间之前,他态度还有点模糊,怎么出来就和我说寒假见面的事?”温灼若说。 “当然是,”青年唇角露出一点笑,在阳光下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的,“被你未婚夫的才华折服了。” “……” 温灼若好奇:“你怎么说的?” “还用说?”景在野轻瞥她一眼,笑着道:“我给温叔的是目前我们公司最有价值的项目书。” “我爸也注资了?” “入股了。” “难怪。”温灼若明白为什么温远山前后态度对比明显了,他之前总想找个能帮衬他公司的女婿,现在景在野条条都达到了他的要求,当然满意。 车驶入一条车辆稀少的道,经过绿意盎然的公园,又路过荣泰小区门口。 温灼若看着写有“荣泰”两字的金粉牌匾一点点在视野里缩小,不解问:“我们去哪?” 景在野把车停在路边,对面就是一家大型超市。 “冰箱里没菜,买点回去放着。” 温灼若哦了一声,也跟着下车,她之前伤了腿,妈妈和姜阿姨签了三个月的合同,前几天刚巧到了,这会儿回去还得自己做饭。 这家大型超市分为好几层,新鲜瓜果蔬菜,肉类和海鲜这些都在一楼,景在野顺手推了一辆推车。 温灼若跟着他往里走,先到了卖西瓜的地方,她抬手敲了敲,眼睛微亮,“我们拿回去做冰镇西瓜。” 景在野嗯了声,有模有样的敲了两下。 温灼若也伸手过去,在他敲的位置敲了两下,不无惊讶:“你居然会挑西瓜?” 景在野单手举起了一个西瓜,还往上抛了两下,放进购物车,轻描淡写地扯唇:“常识。” 这个动作被他做的又酷又慵懒,温灼若有时候很着迷他这样的调调,不自觉看迷了眼。 景在野眼底极快闪过一丝笑意。 “走了。” 温灼若回神,下意识想收回视线的时候,突然想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男朋友。 不止是男朋友,她摸着手上的钻戒,还是未婚夫。 很多年前的她大概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吧,那时总觉得在景在野身后看两眼就满足了,现在他却会牵着她的手一起逛超市。 视线挪了一半,景在野回头,刚巧和她目光对上,眉眼一如既然的英俊。 “过来。” 温灼若心跳有些快。 买完菜和水果,温灼若和景在野在收银台前排队。 轮到他们的时候,她把购物车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售货员一一扫码录入,忽然景在野往货架上拿了什么丢在收银台,一转眼面前多了两盒东西。 温灼若下意识看了一眼,匆匆扫到了上面的“超薄,凸|点螺纹,激爽” 脑海里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耳朵腾一下全红了。 收银员把这两盒也录入进去。 进电梯的时候,温灼若耳朵上的温度还是没降下一点。 楼层数一点点升高。 像是倒计时。 景在野仿佛不经意一问:“你家的灯修好了吗?” 这略微压低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响起,温灼若的心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明明决定权在她,她却还是紧张地呼吸絮乱。 电梯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 景在野先迈步出来,然后等着温灼若。 温灼若看着他站在走廊上高大的身体,望着她专注的眼神,心脏跳的一下比一下重。 对视良久,她挪开视线,轻声启唇。 “好像……还没有。” 第75章 赴春 入夜不久, 天空被城市霓虹灯染成水般深沉的蓝,温灼若进到玄关,看景在野把客厅的灯打开, 把超市里买的东西放进嵌入式冰箱。 恒温系统开始工作,丝丝缕缕的凉气从领口和袖口攀上来。 因为多了她的东西,房间里虽然还是一样的布局, 看起来却焕然一新。 温灼若来的次数不少了, 但每回来景在野家,都会发生些旖旎的事情,以至于现在分明什么都还没开始, 她身体都有些紧绷。 脚步声在左侧响起, 在安静宽敞的空间里, 这声音加重了几分压迫感。景在野走到温灼若面前, 捏起她的下巴, 淡笑着落下一个触之即离的吻, 语速不急不缓。 “你先去洗澡, 还是我先去?” 也许是两人都心知肚明今晚会发生什么,这话无形中染上了某种暧昧因子,温灼若不自觉咬了下唇,没注意到男人的眸光在瞬间加深了些, 她有些紧张地说:“那, 我先洗?我回家拿睡衣来。” 温灼若说着就想走,刚提起腿,腰却被景在野揽过。他侧头, 重重亲了一下她的唇, 鼻梁碰着她的,眼里含笑:“给你买好了, 进去洗就行。” 