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即地狱]ROOM NO.310》 考试院 chapter 1 李由美在不久前她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间小公寓,当然就凭她刚毕业工作两年的积蓄是远远不够的,远在国外的父母给赞助了一大部分。 京畿区人口密集,经济发达,交通便利。刚下了地铁,李由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从裤子口袋拿出手机按了接听键。 “你好大婶,我快到了。”拖着行李箱穿过密密的人群,李由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电话对面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那个对不起啊丫头,那间房子我不能租给你了。” “为什么?”她微微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我孙子今天突然回来了。”手机里大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尴尬。 “可是我租金都交了。” “你别担心,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一家考试院,我等下把地址给你发过去,你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考试院的话……“李由美皱了皱眉头,考试院的房租的确是很便宜,但是房间确实是太小了。 “那我的租金可以退——“ “那家考试院距离你上班的地方很近,交通也非常方便,我已经给你订好了,丫头啊,这次真的对不住你了,但我也没办法……” 她大概是真的太好说话了。 李由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栗色的刘海被随意的撩开贴在白皙的额头上,她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闻到了那种暴雨来临前特有的闷热的水汽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潮湿气味。 【是不是应该去买把伞?】 李由美收回目光,有些烦闷的叹了口气,终于打断了房东太太的喋喋不休。 “那就先看一下房子吧。” 对方很快如愿的挂断了电话,手机传来提示音,大婶倒是很快发来了新地址,李由美看了下信息,考试院在银贤洞,离她现在的地点并不算远。 【真的要在考试院过两个月吗?】 虽然之前的房子也很小,但起码是个小套间。 【看看再说吧。】 李由美按照大婶给的地址,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栋看起来已经很破败的大楼,伊甸考试院五个大字差点淹没在在一大堆宗教福音会的广告牌里,而且因为是拆迁区所以周围的建筑也基本弃置了更加显得考试院有些荒凉和颓败。 李由美盯着眼前的考试院犹豫了很久,才扭动门把手,只听吱呀一声,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她带着忐忑的心情往门里缓步走了进去。 虽然现在是盛夏,考试院里面的走廊却狭窄幽深,空气稀薄,光线昏暗,甚至还带着一点阴森的鬼气。 “要租房吗?” 一个烫着标准大妈卷发、画着浓妆年纪大概五十多岁略显富态的女人从屋里探出头来,脸上的笑容倒是意外的亲切,肥胖略显臃肿的身材以及圆润的脸上柔和的五官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婶。 “啊,是的。我是之前有预定的。” 大婶哈哈笑了几声,热情的迎了上来,“你是叫李…李…什么…” “李由美。” “对对对,哈哈哈,等你半天了,这么热的天辛苦啦。”她很亲热的帮李由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哎哟,瞧瞧这汗。” 李由美愣了愣,有些不自在的挡了挡然后冲她尴尬的笑了笑,大婶依旧是笑呵呵的转身从墙上拿下一串钥匙,李由美拖着行李箱跟在房东大婶的后面,她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微微皱了皱眉。 走到310号房门前时她停下了了脚步,用钥匙打开了房间。 “你要租很久吗?” “就租两个月。” “那就好,这里是拆迁房,大概过个半年就会拆了,不过我们这里的公共设施还是很好的,另外免费提供鸡蛋和自腌泡菜。你的租金已经有人帮你预付了两个月,你就放心住下吧。” 大婶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310的门。 房间几乎和李由美想象中一样小,和她之前租住的小套间没有办法比,房间里散发着一股和走廊上一样发霉的怪味,墙上还残留着一些火烧的痕迹。 “大婶…那个租金可以退吗?”李由美有些为难的问。 【要是退也只能退一半吧,退的钱还能找到别的房子吗?】 “怎么了?在首尔,根本找不到这么价廉物美的房间了。”房东大婶看起来很惊讶。 “………我可以先打个电话吗?”李由美的脸色有些难看。 大婶依旧很热情。 “当然可以,我们去前面,我给你倒一杯冰咖啡,一边喝一边想。” 坐在大婶同样狭窄的屋里,李由美已经拨了很多个之前那位房东的电话了,但依旧无人接听。 看来她这个钱,是真的要不回来了。 “怎么样?想好了吗?” 李由美喝了一口咖啡,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在大婶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那就这里吧。” “这样想就对了。” 大婶看山去很高兴,从手中的一大串钥匙里,解开了310房间的钥匙交给了她。 “这是钥匙,这把是备用的,不能弄丢哦。” 李由美接过钥匙。 “就当是自己家,放轻松。那个洗手间和洗浴室是共用的。” “共用吗?”李由美顿了一下。 大婶笑眯眯的拍了她一下,“当然不是男女共用啦,不过考试院就我们两个女的。你别担心,住在这里的人都很不错,你在这里就好好过吧。” “是,拜托你了。大婶。” 李由美松了口气。 “哎哟,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和你说了。” “什么?” “这里的四楼,现在无人居住,因为起了火灾需要施工。所以不要进那里,搞不好会受伤。” “好的,我知道了。” 李由美说完就拿着钥匙走到310号房间打开门,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进了屋里。关门的一刹那,在走廊尽头,一个带着眼镜身材瘦矮的男人正露出一半身体静静的看着李由美进屋。透过镜片的眼神即阴森又猥琐,嘴角还挂着一抹因为长期压抑暴戾的阴森怪笑。 第一天 chapter 2 李由美就这样在考试院住了下来,她白天已经把自己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很多遍,床单也换成了自己带来的,但还是老觉得浑身发痒,她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啊,李由美没想到有一天你居然会倒霉到来住考试院。” 【奇怪,被子已经换了,为什么还是觉得怪难受的。】 收了她房租的大婶电话到现在也打不通,自己的积蓄已经全部买了房子,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根本没有闲钱换其他地方。 她躺在狭窄的床上,李由美一直是个生活非常规律的人,但是现在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晚上十点不到的时候才有了些许睡意。 她迷迷糊糊的听到走廊里开门关门来来回回走路的声音。李由美又清醒过来不由得竖起耳朵。 【这个考试院房间隔音那么差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把她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是自己的母亲打来的。 “妈。”她小声喊道。 “由美啊,睡了吗?” “嗯,正准备睡呢。” “房子租到了吗?住得好不好?” “还行吧,就是有点小。” “反正你就住两个月,小点没关系,只要干净就行了,一个人在外面可不能太娇气了。” “知道啦!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有点想你们。”李由美软软的撒着娇。 “今年得圣诞那会儿才回国,对了丫头,你的邻居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李由美在黑暗中有些茫然。 “不知道,我还没见过他们呢。不过房东大婶看上去还挺亲切的,我的邻居应该也都很善良吧。” 手机那边母亲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 “由美啊,自己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坏人,知道吗?” 李由美听完就想起了骗自己钱的那个房东太太,马上心虚道,“妈你胡说什么呢,哪有那么多坏人……” “你这傻丫头,一定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这世上啊,没有什么比人更可怕的了。” “真是的.....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怪吓人的。”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 “什么?哎哟,妈你别担心啦,我一个人过得好着呢。我要睡觉啦!明天还得上班呢。您就别吓我啦!” “妈妈哪里是在吓你,你这孩子。对了,工作还顺利吗?” “顺利顺利。” “时间是不早了,早点睡觉吧。由美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钱不够妈妈可以给你汇...” “够啦够啦,我可以养活自己啦!爱你爱你,挂了哦~” 房间再一次归于平静,李由美关了灯继续躺在床上,走廊似乎也已经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她终于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此时的304号房,在黑暗中发出一串窸窸窣窣的诡异笑声,“......善良吗?” 第二天一早,李由美就把自己整理完毕,她拿着包走到厨房冰箱拿起昨天买的三明治就准备离开时被严福顺叫住了。 “丫头,还没吃饭吧,我做了煎鸡蛋很好吃哦!一起来吃点吧?” “啊~我来不及啦大婶!马上迟到了,不过还是谢谢您。” “阿一古,瞧这丫头火急火燎的。把牛奶喝了吧?早上不吃饭容易伤胃。” 李由美看了看已经递到眼前的牛奶又看了看躲在严福顺后面,捂着嘴对着她 偷笑的306号房间的智力好像有点问题的大叔。 她下意识的接过了杯子,喝了一口牛奶,大婶在牛奶里居然放了冰块,李由美喝得有些急所以被呛到了,咳了好一阵子。 “对不起大婶 ,我真的要走了,上班来不及了。” 严福顺看到李由美着急的样子啧啧了两声。 “哎哟…现在的年轻人都咋咋呼呼的…哈哈哈……去吧!”说完还随手还捏了一 把李由美的腰。 “看上去小小的,肉还挺多的。”大婶一边笑一边嘀咕,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李由美有些怪异的看了一眼严福顺,但是看着她亲切热情的脸,又觉得自己太敏感了。意识到自己真的马上迟到了,飞快地冲出了考试院。 徐文祖这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了眼餐桌上的牛奶又看了看严福顺,严福顺收起笑容也看了看徐文祖。 “310又有新客人了吗”他懒洋洋的打开冰箱,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是啊,是个丫头,娇滴滴的早饭也不吃。”说完顺手把桌上李由美只喝了一口的牛奶倒进了水池。然后从冰箱拿出一块肉,放在案板上开始切了起来。 “说是只租两个月。“ 徐文祖没什么反应,又随意的喝了几口水。 “不过,今天也放过303那个小子吗?” 他转过头看着严福顺手里的肉,随手捋了捋自己额前散乱的黑发。 “看上去很好吃,辛苦了。” 严福顺收起了笑容,有些紧张的握住了手里切肉的刀,徐文祖在经过她时停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大婶。” “嗯?”严福顺回头。 “您为什么这么做?”徐文祖漠然地俯视着严福顺,空洞的黑色眼睛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做什么?”严福顺虽然也是杀人如麻但最近却对自己带大的徐文祖越来越发起怵来,她似乎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孩子了,那双诡异的大眼睛此刻正犹如地狱里的黑蛇一样粘腻阴冷的缠绕着她的全身。 “四楼那个女的。” 严福顺僵硬的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怎么啦?因为我随便做,连我也要杀掉吗?” 徐文祖缓缓的在嘴角也拉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把手搭在严福顺的肩上,还亲昵的摩挲了几下。 “怎么会呢,大婶是很特别的。” 严福顺沉默地看了徐文祖一会儿,然后又发出往常开朗的笑声。 “你也整天关在这里试试,手可痒了。” “嗯,我相信你。”徐文祖也笑了。“您忙吧。” 说完他收回了手,转身上了楼。 拔牙 chapter3 李由美赶到公司的时候,正好卡点打了卡,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正好被自己的组长瞧见了,“李由美,你是卡着点来上班的?” 李由美一激灵,立刻一脸讨好的说“对不起敏善姐……刚搬了新地方,还不太熟悉路……” “搬哪去了?”金敏善一边把今天的工作安排放在李由没的办公桌上一边问。 ”考试院,银贤路上的伊甸考试院。您知道吗?“ “好像………有点印象,不过,你不是买房子了吗?“听到考试院,金敏善想了想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问。 ”哎,别提了。我的房子要两个月后才交房,之前租的地方到期了。“李由美有些垂头丧气的放下包,把手机和一些常用品放在桌上。 金敏善和李由美一起工作了很长时间,虽说是李由美的组长,但李由美心里很喜欢这个长得可爱,性格好,做事还认真很少出错的后辈。她看了看四周,在李由美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小声问: “考试院里面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女孩子住那边不方便吧?我记得那个考试院地方虽然离这里不算远,但位置还挺偏僻的…” 李由美闻言就想到了自己住的考试院糟糕的环境。 “房租都交了,我最近也没那么多钱换地方... 你这丫头还真让人糟心,有什么困难和我说。 “没关系啦,反正就两个月忍忍就过去了。“说完又冲金敏善眨眨眼睛,“我知道姐姐您对我好。” 金善敏轻轻戳了一下她脑门,“给你买了面包放茶水间的桌子上了,有空就去吃了。” “马上去!” “吃完了就赶紧加油工作。”说完金善敏就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那当然啦,我可是要养活自己的人。” 李由美来到茶水间心情美好的打开三明治的包装,早饭没吃已经有点饿的她波不急待的咬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的嚼了几下。 “好疼——”嘴里一阵疼痛传来。 —— “李由美。” 等了半小时,诊所的小护士终于叫到了自己的名字,李由美拿着刚拍的片子进了门诊,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身材瘦高,五官精致俊美,但是那双眼睛却怪得很,这个医生的眼睛虽然很大也很漂亮,但当他看着你的时候,甚至是对着你笑着说你好时,也会让你莫名的脊背发凉。 “看起来您的智齿需要拔了哦。”徐文祖指了指挂在观片灯上的x片的某一处,见李由美没什么反应,便回过头。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他微微侧过脸笑着看向她。 李由美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僵硬的移开视线,她现在正躺在牙科的治疗椅上。 “嗯?现在就要拔掉吗?”她含糊不清的问。 “是的,发炎不是很严重,位置也不深。您看这里——” “.....好吧。” 徐文祖笑了笑,起身去准备麻药,李由美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光,突然有一种自己像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的错觉。 “不过,是我的错觉吗?”他背对着她。 “什么?” “刚才进来到现在总觉得李由美小姐很怕我。难道是认识我吗?” “……没……没有……今天是第一次见……”李由美不安的动了动身体,嘴里被机器固定着艰难的开口回答。 徐文祖拿着麻醉针又回到了她身边坐下,他的声音由远及近。 “真的吗” 李由美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她呆呆的点点头,然后看到徐文祖对着 自己笑了笑。 “那我要开始打麻醉了哦。” “等.....等一下....” 她往后躲了躲,下意识的抓住了了徐文祖拿着针筒凑向她脸的手,他的手 很冷,笑容也渐渐随着李由美的触摸而从脸上消逝了。 他眼镜下空洞而冷漠的眼睛就这么平静的望着她。 “我......我很怕疼.....徐医生....能不能轻点。” 对方漠然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笑意,“麻醉针都会有点疼,稍微忍耐吧。”徐文祖见她还是抓着自己的手不放,“由美小姐这么害怕,到底是怕疼...” 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还是.....怕我呢?” 他说完就直勾勾的看着李由美。 李由美立刻放开了他,抑制住有些发抖的声音努力解释“真的怕疼。” 徐文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放心吧,我的技术不错,很快就好了。” 李由美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都是成年人了就拔个牙而已怕成这样,这也太离谱了。 麻醉针扎进牙龈的痛感比想象中更轻一点,但李由美还是紧张到不行。她从小到大的痛感神经比别人更敏锐一点,所以更疼一些。 徐文祖看到她眼睛红红的,额头上还冒出了很多细密的汗珠,他用一种牙医很职业、很友好的语气安慰道,“很快就好了。” 麻药很快起了作用,她看着徐医生在自己嘴里敲敲打打了好一会儿,自己也半点感觉都没有。 “由美小姐的牙,长得很漂亮呢。” “........”他这是什么意思?李由美困惑的眨了眨眼,正好看到了徐文祖的几乎完美的侧脸,莫名其妙的脸红了一下。 【他可真好看。】 拔牙很快,除了打麻醉时候疼了一会儿,过程几乎没什么痛苦。 “晚上不要吃东西了,一周后过来拆线。”徐文祖把病例和药单递给她。 “这个。。什么时候。。。。吐掉。。”李由美嘴里塞着棉花,有些口齿不清的指了指自己的鼓起的腮帮子问。 “回家就能吐掉了,另外配的消炎药吃两天。没什么大问题了。” 恐惧感消失了,眼前依旧是一副好医生模样的徐文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刚才自己是怎么了。 怎么了。 闹鬼 chapter4 回到考试院的时候,李由美头疼的厉害,麻醉药的效果正在消退,嘴里一阵阵的疼的越来越厉害,她吃了两粒消炎药就在床上睡到了晚上11点。再起床的时候,感觉好像已经没之前那么疼了就起床准备洗澡。 她拿起洗漱用品,往公共浴室走去,走廊幽深出奇的安静,女子浴室在走廊的尽头,李由美尽量放轻脚步,住了几天考试院的隔音还不如公司的洗手间,她在屋里都可以听到303的房客和房东大婶的谈话内容。这么晚去洗澡如果不保持安静的话很容易被邻居投诉吧。 半夜的女子浴室空旷阴森,连水龙头滴水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李由美已经有点害怕了,她硬着头皮脱了衣服轻手轻脚的打开花洒,飞快地洗头洗澡,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的缘故,她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着她,她抹着满脸水的眼睛往后看了好多次却都很正常,但她总有一种感觉,用理性说不清楚,却依然强烈的感觉。 就在她洗完澡穿完衣服,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有个黑影飞快的从换衣间闪进了浴室里面。此时浴室的灯已经被她关了,里面黑糊糊的一团,完全看不到里面。 李由美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像听大婶说这所考试院以前发生过火灾,火灾的话,难道说是还出过人命。那刚刚是……鬼吗?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几乎是冲出了浴室,连脚步都开始急促起来,还不停的往后看,生怕有东西追上来,她惊慌失措的想跑回自己的房间却被自己肥大的睡裤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东西撒落了一地,手臂碰到地面的那一面传来一阵剧痛。 “………………” 她的眼睛依旧紧紧的盯着身后漆黑一片的浴室门不敢眨眼,生怕一闭眼就有东西会从黑暗中爬出来。 “怎么了?” 头顶传来一个男声,在昏黄的走廊回响,李由美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下意识抬头,正对上白天见到的那双漆黑的大眼睛,眼睛的主人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低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徐……徐医生?” 徐文祖静静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的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拿了出来,随后在她身边蹲了下来,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你是白天那个来牙科拔牙的李…李由美小姐?” 李由美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徐文祖看着面前刚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被吓得脸色发白,似乎还在打哆嗦的李由美的问道,语气和表情带着一丝刻意的关切。 李由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拉住徐文祖的裤管,几乎是本能的往徐文祖这个活人身上贴了贴,然后用手往身后指了指,“浴……浴室……好……好像闹鬼…” “…………” 正在这时,306的房门能打开了,双胞胎弟弟卞得钟摸着自己的头顶从屋里走了出来 “谁………谁这么晚了还这……这么大声…把我……吵醒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310的姐……姐姐!” “嘻嘻嘻嘻嘻嘻嘻。” 紧接着305的门里又走出来卞得钟的双胞胎哥哥卞得秀,两人虽说是长得一模一样,但哥哥脸上的表情却看上去正常很多。 李由美越过徐文祖瞄了一眼,才发现原来他们是双胞胎。房东大妈也从房里走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半夜不睡觉闹这么大动静。” 刚说完,303的房间也打开了门,门内是一个看上去不高却很年轻帅气的男生,不知道时学生还是上班族,也正往徐文祖和李由美这边张望着。 李由美有些委屈的又回头看了看女子浴室,然后抬头看着不远处一个个走出房门的邻居,恐惧感正渗透进脊椎骨慢慢在全身弥漫开来。 这种感觉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来自身体本能的预警。在面对强大的敌人和生命危险时最原始的动物防御本能。 她下意识的往徐文祖的方向又靠了靠,然后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至少他是白天看过病的医生。她在这里唯一有一丁点了解的人。 走廊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哦,没什么事。李由美小姐好像不小心在走廊上摔了一跤。”徐文祖沉默片刻后开始斯条慢理的帮她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房东大婶依旧还是很热心的模样,“没摔疼吧?” “没……没事,大婶。” “小丫头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哎一古,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都这么晚了。” 306 305的双胞胎慢慢的走回了房间,大婶也打着哈欠回了屋,只有303的男生,还开着门,神色有些担忧的看着地上的李由美。 “你没事吧?” 李由美闻言感激的看了一眼303的男生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却被手臂上的一阵疼痛分了神。 “流血了。”徐文祖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啊?”李由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应该是摔倒的时候擦伤的,看上去像是皮外伤,不是很严重。就在她还在检查自己手臂的时候,一股外力就将她拉了起来。 “我带310的李由美小姐去处理下伤口,已经很晚了,303的大叔还是早些休息吧。” 尹钟宇往门里缩了缩,他并不想多管闲事,住在考试院的人都很奇怪,他又看了一眼徐文祖和旁边有些狼狈的李由美, 【那个女生应该是新搬来的租客,看上去挺正常的,要不要提醒她一下?哎,那个304实在太恐怖了,等他不在的时候找个机会好了。】 最终,尹钟宇还是犹犹豫豫的关了门。 李由美呆呆的看着徐文祖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眼神从他散乱的黑发移到了他那修长苍白骨节分明正在打开碘酒瓶子的手。 “我。。。。真的看到了”李由美小声说,带着一点点鼻音。 “什么?”徐文祖抬起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神望向她,“啊~你是说女子浴室吗” “嗯。” “或许是看错了吧。”他用棉签轻轻擦拭着李由美胳膊上的伤口,“不过,李由美小姐这么会来住考试院呢?男朋友和家人不会担心吗?”他又换了一根棉签看了她一眼。 “那个。。。。其实我还没有男朋友。我爸妈都在国外呢,要圣诞才回来。”李由美盯着自己正在被徐文祖处理的伤口,老实巴交的交待起来,“我其实原本租的不是这里。”她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坦白,“我好像被那个租房子给我的大婶给骗了。” 徐文祖眯了眯眼睛,把沾满血污的棉签扔进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撕开了一个方形创口贴。 “这年头太容易相信别人看来不是一件好事呢,不过你住在这里……有别的人知道?你的朋友应该会担心吧?毕竟这里位置有些偏僻…” “我还没来得及说………”突然李由美心一跳,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股不详的感觉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她一抬头正对上了徐文祖那双特别渗人的黑眼睛,他歪了歪头似乎在等她说下去。 “……那个……我和公司的前辈说了一下。”她眨了眨好看的圆眼睛,心生怯意心虚的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前辈吗…” “嗯…关系很好的姐姐。” “喔,这样啊。李由美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李由美有些防备的再次抬头看了看垂眸认真帮自己处理伤口的徐文祖,虽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回答,“翻译,我在翻译公司,做书本翻译。” “哇,很厉害的样子,是什么语种呢?” “………英语和法语。” 当徐文祖触碰到她的皮肤的时候,李由美往后缩了缩,手指冰凉的触感和李由美刚洗完澡发热的皮肤,这样明显的温差引起了她皮肤一阵颤栗。 “李由美小姐很怕我吗?”他向她凑近,他们本来就坐在一起,但此时因为徐文祖的前倾而更加贴近了,李由美刚洗完澡身上有一股体香混合着洗发水的甜香味和徐文祖身上特有的味道交缠在一起。 “我…我没有……”李由美看着他睫毛微颤,摇着头结结巴巴的否认。 徐文祖的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但你真的要去探究他到底哪里让你感到不安时,那种威胁的感觉仿佛又突然消失了。 “那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他在她耳边细细的说着,然后用手温柔的捋了捋李由美散落在额前半干的头发,然后似有若无的摸到了她微微肿起的腮帮子。 “是不是觉得自己说太多了?” 李由美用手护住自己的腮帮子,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徐文祖笑了,他那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怎么?觉得我是坏人吗?” 他仍然盯着她,但此时李由美已经不敢再去看他了。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徐……徐医生……为什么突然这样…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徐文祖的视线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嘴角依旧带着浅薄的笑。 李由美觉得徐文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威胁,这种威胁和侵略感并不仅仅来自于他身材或者外貌,而是他那双黑色的眼睛,让人有种不祥的非人的感觉。 僵持了好一会儿,徐文祖终于懒洋洋的开口道: “是这样吗?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他收回目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兴致,他打开了冰箱,拿了一罐冰啤酒打开喝了一口。完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我先回房间了,今天谢谢你了,徐医生。” 她甚至没等徐文祖做出回应就迫不及待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锁上门,确定门外没动静的时候,才慢慢舒了口气。 怎么回事啊这个徐医生,明明在医院的时候还挺正常的,李由美根本无法解释徐文祖在干什么。但她还是隐隐觉得自己是被套话了,自己还全部都说了。 【刚才他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已经被他处理完的伤口,“虽然有点奇怪,但应该是个好人吧。”然后又想起刚才他凑近时身上的味道,微微有点脸红“还挺好闻的。” 303的房客 chapter 5 “不过你让他代替302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卞得秀站在天台看着303的尹钟宇背着双肩包,走出了考试院时还是忍不住问道。 “怎么了,他看上去很软弱吗?”徐文祖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宽松套衫撑着天台上的栏杆,眼神追随着尹钟宇的背影。 卞得秀被看穿想法显得有些窘迫,他点点头又垂下头,徐文祖回头看着他,“大叔。” “嗯?” “不要以貌取人。” 正在这时,李由美也从考试院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卞得秀的双胞胎弟弟的一连串怪异的笑声。 李由美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无奈的问“你老跟着我干嘛呀?” “嘻嘻嘻我嘻嘻嘻哈呵呵呵”双胞胎弟弟指了指李由美手里的装着早点的袋子。 李由美愣了愣,拿出了一个三明治递给他“你想要这个?” 双胞胎弟弟立刻把三明治拿了过来,但眼睛又看着袋子里的其他东西。 “你很饿吗?” 他一边笑着挠头一边点着头。 她这才注意到双胞胎弟弟的衣服都是破破的,还脏兮兮的看上去好多天没换了。 “大婶都不给你做饭的吗”她干脆把袋子里的东子都给了他,然后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 “牛奶要吗?” 双胞胎弟弟很开心的把东西全部接了过来。 “好啦,我真的没有吃的啦!” 天台上的两人一直无言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310的丫头好像昨晚被313的大叔吓得不轻。”卞得秀看着楼下的两人。 “嗯。”徐文祖的目光落在了李由美的身上。 “所以要怎么处理310?” “她好像对你弟弟不错。” “啊……看起来好像是。” 卞得秀对徐文祖的答非所问有些无所适从,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又把目光移向了远处的尹钟宇,他有些意外“啊..这小子怎么....” “怎么了?”徐文祖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在李由美和卞得钟身上流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303那个小子又折回来了。” “…………” 李由美刚摆脱了傻子弟弟的纠缠想转身继续往前走,就看到迎面走来的尹钟宇。 “你好,我是住在303的尹钟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李由美微微行了个理,“你好。”她顿了顿,“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考试院的,方便聊一聊吗?” “可是……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 对方似乎很执着,而且脸色也不太好,“不会耽误你很久的。”说完条件反射的往李由美身后的考试院大门看了一眼,“快中午了,要不一起去吃个便餐吧?” “这样不太好吧?”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李由美有些困惑的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面带焦虑的年轻男人,最终还是点点头。 尹钟宇松了口气,脸上紧张的表情略有缓和“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小饭馆,我们边吃边说吧。” 小饭馆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因为位置不好,但价格好像还挺便宜的,尹钟宇点了几瓶烧酒和年糕拉面。 “你要吗?”尹钟宇准备给李由美倒酒。 “不了,谢谢。我不太能喝。”李由美婉言拒绝了,她顿了顿,“可是,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在考试院说吗?” “啊,你别误会,我找你只是想和你聊一聊考试院的事情。”尹钟宇见李由美有些不自在再一次解释道。 “考试院?”李由美困惑的看向他,菜很快端了上来,冒着热气,对面尹钟宇的脸似乎有些看不真切。“考试院怎么了吗?” “你搬进来多久了?” “大概一个多礼拜吧。” 尹钟宇喝了两口酒,忧虑的看向她“我们得从那里搬出去。” “什么?” 李由美刚拔完牙没多久,最近都没什么胃口,所以也没怎么动筷子。就听着尹钟宇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发泄似的说着自己从住进考试院以来发生的怪事。 “你不觉得那些人都很奇怪吗?当他们看着我时的眼神.......就像…就像在酝酿一场阴谋。” “.......你是说你原来住的那个房间的人,不是自杀而是失踪?而房东大婶却对你说是自杀?这也…………太奇怪了吧……” “是吧?就是这样才觉得奇怪啊,明明是失踪,房东大婶为什么和我说自杀呢?或许.......” 尹钟宇直勾勾的看向李由美。 “或许什么?”李由美是经不住吓的,她咽了咽口水,看着他。 似乎是接着酒劲,尹钟宇把平时自己不敢说出口的猜想说出了口。 “或许,大婶早就知道那个租客死了。” 拉面还剩一半,已经有点冷了,黏糊糊的坨在一起,尹钟宇已经有些许醉意,但比刚开始的时候明显神态放松了很多,不再紧绷着脸。 “那我那个房间原来住的是谁?” 李由美瞥了一眼桌上那半瓶烧酒,她是不是也该来点? “是一个黑道大叔,那个大叔之前也老是叫嚷着有人偷进自己的房间。后来当晚就搬走了,然后第二天另外一个大叔也搬走了。” “被偷进房间?” “是啊,我之前在自己房间做了记号,你猜怎么着?” 李由美已经有些害怕了,她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安,“该不会是........” 尹钟宇没再说话闷声又喝了一大口酒,李由美也沉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觉得他们不对劲。” 李由美喝了酒,胃里热热的,“其实我也有点害怕,我上次晚上睡过头了去浴室洗澡洗的晚了点,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黑影闪了进去。” 她看着杯子里的酒,又缓缓开口,“我刚开始以为是鬼呢,后来想了想,也有可能是人。” 她攥紧了杯子,“可是如果是人的话,那岂不是更吓人了.......” “他们都是疯子,干的出这种事。”尹钟宇抿了抿嘴,迟疑了一下又喝了口酒。 李由美放下酒杯,“你去过四楼吗?大婶说四楼没有人住,因为火灾废弃了。” “她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李由美有些犹豫“但是我偶尔会听到楼上传下来奇怪的声音,哐哐哐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之前还觉得自己幻听了.......” “我也听到了.....除此奇怪的声响,之前还进去看了一眼。”尹钟宇皱了皱眉,“好大的臭味。” “...........” 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莫名的恐惧让气氛陷入了怪异的安静,最后还是尹钟宇打破了沉默, “所以你打算在考试院住到什么时候?” “我吗?两个月。” 尹钟宇点点头,“我等下个月工资发了,马上就搬走。” “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如果我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人进我房间或者开门的话,能不能拍照发我?” 李由美想了想同意了。 “如果有人进我房间的话,也请告诉我。” “那是当然,至少我们现在是两个人,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说完尹钟宇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304的大叔,你认识他吗?” “你是说徐医生吗?他帮我拔过牙....人还挺好的...” 尹钟宇一脸惊悚,“我差点忘了和你说了,整个考试院最恐怖的就是他了.....” “………” 他们留下了联系方式,出了饭馆后就各自离开了。 黄昏 chapter 6 李由美因为最近和尹钟宇的谈话内容,所以也没什么心情逛街早早就回来了,她趁着天还没黑洗完澡,就把衣服给洗了,公用洗衣机外面看上去污迹斑斑,里面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看上去像是好几年没做过清理的样子。实在是太脏了,她只能手洗。 尽管天还没黑,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303说的那个313的大叔她刚才去偷偷看了一眼,果然如尹钟宇所说墙上贴满了衣着暴露的女人剪报,而且她还发现那个大叔脚踝上还带着电子脚铐,带上这种电子教铐的人“特定犯罪者”大部分是x 犯罪者才会带。当时她慌里慌张跑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堆在墙边的废品,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 【刚才…被发现了吗?】 她忧心忡忡的拿着洗完的衣服走向天台,经过四楼的时候,看了看紧闭的废弃女生宿舍的铁锈斑斑的白色漆面大门。 【里面到底有什么呢?】 李由美被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她马上打消了要进去看看的想法,快步朝天台走去,双胞胎弟弟此时从楼梯转角口露出半个头,掩嘴朝着李由美的背影偷偷笑了起来。 天台比起室内空气通畅很多,日落西下,是李由美最喜爱的黄昏时刻。天际渐渐模糊,似水般的寂静,远处的废弃的建筑和西边苍茫的暮色融合成一种孤独的美感。这是李由美第一次看到考试院天台的漂亮的傍晚。 “很美,不是吗?” 李由美吓了一跳,她回过头看到了从阴影处朝她走来的徐文祖。他依旧穿着黑色的衬衫和长裤。虽然现在的温度比白天低了不少,但现在还是在盛夏,李由美不由得看了看他露出来的脖子,【真奇怪……好像一滴汗都没有。】 眼前这个人,无论长相还有气质都给她一种非人的感觉。 “不过很可惜呢……很多租客还没来得及看到就离开了。”徐文祖站在李由美的身侧,伸手扶着天台的栏杆。他侧过脸背着光看着她,他的表情淹没在一片阴影中。 【像什么呢?】李由美有些出神地望着这张即英俊又阴郁的脸。 “或许李由美小姐知道还有一种说法吗?” “是什么?” “逢魔时刻。”徐文祖就这么看着她,嘴角诡异的扬起一抹微笑,既甜美又疏离。 “有人说傍晚是离魔鬼最近的时刻。由美小姐怎么认为呢?” 【像妖怪。】 李由美回过神来,干巴巴的笑了几声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这世界上哪里有这种东西…” 徐文祖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把目光移向远处的景色,一头黑色的碎发随意的盖在他高而宽的的眉骨上。 “你和303的大叔关系好像不错。” “就,吃了顿饭而已。人还不错的” “哦…我前几天看到他女朋友来考试院找他了,果然是个美女呢……” “嗯……” “不过,303大叔有点奇怪吧?” “诶?” “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脾气也大,上次他女朋友来,好像是把警察也叫来了…把大家都弄得很尴尬…好像我们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还有……这种事吗?” “嗯,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我真的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哎一古……有时候像疯了一样。把大家伙都给吓坏了” “……………” “不过,你们没有聊起考试院吗?” “………就是随便瞎聊聊……” “啊,让我来猜猜,303的大叔肯定说考试院的人都很古怪,对吧?” “你怎么知道.......” ”啊..我刚来的时候也这么觉得,觉得他们很奇怪令人讨厌,但后来就无所谓了,毕竟不可能每个人都一样,他们是和我不一样的人,这么想后舒服多了。” “是啊,听你这么说,确实是没错。” 李由美动了动握在栏杆上的手指,一阵微风卷起了她额前栗色的刘海,她用食指轻轻的把它别在了耳后。 “那个,这种天气,徐医生为什么穿这么多呢?”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热吗?” 他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因为身上有很多伤疤。”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是发生了事故吗?” “......由美小姐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没有,没有兴趣....”李由美赶紧摇了摇手,有些后悔自己过于失礼问的太多了。 “不过我也很好奇。”他不知何时已经逼近了李由美,等她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快贴近她了。李由美像无路可躲的老鼠一样,紧紧贴着天台的栏杆。 “…好奇?” “好奇........”他冲她狡黠的笑了笑。“或许在李由美无害的外表下藏着另一面也说不定。” 李由美看着他,那双谜一样令人不安的黑色大眼睛,似乎可以看穿别人的内心深处。再配合他那副具有欺骗性的皮囊..... “人有阴暗面也很正常不是吗?” 徐文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问,“由美小姐觉得.........正常?” “......对啊.....这世界上还是好人比较多对吧?” “好人” “就像徐医生这样的好人......”李由美带着小心翼翼讨好的语气,音量变得很细小。 “……由美小姐对好人的定义是什么?” “.....对我好的人吧?....”李由美又往后缩了缩,“徐医生帮了我很多……在考试院也特别照顾我...” 徐文祖在她脸上看了很久,似乎是在她诚恳的脸上找不到什么破绽,有些悻悻的收回目光。 “......没想到由美小姐对好人的定义这么.....简单....” “我没.....啊!...” 因为一直在后仰,所以李由美的重心一直在往护栏外面移,徐文祖还一直往她身上逼近,终于重心不稳,脚心离地眼看着就要翻出护栏时,背后突然被徐文祖用手往里面推了一下,李由美没站稳顺势往前带了一下,整个人就扑进了他怀里。 “小心点...”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传进李由美的耳朵里,耳边一丝碎发在他的气息中颤动着。 他的身体出乎意料的冷,就算在这种天气,他的体温也低的不像人类。 李由美吓得脸都白了,紧紧的抓住他的腰,完全没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过于亲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刚才差点没命了,可李由美刚才后仰的那一瞬间分明看到了徐文祖脸上一闪而过的怪异笑容‘ 【是我眼花了吗?】 “想抱到什么时候?”徐文祖低头看着怀里的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李由美,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但这次他没用敬语。 这时房东大神拿着衣服走上天台,看到两人后在眼珠子在他们身上来回转了很久,有些犹豫地笑眯眯地问“哟这不是310的小丫头嘛,怎么了这是?” 徐文祖看了看大婶又低头看了看李由美。 “小心点。”他低声重复。 大婶晾着试衣服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不远处的两人,距离不远不近加上天台还有些风,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李由美缓了缓,有些迟缓的松开了徐文祖,但是刚离开他就腿一软踉跄了几步眼看又要摔倒,徐文祖伸手扶住了她,“没事吧?” 李由美回头看了一眼楼下,这种高度要是摔下去,不死也半残了吧。她后怕的回过头不敢再看,然后终于意识到他们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有些羞怯和尴尬的和徐文祖保持了距离。 “刚才要不是徐医生就掉下去了…” “时间也不早了,下楼吧?” 李由美点点头惊魂未定的往楼下走去,刚准备下楼, 313的大叔似乎是等了很久从楼梯口的角落处走了出来,他的手放在背后不知道藏了什么,双胞胎兄弟也从另外两个角落出来,全部都一言不发的盯着准备下楼的李由美。 “………”这种感觉很可怕,李由美的内心深处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占据。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狩猎中饥饿的掠食者,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她还没从刚才差点意外坠楼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又陷入了更大的恐惧中,她屏住了呼吸往后退了一步,忽然有点懂303的尹钟宇到底为什么那么害怕考试院的人了。 “在干什么呢?” 李由美回头看到徐文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正看着她慢慢走了过来。 徐文祖歪了歪头把目光移向了楼下的三人,他伸出右手往后捋了捋自己的散乱的黑色碎发,自顾自的越过李由美走在了她的前面,所以李由美并没有看到他向双胞胎哥哥卞德秀投去的那一抹充满警告的眼神,“不走吗?” 徐文祖回头看了一眼李由美示意她跟上来,她会意立马跟了上去,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自己落了单。 等他们离开后, “啊… “…真想杀了那个丫头。” “那人不同意你敢动?别忘了302的下场。” “303不让动,310也不行?啊 真的烦死了,野猫都杀烦了” “那小子以为自己是谁…” “那你去做啊…明明自己怕他怕的要死…” “……” “算…算了嘻嘻嘻嘻都冷静…下,下楼去吧…”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rump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橙澈 40瓶;琉璃请书画 10瓶;椛七子、皮卡皮 5瓶;可口可悲 3瓶;nightinga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肉 chapter 7 考试院厨房的白炽灯不知道是因为受潮还是老化的缘故接触总有些不良,灯光忽明忽暗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微弱电流声。李由美坐在厨房餐桌旁,盯着手里的茶杯出神,在这炎热的夏天滚烫的茶水也无法驱走她内心隐隐的寒意。 【他们都是一伙的。】 不知道为何,尹钟宇的话突然就一直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李由美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安静喝着茶的徐文祖,自己也喝了一口手里的茶,茶水是徐文祖给她煮的,没有加糖,尝起来像是热水泡过的干草,涩的头疼。 【这茶的味道也太差了…】 “突然想起来大婶做了肉要来点吗?” 徐文祖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李由美的胡思乱想。 “欸?肉…….肉吗?” 徐文祖放下茶杯起身走向了冰箱,他先是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递给李由美,然后又转身拿了一盒东西出来。他刚准备打开保鲜盒,尹钟宇正好从外面回来了,李由美听到声响转身回头喊了一声对他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呼,尹钟宇原本看到她还挺高兴,但很快他就看见了徐文祖正坐在她的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303的大叔一起来吃点吧。”徐文祖语气亲切又很自然的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完全是一副热心好大哥的模样。 “………不用了,我…我在外面吃过了…” “再来一罐凉爽的啤酒吧,刚好由美小姐也在。” 尹钟宇本想拒绝的,但是看到李由美坐在那里一副危险不自知的状态,咬了咬牙走了过去,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徐文祖笑了笑,打开保鲜盒,尹钟宇对李由美使了个眼色,李由美眨了眨眼一脸茫然看着他。 “尝尝看,大婶的手艺还不错。”徐文祖嘴角微微勾了勾把刚才他们无声的交流尽收眼底。 “这是生拌的?”李由美皱了皱眉,不太愿意动筷子的样子。 “是啊。” “我肠胃不好从小就不能吃生的。” “真的不试试吗?味道很不错的。”徐文祖诱哄道。 “生肉真的不行…” “那303的大叔尝尝吧。” 尹钟宇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不好吃吗?”李由美看他表情不像好吃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味道怪怪的……” “如果不喜欢的话,冰箱里还有别的部位。”徐文祖指了指冰箱。 “不用,咳咳咳…不用了时间也不早了,就简单的喝点啤酒就可以了。” “这难道不是生拌牛肉吗?”李由美有些好奇。 “嗯…不太像牛肉的味道……” “好像不太合你胃口啊…”徐文祖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啤酒,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尹钟宇,嘴角一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嗯…有些不太适应。” “奇怪啊…这可是好肉…” 徐文祖也拿起筷子也拣起一块肉放嘴里,笑眯眯的看着他,此时尹钟宇正好抬头看向他,灯光忽明忽暗,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徐文祖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得异常阴森可怖,他还是对他笑着,但那种笑容已经变了味,那是一种尹钟宇从来没有在正常人身上看到过的毛骨悚然的笑容。 尹钟宇显然被吓到了。 “那是什么表情,你不会认为这是人肉吧?” 徐文祖又喝了一口啤酒,李由美和尹钟宇的表情都不太好看,特别是尹钟宇,他勉强吞下了嘴里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肉。罐了几口啤酒,似乎是已经无法忍耐的站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 “那个…..明天还要上班,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急匆匆的离开了厨房,他现在已经是自顾不暇了,他太害怕304 那个人了。他走到走廊后往后瞄了一眼,【这两人…气氛怎么也有点奇怪……不管了…】就在这时,他看到李由美似乎对徐文祖说了什么也起身站了起来。 “310的大叔。”李由美喊道。 尹钟宇看着向她走来的李由美顿了一下,然后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他停顿了一下,表情显得有些紧张“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和304走的太近吗…” 尹钟宇的脸色似乎比上次看到还要差,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紧张。 “刚才在天台差点掉下去……还好徐医生拉住了我……所以一起吃点东西来着。”李由美轻声说着,然后稍微停顿了一下,“我看到313那个人了,他脚上还有电子脚铐……” 尹钟宇有些晕,是考试院的空气太浑浊了吗?为什么感觉一进考试院就头晕。 “没办法了,尽快搬出去吧。” “不过,大叔你还好吗?你脸色好差是不是病了?” “我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李由美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 “吃点甜的吧,心情会好点。” 尹钟宇愣了一下,伸手接过糖,神色有些复杂,他刚要开口,无意间抬头却看到徐文祖正靠在走廊尽头的墙上看着他们这边。 李由美是面对着尹钟宇的,所以她看不到徐文祖正看着这边。当她看着尹钟宇表情突变急急忙忙关门进屋时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但走廊上空无一人,李由美一脸迷茫的进了自己房间。 厨房餐厅里,徐文祖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啤酒,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笑容,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那一盒生肉。 “明明是好肉,为什么都没胃口呢。” 严福顺这时在他对面原本是尹钟宇的地方坐了下来,用手拿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他们是不是太敏感了,明明味道刚刚好啊…”她吮了吮手指,看着徐文祖。 “要不要多放点调料” 徐文祖笑了笑,看向她。 “这样一来肉原本的味道就没了,不是吗?” “也对…”严福顺闻言嘿嘿的笑了起来。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为了不重复的萌萌哒的、ladybir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3240656 50瓶;木蝉 10瓶;小花 6瓶;皮卡皮 5瓶;星空见、一看文的、膝上白猫、小锅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噩梦 chapter 8 李由美最近时不时的会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脑子不清醒,特别是在考试院的时候,睡觉也不安稳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最匪夷所思的是梦的内容大部分都和徐文祖有关。她那些在半梦半醒之间袭来的噩梦,虽然令她感到害怕但又因为她心底在最隐秘的角落悄悄发芽的小心思,而带上了一点诡谲的甜腻。 虽然害怕,但她仍然想梦见他。 她吸了一口饮料,坐在她对面的是从大学时期关系就很好的朴静雅和郑贤珠。 “是吧?我男朋友也这样!真的脏死了…” “还有,我和你们说…” “…………” 李由美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她们的聊天,有些无聊的看了一眼窗外,她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 “啊…这是……” 她看到徐文祖正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这时,一辆卡车正好疾驰而过,等她再去看的时候,哪还有他的影子。 “奇怪……看错了吗?”李由美轻声嘀咕。 “呀!李由美你看什么呢!我都喊你好几遍了…” “啊?…抱歉…我没听到……”李由美转过头,懵懵的看着她们。 “你看什么呢?”郑贤珠往刚才李由美看的方向探了探头,马路上车来车往没什么特别的。 “好像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男人吗?”朴静雅一脸惊讶。 “是啊。” “帅吗?” “帅啊…” 朴静雅和郑贤珠互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对李由美严刑逼供起来。 “李由美,你不老实啊,什么时候认识的男人居然不和我们说?” “考试院……”李由美轻轻戳了戳插在杯子里的吸管,有些不好意思。 “考试院?” “……考试院的男人…怎么都觉得有点…”郑贤珠皱了皱眉,有些不太放心的样子。 “我觉得人好就行了…”朴静雅倒是一脸无所谓。 “徐医生人还挺好的…” “…你还真喜欢人家……” “我就说嘛…”朴静雅一脸得意地看了郑贤珠一眼。 “医生?” “他是牙医…还帮我拔过牙来着..就在…银贤区那边地的泉涌诊所。” “哦莫还是个自己开诊所的医生。”朴静雅有些惊讶。 “不过,医生为什么会住考试院…不是很奇怪吗?” 郑贤珠困惑的看着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我也不知道…”李由美眨了眨自己好看的圆眼睛,“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郑贤珠扶额,“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李由美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知道…” “那你呢……” “我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朴静雅揶揄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最近好像老梦到他…” “……” “我真是服了你了。” “真想看看是谁能让我们小由美开了窍…” “都说了没有那个意思…” “死丫头还骗人呢?” “不过由美,喜欢了就要抓紧哦~真的。” “………” 李由美走在回家的路上还在想着自己朋友说的话,她其实知道自己是对徐文祖有好感的,那种隐秘而晦涩的情感刚才一瞬间就被戳破时那种心慌和焦虑感让她更加确定了这种类似于心动的好感。 她对着空气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喜欢吗?不过徐医生总感觉有点奇怪…哎…】 “由美小姐。” 徐文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原本满脑子在想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她有些发懵的回过头,脸微微有些发红。 “徐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才在后面喊了你好多次,你好像没听到。”他笑着指了指后面。 “…………是这样啊…真巧……”【哪里都能遇到他…】 “在想什么呢,这都到家了…”徐文祖看着红着脸魂不守舍的李由美指了指考试院的大门,脸上依旧带着温和地笑。 “………” “进来吧…” “好的。” 一进门严福顺就笑眯眯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了一杯刚调好的冰咖啡。 “丫头,外面很热吧?刚做的冰咖啡赶紧喝了。” 李由美看着手里被强塞进来的纸杯,脑袋微微有些发胀。 “大婶…我刚在外面喝了好多咖啡,实在喝不下了,您给徐医生喝吧…”说完她就把杯子递给了徐文祖。 “……” 徐文祖瞄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冰咖啡,又抬眸和严福顺对视了一眼。 “怎么了?”李由美看了看手里的咖啡又看了看他们。 “没什么,好像是有点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徐文祖勾了勾嘴角接过李由美手里的冰咖啡喝了一口,喝的时候他的眼睛似有若无的扫过笑容已经有些僵硬的严福顺。 “大婶,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 严福顺收回目光对李由美干笑了几声,“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徐文祖看着大婶离开的背影,又把眼神重新转向李由美。 徐文祖把纸杯随意的放在餐桌上,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李由美看了看桌上他几乎没喝的冰咖啡。 【要说吗?】 徐文祖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嗯?”李由美抬头,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徐文祖见她有了反应便慢悠悠的坐了下来,帮她打开了属于她的啤酒。李由美看着他的手上的动作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很贴心,但她并不知道徐文祖只是发现了她喝了酒后话会比较多更容易吐露真言而已。 “谢谢。” 【还是不敢说啊…怎么办…】 徐文祖笑了笑,打开了自己的那罐啤酒。 “由美小姐有话对我说吗?” “啊?没有啊…”【…这个人会读心术吗?】她说完给自己猛灌了一口啤酒。 【喝酒壮胆,多喝点。】 “哦。”徐文祖喝了一口啤酒,然后把右手放在桌上轻轻敲着桌面。 “最近怎么没见到303的大叔?”他问的漫不经心。 “嗯?我最近也没怎么见到他,可能工作很忙吧…” “这样啊… 【算了…】 一时之间,厨房餐厅里只剩下喝啤酒时易拉罐和桌面的轻微碰撞声。 “可是..徐医生好像很在意303的大叔……”李由美喝了酒脸上已经有了两坨淡淡地红晕。 徐文祖挑了挑眉,凑近她的脸笑着说,“哦?这都被由美小姐发现了…果然还是…藏不住呢?” “303的大叔,每天好像很累的样子,工作应该很辛苦吧…看徐医生你这么关心他,但是他好像很怕你呢…”李由美开始嘀嘀咕咕的话多起来,“他说你……” 徐文祖黑色地眼睛微微眯了眯,来了兴致,“说我什么…” “…没什么..”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李由美意识到自己有些喝多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一点清醒,她看了看被自己喝光的啤酒。【才一罐而已…】 “我要回去了。徐医生也早点休息吧。” 徐文祖喝了一口啤酒,并没有追问下去。 “嗯,去吧。” 她还是做梦了,尽管在梦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还是醒不过来。她拼命的让自己想点别的事情,但一切都是徒劳。一幕幕诡异地画面如同回旋飞镖一样去了又回。 “由美啊…喜欢吗…这是我为你打造的……你一个人的地狱…”她仿佛听到了徐文祖在她耳边低语,犹如几声带着凉风的叹息。 “由美啊…喜欢吗………” “快逃吧…” “小由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李由美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天空已经微微发白,梦中徐文祖和母亲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延伸到了梦外。 【又是这种梦……】 她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湿透,起身看了看手机,六点整。 等她梳洗完毕,清晨的阳光已经撒在了考试院天台的水泥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走出考试院的时候总是会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喵——喵喵” 几声微弱地猫叫引起了李由美地注意,她循着声音走到了考试院附近的一条狭窄的小弄堂里。随后她很快就在一个看起来有点高的围墙上发现了声音的来源,一只淡黄色的看起来才一两个月大的小猫咪正惊慌的喵喵叫着,可能是贪玩爬了上去就下不来了。 “小猫咪…” 李由美踮起脚想伸手去抓住猫把它弄下来,但是她不够高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她再次踮起脚,【快够到了…还差一点点…】 “小猫咪…别害怕…我来救你了…” 李由美的鼻尖已经冒出一层细汗,她伸长了手臂,指尖感觉已经碰到了毛茸茸的猫毛。 “要帮忙吗?”徐文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没等她回应,他就从她身后伸出手,他很高轻而易举的就抓住小猫的后颈把它给抓了下来,因为靠的近,李由美又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谢谢…哈哈,不知道这么小的小家伙是怎么爬上去的。” 徐文祖温和的把小猫放进她怀里,“应该是慌不择路地时候逃上去的吧…” “对啊,我前几天在路上碰到了一位女警官说是最近在社区发现很多被虐杀的猫咪。”李由美逗着怀里的小猫咪,一边回忆。 “警察吗?” “是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变态…” “她还有说别的什么吗?” “别的?”李由美回想了一下,“好像没说什么了。” “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好…” 李由美看着拿着公文包慢慢走远的徐文祖,【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有时候感觉是个亲切的人呢…】 “是吧?小猫咪…” 李由美去便利店买了几盒猫罐头,打算先把它放在考试院的天台上,等下和贤珠联系下,看看能不能先放她那里寄养一段时间,等她搬了新房子就拿回来自己养。 火上正煮着水,咕嘟咕嘟的已经开了很久,严福顺正在切一种红色的蘑菇,她把切好的毒蘑菇片倒进沸水里,让红色的毒素慢慢稀释到水里,等透明的水变成一种暗粉红色时就完成了,这种含有致幻性的有毒蕈类是她最喜欢的用来杀人的东西,她称它为“蘑菇水”。 当药性慢慢渗透那些无辜的租客,看着他们神经错乱毫无反手之力任由她摆布的时候,是她觉得最美妙的时候。 “大…嘻嘻…大婶…嘻嘻…嘻嘻…”卞得钟胡乱挥舞着自己无法控制的双手,有些兴奋异常。 “阿一古…瞧瞧你的样子,怎么了”严福顺搅了搅锅里的东西,回头看他。 “天……天台…有…有只…小…猫咪哦!”说完卞得钟自顾自的嘻嘻洗的笑了起来,眼里尽是贪婪和坏主意。 李由美一下班就赶回了考试院,贤珠那边已经说好了,猫马上可以送过去。但是她现在搜遍了天台所有的角落都没看到那只小猫的影子。 【奇怪…那么小的东西…会去哪里呢?】 李由美找了几遍无果,只能去问房东大婶严福顺,她有些着急的问她晾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只小猫。 “小猫?没有看到,我们考试院哪里来的小猫。”严福顺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不过由美啊,我们考试院是不能养宠物的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我正准备把它带去朋友家…”李由美又往四周看了看,“真的没有看到吗?” “没有。” “奇怪啊…那我再去天台找找看好了…打扰了…” 严福顺看着李由美急匆匆上楼的声音,有些轻蔑的笑了笑,对着楼梯口翻了一个白眼。正在这时,徐文祖也下班回了家,正好和严福顺打了个照面。 “回来了?”严福顺立刻换了一张笑脸熟稔的打了个招呼,语气亲热。 “嗯。” 严福顺看了一眼楼梯口,小声说:“310的丫头正到处找猫呢…” 徐文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楼梯口,沉默片刻,他放下公文包,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径直走向了楼梯口。 当徐文祖走到四楼的时候,正好看到李由美已经打开四楼的铁门走了进去。他停下了脚步,从刚才开始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怪异的笑。 四楼的走廊里非常黑,窗户好像都被封了起来所以味道很大,李由美打开了手机上的电筒,环视了一下四周,斑驳的墙面依稀还可以看到非常严重的烧灼痕迹。如果不是上楼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有猫叫,她是绝对不会进来的… 【真的好难闻,是有死老鼠还是什么…】 “小猫咪…你在哪里…”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谨慎的挪着脚步,殊不知前面313的洪南福还有双胞胎兄弟已经躲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后等着她了。 猫叫是他们故意发出来引诱李由美进来的,就像捕猎一样,需要用一点小小的诱饵,猎物才会上钩,看着猎物慢慢的走近自己设的圈套的过程,是最激动人心的游戏时间。 “小猫咪……” 卞得钟捂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其他两人的脸上也是难掩兴奋。 走廊越到里面越暗,味道也越来越重,空气中除了一股不可名状的臭味外,还夹杂着一些似有若无的…… 【是血腥味吗?】 李由美停下了脚步,她的确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就在前面不远处,悉悉索索的沉闷微弱的铁链声。 “小猫咪…你在那里吗?”她了解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声音为何在颤抖。尽管她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但还是没有办法忽视这种不合理。 这种动静不像是那么小的小奶猫可以发出来的。 “由美小姐。” 徐文祖怀里抱着她那只找了半天的小猫,不知道何时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他清冽的声音在黑暗中无所顾忌的响起的同时也划开了李由美内心不断积聚的恐惧黑雾。 在这压抑古怪的伊甸考试院里,她似乎越来越依赖这个人了。 李由美从他怀里接过小猫,小猫似乎受到了惊吓萎靡不振的蜷缩在她怀里喵喵叫了几声。 “怎么跑四楼来了…”黑暗中的徐文祖看不清表情,语气也有点让人捉摸不定。 “我刚想去天台…然后在四楼门里听到了猫叫……”李由美说完就反应过来有些奇怪的问道,“徐医生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徐文祖越过李由美看着她身后真露出半个头看着他们的卞得钟,语气异常的的冷淡。 “三楼的走廊…突然就冲出来了…”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先出去再说吧…” 李由美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连忙跟着他走出了四楼向天台走去。 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白天买的罐头和猫用品装了个袋子,等下就可以送去贤珠家了。 “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徐文祖跟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忙活。 “什么?”李由美有些困惑。 “自己住的地方不能养,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还是硬着头皮去求了朋友…” 【果然是会读心术吧..】 “与其给自己找麻烦,不如让它自生自灭不是更好吗?”徐文祖带着笑,说的很随意。 李由美轻轻的抓了抓小猫毛茸茸的脑袋,垂下眼,“既然遇到了,就没办法看着不管了…” 徐文祖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猫,没来由的有些烦躁的往后推了推额前的头发,不再说话。 李由美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正搭载护栏上看着风景犹如画报一样的男人,脑子一热。 “或许..徐医生是喜欢我吗?”她问完有点紧张的看着他。 徐文祖缓缓的半转过头,看着她缄默不语。 她被盯得有些发慌,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嗤笑。 “喜欢?”徐文祖的空洞的眼里此刻正带着一丝嘲弄慢慢刺入了李由美脆弱的自尊里。 有什么东西正在坠落。 “我想李由美小姐可能有些误会。”他用慵懒而无情的黑色眼睛望着她,“我对你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对我来说,如果由美小姐对我有这种想法的话,也会让我……”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在嘴角裂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觉得恶心。” “恶心?” “由美小姐对我来说…”他指了指她怀里的小猫,“就像这只猫一样。” “永远都不属于这里…” 【好过分啊…】 她抿了抿嘴唇,觉得胸口沉甸甸的想快点离开这里。 徐文祖背对着她,享受着她的痛苦给自己带来的愉悦感。 “感到痛苦吗..” 徐文祖见她半天没反应便回过头,但李由美已经因为打击太大而离开了天台。 “………” 李由美强忍着眼泪抱着也是一副惨样的小猫下楼的时候,发现走廊的租客都出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303的尹钟宇看上去像是喝醉了,跌跌撞撞的不停地拍打着租客的房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还有个不认识的男人一直在拉他,她准备回自己房间拿一下包,就去贤珠家。手还没有碰到门把手,就被一个外力给撞开了,她踉跄了几步被一个人扶住了手。 徐文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下来,如果说以前这些动作看起来很动心暧昧的话,现在的李由美感受到的只有尴尬还有一点点委屈。话都说的这么难听了,现在这样算什么?她僵硬的挣脱了他的手,和他保持了距离。 “那个..对不起啊….这位小姐…”刚才撞她的男人连连道歉。他中等身材梳着飞机头,穿着一件蓝色的polo衫,看上去像是开着公司的小老板的样子。 “没事…不过303的大叔怎么了…”李由美对他客气的笑了笑。 似乎是见李由美长得可爱,这个男人很快就做了自我介绍还殷勤的给了她一张名片。 “我叫申载浩…‘’ 徐文祖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 “我是钟宇的大哥也是他老板…今天我们公司聚餐…这小子喝多了……” “哦……” 尹钟宇正缠着313的洪南福喋喋不休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卞得钟站在门口,也开始大声嚷嚷:“大..大晚上…怎么…这么吵…吵死了” “这个疯子…” 严福顺也有些气急;“帅小伙,上次就吵着要看监控…这脾气不一般啊…” “疯子!” “别笑了!” 尹钟宇对他们胡乱的吼道。 徐文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旁,“冷静点…” “该死…冷静什么冷静”尹钟宇用力甩掉了他搭载自己肩膀上的手,用手指着徐文祖的脸。 “你知道吗?”尹钟宇站不太稳,有些摇摇欲坠。“在这里…你最恐怖…” 徐文祖看着他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他黑色的眼睛像黑洞一样看着他。 “看来亲爱的今天火气很大…” “亲爱的?”李由美眼睛睁的大大的,好久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喃喃重复了一句,已经不想再看这场闹剧了。 徐文祖听到了她的声音,往她那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她匆匆离开的背影。 尹钟宇已经被送进了自己的房间,走廊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您是住在这里的吧?”徐文祖缓缓转过头木然的看着申载浩。 “您有刚才那位小姐的联系方式吗?怎么突然就跑了…忘记要电话号码了…啊西…连名字都忘记问了” “她是住这里吗?” 徐文祖还是看着他,心中隐隐约约的泛起一股陌生而莫名的烦躁感。 “不知道。”他冷冰冰的说完就走进了属于自己的304。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lppppp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凤梨酱 2个;阿志、小松、33907388、28830721、名字都懒得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5340068 30瓶;延魉、白白瘦瘦 10瓶;小花、醉婠 4瓶;可口可悲、椛七子、夜姬 2瓶;朱邱妤婕、凤梨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四楼 chapter 9 四楼废弃的女生宿舍此刻亮着昏黄暗淡的灯光,反而让整个四楼越发显得阴森诡谲。 411的房门半掩着,徐文祖坐在一张老式的祖母绿皮质沙发上,手里翻着弗兰兹·卡夫卡的《变形记》。 那是尹钟宇的书,此刻却被他拿在手里细细研读。他的头微微倾斜着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下颚线,立体完美的五官加上一种与生俱来、与这里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却被这座诡异的考试院衬托出一种妖冶的美感来。 “303号房的小伙子怎么样?” 严福顺在四楼最深的房间里找到了他,她站在411的门口,左手插着腰,看着徐文祖。 徐文祖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盯着手里的书。严福顺撇了撇嘴压住了自己的怒意,再次提醒着他,“哎哟~我说,那什么…苍蝇成群扎堆,是不是该收拾收拾离开这里了” “大婶…我不知道…”徐文祖仍然不为所动的翻动着手里的书,他的语气听起来慵懒而敷衍,像是因为困倦而拖长了音调。 大婶夸张的笑了几声,“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 徐文祖一副不太愿意搭理她的样子。 “310的小丫头好像到现在还没回来…听说那丫头今天进了四楼…或许发现了什么…”大婶说完转了转眼珠,继续说道。“怎么样,要处理掉吗?” 徐文祖终于抬起头,修长苍白的手指慢悠悠的插进自己黑色的头发里,将自己散乱在前额的头发往后捋了捋,长长的叹了口气露出些许不耐的神色看向了严福顺。“看来…您是真的不相信我呢…” “我哪会不相信你,哈哈。真是…”她话锋一转,“不过,失手过一次吧?就是302号房。” 他合上书,那双令人脊背发凉的黑色大眼睛盯着严福顺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走到严福顺身边,半侧过身拍了拍她的背。 “这次绝对没问题。别担心,等着吧。” 徐文祖空洞的大眼无神的盯着她,严福顺甚至无法确定他有没有真正在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好像永远没有聚焦在什么东西身上,它的主人如同他那同样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一样,浑身上下都冒着死气。 她从小养到大最喜爱的孩子已经变成了连她自己都胆寒的存在。他的兴趣象一只野兽,越来越贪吃。她能做的只能是带着微笑,相信他。尽管她…严福顺偷偷攥紧了自己因为畏惧而微微发抖的手,面色依旧如常。 见徐文祖离开后,严福顺依旧停留在原地,轻声嘀咕起来,像是在安慰自己, “哎一股,我才不担心。”她不安的看了看四周,不甘心的笑了起来。“实在不行,我来搞定就行,哪来担心一说。” 郑贤珠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狼狈的李由美,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刚哭过,长长的头发已经被雨淋湿,胡乱的耷拉在头皮上,褐色外套里面的棉质的米色格子连衣裙尾正不断的滴着水。 在她印象里她的这个闺蜜一直都是温和良善、性格很好的乐天派。但她现在看上去糟糕透了。 见郑贤珠开了门,李由美微微抬起头,因为淋过雨和长久的没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不好意思啊贤珠…这么晚才到…雨太大了,打车有点难…” 郑贤珠皱着眉头看着她,她这个样子任谁都看出了不对劲。 “由美啊…” “我把小猫带来了…”李由美拉开了外套,小猫咪从里面探出头好奇得望着四周。 她把小猫从李由美怀里抱了出来,它的毛没怎么湿,想必是被李由美一直护着。 “那我先走了…” 郑贤珠把小猫放地上,心中没来由的火气就上来了。 “你疯了吗?!这么大的雨…” 李由美被突然这么一吼,吓得缩了缩脖子,红着眼睛呆滞的望着她。 “你先进来,我觉得你需要洗个热水澡…” “…不用了……”她木讷的喃喃道。 “呀!死丫头!你是不是想要我骂人才进来?!”说完强行把她拉近了屋。 “………” 李由美穿着郑贤珠的旧睡衣盘坐在沙发上,刚洗完半干的头发上盖着一块白色的浴巾,手里紧紧握着贤珠给她冲的热可可,垂着哭红的眼睛安静地听着郑贤珠和朴静雅在通电话。 “好像那丫头去告白了…” “是吧?我也觉得不像是她会做的事……真是怪了……” “得了吧,我可不信考试院的男人有这么大魅力……上次听她说的时候就不太放心…” “还能怎么样…被拒绝了…” “我也不懂,我们家由美长得也不差…性格也好…” 郑贤珠拿着手机,回头看了一眼李由美,见她安静地盘坐在沙发上,稍微松了口气。 “我刚才吓死了,那么大的雨…伞也不打…好像是走过来的…你没看见刚才她眼睛都哭肿了……” “是啊,真想揍那个男的…” “对…就是那人没福气…” “嗯…你来了再说吧…” 郑贤珠挂了电话,回到客厅在李由美旁边坐了下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等下静雅要来…” 李由美沮丧的抬了抬眼皮,“来干嘛…”说完又垂头丧气,“我实在太丢人了……” 郑贤珠戳了戳她脑门,“你也知道啊……” 没过多久,朴静雅就冲进屋,气急败坏的开始辱骂素未见过面的徐文祖,李由美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 “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明天我就给你介绍个别的男人…” “不用…真的不用…”李由美后怕的摆摆手,她还没从巨大的打击中缓过来。老实说她现在都开始有点害怕雄性生物了。 “那男的究竟有什么毛病,瞎了不成…” 李由美觉得胸口一阵发闷,有些难受的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道“他好像取向有点问题……” “………” 她们瞬间安静了下来,都向李由美投去同情的眼神。 “……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怪不得……” 失恋的痛苦,因为有了朋友的陪伴而显得不那么煎熬,李由美在郑贤珠家里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是朴静雅开车把李由美送回考试院的,朴静雅本来想进去看看,但是遭到了李由美的强烈反对,还拦着不让进去。 “里面的租客有些很奇怪…你还是别进去了…” “奇怪?” “昨天还有个大叔在里面发酒疯……” 李由美好说歹说朴静雅终于放弃了进去看看的念头,只是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那你还住?早说让你先住我家了…” “反正还有一个月都不到了……等发了这个月薪水我就准备提前搬走了……”李由美小声说道。 “好吧…那我先走了,有事你打电话。”朴静雅对她眨了眨眼。“我那个房间永远给你留着” “知道啦!” 朴静雅拿她没办法,重新回到自己的车里,然后打开车窗对她挥了挥手就开走了。 天台上,徐文祖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的俯视着楼下发生的一切,楼下的李由美却浑然未觉。她只是迟疑的看着考试院半开的大门,犹豫了半天才上了楼。 走到三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徐文祖从楼上下来,他喊住了低头准备避开自己的李由美。 “由美小姐,回来了” 徐文祖脸上的表情很自然,感觉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好尴尬…】 “嗯…”李由美涨红着脸,她并没有想到徐文祖会叫住她,生硬地回了礼。 “今天是周末,要不要叫上303的大叔一起喝一杯……” “……………” 【…他这是什么意思…太过分了吧……】 徐文祖歪了歪头,等着她回应。 “不了,我约了朋友要很晚才回来…你们喝吧…” 【反正…我在也会很碍眼…】 说完就急急忙忙像避瘟神一样逃进了自己的房间。 “………” 之后的几天里,李由美一直想尽办法避开徐文祖,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永远找不到他的作息规律,总会莫名其妙的遇见他。 甚至在公司外的小巷子、商场的反光玻璃、化妆品店的马路对面都会出现他的身影。 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考试院的日子渐渐难熬起来,得知自己心意却冷漠拒绝的对方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周围,这令她出现了一种焦虑的情绪。李由美是一个非常不喜欢给别人造成困扰的人,所以即使是自己窘迫到住考试院也不太愿意接受朋友的帮助。 她也不是爱喝酒的人,但是现在却拎着里面装着啤酒的黑色塑料袋,然后在考试院的天台找到一个稍微隐蔽的角落,夜色渐深,李由美觉得没人会有心情这么晚来天台乘凉,除了最近的她。 她一屁股坐在天台的水泥地上,打开一罐啤酒,啤酒是她从便利店刚买的还带着一些冰过的凉意。李由美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近日烦闷的心情终于得到了一些舒缓。 【真的快疯了…】 李由美一个人喝着啤酒,看着天上的繁星,独自收拾着自己有点可怜巴巴的心。 【太难受了…】 【还谈什么恋爱……还没谈成就这样了…】 【……哎…太丢人了……】 【得快点离开这个伤心地……】 当她喝完最后一罐啤酒的时候,已经有了些醉意,肚子也涨得厉害,她决定下楼回房间。 “如果有憎恨的人,就去憎恨……” “有想骂的人,就去骂……” 李由美回过头,看见徐文祖和尹钟宇正在谈着话。 【什么呀…他们什么时候上来的……】 “有想杀的人,就杀掉………” 【徐医生在说什么呢………】 “这才是真正地有勇气…” 【不想看见他们………】 徐文祖步步相逼,尹钟宇却一味地躲闪着,唯恐避之不及。 “喀拉——” 一声突兀地易拉罐被踢翻地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李由美抱着一个空的易拉罐坐在角落的地上酒醒了一半。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现在最怕的就是碰见他们,还想什么来什么。 她可不想和他们打照面。 天台又恢复了安静,李由美墙角蹲了好半天也不见那边有什么动静。 【应该走了吧…】 正当李由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的鼻尖突然触碰到了徐文祖带着夜晚湿气微微有些冰凉的裤腿面料。 她愣愣的抬起头对上那双会令人不寒而栗的黑色眼睛。 “由美小姐,在这里干嘛呢?”徐文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李由美过了很久才歪歪扭扭、不自在的的站了起来,她鼓起勇气和他对视。 “我先来的……” 徐文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凑近在她脸侧闻了闻,李由美涨红了脸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喝酒了” “心情不好…所以喝了点……” 徐文祖了然的笑了笑,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观望他们的尹钟宇,他双手交叉后,又把两根手指伸出来,轻轻敲着下巴。 “原来如此,想必现在由美小姐很讨厌我吧?”说完他嘴角勾出一抹阴险的假笑。“感觉怎么样?” 徐文祖其实并没有想好把310的李由美划分到哪一种分类里面,但本能地他把她和303的尹钟宇区别开了。303的小伙子将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他不断地激发他内心的阴暗面,他看到了他暴戾的本性。 但是310的李由美,他不是没有试探过,她对他几乎没什么戒心,觉得他只是一个有点古怪的好人。 那就是他想展现给她的样子。 但当她看着他时,他又觉得她是不同的。李由美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无形的认同感,一种极富吸引力的信任感,同时又带着些许恐惧和对他的渴望。 徐文祖即陶醉又痛恨这种脱离他掌控的陌生感。 他喜欢所有的权柄都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如同杀人时在心中燃烧的火焰,会让他有活着的感觉。 “我不讨厌你。”李由美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脸上因为喝了酒泛起两坨红晕。 “这种事也是没办法的……” “为什么?”徐文祖看着地上的空酒瓶,觉得难以理解。“难道不觉得痛苦吗?” 李由美咕囔着,“是有点……但和徐医生你没关系…” “……没关系吗……” “与他人没关系…” “…………” “我还有一个多礼拜就搬走了,徐医生也很快也不用见到我了…” “……” 李由美最后没忍住还是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余光看见似乎是尹钟宇朝这边走来了。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尹钟宇有些惊讶的看着李由美,他瞄了一眼徐文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还是决定不管闲事。 “没有……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她就朝着楼梯口走去。 “那个!李由美小姐请等一下!”尹钟宇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了她,乘机摆脱了徐文祖的纠缠。 李由美转过身有些疑惑的望着尹钟宇,声音还有些闷,“什么?” 尹钟宇快步走向她,“载浩哥,你还记得吗?” 李由美一脸困惑,“那是谁?” 尹钟宇抓了抓头发,“啊~就是上次喝醉酒送我回来的那个,记得吗?” 李由美想了想,恍然道,“哦…想起来了…” “我和智恩还有载浩哥周五晚上一起吃饭来着,你也一起来吗?载浩哥说想认识你…” “我吗?”李由美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在夜色中沉默不语的徐文祖,他的刘海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眼睛。 “就是…随便吃个饭而已…” “嗯……可以啊……”李由美没多想,点点头。 尹钟宇听了很高兴,“真的吗?那我下去打个电话…” 李由美有些莫名,跟在他后面下了楼。 “不错呢,这么快就开始认识新的男人了…”徐文祖脸上依旧挂着一抹淡淡地假笑,边走边看着她,眼神里尽是嘲弄。 “我没有…”李由美有点生气,说完便不再理他,自顾自的加快了速度往楼下走去。 走到四楼的时候,正好从里面听到“哐啷——”一声,吓了她一跳,脚步都停了下来,就对着四楼的大门发愣。 “怎么…想进去看看?”徐文祖的声音带着蛊惑从后面跟了上来,慢慢贴近她,并在她耳边阴测测地吹了口气。 “不想!”说完她立刻捂住耳朵飞快地跑下了楼。 徐文祖不露声色地看着她慌乱跑下楼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后,又侧过头沉着脸盯着四楼女生宿舍的大门看了一会,缓缓打开了它。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大汉、凤梨酱 2个;到此一游、柠檬酸、沐莀、茶花卷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翻白眼的仙女 10瓶;听见你的声音、我爱抹茶、asing 5瓶;可口可悲 4瓶;椛七子、致最独特的胖蛋、绘孜 3瓶;小锅巴、夜姬 2瓶;nightinga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恶化 chapter 10 她被他们用绿色的胶布固定在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头部被猛烈的撞击过,血已经凝固黏在额头上。她的手被绑着,痛觉神经开始迟钝。她动了动已经快失去知觉的手指,双眼涣散的望着房间唯一的一扇小的可怜的气窗。 已经筋疲力尽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给人看了半辈子的面相却没有算到自己的命运。饥肠辘辘的胃和烧灼发疼的喉咙提醒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她一开始还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早点认出严福顺,但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她虚弱的掀了掀满是血污的眼皮,看着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眼中却是一片虔诚。 “黑暗无法赶走光,光却能驱走黑暗…”她面带惶恐喃喃着开始祈祷,开裂出血的嘴唇微弱的一张一合,气若游丝。 “求主垂怜…” “从一切邪恶中…” “从一切罪恶中……”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名被尊为圣…愿你的国度降临…愿你的……” “………求主垂怜……” 她终于念不下去了,极度害怕和绝望的脸因为哭泣而扭曲,人在死亡降临时总会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直觉,此刻她强烈的预感到这可能是自己做的最后一场祷告了。 “我们在天上的父……指引我们远离诱惑……救赎我们于邪恶………”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动静,似乎是有人闯进了这里,她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祷告发挥了作用,总之奇迹出现了。 她忍着脚上钻心地疼痛,疯了一般地朝楼下走去,她的运气好的有点过头,居然真的一路无阻逃了出来。 她慌不择路地乱跑,直接撞在了一个年轻人的身上。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地紧紧抓住了年轻人的手,仿佛这个陌生人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得救了…… “救救我………”她急切的说道,带着哭腔。 那是一个虽然很高瘦但骨架却很宽大,穿着黑色上衣的年轻男人,她没有心情关心他的长相,她只希望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送她去医院或者警察局。 “流了好多血…”年轻人温和地扶住了她,低头看着紧紧抓着自己的那双手,看似在检查她的伤势。 “手也受伤了…” “帮帮我……脚受伤了…没办法走路了……”她无助的望着她,眼神中带着迫切,恳求道。 “帮帮我………” 徐文祖用带着悲悯的眼神望着她,黑色卷曲的刘海在风中微微扬起,露出了他高而宽的眉骨。 她终于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这个年轻人的眼睛…… “那就爬啊…”他俯视着她,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 她愣住了,惊惧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徐文祖原本怜悯的神情正慢慢的转变成一种对弱者的蔑视。 “怎么了?不是想活吗?”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想抽开握住他的手却发现已经反被他牢牢抓住了,徐文祖咧嘴笑了起来。 “想活的话,就爬吧。” 她重新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她心中的光正在慢慢熄灭。那群人看她醒了过了来,全都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看来血液还在循环……”严福顺笑嘻嘻的看着她,坏心眼的在她的手心挠了挠。 考试院外碰到的那个年轻人正站在他们后面靠着墙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些懒散的笑意。 “听大婶说了,是以前在修道院相处的很好的姐妹……” “我错了……”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发抖,不停地搓着自己的双手哭着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徐文祖摸了摸下巴,漫不经心的走到她跟前,眼中闪过一抹带着讥讽的愉悦,用高高在上同时又夹杂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你的上帝有没有教过你如何隐藏对魔鬼的恐惧?”他顿了顿,定定的看着她那布满恐惧而变形的脸。 “我们喜欢追逐。” 说完他笑了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她难以抑制的失声痛哭起来,浊黄色的液体沿着裤管流淌在黑青色的水泥地上。 “哎哟—姐姐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怕成这样,还尿裤子了吗?”严福顺故作惊讶的问。 她的话引来一阵哄笑,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马戏团丑态百出荒诞滑稽的小丑一样。 伊甸考试院,魔鬼的乐园。 他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然后又看向她,那双令人颤栗的、非人的大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闪闪发光。 “干嘛这样求饶……” 他咧开嘴,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声音轻的像蛇发出的嘶嘶声。 “反正都会死。” 李由美偶尔还会做噩梦,但最近的睡眠质量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很多,她把这个状况归类为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边的生活环境所致。她迷迷糊糊的睁开惺忪的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看,早上十点。 今天是周末,她叹了口气,最近的她宁愿上班也不愿待在考试院里,她开始思索着今天去哪里打发一整天的时间。 李由美穿好衣服晃晃悠悠的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水喝了几口,忽然觉得有一丝异样,下意识地回过头。 313的洪南福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目光猥琐而龌龊。 “………” 李由美在考试院最害怕的就是313的租客了,她瞥了一眼他脚上的电子脚铐,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 “您有……什么事吗?