温灼若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抱去了主卧里的浴室,里面放置的浴缸比视频里看起来还大上许多,几乎可以说是个小池子。 景在野今天晚上又表现出了克制的一面。 他把她送到浴室之后,也只是告诉她新浴缸的功能和用法,什么都没做,就带上门出去。 浴缸里正在放水,温灼若把浴室里的灯关了一盏,她那天没注意,景在野居然在浴室里安了占据半面墙的镜子,正对着浴缸和淋浴的位置,灯亮着她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身体。 这也太羞耻了。 温灼若脱衣服的时候余光都不敢往镜子上瞟。 等水放好了,她迈腿进去。 水温适中,刚好到胸的位置。 她洗的很慢,躺下去让水浸到下巴的位置,像是想借用温热的水流让全身放松下来。 洗完澡后,温灼若裹着浴巾走出浴缸,景在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置物柜上放着睡裙和贴身衣物。 睡裙是丝绸质地,拿起来像水一样流泻而下,穿上身只到大腿根。 胸衣这次刚刚好,肩带也不勒了,完美贴合地挑不出一点缝隙。 上回他准备的还小了一个尺码,这次温灼若想到他的经验是怎么来的,感觉身上的胸衣都在发热,像是留有他手掌的余温。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温灼若有些不好意思走出去。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这裙子……未免也太短了,温灼若不自在的想。 忍着羞涩打开浴室的门,她发现外面的灯全都熄灭了,客厅里有微微的光影倒映在黑金色的瓷面,轻拢着洗过的头发走过去,等景在野看过来,温灼若才有些心慌地别开眼。 “吹风机在哪儿?” “等着,”他正在挑片子,闻言把影碟丢在茶几上,找来了吹风,温灼若要接过来的时候,景在野把人拉进怀里,吻着她白皙锁骨上的那一粒红痣,笑音低醇,“你先挑一部,等我洗完一起看。” 温灼若心里放松了不少,也对,现在才八点多,等他洗完澡也才九点,看一部电影刚好可以去睡。 第109节 她点点头:“好。” 景在野放开她,拿了藏青色的浴袍进去。 温灼若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顺便盘腿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堆起来的电影影碟大概有四五部。 她随便拿起一部,看上面的剧情简介,一部部看完,她头发也吹得差不多了,就把挑出来的另外放在一边,站起来回忆景在野是从哪把吹风拿出来的。 温灼若来到卧室,看到衣柜上的抽屉。 应该是这里。 景在野擦着头发出来,刚放下布,就看见温灼若垫着脚,努力地把吹风往抽屉里推,因为太高,她一条白玉般的胳膊伸直,另一只手撑在衣柜上,身体前倾,曲线曼妙,一双长腿因为保持踮脚的姿势太久,而有些颤抖。 温灼若把吹风机推进了抽屉,可吹风机的线又垂了下来,她只好又卷起来想抛进去,一抬手,背后就压上一具健壮又高大的身体。 男人的身体似有若无地挨着她,身上热气氤氲,握住她的手,轻松把线塞进了抽屉。 碰地一声,柜门被关上。 她艰难地转过半个身子,可是没开灯,温灼若只能看到景在野的喉结在上下滑动,她感觉他的胸膛炽热,像一团火在其中燃烧,有些慌乱地往旁边退了一下,蜷起手指,“你洗完——” 话没说完,温灼若就已经悬空,景在野沉着一双眼眸,不由分说地低头,开始吻她。 身体仿若被吻的软在他手上,温灼若呼吸急速起伏,快要喘不过气,忽然睡裙被扯到肩头,温灼若惊了一下,下意识抱住景在野的头。 他咬她的肩带,往下扯,嗓音略低,“知道我给你的备注是什么吗?” “什……么?” “芙蕖。” 温灼若被吻的双目失神,无力地靠在他怀里轻喘,大脑因为缺氧转的迟缓,却还是记得这句诗,灼若芙蕖出绿波,这是她名字的由来。 景在野一把把她翻过去,咬着她的耳垂,听她轻呜了一声,他放轻了动作,“你怎么备注我的?” 温灼若尽量不让声音发出来,但是忍着没开口。 他的备注是他给她改的。 心脏仿佛也被重重握了一下,她脸上烧的慌,终于撑不住地回:“哥哥。” 景在野重新将她抱起来,喉头发紧,压低声音笑了一下。 “真乖。” 温灼若脸烫的绯红,手指都使不上力,就被抛上了床。 看着景在野解开浴袍带子,听到包装被撕开的声音。 她紧张到心脏快要跳出来,躲避危险的本能促使温灼若转过身想跑,但另一股悬殊的力量抓住了她两条腿,将她拽到他身下,翻了个面。 