……”她强装镇定,心中却已经开始警铃大作。 【……是313的那个人…好吓人……】 洪南福站在那里用一种充满了恶意、猥琐的目光看着她,他们僵持了好一会儿,李由美就听到他好像开始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 “…小可爱…” “……小可爱……杀了……” 马上她就听清了,脸色也随之一下子变得煞白。 “皮肤真嫩………刀一定可以刺得很深……”说完他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幻想里,笑着转身走掉了。 “………” 李由美屏住呼吸望着洪南福离开的背影,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脊椎因为恐惧而正处于僵直的状态。 【一定……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才行……】 这时,卞得钟和卞得秀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弟弟嘻嘻嘻的笑着脸上永远没有正经的模样,手里拿着衣架蹭着自己的背,好像在给自己挠痒。 “莫…非……有什么……有趣的事吗?”他站在门口看着李由美嘻嘻地笑了起来。 李由美仍旧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根本没有听到卞得钟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站在原地没动的卞得钟就突然发起怒来,脸上的神情也突然变了。 他把带着铁钩的衣架拿在手里,大吼一声:“你现在…是在无视我吗?!” 李由美被他吼的一哆嗦,意识回笼就看见卞得钟一副要冲过来打她的样子,她当即吓得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朝自己发火。 “怎么了……” 就在李由美以为自己要被揍的时候,他哥哥卞得秀跑过来按住了弟弟拿着衣架的手,然后把他护在身后,自己却冲了过来,卞得秀比弟弟正常也更阴沉,但此刻的表情却也像要撕了她一样。 有些双胞胎是有共感能力的,就像一个人感到悲伤,另一个就会流泪一样。 “你们想干什么啊…”李由美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的望着他们脸上似乎压抑了很久的愤怒。虽然她不知道他们对自己愤怒的来源是什么,但她却清楚的感觉到他们身上这种情绪是如此强烈。 她迅速回忆了一遍自己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刚才好像喊我来着………难道…就因为刚才没有理他吗?】 “………” 李由美对着卞得秀杀气腾腾的脸,尹钟宇的话有一次浮现在她脑海。 【他们干的出来,都是疯子……】 恐惧感再一次席卷而来,她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卞得秀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们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此刻他正紧紧抓着自己的愤怒,愤怒是一种很好的感觉,会让他们变得强大、更有力量。 就像现在这样,他可以想象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地样子,就像考试院外的猫一样。 他忍不住想,她的肉应该比那些男人和老女人好切多了,或许大婶会给他们做一些更美味的东西也说不定。 可当他抬起蠢蠢欲动的手,徐文祖却像幽灵一般的在门口出现了。 卞得秀脸上的愤怒消失了,转而被惊讶和不知所措地恐慌所取代。 他不知道徐文祖在门口无声无息的站了多久,那双令人不寒而栗、像妖怪一样的黑色眼睛此刻正冷冷的盯得他发慌。 ‘像妖怪一样’,他私下常常听弟弟用这个词描述眼前这个人。 徐文祖从他们中间走过,却仍然盯着卞得秀的眼睛,那种眼神充满了威胁,然后他打开了冰箱拿了一瓶和李由美一样的水。 李由美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不过…她看了看手里的水,这个水好像是她买的。 徐文祖若无其事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站在不远处问李由美。 “怎么样现在可以吗?” “啊?”李由美一脸茫然。 “我是说聊聊…”徐文祖拿着水又走了过来,冲她很随意的笑了起来,又侧过头看向卞得秀,笑得一脸随和。 “我能跟由美小姐聊聊吧?” 卞得秀不停的摸着自己很短的寸头,看上去像是在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意。 就差一点点就成功了,为什么总是被破坏?他烦躁的喘着粗气,似乎是忍耐到了极点。 “好没意思,到此为止吧…大家都跃跃欲试呢……两个会不会太贪心了……至少分我们一个吧……”卞得秀的声音时高时低,就好像有人正掐住他的脖子不让他说话一样,他的表情个看上去既害怕又不服气。 “………”李由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徐文祖看了看她,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了顿看向卞得秀,“你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所以303的小伙子和由美小姐才会感到奇怪…” 卞得秀不敢直视徐文祖,但他已经到了临界点了,似乎是像宣泄平时的不满一样,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要说奇怪的人,是你吧?” 徐文祖闻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缓缓的走上前,李由美察觉他的动作后,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移到了他身后,从后面悄悄看着刚才还一脸凶相,现在却明显感觉有点认怂的卞得秀。 徐文祖走到卞得秀跟前,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形地令人发怵的压迫感,使得卞得秀立刻慌了阵脚,他的眼神带着攻击性,挑衅地望着他。 “我笑着跟你说好话,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他骇人的眼睛盯着他,然后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水。 “怎么着?也算我一个,如何?” 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不要皱眉头…”卞得钟在后面开始打圆场,”要多笑才有福气…忍忍吧…哥……” 而此时,尹钟宇也起床了,他揉了揉发胀的头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厨房站了这么多人,微微愣了愣,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徐文祖像护犊子一样站在310的李由美前面。 “…………” 尹钟宇沉默而谨慎的从他们旁边走过,他只是想找点水喝并不想惹上麻烦,况且他最近已经够倒霉的了。 尹钟宇拿起一个纸杯在饮水机前到了半杯水,时不时警惕的看看他们。 徐文祖看了一眼尹钟宇又偏过头看卞得秀。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卞得秀终于败下阵来,他抓了抓自己的头皮,有些挫败的转身离开了厨房。 “嘻嘻嘻他只是…随……随口说说……别…嘻放心上……” 卞得钟马上也跟着哥哥走了出去。 尹钟宇对徐文祖身后的李由美使了个眼色,又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 李由美看到了尹钟宇的举动,她稍微和徐文祖拉开了一点距离。然后对他也使了个颜色后,又摇了摇头。 徐文祖看着双胞胎兄弟离开,又把目光定格在尹钟宇身上。 她注意到了那种眼神,头皮一阵发麻。 【真的……不想看到他们…】 尹钟宇一瞬间觉得很不自在,他害怕这个男人,每次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感觉就像身上有很多蜘蛛在爬一样。 “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李由美支支吾吾的随便找了借口离开了,她当然知道徐文祖刚才说的只是在帮她解围而已。 【没什么好聊的……】 徐文祖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她匆忙离去的身影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尹钟宇身上,随后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亲爱的,睡得怎么样?” “………” 李由美走到房间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还是侧过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尹钟宇跟着徐文祖上了楼,应该是上了天台。 【还是尽快结束吧,这种没有意义的期待。】 李由美现在已经没有出门的念头了,她已经被恐惧渗透的全身虚脱,她需要休息和睡眠。此刻她不想思考,只想待在自己足够小的房间里继续好好睡一觉。 今天的四楼还是很热闹的,他们刚经历了一场虐杀游戏,善后的活就留给了双胞胎和313的洪南福。 “喂,先别弄了,先收拾…”洪南福指了指刚被他们装好的尸袋。 卞得秀满头大汗的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拖把,气喘吁吁的开始和弟弟卞得钟准备搬运尸体,他不满地抱怨道, “但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们收拾……” 洪南福手里拿着刚洗完的菜刀,笑着调侃“要不你来杀啊…” “喂,你以为这简单吗?我做完了还要天天贴膏药呢…” 这时,不知是因为袋子太过沉重还是别的原因,在搬运的过程中,卞得秀手一滑没拿住,直接砸在了自己脚上。 发出了一声巨响,这么大的动静三楼肯定听得见。 “你安静点!”洪南福有些着急,声音中带着责备。 卞得秀被砸的很疼,捂住自己的脚一时竟说不上话来。 “什么呀…” “为什么要安静?!“卞得秀暴躁的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冲洪南福嚷嚷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卞得钟也嚷嚷起来,“安静点…嘻嘻嘻臭小子……” 洪南福也是一脸无语,他扔掉了手里的刀,站了起来。 “你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怕被303发现吗?还是310?” “被发现了,就把他们也弄死不就行了?!” 洪南福听完后,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傻小子……看你刚才怂的……” “谁怂了?他么?”他指了指自己弟弟。 “我…哪里怂了…”卞得钟反应很快。 “我么?”卞得秀又指了指自己。 洪南福也不回他,只是对他咯咯咯的笑着,这让卞得秀的自尊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现在正被愤怒支配着,渐渐失去了理智。 “要不要我做给你看……” 洪南福渐渐收起了笑,眼镜下闪过一抹精光。 “做给我看吧……” 李由美平时不太用考试院的厨房,除了它是公用的,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在厨房的话遇到徐文祖的几率就会变高。 她最近很努力的在调节自己最近低迷的状态。只要见不到,就能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好,她感觉自己在慢慢的恢复过来。 但今天有点不太一样,今天考试院的三楼特别的安静。 【人都哪去了……】 李由美最近习惯性的加了会儿班,所以已经算是回来晚了,但现房东大婶都不见了踪影。这个不一样很快被她抛到脑后,那些奇奇怪怪的租客不在的话,她还能更自在一点。 她给自己煮了拉面,随手拿了一本法语书准备边吃边看,这时候她看到尹钟宇一脸疲惫的来到厨房,他打开冰箱看了看又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怎么了吗?”李由美有些迟疑的问。 尹钟宇的反应像是因为李由美说了话,才看到她,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奇怪…我也没有太安静吧…他刚才都没看到我吗?】 “啊~”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买的饮料好像又没了……” “哦…”李由美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有时候放冰箱的东西也会不见…可能是被别的租客拿走了……” “要疯了……” 李由美看了看自己刚煮好的拉面,随口说道,“刚煮了拉面,要一起吃点吗?” 尹钟宇还没吃晚饭,最近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难以控制,但奇怪的是,他看了看面前一副没事人一样的李由美,好像一点没受影响的样子。 李由美给他拿了一个干净的碗,尹钟宇吃了几口面,面煮的口感刚刚好,不软不硬。 他有些想念自己的女朋友。 “大叔,你看上去精神好差,是没睡好吗?”李由美看着他好像被社会摧残得很惨样子,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尹钟宇看了看四周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道。 “你不怕吗?” “怕的。”李由美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李由美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又很快又回到餐厅,然后给尹钟宇看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土黄色的男士钱包,看上去用了很久破破的,里面还有一些零钱以及证件。 “我前几天在床和桌子的缝隙里发现的,你看看是之前住在我房间的那个大叔吗?”她说的很小声。 “嗯。”尹钟宇一看到照片就确定了。 “等一下……” 尹钟宇拿过钱包把证件拿了出来,盯着看了会儿,小声嘀咕起来,“什么呀,这大叔是84年的?” “是吧?你说………一个回乡的人,会落下自己的钱包吗?里面还有钱呢……”李由美犹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有个刑警大叔也一直在找这个大叔呢……” “我们报警吧?”李由美压低声音问,表情有些凝重。 “但是那个刑警……电话没接通过…”尹钟宇拿不定主意,他把钱包还给李由美,“这个你先保管好,说不定那个大叔会回来拿。” “好……” “咚——”的一声巨响。 尹钟宇和李由美同时抬头,声音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 “………” “是四楼……” “好像是什么重的东西……” 尹钟宇沉默了一会,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然后对着李由美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诶?” “明明说没有人住的啊.....” 尹钟宇的的黑眼圈很重,看着李由美的表情有些诡异。 “但为什么从搬进来的那天开始一直有动静呢?” “我们上去看看吧。”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凤梨酱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周小狸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丑牙、栗子、铁球、凤梨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周小狸 25瓶;阿洁 20瓶;延魉 10瓶;简净 7瓶;绘孜 6瓶;残荷听雨、琉璃请书画、夜姬、可口可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斑点 chapter 11 没有人住的房子总是容易闹鬼,黑暗未知的地方也常常让人心生忌惮。谁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会盘踞着什么样的怪物呢?或许它们此刻就藏匿在这一片黑暗中的某个角落里悄然无息的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 李由美跟在尹钟宇身后,两人蹑手蹑脚的准备朝四楼走去,可他们刚打开三楼楼道口的门时,就见一道黑影飞速跑了上去,瞬间就让他们锐气大减。 “………你看到了吗?”尹钟宇紧绷着脸,小声问。 “好像是个人……上楼了…太快了…没看清是谁……”李由美已经心生怯意,“要不…我们回去吧?” 尹钟宇沉默了一会儿,站在已经黑的看不太清路的楼道口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你难道不好奇吗?” 他的脸看上去像一个长期失眠患者,浓重的黑眼圈,充满焦虑和疲倦的面容。 “…………” 李由美确实是有点好奇,但是……她不安地看了看自己身处的楼道,安静的有些怪异,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正犹豫着,就看到尹钟宇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很小的水果刀,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散发着银制的冷光。 “大叔……你这是………” 尹钟宇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神色复杂,敷衍的解释道:“今天在便利店看到就买了……” “…小心点……”李由美没敢再说什么,尹钟宇现在的表情有些奇怪,她说不上是哪里奇怪,但就是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嗯……你走在我后面……” “哦………” 尹钟宇咽了咽口水,缓慢而慎重的拉开了四楼女生宿舍的大门。 “有人吗?”尹钟宇在黑暗中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产生回响的微微震动。 但回应他的是死水一般、意料中的寂静。 四楼依旧散发着难闻的怪味,动物腐烂的臭味、木头潮湿发霉的味道、悬浮颗粒物在空气中的粉尘味,还有一丝………她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的味道,这个味道淡的如果不仔细辨别,或者嗅觉不灵敏的人根本闻不出来。 眼睛在黑暗中看不清,所以嗅觉也会相对会灵敏些。 “我之前来过一次,找小猫来着…”李由美在空气中挥了挥手,想驱散一些刺鼻难闻的味道。 “可是很奇怪,小猫明明不在四楼,却在里面听到了猫叫……很奇怪吧?” 尹钟宇回头看了看她,“什么时候?” “就前不久……还是徐医生帮我找到的……”说到这里,李由美有些责备的看了一眼尹钟宇,“可是……大叔,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尹钟宇开着手机上的电筒四处查看着,一时间感觉这个问题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嗯……有女朋友,怎么了?” 李由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 “那你和…徐医生是怎么回事………” “嗯?什么意思?” 李由美在他身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的说,“我听到他叫你,亲爱的……” 尹钟宇停下了脚步,似乎是有些无奈的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低声咒骂了一声。 “那个304阴森的疯子……” “老对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大夏天穿黑色长袖,然后用阴森的语气小声的对着你说‘亲爱的’,你不觉得恶心吗?……” “……死了才行……” “………” 李由美偷偷瞄了一眼尹钟宇在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脸,听上去他不像是简单的讨厌而已,而是某种她说不出来的东西,当谈到徐文祖的时候,303的尹钟宇的负面情绪就像失控了一样。 “……所以………你们不是吗?” “…..想什么呢…啊……”尹钟宇有些焦躁的摸了一下额头,擦掉了一些上面的汗水,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因为焦躁。 “啊哟…真的……不是由美小姐想的那样的…我很爱我的女朋友……” 【是单方面吗…】 李由美没有停下来做礼貌、无关紧要的争辩,她只是更简明扼要的终止了这个话题。尽管她对尹钟宇这种极端刻薄的评价并不认同,但她不想把自己的观点强加到别人的身上。 女生宿舍的位置分布和三楼极为相似,他们站在幽深狭窄的走廊口,踌躇不前。 李由美的好奇心很有分寸,她的脚步一旦停下就迈不动了。 【就到这里吧,不能过去了……】 尹钟宇看着这条幽邃的走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哪里见过呢?他马上就想起来了。是在搬来考试院后的那些夜晚里让人很难醒来的梦境里,这条仿佛会噬人的走廊常常会在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他面前,梦醒前的最后一刻总会发出冷冷的大笑把他吞噬进肚。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心中的压抑和恐惧正在提炼出一种更邪恶、更加要命的力量。 他不是那种天性残忍卑劣的人,但是当智恩从载浩哥车上下来时,被上司故意刻薄对待时,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只有在黑色的梦境里才会出现的疯狂、炽热的念头。 ‘有想杀的人…就杀掉…’徐文祖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与他最冷酷的梦魇中时常想起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形同虚设,就像游在陌生的河里,找不到任何支撑。 “心情如何?”尹钟宇愣愣看着这条走廊,突然开口问李由美。 “……什么……” 从刚才到现在,李由美这一秒才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汗毛全部都竖了起来,此刻令她恐惧的并不是没有人住却一直有动静的考试院四楼,而是现在站在自己身边,刚才还一直很正常现在却表情木讷呆滞,连语气都有点瘆人的尹钟宇。 “站在这里,怎么说呢……像不像是在无法逃出的隧道里…” 他像是被催眠一样,双眼无神的望着这条走廊,声音中透着漫长的疲倦还有无尽的绝望,但这些都不像是他自己的。 “大叔…”李由美从后面拍了拍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大叔你怎么了?”她显得更加焦急了,用力的晃了晃他,好在这次奏效了。 尹钟宇被一段急促的白噪音拉回了现实,他仿佛刚从梦中惊醒一般,摇了摇头,满脸困惑的回过头望着李由美。 “怎么了?” “……你刚才说了些奇怪的话……”李由美担忧的望着她,脸色也不太好。 “你不记得了吗?” “阿西………头好晕………最近不知道怎么的………老这样…”尹钟宇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头。 “大叔你…有去看过医生吗?”李由美见他恢复了正常,松了口气,她抬高视线不安的望了一眼走廊尽头,仍旧是看不到尽头一样的黑色。 “我们出去吧……” 这一次尹钟宇很快同意了,他们两急急忙忙的退出了四楼宿舍,一出门尹钟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尹钟宇把刀塞进裤子后面的口袋,揉着发疼的脑袋拿出手机查看,然后抬头对李由美说道:“我接个电话…” “那我先下去了…” “好的。” 李由美回到餐厅的时候,徐文祖正坐在她原来坐的位置 ,手里翻看着她那本法语书。 书本来就不厚,薄薄的一本,已经被他看了一大半。 徐文祖似乎是察觉到了李由美的存在,懒懒的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 “徐医生?……”李由美小声喊了喊,声音带着犹豫和不确定。 “嗯………”像是随意的哼了一声,听起来慵懒而随意,甚至还有点亲切。 “那是…我的……”李由美的话被他突然投来的一个眼神给打断了,她停滞了一下突然没了底气, “书……” “没想到…由美小姐看的书这么……有趣……”徐文祖合上书,把它放到一边,视线幽幽的向她这边投了过来,空洞的眼神中带着一点点探究。 洛朗·托波尔的《怪房客》法语原版书,是李由美从箱子里随便抽出来的一本封面有些泛黄,准备用来打发时间的旧书。 “如果是我的话,遇到那些可怕的邻居肯定也要疯了..” “是吧?由美小姐…” “啊?我其实………”【就是随便看看的。】 “假借着正义道德之名,做着伤害别人的事。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啊…想想真的是毛骨悚然呢……” 徐文祖边说,边带着他特有的假笑暗暗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嗯…是这样的…”她温和的附和着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放在餐桌上的书,然后自然而然的把目光又落到了徐文祖身上,低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脸红了。 “……喔…那个……”她的脸上表情顿了顿,有些异样,“…徐医生……” 李由美抬起手,指了指徐文祖的脸上的某个部位,“徐医生……脸上好像有点东西……喔……这里……” 在徐文祖苍白瘦削的下颚阴影处,不太显眼的位置上有一处深色的很小的污迹。 徐文祖安静的看着她,却没有要自己擦掉的意思。 李由美的手忍不住伸了过去,当纤细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脸时却停住了,她慌乱的看了一眼徐文祖,仿佛是想得到某种许可一样。 徐文祖仍然专注的望着她,他黑色的虹膜像是带着微弱的电流,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芒,正透过李由美的眼睛渗透进她的心里,向她发出了邀请。 她受到了鼓舞,温暖的手指飞快的在他苍白的脸上抹了一下就匆忙收了回来,她害羞地避开了他带着电流、长时间的凝视,低手看着自己的手,然后轻轻捻了捻手指上的污迹,好像还没有干透的感觉,红褐色的… “这是………”她的心在胸膛里乱跳个不停,脸上血色仿佛一瞬间消失了。 【血吗………】 “是什么?”徐文祖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遮住了一部分白炽灯的光。 李由美不需要抬头就知道他在看她,她低着头看着被惨白的灯光拉的很长的徐文祖瘦长的暗影,大气也不敢出。 因为她想起来了,刚才在四楼那个夹杂在难闻味道中的味道,和徐文祖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李由美全身上下随着剧烈颤抖的心而颤栗,她根本没有办法掩饰这种情绪。 她的反应太明显了,徐文祖几乎不需要怎么费心就察觉到了,他脸上依旧是浅浅笑,黑色的眼眸中泛起微不可察的杀意。 “……就是……脏东西而已……” 她尝试着找回了一点支离破碎的理智,用细小的声音的回答。 “……嗯…可能是在诊所不小心弄到的吧…”他摩挲着手里那本有些旧的精装书,嘴上依旧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淡淡冷笑,盯着她因为恐惧而呆住的脸。 “………我先回去了…” 徐文祖把书还给了她,李由美接过书忸怩不安的望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准备回房间。 “由美小姐。”徐文祖突然又叫住了她。 李由美的身体像被突然冻住似的,她回头的速度缓慢而僵硬,默然的等着他开口。 “只是有些好奇……”徐文祖深邃的眼窝里,那双漆黑色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她,“最后书里的主人公结局是什么?”他收起笑容,语气变得有些诡异而低沉。 “死了吗?” 李由美困惑的注视着他,下意识的回答道:“没死。” 她迟疑了一会儿,压下心中古怪的感觉又强调了一次。 “活着的。” 徐文祖微微勾了勾嘴角,脸上是李由美看不懂的神情“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李由美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她的膝盖是软的,脚底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她虚脱般的坐在床上,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徐文祖肯定去过四楼,李由美几乎百分百确定了这个事实。 【他去四楼,做什么呢………】 李由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刚才蹭到的东西,她凑近闻了闻。 确实是血液的铁腥气。 【难道他杀人了吗?】当这个想法出现时,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裹住了她。 过了好一阵子,她脸色惨白的从口袋里拿出之前在房间里找到的钱包,表情凝重的盯着看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李由美离开厨房后,徐文祖沉默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面无表情的用手在脸上摸了一下,可能是刚才李由美没弄干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被遗漏的血迹。 至少他们都安静下来了,他欣慰的想。 他讨厌那些让他不可理喻的意外,仅仅是错误位置上的一丁点色斑,就已经足够破坏整幅作品的效果了。 午夜的时光正在无聊的流逝,这对他来说很好,他需要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这样他才能够掌控,尽可能久的掌控。 “咚——咚——咚——” 411的房间传来一阵有节奏的网球撞击墙面的声音,徐文祖面无表情的再一次将手里有些脏,但仍然看得出颜色的网球重重的扔了出去。 磅数越高,弹力越大。 “看来被发现了呢………” 他伸出左手稳稳的抓住了弹回来的球,头仰靠在沙发上,发出一阵惬意的喟叹。 “这可怎么办呢………”他压低了嗓音,像在和什么人密谋似的,脸上的表情也令人晦涩难懂,眼睛却黑亮的吓人。 “让人心烦的小老鼠…………” “要消失吗?” 细碎的低语,不断萦绕在四楼阴森空旷的走廊里,仿佛是在四楼发生骇人不幸的受害者们的亡魂所发出的一声声哀怨不甘的叹息。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椛七子 5瓶;花糖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光 chapter 12 每天都有人在这个城市失踪,因为没有固定的居所、稳定的社会关系,往往突然人间蒸发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们或许是背负着失望的行囊回到了故乡,或许是有意的偷偷藏匿了自己的行踪,又或者,在这繁华的夜幕降临后,就真正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从异乡来到首尔,刚来到这繁荣的城市总会经历一段异常艰难的时期,在社会上混的不怎么样的黑道大叔、饱受压力的海外务工者、贫穷拮据的大学生,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碌碌无为、存在感很低的无名之辈,居住在这个廉价、潮湿、拥挤、永远没有阳光的考试院里。 苏贞花所在的派出所管辖的这片区域,地理位置相对比较偏僻,人口较少,恶性犯罪事件和意外死亡率也非常低。 她每天的工作也只是巡逻、解决民事纠纷、还有处理野猫野狗的尸体。 可她最近总是会不经意的巡逻到这里,在这所不显眼的考试院前停下脚步。 他们管辖区里最近失踪的几个人,都曾经住过或者来过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说有些偏僻的考试院。 阴森无人却传出诡异声响的四楼、破败荒凉的外墙、如盲人眼睛般的窗户、周围同样萎靡的建筑群,这所考试院总给人一种冰冷颓败、不祥的感觉。她站在这座建筑的不远处,试图从对这所建筑的诡异想象中摆脱出来。 所有人都不拿苏贞花的推理当回事,但她依旧忍不住查了下去。 苏贞花觉得,她这种刨根问底的个性一定是随了自己父亲。 正当苏贞花站在考试院的不远处一座低矮的居民楼,想换个角度对考试院加以观察时,考试院的大门被从里面轻轻推开了,李由美拿着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属于长得好看,也很好说话的年轻女人,总是给人一种温和亲切的感觉。 苏贞花犹豫了一下,迎了上去。 “是李由美小姐吗?” 李由美看到了她,朝她露出有些拘谨但还算和善的笑。 “啊,是巡警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正好从这边经过。” “哦……杀小猫的凶手找到了吗?”想起之前的谈话内容,李由美随口问询了调查结果。 “那个啊……本来是有个怀疑对象的,不过好像因为智力有点问题,所以不了了之了………” “哦………”李由美没再问下去,只是有些失望的点点头。 “……李由美小姐………是住在这所考试院吗?”苏贞花指了指李由美的身后。 “是啊…之前租的房子出了点问题,所以暂时住在这……”李由美解释着。 “啊,是这样啊……或许……”苏贞花问的很谨慎,语调也很慢。 “住在考试院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李由美愣了愣,苏贞花迟疑片刻又继续说道,“和你一起住在考试院的那个小伙子,尹钟宇…您知道吗?“ 李由美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说四楼没有人住,但却老有动静…” “我也听到过…”李由美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一些声音。“我们还一起讨论过………但没什么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除此之外呢…还有别的奇怪的地方吗?” “要说奇怪的话……”李由美思索片刻,脑海中没来由的闪过那天徐文祖的脸,有些慌乱的闪了闪神。 “有吗?”苏贞花看她神色微变,连忙问。 “好像没有了……”她对苏贞花歉意的笑了笑。 “这样啊…………” “那个…我上班要迟到了…”李由美有些心神不宁的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苏贞花也没多想,现在的确是上班高峰时间。 苏贞花马上微微行了个礼,笑着说,“好的。”随后又从制服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 “如果发现什么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 李由美告别苏贞花后,一个人坐上了去往公司的地铁,她坐在地铁上抱着自己的包,一脸茫然。 安中喜的钱包此刻就在她的包里,但她却鬼使神差的没有交给警察。 她不想给徐文祖添麻烦,尽管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就已经在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但她没有办法阻止它们。 严福顺从外面买了鸡蛋回来,上楼的时候正好看到徐文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从四楼慢慢的走下来。 “您去买鸡蛋了吗? “嗯,双胞胎特别喜欢吃这个………” 提到双胞胎,严福顺的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看了一眼徐文祖后,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根本撑不到一星期呢…” “啊……我们大婶真是有情有义。”他似乎并不在意,温和地寒暄,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我说,你怎么去四楼了?”大婶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笑眯眯地看着他。 徐文祖侧过头很随意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楼道,脸上带着笑, “总有老鼠进去,所以去放了点捕鼠夹。” “那个……310的丫头…好像总跟巡警小姐见面。”严福顺边说边看着徐文祖眼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继续说,“好像早上巡警小姐也偷偷给了什么东西…” “嗯………”徐文祖把头发往后随意的抓了抓,似乎是思索了片刻。 “听到说什么了吗?” “哎哟,隔了那么远当然听不清楚了…”严福顺满不在乎的笑了转而有有点兴奋的看着他,“怎么办?先不说303的小伙子,要不先把310处理掉吧?” 徐文祖温和的表情逐渐消散了,一如既往的阴沉又回到了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严福顺看了一会儿,“不用,我会看着办。” “真的吗?”严福顺吃惊地眨了眨眼,笑得有些勉强。 “要是出意外怎么——” “大婶…”徐文祖打断了她,露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 “您不相信我吗?” 严福顺的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刻意的讨好。 “哪有呢……”她宽厚的拍了拍徐文祖,“我知道了,你看着办吧。”说完拎着鸡蛋打开三楼的楼道门,回头又笑呵呵的看了徐文祖一眼。 “我就在旁看热闹好了。” 李由美的这种焦虑一直持续到了下班,她已经开始对考试院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抵抗心里,每天下班都不想回考试院。 所以她参加了同事下班后例行的周末聚餐,大概是因为心事重重,所以整个晚餐的过程中,她都感觉自己都和这种愉快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聚餐结束后,没走几步就下起了雨。盛夏时才会有的雷阵雨。伴着雷声和闪电,给闷热的夏日夜晚增添了一丝凉意。 李由美打开伞抬头看了看雷声轰鸣的天空,据说再过几天,第一场台风就要来了。 雨势很大,大到她只能听到雨水刷在自己伞上劈里啪啦的声音,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随便找了一处有遮挡的屋檐暂时先避一避雨。李由美收起伞,把凌乱刘海刮到耳后,有些意外的看到了隔着几家店外的尹钟宇和他的同事,似乎也是刚聚完餐在餐厅门口站着在等雨势过去,顺着视线拉远,就在街对面一个巷子口看到了徐文祖。 徐文祖穿着黑色的衬衫和裤子独自站立在雨中,两手直直的垂在身体两侧,面对着尹钟宇他们的方向,面带微笑。 “………” 她没忍住还是走了过去。 “你是………跟踪狂吗?” 她皱着眉看着他,伞还是向他偏过去一大半。 “………”徐文祖收回视线无言的侧过脸低下头,深沉阴郁的黑眼睛木然的望着她。 他们僵持着,直到尹钟宇他们坐着出租车离开,直到雨势渐停。 李由美放下已经酸疼的胳膊,收起了伞,递给他一包纸巾。 “要不要……” 徐文祖低头看着满脸沮丧的李由美,接过纸巾随意的放进了裤子口袋。 “走吧。” 她温顺而沉默的跟在徐文祖后面,他的步子很大,李由美渐渐有些跟不上了,她不太认路,也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李由美看着他在夜色下高瘦、深黑色的背影,还有她仿佛永远都追不上的步伐,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下过雨后天气变的凉爽了很多,很适合散步呢…”徐文祖打开了话题,他有些懒散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显得极不自然。 “嗯………” 他们正在经过一条低矮阴冷的隧道,大概是离公车路线太远的缘故,这里的路灯设备简陋,光线并不好。周围除了半人多高的灌木丛,看不到半点人影。 “偶尔离开喧闹的城市,到没有人的地方走走感觉也不错……是吧?” 这不是李由美所熟悉的回考试院的路线。 她心烦意乱,各种奇怪的念头一点点向心中汇聚,直到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不过……由美小姐今天好像很安静呢………”徐文祖放慢了脚步,似乎是在等她跟上来。 李由美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心情却愈加沮丧。 “是……有什么心事吗?”见她半天没跟上来,徐文祖干脆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站在那里安静的等着她。 李由美也停了下来,他们正站在隧道的中间最深处,她望着他,一股朦胧而陌生的恐惧感在她心中慢慢涌起。 但她依旧还是开口了。 “徐医生……”李由美觉得自己喉咙像沙漠一样干燥,她垂下目光,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显得犹豫不决,“……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他低低地重复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像是在陷入思索中的模样,好像真的在揣摩着这几个字的含义似的。 “由美小姐是觉得……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薄薄的嘴唇呈现出一个完美而虚假的弧度,脸上的神情冰冷而漠然,就像是完全剥离了人性一般,正散发着骇人的光泽。 她没来由得觉得有点冷,迟钝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股无法言表的恐惧感在她心头盘踞着。 那是一种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感觉。 李由美干净、漂亮的眼睛里此刻蓄满了泪水,茫然地望着徐文祖。 “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呢…哎哟…真的…有些伤脑经…” “什么……” “我一直在想…”徐文祖歪了歪头,轻轻笑着向她靠近。 “由美小姐到底该不该从考试院搬走……” 他的眼睛,就像一潭静止无波、沉郁黑暗的湖水,它们带着一种拉扯的力量,吸引着她,直射心魄,仿佛要掠夺她的灵魂一样。 她看着他向自己伸过来的手,似乎比往常更苍白了,成了某种恐怖的死白。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那只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分散了注意力。 在隧道边地灌木丛里一直蹲着着一个四十岁摸样、满脸粉刺的中年男人,他已经在这里待的够久了,但他一点都不着急,没关系,时间还很多。 就像蜘蛛那样等候飞虫自投罗网。 他往地上无声地吐了口唾沫,有些无聊的抓了抓自己裤腰带,促狭地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那似乎是一对情侣,长得都不错。 好像在说着什么,女的突然哭了,看起来像是在吵架。 今天这次风险有点大。 虽然那小子看上去文质彬彬不太会打架的样子,女的也看上去也没什么力气,然而他权衡之下还是决定用他最有把握、趁其不意的突袭。 繁重的体力工作让他浑身长满了肌肉和挥霍不完的力气。 黑暗中他满意的笑了,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黄牙。 他已经不记得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了,刚开始只是伤害一些小动物,为了发泄霸道、□□体罚他的母亲和在精神上折磨他的父亲所带来的痛苦。渐渐这些已经无法被满足了,愤怒和挫折感慢慢转化为莫名其妙的大发脾气以及欲壑难填的冲动,他很快就开始了第一次激动人心的杀人幻想。 他惊喜的发现,在自己实施这种野蛮的杀人过程中,他那糟糕的口吃居然也会跟着消失。 他还没有失手过,至少目前为止没有。 那些警察是找不到什么的,他这么想着,为自己找回了一点自信。 他们是抓不到他的…… 他们从来没成功过…… 李由美被撞倒在地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然后她看到了徐文祖和一个长得不高,身材却结实的可怕的中年男人厮打了在了一起,刚才突然从灌木丛里冲出来撞倒她的正是那个男人。 他们遇到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徐文祖原本还处于上风,但时间一长就招架不住了,他的手臂被刺了好几刀。他本能地防御着这个突然冲出来、力气好像永远用不完的家伙,有点后悔今天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 他讨厌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但这不算什么,痛觉对他来说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麻木了。 但他今天……真的要死在这个疯子手里吗? 为了杀人而杀人的疯子,没有办法重新塑造的劣等品,他轻蔑地笑了。 那双疯狂的、布满血丝、暴虐的眼睛正愤怒地望着他。 徐文祖几乎一下子就读懂了他的意图。 “……看来是来要命的啊…” 对方皱了皱眉,似乎是没想到徐文祖这种时候还能笑着说话。 这小子的眼睛………还真让人讨厌…… 徐文祖腹部又被狠狠踹了两脚,然后被重重甩了出去,他喘着气仰面躺在地上,盯着昏黄的路灯,撕裂般的耳鸣和瞬间的眩晕,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些有趣的往事。 疼。 “这是你应得的。” 真的很疼。 “记住这种疼,狗崽子。” 皮带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那个时候,他每天都会挨打、挨踢。 最开始是皮带,后来就变了,变得花样百出,最后他们开始自创更刺激的新玩法。 年幼的徐文祖常常躺在孤儿院仓库昏暗的满是灰尘粒的光线里,祈祷有人会来救他。 他很快就不再期待了,陪伴他的永远只有那只躲在黑暗的角落,和他一样每天战战兢兢的土狗。 后来孤儿院换了新院长。 没过多久,他就把狗杀了。 记忆里的光和路灯重合在了一起,他有些困倦的盯着光源,然后漠然地看着那个丑陋的家伙背对着光向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 上帝的荣光从东而来,却永远无法照到黑暗中的他。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恐惧、害怕、或者悲伤,他就这么看着它。 刀最终没有落下,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就这样软软的倒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已经被吓得有些失魂的李由美。 她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呼吸急促,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徐文祖。 他也正在看她。 远处响起的警笛声让李由美回过神来,她颤抖着扔掉手里地石头,不敢看它上面残留的血迹。 “没……没事吧?”她蹲了下来想把他扶起来,长长的头发散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声音中的颤抖显露出她的焦急和害怕。 “没事了。” 他听到她说。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黑大汉、枭然、凤梨酱、丑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意 10瓶;锅盖头宇航员 9瓶;笙姬·侑香 4瓶;胖头鱼鱼鱼 3瓶;黑莓猫、勋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秘密 chapter 13 这个夜晚对银贤派出所来说注定不会太平静,他们刚抓住了犯了多起恶性杀人案的犯人曹雄哲,由于案发地点都是在十分偏僻的隧道附近,而被称作“午夜隧道杀手”。凶手喜欢躲在暗处从背后突袭,用匕首反复刺扎受害者。曹雄哲在首次行凶中体会到了杀人的满足感,在之后的半年里再三作案,分尸方式一次比一次令人发指。他们正在通知刑侦科的同事来处理,这件案子很大,没人敢随便对待。 李由美坐在派出所不太舒服的钢制椅子上,双手紧握僵硬地放在自己的腿上,等待着警察来给他们做笔录,惴惴不安。 “多亏了由美小姐………真是万幸…”徐文祖的声音从身旁响起,他的脸因为受伤而微微泛白,但表情却是惯有的沉着。 “不过……我有点好奇……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 李由美微微侧过头,睫毛上还带着些水汽,有些发懵的对上他漆黑的眼睛。 这张脸……真的…从看到第一眼就…想弄哭… “还能是什么……”徐文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他向她凑近了些,附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当然是用石头砸他的感觉……” 他说完又偏过头冲她轻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举止很是亲昵,男的一直低低对着她的耳朵说着些什么,像是在安慰对方的样子。 “………” 李由美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她低头避开了徐文祖戏谑的目光,拒绝自己再看他。 苏贞花拿着文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她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们,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了,笑着走到他们面前。 “啊……不好意思……那边刚处理完……那个………大家都认识就不自我介绍了…我们开始吧?…”苏贞花很有礼貌的对他们行了礼,然后拿了个椅子坐在了他们面前,打开了笔盖。 “巡警小姐………”李由美的声音因为忐忑不安而变得微弱。“那个人怎么样了?”她因为害怕而回避了‘死’这个字,下意识的换了一个问法。 苏贞花听她说完松了口气,耐心的解释道。 “……犯人现在在审讯室呢………放心吧……那种程度是死不了人的……当时他只是被你打晕过去了…” “没死吗?”