看不见他人,温灼若下巴磕在枕头上,呼吸越发乱,感觉到景在野握住她的腿时,她颤的声音都软了:“电影……你不是说要先看电影吗?” 他眸色深沉,落在她身上,“先……” ……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暴雨,室内却安静地只能听到凌乱深重的呼吸声。 温灼若的头发又湿了。 景在野抱着她,走去客厅里,却没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而是坐在他的腿上,他眸底尚未餍足,咬着她的脖子,轻声问:“刚才挑了哪一部?” 温灼若没忍不住发出声音,还带着哭腔,“左边……” 接下来观影的两个小时,她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影片的声音。 电影结束,房间里再度陷入黑暗。景在野拔掉插头,解开落地窗前的遮光帘。 夜还漫长,暴雨席卷这座城市。 …… 温灼若再醒来时外边的天还是黑的,但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天没亮。 应该第二天晚上了。 她睡得很沉,意识在景在野抱她去浴室那一刻彻底沉睡,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投射进浴室里的晨光让她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昨晚她一次次累的快睡着,大脑皮层却欢愉至死。 起来时景在野不在床上。 温灼若坐起来,身体残留的记忆让她轻嘶了下,脸上像火烧。 睡裙早不知道丢在了哪,她看了眼周围,没看见,却看到了一套崭新的旗袍。 温灼若正想伸手去拿,却听到了景在野懒洋洋的声音,“醒了?” 她的手条件反射地颤了一下,接着收回来,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景在野像是刚洗漱完,过来把她翻到正面,有些好笑:“怎么不回我话?” 温灼若想到昨天她什么都照着他的话做了,他还是不肯停下,就有些不想理他,闷闷说:“你说话不算数。” 景在野就半蹲在她面前,俊美的五官刚洗过,长眉上沾着水珠,胸膛上依稀有划痕,开过荤的男人似乎更性|感了,温灼若看着看着,心跳就有些不争气地加快。 昨天他就是顶着这么一张脸,哑着声音,一遍遍地夸她哄她。 温灼若还是脸皮薄,没看几眼就闭上眼睛。 直到景在野在她眼皮上轻柔地吻了一下。 也许是这样轻微的动作和昨晚形成强烈反差,居然让温灼若心脏急速跳起来。 过了半晌,她终于开口,因被子的隔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我饿了。” 景在野愉悦地轻挑眉梢,“想吃什么?” “包子豆浆。” “嗯,我下去买。” 温灼若说了一句好,床单换过,这会儿躺着有股淡淡的干净的香味,卧室里移动了的家具却还没复原,像是还没来得及清理。 她看着景在野站起来,走了两步,突然弯腰捡起了一袋打了结的薄膜。 温灼若的目光一下就集中在他的手上。 只见景在野把地上的套都捡起来,一共九个,其中有两个还是她碰过的,温灼若的脸更红了,等着他把这些东西都丢进垃圾桶。 结果景在野却拿着它们进了浴室。 一阵水流声,像是水龙头被打开,温灼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一直看着,然后就看到景在野往套里装水。 她整个人都懵了,有些难以启齿,红着脸问:“你,景在野,你……在干什么?” 景在野看她一眼,没说话,把所有的避|孕|套都试了一遍,才丢进垃圾桶里。 然后放出清水洗手。 做好这一切,景在野才走到浴室门口,肩膀斜靠着门框,慵懒的语调却让人听得耳根酥麻,“昨晚有些过了,怕弄破。” 温灼若羞的直接把脸埋了进去,露出来的耳朵尖尖也红了。 所以他那时候才换的那么频繁吗。 她还以为他是故意让她来的。 但这样做个检查,温灼若也放心了一点,她还不想那么快怀孕,正是学业要紧的时候。 景在野不再逗她,尽管昨晚担心温灼若是第一次,没敢太尽兴,但也有些失控,长期积攒的欲念得到了暂时缓解,就算一晚没睡,精神也依旧亢奋。 等景在野走了,温灼若才重新坐起来,把旗袍换上。 这旗袍应该是景在野的母亲送她的那几身,手工定制,做旗袍的女师父来到她家给她测的身体数据,做出来很合身。 温灼若穿上之后,肚子就叫了一声,消耗太多体力,她现在的确很饿,想到买包子和豆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坐在餐厅里等。 一曲腿,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已经上过药,可还是有些难以忽视的复杂感觉。 温灼若本来想去照照镜子,慢腾腾走了两步,还是直接去了餐厅。 小区外面有家生意很好的包子粥铺,她每天清晨出门,都能看到很多人在店铺前排队。 但现在好像是晚上。 温灼若猛地看向窗外。 但景在野还是带回了包子和豆浆。 他抱起温灼若放在他腿上,“先吃两个,一会儿吃饭。” 温灼若握着刚出炉的包子,手和心都很暖,“你吃了吗?” “嗯。” 她吃完后,不用她开口,景在野就把她抱去了沙发上坐着。然后进了厨房。 温灼若看着他切菜的背影,把电视打开,拿起桌上的牛奶拧开,饭菜的香味从里面传出来,这冷冰冰的公寓也有了家的温度。 她忽然有点认可景在野的想法了。 等寒假再正式办订婚,似乎有那么一点久。 — 温远山很看重和景在野合作的这个项目,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北市一趟。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默认了这门亲事。 考虑到温灼若还在读书,学期内亲朋好友也在异地,因此他有将订婚的日子定在寒假的想法。 寒假聚的齐人,吉日也多。 见面的事却是蒋晴因先提的,温远山心顺理成地答应。 于是,两方父母见面的日子比预想之中要早了两三个月。 见面的地点就在温灼若北市的公寓。 第110节 她第一次见到了景在野的父亲。 本来以为景在野长得更像蒋晴因,没曾想他和他父亲景明长得足有七分相似,景在野并不常穿西装,只有出席一些商务活动才会。 而他父亲出现在媒体报道中总是清一色的黑西装,表情肃穆,不怒自威。 惯有的神态会影响人的初印象,此刻景在野和他父亲穿着同样的休闲装出现,相似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温远山也是头回见景明,不卑不亢地接了景明和蒋晴因进去。 这次主要是为了确定订婚的事,双方也都事先做了准备,饭桌上出乎意料的融洽,订婚仪式就正式定在了正月开春。 温灼若想的是不需要太大的排场,但景在野说想把求婚的部分补上,意思是要大办,而温远山和景明都是常出没晚宴的人,人情往来不能免俗,最终商量着,还是决定办的隆重点。 订婚的前一个月,温灼若一个个给朋友发邀请函。 送莫遇邀请函时,温灼若特地瞒着她去了她的学校,莫遇又惊又喜,拉起她的胳膊去田径场散步。 夕阳垂在遥远广袤的天际,有种壮丽的美感。 “明年订婚,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温灼若不确定道:“也许等我毕业吧。” 莫遇:“还没想好吗?还是叔叔阿姨不想让你结婚太早?” 温灼若:“不是没想好,在我眼里其实,订婚和结婚没有太大的区别,说不定过几个月想结了就会去领证。” 莫遇:“那你怎么不今天去领?” 温灼若觉得莫遇这话说的奇怪,她更像是会说:“不领还自由点,要我说你们订婚也有点点早,多谈几个月不也很好吗”这样的话的人。 “你这话说的像我妈在催婚,”温灼若笑着说:“我的事是板上钉钉了,不用着急,之前你高中的时候不天天说想谈个大帅哥吗,我以为你大学期间会谈个男朋友的,没想到研究生都快毕业了还没看上的。” 不料莫遇笑着咬了一口冰淇淋,说:“谁说没动静了,我上个月就谈了一个。” 温灼若惊讶地停住脚步。 “谁?” “我们学校的一个学弟,长得挺好看的,上回旅游的时候碰巧遇见的,后来加了联系方式,刚在一起。” “有照片吗?” “有啊,我找给你看。” 莫遇利索地翻出手机,调出相册。 照片上的男人长相很清秀,背着登山包,踩在一块石头上,莫遇举着登山杖笑着站在旁边,温灼若看完照片,眼里含笑,“很帅,你之前怎么没和我提起过这事儿?” 莫遇关上手机,笑答:“总觉得不太长久,就没和你说。” “为什么觉得会不太长久?” 莫遇回了个更灿烂的笑容,没解释什么,只说:“就是感觉,感觉这个东西,很玄妙的啦。” 半个月后,温灼若终于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天。 第76章 赴春 仿佛一夜之间入了冬, 青山上挂满雾凇,景在野今天从外地出差回来,温灼若起了个大早, 往楼下望去,草坪和道路边角都残留着细雪,她下楼去吃早点。 寒冷的风刮过脸颊。 手机是在她下台阶的时候响起的。 打电话的是个陌生男生, “你是温灼若?” 