李由美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 “是的,没死……不过被他杀害的那些被害人就………”苏贞花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惋惜但马上又自觉失言,她顿了顿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喔…话说回来…你们二位怎么会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呢?” “…就是…吃完饭想散散步来着……”徐文祖看了一眼李由美,然后对苏贞花笑了笑,客气而谦和。 苏贞花看着眼前文质彬彬的徐文祖,据说还常常在社区做着社会公益活动,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活的很体面的好人。她心想,应该大部分人都会对这种长得好又礼貌的人产生好感吧?她看了看李由美,不免又感到好奇起来。 “……上次…或许……徐医生要见的重要的人……难道说………就是李由美小姐吗?”苏贞花想起之前去拔牙时的情景,就问出了口,见徐文祖半天没反应,她有些尴尬的做了一个拎蛋糕的动作,提醒道,“啊~蛋糕、蛋糕。” 徐文祖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儿,仿佛才想起来的样子,笑了起来,一脸随和,“嗯…那个啊………是的…..让您见笑了……” “我不………” 李由美想否认,刚准备开口时,一只手就犹如滑腻阴冷的蛇一样覆了上来,打断了她的话头。掌心有擦伤,被他强行握在手里时,像带着某种警告般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 他在慢慢用力。 【手好疼……】 “怎么脸上出这么多汗………”他故意略过了她忽然呆住的脸和发红的眼眶,自然而熟稔的帮她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仿佛这种事情他常常做似的。 徐文祖的注视温柔而甜蜜,但她却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恐惧紧紧攥住似的在收紧,颈背上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眼睛发烫,双手冰凉。 【骗子。】 “李由美小姐……”毕竟是警察,苏贞花马上发现了李由美的不对劲,试探的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本来胆子就小…”徐文祖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他甚至还温柔地捏了捏她在自己手里显得很小的手,“……被吓到了…还没缓过来……” “是……遇到那种事……任谁都会害怕……”苏贞花一脸同情的看着她。 “不过………徐医生真的很会照顾人的样子呢……哎哟…李由美小姐真是令人羡慕……” “………” 苏贞花被瞒过了,李由美不明白为什么徐文祖要撒谎,但他确实是一个好演员。她把注意力分散到不远处忙着打电话和翻阅资料的警察上面,试图不再去感觉,这让她可以稍微冷静一些。 笔录全程基本上是徐文祖一个人在陈述,李由美只是偶尔附和几句,他仍然握着她的手,痛感已经麻木了,变成了一种火辣辣的烧灼感。 “……可以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苏贞花的声音把李由美的视线拉了回来。 苏贞花合上了本子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些熬夜工作的疲倦,派出所很久没这么忙碌了。 “好的……” 徐文祖和李由美也陆续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苏贞花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出神。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忽然想起李由美的包还在她桌子上,是在现场的警员之前拿给她,让她转交给物主的。 “那个…由美小姐!”苏贞花叫住她,有些着急的拿起李由美的包。 李由美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包里掉出来一个土黄色的东西。 安喜中的钱包。 她的平静消失了,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徐文祖。 他似乎感受到了视线,低下头镇定的回应着她的目光,眼中带着一些没有消散的笑意。 “啊……不好意思……”苏贞花俯身捡起钱包,钱包很旧而且一看就是男士的,奇怪……这并不像是李由美会用的那种。 苏贞花带着怀疑有些失礼的打开了它。 “奇怪啊………” 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些钱。 “您的包……”苏贞花神色如常的把包递给她。 李由美的慌张渐渐变成了一种困惑。 “辛苦了……”徐文祖对着苏贞花客气的微微行了一个礼,然后再次牵起李由美的手,走出派出所。 徐文祖没有带她回考试院,而是来到了离考试院不远的泉涌诊所。 “在诊所处理伤口会方便些……” 他松开了她的手,打开了诊所的大门。 “进来吧…” 泉涌诊所李由美总共来过两次,一次拔智齿,一次拆线。但是白天和晚上的诊所却给她非常不一样的感觉。 没有了人烟气息的牙科诊所显得安静而空旷,还带着一些被臆想出来的阴森。 空气中似有若无飘散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徐文祖并没有开灯,他很熟悉自己的诊所,熟到在黑暗中仿佛有夜视能力一般,一路无阻的来到了他的门诊,“啪——”的一下打开了房间内有些惨白的应急灯,她跟在他后面,看着徐文祖从柜子上拿出药箱,然后撩起自己黑色衬衫的袖子检查当时被草草处理的伤口,伤口看起来已经不太流血了,但视觉上还是有点触目惊心。 李由美还注意到他除了新的伤口外,还有好多陈年的旧伤疤,其中有一条很粗的伤疤,从手腕内侧长长的延伸到了手肘处,几乎不用做过多的揣测就可以想象他当时伤的多重。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徐文祖很快的就带上了医用手套开始对自己的伤口做缝合处理,一般来说自己给自己缝合伤口是一件相对来说比较困难的事,但徐文祖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一样,他技术很好,缝合速度也非常快,但整个过程他都非常安静,甚至表情都没有变过,好像一点痛觉都感觉不到似的。 “徐医生……你不痛吗………”李由美坐在牙科的治疗椅上盯着看了半天,心中有些不忍,他这种应该很疼才对啊…… 徐文祖斯条慢理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完成了最后的包扎,然后拿着铁盘走到她跟前,伸手把她的手拉了过来,用镊子夹了一团酒精棉球要帮她的伤口进行消毒。 李由美的手心传来一阵刺痛,下意识的抽回了手,把手别在背后,胆怯的望着他,小声说。 “不要你擦……” 徐文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放在李由美面前,头微微朝左边倾斜着,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她,神情依旧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冷漠,李由美抿了抿嘴,犹犹豫豫的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李由美的手上的伤口正细细的渗着血,虽然都是皮外伤,但被酒精擦到的地方又开始发出尖锐的刺疼。 【比摔的时候还疼……】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李由美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心,也不敢再缩回来,眼睛通红,表情有些可怜。 “……这么干净的手……哎哟…弄脏了可怎么办……”徐文祖抬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他的声音很柔和,但伴随着他拖长的尾音,却让她无端的开始心慌。 “为什么要骗人………” 【明明自己有问题……还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李由美轻声细气地质问他,徐文祖没看她,好像一副完全没有想要回答她的样子。 【醒醒吧……】 她的心开始下沉。 【我是……挡箭牌吗…】 他丢掉了擦满血污的酒精棉,从铁盒里找到了一支液体创口贴,挤出一点透明的膏体,开始在她手心均匀的抹开,随着冰凉的触感和一点点的痒,疼痛感也减轻了许多。 “…这样耍着人玩…”李由美盯着自己的手心,像是无法忍受一般的,眼泪涌上了眼眶,“很有趣吗?” 徐文祖效率很快的处理完两人的伤口,他面无表情的舒了口气,然后脱掉了手上的手套,把它随意地放在铁盘上,这才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了李由美身上。 “我们由美小姐…”他的嘴唇包裹着她的名字,语气柔和低沉,黑色的眼睛凝视着她,然后缓缓的抬起手放在李由美的脸颊上,用拇指轻柔的抹去了她刚刚掉落下来的眼泪。 “哎哟…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这眼泪……真是…… ”他看了看滴到自己的手上的几滴泪水,“烫人……” 说完他在嘴角咧开了一个象征性的笑。 李由美呆住了,仿佛被他的动作吓坏了似的,好半天才有了反应,但很快她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不对劲的除了徐文祖,还有她自己。 当徐文祖触碰到她因为哭泣而泛红的脸时,他的手指冷的像冰块一样,但是慢慢地,这种寒冷在她的皮肤上就变的像火烧一样灼热起来。 她因为他的触碰而感到紧张,还有一种陌生而难以启齿的焦虑。 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身体里某种陌生的物质在不断的升温。 徐文祖的手很好看,医生的手,修长骨感,指甲修剪过,干净而苍白。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沿着她脸颊的轮廓一路往下,在经过她的嘴唇时,他用两根手指把她的下巴轻轻托起,强迫让她注视着自己。 她不知道这种凝视持续了多久,但他似乎并不打算就此刹住,停留了片刻后,他的手指从她的下巴轻柔的下滑到了她白皙纤细的脖子。 那是人最美丽和脆弱的部位。 徐文祖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了她脖子的中间的位置,垂下黑色的眼眸望着它,他的眼睛似乎变得更黑了,脸上洋溢着令人不安的微笑。 李由美的头微微向后仰,呼吸变得急促,试图在这种凝视下找到一些可怜的自主权。 “喉咙里的小舌头,叫做悬雍垂。”他用一种慵懒、充满诱惑的声音轻轻说着。 “…欸?……”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在颤抖。 “长在脖子里的一块很小的肌肉。” “我………最喜欢窥探人们藏在喉咙里的小舌头。” “可是怎么办呢?”他的笑容在放大,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轻声喃喃。 “………由美小姐好像……窥探到了我的小秘密…” 李由美其实并不确切的知道徐文祖有什么秘密,那只是一种朦胧、含糊不清的感觉,感觉到他似乎在美好的面具下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我们不能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当成事实来对待,那仅仅只是一些没有被证实的怀疑罢了。 “…我马上就搬………”她没有说下去,因为放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加大了力道,她喉咙里的气管因为受到挤压而感到痛苦。 她正在失去自己的感觉。 但这种痛苦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徐文祖深深吸了一口气,李由美身上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低头压下一声□□,喘着气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们之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的…真的…”她缓过神来,遵循着求生的本能开始讨好的向他保证。 “真的吗?”他把她拉近了,呼吸仍有一些不稳,黑色的眼睛后面闪耀着若隐若现的邪恶意图。 “真的……” 李由美重重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又往前靠了靠,深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微茫。 “我相信你…由美小姐……毕竟…”他们靠的很近,他的嘴唇贴在她的耳边。他说话时,她可以感觉到他嘴唇的颤动。 “……现在………我和由美小姐……可以走的更远……” 李由美没有马上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然而之后她脑中所有其他的想法都熄灭了。 他们回到考试院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考试院也静的吓人,李由美轻手轻脚的刚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差点忘了……” 李由美回过头。 只见徐文祖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样的东西递给她。 李由美走过去,接过来一看,正是安喜中的身份证。 徐文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怎么这么惊讶?” 李由美从声音中听出他的笑意。 “……我可是……很信任由美小姐的……”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琯挽丝 4个;栗子、贝卡、凤梨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残荷听雨 2瓶;青琯挽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温度 chapter 14 那是一辆看上去有些旧,左后尾灯已经损坏、密封性能不太好的的黑色七座商务面包车。车窗虽然紧闭着,但仍可以听到里面的音响传出轰轰的音乐声。车在寂静无人的公路上歪歪扭扭的打了一个滑,然后一脚油门飞快地往山上驶去。 这不是卞得钟第一次进山了,他的记忆很好,第一次开的时候就把复杂的路线记住了。今天哥哥没有坐在他习惯的后座,而是被均匀的切成了很多块,被人很仔细的塞进了一个黑色26寸行李箱里,保鲜膜一层又一层、严丝合缝的封住了他留在世上最后的一抹痕迹。 路面开始有些颠簸,箱子撞在车厢里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卞得钟觉得哥哥一定很不喜欢后车厢这个位置,正在和往常一样闹着脾气。 “安……安静点……臭小子……嘻嘻”他用力拍打了几下方向盘,对着后面车厢大声嚷嚷了起来。 越往上开,路就变得越窄,车缓缓的从一排排落叶阔叶林中穿过,这片山区本来就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树木长得高大繁茂,在夜色中绿的发黑。 车头灯在薄雾中照出一道朦胧隐蔽的道路,不宽不窄正好可以容纳一辆车开过。 过了一个三岔口,继续往前开了五百米的路,就到达目的地了。 卞得钟费力的从后车厢把自己的哥哥从后车厢搬了下来,拿出准备好的铲子,选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开始挖土。 山上很安静,只能听到窸窣的虫鸣鸟叫声,偶尔还有些山间的凉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把铲子甩在一边,掀起自己不太干净的浅色短袖t恤,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扑通一声,四仰八叉的躺在土堆旁,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痴傻的模样像一种保护色让人分不出他心中真实的情感,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如何,是再为以后再没有人可以管教他而高兴,还是在为失去了自己至亲感到悲伤?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他所有的想法,那就是他的双胞胎哥哥卞得秀,但他现在正安静的躺在自己身旁的箱子里。 也许他该和他说说话。 他平缓了自己的呼吸,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把黑色的行李箱拖向自己,箱子很沉,卞得钟对着箱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身体前倾,把脸贴在箱子上面侧耳倾听着什么,嘻嘻的笑了起来。 “304的那个家伙……真的是个疯……疯子……” “那家伙…只、只要觉得我们…碍、碍眼了……马上就会..无情的把我们….都杀了……” “是吧…完全的……妖怪……哥也这么觉得吗………” “哥…你觉得怎么样……那家伙是在……无视我们吗……” “一定…要把他像…虫子一样抓在手里……弄死……嘻嘻……” 仿佛箱子里的卞得秀真的在跟他窃窃私语一样,卞得钟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后捂住嘴再次笑了起来。 “就这么办…嘻嘻嘻嘻嘻…” 李由美推开三楼考试院的门时,正好听到严福顺正在冲洪南福大声叫唤。今天是礼拜四,工作任务最多的时候,李由美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晚饭也没吃本来想去厨房煮点拉面应付过去,但现在好像也没心情了。 【好像吵起来了……】 三楼的走廊现在一片混乱,地上有打翻的锅和鸡蛋乱七八糟的弄了一地,313门前围着尹钟宇和房东大婶还有313那个猥琐的大叔洪南福,大家脸上表情都不怎么好。 “吵、吵死了……想睡都睡不着……”卞得钟摸着头从李由美身边走过,来到313门前。 洪南福刚才被严福顺很用力的扇了一个巴掌,直接把他厚重的眼镜从脸上打了下来,他沉默的把眼镜重新戴上,抬头似乎是看到了李由美,突然就笑了。 “………”李由美愣了愣,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还笑?”严福顺似乎被气坏了,双手插着腰。“我跟你讲话呢! 你还笑?!” 洪南福把视线收回来,似乎并没有因为被打而生气。“您打的也太重了吧……有什么伤心事吗?” “我让你翻他房间啊…那里面肯定有刀的…”尹钟宇不依不饶的说着,他的脸上布满了阴郁的黑云。 【刀?】 严福顺撇过头,指了指拿着bb枪站在一旁的卞得钟。 “你去翻翻这大叔的房间……” “我、我吗?” “我叫你翻就翻!”严福顺板着脸,气急败坏的声音变成了一种刺耳的怒吼。 【不过房东大婶现在的样子……怎么和平时完全判若两人啊…】 “哎哟,的确是……该由做总务的我来翻……”卞得钟被训斥后就立马走进了313号房,整个屋内都散发着一股奇怪难闻的味道。 “看看这垃圾……”卞得钟打开313房间的灯,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稍微收拾收拾过日子吧…嘻嘻…” 【找什么……是刀吗?】 李由美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们身后探头看着,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小伙子…这里要是没有的话你要怎么办?” 严福顺双手抱臂,侧过脸很不耐烦的看着尹钟宇。 “什么?” 严福顺冷笑了一声,声音变得愈加尖锐刺耳,以至于尹钟宇听她说话时,有一瞬间感觉像是出现了耳鸣。 尹钟宇看着她臃肿的脖子,涂抹着红色口红的嘴巴正喋喋不休、飞快的一张一合。 如果用刀切开她的脖子肯定会先切到厚厚的脂肪层吧?他深深吐了口气,强行压下自己最近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古怪念头。 真想杀了他们。 “小伙子,耳朵是聋了吗?我说这里要是没有的话,你要怎么办?” “怎么会没有…”尹钟宇的愤怒在升级,他已经看到好几次了,绝对不会看错的,这个令人恶心的313的家伙,拿着刀站在他房间门口,一站就是几小时。 绝对不会看错的,他对自己说着。 “你看啊…就因为小伙子你这样,这些人大晚上的都睡不成觉…这都什么事啊………” 严福顺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似乎是认定了尹钟宇没事找事,嘴里不停的数落起来。 “要是这些都是你的误会和错觉的话,你要怎么办? “错觉?真是……”尹钟宇被气的一时语塞。 “我说……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啊?” “我都翻过了…”卞得钟从屋里走了出来,“什么都没有…” “就是啊,有的话早就被翻出来了…”没等卞得钟说完严福顺就把话接了过来,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硬说什么有什么…真的是……” 李由美因为不知道事情原委,也不太好插话,但是她看到尹钟宇在大婶的指责声中,神色苍白的擦了一下脸,那是一个很无助的动作。 然后他就失控了。 “你让开!”他粗鲁的一把推开了卞得秀,冲进313的房间自己翻找了起来,他的动作很混乱,就像一头被惹怒的困兽,在陷阱里惊慌暴躁的乱窜。 “这大叔…真的是不相信……人话呀……” 严福顺、洪南福、还有卞得钟都站在门口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让你妈,熬一剂中药来吃吧。”严福顺脸上的笑容满是恶意,“身体太虚的话,才会一直看到怪东西……” 尹钟宇最终也没有在313的房间里找到刀的影子,他的表情开始变的有些疯狂,他喘着气转过头凶狠的看向洪南福。 他不会看错的,不可能的。 “呀! ”他指了指他的裤子,“脱了。” 洪南福无语的笑了起来,“你疯了吗?” “我叫你把裤子脱了……” “你家伙……以为我好欺负啊..” “大叔………”李由美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试着喊了他一声,但是他好像完全没听到似的。 “要我帮你脱吗?”尹钟宇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从洪南福的桌上拿起一把剪刀对准了他的喉咙。 “我叫你把裤子脱了!”尹钟宇地怒气已经无法掩饰了,也完全没有想掩饰的意思。他咬了咬牙,声音像是很用力的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在我杀了你之前…” 洪南福犹豫了几秒,还是乖乖的脱了,引来了其他人的一阵哄笑声。 卞得钟一边笑一边抓了抓自己的腰,无意中撩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一截黑色的东西,那正是尹钟宇一直在找的证据,洪南福的刀。 “啊…那个…………”李由美伸出手指缓缓指向卞得秀地腰间,刚想喊尹钟宇。却被从后面伸过来的手制止了。 徐文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李由美的背后,把她伸出去的手慢慢的拉了回来,伸出苍白的食指轻轻放在自己正在上扬地嘴唇上,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他把她带离了现场。 “哇……天台的夜景真漂亮……”徐文祖拿出了手机似乎是想拍下来。 “不过……303的小伙子是怎么回事……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啊……” “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李由美站在天台上还是有些生气,“哪有这样子的…” “像是在合伙一起欺负他…” “以前听303的大叔说,好像房间还一直有人进来……”。 徐文祖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不过听大婶说,好像监控没有拍到313的大叔进去呢……” “我也不知道……刚下班回来就看到他们吵起来了…”李由美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担忧。 “那个大叔,好像每天都很累的样子…上次回来脸上还有伤……眼睛都肿起来了…” “总觉得有点可怜………” 徐文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回过头看她。 “也是…住在这里的人都很奇怪…不过………”徐文祖望着眼前美丽的夜景,声音低沉而柔和。 “303的大叔最近变得很不一样了呢……真是令人期待……”徐文祖慢慢笑了起来,远处的霓虹把他的侧脸也照的有些斑驳迷离。 自己亲手塑造的会是什么样的怪物呢? “什么……” “我是说303的大叔……像不像在慢慢被这座考试院同化…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徐文祖侧过头在阴影中似乎对她笑了笑。 他刚才阻止了她揭发他们,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是一伙的? 一个人会爱上她所害怕的人吗? 她抿了抿嘴,低头看着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手,慢慢消化晦涩阴暗的真相带给自己的不安和恐惧。 “…但是…由美小姐不用担心…” 她可以听到徐文祖声音里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好像,真的会读心术。】 “……由美小姐和考试院的那些人不一样……”徐文祖压低了嗓子,低沉的声音带着诱惑滑出他的嘴唇,他身体懒懒的靠在护栏上,微微弯腰向李由美那边倾了倾,伸出手像是要去触碰她的脸似的,但他最终没有触碰到她,仅仅是做了一个抚摸脸的动作。 “由美小姐你的话…只要下定决心……就能达成所想……” “………” 李由美的脸变红了,她迅速的往后躲了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几天好几次了,她总觉得徐文祖最近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多了起来。 【怎么老这样……】 “徐医生你……不是一直都喜欢303的大叔吗……” 徐文祖慢慢收回了手,他仍然侧靠在护栏上,双手抱臂,头向侧面倾斜着面对她,思索了一会儿。 “……这么说的话……303的大叔是对我很重要没错…………” “他有女朋友…徐医生你也知道吧?…” 女朋友确实是个麻烦,他最近确实是在找办法把这个麻烦解决了,一旦深爱的女朋友离开了他,尹钟宇的心理防线便会立刻崩溃,不过……徐文祖不动声色的瞄了她一眼,她现在说的和他想的是一回事吗? 李由美见徐文祖没什么反应,更简单直接的提醒了他重点。 “我的意思是……他好像取向没问题………” 徐文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李由美避开他的视线,她的声音一直很柔和,但明明只是简短的几句话却说的异常艰难。 “…我可以理解徐医生的心情……不过…303的大叔好像很爱他女朋友………” 徐文祖看着她,忽然有些头疼,他沉默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或许…由美小姐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先回去了…”李由美摇了摇头打断了他,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 徐文祖若有所思的看着李由美离去的背影,黑暗中的风像羽毛一样拂过他晦暗不明的脸庞。 今天是和尹钟宇约好吃饭的周末。 李由美赶到酒馆的时候,尹钟宇他们看起来已经到了有些时候了,菜已经点好了,桌上放了好几瓶烧酒。 这家酒馆离考试院不远,大概步行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店内人不多,但环境看上去还不错。 “不好意思…下班的时候加了会儿班……所以来的有些晚了…”李由美走到了他们的桌子前就开始道歉。 “是李由美小姐吗?啊……还记得我吗?上次在考试院见过来着……”申载浩是第一个上来和李由美搭话的,他殷勤的站起来帮她拉出了椅子,李由美对申载浩的过分热情有些莫名其妙。 “啊~您好…” “由美小姐有想吃的吗?想吃的话随便点。” “不用了,这些就好了,谢谢……” “是吗?啊~真的……再次见到由美小姐感觉比上次更漂亮了呢…” 她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谢谢………” 尹钟宇脸上的伤还没好,他看到李由美后对她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然后给她介绍了自己的女朋友。 “…嗯…这位是我的女朋友闵智恩……” “您好,我是303大叔的邻居,哇!智恩小姐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是校花级的…” 闵智恩冲李由美笑了笑,表情有所缓和。 “您好…” 短暂的寒暄后,大家都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气氛里,李由美起初以为是大家都不熟悉有陌生感,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三个气氛真的不对劲。 “不过……你们怎么都是这个表情……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这种低气压是怎么回事啊………】 “…今天确实是出了点事情…” “哥哥好像和同事吵架了…” 这时,酒馆老板打开了电视,播放的是晚间新闻。 [“昨晚登山者在倡武山上发现的黑袋子里发现了若干碎尸……目前死者身份警方还在进一步的确认中……”] 【倡武山……不就是在银贤区吗……】 李由美随意的瞄了一眼电视。 “…阿西…钟宇……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和别人吵架……”申载浩给李由美倒了酒。 “你啊…为什么要去摔他的键盘……像安全帽那种人,你知道以后在社会上会遇到多少个吗?在公司,不可能只遇到和自己合得来的人……” “我知道你第一次来首尔,过的很辛苦……但如果凡是斤斤计较,日子是没办法过的…” “你要因为看不爽像蠢蛋一样的家伙,就放弃一切吗?” “你来首尔应该有个目标吧” 申载浩说完,拿着酒杯往后靠了靠,他架子很足,完全是一副长辈训斥后背的姿态。 “我把你当亲弟弟看,才说这些话…如果是别人…” 尹钟宇黑着脸一副不想听他说教的样子。 闵智恩有些听不下去了,冲申载浩说道,“哥哥,少说两句吧…” 她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尹钟宇脸上的伤口。 “……” 李由美喝完了杯子里烧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们三个都不吃东西,初次见面,就算是和303的尹钟宇也不是很熟络,自己也不好意思动筷子,他们在聊的话题很严肃自己也插不上嘴。杯子是离手最近的东西,桌上也没别的饮料只能喝酒。她有些尴尬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决定当一个沉默的倾听者。 【还是喝酒吧…这种气氛……】 申载浩又看向了闵智恩,心中有些促狭地把她和李由美比较起来,一个是大学时期关系就很好、很有好感的学妹,另一个则是让他第一眼就心动的李由美。 两个人长得都很好,可惜啊……他暗暗叹了口气,他那可爱的学妹眼光好像不太好,看上了穷小子尹钟宇而不是他。 除了脸,他哪里比这种住在考试院的乞丐小子差了? “你男朋友……真的很小心眼…我再怎么解释他都不听…” 李由美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听着申载浩滔滔不绝的说着些有的没的,听上去大部分更像是在给闵智恩告状。 【还真是个……爱说别人闲话的男人…】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突然想起空腹喝酒是很容易喝醉的,但现在她好像已经收不住了。 尹钟宇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热,血液上涌,申载浩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击着他的耳朵,令他感到一种莫大的耻辱。 “呀!”她听到尹钟宇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震的她耳朵有些疼。 “你真的想死吗?” “哥哥…”闵智恩的手仍然放在尹钟宇的胳膊上。 申载浩似乎是被尹钟宇突然的暴喝声怔住了,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钟宇啊…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犯错,我懂你住在考试院很辛苦,但话不是这样讲的吧?不止你一个人辛苦,大家都很辛苦,不要再抱怨了…” “你懂什么?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能懂什么?“尹钟宇眼睛发红,面带苦涩的答道。 “你这臭小子的自卑感很重啊,因为我好像比较厉害,怕智恩被抢走才会觉的不安吧?”申载浩油腻普通的脸上露出一抹带着优越感的笑容,但他很快掩饰过去了。 李由美看了一眼申载浩,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在座的三个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到李由美身上,她一个人坐在餐桌靠墙最里面的角落里,越喝越多。 “哥哥!不要再说了…”闵智恩显然不想让申载浩再说下去了。 【…什么呀…不要吵了…】 尹钟宇被他点燃了怒火,脑海里的暴力念头正在熊熊燃烧,他嚯的一下站起来,抄起被李由美喝完的空酒瓶,高举过头顶。对着申载浩做出一个要向下挥下去的姿势。 闵智恩急忙拽住他的胳膊,想把酒瓶夺下来。 “怎么?要用那个打我吗?由美小姐还在这呢..”申载浩似乎是料定了尹钟宇没有这个胆子,还把头伸了过去。 “哥哥……” “呀!打呀!”申载浩大声说着。 “哥哥!” “来啊…” “哥哥,拜托!别这样…” 【………】 场面越来越混乱了,店里好几个客人交头接耳的向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尹钟宇脸上的表情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就在他要对着申载浩的脑袋敲下去的那一刻,他望着店门口愣住了,申载浩看他表情有些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一个长得很高瘦、穿着黑色长袖外套的男人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的这出闹剧,那个男人的外表很出众,但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感。 徐文祖向他们走了过来,尹钟宇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整个身体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警惕的盯着他。 “果然是303的大叔呢……你们好,我和钟宇住在同一栋大楼。” 他看了看站起来的三个人,又似有若无地把目光从坐在最里面,已经喝的迷糊的李由美身上掠过。 “我下班后常会过来这里,路过时看到钟宇,觉得高兴就进来了…我坐下了哦~” 徐文祖脸上带着一种很刻意的亲切与有些过分的热情,自顾自的坐在了原本申载浩的位置,李由美的旁边。 他看了看桌上的菜,然后不露声色的把李由美面前的酒瓶拿远,看了一眼他们三个,表情看上去很是惊讶。 “这不是310的由美小姐吗…怎么了这是…哎哟…让她一个人喝成这样……” 三人这才发现李由美面前的几瓶烧酒都空了。 “由美小姐……你还好吗?”申载浩有些担心的望了过来。 李由美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有些茫然的缓缓睁开眼睛,用胳膊撑着桌子,手托着自己昏昏沉沉的头,侧过脸安静的看着坐在她身旁徐文祖,眼睛一片迷蒙。 “由美小姐还认识我吗……”他把手往她面前晃了晃,脸上带着笑,黑色的眼睛却看不到丁点笑意。 “徐医生……你怎么来了…”李由美伸手想去抓他的手,但被他收了回去,只抓到了一些空气。似乎是有些不甘心,她再次伸出手拉住了他衣服的袖子的一些面料,攥在手里就不放了。 “嗯…看上去还没醉……”他说完又把视线放到了他们三个身上,任由李由美拉着自己宽松的黑色外套。 “怎么了,都请坐吧~我们之前见过吧?”徐文祖很随意的拿起一根桌上的鱿鱼丝放嘴里嚼着,抬头看了一眼闵智恩,闵智恩有些不知所措地冲他点了点头。 申载浩有些不爽的看着莫名其妙出现的徐文祖,这个人太奇怪了吧? “不好意思,我们正在谈很重要的事情……” 徐文祖好像完全听不懂对方赶客的潜台词,脸上依旧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目光在申载浩和尹钟宇之前来回流连,想了一会儿,笑着问。 “是钟宇的同事吗?” 尹钟宇只是僵硬的盯着徐文祖,看上去像被吓坏了。 “不是同事,是公司的代表。”申载浩强调。 “原来是代表啊……所以说话才这么傲慢啊…”徐文祖调侃着,抬头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全是讥讽的笑意。 “什么?” 徐文祖扔掉了手里没吃完地鱿鱼,直勾勾看着尹钟宇,这种眼神让他每个细胞都颤栗了起来。 “一个人呆在那狭小的房间里,感觉世上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了吧?” “可是……”徐文祖看了一眼闵智恩,尹钟宇忙把她拉到身后,他的全身肌肉都因为恐惧而僵硬着。 “连和你最亲的人,都这么不懂自己的话……那是什么感觉,你很清楚吧?“ “这位先生你在干什么?”申载浩敲了敲桌子,表情很难看,语气也很差。 “什么?” “你算什么,假装自己了解钟宇。” 徐文祖叹了口气,身体往椅子后面靠了靠,看着申载浩。 “真令人厌恶..” “你也不是真心的,请别假装都是为他好..请到了廉价劳工,很好吧?”徐文祖抬了抬下巴,望着闵智恩,阴暗地笑了起来。 “如果能挖过来那就更好了……” 【徐医生……是来……抢男人的吗?】 这是李由美现在被酒精浸泡后的大脑里,唯一出现的想法。 心中阴暗不堪的想法,被人用这么无情和轻蔑地方式揭露出来,已经足够激怒一个人了。 “你算什么东西说这种胡话,呀!呀!你想死吗?”申载浩很显然被激怒了,恼怒地盯着徐文祖,想冲过去揍他被闵智恩拦住了。 “是不是很有趣,在女人面前故意大声说话,秀出进口车钥匙,假装自己很猛..”徐文祖就像在讲一件趣事般看着尹钟宇。 “这家伙…真的是……” 尹钟宇知道徐文祖是冲着他来的,申载浩和闵智恩呆在这里自己只能连累他们。 “我……我们出去再说吧…” “好啊……”他转过头,笑着向李由美伸出手,“……由美小姐……回家吧?” 李由美迷迷糊糊的看着伸过来的手,微微出神。 “由美小姐?” 她抬头望向声音的主人,黑色的眼眸中仿佛正凝聚着风暴,冷的吓人。酒精让她的反射弧变得迟缓,过了很久她才把手放上去。 徐文祖这才起身,李由美被他牵着,从里面位子上走了出来,但没走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她迷茫的回过头看着正拉着自己的手,是申载浩的。 徐文祖脸上的假笑消失了,他歪了歪脖子,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他。 “由美小姐…真的认识这个人吗?”申载浩被看的背后发毛,故意避开徐文祖的视线,看向她,“由美小姐现在好像有些不清醒………要是不认识随便跟着走可怎么办?” “由美小姐?” 李由美没搭理他,有些费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也不看申载浩,她往徐文祖身上靠了靠,小声喃喃着, “……困了…” 徐文祖看了看李由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申载浩,再不理会身后申载浩的骂骂咧咧,带着李由美就走出了店门。 “哎哟……空气好潮湿……看来雨季要来了……”徐文祖望了一眼黑色天空慢悠悠的说着。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经过的时候……看到的……因为和女朋友约会,你好像很忙……” “死基佬………”李由美身体靠着徐文祖,脸埋在他黑色的衣服里,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 “…………”尹钟宇瞪着眼睛,震惊的望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李由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310的这个李由美,好像一直和这个疯子走的很近,她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徐文祖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紧紧挨着自己,但还是摇摇欲坠马上要滑到地上去的李由美,伸出手扶住她的背,往自己身上拢了拢,李由美本能的抱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哼了两声又安静了下来。 尹钟宇虽然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匪夷所思,但他现在真的怕得要命,什么都不敢问,只想让这个阴森的变态放过他。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尹钟宇喃喃着打破了沉默后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话。“不是…不是那样…” “我没关系……不在意那种事……所以说……请你放过我们……我拜托你了……”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声音干涩而嘶哑。 听起来像是在求饶,徐文祖笑了,很快他就不会这样了,不会太久了。 “不行。” “什么?” “我没和亲爱的说过吗?”徐文祖黑色眼睛看着他,嘴角慢慢扯开一个冷酷的笑容,“我一旦缠上了,就绝对不会放手……” 似乎是感受到了腰间的压迫,李由美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尹钟宇像是被包裹在虚无、寂静、黑暗的虚空中,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悲凉。 “喂!长头发的”申载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不是想杀了他吗?“徐文祖向他走近一步,诡异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妖冶的光芒,“当你女朋友从他车上下来的时候?” “想杀的话,就杀掉吧……因为那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徐文祖说完轻轻挑了挑眉,他的声音冰冷阴暗如同深渊一样,却在无形中诱惑着尹钟宇,紧紧攥住了他,炙烤着他、毁灭着他,让他的理性一点点的开始崩溃。 “和我谈一谈吧。”申载浩的声音把尹钟宇从幻想中拉回现实,理性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徐文祖笑着拍了拍尹钟宇的肩膀,没再理会申载浩,很快就带着李由美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钟宇,你还好吗?”申载浩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 “你就那么害怕吗?他只是高了点,脸又苍白,一副不会吵架的样子。不过,他和由美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恶魔的低语 chapter 15 申载浩住在银贤区的一所高级公寓楼里,配备的是国内最先进的安保系统,屋内采光充足,这么大的公寓对于目前单身的申载浩来说确实太大了点,但他觉得自己也完全没有必要让尹钟宇一起住,虽然那小子的确有一次求过让他暂住的话。 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非亲非故的,给他提供工作已经够好了。 也不好好感谢一下我,没眼力见的臭小子。 申载浩有些烦闷的在公寓大楼前点了根烟,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现,他夹着烟,有些无聊的望着对面的公寓,只有两三户人家屋内还亮着灯。 钟宇这小子就那么怕考试院那群人吗?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差不多行了。 “真晦气……”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让尼古丁经过他的肺后又缓缓从鼻腔中晕散出来,看着烟雾在眼前缭绕,心中稍微舒服了些。 今晚并不是很凉爽,空气闷热,带着潮气的风吹在身上粘的很,申载浩把烟头扔地上然后用皮鞋碾了碾,转身进了公寓大楼,准备回家冲个澡好好睡一觉。 考试院的人们都开始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厌倦了,在一个地方呆久了,骇人的罪行无论隐藏的多好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内心的不安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与日俱增。 对他们这种生来就带着邪恶本性的人来说,考试院就像一个他们自己建造的杀戮乐园,在这里他们享有最高的权力,就像高高在上的神一样。 在这里,那些无辜的租客可以是玩具、食物、肆意的折磨和虐杀。 在这里,他们决定那些人的命运。 他们并不想结束这种不受约束、不受限制、充满血腥的生活。 是时候换个地方重新来过了。 “大……大婶…是不是差不多该把这里处理掉了………嘻嘻…”卞得钟拿着一直黑色的塑料袋从四楼最里面的房间出来,自从哥哥死后她他的性格也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身体空缺的那一部分似乎被哥哥的灵魂填满了。 这种感觉很好,仿佛哥哥在他体内一般。 “我们……这、这次好像在、在这里待太久了…” 严福顺把一些发黑的碎肉从一个冷柜里拿了出来闻了闻,已经不新鲜了,不知道是属于谁的身体一部分,她把它们扔进了黑色塑料袋。 “不是还剩下两个人吗……” “这样下去如……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严福顺把一些看上去新鲜的肉放在盒子里,打算拿到三楼厨房,她抬头瞧了一眼看上去非常不安的卞得钟,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 “放心吧,他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只要相信他,照他的话做就行了。” “在一起做事多久了,你还不了解吗…… “还有,只要是那孩子盯上的玩具,他就绝对不会让他给跑了……”严福顺说完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拿着保鲜盒准备下楼时又回头看了看一眼。 “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安,就把血迹清一清吧!这几个月处理了那么多人,开始有些味道了。” “好……..” 电梯很快就下来了,申载浩把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按了一个7。 “叮——”门慢慢的关上了,就在关上的那一刻,申载浩似乎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想再仔细看时,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他靠在电梯里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钟宇那小子………刚才差点就被他爆头了…” 公寓走廊很暗,现在已经很晚了,他有些疲惫的走到自己家门口,熟练的按了一串密码,按完密码后似乎是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打开门的时候往走廊周围看了看,确定了没人才进屋。 脱鞋开灯,喝完酒总是很容易口渴,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喝了两口,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好像没听到关门的提示音。 想到这里时,从大门处正好传来关门的滴滴声,他回头望去就看到之前在酒馆遇到的那个男人正站在他家大门口。 徐文祖并不在意申载浩发现了他,他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反锁好门后转身面对申载浩。 “你……………” 申载浩的话还没说完,原本站着没动的徐文祖突然向他冲了过来,拿起藏在身后的金属加压注射器就朝他脖子上扎了一针。 阿提卡因很快就起效了,申载浩摸着自己的脖子,望着徐文祖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不解,他很快倒了下去。 徐文祖并不太关心申载浩的反应,他看了看四周,像是在找寻什么称手的东西。 “我一般不会做出这么冲动的行为…”他向申载浩小声解释着,黑色刘海垂了下来,挡住了阴沉的眼睛。 “但钟宇对我来说………很特别…” 他的目光落到窗台上一堆摆件上,用带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手拿起一个看起来最重的在手里掂了掂,还挺沉的,看上去像是铸铁的,然后走到申载浩面前低头俯视着他,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 “都很特别……不过你……” 申载浩现在已经出现了轻微的癫痫,那是麻醉剂过量的毒性反应,他死死的盯着突然出现在他家的徐文祖,张开嘴却只能发出极其微弱的呜呜声。 “…好像总盯着别人的东西…奇怪…刚才是哪只手碰的………”他用脚踢了踢申载浩,“这只吗………”他用脚踩在他右手上,然后用力碾了碾。看着申载浩发出绝望的呜咽声,在自己脚边痛苦的扭动着身体。 “还是这只?”徐文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不决,他蹲了下来,用那双令人颤栗的黑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露出了一个心不在焉的笑容。 “没关系…”徐文祖轻声说着,举起了手里的摆件重重地往申载浩头上砸了下去,他听到了颧骨爆裂的声音,温热的血液顷刻间覆满了他的手,还有一些溅到了他脸上。 弥留之际,申载浩在恍惚中想起了尹钟宇的话。 “哥,一定要小心。” “晚上走夜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然后他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该死…”他有些厌恶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喘着气又向他头上狠狠地砸了几下,直到申载浩身体抽搐了几下,没有任何反应才停了下来。 