温灼若看了眼手机号码, 觉得眼熟,但一时没具体到人,微笑说:“嗯, 你是?” 男人说:“我是鱼鱼男朋友, 她到底生的什么病, 你知道吗?” 不安的预感在脑海里蔓延, 温灼若觉得周围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个度。 “……鱼鱼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 他给她看的是一张图片。 莫遇的休学申请。 时间在半年前, 理由只填了两个字, 养病。 什么病需要休学养? “我联系不到她了, 你是她的好朋友,你一定知道她在哪的吧?” “……” “你能联系上她吗?” “……” 温灼若一开始还能安慰自己,说不定只是小病。 可她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和莫遇失联。 莫遇刚答应参加她的订婚仪式, 却在这个关头消失, 温灼若不敢去猜她的病到了什么程度。 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温灼若想尽办法联系她的室友,同学,想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线索, 但一无所获。 她打过几次莫遇导师的电话, 莫遇导师却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也许是因为莫遇提前和她说了什么。 莫遇像是已经做足了准备离开北市。 温灼若通宵达旦地把自己的任务做完, 和导师请了假回荔城,先去莫遇的家等着,打电话给莫遇的父母亲,进门之后才知道,连莫遇的父亲和母亲都不知道莫遇生病的这件事,惊慌失措地去报警。 温灼若翻着莫遇的朋友圈,还有从前给她发过的图片,推测莫遇可能去的地方,一个个找过去。 景在野带着她在各个城市之间穿梭。 然而每每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莫遇就像一颗石子落入大海,瞬间从人世间消失一般。 温灼若坐在副驾驶,头靠在膝盖上,看到景在野和她一样微青的眼圈,心下微动:“我自己去找鱼鱼吧,你去忙你的事。” 景在野看了眼温灼若魂不守舍的样子,“你觉得我能放心你一个人到处跑?” 温灼若这段时间特别的敏感,听到他的话,眼眶阵阵发热,“对不起。” 景在野把车停靠在河岸,将她抱进怀里,吻去她眼角的泪。 “我爱你。” 她泪水怔在眼里。 “温灼若,你比我自己都要重要的多。”他说:“永远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温灼若伸手抱住景在野,抹掉眼泪,眨干净睫毛上的水珠。 良久,她轻轻道:“我也爱你。” …… 景在野似乎总能给她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哪怕只是坐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坐,温灼若都觉得自己有了可以休息和倚靠的地方。 可惜数日寻找无果。 再有莫遇的消息,是在订婚仪式当天。 举办订婚仪式的大酒店建在湖心洲的风水宝地,碧玉般通透的湖水与天色融为一体,静谧安宁,不远处是成片的葱郁树林。 私人保安在外围巡视,虽然温家和景家尽管邀请了很多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因为怕影响到温灼若未来的学业,所以媒体方面管控严格,一切的保密措施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温灼若穿着一件白色的小拖尾短款婚纱,坐在休息室里,无意识地捻着捧花上的水滴。 前天她想着莫遇生病的事,整宿整宿没有睡,还因为忧思过度,晚上迷迷糊糊地发起了低烧。 恍惚之中想起了很多往事。 想到在她争分夺秒地想从普通班考去实验班,累发烧的时候,鱼鱼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你别和我犟,我告诉你温灼若,本姑娘这辈子就对你一个朋友这么掏心掏肺,要是换个人,你看我管她痛不痛。】 想到在她去竞赛前不自信的时候,鱼鱼安慰她,说她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天才,说你放心。 