尸体还是温热的,支离破碎的脑袋上全是血。血液像沸腾般不断涌了出来,在申载浩尸体下洇成一摊。 “好像太过分了…”徐文祖低头看着他,像是在观摩一件自己刚完成的艺术品,最后他随意的把凶器扔在已经毫无生命迹象的申载浩身上,有些失望的喃喃自语道。 “一点也不像我的风格………但…谁让你碰了不该碰的……” 徐文祖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享受着每次杀人后令人沉醉的愉悦感,让这种熟悉的余震慢慢辐射进他黑暗的灵魂。但今天有点不一样,他通常不会这样,这种感觉却正在被另一种陌生的感觉侵蚀着。 他发现就算在自己面对着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好像也无法取代自己刚才亲吻她时那种陌生的、几乎让他颤栗的快感。 徐文祖微微倾斜着头,困惑的看着自己冲动后完成的作品,明明已经完成了狩猎得到了满足,但他此刻仍然觉得自己非常饥饿。 他慢慢摘下满是血污的橡胶手套,用苍白、干净的手指摸了摸自己嘴角还没有结痂的伤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闭上眼睛轻轻的喟叹了一声。 申载浩的手机提示音打算了他的思绪,他缓缓睁开眼睛,盯着亮起的手机迟疑了一会儿,捡起了它。 然后他看到了闵智恩发来的消息。 [ 智恩:嗯我没事 你也没事吧? ] [ 智恩:钟宇哥他怎么了?你知道他出什么事了吗? ] 徐文祖看了一眼,血泊中正在慢慢冷却的申载浩,无声的裂开了一个笑容。 “钟宇发出了什么事……我最清楚……” 他面无表情的用申载浩的手机打完了字,按了发送键。 [ 载浩哥:我没事 总之 你好好照他不过你们现在在哪儿 ] [ 载浩哥:我想当面跟钟宇道个歉 ] [ 智恩:不了今天钟宇哥状态不太好下次再见吧 ] 徐文祖看到消息后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大叔……你要来打扫一下这边了……” 卞得钟很快就按照徐文祖给地址过来了。 “还挺快的……” 徐文祖准备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卞得钟,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说话的时候,卞得钟越来越像他哥哥了。 怎么,还回魂了不成? “跟平常一样清理完再走……不会花很多时间吧?” “这、这个人是谁?”卞得钟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 “我是…是给您擦屁股的人吗?” 徐文祖停住了脚步,缓慢而生硬的转过身,他黑色眼睛冷冰冰的望着眼前这个看上去痴傻但其实比他哥哥更聪明的卞得钟。 “什么?”他的声音变冷,高瘦的身材和苍白阴郁的脸,总给人一种不安的压迫感。 “我、我是负责给、给大哥擦屁股的人吗……”他重复了一遍,面部肌肉似乎比平时抽搐的更加厉害了。 “跟、跟着您虽然看到了很多有、有趣的事……但是….” “这次……这样不、不太好吧………万、万一被人抓住把柄的话……可、可不是只有您一个人完蛋啊……” “待、待在这里两、两三个月了……您一、一直让事情越、越闹越大…” “303和310的也……也是……可都记住咱们的脸了………万…万一去报警的话…怎么办…” 一阵诡异的沉默。 “我好像不久前也说过………”徐文祖向他走进了几步,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挑衅和威胁。“你的话还真多……” 徐文祖站在卞得钟面前,垂着空洞的黑眼睛俯视着他,目光又缓缓地落在卞得钟的手上,“抖成这样还能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的确勇气可嘉。” 卞得钟畏缩的瞄了一眼徐文祖后,不安的动了动嘴唇,便低头不敢再看他。 “这就是你的问题。”徐文祖微微倾斜着脸,直愣愣的注视着他,像黑暗中虎视眈眈的野兽。“大叔你……完全没有在享受现在的状况……” “你是不是在害怕?”他见卞得钟还是一副低着头怯弱的模样,徐文祖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也看过他装在铁盒里的那些小东西,他眼中的不屑转瞬即逝。 但现在还没到时候。 “就按照我指使的去做,那样才能继续留在这里……”他带着威胁和命令的口吻警告着他,既然装傻,他就说的明白点。 卞得钟终于抬头看着,这次他没有笑,只有在极度恐惧下他才会这样,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看到哥哥死在他面前的时候。 “好…”他恢复了正常,冲徐文祖嘻嘻笑了起来。 “我开玩笑的啦……” “大叔……你能把这里弄干净吧?” “是………” 徐文祖深深看了他一眼,隐去了自己刚才心中愈发强烈的杀意,“辛苦了,快点清理完,早点回去休息……” 李由美站在女子浴室锈迹斑斑的镜子面前,一边刷牙一边皱眉对着镜子里自己结痂的嘴角,还有微微敞开的衬衫衣领里,布满淤青的脖子看了半天。 【……我昨天是被人揍了吗……】 她叹了口气,梳洗完毕回到自己房间,懊恼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喝了这么多,居然还醉了,她的头疼还没有完全消退,绞尽脑汁回忆了半天,只记得当时模模糊糊看到他们好像要打起来了,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由美一个人躺在床上,越想越憋屈,觉得自己好好吃个饭,怎么还被打了,难道是自己做了出格的事吗?想了半天也没结果,索性走到303的门前,想直接问问尹钟宇昨天的事,她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反应。 她抿了抿嘴唇,又敲了敲。 304的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徐文祖从里面走了出来,李由美下意识侧过头看着他。 “喔……徐医生……” “303的大叔好像昨晚没回来哦……”徐文祖轻轻关上自己的房门,走到她面前。 “……没有回来吗?”李由美有些纳闷的看着303紧闭着的门。 【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李由美看着徐文祖,发现他嘴角的地方好像也有一个结痂,她迷惑的看着它,心中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 “徐医生…为什么也………” 她没有把话说完,而是飞快的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在了脑后,不会的,她根本不应该往那方面想,这太荒谬了。 “不过……由美小姐你还好吗?”徐文祖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弯腰,倾斜着低下的头,用带着审视的目光观察着她。 “我吗……”李由美有些忐忑的望着他,小声问他,“我昨天…做了什么吗?” “看来不记得了啊……”徐文祖慢慢站直了身体,懒洋洋的望着她。 “嗯……昨天………我路过酒馆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们……就进去和你们打了声招呼…但是…”徐文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轻轻用手敲击着下巴漫不经心的回忆着, “……由美小姐当时好像完全喝醉了…拉着我的手不放呢……” 徐文祖说到这里时脸上闪过一丝很微妙的神情,“哎哟…实在没办法……只能把由美小姐一起带回来了……” “啊…是这样吗……怎么会这样…”李由美的脸颊变成了尴尬的深红色,她的声音慢慢变轻,直到变成了细不可闻的自言自语。 “真是……太抱歉了…给徐医生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我们……理应互相帮助才对啊…”徐文祖的语速很慢,慢到让李由美心中隐隐升起不安,但当她抬头时,徐文祖却是一脸温和的神情。 “或许……昨晚徐医生你…看到有人打我吗?” “打……你吗?”徐文祖看上去困惑了片刻,当他的视线落到了她的嘴角,又似有若无的下滑到了她没怎么遮挡的衣领口里那些属于他的淤青时,徐文祖的嘴唇弯曲成一个含糊的嘲笑。 她居然不记得了。 “徐医生?”见徐文祖迟迟没说话,她又喊了一声。 “嗯……没有哦……那个……是由美小姐自己弄出来的…”徐文祖收回眼神,脸上依旧带着意味不明的浅笑。 “欸?我……自己吗?”李由美迷茫的望着他,似乎是无法接受他口中的事实。 【我自己弄的……难道是喝醉酒摔倒的……】 徐文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明显已经有些窘迫的李由美,难得好心的转移了话题。 “由美小姐这几天就要搬走了吗?” “…是啊……” 徐文祖点点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想了一会儿,又看着她问道。“嗯………什么时候呢?” 李由美对他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试图隐藏心中真实的想法。 “那个…后天就搬了………” “这么快……”他有些惊讶的扬了扬眉毛。 “嗯…”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就在李由美觉得差不多要回房间的时候,徐文祖又缓缓的开口了。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李由美愣了愣,抬眸望着他。 “…是…大婶做的吗?”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说完有些后悔的皱了皱眉。 徐文祖的嘴角出现了一抹有趣的微笑,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好脾气的说道,“出去吃也可以……” “好…” 他们来到一家离考试院不算太近的烤肉店,这家店看上去生意很好,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人却还是很多的样子。 “…嗯…要喝酒吗?……”徐文祖拿着菜单,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李由美想都没想,连忙摆手,“不要不要……” “哦………还以为你很喜欢呢…” “不喜欢………” 【以后都不喝了…】 “嗯……原来是这样……”徐文祖续看着菜单,“不过……由美小姐好像不太喜欢房东大婶给做的东西…” 【被看出来了……】 “嗯……”李由美支支吾吾的说着,“大婶做的吃的……味道总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徐医生………不觉得吗…” “那个……从小习惯了,大婶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从小吗?…” “…或许……由美小姐听说过…泉涌孤儿院吗?” 李由美先是摇摇头,然后又很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啊~徐医生的诊所好像也叫这个……” “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所以我才取名了一样的名字……房东大婶当时是那里的院长…现在经营这所考试院…” “…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她对我来说…像是母亲般的人” 李由美静静的听着,看着徐文祖翻动着烤盘里食物的手,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上次在他手臂上看到的伤疤,心中的疑团却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徐医生…….小时候…”她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水,有些不安地把杯子拿在手里转了转看向他,“有人对你施加过暴力吗……” 她看到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并且敏锐的察觉到徐文祖投来的眼神里已经变冷了。 “由美小姐……好像很想了解我的事……” “不是…不是的…” 【好像生气了……】 “徐医生..你怎么都不吃……我……我给你包一个…”她迅速的拿了一张紫苏叶,里面放了点肉和米饭、泡菜,包了小小的一团。硬着头皮递到了已经面无表情的徐文祖面前。 “徐医生这么瘦,要多吃点才行……”她结结巴巴的说着,语气里带着讨好,胆怯的望着他。 徐文祖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的眼睛,僵持了好一会儿才把头朝前面慢慢凑了过去,直到他用嘴咬住了她递过去包好的烤肉,慢慢咀嚼起来时,才把目光从她眼睛上移开。 “…………” 她以为他会用手接的。 手指传来他嘴唇潮湿的触感,还有他牙齿剐蹭到自己手指时的那种奇怪感觉,她脸红的收回手,低头用纸巾擦了擦,听着自己心乱跳个不停,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新的住所…在哪里…” 李由美红着脸完全没有防备的把详细的地址跟他交代了一遍,徐文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烤好的肉放到她碗里。 他们吃的很慢,两个人的饭量都很小,渐渐地烤肉店的人开始减少了,挂在徐文祖身后墙上的电视机的声音就变得大了起来,李由美没什么心思看电视,只是粗粗掠过看了一眼。 她惊呆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条凶杀案的新闻,死者的照片被放了出来,是昨天才和他们吃过饭的申载浩。 “那……那不是………”李由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死了?” 徐文祖回过头看了一眼电视后,慢慢裂开一个笑容。 “这么快就上新闻了………” “……什么意思…”周围嘈杂的人声和背景音好像一瞬间都消失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她希望他说的不是她想的意思。 “我处理了他……”徐文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肉,轻描淡写的说道,仿佛他们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他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李由美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在看他们。 她觉得有些冷,这已经脱离了可以接受的道德范围内,她动了动手指,试图想一些轻松的事情让自己缓过来,然而这根本不是一回事,根本不是,她紧握着筷子,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以免让他发现她在颤抖。 “想听听细节吗?” 钢制的筷子不受控制的掉落在桌子上,发出突兀的响声,李由美白着脸,用自己的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然后把它们都藏在桌子底下。 她真的吓坏了。 “抱歉………” 她想离开,但她怀疑自己是否能够站起来。 “不要吓我了………”她小声哀求着,换来的却是徐文祖仍然不为所动的微笑。 李由美读懂了他笑容里的意思,他没有在开玩笑。 “天都黑了呢…该回去了…”徐文祖看了看窗外,冲她温和的笑了笑,然后起身去结账。 徐文祖前面还有两个人在排队,等他结完账时,李由美的位子上已经空了,他勾了勾嘴角,快步往店外走去。 现在并不算很晚,空旷的街上偶尔还会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李由美在潮湿的空气中挣扎着喘着气,她走的越来越快,步伐也开始变得凌乱起来。她不敢回头看,害怕一回头徐文祖就在她身后,恐惧在她心中逐渐成形,她低头的快步向前走着。 她很懊恼自己平时没有健身,如果健身的话起码不会没跑几步就被人一把拉进了一个黑暗的小巷,砰地撞在墙上。 左肩出传来一阵沉闷的疼痛,她惊恐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对上他正凝视着自己的漆黑色眼睛, “我给过你机会离开的……一次又一次…”他在黑暗中低声喃喃道,修长的手指斯条慢理的帮她整理着脸上凌乱的发丝, “但现在太晚了……” 他以无限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李由美侧过脸避开了他的手,在他的禁锢下拼命挣扎着,手在他黑色的衬衫上乱推的一通,很快被他抓住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抵抗持续了没多久,她就只能靠着墙小声的抽泣起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抹着眼泪,无助大眼睛望着他。 知道的越多,她的世界就瓦解的越快,生活会变成一堆碎片,夺走属于她的每一块保护。 “由美小姐……”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着,黑色眼眸中的神情,既是乞求,也是警告。 “其实你早就发现了吧?”徐文祖的呼吸变得参差不齐,仿佛他体内的妖怪正在慢慢醒来,“奇怪啊……明明知道我有问题还不停的靠近……由美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没有……”她否认着,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狡辩是多么的无力。 “安喜中的钱包为什么不交给警察?” “看到了吧?四楼有血迹的牙科椅…血的味道这么浓…” “还有………”他亲昵的抹去李由美脸上的泪水,“我脸上的血迹……” “…由美小姐…为什么不报警呢……”他倾斜着头,黑色的刘海随意地散落在苍白的额头上,声音里带着揶揄的懒散笑意。 拷问人心,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为什么不报警呢?她也想这么问问自己。 徐文祖松开了她,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报警吧……”他微微笑着,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抹狡黠。 “什么?”她愣愣的看着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由美小姐现在报警的话…我会认罪的…”徐文祖开始循循善诱,指引着她一条活下去的生路。 “…………” “报警吧…” 李由美哭得一抽抽的接过他的手机看了一会儿,怯生生的抬头望着她。 “密码……” “…………” 徐文祖抬了抬眉毛,拿过手机按了几个数字又递给她。 李由美再次拿过手机,用发着抖的手指按了一个1,抬头看看徐文祖的反应,又低下头安了一个1,再抬头看看他,等按完第三个2时,最后的拨通建却怎么都按不下去了。 “怎么不按了……”徐文祖平静的望着她,低沉的嗓音像是沾上了有毒的糖霜。 她抹了抹眼泪,盯着手机考虑了半天后,把手机往他身上推了推想还给他,“一旦按了拨通建……我就会被杀掉的…” 徐文祖点了点头,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望着她。 “嗯……不过由美小姐知道了我那么多秘密…看样子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李由美愣愣的看着徐文祖,眼泪掉的更厉害了。“我怕疼………”她越说底气越不足。 他把手机重新放回裤子口袋向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神情仍然带着淡淡轻蔑的揶揄 “哎哟……你看你…怎么吓成这样……” 他黑色衬衫的面料正紧紧的贴着她的衣服,李由美不安的往后退了退,她的手又开始颤抖,很轻微的,但是她知道它们在颤抖。 她胆颤心惊的望着他,看着他冰冷的手指再次停留在自己的脸颊上,然后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嘴角已经结疤的伤口。 “不过没关系……从今以后……你不用再害怕了……” “因为我会在你身边………” 他吻住了她,但很快被惊慌失措的李由美推开了。 李由美捂住自己的嘴,用不敢置信和不解的眼神望着他。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望着她,脸上带着一抹古怪的笑容,他虚弱的暗示吸引了她,李由美把视线再次集中在他的嘴角。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彼此之间的空气在紧张中嘎吱作响。 李由美突然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那些断片的记忆正在迅速的回笼。 “你不是喜欢………”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脸红了呢…看来想起来了…刚才还担心来着……由美小姐要是记不起来可就麻烦了…”他的手重新捧起了她的脸,凝视着她还处于震惊和迷惑的眼睛。 仅仅是几秒钟的等待后,那些带着潮湿、刺痛般的吻就俯冲了下来。 她冰冷的恐惧正在被别的东西融化,他的吻慢慢下滑到了她满是淤青的脖子上,寻找着她的脉搏点,在她最细腻的部位留下了一个新的淤青。李由美的膝盖因为愉悦的火花而弯曲,如果徐文祖不搂住她的背部稳定住她的话,她肯定会从墙上滑下来,陷入一阵匮乏的颤抖中。 他亲的很克制,她比昨天尝起来更甜,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太甜了,应该绝对禁止。 但也没有完全禁止,不是吗?在这里,在这条阴冷昏暗的小巷里,他们的身体紧紧的拥在一起。 在这个越来越荒诞的社会里。 由于他人的邪恶,我们遇到的只有荆棘,而恶人们却得到了玫瑰。 明天就是李由美搬家的日子了,她本来行李就很少,整理了一天,似乎比来的时候更少了。自从昨天晚上过后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徐文祖。 她站在304号房门前犹豫不决时,正好看到尹钟宇拿着刀从外面进来。 “大叔?你怎么了?” 尹钟宇手里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脸色苍白而吓人。 “我回来拿个东西,马上就走。”他压低了声音,不安的望着四周,像是害怕会有人才突然冲出来一样。 “我明天就搬了…” 他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很快消失在了走廊里。 她又回到了304号房门前,当她终于鼓起足够的勇气准备叩响他的门时,门咔哒一声开了,徐文祖打开了门,有些慵懒的靠在门框上,头歪向一边望着她,等待着解释。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有些惶惶不安地开口问道。 “由美小姐觉得我是什么人呢?” 李由美没接话,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望着他,他读懂了她的想法,后退了一步,把门拉的更开了一些,示意她进来。 李由美进了门后,立即陷入了黑暗。她的视力调整缓慢,难以在这种黑暗中中找出任何形状。 “………” 他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桌前,当他坐下时,把她拉到了自己膝盖上。徐文祖将她的头发从脖子上拉开,尽管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他还是低调的向她低声耳语所有的真相,以至于李由美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声音 chapter 16 生活好像又重新接入了正轨,搬家公司把大大小小的箱子搬到了新公寓,猫也被她接了回来,李由美每天除了工作,还要花费很多时间来整理和打扫。 恰巧目前她也非常需要这种忙碌,让自己的大脑停止思考。 搬离考试院后的这几天里,仅管她终于可以拥有完全的隐私,不用再担惊受怕的洗澡,睡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但是当凉爽的微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甚至还带着一缕柔薄的光辉照耀着她时,她也没有办法把那座阴冷的考试院从自己的生命中抹去。 安喜中破旧的钱包正安静的躺在桌子上,她把它拿了起来,神情黯淡的望着它,然后把它塞进抽屉的最深处,试着不去想它意味着什么。她再次看了看窗外,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模糊、明亮而不真实。 【那群人…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脑海中他们的脸一个接着一个的浮现,包括那张第一次见到就令她心动的脸,心中泛起一阵疼痛。 他也想过要杀她的,不止一次。 但他又放过了她,一次又一次。 生活永远不会再像表面那样平静了,但她依旧没有足够的胆量彻底消化这些险恶的真相,并把它们完全封锁在脑海中的最深处。 李由美踮起脚把一摞书费劲的塞进书墙里,然后看了看地上仍然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地的书,有些疲惫的摸了摸额头上的汗。 【泉涌孤儿院……】 她盯着空气发了会儿呆,然后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鬼使神差般的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几个字。 「泉涌孤儿院。」 手指随着主人的畏缩而停滞在「确定」键上,她侧过头望向窗外,凝视着沉寂的夜色,脸上掠过一丝悲伤。 她无法用 ‘他不是坏人,只是陷入了困境’这种话来说服自己,徐文祖身上是一种完全剥离了人性后纯粹的邪恶。 但他也一定曾经陷入过某个黑暗的地方,她想,一个非常黑暗的地方。 就像地狱一样。 「泉涌孤儿院。」 对李由美而言,它就像通往深渊的入口,一旦打开之后,只要涉及到徐文祖时,她会开始怀疑自己迄今为止那些来自她良好的家庭教育和这个社会为她建立的道德心,是否还可以继续在心底散发正直的人性光辉。 她或许还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但她也开始认识到自己的道德底线正在因为他而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像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一样,她心中所有阴暗的秘密都和他有关。 踌躇了一会儿,李由美最终还是慢慢合上了电脑,失去了唯一的光源,书房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 她洗完澡安静的躺在床上,即使在半梦半醒间,在考试院发生的一切仍让她的眼中忍不住涌满泪水。李由美抱着枕头蜷缩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心中却还是如坠冰窖。她把脸埋在枕头里使劲的哭了起来,直到抽噎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没有人可以理解她内心深处的无助和恐惧。 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幽暗、狭窄的考试院,徐文祖站在走廊的尽头喊着她的名字,向她伸出手。她的腿像着了魔一般的向他走去。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缠绵悱恻的吻从额头滑到脖子,可是慢慢的,他的吻却像蜜蜂的叮刺一样开始让她感到无法忍受的疼痛,她想推开他,却发现场景突然变了,徐文祖毫无生机的身体躺在她面前,苍白瘦削的脸变得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李由美是被吓醒的,她满头冷汗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个脸,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 脖子上的淤青已经变得很淡了,很快就会消失不见,像从没出现过一样。一种从梦境中蔓延出来、强烈到令她无法忽视的恐慌正在她心中不断地扩散。 当李由美意识到自己有多想他时,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完全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打开冰箱给自己猛灌了大半瓶水,这才稍微缓过神来。 她又坐回到了书桌前,推开了一波波恐惧与焦虑的涟漪,她对着空气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新把焦点放在了电脑上。 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她的双手不由自主重新放在的了键盘上。我应该看看它吗? 她在屏幕上缓缓打出「泉涌孤儿院。」 你究竟经历过什么呢? 这大概是他记者生涯里最幸运的一天,很多记者穷其一生都在找一个爆炸性的独家大新闻,没想到会被他碰上。 他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申载浩那小子最近总是避着不见他,所以他就找上门了,没想到真的被他碰到了。 做记者的天生胆子就大,他耳朵贴着门鬼鬼祟祟的偷听着里面那个男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申载浩揍得稀巴烂。 居然觉得心里很痛快。 他关掉了车灯,握着方向盘地双手禁不住的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他就这样尾随着徐文祖来到考试院。 他觉得他的机会来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前辈,在总公司过得如何?……啊……还能有什么……我有个独家…”他难掩得意的笑了起来。 “不喜欢的话,我就给别家啰……我很确定啦……好的,明天再说………” 他挂了电话,准备倒车回家,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卞得钟正拿着玩具枪指着他的脑袋。 “啊!该死”他因为惊吓骂了一句。 “嘻嘻嘻嘻嘻您是记者吗?难、难道有什么有、有趣的事……吗” 原来是个疯子。 “没有没有!我只是经过……刚好经过而已……”他不耐烦的解释着,准备把车窗关上,但却被卞得钟一把拦住了。 “有事吗?” 卞得钟依旧嘻嘻地笑着,他慢慢蹲了下来,直到视线和他平视,“真的吗?就算错过独、独家………嘻嘻嘻……你……也要走吗?” 他停了下来,看着卞得钟,想听他把话说完。 “什么独家?” “连环杀人魔~”卞得钟用一种非常怪异,听上去很愉快的语调说着,他很确定眼前这个记者会和他合作。 “连环?”他大为震惊,难道那个男人杀了不止一个人吗?这次真是大发了。 “我可以帮你哦~~嘻嘻嘻……”卞得钟继续为自己加大砝码。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钱吗?”他狐疑的望着眼前这个只是看上去疯疯癫癫但其实逻辑很强的卞得钟,这个人也是住考试院的吗? “我不、不要钱……嘻嘻嘻……我只是……想教训某人而已……” 难道说他们是一伙的,现在是起内讧了吗? “是那个……刚走进考试院的乱发男吗?”他指了指考试院的门。 “不是一个人……嘻嘻嘻是两、两个人” 他心动了,肥肉都送到嘴边了,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你有证据吗?” “证据我会给你…嘻嘻…记、记者先生只要照我的意思写就行了…所以……您到底要还、还是不要……快、快点决定吧…嘻嘻” 徐文祖站在四层楼道的窗户前,沉默的看着卞得钟和车里的主人谈话,他几乎不用多加揣测就可以猜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那辆车从刚才就跟着他了,一直尾随他回到了考试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拙劣的跟踪技术。 就让他们先高兴会儿吧,他仁慈地想着,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与轻蔑,和她呆久了,最近好像也受到了一些感染。 看着黑色的轿车开走后,他才一脸漠然的转身上了四楼。 他会耐心等待的,直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刻。 李由美坐了很久的车才找到这座位于郊区,远离城市的破旧的老宅,房子周围看起来有些萧条,一般住这种自建宅院的老人都会在院子周围种些蔬菜之类的,但这里没有,只有一片已经长的很高的荒芜的杂草丛。院子的围墙用铁丝网牢牢的做了里一圈外一圈的防护,看上去有些怪异。 也不知道屋子的主人在害怕什么,李由美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地址,是这里没错了。 她找到了厚重的铁质门边上的门铃,轻轻抹了一下,手上立刻沾满了灰尘,想必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她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李由美在门口等了几分钟,伴随着有些生硬的吱呀吱呀声,院子里厚重的电动铁门缓缓开启了。 她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慢慢向门内走去,屋里的门很快打开了,一个看上去七十多岁留着平头的老人从屋里探出头警惕的望着李由美。 “您好…我是之前和你通过电话的李由美……您记得吗……”她挤出一丝笑容向老人自我介绍着,想借此掩盖自己不安的情绪。 老人身体看上去还算硬朗,手臂上和脖颈处还有依稀可见被烧伤的伤口,颜色已经变深。他把由美带到了屋内,屋子中央的小桌子上放着两瓶烧酒和一个杯子,其中一瓶已经被喝了大半。 “你是怎么联系到我的?” 李由美拘谨的在老人对面盘坐了下来,听到老问话就忙从包里拿出一张从网上看到然后被她打印下来的照片递给他。 “当时孤儿院发生火灾………引起了不少轰动……还上电视了…..当时您作为少数的幸存者在医院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我去那所医院问了一下…………” 老人布满皱纹的眼睛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把它递还给了李由美,上下打量着她。 “看上去像是好人家的孩子……不过……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或许您知道……泉涌孤儿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李由美的声音带着迟疑和不确定,她好像几乎没有办法用恰当的语气来把问题问出口。 “你想问的是他们几个吧?” 老人听出了李由美的弦外之音,面色沉了下来。 李由美点点头,她原以为老人会拒绝透露,但黑暗的秘密藏久了,会变得越来越难以承受,他把面前的一杯烧酒一饮而尽后,沉闷的叹了口气,然后抬起望着前方的空气,像是陷入了回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那几个孩子……他们从出生就是奇怪的人………” “奇怪吗?” “刚开始只是虐待一些小动物……后来就不对了……”老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陌生而遥远的感觉,像是一盘被损坏的录音带。 “我之前是在院里管理仓库的……那时经常会在附近看到不明血迹……还有…小动物的尸体越来越多…仓库的味道越来越大…我向院长提过了很多次……但是奇怪啊………她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还叫我不要管…让我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老人停顿了一下,苦闷的叹着气又喝了一口酒,“他们都说我酒后看花眼了,警察也找不到证据…但是……我分明看到了…他们是为了杀人而放的火…” “您没有和警察说吗?” 老人畏惧的望向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抹不掉的痛苦和惊惧,“我实在太害怕了…还有…那个孩子……也活下来了…” “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眼睛…怎么说呢…很特别…非常特别…”他轻声咕哝着,脸上的愁容渐渐被恐惧所替代。 “那孩子…或许…………是叫徐文祖吗?” 老人听到这个名字明显畏缩了一下,握着酒杯的手也跟着抖了抖,他点点头然后又皱起眉头抬头望着她,似乎是困惑为什么李由美会知道这个名字,但他并不想追问,他又开始挣扎在回忆中,好半天才又开口。 “那孩子刚被送来的时候在孤儿院闹了不小的动静,听说是当兽医的父亲把他关在了笼子里,然后在他面前亲手解刨了自己活着的妻子,也就是他妈妈,最后自杀了。他待在黑暗的笼子里面对着血泊中自己父母的尸体好几天,后来因为味道太大被邻居报警后,才被发现救了出来。” “但是………他在孤儿院也没有受到很好的照顾,他们一开始说他是被附魔了,找了几个教会的神父来驱魔……总之把他折磨的不成人样……但那孩子……实在太安静了……” “附魔?”她的呼吸发出一声怀疑的叹息,忍不住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这也……太荒谬了……” “都怪那孩子的眼睛太吓人了………” “后来………我经常看到他被其他人欺负……有时候做的实在太过分了…我看到他望着我的眼神………可是我………”他用手遮着脸,等他把手放下来时,眼中却是抹不开的愧疚与悔恨。 “再往后,就是院里换了院长……那孩子突然就变得开朗起来了……好像慢慢融入了他们…但谁都没发现………只有我知道……孤儿院也就是那个时候…总之…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可怕的事吗?” “欺负过那孩子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孤儿院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失踪…却没一个人提起……” 尘封的恐惧从记忆的最深处慢慢渗了出来,在空气中凝结。 没有人是无辜的,她想,就像鱼总是从头开始腐烂,在院长默许下,已经变成地狱的孤儿院,不管是施虐者还是眼前这个冷漠的旁观者,都在慢慢的变成他人的地狱。但她没有资格去评判任何人,如果换成是她呢?会怎么做呢?她突然不敢再往下想了。 “火灾后,那些人没有在来找过您吗?” 老人摇了摇头,有些混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他的双手颤抖起来,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希望。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等得太久了,在如同牢笼般紧紧封闭的房子里,他就像一个被恐惧和妄想牵引着的囚徒。 也许他们来找他的那一天,才是脱离痛苦的唯一途径。 老人停止了回忆,酒已经都被他喝完了。李由美已经习惯了恐惧在胃里翻腾的感觉,徐文祖沉重的过去就像是终于被慢慢揭开了朦胧神秘的面纱,缓缓露出了冷酷阴暗的真容。 “你等一下。” 老人说着走进房间,过了好一会儿抱着一个箱子出来了,他把箱子放在桌上,箱子上厚厚的灰尘因为震动在空气中飞散开来。 “拿去吧。” “是什么?”空气中的粉尘让她的鼻子有些发痒,李由美挥了挥面前的空气,有些好奇的问。 “这些都是之前在孤儿院一些影像,不是想了解吗?拿回去慢慢看吧。” 离开的时候,李由美抱着箱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像铁笼般的老宅,更像是这位老人为自己建造的地狱。 泉涌牙科诊所每天都会接待很多病人,徐文祖的医术很好,每天的预约几乎都是排满的,无论多调皮的小孩子在他面前总是会变乖巧,家长都很神奇,都认为这是医生沉稳、独特的魅力所致。 李由美站在门诊外透明的玻璃窗前偷偷看着徐文祖,他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口罩被拉到了下巴处,手里拿着牙齿模型和牙刷,正温和的向问诊完蛀牙的小男孩说着话。 徐文祖的声音总是会根据不同的对象调整语气,他会把所有阴暗、恐怖的念头都隐藏在友善和礼貌的面具下。 而那些人,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想象可以变得多危险。 “这是牙刷…”他向小男孩示范着,“从下往上,从上往下,在后再由里向外,就相当于以牙龈为界限,像这样刷牙就行了。知道了吗?” “是。” 他把模型放回桌面上,“如果不常常刷牙的话,又会再疼的,一定要遵守和医生的约定哦…” “好的。” 这时候,徐文祖显然已经看到她了,他微微扬了扬眉毛,眼光似有若无的开始飘向她的方向。 “我觉得只要好好管理就行了,您不必过于担心。”他转过头面向男孩的母亲,露出适时的微笑,礼貌而客气。 “哎哟~真是太感谢您了,医生。不是,这小家伙只要去别的地方就一定会大哭大闹,但是只要来医生您这里就会变得很乖…” “我们家孩子可喜欢医生您了,说您很帅。” 男孩的母亲看上去很高兴,对徐文祖说着恭维的话,他一边和他们说着病情,一边掠过男孩母亲向李由美投去微妙的笑容。 “这位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李由美收回视线,看向护士,摇了摇头,指了指里面小声说,“我找徐医生的……”她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扰了其他病人,然后冲护士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去外面等..” 李由美回到了门诊外的走廊,此时已经是到了午休时间,诊所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刚才那对母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徐文祖也很快就出来了,他站在不远处,双臂交叉靠着墙,耐心地等待着她说明来意。 “我来看看你……”她缓缓向前跨了一步,当意识到自己的不请自来可能会给对方带来困扰时,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头脑发热。 徐文祖懒洋洋的盯着她,顺着她裙子的线条,低头看向她的大腿外侧,一滩蓝色的污迹。 “腿上……是什么?” “刚才逛了下附近商场,不知道怎么回事……弄到了…” 他记得那种东西他曾在洪南福的房间里看到过。 “跟我来吧…”徐文祖示意她跟上,神情冷若冰霜,像带着一副面具。 徐文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说话,李由美无声的跟在他后面,穿过诊所长长的走廊然后到了医生专用的休息室,等李由美进来后,他轻轻把门反锁上了。 “坐吧。” “…我……会打扰到你吗?” 她在休息室一张深色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有些纠结的抬头看了看徐文祖,再次为自己的不合时宜而懊恼。 “……嗯………”他瞥了一下反锁的门,捋了捋额前的黑发,沉默片刻后,转过身从桌上抽了一张湿巾纸递给她,“擦一下吧…” 李由美接过纸巾,默默的擦着大腿外侧莫名其妙出现的蓝色污迹,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或者让她离开,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直直的看着她。 确切的说,他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腿上的那块碍眼的蓝色污迹。李由美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但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在升温,她本能的摆弄着裙子的下摆,双腿不自在的绷紧了。 “……由美小姐会突然过来…我觉得很惊讶呢…”徐文祖随意的靠着墙,身体放松,懒懒的咧嘴笑着。“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视线转向了自己放在桌上的包,徐文祖却在这时俯下身来,用手指轻轻揉着她的下巴,歪着头直直的看着李由美。她在他的眼神中感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威吓,“你想我了吗?”他低沉、慵懒的嗓音出现在她耳边。 她的心因为他的话而悸动,但还是微微颤抖着摇了摇头,避开了他含糊不清的暗示。 他收起了笑容,李由美愣愣的望着那双因为贴近而在面前被放大的黑色眼眸,她几乎快被他的眼神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我梦见你了。”她艰难的吞咽,用力眨了眨眼睛,心不在焉的回答他,梦中摇摇欲坠的恐慌仿佛又回到了她的体内。 沉默了几秒后,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尝试着开口解释,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徐文祖站直了身体,重新露出微笑,他伸出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让彼此更贴近些。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由美小姐……难道……不想我吗?”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很刻意的失落。 李由美的心有那么片刻软了下来,抬起头有些羞怯的望着他。 “想的。” 他的冰冷的目光随着她的回答而柔和了下来。 “那你……”他的语调变得愈加散漫,摄人心魄的黑色眼睛闪烁着她看不懂的神情, “有没有在触碰自己的时候……想起我……”他低沉、微微带着颤抖的声音在她耳边震动,仿佛是在鼓舞她接受未曾想过的疯狂想法。 他如此急切让她陷入诱惑,在他的罪恶中,把她引入歧途。 李由美的脸越来越红,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望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点戏弄的痕迹,但是没有,他的神情温柔而专注,几乎…像是在爱她。 这也是他假装的吗? 她甚至还没有办法确定她那些可怜的感情能否穿透他坚硬的心墙,但他现在正紧紧贴着她,她可以透过他衣服的面料感觉到他冰冷而结实的身材,以及他身上那种特别的香味。 她完全被弄糊涂了,心中感到朦胧而慌乱。也许在某一刻,她灵魂的某一小部分早已经归顺于他,她本能的渴望着他,仿佛和他在一起才是人生正确的方向。 但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办法无视心中偶尔闪现的,微弱的、带着刺痛的压力,因为对徐文祖这种有着凶残本性的人来说善恶永远不会相抵。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李由美从这种奇怪的感觉中恢复了神志,她用力眨了眨眼,不顾一切的忽略了□□传来的陌生而颤栗、带着温度的脉搏,飞快的摇着头, “没……我没有……” 敲门声还在继续,但徐文祖好像并不想理会。 “…由美小姐……显然很需要帮助…”他观察着她的反应,轻声笑了一声,欣赏着只有他能给她带来的化学反应,他一开始就发现了,自己总能轻而易举的影响到她。他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角度,抬了抬下巴咬住了她的耳垂,立刻引起了她的一阵颤栗,轻哼了一声就使劲往他怀里缩。 “医生您在里面吗?”是护士小姐有些焦急的声音。 “徐医生……”李由美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脸上泛着红晕可怜巴巴的抬头望着他,像是怕被门外的人听到,细声细气的对他说道。“我要走了……” “是?”他凝视着李由美眼神充满了邪恶的意图,但语气却温和而悦耳的回答着门外的护士。 “有位病人提前来了,一直嚷嚷着要见您……”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护士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口,徐文祖沉默了一会儿。 “是啊……”他说话的音量变得很细小,几乎只是一些带着喘气的嘶嘶声,“或许…我们可以再等等…” 他慢慢松开了李由美,看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给他做的午饭,她的动作笨拙而慌乱,脸上依旧还带着未消的红晕,她不敢再看他了,只是结结巴巴的说着自己的来意。 “我做了这个给你……我…我先走了。” 徐文祖看着李由美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打开了保鲜盒,盒子里只是一些简单的寿司,他放了一个在嘴里,垂下眼眸慢慢咀嚼起来。 考试院四楼的清理工作已经慢慢接近了尾声,徐文祖还是会偶尔去四楼,仅管他觉得这座考试院正在逐渐失去它原有的力量。 “格里高尔自言自语,在黑暗中环顾了一下四周。” “不久他便发现,他现在几乎再也动弹不了了。” “他对此不感到讶异,他反而觉得,他迄今为止居然只能用这些细腿活动,这才是最不自然的。” “此外,他感到相当舒适。他虽然感到浑身疼痛,但是他觉得,疼痛仿佛正在渐渐减轻……最终似乎会完全消失…” 他手里拿着早已经被他翻阅了很多遍的那本《变形记》,在四楼昏暗的光线下轻声的读着最后的篇幅,他最满意的作品也即将进入尾声。 “钟宇现在难道不是这种心情吗?”他在黑暗中喃喃道。 卞得钟慢慢的走了进来,“嘻嘻…..又是那本书………” “又、又在念那本无聊的书了吗?” 徐文祖缓缓抬头,空洞的黑色大眼睛看向了他。 卞得钟玩着手里的bb抢,脸上的神情因为焦虑而显得更加扭曲,“我把房间都打扫干净了。可是……303的大叔要是没回来……到时候…怎么办呢…” “嗯……”徐文祖微微侧过头思索了一会,用一种没有声调、机械、单调的声音说道,“马上回来了……别太担心…” “我担什么心……可是……怎么知道他会、会回来?” “我会为钟宇准备了一份礼物,他一定会过来拿的。”他脸上依旧像带着面具般、极端的冷静。 “也是,他和我们在一起多、多好啊……可以随心所欲地杀人…” “大叔把这里收拾一下吧。”他说着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我……暂时有个要去的地方……” “哪里?” “从这里离开之前,要先把味道清除干净吧?” 他一边给自己带上了医用橡胶手套,一边跟卞得钟说着,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些轻松的笑容。 他的话让卞得钟放下心来,他今天也正好有事情要做呢。 “说的也是呢…” 徐文祖走到四楼的牙科治疗仪的那个房间,拿出藏在隐蔽处的一个工具包,打开后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刀具,他挑选了一把比较合心意的,然后用纸袋包了起来,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严福顺上楼,她看上去心情不错,嘴里还哼着小曲。 “看来您出去了一趟呢…” 严福顺抬头看向徐文祖停下了脚步,“哦……”她扶着门框,愉快的说,“都要离开这里了,就去清洗一下这段时间的罪恶…” 徐文祖笑着点点头。 “你要出去吗?”严福顺问道。 “对,有些东西要处理。”他抬了抬手里的纸袋,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 “可是……离开这里的话,他们怎么办?”严福顺凑近了他,小声的问。 “什么?”徐文祖低头看着她,表情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如果303的小伙子回来,也要处理好那些人吧?” 徐文祖看着她,眼中的嘲讽转瞬即逝,他轻轻点了点头,顺着她的意思回答道,“是,当然要处理掉。” “两个人都要吗?”严福顺笑得一脸狡诈。 他笑了起来,重复她的话,“两个人都要。” 他看到了严福顺露出满意的笑容后,转身就准备下楼,“我等等回来。” “文祖啊……”严福顺再次叫住了他,这时他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安,“这次真的只留下好人了,对吧?” 他朝她温和的笑了一下就下楼了。 严福顺心情更好了,哼着小曲进了三楼。 李由美今天起床就感头开始隐隐作痛,可能是最近连续的加班和收拾房子的劳累所致,一个人收拾屋子实在是有点累。严谨的逻辑和对细节的严控是她作为一个翻译工作者这么久以来,养成的职业习惯。所以她收拾起东西来也很仔细,但速度却很慢,经常到很晚才洗澡睡觉。 以前父母还在韩国的时候,经常会因为她磨蹭的样子不停的说她,但自从一个住之后,虽然自在了很多但偶尔也会想念这种充满了温情的碎碎念。 她紧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然后睁开。李由美一般不会在工作的时候分神,她叹了口气,果然一生病就开始想家人了,她顿了顿,睫毛下垂,神色越发柔和,也有点想他。 糖果屋 chapter 17 “由于正在往北的台风genie登录韩半岛…目前全国已经发布了台风警报……特别是京畿地区…从明晚开始…会有时速三到四十公尺的………” 尹钟宇抬头迎上刺眼的日光,有些不适的眯了眯干涩的眼睛,最近的天气怪得很,刚才还阴着天,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转眼又开始放晴,强烈的气压差导致空气也愈发的闷热。他曾经听母亲说过,这种台风天,天气越晴朗,可能预示着更强烈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因为台风正在源源不断吸收着水汽聚集能量。 尹钟宇背着双肩包站在广场前,呆滞的望着商场大楼,商场外的 led大屏幕里正播放着天气预报。 他这几天晚上一直在网吧通宵,但即使是这样,他的神经也没有得半点的放松。相反的,因为没完没了的失眠和越来越紧张的神经,使他的焦虑和不安正在不断的加剧和恶化,现在的尹钟宇就像一根过度紧绷的弦,轻微的压力和刺激都足以让他立刻崩溃爆炸。 他本以为只要离开那所考试院,这种恐惧就会结束,但不是的,他绝望的想着,和地点没有关系,自己的所在的地方都在慢慢变成地狱。 他的意识已经被恐惧侵占,脑中也只能产生噩梦。 没有人相信他,没有人相信考试院的那些人正在杀人。 人们正在不断的死去。 该怎么办?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只是运气不好吗? 还是其实是我自作自受? 都不需要了…… 忘记一切活下去吧… 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手机的震动让他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孙柔静设计师:钟宇…一大早不好意思……我们大家都准备去和代表告别……你要来吗?] 尹钟宇到达丧礼会场的时候,他的前同事们已经到了有一段时间了。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黑色的丧服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肃穆的哀乐声中夹杂着女人悲伤的啜泣声,坐在最前面的是申载浩的父母,他的母亲呼天喊地的哭着,父亲则坐在一旁沉默不语,面容憔悴。 放在最前面的就是申载浩生前的照片,旁边铺满了白色和黄色菊花。 他身边的人正在因为他而被拉进这个地狱。 载浩哥…… 尹钟宇望着申载浩的遗像,心情五味陈杂,他忽然记起上次在酒馆门口徐文祖对他说的那些话。 [ 你不是想杀了他吗? ] [ 当你女朋友从他车上下来的时候? ] [ 想杀的话,就杀掉吧…… ] [ 因为那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 恐惧和负罪感在他的胃里搅动着,他咬紧牙关忍住不断上升的反胃感。 那群轻易就能杀人的家伙…… 尹钟宇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般的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剧烈的吐了起来,他的胃里没有食物,吐出来的几乎全是胃液和胃酸。激烈的反应让他的胃部开始痉挛般的抽痛着,但尹钟宇却感到这样反而令自己很舒服。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茫然的望着镜中满脸是泪的自己,心中充满了无望的灰暗。 奇怪啊… 他其实,一点都不难过。 “到底为什么……”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仿佛是陷入了自己的梦魇之中。“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情……”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得经历这种犹如身在地狱的事 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变了,变得凶狠而奸诈,一时之间他居然开始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你真的不知道吗?”镜中的尹钟宇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都是因为你啊…都是你杀的…” 大家都是人……自相残杀好像不太好吧…… 镜子里的尹钟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着癫狂,“说实话…你很爽吧?” “不是我……”尹钟宇呆滞、疲惫的望着面前的镜子,无力的为自己辩解着, “不是我做的…”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钟宇啊……” 同事的声音打断了他越来越频繁的幻想,洗手间一下子变得出气的安静。 “你这是在做什么?”同事站在卫生间的门口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迟疑地询问着,看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陌生和尴尬。 尹钟宇没给他任何解释,他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的。 没有人会理解他的恐惧,没有人会救他。 他们只会露出令人恼怒的怀疑的表情,觉得他是一个疯子。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申载浩的丧礼会场。 …………………………………………………………………………………………………… 他喜欢默数能让她来多少次。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 李由美面色潮红,头发散乱,气喘吁吁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迹,身上的痛楚正在慢慢消逝,她有些涣散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他身上的某处伤疤上,他留意过很多次了,她经常会长时间地盯着它们出神,却从来不问起它们。 这让他觉得很有趣。 她的眼睛与他的就像两种极端,它们干净、孱弱又极富有温情。或许是因为那种带着温度的注视驱赶了他心中一望无际的黑暗,可以让他得到片刻的平静,所以他才像会像这样越来越上瘾。但他又深知,他在用某些东西欺骗自己,他就是他,这是无法逃避的。 “……好奇吗………”徐文祖垂下头,正缓缓地替她解开了床头捆绑住双手的绳子,长而黑的刘海随意的散落在额前,他的上半身看上去非常的苍白、瘦而结实,但身上却有非常多的伤疤,有大有小,有些像是切割伤,有些形状奇特而诡异,猜不出是被什么利器刮剜的。虽然大部分都是已经愈合的旧伤疤,但视觉上仍然非常吓人。 这些伤疤,其中一小部分是源于他最不稳定某段时期里,出自他自己的杰作。 起初,只是单纯的为心中的伤痛找到一个抒发口,慢慢的,他开始敬畏这种疼痛,甚至当他看着刀割过自己皮肤留下的切口和滴落的鲜血时,会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 我可以割的再深一点吗? 徐文祖意犹未尽的从回忆的迷雾中慢慢退了出来,开始温柔的揉搓她有些发红的手腕。他是绝对的权力掌控者,随着关系的升温,他的亲密行为也变得越来越具有攻击性,徐文祖完全遵从着自己最原始的动物本能,在这场充斥着暴力和欲壑的持久战中,像一个残酷的掠夺者。但他每次又会在她最疼的时候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赋予她希望,仿佛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仿佛他正在拯救她。 她在徐文祖这种反复无常中渐渐消磨了自己对他最后的防御能力,沉沦在痛苦与快乐交织的漩涡中。 “为什么………要对303的大叔做那种事?” 她的嗓音柔软,还带着哭过后特有的鼻音。 “哪有为什么……”他俯下了身,用拇指抹去了她脸上残留的眼泪,另一只手顺着她平坦光滑的腹部一路往下。 “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本能的欺负弱者……看着………别人的痛苦而开心…” 李由美的有些慌乱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因为他的手而再次模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满脸通红,望向他的目光逐渐变得迷离而顺从。仿佛此刻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用那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就可以让她到达巅峰。 “他……会死吗?”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体内,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 “嗯……会在痛苦中慢慢死去…他可能…”他很快再次将她推到了疯狂的边缘,感受到手上的湿润,他不着痕迹的笑了笑,望着她的漆黑色眼睛却仍然像深潭一样,深不见底、寒气逼人。 “是我打造的最满意的作品…” 徐文祖很少会因为冲动去杀人,这种程度的杀人对他来说太普通了。他喜欢研究自己的猎物,研究他们身上的所有弱点和阴暗面,他很善于利用这些弱点让猎物对自己产生认同感,这样他就可以轻而易举一步一步的击溃他们本身就因为生活的磨难而变得非常脆弱的心理防线。随心所欲的释放他们内心最黑暗的一面,让他们的双手沾上鲜血,最后无情的看着他们被黑暗吞噬。 当他看见他的玩具渐渐露出恐惧的眼神时,他会瞬间转换角色,从惺惺相惜的同类变成高高在上的施虐者。怎么说呢,就像是抓住一只昆虫,一根一根拔掉它的脚一样,他非常享受这种慢慢折磨人的过程。拆卸、分解、重新组装,每一个零件都需要精心设计,每一个步骤对他来说都是艺术。 “你会让他活着吗?” “这不重要…嗯……毕竟…”他弯曲了手指,企图击垮她最后的理智,“你是我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会活着吗?” 她抓住自己细碎的呼吸,倾身向前,用手掌托着他的脸,声音中带着一种迫切。 严格来说,徐文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伤害过她,即使她最近三翻四次的破坏了他的规则,但他几乎只是选择刻意忽略和空洞的吓唬她。 而他的恐吓,也正在对她慢慢失去震慑力,但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些。 房间里充满了一种不安的沉默,就好像他们两人同时屏住呼吸一样。 徐文祖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嘲弄的扬了扬眉毛,倾斜着头望着她,嘴角带着蔑视、残酷的淡淡笑意。 他无声的给了答案,望向她的眼神里的某种东西让她的胃部紧缩了起来。 “不是 …不是这样的…”李由美显得十分困惑而慌乱,潮湿的睫毛混乱的颤动着。 “如果是人,不管有多坏………不会像你这样……” “难说……” 他冰冷的黑色眼睛刺穿了她,使她的每一根神经都不安起来,他抽出了手指,将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了下来然后拉向自己,并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这样她就可以隔着他的裤子面料感受到他此刻是多么渴望她。 “我这样的人…”他低沉而充满诱惑的嗓音在她耳边不紧不慢,轻柔的碾磨着她的听觉,“…那么…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她凝视着他,那双温暖细长的手伸了出来,把他额头上那一缕缕卷曲的黑发推开,露出他深邃而苍白的五官,她的动作因为忐忑而显得有些笨拙,手指轻轻地擦着徐文祖的脸颊,他的眼皮在羽毛般的触碰下微微颤动。 李由美的目光跟随着手指一起停留在他的嘴唇边,那妖冶的红色仿佛正诱惑着她去触碰,她现在已经慢慢学会了如何克服对他的恐惧,那么他的诱惑呢? 应该如何摆脱他的诱惑? 她紧紧闭上眼睛,痛苦的挣扎着,心中的天平已经失去了平衡。 或许欲望真的可以迷人心窍。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就全是他了。 她屈服了,用温柔的手指勾勒出他嘴唇的轮廓,“…你…是一个……无比善良的好人………” 她的声音平静又轻柔,还带着一丝只有他能感觉到的暖意。 徐文祖将头歪向另一边,盯着她沉默的观察了一会儿,随后他露出非常古怪和神经质的笑容。 “…是啊………”他一边点着头,一边用异常慵懒和圆滑的声音,半真半假的轻声笑着说, “………只要我们家由美喜欢………我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 徐文祖不断地诱惑着她、引导着她,让她的名字在他的舌尖上燃烧。 他是一个很难哄骗的人,她想,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东西让他失控。他好像总是可以控制着一切,永远保持着极端的冷静和克制,永远不受任何影响。 所以当徐文祖因为她而在她耳畔发出那些不受控制的嘶嘶声、叹息声和□□声时,她开始沉迷于这些声音。 点燃的欲望像火车一样撞击着她生涩的灵魂。 她沉溺在他身上,就好像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是为了适应他,她想知道他是否闻到了她血管里流淌的恐惧,是否听到了她血液中的脉动,是否感觉到了她狂跳的心。 徐文祖通常不会很长时间的逗留在李由美家,但今天例外,当她睡的迷迷糊糊起床喝水的时候,被书房的亮光吓了一大跳。 徐文祖把最后一本书插进了书墙,他很高所以整理起书房比她更方便,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她最头疼的房间给理好了,并且完全是按照她的逻辑和习惯来摆放的。 他好像真的很了解她。 “………”李由美拿着杯子呆呆的望着他。 徐文祖看了她一眼,从书房走了出来关上了灯,小猫从它窝里跑了出来,好奇的看了看他们叫了一声,然后蹲在桌腿下安静的舔着毛。 “猫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了一句。 李由美愣了愣,“嗯…就…叫小猫咪” “…………” 他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准备离开,握住门把的手微微顿了顿,似乎是沉吟了一会儿才回过头看着睡眼惺忪的李由美,一字一顿的问道。 “有…想去的地方吗?” …………………………………………………………………………………………………… 闵智恩和尹钟宇都是彼此的初恋,学生时代美好的爱情想在复杂的成人社会里延续是很困难的一件事。物质,永远是□□感情的基础。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从尹钟宇住进了考试院后,他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 自己男朋友每天打来的电话,不知从何开始,除了抱怨考试院的事以外,还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合伙杀人,难道他以为自己的生活会和他的犯罪小说一样吗 闵智恩作为公司新人每天的工作压力也非常大,这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没完没了的抱怨更加让她疲惫不堪。 他为什么就不能关心一下我呢? 她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夜景,充满了迷茫。这真是个让人费劲的时代,闵智恩疲惫的想着,复杂、喧嚣、快节奏,一旦你跟不上它的速度,就会被淘汰,换别人来顶替你的位置。 她就像这座城市的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一颗坏了,还有千千万万的替补。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或许她应该和尹钟宇一起老家,那里生活的气息更浓,更安逸,更适合他们。 她开始有些后悔和他吵架,毕竟当时正在气头上,但他的状态真的很糟糕。 哥哥现在应该还好吧?她慢慢的从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担忧。 闵智恩走到化妆桌的柜子边,打开抽屉把他送给她的手机挂件重新装了上去。 这时,她的手机收到了申载浩发来的短信。 [载浩哥:智恩啊…我在你家门口…现在可以出来吗?] [载浩哥:一会儿就好 ] 人都是自私的,她当然知道申载浩对她的好感,但她并不想失去这个随时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帮助和好处的哥哥,她觉得这种没说开的朋友关系,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状态。 毕竟,她很爱自己的男朋友。 她拿着手机下了楼,翻了一下之前的聊天记录,心中开始感到隐隐不安。 [智恩:哥哥…你真的是载浩哥吧?] [智恩:这不像你的语气…] 闵智恩顿了顿,又发送了一条信息准备发送过去。 [智恩:你怎么知道我在家里…] 她想了想,取消了发送,直接用手机打了过去,今晚的风有些大,终于驱散了前几日的闷热,吹在身上甚至感觉到有些凉。 但她马上就会意识到,这种凉意和天气无关。 闵智恩拿着电话放在耳边环顾着四周,寻找着申载浩的身影,紧接着她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手机铃声,那应该是申载浩的手机发出的。 她心中的恐惧加深,有些着急的寻找着手机铃声的来源。 “那个………”徐文祖从她身后的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暗红色的蛋糕盒,对她客气的微微行了一个礼。 “您好………” 闵智恩防备的看着他,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徐文祖,那个住在考试院,之前在酒馆碰到的,有些古怪的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 徐文祖面带微笑,礼貌而恭谦,像带着一张生硬的面具。 “钟宇告诉我的。” “哥哥告诉你的?”闵智恩的疑虑加重了,尹钟宇以前跟她提过,他在考试院最害怕的就是眼前这个高个子阴森的男人了。 这个人,肯定在说谎。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尹钟宇之前的话全部都是真的…她越想越不安,两只手紧紧握着手机放在自己的腹部。 “对……他让我把这个给你。”他把手里的蛋糕盒子递给她。 “哥哥现在在哪儿啊?” “我知道他在哪儿,我们现在可以一起去找他。” 徐文祖佯装的笑脸逐渐显露出不耐,但他依旧没有收回拿着蛋糕盒的手,很礼貌的等着她接受。 闵智恩却没有去接蛋糕,她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眼睛。 这个男人最恐怖的就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双毛骨悚然的黑色大眼睛,让她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男人太不对劲了,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蛋糕盒,似乎刚才手机铃声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啊…不用了……” 她飞快的拒绝了徐文祖的提议,掉头就往公寓大楼走去,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似乎是想确认些什么,慢慢回过头看了一眼。 可令她惊讶的是,刚才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暗红色的蛋糕盒孤零零的放在地上。 她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她的男朋友那么害怕他了。 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惊恐的看了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开始快步往回走,走到转角处的时候,闵智恩看到了徐文祖冲过来的身影。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就失去了知觉。 …………………………………………………………………………………………………… 尹钟宇是抱膝坐在马路边发愣的时候遇到的昌贤,他在服兵役期间很照顾的学弟,他很热情,看上去也很真诚,拉着已经濒临绝望的尹钟宇来到一家小酒馆。 “哥,要先点一些东西吗?” 昌贤看着神情紧张,左顾右盼的尹钟宇问道。 他觉得他这个学长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们换到角落位置吧?昌贤…我想靠墙坐…” 尹钟宇的一直不安地盯着门口,甚至酒馆的服务生从他身后走过时,他都表现出异常的惊慌和焦虑。 “为什么换位置…” 昌贤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同意了尹钟宇的提议,他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学长。 “在这里可以吗?” “嗯………” 他给尹钟宇倒了一杯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哥,你怎么会来首尔?你家不是在釜山吗?” 尹钟宇魂不守舍的观察着四周,怕徐文祖突然会从某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 他现在极度的没有安全感,以至于当他听到昌贤的问话时,很久才反应过来。 “什么?啊…我大学得学长找我来上班..” “喔…是来工作的啊…那你现在住哪?” 尹钟宇似乎根本没有听他说话,他的眼神飘忽,不停的看向酒馆门口,显得非常焦虑不安。 “哥?” “嗯?住的地方……”他心不在焉的重复着,眼睛依旧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昌贤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没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一直盯着门看?” “哥你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今天一直这样…“ “没什么…” 昌贤喝了一口烧酒,搓了搓手,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然后郑重而谨慎地开了口。 “钟宇哥。” “退伍后一直没联系你,还说这种话…听起来或许有些好笑…” “但是对我来说,你就像我的亲哥一样,是我很感恩的人。你也知道……入伍没多久我爸就过世了,又因为在军中生活适应不良,真的很痛苦,我甚至还想过要自杀呢…” 昌贤很诚恳,人们的客套话和真心话其实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么真诚的目光看着他了。尹钟宇从恐惧中稍稍回了点神,虽然没有看昌贤,却在静静地听他说。 “那个时候只有你很照顾我,处处为我着想,担心我。我出社会后到现在,没有遇到比你还照顾我的人了。我说真的……我真的很感谢,到现在都还会想起你,所以说,如果你有任何困难,我也会全力帮助你的。” 他给自己杯子里的酒倒满后,又看向尹钟宇。 “没关系..说说看,到底怎么了? 昌贤的坦诚让尹钟宇卸掉了一些防备,但对方又愿意帮自己帮到什么程度呢? 酒馆的人渐渐少了,尹钟宇说的很慢,他其实不想把自己的学弟牵扯进来,这样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但他现在实在太害怕了,怕到难以独自承受。 不过,即使说出来,他大概也会觉得自己是疯子吧? 昌贤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喝着酒静静听完了他的故事。 “天啊…所以哥你现在很危险…” “也就是说,离开考试院的人好像都失踪了。其中有几个人,好像被□□在考试院的四楼。” “其中还包括你的大学学长…” 昌贤的声音带着一些醉意,慢慢的帮他分析着。 尹钟宇终于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酒,“事实上,我昨天刚参加完大学学长的丧礼…” 昌贤闻言先是不可置信的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情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在现在这个法治社会,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真正的杀人集团会在在同一栋建筑物里杀人吗……还是在首尔…说不定会被人发现……除非他们是那种追求刺激感的疯子…” “他们就是那种疯子。”他顿了顿,看着昌贤又轻声重复一遍,“一群疯子。” “不是,你有报警吗?警察怎么说?” 尹钟宇的脸上露出沮丧和嘲讽的神情。 “问我是不是醉了,叫我不要开玩笑……” 这时候,尹钟宇的电话响了起来,他顿了顿,从裤子口袋扯出了自己的手机。 是智恩打来的。 他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犹豫了片刻后便按了接听键。 “智恩啊…” “钟……钟宇哥哥……”电话里传来闵智恩断断续续的哭声。 很快电话换了人接听,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崩塌的梦境中常常会响起的声音,让尹钟宇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是我…” “你为什么会跟智恩在一起?” “你女朋友很想你呢…” “拜托你……求求你……放过智恩……我求你了…” “这个嘛……”徐文祖拖长了音调,像是真的在认真考虑他的建议,随后他面无表情的抬了抬眼眸看向闵智恩,她的双手被绑,身体因为恐惧而不停的颤抖着,嘴里发出害怕的抽泣声。 徐文祖伸出手随意地冲她挥了挥,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脸上的表情表明他的耐心已经开始流失了。 闵智恩的声音在害怕的时候听起来很尖,像某种鸟类,实在太吵了……他不耐烦的想着,和她完全不一样。 同样是透着恐惧的虚弱声音,她的却能让他疯狂。 “我的想法不太一样…” “你该不会连智恩都要…”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女的对我来说,是不必要的存在……” “你这疯子…”尹钟宇感觉到自己的颈动脉随着心跳突突直跳,觉得自己快疯了。 “你这混蛋,你要是敢动智恩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我说我会杀了你…” 徐文祖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听着手机里传来尹钟宇几乎快要失去控制的愤怒,微微弯腰向前倾了倾,伸出手指懒洋洋的揉了揉眼角,收拢了自己最近常常飘散的心神。 “你很想来看看她,是吗?” 这句话,直接压垮了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这个王八蛋!”尹钟宇脸上畏缩怯弱的样子已然不在,他现在的眼中只有醒目的暴虐和疯狂。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你在哪?在哪?” 徐文祖的脸上逐渐开始显露出兴味盎然的笑容。 “我很期待……”他轻轻的笑了起来,眼中燃烧着黑色的星火。 “我会在你房间等着的…” 醉醺醺的昌贤放心不下他,执意跟着他进了出租车,在车内稍微冷静下的尹钟宇打了一个电话给苏贞花。 苏贞花正在曹记者遇害的凶案现场,看到来电号码,她很快接起了电话。 “喂…钟宇先生” “喂?钟宇先生,您有在听吗?” “钟宇先生说的没错,那些人,根本就是杀人集团。我们派出所今天接到报案……” 尹钟宇冷淡的打断了她,他的脸上现在只有一种绝望的平静。 他不再抱有希望了,试图从他人那里得到的帮助,他现在不需要了。 “我现在,要回去考试院。” “钟宇先生,不能进去那里。” “我女朋友……现在被关在里面。” “什么?您女朋友吗?” “那…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苏贞花焦急的扶了扶额,试图在最快时间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 现在刑警查到杀害曹记者的凶器是失踪的安喜中所持有的,所以重要犯罪嫌疑人锁定了安喜中。 但是,安喜中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只要找到证据,只要找到证据就可以了,她努力维持着镇静。“我…我过去吧。” “不这么做的话,智恩可能会有危险。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要我去那里。只要我回去……他们就会放了智恩。” 尹钟宇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他看了一眼车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得熟悉,知道已经离考试院不远了。 “进去的话,两个人都会受伤的…您先待着别动,我现在马上过去…” “我得进去,我不去的话,这一切不会结束。” 说完他挂了电话,车很快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建筑物门口。 伊甸考试院…… 尹钟宇下了车,久久的伫立在这座阴森颓败的考试院面前,面色苍白,浑身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那是他最黑暗的梦魇开始的地方。 他的心情很沉重,只有他才知道伊甸考试院真正的面目,它是从梦魇中走出来的怪物,是从灵魂深处涌上的恐惧,是掠过心头的邪恶。 只有他才能理解这种恐怖、这种痛苦、这个鬼地方。 伊甸考试院… 结果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进去这个地方,他今晚还能活着回来吗? 但他现在已经无处可逃,无路可退了。 我们来做个了断吧。 伊甸考试院…… …………………………………………………………………………………………………… 当李由美下班回家看到桌子上多了一个文件包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惊讶的感觉了,徐文祖最近常常会往她家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一些连她都看不懂的生僻语种书、他的笔记、还有一些奇怪的工艺品,看起来像是牙齿做的,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它的出处,她也搞不懂为什么徐文祖要给她寄这些东西。 可能不是寄的,她有些无奈的舒了口气。 番外:闯入者 闯入者 临冬的夜晚让这片古老神秘的树林愈发的寂静和阴森,静谧的老林中听不到半点虫鸣,只有远处偶尔会传来几声模糊的鸟叫。斑驳稀疏的月光正透过高耸的树木上盘根错节的枝叶缝隙里影影绰绰的洒了进来。 古老的东西总是和神秘的传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包括不远处那座空置了很久的老房子,也在飘忽不定,潮湿淡薄的迷雾中散发着阵阵阴森的诡气。 这栋房子前不久被一对年轻的亚裔夫妇给买下了,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愿意隐居在这种地方,他们只知道男的在这里开了一家牙科诊所。 最关键的是,他们看上去很有钱。 毕竟牙医这种职业在任何国家都很受欢迎。 “你确定是这里?” 黑色老式轿车的引擎车打破了这片树林的平静,从车里跳下来一个高大的白人,脖子处露出了黑色的怪异纹身,他望着房子的蓝色眼睛即贪婪又疯狂。 这种人迹罕至的鬼地方,要是死了人估计很久不会有人发现吧。 简直就是绝佳的作案地点。 “当然,我已经踩过点了。”车里又下来一个棕发男人,比那个高个子矮也更精瘦一些。他把几个空的啤酒瓶从车里扔了出来,也把视线移向这栋在夜色中看上去有些阴森的房子。 然后又陆续走下来两个嬉笑的金发女人。 他们就是前科累累的在逃连环抢劫杀人犯团伙。四个人脸上都有一种嗑药后特有的疯狂,他们喜欢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将要犯下的残酷罪行做一下热身。 “这么大的房子,真的只有两个人吗?” “是的,两个亚洲人。日本人还是韩国人?你知道他们长得都差不多。” “无所谓。” “那女人好像怀孕了。” “哇哦~真是走大运了,我还没试过孕妇呢~” 又是几声醉醺醺的促狭笑声。 “说真的,这房子有点吓人。”其中一个短发女人突然开口,她涂着深色的口红,整个眼皮都涂着黑色眼影。 “吓人?”高个男人傻笑了两声从后车厢一堆武器中。拿出几把刀,对付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亚洲人刀就足够了。 “你在开玩笑吗?” “这房子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就像……就像…”女人盯着迷雾中的房子看了很久,这座建筑物有一种被岁月沉淀后独特的沉静的气质,而当你长久的注视它时,就会发现它在沉静、精致的外表下,还蕴涵着某种带着毒性的吸引力,让你忍不住想进去看看。 “糖果屋。”她喃喃着,找到了一个最贴合她感觉的词。 这话引起了他们一阵哄笑。 “你是认真的吗?” “绝对是嗑药嗑嗨了。” “森林中的糖果屋,妈妈的睡前故事。”他学着自己女伴的语气阴阳怪气的重复着,其他两个人都被他逗乐了。他耸了耸肩,“但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们会和故事中的韩塞尔与葛雷特一样,杀了房子的主人,夺走他们的金银财宝。” 李由美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无论往哪边睡都会让她感觉被压的透不过气来。 “怎么了……” 察觉到怀里的动静,徐文祖有些暗哑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响起。 “……吵醒你了……”她不再乱翻身了,又安静的躺回他怀里。 徐文祖的睡眠质量非常差,这是李由美和他住一起后才发现的,她只要翻身的动作大一点他就会醒过来,但她不知道的是,现在他的睡眠其实比在考试院的时候已经改善了很多了。此外,他的身体的温度也异于常人的低,为此她也找了很多方法帮他调理,但效果甚微。 他的身体仍然很冷,还老喜欢睡觉抱着她。 李由美在黑暗中安静了一会儿,伸手打开了灯,床头灯的光亮虽然微弱,但很温暖。 “我想喝水…” 他睁开黑色的眼睛,看了一下床头柜上的闹钟,凌晨1:35。 “……嗯……我去拿……” “…我要走动走动…有点闷…” “嗯………” 没过多久,徐文祖就听到了李由美惊慌失措跑回来的脚步声,她有些吃力的托着肚子爬上床,把徐文祖从床上拉了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脸色惨白的摇着他的胳膊。 “外面……好像…有…有人想闯进我们的房子…” 徐文祖感觉到她微微发抖的身体正紧紧贴着自己,“他们手里都有刀…还带着面具…好吓人…”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报警……” 徐文祖懒洋洋的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亲了亲她纤细的手指,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她的胆子却反而越来越小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嘛!”她忽略了指尖传来酥麻的触感,语气有些着急,“我们……现在处境真的很危险…” 不过,倒是学会对他发脾气了。 “…我去看看…” 徐文祖一边捋着自己睡得有些杂乱的黑色刘海,一边和往常一样慢吞吞的下了楼,走向客厅,李由美攥着他的睡衣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撩开了客厅落地窗厚重窗帘的一角,银色的月光洒落在他苍白深邃的五官上。 “就是他们…”她从他身后探出半个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看体型是两男两女,手上都拿着刀,脸上带着动物面具看不到脸,正大摇大摆的朝他们的房子走来。 这是……想吓唬谁呢? 徐文祖勾了勾嘴唇,露出淡淡的轻蔑。 “我们报警吧…” 李由美趴在他身后有些害怕的望着不远处的那几个人。 “人们总是说…当你需要找警察时…到处都找不到他们的影子…”徐文祖幽幽的望着窗外,黑暗而邪恶的藤蔓开始在心中蔓延滋生。 “太危险了…那个人块头好大……你肚子上的伤才刚好…我不放心…”李由美脸上满是担忧,在考试院的天台上差点就失去他了,她不喜欢他用自己的命冒险。 然而当她不安的侧过脸看向他时,很快读懂了他脸上的笑容意味着什么。 徐文祖脸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让她心中涌起一阵恐惧,为即将闯进他们家的那些人感到恐惧。 他慢慢把视线从那群人身上拉了回来,开始凝视着她泛红的眼睛,这种长久的对视就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谈话。 “……我害怕……”她避开了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很快输了这场短暂而沉默的对弈。 徐文祖微微弯下腰,拿起她的两只手放在自己手里温柔的揉搓着,像是在安抚她的不安,“…不会很久……” 她深吸了一口气望着他,想在他眼中得到一种保证。 “…嗯……”他点着头向她承诺。 直到看着李由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徐文祖才慢慢舒了口气把焦点重新回到窗外。 他面无表情的放下了窗帘,体贴的为他们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然后让自己隐匿在这片黑暗中。 这可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当发现这幢房子的大门居然没有上锁的时候,他们在门口沉默的对视了一眼。 “说真的,我觉得这不太对劲…”短发女不安的看着半开的大门,小声的提醒她的同伴。 高个男人只是迟疑一小会儿,便没再理会她率先踏进了屋子,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他一起进了屋子。 “我们为了和平而来…” 原本专门用来恐吓房子主人的台词,在这一片沉寂的黑色中听起来有些滑稽。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光。 整幢房子里的黑暗和安静,都让人觉得非常诡异。 他们在这种紧张的寂静中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咔哒声,那是门落锁的声音。 “你们好……” 徐文祖的声音从里面门厅的某处传来,他柔和而诡异的愉快音调,正在无形中慢慢加重他们心中的恐惧感。 而当他们终于开始意识到这个房子的主人不对劲时候,已经太晚了。 “好像太黑了…需要我为你们开灯吗?” 徐文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高个白人的身后,随着灯光的一明一灭,他们看到房子的男主人正面带着古怪微笑,用力抓住他们同伴的金色的脑袋上的头发往后拉,手上锋利的刀片缓慢而果断的切开了他的脖子,整个动作非常的流畅,高个男人甚至没有做任何抵抗,血很快涌了出来,浸满了他全身。 屋子再一次陷入了黑暗,只剩下他们的喘气声和偶尔传来的短促的尖叫声。 他们虽然也随便杀人,甚至把杀人当作一种乐趣。但当自己身边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在黑暗中消失的时候,棕发男快被这种恐惧感给逼疯了。 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知道自己早晚也会被徐文祖抓住,但就是这种悬而未决的窒息感让他感觉越来越糟糕。 徐文祖的脚步声在门厅的左侧响起,当它们逼近时,棕发男屏住呼吸将身子往后缩了缩,紧紧贴着墙,自己手里至少还有可以防身的武器,他闭上眼睛安慰自己。 脚步声停了下来,屋内又重新归于寂静,这种寂静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棕发男终于按奈不住,微微探出身体竖起耳朵,试图弄清楚徐文祖到底在哪儿时。 “砰!”徐文祖恶作剧般的声音在他头顶轻声响起,脖子处尖锐的刺痛让他结束了这种恐惧的煎熬,也如释重负的击溃了他脆弱的神经。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难道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就站在边上这么看着自己吗? 他听到了自己手里的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以及他耳边古怪的笑声,然后慢慢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被绑在这所房子的地下室里,这间地下室和一般房子的地下室很不一样,这里特别的明亮和干净。 徐文祖戴着医用手套正在他前面的小桌子上摆弄着什么,似乎是察觉到了棕发男的动静,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慢慢走向他。 “我知道你醒了。”他故意放慢了音调。“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表情。” 棕发男的嘴被胶带封住了,痛苦的呜呜了几声,望向徐文祖的眼神满是惊惧。 徐文祖看出了他眼中的惊恐,缓缓的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用鼻子享受般嗅闻着空气中的恐惧。 “很好。”他微微笑了笑,又起身回到了桌子旁,面朝着他。 “你应该猜到你的同伴怎么样了吧?”徐文祖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装尸袋,用眼神向他暗示。 棕发男很快发现了他们,一种彻头彻尾得恐惧感袭击了他,他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 “你看起来很害怕……不过……”徐文祖懒洋洋看了他一眼,忍俊不禁的说道,“他们可都是你杀的。” 棕发男无比震惊的抬起头瞪着他,拼命摇着头,他开始明白对方想把这几条人命都算在他头上。 徐文祖再次走到他面前,把满满一小袋白色粉末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在他们身上搜出来的。 “我一般不用这种会腐蚀牙齿的东西,但偶尔用一次还是很有趣的。”说完他假装无奈的叹了口气,黑色的眼睛炯炯的望着他。“…吸毒过量…你觉得怎么样?…” 这时,地下室的楼梯从上面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李由美有些焦急的跑下来。 “没事吧?”她一脸担心捧着他的脸,仔细检查着他的身体。 确定他安然无恙后,她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地下室的其他人和那几只有血迹的袋子,她颤抖着往他怀里缩了缩,胆怯的望向棕发男。 她很快注意到他的脸,神色微微顿了顿。 “那不是…” “认出来了吗?” “啊……就是那天迷路的…” 徐文祖点点头,“嗯……看来那一次……他们是来踩点的。” 他们虽然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小声说着话,但从那女人看他的眼神就可以猜到,她肯定认出他来了。棕发男绝望的想,他为什么要选这座该死的房子,为什么现在才后知后觉当时那女人刻薄的态度只是一种对他们的善意。 不过,这个女人是瞎了吗? 为什么要用这样害怕的眼神看着他,明明她的丈夫才是最恐怖的。 “怎么下来了……” “一个人害怕…” “……嗯……我处理完就上来…” 棕发男耷拉着脑袋虽然不知道他们贴在一起在说什么,但还是感受到了他们之间黏黏糊糊的气氛。 甜腻的让人恶心。 真倒霉……去他妈的。 应该带把枪的。 伴随着李由美上楼的脚步声,徐文祖的声音又钻进他的耳朵。 “不好意思,我的妻子有些胆小。”徐文祖解释道。 棕发男翻了翻眼皮,看到徐文祖正在把袋子里尸体搬出来,斯条慢理的布置着现场,他看上去非常冷静和熟练。 他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到底是什么人? 棕发男痛苦的闭上了颤抖的眼睛,看来他这次要死在这个魔窟了。 “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泉涌牙科诊所。”他把双手放在身后,站在棕发男面前,歪着头慢悠悠的回忆道,“她的牙很漂亮,干净、洁白、整齐,甚至还有点可爱。”他笑了笑,“跟她本人一样。” “和她在一起时,我总有一种当回普通人的感觉。”徐文祖微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可是……” 他把白色的粉末在生理盐水里稀释后慢慢抽进针管里,面无表情的走向棕发男。冰冷的黑色眼睛直直的望了他一会儿,然后蹲下身轻轻撕开了贴在他嘴上的胶带。 “连我都不舍得弄脏的人…你居然敢骂她?” 他的声音轻缓而悦耳,但还是将一波波的恐惧推送进了棕发男的身体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放过我,请放我走吧!求你了!”棕发男乞求道。“这不是我的主意……” 徐文祖伸出手指,颇为失望的低头摸了摸自己眉毛,然后叹了口气。 “这是哪来的台词……” “求你了…” “看到你这样我也很难过…但是…”徐文祖慢慢把毒品通过静脉注射进了他的体内,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是你们自己要进来的。” 天快亮的时候,徐文祖才回到卧室,他钻进了被子把她拉进怀里,然后将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她的身体热的像个暖炉,使他渐渐平静了下来。 “警察估计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他们还可以再继续睡一会儿。 番外:萌芽 萌芽 李由美坐在车里,听着外面雨滴敲打着车窗上的声音,下着雨的天空阴暗而凝滞,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那些被某种天气、某个物件偶尔勾起的记忆,却还是会像残暴执拗的手指,狠狠的戳进她的脑子。她侧过头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把手放在冰凉的玻璃上,对着上面凝结的水珠发着呆。 “怎么了……”徐文祖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她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指尖向下掠过玻璃表面,他的声音渐渐把她从黑暗的记忆隧道中夺回。 阴冷的回忆如同外面的倒退的树影一样开始飞快的消逝。 “是不是想家了…我们或许可以回一趟国…” 徐文祖的提议带着一些别有用心的试探,他想知道她是否厌倦了这里,厌倦了这种只有他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是否还能对她一如既往的产生影响。 就像在考试院的时候,他巧妙地让自己渗透进了她的人生,并潜移默化的让她对他产生极度的依赖。但时间越久,他却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对她依赖程度也同样每天都在递增。 她就像一种带有浓度依赖性的抑制剂。 只对他有效。 李由美并不是很在意他们在哪生活,对她而言,自己的世界在那个下着雨的考试院的天台上,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只剩下他了。 她不喜欢后悔,也从不回头。 更何况,她确实很喜欢这里,这种有些单调安静甚至还有些乏味的生活反而让她感觉更踏实。 “不想……这里就是我家…” 她望着远处耸入薄雾朦胧的冬日天空里,那些和天色已经混为一体的灰色建筑群,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喜欢这。” 就是这样。 他永远可以像这样轻而易举的从她身上得到他需要的感觉,这种可以让他平静下来的,古怪而珍贵的安全感。 “嗯……” 他们驶出了僻静的树林后,道路上的车渐渐变多了起来。 李由美的手指离开了车窗玻璃,把头转向他,徐文祖轮廓精致的侧脸,让她一时之间移不开自己的视线。她望着他的眼神明亮而专注,让他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睛就像一个黑洞,她想,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但还是会把她吸进去。 徐文祖收回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那个下着雨的夜晚开始浮现在脑海中,他无声的笑了笑。 她最后还是没有听他的话,从储物间走了出来。 他看过很多人的眼泪。 恐惧的、害怕的、绝望的、愤怒的。 但从没人像她这样,因为他而哭成这副样子。她脸上的妆全花了,被雨淋湿的衣服和手上全都是他的血,长长的头发缠黏在头皮上,看起来就像一个美丽的烂摊子。 他当时很怀疑这具娇小、温暖、打着哆嗦的身体能否支撑他走完那条漆黑无光的路,但她不停的用柔软、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哭着断断续续的安慰他,让他再坚持一会儿。 那些破碎的音符是他有生以来听过最动听的声音,成为了只属于他的光。 “…我有点担心…早上还好好的……”李由美充满担忧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一定是闯祸了。 李由美接到幼儿园电话之前,她正对着锅里咕嘟咕嘟沸腾的鸡汤出神,空气中除了弥漫着鸡汤的香味外还混合着淡淡的药香,那是她父母特别寄过来给徐文祖调理身体的补品。 