【我以后肯定好好学习,以后和你考同一所大学,我们就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还记得,高考前两天,她们两个人凌晨三点睡在妈妈准备的大红色状元帐篷里,等着日出,聊起未来。 鱼鱼惆怅地说:【你想考清大,那可是top1大学,分数线好高啊,真希望我能和你考一块,不然以后你有了新的好朋友,我会醋死的!】 她就说:【我不会有比你更好的好朋友了。】 温灼若迷迷糊糊地把枕头哭湿了。 景在野昨晚给她吃过退烧药,又抱她去医院,直到订婚仪式前夕,她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在这之前,景在野问她,要不要延期,等莫遇有消息再办。 好像她只要点点头,他就能为她承担一切延期的后果。 温灼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开始掉了。 因为她知道景在野不是在开玩笑。 可她今天还是来了。 莫遇不可能会错过她的订婚仪式,就算她不出现,但一通电话,别人带的一句话,或者是别的什么,只要莫遇还清醒着,她总会给她送祝福的。 也就是说,只要订婚仪式如期举行,她就能得到莫遇的消息。 挽着景在野的手,给长辈敬酒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出温灼若的眼睛红的厉害,但在这样喜庆又祥和的氛围里,这样的状态也被看作再正常不过。 温灼若没想到,给她带来莫遇消息的人会是曾白瑛。 第111节 曾白瑛把手里的u盘交给工作人员,投影放出视频,莫遇的声音突然传出来。 “若若!订婚快乐!” 温灼若望向景在野,愣了好几秒,连他什么时候抱起她往曾白瑛那走的时候都不知道。 等她再度回神,已经站在了曾白瑛面前,她急声问:“妈妈,这个录像是鱼鱼什么时候给你的?你见过她?” “没见过,是她寄快递给我的,”曾白瑛笑着说:“大概一个星期前吧,鱼鱼说要给你个惊喜,我就一直没和你说。” 视频在大荧幕上很清晰,是由很多段视频剪辑起来的。 第一段画面是站在草原上,穿着民族服饰的可爱小孩面对镜头还有些腼腆,“祝温灼若天天开心。” 说完,视频里响起莫遇在镜头外的声音,“小孩,你倒是笑一笑啊。” 那小孩接住她抛出的糖果,在她的鼓励下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祝温灼若天天开心!” 后面的画面从漫无边际的青草地,到黄沙卷天的沙漠,候鸟飞过的沼泽,到群山遍绿的古镇…… 每一段崭新的画面,都有许多人的祝福。 最后莫遇出现在视频里,反手压着一顶太阳帽,笑着说:“小孩的祝福最纯粹,我把最纯洁的祝福送给你,祝我亲爱的若若永远开心!” 温灼若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平时忙到连一块吃饭都没时间的人,花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去做这些。 莫遇为什么不亲自来。 她的病到了什么地步。 这会是她生命的最后关头,留给她的祝福吗。 所有的人都在笑。 为这别出心裁的祝福,为好朋友之间的情谊感动。 只有景在野沉默地看着怀里的温灼若,抱紧她强撑着的发抖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 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句:“若若。” 温灼若以为自己幻听了,可又听到了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看到她曾在照片里见过的男生举着一部手机—— 莫遇穿着病号服,躺在病房里,正朝她笑。 - 温灼若从没想过她会中途逃了自己的订婚仪式。 景在野大概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带着温灼若逃了他和她的订婚仪式。 两人交换完戒指,就从订婚仪式的候场区离开,落日洒下金光,入目一切都是灿烈的金色。温灼若提起婚纱裙摆,景在野拉着她的手快步穿过人群,越过草坪,她白色的裙摆染了青草地的泥土,却衬的越发皎洁,他的掌心温暖,牢牢将她握紧。 周围的场景快速后退,他们像是要赶在黑夜降临前私奔。 上了车,一开始速度就飙升到极限。 温灼若知道莫遇现在没事了,她还是放心不下,想亲眼看看。 而景在野陪着她一块,她心情就有些奇异的激动,好像是她在带着他做坏事。 