徐文祖今天也没有出门,他当时正站在落地窗前半垂着黑色的眼眸若有所思的望着外面的雨,发散着思绪。 这种令他们都感到舒适的安静没过多久就被来自幼儿园急促尖锐的电话声打破了。 “……嗯……马上到了…” 他的目光仍旧望着前方,漫不经心的说道。 车很快在幼儿园门口停了下来,雨不大,但下的很绵密,徐文祖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微微垂着头,安静的看着李由美仔细的帮他整理着大衣的领口。 寒冷的空气刺痛着她脸上白皙的皮肤,为了不让寒意袭进脖子,她用围巾把自己的脖子捂得更严实了,整张脸都缩在了厚实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大而圆的眼睛。 她把他额前几缕黑色卷曲的刘海塞进耳朵后面,指尖触碰到了他几乎和空气一样冰冷的苍白皮肤。 “还是这么冷…”她低头把他的手捂在自己温暖的手里,声音很小,听上去有些沮丧。“小猫咪吃你剩下的都胖了好多…………怎么你就一点效果都没有呢…” “嗯………”徐文祖先是微微仰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朝她这边低下头来,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开始……嫌弃我了…” “哪有……”她被曲解了意思,有些委屈的挽着他手臂抬头看他。 “啊…对了。”李由美说着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自热暖手宝塞进他手心里。“我有这个……” “暖和吧?” “嗯……”徐文祖在略微的沉吟后,重新站直了身体,把伞往她那边挪了挪,“进去吧…” 幼儿园的走廊很敞亮,墙壁刷着柔和的浅色调,看起来非常温馨。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隔着门从里面传来几个女人有些刺耳的吵闹声。 李由美心情忐忑的抬头看了徐文祖一眼,他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的缓缓抬起手,轻轻叩响了办公室的门。 老师办公室的整体空间并不是很大,但很整洁,窗户很大,如果天气好的话,会使整个房间光线更充足,更通透。靠窗的木质椅子上正安静的坐着一个小男孩,他的皮肤很白,五官精致俊秀,整张脸像极了徐文祖,唯独那双眼睛却像他妈妈。 他看上去有些害怕,正低着头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小手指。 李由美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心没来由的就揪了起来。 “……成泰啊……” 徐成泰抬起头,看到他们后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李由美的腿,用那双和她极为相似、小鹿般清澈明亮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妈妈……”稚嫩的嗓音里满满都是委屈。 “怎么了…这是…”李由美心疼的抱起了他,徐成泰搂着自己母亲的脖子,抿了抿嘴,扑闪了两下浓密的睫毛,开始啪塔啪塔的掉眼泪。 “你们一定是汉斯的父母了。”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金发女人,看上去很温和,也很干练。 “是的。”相比李由美生硬的笑容,徐文祖就自然多了。 “你们好,我是他的班主任琳达。”她冲他们友好的笑了笑。 “他是不是被欺负了……”李由美皱着眉,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望向她的目光里满是询问。 徐成泰泪眼朦胧的埋在母亲的颈窝里,悄悄抬起湿润的眼睛,偷偷的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父亲。 父子两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被欺负?”还没来得及等老师开口,一个不太友善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你知道你儿子都干了些什么吗?!” 似乎是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亦或是李由美长得太没有攻击性,女人开始用一种挑衅的姿态走向抱着孩子还有些发懵的她,嘴里开始喋喋不休的开始斥责她的孩子多邪恶,以及作为家长对自己的孩子多么疏于管教。 “我很抱歉…”她被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们的语速很快,混合着奇怪的当地口音,根本没有给她解释和了解事情经过的机会。 其中一个人开始用手指着李由美,当涂着已经掉了一半指甲油的手指快碰到她鼻子时,李由美终于有些难以忍受的往后退了一步,眼里闪过一丝惊惶和抗拒。 “冷静点吧…”徐文祖慢慢把李由美拉到了自己身后,他低头盯着面前两张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眼中掠过转瞬即逝的轻蔑,用一种机械式异常平静的语气慢吞吞的说道。 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们被他的凉飕飕的黑眼睛威吓住了,有些悻悻的坐了回去,时不时看他们一眼,然后小声说着什么。 “我们进去说吧。”琳达心中暗自舒了口气,那两位家长终于安静了下来,她打开了最里面房间的门,很客气的示意他们进去。 “汉斯是班里最小的孩子。”琳达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亚洲夫妇,“但他却是班里最聪明的,也很讨人喜欢,说实话,我个人非常喜欢他。”她说着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微笑,“他就像一个漂亮的小天使。” 小天使? 徐文祖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正用手背抹着眼泪的儿子,不露声色的扬了扬嘲弄的眉毛,是因为他的眼睛长得和他妈妈一模一样,所以看起来更具有欺骗性吗? “但是,今天我收到了两位小朋友的家长的投诉,你们也看到了,就是门外那两位。”她略带疲惫的看了一眼门,“我很抱歉,她们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 “据那两个孩子说,是汉斯唆使他们两个打架。”琳达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困惑,“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但我赶到的时候看到他们像是去理智一样在用拳头互相欧打对方。” 琳达看到徐成泰有些可怜的耷拉着脑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个人觉得这不是一个还不到三岁的孩子可以做到的,唆使煽动暴力这听起来有点确实太荒唐了……” “不过……那两位孩子的家长都不想为这件事负责…”她有些头疼,受伤的两个小孩是班里出名的恶童,他们的家长同样不好惹也很难应付。 琳达有些庆幸,今天他们来的是母亲而不是父亲。一般这种无赖家庭,父亲通常酗酒并且更加蛮不讲理。 李由美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了一眼徐成泰。 “那两位小朋友伤的很严重吗?”李由美问道。 “一个小朋友鼻子轻微骨折,还有一个软组织挫伤。” “这确实很荒唐。”徐文祖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声音却非常平静,近乎冷漠。他把手交握着放在桌上,微微向前倾了倾,盯着琳达的目光变得非常锐利。 “说到底……这仅仅是那两位家长的臆测对吗?我们家孩子完全没有动手…” 感受到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她先是愣了愣,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然后才勉强把它们接了过来。 “确实有可能…是误会……” 她感到很困惑,为什么这个明明看上去温文尔雅、谈吐清晰的男人,他的眼睛却会让人心生畏惧。 尽管她为自己这种莫名出现的恐惧感到很荒谬,也认为这样很不礼貌,但她还是无意识的开始回避他的目光。 “唆使的概念太模糊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来定义的…不过……”他巧妙的停顿了一下,收起了那种让人感到尖锐、充满敌意的气息,露出一个谦谦有礼的温和笑容。“我们也愿意承担一些责任,毕竟我并不想让门外那两位女士来骚扰我的家人…也不想让你们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琳达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她猜对了,汉斯的父母和他一样通情达理,并且善解人意。 琳达从事教育行业时间并不短,只要看小孩子的性格和行为就可以推测出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家庭。 她的猜测通常都很准确。 李由美看着安静坐在身边的徐成泰,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汉斯在幼儿园里……还有什么反常表现吗?” “反常?”她疑惑地皱着眉开始回忆,但很快就露出微笑,“没有。”她怜爱的望着汉斯可爱的脸蛋,“他很聪明,活泼,也很善良,其他小朋友都很喜欢和他一起玩。”她顿了顿,又说道,“包括今天打架的那两个,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李由美点点头感谢了琳达,说了一些客套话后就跟着徐文祖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我们不同意和解,孩子们都受伤了,你们就等着被起诉吧!” “连句道歉都没有…绝对不会和解的…” “不会错的…监控里…那孩子就在我儿子耳边说着什么…” 徐文祖牵着自己的儿子的手,脸上是一成不变、带着不屑的淡淡笑容,“真的不和解吗?” “你们首先得道歉吧?”女人很生气,对他们一家的无礼相当不满。 “我们绝对不和解…” 徐文祖点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正怯生生望着她们的徐成泰,随后淡定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依旧笑的一脸谦和,“起诉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现在和解的话,会按照你们的要求解决,这样也不和解吗?” 两个女人的声音一瞬间低了下去,先是面面相窥,然后交头接耳了几句,很快妥协了。 他蹲下身,看了一会儿徐成泰泪迹未干的小脸,抱起了他,徐成泰用手抱住自己父亲的脖子,有些紧张的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珠,然后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讨好的喊了一声。 “爸爸……” “嗯………” 徐成泰被爸爸抱着的时候特别的乖巧,一动都不敢动。 徐文祖在车前把儿子放了下来,看到他还是一脸委屈的可怜模样,蹲下身用冰冷的手指轻轻刮蹭了一下他娇嫩的脸蛋。 “还装…” 徐成泰顿了顿,看了一会儿自己的爸爸,然后脸上楚楚可怜的委屈表情慢慢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调皮的坏笑。 李由美站在他们身后无可奈何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就知道会这样,跟他爸爸一模一样。 “小坏蛋!”李由美一坐进车里,就刮了一下他鼻子。 徐文祖坐在驾驶位上,把手放在自己后颈,面无表情的松了松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很快发动了汽车引擎,回家最快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妈妈,我不是小坏蛋,他们才是。”徐成泰无辜的眨着自己的大眼睛,年幼的他已经清楚意识到自己出众的长相可以给自己带来很多优势和疼爱。 他两只小手撑在身体两侧的座位边,轻轻晃了晃自己悬空的腿,郑重其事的开始为自己解释。 “什么?” “他们欺负别的小朋友,还对小动物做坏事,人做了坏事就要受到惩罚。” “欺负小动物的都是坏孩子,他们和我不一样。我很爱我们家的小猫咪,妈妈,我是善良的好孩子。” 李由美看着自己孩子漂亮的小脸蛋上一副正义凛然,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的坦然样子,有些惆怅的微微叹了口气。 “小猫咪太胖了,以后不能喂了。”徐文祖的声音幽幽的从前方传过来。 这句话对徐成泰很有效果,在听到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情绪低落的垂下了小脑袋,小猫咪是他的小兄弟,他从来不亏待它。 “成泰不能这样欺负其他小朋友。”她说的很缓和,但眼神渐渐变得很严厉。 “是爸爸说可以给他们一些适当的惩罚……”他的声音开始变小,显得犹豫不决,与之前假装的不同,他现在真的感到很委屈。 我的小猫咪…… “…但是…伤害了他们,成泰不也变坏孩子了吗?” 徐成泰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们做了那么多坏事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他对此毫无愧疚,但他不想当坏孩子。 “我不想当坏孩子,妈妈。” 他垂下了自己带着水汽的眼眸。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我们成泰…是最善良的好孩子……” 他歪了歪脑袋想了想,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妈妈。” 李由美的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和,她从包里拿出一颗糖放在他面前,徐成泰很喜欢吃甜食,但他爸爸是牙医,糖对他来说是绝对禁止的零食。 除了禁止吃糖,他爸爸还给他定了很多古怪的规则。但他依然很钦佩和仰慕自己的爸爸。孩子崇拜自己的父亲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而且,他发现爸爸还有一种很特别的超能力。 爸爸好像永远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些能骗过所有人的小把戏从来都逃不过爸爸的眼睛。 好吧,有时候妈妈也能看出来,但她会假装没看出来。 还是妈妈最好。 徐成泰有些激动的看着妈妈,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糖,最后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看爸爸的后脑勺。 我是善良的好孩子,我可以吃糖。 他鼓起勇气飞快的扭开了糖纸,把糖塞了进了嘴里,眼睛亮晶晶的,满脸幸福。 “……吃那么多糖……会有蛀牙的……”徐文祖看了一眼后视镜,懒洋洋的声音中透着似有若无的警告。 “哪有那么多…才一颗,没有关系的啦……”李由美摸了摸他软乎乎的脸,笑着说。 “…妈妈买了小猫咪的零食……”李由美柔软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徐文祖面无表情的又瞥了一眼后视镜,缓缓的舒了口气。 “等下我们一起喂小猫咪……好不好?” “好!” 徐成泰自从上幼儿园后就开始拥有自己的房间了,他的房间被刷成了浅蓝和嫩黄色,里面堆满了各种玩具。 徐文祖坐在床沿上,帮他盖好被子。 “今天吃了糖,有好好刷牙吗?” “嗯!” 他乖巧的张开嘴巴让爸爸检查自己的牙齿。 “……嗯……今天看到他们打成那样…感觉怎么样?”徐文祖一边仔细检查着他的口腔,一边慢悠悠的问。 “有趣吗?” 徐成泰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爸爸,天使般的脸蛋上逐渐露出恶作剧得逞后才有的坏笑。 看到他的表情,徐文祖也跟着笑了一下。 “但是成泰还太小……没有很好的隐藏自己……让妈妈担心了…”徐文祖缓缓把手从他的小脸上移开,黑色的眼睛望着他,略带失望的轻轻叹了一声。 “对不起,爸爸。”徐成泰抿紧了自己的嘴唇,小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他不喜欢让自己的父亲失望。 “没关系……等成泰长大了就会发现…那些人其实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更软弱……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操控他们…让他们为我们做任何事…” 徐文祖对他露出一抹宽容的笑容,抬起手帮自己的儿子理了理柔软、绒毛般的头发。 “…妈妈……也和他们一样吗?”他想了想,终于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但他很快就察觉到,爸爸的眼神变冷了,他很想整个人缩进温暖的被子里,但又怕这样会使爸爸更加生气。 爸爸有时候会变得很吓人,就像现在这样。 “你好像忘记了我们的规则……” “我没有忘记,爸爸。”徐成泰用怯生生地大眼睛的望着倾斜着头安静的等着他说下去的爸爸,“……我们……永远不能伤害自己的家人……” “嗯…”徐文祖调整了一下语气,声音又变得充满温情。“…很快成泰就会变得和爸爸一样特别…” “特别……”徐成泰露出一丝迷茫,随后他马上想到了他父亲那神奇的超能力,眼睛变亮了“我真的……可以和爸爸一样特别吗?” “当然了…”徐文祖的笑容变深了,眼睛里那些黑暗而沉重的星星仿佛正在进行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燃烧。“…让人们互相残杀,却不会弄脏自己的手…难道不刺激吗…” 徐成泰既害怕又期待,但更多的是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和妈妈说的都不一样。 爸爸说的听上去很有趣,但有些他听不太懂。 他现在只想当一个善良的好孩子,那样才能吃到妈妈的糖。 今天的糖很好吃,他还想再要一颗。 “可是……妈妈说我们不能伤害别人…”他奶声奶气的提醒自己的爸爸。 “我们没有伤害他们……”徐文祖耐心地解释道,他的声音随着嘴角扬起的邪恶微笑而变的越来越轻。“…我们只是……稍微吓唬他们一下。” 徐成泰呆呆地回望着自己的爸爸,他懵懂的表情正在告诉徐文祖,他不是太明白。 儿子体内有和他一样的东西,他只需要不停地灌输和指导就可以将它唤醒,但他还太小了,或许还需要再等等。 “……明天还要去幼儿园…早点睡吧…”说着,他起身关掉了床头柜的灯,准备向门外走去。 “爸爸……”他听到他有些着急的声音。 “嗯?” “能不能不要关灯……我害怕…每次妈妈都会给我留一盏灯的……” 徐文祖微微一顿,在黑暗中将自己的刘海往后推了推,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他居然和他妈妈一样是个胆小鬼。 实在太弱了。 “…………” 徐成泰抓着自己的被子见父亲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开口,房间诡异的安静让他越来越感到害怕,就在他鼻子泛酸快哭出来时,只听“啪嗒——”一声,他房间里那盏昏黄的小台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徐文祖下楼的时候,李由美正抱着一个玻璃大碗,里面装着当地特有的一种紫红色的莓果,津津有味的看着电影。 屏幕里放的是1991版的老电影,沉默的羔羊。 她听到徐文祖下楼的声音,回过头对他笑了笑,“他睡了吗?” “嗯…”徐文祖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李由美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他,“…你以前从来不哄他睡觉的……” “他可能需要一些正确的指引…”徐文祖从她碗里拿了一颗,放自己嘴里,还挺甜的。 “你老和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的眼睛仍然盯着电视,但温暖的身体却很自然的钻进了他怀里,习惯性的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总觉得……他和你越来越像了……” “……是吗?”他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一些松散的笑意。“……嗯…眼睛像你…” 她在他衣服面料上蹭了蹭,“他才三岁都不到……只要快快乐乐长大就行了…” “是啊………”他若有所思的把视线移向电视,“在看什么?” “沉默的羔羊。” “食人魔吗…”她的注意力仍然在电视上,没注意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嗯…” “你最近好像有点胖了……”他的手放她在衣服的边缘,隔着衣服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阴森森的评论道。 “我没有……”她动了动身体,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古怪,她心中没来由的想起了一些在考试院的事情来。 “在考试院的时候………大婶给做的那些是………什么肉呀…”她缩在他怀里,问完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感到慌乱。 “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欸?” 徐文祖不怀好意的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看电视。 她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了电视机里的内容,柔软的浆果在嘴里突然开始变得难以吞咽。 他很明确的给了她答案。 “好不容易养的这么白白胖胖…”他黑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嘴唇,慢慢凑近,“味道一定很不错。” 李由美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胆战心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想让他亲自己。 “我……我不好吃……” 他似乎被她的表情逗乐了,有些古怪的笑了起来。 “亲爱的…你不知道……你现在脸上这种表情…”他轻轻在她耳边喘息道,“会让我多兴奋…” 徐成泰对今天的早饭很不满意,他喜欢吃肉,男孩子都喜欢吃肉。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终于把脸转向了自己正在看书的父亲。 “妈妈在哪?” “去交翻译稿了……可能中午才能回来…”徐文祖低头看着书,低沉的声音带着有些困倦的慵懒。 徐成泰呆呆的盯着面前的一盘蔬菜,还没从巨大的落差中回过神来。 “妈妈……答应我今天吃咖喱牛肉的!” “嗯………你妈妈说我们一周都不能吃肉…” “为什么会这样!” 徐文祖懒洋洋的抬起眼皮,凉凉的斜了他一眼,徐成泰立刻收了声,沮丧的看着自己的盘子。 “爸爸,我吃饱了……” 徐文祖缓缓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实木餐桌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吃完。” 徐成泰不情愿的再次坐回了椅子上,唉声叹气的往嘴里塞着他讨厌的蔬菜,心中开始期待幼儿园今天的午餐。 ※※※※※※※※※※※※※※※※※※※※ 感谢在2019-11-25 15:45:27~2019-12-04 14:0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苍白bt的人 65瓶;十年灯 50瓶;延魉 20瓶;隐晦、30082610 10瓶;一加二 7瓶;阿娇 5瓶;雯宝是我吖(/w\) 4瓶;一看文的 3瓶;上学好开心、天天做梦的钉子、巴啦啦能量欧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地下三层(ABO)一 李由美抬头凝视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渡轮正匀速地划过这片雾蒙蒙、阴沉的黑色海面。上船前她用完了自己最后一支抑制剂,自从两个月前最新的药品管理法把信息素抑制剂归类为违禁药品后,它的价格就在黑市节节攀升,但一支天价的抑制剂却也只能维持短短的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 这对她来说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她的生活也因为越来越无力承担的经济压力而即将陷入困境,然而就在这种穷途末路的时候,这份工作无疑像一场及时雨一样降临在心急如焚的李由美面前,给了她一线生机。 伊甸精神病院安静的伫立在如鲸鱼背鳍般屹立在海面的无人岛礁上,斑驳掉皮的灰白色墙体,周围一堆堆像粗糙的皮革似的海藻以及被咸腥味的海风和雨水打造的碎石滩,都让这座破败的建筑物显得更加阴森而颓废。 小岛目前没有开通商业渡轮航线,但每半个月会有专门负责运送物资的船只经停。李由美便是搭乘的这艘船前往她的工作地点。 这份工作,现在是她所有的希望。 随着渡轮的缓缓驶进,远处模糊的岛礁在海雾中越发清晰起来。 小岛上的空气稀薄而冷冽,温度比大陆更低,风吹在脸上跟刀刮似的,李由美拎着一个褐色的皮质行李包,把脖子往温暖的黑色羊绒围巾里缩了缩下了船,踏上了这片贫瘠而陌生的土地。 [伊甸精神病院]几个黑色大字嵌在灰白色的破旧的墙体上,伊甸指的是神的乐园、人间的天堂,充满美好和欢乐的地方。 所以,她在这里的工作应该也会很顺利吧。 带着这种期待,她再次吸了吸鼻子,推开门大步的走了进去。 李由美的工作很简单,她是专门负责为b3层的病人送餐以及记录的工作。 护士长很详细的指导了她一些仪器的用法和工作流程,李由美站在旁边听的很认真,最后这个长相非常刻板严肃的护士长,把一叠病人的资料递给了她。 而就在此时,有两个小护士摸样的人从她们身边经过,其中一个护士看到了李由美,神色有些古怪的碰了碰自己的同伴。 “是新来的专门负责b3的吧?” “是吧?…上一个beta还在病床上躺着呢,不知道这个能坚持多久…” 两个小护士的交谈声很小,但是医院非常安静,每个字都清晰的传进了李由美的耳朵里。 护士长对两个小护士的谈话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当看到李由美疑惑的抬头朝她看时,她才干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开始向她解释。 “关在b3层的都是极度危险的病人,他们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所以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护士长说完的一瞬间脸上便蒙上了一层倦色,她暗自叹了口气。 来了这里,还能完好无缺的离开吗?b3层的病人都是一群恐怖的疯子,她来这里已经半年了,在这期间她已经失去过很多下属。新来的实习生们总是待不满一个月就会出事,上一个beta还算好,至少还能活着看到人,在她之前的那几个实习护士可都是直接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 但院长好像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李由美翻看着病人的资料,脸色越来越白,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薪水会这么高了。她放下资料,有些紧张的看着护士长。 护士长用一种奇怪的神情打量着眼前这张干净漂亮但看上去有些过于柔软的脸蛋和娇小匀称的身材。 “你是beta吧?”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李由美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攥紧了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 “那就好,我听说现在有的omega为了争取所谓的自由和选择权,会注射抑制剂来伪装成beta,在别的地方或许可以……”说完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冷冰冰的笑了一声,露出鄙夷的神情,“但是……住在b304病人和普通的alpha可不太一样……” “不一样?” “是…他的嗅觉特别灵敏……” b304的病人徐文祖,因其劣迹斑斑、手段恐怖而残忍的杀人手段而恶名远扬。据说曾经是一位有名的牙医,在这个omega稀缺的年代,他却特别喜欢寻找omega作为自己的目标来行凶。他似乎对标记他们并没什么兴趣,相反的,他更喜欢用锋利的手术刀划开这些美丽而温暖的omega,品尝他们最美味的部分,最后用他们的牙齿做成精致的艺术品纳入自己的收藏中。 没人知道他到底杀了多少omega。 他本应该被判处死刑的,但他那个含金量很高的辩护律师却在最后关头拿出了一份特别的精神鉴定报告,最终他被送到了这座岛上。 “难道说……即使用了抑制剂他也可以闻……闻出来吗?”李由美心惊胆战的问,竭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这个嘛…我们其实也不清楚……毕竟这里也没omega。不过他的信息素成分确实和别的alpha有些不一样,还有他的那双眼睛…” “眼睛?”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护士长又咳嗽了几声,掩去了眼中逐渐成形的恐惧,开口道,“总之做完自己的工作就离开b3层,别在里面多待就对了。”大概是看到李由美脸色不太好,她上前轻轻拍了她的手臂,安慰道:“放心吧,只要按照我说的好好做就一定没问题。” “好的。”李由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护士长离开了。 她已经猜到自己的工作不会太轻松。但如果没有抑制剂omega只能沦为繁殖工具,她会像橱窗里陈列的商品任人摆布,完全失去自己的自主权。她曾亲眼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被迫发情后的那些疯狂举动……记忆中恐怖的景象仍然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中,那是她一辈子都没办法抹灭的印象,是她最深的恐惧。 所以她从家里逃了出来。 李由美回忆里出现的画面突然淹没了她刚刚对b3层萌生的不安和畏惧。 她把手伸向自己灰色工作服的上衣口袋处,扭住了那块印着[伊甸精神病院]几个小字的金属胸牌,再次调整了一下它的位置。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且现在也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b3是这家医院的最底层,被关在这里人,既是身患重度心理疾病的病人也是最危险恐怖的罪犯,所以她必须格外小心。 感应灯在电梯打开的霎那便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惨白而幽长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是一个个黑色正方体的病房,病房与病房之间都相隔的很远,使整个负三层的空间更加的空旷。这里非常安静,只有餐车的车轮在灰色地面滚动时发出喀啦喀拉尖锐的噪音。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材高大,看上去很强壮、脸上有一个伤疤、护工打扮的中年男人,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要求李由美出示证件。 他拿过李由美递过去的证件,开始上下打量她。 “新来的?” 【这个大叔看上去好凶…】 “是的。”她小心翼翼的答道。 灯光突然忽闪了几下,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嗡嗡电流声,李由美有些担心的抬头看向头顶的光源。 “正常现象。”男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这个现象早已司空见惯了。 “这里的供电系统一直不太稳定。” 说完他把证件还给了她,抬了抬下巴向她示意。 “进去吧,别靠他们太近了。” 李由美推着餐车来到b306病房,她用手指点了两下病房的墙壁,原本漆黑色的墙壁立刻变成了透明,这些病房都是用一种特殊的玻璃制造的,看上去虽然和普通的玻璃并没什么两样,但却比钢筋更加结实牢固。透明面板上显示出病人的各项身体指标。李由美把食物通过一个长扁形的窗口推了进去,然后对着面板上的信息进行记录。她偷偷的瞥了一眼里面的病人,是个穿着病号服看上去很干瘦的男人,他端坐在床上,眼神呆滞、无知无觉盯着某处发呆。 负三层的病人并不多,但他们都出乎意料的很安静,李由美第一天的工作目前为止都完成的很顺利,只剩下最后一间病房了。 b304,传说中那个最恐怖的病人。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b304房门前,这里的照明很反常,灯光都是惨白惨白的,非常明亮,只是偶尔会出现短暂、忽明忽暗和嗞嗞的电流声,雪白的灯光照在她的原本就白皙的皮肤上,让脖子后面透明的汗毛变得更加清晰而生动,她眨了眨眼睛,压下心中莫名上涌的不安,伸出手指点了点光滑的黑色玻璃,但这间病房却并没有像之前的那样变透明。 它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又敲了敲。 还是没有反应。 【坏了吗…】 她捣鼓了半天,就在她急的要去找人来帮忙时,里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声。 “看到那个黑色的按钮了吗?…嗯…要先按一下……” 李由美愣了片刻,低下头立刻看到了那个黑色按钮。她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轻轻的按了下去,然后再次对着玻璃敲了敲。她离得很近,当黑色的玻璃在一瞬间变成透明的时候,一个高瘦的男人正安静的站在她面前,他们离得太近了,如果不是贴着一层玻璃,他们可能已经碰到了彼此。男人垂着双臂,低着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几缕卷曲的黑色刘海散落了下来。 李由美有些失神的抬头愣愣的盯着他,灯光把徐文祖的皮肤衬托的更加苍白,让他的脸看上去毫无血色,嘴唇却显得愈发鲜红,五官更加立体深刻,他微微仰了仰头露出了他的眼睛。 那双空洞、漆黑、会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眼睛,她明明应该和别人一样感到害怕的,但那双眼睛此刻仿佛对她产生了某种强大到不可抗的魔力,牢牢的吸附住了她的灵魂,让她移不开视线。这种感觉就像某种节肢昆虫的触肢爬过她的脊椎,窸窸窣窣的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渴望。 李由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往后退了一小步,用力眨了下眼睛,破除了他的魔咒。 “谢…谢谢……”她小声向他表示感谢。 徐文祖身体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只是头却顺着李由美的方向偏了过去。 “是……新来的护士小姐吗?”他的声音低沉,故意拖长了上扬的尾调,像是被精心修饰和调试过的和弦,懒洋洋的却很轻柔。 “是的……”她礼貌地对着他微微行了礼,然后把食物从窗口推了进去,点开了信息面板开始记录,徐文祖的病房比其他病的稍微大一点,里面配备着独立的卫生间、浴室、床、柜子,还有一个小型的书桌,桌子上放了一个小台灯,看起来像是一个设备齐全的小单间。 她听到了餐盘拖动的声音,也感觉到了他凉飕飕的注视,拿着笔的手指正不受控制的在微微发抖,她稍稍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这种毫无缘由的害怕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护士小姐的味道好像有点特别…”徐文祖带着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向她靠近了些,空洞的黑眼睛隔着玻璃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甜味从送餐口那狭窄的缝隙里渗透进来,刺激着他饥肠辘辘的胃。 【难道……闻出来了?】 李由美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般的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他,干净的眼眸中满是警惕与防备。 “什……什么?” 她不太会掩饰自己,恐惧不安的情绪让她信息素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郁了,他无声的笑了笑,微微倾斜着自己的头,把目光落在李由美的右侧裙子口袋上。 他抬了抬下巴,“…嗯…护士小姐…口袋里的…那个…可以给我吗?” 李由美先是茫然的看着他,然后慢慢顺着他的视线,困惑的盯着自己的口袋,“是什么?”她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伸进自己的口袋。 她在自己口袋里找到了一枚自己经常吃的,看上去非常普通的,用透明糖纸包裹着的红色糖果。 “…………” “你…你想要这个?”李由美隔着透明玻璃,小心的把糖摊在手心给他看了看。 他看了一眼,扬了扬嘴角,对上她视线的黑眼睛里带着一些探究。 “嗯………” 【……原来只是闻到了糖的味道…】 李由美暗暗松了口气,将糖轻轻的推向送餐口后,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徐文祖慢悠悠地拿起那颗糖果凑到鼻子下闻了一下便随手的放进了格子病号服的口袋里。 也许是对方过于温和的言行以及那坚固的隔离墙营造出了一种相对安全和可控的氛围,她的恐惧感已经开始缓缓褪去。 “不吃吗?”她忍不住小声问。 “嗯……糖对牙齿不好…” “………” 【…真是…奇怪的人…】 李由美的记录很快做完了,她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推着餐车转身准备离开。 “要走了吗?”他的语气依旧是毫无温度的彬彬有礼。 “嗯…” 他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是安静看着她推着餐车离开,玻璃墙已经恢复了黑色,他站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李由美走了几步,似有所感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但回了好几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直到电梯的门关上,这种感觉才逐渐消失。 医院的食堂还挺大的,但是人却很少,菜品不多,品种单一的海鱼和肉类、还有一些看上去不太新鲜的蔬菜。 李由美拿了一份土豆泥、几块鱼、2片黑麦面包,这些食物明明看上去都很美味,尝起来味道却是说不出的奇怪,她吃了一半就失去了胃口,于是决定回到自己的宿舍休息。 她的宿舍在第五层顶楼,病房不算宽敞应该是阁楼改造的,屋顶带着斜度,床侧有一扇很大的窗户,可以透过它看到远处的海和礁石。病房没有独立的卫生间,需要去医护人员专用的公共盥洗室和浴室。 李由美转过身面朝着天花板,老旧的小木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让她翻个身也需要小心翼翼。 【这床不会塌吧……】 闻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海腥味和潮湿的霉味,心中反而开始踏实起来,虽然她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藏在狭窄阁楼里的灰色老鼠。但一切都不算太糟,对她这种容易满足的人来说,甚至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两周后,李由美已经基本已经熟悉了这里,伊甸精神病院比她想象中更大,但她方向感很差,所以也不敢瞎转悠,每天就在负三层和五楼活动,但偶尔她也会去医院附近的海边散一下步。 医院不远处有一片古老石头的废墟,像是修道院或者寺庙的遗址,已经荒废了很久,石头间的缝隙里长满了耐寒的蓟和野花。 风和海浪的声音让这座无人的小岛显得更加寂静。她一来到这里就注意到了,笼罩在这座小岛上那种与世隔绝的寂寥,以及迟缓的空气和近乎于凝滞的时间。 【太安静了……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人也会不正常吧……】 李由美不由得想起b304,他好像和护士长说的完全不一样,在她看来,b304的徐文祖总是温和而友善,在每天三次短短十几分钟的相处时间里,他的言行举止也颇有涵养。虽然有时候他问些关于她偏向私人、有些奇怪的问题,但他的问话方式婉转而礼貌,语气亲切,点到为止,所以一点都不会令人反感。 但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短短的两周里她已经被关在这个小黑屋里的古怪病人用一堆简单的套话掌握了大部分信息。 【不过..这里的同事们反而都怪怪的……】 李由美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比如,负责厨房的洪南福,每次取餐时都会对她露出猥琐而恶意的笑容,以及同事们偶尔向她投来的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 负责总务的卞得秀和住在三楼的病人卞得钟是一对孪生双胞胎,他们和院长严福顺看上去关系匪浅,因为她不止一次看到他们和院长一起出现在员工餐厅。 说起这个院长,李由美不禁又皱起了眉头,这家精神病院只有两个alpha,一个是住在b304的患者徐文祖,另外一个就是这里的院长。 院长严福顺每次看到她都特别热情,她很喜欢握着李由美的手,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嘘寒问暖,然后看着她吃自己做的那些味道很怪的食物和饮料,说是员工福利。 【…这么一想…b304的病人反而看上去最正常了……】 远处的海鸟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鸣叫打断了她的思绪。李由美吸了吸鼻子回过神来,她打开已经很久没有接收到信号的手机看了下时间。 【又到吃饭时间了………】 她叹了口气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拢了拢自己的厚实而宽松的羊毛外套,可就在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在废弃建筑的一个破口处传出了一阵虚无的哭声。 她迈出的步子轰然一震。 【什么声音?】 李由美有些紧张的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来源似乎是从那破败的石头堆里,那个已经断裂的楼梯口处传来的。楼梯的入口是往下的,应该是通向原先建筑物里地窖之类的地方,她往里面探了探,楼梯内部应该没有被完全堵住,一阵阵微弱的风吹在脸上,几声似有若无的古怪风声从地窖内传出来,与刚才听到的哭声极为相似。 【是风……】 得出结论后,李由美的心中稍稍松了松,转过身加快步伐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 员工餐厅的食物依旧令人提不起任何食欲,明明看上去很好吃的东西,味道却都很奇怪,特别是肉类,因为混合了很多调味品的味道,已经完全尝不出肉本身的味道了。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肉,但是她第一次吃的时候,那种柴柴的口感和古怪的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她盯着自己餐盘里的泡菜和白米饭小声的叹了口气,最近好像瘦了好多。 【好想念以前家门口那家烤肉店的味道…还有妈妈做的拌饭…】 想起自己的母亲,李由美中泛起一阵酸涩,但她绝对不能回头。 “那个…请问是李护士吗?” 听到有人喊自己,李由美抬起头,那是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长的不高但很帅气,好像之前在这里见过几次。 “您好?”李由美惊讶的眨了眨眼,这还是她工作到现在第一次有人主动来找她说话。 “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他有些拘谨的指了指李由美的对面空着的座位,礼貌的问道。 “啊…当然…您请坐…” “那个…我是新来的实习医生,尹钟宇。”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在朝他们看后,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或许…李护士也是负责b3层的吗?” “是的……” 气氛有些尴尬,尹钟宇看了一眼她没有荤菜的餐盘,“……很奇怪吧这里肉的味道……” 李由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愣了一下,“嗯……有些不习惯…” 尹钟宇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握着拳头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略带迟疑的开了口。 “或许……李护士有没有觉得这家医院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是…事实上…我在这里工作已经一个月了……据我观察,这家医院不管是是医护还是病人好像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消失几个人……” 李由美心中不由得一跳。 【是啊…她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呢……之前的护士长好像已经很多天没看到了…她去哪了?】 李由美用勺子扒拉着盘里的米饭,心中那些原本朦胧的猜疑开始变得真实起来。 “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了……李护士一定见过b304病房那个患者了吧…” 她点点头,“我每天都会给b3的病人们送饭…” “那个病人……总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说的话也是……阴森森的……” 李由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却透着含糊不清的否定。 “不……不是的……b304的病人明明很温和…” “温和……”尹钟宇神色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他太奇怪了,帮他做心理辅导的时候,我常常会被他反客为主,就好像他才是心理医生,我才是病人……还有他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总是试图点燃他内心黑暗的火焰,想让他失去控制。 【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 【这个医生…好像…也怪怪的……】 见李由美似乎被自己吓到了,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语气,“李护士…现在我身后的那一桌,往左起第三个位子上坐着的其实是一位记者。” 李由美闻言下意识的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有一个短发的护士也正抬头盯着她看,对上视线后,对方冲她笑了笑,李由美顿了顿,也朝她礼貌的笑了一下并微微点了点头行了一个礼。 “她真名叫苏贞花,用了苏贞的名字应聘了这里的护士进来的。”尹钟宇停顿了一下,“也是她和我说……近三年来,在这里工作的医生和护士很多都莫名失踪了……” “失踪” “对……刚开始以为只有医护人员,后来我们还查到其实很多来这里的病人也失踪了不少,可能是因为这些患者的家人把患者送进来之后就再也没来探望过……所以…” “可是……这座小岛只能靠渡轮出去…”李由美抿了抿嘴唇,神色紧张的望着他。“他们去哪了?” “就是说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尹钟宇往前倾了倾,把声音压得更小了。“还有……我们发现这家医院可能还有b4层..” “b4层?”李由美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这家医院不是只有b3吗……”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记者小姐找到了一张这里初版的建筑图,上面很清晰的标注了这家医院的确是有b4的……”他说完便期待的看着李由美,“怎么样?李护士愿意帮我们吗?” 她被他热切的目光盯的心里有些发虚,有些尴尬的避开了它。 “…………您想让我怎么帮?” “建筑图显示b4层只有一个入口,如果图里没有标错的话,就在b304的旁边的某处地方……” 李由美狐疑道,“您不是负责b304的医生吗……怎么不自己去…” 尹钟宇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犹犹豫豫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刀疤大叔这几天一直跟在我身后…”他知道自己没有说实话,真实原因自己心知肚明,他忌惮b304的那个患者。虽然医生害怕自己的病人是一件很荒唐的事,但随着对整个病人的了解渐渐深入,他心中对他的恐惧和敌意就越强烈。 “尹医生…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万一我去告诉别人怎么办?” “李护士看上去比别的beta更加温和,而且我也观察过了,你好像在这里没有什么关系好的人…”尹钟宇坦言道。 “………” 【只是看一下去确认下而已……应该不会很难吧…】 李由美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好……我试试……” ※※※※※※※※※※※※※※※※※※※※ 这个番外有些特别,因为是abo,所以可能会有些ooc 哈哈哈一共四章希望大家喜欢感谢在2019-12-04 14:07:39~2020-03-29 22: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七秒鱼 41瓶;松野夫人、苍白bt的人、土豆宝宝 30瓶;鸾凤颠倒 20瓶;lhhhhester 16瓶;37203093 11瓶;ゆず、e神大总攻、阿娇、小楼清风、油油、20939853、天意、哇哈哈哈烂仔如、洛羽、小宝 10瓶;老夫就是魔鬼 6瓶;斯塔克夫人、璟年、秋理奈、浪一浪怎么了、绝缘体 5瓶;饭卡没钱、玓瑹 4瓶;承又气、胡说、whalien52、pond 3瓶;独婳、竹内凉真的可爱女友、盐水花生( ̄▽ ̄)~*、起个名字真的好难 2瓶;yuei此心、黑玛、妖夭夭、瑟瑟、叽里呱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地下三层(ABO)二 直到尹钟宇来找自己帮忙后,她才意识到原来对伊甸精神病院来说b3层是一个禁忌般的存在,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权限进来的,b3层除了她和尹钟宇就只剩下院长和负责看护的安喜中可以随意进入了。 