到医院的时候,温灼若才知道莫遇刚做完手术,脑部肿瘤被成功切除,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医生时间。 夕阳余晖斜斜照进消毒水味弥漫的病房,温灼若看着莫遇虚弱的脸,有些后怕:“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因为动了手术,莫遇的脸还有点僵,好不容易挤出笑容:“怎么可能,我福大命大!医生说了只有百分之十的概率能活下来,我不也活下来了?” 温灼若喉头微哽:“今天你让我妈妈放的那个视频,我看到都快吓死了。” “怎么会,难道不是惊喜吗?那可是我在各个城市给你收集的祝福,我还配了那么温馨的音乐。” “那种情况,”温灼若说,“跟你直接给我留遗书有什么区别。” 莫遇还认真地想了会儿,没心没肺地笑出来:“好像也是哦。” “要是我没见到你最后一面,我肯定会怪自己一辈子。” “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怕你们担心所以才没说的。” 温灼若:“之前我不是问过你,要是你得了绝症,会不会想尽办法瞒着我?” “还说,如果我有能力保密,那我很大概率会瞒着他们,我这些天一直觉得,是我当时的这句话启发了你。” 莫遇差点坐起来,义正言辞:“怎么可能!这只能说明我们心有灵犀,我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真不是被你启发。” 温灼若怕她累着脑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你现在好好休息,医生说了你现在要保持心情稳定。” 莫遇:“你订婚仪式这么快就完了?我看你之前发给我的时间表,不是一直要到晚上吗?” 温灼若:“逃了。” “逃了!”她惊叫了一声:“景在野居然能让你逃了?” 温灼若闻言,露出了一点类似于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带着我逃的。” 莫遇:“……” “我不是太想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吗?万一你又是骗我的呢?” 莫遇感动道:“看来我在你那还是有点分量的嘛。” 温灼若热着眼眶:“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个陪我从小长到大的鱼鱼。” “你是我的家人啊。” 莫遇的眼睛也红了:“你说的我想哭了。” 她远没有看起来这么洒脱,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失败了可就再也见不到明天太阳了,她躲着所有人做完手术,就连失败了的后事都想好怎么安排了。 但是她手术成功了。 “从前我妈说,有个算命先生给我算出了命里有一劫难,说是九死一生,”莫遇说:“我妈一辈子行善积德,给我消灾,还给我起名叫‘莫遇’,意思就是,莫要遇劫。” “你好像第一次和我说这个。” “是啊,以前不敢说,我妈说怕生口业,现在这个劫难过去啦,以后我就会长命百岁!” 莫遇说完,下意识想摇头,牵到痛处才及时打住,有些滑稽地龇牙咧嘴,嘴里还不忘补充道:“不对,是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温灼若看得破涕为笑,“会的。” - 当那轮绚丽殷红的太阳沉在远方覆着薄雪的树盖上时,温灼若恰好从医院里走出来。 她身上披着景在野的西装外套,腰往下是散开的白色蓓蕾婚纱,安静地看了站在车前,身型颀长优越的青年一会儿,温灼若忽地挽起拖尾的裙摆跑过去。 “景在野。” 叫完他的名字,温灼若就抱住了他的腰,景在野微讶,看她在他怀里仰起脸,笑着的眸子明净,仿佛被阳光濯净了所有晦暗的过往,只余纯粹的美好。 他也跟着扬起唇笑。 “嗯?” 温灼若没说话,仍然笑着,将脸侧靠在景在野的胸膛前,听他有力的心跳。 她太高兴了,以至于难以用语言来表达。 这是温灼若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 好友安然无恙,她爱的人在身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灼若攀住他的背,无端有了胀热的泪意。 “我爱你。” 景在野握着她的后颈,凑到她耳边,从她小巧的耳垂吻到唇|瓣,与她的目光在空中对视,缓缓笑道。 “嗯,我一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