但是这么重要的地方,为什么会让他们两个新来的实习生负责呢? 【是因为太危险没人愿意做吗?】 也是……不然也不会薪水开的这么高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李由美发现b3层的病人其实都很安静,特别是b304的徐文祖,完全和人们口中描述的变态杀人魔有着大相径庭的区别。他虽然有着一双特别阴森的大眼睛,说话的时候也是懒洋洋的,但他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温和,驱散了很多她身在异乡的孤独感。 她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在beta里面她也是最弱的,虽然她的工作完成的很快也很细致,但那些beta好像都不太喜欢看上去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李由美。 所以不知不觉中李由美已经渐渐对他产生了某种奇怪的依赖感。 这座精神病院很古老,前身也是一家军用医院,所以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这里的电力系统常年不稳定,有很多空置的房间里的照明已经坏了很久没人检修,所以一直是黑压压的,她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心里发毛,生怕在这些未知的黑暗中,会有什么神秘的邪恶的生物钻出来。而徐文祖的声音和味道却总能让她消除这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 今天李由美在早餐前就来到了b3层,她今天要为b3层的患者们做每月例行的常规血液检查。负责看守的护工安喜中会先把病人的四肢固定在医疗约束椅上,随后由李由美进行抽血采样。 “丫头,这是你到这以来第一次做这个吧?…”安喜中走在李由美前面,大概是由于李由美很好说话,经常给他带酒,有时候还会帮着做一些跑腿的杂活,所以他并不讨厌这个做事麻利的小护士,至少比之前几个看着都顺眼。 安喜中来这里已经一年多了,他身上有人命案,为了躲避警察的通缉才阴差阳错的来到这家与世隔绝的精神病院的,但他没想到一时的冲动,带给他的竟然会是一场噩梦。 在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他已经快被逼疯了。 “是的,今天是第一次。”李由美抬头看了一眼他高壮的背影,随后视线便落在他腰间那根黑色的电警鞭上,她不自觉的握紧了小推车的扶手,露出了微微发白的手指关节。 “一定要随时保持警惕,他们可不是普通的病人。”说着,安喜中转过身停下了脚步,郑重其事的警告她,“上一个来这里的护士现在还在icu躺着呢…总之,千万别像那个医生小子一样给我惹麻烦,知道吗?!” 【医生小子…说的是尹医生吗?】 “知、知道了大叔。” 安喜中很快打开了第一间房子的门,在李由美的协助下把病人安置在了约束椅上,b3层的大部分病人几乎没有产生任何反抗的意图,但仅管这样她每个步骤也依旧非常谨慎,生怕哪里出了错。 住在b306病房的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有着枯槁发黄的面容和骨瘦如柴的身材,他的身体状态看上去是肉眼可见的糟糕。李由美采集完血液后,安喜中就依次把病人腿上和手腕处固定的环扣打开了。可没想到原本安静的患者直接就朝着李由美扑了过去,他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臂,因为长期没有修剪过指甲,他的手指甲又厚又长并且十分尖利,对痛感十分敏锐的她下意识的就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对方似乎卯足了劲,死也不松手。 “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他反复喃喃着说着什么。 “什么………”李由美没听清,呆若木鸡的看着他。 “我才是这里的院长!”b306的病人声嘶力竭的大喊了一声,然后紧张的看着李由美,他开始不停的尖叫起来,那种绝望的声音在她听来,像是困在笼子里待宰的动物,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要出去……对啊…要出去才行……” 安喜中不耐烦地低声咒骂着走上前,不由分说就粗暴的强行分开了他们,他的力气很大,李由美被他推开的时候,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安喜中拿出了腰间的电警鞭,开始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抽打在b306身上。 “疯子…” “都是疯子…” “死了才行…” b306很快发出了哀嚎声,李由美听的心都揪了起来。 “大叔…别打了………”她上前阻止,但安喜中早已经打红了眼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暴力带来的快感正一波又一波的向他袭来。 【……疯了……】 李由美对他渐渐失控的暴力越发感到害怕,一咬牙直接上前护住了已经被他打的只能发出痛苦□□的b306。安喜中一惊,手里的动作来不及收,最后一下直接打在了李由美的胳膊上。 火辣辣的疼痛感让她直接红了眼睛,哭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安喜中喘着气,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意,“我说……他们可都是杀过人的疯子……” “不能再打了…” 安喜中喘着粗气,凶狠的瞪了她好一会儿。 “行了行了!”,他最终还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收起了警鞭,开始恼怒的打发她。“我把这里收拾下,你去b304等着…妈的……真是晦气……” 李由美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在任何时候戾气都很重的中年大叔,一个暴躁的beta。但她一直都很懂礼貌,所以掩饰得很好。她忍着疼痛把奄奄一息的老人扶到了床上,然后沉默的离开了病房。 该死的,要是这丫头去告状就麻烦了,不过反正自己快离开这鬼地方了。 李由美站在b304的门口,她抬起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对着自己的手臂吹了几下,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但很快她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住了。 她发现,就在b304病房不算远的拐角隐蔽处,居然真的有一扇紧紧关闭着的铁门,没有任何标识,也比一般的门更矮小一些。它与墙体的颜色混为一体,没有门把手,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难道说……这就是那扇通往b4层的门吗?】 “护士小姐。” 徐文祖的声音把李由美的目光拉了回来,他站在玻璃前,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微微倾了倾头,神情有些古怪的问道。“嗯…受伤了吗?” “啊…就是…不小心弄的…”她把手臂往背后缩了缩,对他笑了一下,看上去有些勉强。 徐文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是要……现在做吗?” “啊…这个…”李由美回头看了一眼,想看看安喜中来了没,徐文祖顺着她的视线也抬起眼皮凉凉的望了一眼,随后又漠然的看向她。 “怎么…护士小姐不相信我吗?”他思索了一会儿,“…也是…”他颇为失落的叹了口气,“毕竟像我这种危险的病人…会害怕也很正常…” 她太简单了,是那种简单到会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就像现在这样,她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胆怯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不…不是…” 这次的两个猎物都很有意思,或许他需要稍微松一下陷阱上的机关,加上一点甜蜜的诱饵,这样才不会吓跑猎物。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的心理医生尝到地狱滋味时的表情了。这就像一场猎人与野兽的游戏,他要把他慢慢的逼到死角,让自己的猎物在恐惧中失去所有尖利的牙齿和理智。 至于她…… “那么………护士小姐在担心什么呢?”徐文祖歪着头轻声问道,嘴角扬起一抹揶揄的弧度,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李由美很快读懂了他的意图,头上的通风机正在隆隆作响,她微微偏过头再次看了一眼安喜中的方向,随后像是做了决定般的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按住了开关按钮并输入了密码,随着“咔哒——”的声音响起,门打开了,她缓缓的推着护理治疗车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任何阻碍的与他面对面,他比她在玻璃墙外时感觉更高,以及他的身上信息素所散发出来强烈的压迫感,她从来没闻到攻击性这么强还这么好闻的信息素。 虽然她也没见过几个alpha。 李由美让他坐下来,然后慢慢掀开了他的袖子,他的手臂精瘦而苍白,触感冰凉,上面有一道很丑陋的旧伤疤,从关节处向下一直蔓延到手腕内侧,她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徐文祖,却正好对上他那双意味不明的黑色大眼睛。 他们靠得很近,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浓郁,李由美不由自主的倾向他,伸了伸脖子,在他周围的空气里不停的嗅来嗅去,眼神迷茫。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从前有个小男孩因为长得又瘦又小,所以经常被班里的其他小朋友欺负……”徐文祖声音低沉,像和风细雨般侵入了她的耳朵。 “欸?”李由美猛然从刚才的失神状态中清醒了过来,红着脸缩回了脖子,低下头试图掩饰对方身上强烈的信息素对自己产生的影响,拿起一根蘸着碘伏的棉花棒在血管的位置轻柔的擦拭着。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用了抑制剂了………】 徐文祖却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异常,仍然垂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半磕着的眼眸里闪烁着古怪的光彩,继续慢悠悠的说了下去。 “有一天小男孩跑回家告诉自己的父亲,班里的姜宪总跟大家说他是同性恋。他父亲说,那你就狠狠揍那小子一顿啊…” 说着,他微微抬头定定的看向李由美,“护士小姐知道小男孩是如何回答的吗?” 李由美心不在焉的拿着采血器想了想便猜测道,“或许…小男孩很善良…所以拒绝了?” 徐文祖弯了弯嘴角,黑色的眼眸中夹杂着淡淡的讥讽。“是啊……他拒绝了…”他停顿了一下,慢慢把修长的手指伸进李由美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红色的糖。徐文祖把糖果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慢慢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双似笑非笑的古怪黑色大眼睛里满是轻佻,“小男孩说,不行,他那么可爱…” 李由美脸红了,她感觉到自己僵硬的肌肉正在逐渐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对他笑了一下。 “或许……小男孩是同性恋吗?” “嗯……不清楚…”他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眉角,“但…性向是流动的…不是吗?” 李由美顺从的笑着点了点头,她虽然被他身上的味道弄的心烦意乱,却毫无缘由的放慢了自己动作,她喜欢他信息素的味道,尽管他身上的某些东西时常会让她感到害怕。 她心神不宁的用棉球按住了刚才采血的伤口后轻声嘱咐他,“按住这里…”李由美的手指很快传来冰凉的触感,是他的手指,她愣了一下,有些羞涩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平常快了一些。 “护士小姐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 李由美原本以为他指的是刚才的小男孩,但她看到他正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 “很疼吧?哎哟……好像都出血了……还有…眼睛这么红…是…哭过了吗…” “这也太过分了…” “是……刚才出了点状况……b306的患者…”她也看了一下手臂,还是火辣辣的有些烧灼感。 徐文祖了然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护士小姐也觉得b306的病人很可怜吧…究竟是做了什么要被那样毒打…”他边说,边看着她的反应,“那个大叔平时还挺和气的,哎哟…怎么能疯了一样…把人往死里打呢…” “那么…护士小姐会站在哪一边呢?” 他漆黑如星的眼睛正炯炯地望着她,慢慢的把她牵引进一种奇怪而危险的情绪里,她的心正被一股没来由的血液推涌着,明明知道路线不对,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我…不知道………”李由美移开了目光,语气带着推诿和不确定。 “也是…这么选的确有点困难…毕竟大家都有理由…”徐文祖摸着自己的嘴唇像是正站在她的角度帮她思考着,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既然这么难以选择……护士小姐不如………” 此时头顶的灯光又开始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她被他的话吸引,抬起头再次对上他的视线。 徐文祖的身体倾向她,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不如顺从自己的内心,譬如母亲对子女的爱……”他的声音变轻了,像是故意拿捏住了音量,他的嘴唇贴在了她的耳边,“还有…天生对特定者的好感…” 他的嗓音就像某种乐器,此刻在李由美心中犹如翅膀一样轻轻拍打着,颤抖着。 李由美的眼睛又圆又亮,水润澄澈,她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避开了他那带着某种强烈暗示的目光。她偷偷瞄了一眼他手里的糖,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那个……每天都要,但从没见你吃过…” “嗯…这个嘛…因为我以前是牙医…所以……” 徐文祖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他的眼睛漠然的掠过她看向了她的身后,眼神冰冷。 “呀!你疯了吗!?”是安喜中气急败坏的声音。 “…………” 当安喜中处理完b306过来时,就看到李由美毫无防护措施的在给b304那个阴暗的疯子抽血,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怎么敢——这是不要命了吗? 他早就发现了这家精神病院有问题,那些出事的实习护士,安喜中有几次也亲眼目睹了他们的下场。但纵然是手上有人命案子的他,看到院长他们以杀人取乐的疯狂行为时,居然也会让他的双腿发颤。 院长严福顺每天半夜都会来b3层,独自进入b304的病房,没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因为病房从外面看上去依旧是漆黑一片。但他可以肯定这个b304的疯子肯定和院长那个胖女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刚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是在胆战心惊中度过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虽然这家精神病院古怪而诡异,但却有着一种奇怪的规律和平衡。一旦有人对伊甸精神病院产生过度的好奇心和怀疑时,那些人就会出事。他们不是遭到了匪夷所思的意外事故,就是直接失踪,永远消失在了这个地方。 这里一定有着属于它自己的规则,只要你不去触碰那些规则,厄运就不会来找到你。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喜中收起了自己有限的好奇心的易怒的性格,苟延残喘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到现在,但现在他已经快撑不住了,无论是这座安静到让人发疯的小岛,还是这家压抑阴暗的精神病院,又或者是他无处发泄的暴戾都在慢慢让他失控,但幸好……自己马上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去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里让他去自首都行。 “大叔……这里差不多可以了……” 李由美有些惊慌的声音搅乱了安喜中的思绪,院长那些人不能招惹,但这些关在这些病房里的垃圾们他还是可以稍微教训一下的吧? 安喜中拿着电警鞭骂骂咧咧的往前走了几步想教训一下徐文祖,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那双像妖怪一样的怪眼睛真是越看越让人讨厌…… 李由美在安喜中的眼中看到了怒不可遏的恶意,急忙将徐文祖拉到了身后,“大叔…他没有做什么……” “让开!” “您不能这样做……”李由美的的目光落到了他手里的电警鞭上,手臂上适时的传来一阵刺痛感,她甚至听到了自己耳鼓中血液跳动的声音,心底不停闪烁着红灯。 “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让开——”安喜中上前一步,恶狠狠的瞪着她。 李由美的眼泪很快流淌了下来,但她很快抹掉了它。 “如果您再这样粗暴的对待病人,我会报告院长…”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安喜中冷笑了一声,完全没有把她软弱无力的威胁放在眼里,可当抬起头时却愣住了,站在身后的徐文祖此时也正看着他,他知道,他在向他挑衅,甚至狂妄嚣张的在暗示。 安喜中的怒火被心中点燃的恐惧浇灭了,他的喉咙突然僵硬的说不出话来,只见李由美身后的徐文祖此刻仿佛慢动作般的缓缓扬起嘴角,然后难掩兴奋的用手掩住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安喜中心里一片骇然。 恐怖的疯子。 李由美看着安喜中一副突然被吓到的样子,心中很是困惑。 【怎么回事……难道是被我吓住了吗……还是……】 她模糊的意识到了些什么,转过头看向徐文祖。但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徐文祖的表情很平静,眼神像一阵微风一样轻轻掠过安喜中的惊惧表情后,又慢悠悠的对上李由美的视线,微微笑着。 “…………” “那个……李护士弄完了…就赶紧出去吧……” 安喜中悻悻的把电警鞭收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的从刚才的情绪中摆脱了出来,但太阳穴上的青筋还是略略有些突起,他不能被轻易吓到,也不能被轻易激怒,再忍忍吧,他快离开这里了,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好…好的…” 李由美松了口气,又回头看了徐文祖一眼,便匆匆跟着安喜中离开了病房。 等b304的门关闭后,安喜中却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异常警觉的看了一眼李由美身后的门。确定病房的玻璃已经变黑之后,才稍稍松了松紧皱的眉头,吐出了一口浊气。 “胳膊怎么样了?” “没…没事…”李由美抿了抿嘴,好脾气的说道。 “你这丫头………刚才看你冲过来真的吓了我一跳呢……”安喜中不满的嘀咕着,“不过……你得小心一点才行……刚才b306的病人你也看到了…” “是…”李由美低下了头。 “我看你比我小很多,帮我做了事才跟你说的……关在这个岛上的人…不管是病人还是我们这种………一直看不到阳光…正常人也会变疯的…在这里的人都会慢慢变成疯子…” “我下周就要走了……离开这里…” “大叔……是要辞职吗?”她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眨了眨眼。 “对…辞职……想回故乡……随便做点什么……”安喜中看了她一眼,“啊……我和你这种小孩说什么呢…” 李由美还是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你要小心这里的人,我当你后辈才告诉你的,别想跟这里的人混熟,虽然不知道像你这么弱的beta为什么会来这里,但赚够了钱就赶紧离开吧……你也看到他们的眼神了吧?那种眼神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b304的病房里突然传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是网球在墙壁上撞击的声音,安喜中被吓得一哆嗦,本来还想说的话被自己硬生生的吞了进去。 “大叔…您怎么了?” “没事……先离开这里吧…”说完他便大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好…好的……” 李由美想跟上,但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她又侧过头望向那拐角的隐蔽处,只见刚才还紧闭着的那扇小小铁门,此时正拉开了一条细细的黑色缝隙。 就在刚才,有人偷偷地打开了它。 番外:地下三层(ABO)三 李由美抱着一叠资料走在三楼的走廊上,微微侧了侧头便透过廊上的老式玻璃窗看到远处溅起浪花的黑色海水和低悬沉郁的云朵,她昨天晚上已经听到电台里发布的暴风雨警报了。这座岛上的天气从她来时就没怎么好过,而接下来的状况可能还会越来越糟糕。 此时的空气中正弥漫着一股不同于往日的紧张气氛。李由美交完报告从办公室出来时就感觉到了,走廊上每个人都看上去行色匆匆,就连平时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也少了很多,李由美压下心中不太明朗的怪异感,穿过长长的走廊和两排编了号的病房。 这种困惑一直持续到了午餐时间,李由美穿过空旷昏暗的大厅,听到不远处传来餐具沉闷的响声和玻璃杯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她轻车熟路的推开员工餐厅的门,拿起餐盘选了一些蔬菜和米饭,然后一回头就看到尹钟宇在向她招了招手,他的旁边坐着记者小姐苏贞花。 李由美走了过去,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坐在了苏贞花的旁边。餐厅今天也很安静,她拿起筷子看了一眼周围,“奇怪啊……今天气氛怎么这样…大家都怎么了…” 苏贞花瞥了一眼邻座,“李护士没听说吗?” 李由美迷茫的摇了摇头。 “今天早上有警察来我们这了,直接进了院长办公室。”苏贞花夹了一筷子泡菜放在米饭上面,“说是有警方的通缉犯逃到了这里。” 李由美水润的圆眼睛中闪过一丝诧异,她停止了咀嚼,问道:“通缉犯?” “是啊…那个警察…我以前见过他…是专门负责刑事案件的车成烈刑警…所以他找的十有八九是杀过人的罪犯…”说完苏贞花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感慨了一声,“………这个地方真是越来越吓人了…你们想想…杀人犯就在自己身边,他可能是自己的同事或者病人…这像话吗?” 要不是现在的人都喜欢这种恐怖刺激题材的新闻,她才不愿意来这里。 尹钟宇想了一下,开口问道。“李护士,上次让帮忙确认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李由美抬起头,这才发现尹钟宇今天的气色不太好,眼睛下有两团淡淡的乌青,看上去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是……”她说,“b403左边的拐角处的确有一扇门,它很隐蔽,但不知道是不是通往b4的……” 尹钟宇和苏贞花眼神交流了一下,现在他们所需要的,就是一项具体的计划,越快越好。 李由美从他们脸上雀跃的表情里已经大概猜测到了他们想做什么,但这家精神病院究竟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值得他们这么冒险呢? 虽然揭发真相本身是一件好事,但她也不免开始担心,如果就这样用鲁莽而欠缺深思熟虑的计划来打破这里初始的平衡的话,会不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坏。 她的担忧已经脱口而出,而尹钟宇和苏贞花两个人好像并没有听进去,甚至还说要趁着安喜中辞职的空挡尽快去b4看一下,李由美被他们越来越大胆的想法吓坏了。 [我当你后辈才告诉你的,别想跟这里的人混熟……] [关在这个岛上的人…不管是病人还是我们这种………一直看不到阳光…正常人也会变疯的…在这里的人都会慢慢变成疯子…] 她的脑海中突兀的想起安喜中那天对她的告诫,心中隐隐升起令人困惑的不安和恐惧,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没过多久李由美就随便的找了个理由离开了餐厅,提前退出了他们的谈话。 * 李由美现在的工作开始变多了起来,除了b3的工作,由于护理人员的人手不够,她有时候还会被调去三楼和二楼的普通病房做事。 算起来李由美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安喜中了。 自己最后见到他是在哪一天? 三天前还是一周前? 她之前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心上,在她的记忆中,安喜中经常会跑去厨房偷偷喝酒,所以有时候b3看不到他也很正常。 【……大叔这么快就辞职走了吗……】 安喜中似乎很不喜欢别人打探他的隐私,而李由美也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她认为,同事之间本来就应该维持一种既友好又保持适当距离的关系。但其实最重要的是,忙碌的工作和最近与她愈发亲近的徐文祖已经足够让她不去顾及其他了。 这家医院虽然特别的大,医护和病人加在一起的人数也不是特别多,但这里稀薄冰凉的空气,闪烁不明的灯光,和无处不在的压抑和阴森感都让她觉得在这里渡过的每一天都变得漫长的不可思议,李由美在b3层待的时间越来越久了,就算他们只是讨论无聊的天气都会让她感到神经的舒缓和放松,也只有和他相处时,才能轻易的驱散内心让她备受煎熬的孤独和恐惧感。 一开始她认为只是他身上信息素干扰了她,可慢慢的这种想法变得越来越不确定起来。因为李由美越来越清晰的意识到,虽然她仍然保持着某种克制,但她心知肚明,自己对他那已经脆如干柴的心理防线,现在只需要一根手指轻轻碰一下就会啪地一声断裂。 【特定者的好感……】 是他吗? 电梯门在三层打开了,她推着餐车出了电梯,走了没几步就被一个人喊住了。 “请等一下,护士小姐。” 一个穿着深色夹克,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叫住了她。 “欸?”李由美回过头。 “啊~”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自己的证件,给她看了一下。“我是警察。” 李由美很认真的看了看他证件上的照片和名字,“啊……是…您有什么事吗?” “或许……你认识这个人吗?”说着,车成烈划开手机上的解锁,然后打开了一张照片后,再次举到她面前,照片里的人正是她共事了大半个月的安喜中。 李由美不知所措的睁大了眼睛,声音沙哑,“这个大叔…” “认识吗?”车成烈眯了眯敏锐的眼睛,立刻追问。 “嗯…是……是之前负责看护的大叔……”她的手指不易察觉的抖动了一下,目光从那张照片上默默收了回来。 “这几天有看到他吗?” 李由美愣愣的摇了摇头。 “是这样啊…这里的院长也说突然失踪了…” “失踪了?”她有些懵。 【不是说辞职吗?为什么是失踪……】 “对…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 “对。” “比如做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遇到了和往常不一样的事。”车成烈开始试探着给了她一些不太明确的提示,希望在她的陈述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个大叔出什么事了吗?” 李由美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刑警,忍不住问道。 车成烈用右手食指在鼻子下面用力的蹭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电梯,很直接的告诉她:“他被通缉了,我们找了他一年多了…但是前两天突然打电话来说救救他…说有人要杀他…” “…不是…”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大叔就是那个通缉犯吗?】 “你想到什么了吗?” 李由美晃了晃神,把她知道的少的可怜的信息告诉了他。 “那个大叔…说自己马上辞职了……嗯…说要回老家…” 他耐心地听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女护士把话说完后,便沉默下来,感觉毫无意义。 “别的呢?没别的吗?” “好像没了……” 车成烈用一种警察才有的带着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她,似乎在对她的表情做着某种评估。今天的到达的渡轮他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但什么都没有找到,也就是说他还在这座岛上。 这小子,好像在这里遇到了什么大事啊……看来他需要在这里呆几天看看情况了…… “好……我明白……”说着他又往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李由美。“我明白了…如果还想到什么就请联系我吧…” 等她拿过名片后,车成烈就转身迈着大步离开了。 李由美有些失神的对着手里的名片发着呆,可下一秒手里的名片就被人唰的一下抽走了。她抬起头,只见一个留着很短的寸头的男人,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神情,正捂嘴嘻嘻地对她笑着。 “这位姐姐……是有……什、什、什么高兴的事吗?嘻嘻嘻…” 三楼和二楼的病人在这个时间段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卞得钟不知何时站在了李由美的身侧,手里拿着从她手里抢过来的名片,在她面前手舞足蹈,一脸兴奋。 李由美记得他,是住在306的病人,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胃口特别大也特别贪心。 “啊……这个……是姐姐的东西…”李由美指了指那张名片,因为是病人,她怕吓到他所以和他说话时是用了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就像是对小朋友说话的口吻。 她想把那张名片要回来。 “嘻嘻嘻嘻…不、不是哦…这是我的…嘻嘻嘻…”说着就把那张小小的卡片放进了自己裤子的夹层里,然后不怀好意的朝着她大笑了一下后飞快的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 卞得钟跑的太快了,李由美没有心情去追要,所以只能侧身往他跑走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随后心情沮丧的舒了一口气。 【算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 自从安喜中失踪后,尹钟宇就借此不怎么来b3层了,今天他是来只是来再次确认那扇通往b4的门,他还是不太放心想来看看。最近这段时间他总是焦躁不安,噩梦连连,作为心理医生他现在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抵触,甚至连最基本的客观情绪都掌握不了。 尹钟宇站在b304的门前做着毫无意义的心理挣扎,因为安喜中的职位暂时空缺,所以二楼总务间的卞得秀偶尔会来帮忙。 b304的门被打开了,尹钟宇站在门口显得犹犹豫豫,忐忑不安,尤其是当他看到完全没有做防护措施的徐文祖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卞得秀,心中发着怵。“…大叔…为什么没有对患者用约束椅和约束带?万一……伤人怎么办?” 卞得秀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这位实习医生您说什么呢…快进去吧……”说完突然伸出手从背后用力推了一把尹钟宇,他踉跄往前冲了几步进了b304。 门从外面被带上了,他听见外面渐渐走远的脚步声,稳住了身形,渐渐镇定了下来,理了理自己的白大褂,缓步走上前。 徐文祖此时正坐在床沿的阴暗处,目光从刚才就锁定在了尹钟宇身上。他像蛰伏在黑暗中妖怪,慢悠悠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随后礼貌的伸出手臂对他做了一个手势,“嗯…尹医生…请坐吧…” 尹钟宇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对面,视线下移,落在他的桌面上,一本黑色的笔记本,一支笔,还有一颗人类的头骨,他原以为只是模型,可仔细看时却发现这颗头骨上少了几颗臼齿,尹钟宇蹙了蹙眉,心生厌恶,无言的别开了视线。 “最近感觉怎么样?”徐文祖微微笑着,黑色的眼睛在他脸上来回打量。 又是这样!他总是一次次轻而易举的和他置换了身份。 尹钟宇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心中的抵触越发明显,本来就已经烦躁透顶的情绪就像是浇了一桶汽油的柴火碰到了一点小小的星火,腾的一下就被点燃了。 尹钟宇长长出了口气。 “b304的患者…其实…我觉得你完全必要做这些没用的治疗………因为像你这种生出来就心理变态的家伙,是完全没有办法治愈的。”尹钟宇又咬牙切齿的继续说道,“我记得你来这里之前已经杀过很多人吧?像你这种邪恶、恐怖的疯子,不应该在这里舒服的活着…应该痛苦的死去……” 徐文祖对他的恶言相向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插进黑色的头发里,把额前的散乱的黑发向后捋了捋,脸上仍然是从容不迫似笑非笑的神情,平静的研究着他最近无聊的新作品。 愤怒 、疯狂、恐惧,但好像还是不够啊……还需要一些催化剂才行… “看来医生你一直对我有点误会呢………”徐文祖看了一眼尹钟宇,语气不温不火,仿佛刚才一番恶毒的奚落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似的。 “误会?”尹钟宇不禁冷笑了一声,“哪会有什么误会……” 徐文祖笑了笑,“和记者小姐查了这么久……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他似有若无的瞟了一眼桌面上的那颗头骨。“女朋友……找到了吗?” 尹钟宇愣住了,“你怎么会知道……” “嗯……是叫闵智恩吧……一个漂亮的beta…之前在b3做事的时候总是提起你呢…” “她在哪里…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徐文祖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缓慢的在他脸上扫视了几下,那种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困在陷阱里的猎物,冷漠中又带着些许戏谑的怜悯。 “医生你很喜欢看犯罪小说吧?雷蒙德·钱德勒…” “……什么…” 这个家伙,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但他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他怎么会这么清楚自己的喜好…? “小说里,总认为把牙齿统统拔掉就可以隐藏被害者的身份……可很多人并不知道,那只是增加了牙医鉴定的难度,并非完全无法鉴定…”徐文祖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过放在桌上的那颗头骨,然后把他放在尹钟宇面前,用食指慢慢在头骨的上下颚骨间划过,“完全切除上下颚骨和双手,才是最完美的手法…” 说完,他把头骨递给了尹钟宇,但被他厌恶的推开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文祖面无表情的仰了仰头转了一下眼睛,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这对医生你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呢…” “我怎么可能………”说到一半,尹钟宇愣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徐文祖,然后怔怔地垂下头注视着那颗头骨。 头骨看上去又轻又小,眉弓较平,颌骨的夹角呈钝角,的确像是一个女性的头骨。 尹钟宇的胸口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刺痛,那些他在这段时间本能回避着的猜测正在慢慢变成可怕的事实。 “今天院长送来的……”徐文祖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尹钟宇,他感觉到对方已经猜到了自己女朋友可怕的结局。“也是……看着怪吓人的……”他轻声咕囔了一句。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尹钟宇浑身颤抖了起来,恐惧和绝望像空气中冰冷的水汽,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了进来,用它微弱的触须刺入他的骨髓中。 “是你!是你杀了智恩…”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几乎碰到了徐文祖的鼻子。 这个阴森的家伙…… 徐文祖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深邃,紧接着他突兀的笑了一下,他的笑压抑而促狭。“所以说……就算医生你对我有偏见……也不能这样误会人吧…” 那双令人发怵的黑眼睛,真讨厌。 别看我… 别再用这双眼睛看我… 尹钟宇再也控制不住血液中的动荡,怒不可遏的挥起了拳头,发泄般往他脸上打了一拳。 他的愤怒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徐文祖偏了偏头躲开了,阴郁的黑色眼眸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脸上失去控制的表情,过了半晌,他突然咧嘴笑了一声。 “不是我杀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已经收起笑容的冰冷面容上却透着一股非人的理性和冷冽,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尹钟宇畏缩了一下,失魂落魄的往后退了一步。 昔日甜蜜的回忆在尹钟宇内心翻腾着,它们正在慢慢变成一种酸性物质,侵蚀着自己良善的根基。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咆哮着,像一只受了重伤被邪恶的猎人逼到绝境的野兽,而身后等待着他的只有无尽的深渊。 “那是谁?!是谁杀了她!” 徐文祖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比尹钟宇高很多,像一道黑色的暗影遮住了他唯一的光和希望。 “是谁杀了你女朋友……”他歪了歪头,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是啊,他其实早就猜到自己的女朋友已经凶多吉少,除了院长可以在这里随便杀人,还有谁呢? 那些混蛋………那些恶魔……… 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 李由美到b3的时候,正好看到尹钟宇从b304的病房里走了出来,只见他虚虚的晃了一下身体,像是再也站立不住似的,扶了一下门框,支撑着身体。 他的猜测变成了事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停的往下坠落,下坠的力量太强大,速度太快,将他卷入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旋涡里。 “尹医生…”李由美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你还好吗?” 他什么都听不到,耳鼓中嗡鸣的噪音仿佛把所有的声音都隔开了,他拖着颓然的像铅砣般沉重的身体,慢慢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身上的白大褂看上去有些皱巴巴,像拖着一个松松垮垮、洗得发白的帆布口袋。 卞得秀此时也来到了b304病房的门口,他先是看了一眼尹钟宇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李由美,随后便直直的望向徐文祖,往常一直看不出情绪的眼神里此时却隐现出一丝疯狂的希冀。 这两个人活得有点太久了,他在等待他的命令,只要他点一下头,他心中无处宣泄的愤怒就会变成怪兽破体而出,他会抽出他们脊椎骨,捣碎他们的气管。 但徐文祖只是看着他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卞得秀眼神瞬间黯淡的下去,他默默垂下头,一言不发的跟上了尹钟宇离开了b3层。 李由美一直在看明显状态不太对劲的尹钟宇,所以没看到卞得秀和徐文祖之间的眼神交流。 【尹医生…他怎么了?】由美收回视线,从餐车拿出食物小声嘟囔着。 徐文祖此时隔着玻璃站在她身后,目光散漫的看着她,“……来了吗…” 李由美拿着食物,对他示意。“吃饭啦…” “嗯…外面开始下雨了吗?”徐文祖漫不经心的问着,把食物从窗口拉向自己,然后打开盖子,李由美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菜,好像是生拌牛肉。 “没有……但是气象台发布了暴风雨警告……”说完她抱着文件板夹,靠在玻璃上有些感慨,“自从来这里工作后,好久没看到阳光了…以前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家会去山里的房子里度假…房子前就有湖…好多鱼呢…” “嗯……护士小姐好像心情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 李由美贴着玻璃转过身面朝他,眨了眨眼睛。“啊…对了…那个大叔…安喜中…居然是被通缉的罪犯…” “嗯……”有那么一会儿,徐文祖的目光显得有些空洞,只有他一侧的嘴唇上显现出淡淡的嘲讽。 【奇怪…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 李由美好奇的对他眨了眨眼睛,但视线却不由自主的从他被浓密、微卷、黑色的刘海挡住眼睛滑落到他瘦削、棱角分明的苍白的下颚线,最后停留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她红着脸移开目光,心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 徐文祖慢悠悠的夹起一块红色的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着,今天的菜是院长特别关照给他送来的。她又开始偷偷摸摸的看着他,徐文祖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罪行和劣迹斑斑的过去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心中像是被蜜蜂轻轻的叮蜇了一下,传来罪恶般的痛痒感。 “虽然有些不太好……但还是很好奇……”她咽了咽突然变的干燥的喉咙,有些紧张的问。“…杀害那些omega的理由…是什么?”她的提问毫无技巧可言,头顶的日光灯又开始闪烁个不停,如同她伪装在平静外表下的慌乱以及良心上的啮噬。 空气安静了下来,只有空调和排气扇在轰隆作响。 “嗯………”他沉默的思考了几秒,把头转向她的方向后慢腾腾的站了起来,白色灯光下的徐文祖显得非常黑暗和高大,他隔着玻璃若有所思的看着她,“…omega很稀有……”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就像蛇发出的嘶嘶声,“只有脆弱……稀有的东西才能变成最完美的艺术品…不是吗…”他倾斜着脑袋,眼神里是李由美从来没看到过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李由美细不可闻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颤抖,觉得自己就像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坑洞边缘游走,稍不注意就会跌落下去,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你见过omega发情的样子吗?”徐文祖突然问道,他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黑暗的世界里传来,带着粘腻阴冷的触感,不怀好意的钻进她的耳朵。 李由美快速的呼吸了一小口空气,蒙尘的恐怖记忆浮现在眼前,她心虚的摇了摇头,眼皮里的微血管跳个不停。 “嗯…护士小姐是beta所以不知道…其实…我见过几次…”他的声音听上去机械而单调,漆黑色的大眼睛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她脸上来来回回的打量。“不过…奇怪啊…我好像对他们的信息素完全没有反应…相比之下……我反而更喜欢看他们在窒息、缺氧、极度渴望空气时的表情…那才是真正的…艺术…” 他的信息素像幽灵般、慢慢的、悄无声息的通过这些玻璃的缝隙渗了出来,吸引着她,唤起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渴望。 “………” 恐惧的尖矛穿透了她的胸口,她竭力调整着自己呼吸,却再次闻到了那馥郁的味道,随着抑制剂的效果在体内日渐消褪,她开始慢慢辨别出在这种诱人、令她无法抗拒的信息素中其实一直夹杂着某种黑暗而邪恶的基调,它们笼罩在他周围的空气里,凝结在了一起,就像一团恐怖的黑色浓雾,强大而危险,充满了攻击性。 他听到了她因为害怕而发出的压抑、急促的呼吸声,有点像发病的哮喘病人或者刚爬完楼梯,但它们又有着很大的差异。 它听上去声音更轻、更脆弱、更绝望。 她没有想到他会把自己的过去用如此直白到没有任何修饰的方式说出来,他甚至没有假惺惺的为自己解释。 但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不是这些她以前从文字中就了解到的过往,而是他释放的信息素。 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她的信息素触碰到了一起产生了强烈的反应,一种可怕而混乱地冲突,它们此刻正在无声而激烈的交锋,冲刷着她的神经。李由美胆颤心惊的抬眸看向他,徐文祖地脸上却依旧是雕塑般不为所动的平静。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她不再看他,既然他可以忽略这种吸引力,她也可以。 “……护士小姐……” 听到自己的名字在他嘴唇边缘诱人的卷起,刚刚平息的呼吸再次变得紊乱,李由美在心中默数,从一到十,没用。 她没有办法阻止思绪飞扬。 “…护士小姐在害怕什么呢?…”他与她的目光再次相触,他冷冰冰的凝视着她,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刻薄的戏谑。“你又不是omega…” 灯光熄灭了,突如其来的黑暗只持续了几秒,兹拉兹啦的电流声尖锐而刺耳,带着空荡的回声,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空调的隆隆声消失了,让整个b3层显得更加寂静。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让她产生了一个不太成熟却非常可怕的怀疑:他闻到出来了。 【不可能……】 李由美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转过身,飞快地逃离了b3。 徐文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感受着她甜美的香气像带着温度的电荷一样沿着他的冰冷的皮肤噼啪作响。 这是信息素之间因为共鸣而产生的化学反应。 他生硬的动了动脖子放松了一下紧绷的颈部肌肉,缓慢的舒了口气,眼睛里闪烁着阴森恐怖的黑色光芒。 “…………” ※※※※※※※※※※※※※※※※※※※※ 感谢在2020-03-30 01:20:00~2020-04-05 23:3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外 17瓶;赤 10瓶;猫尾草 7瓶;笙姬·侑香、苏然、叽里呱啦、小仙男 5瓶;饭卡没钱 2瓶;盛夏残雪、阿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地下三层(ABO)四 房间的那盏小小的已经有些锈迹的鹅颈样金属台灯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这种颜色通常会让人觉得温暖。李由美身上披着一条已经看不出纹路的旧毛毯,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冒着热气。她刚洗完澡,但这里的生活设施陈旧落后,浴室里的唯一的吹风机也在两天前坏了,所以现在只能一边坐在窗台前对着远处黑色咆哮的海浪发着呆,一边等着自己头发晾干。 收音机的信号依旧很不稳定,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李由美并不在意,甚至没有在听里面的内容,她只想听到点噪音,才能让每个孤独的、有着无尽黑暗的夜晚变得可以忍受些。 她在这里并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虽然她做事麻利认真,从未出过差错,但她在那些beta们中看上去仍然是最弱的。 这个世界不需要弱者,尤其是中庸平凡的beta。 同事们不愿意接近她也不太喜欢她,因为她无论是过于漂亮的长相,还是太过软弱的个性都与他们,与这座精神病院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知道她迟早也会在某一天消失在这里,因为在这个如同地狱般恐怖的精神病院里,任何反常、不确定的东西都会破坏这里的规则。 破坏了规则,就会被无情的扼杀。 李由美一直在等,等他们来找她、揭发她的身份,等待着她的命运。 但一周快过去了,医院里依旧平静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为什么…他难道没有告诉别人吗……】 李由美抱着自己的枕头,感到侥幸的同时又隐约不安起来。 她最近已经不敢和他说话了,每次送完饭也不像平时那样在b3逗留,但她还是会讨好般的每天给他带糖,各种糖。而徐文祖似乎最近也没什么和她说话的心情,甚至有时候,他仿佛没看到她一样,只是对她的糖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现在还有一件最担心的事,她的抑制剂快失效了,如果徐文祖对omega的信息素没有反应的话,那只需要尽量避开院长就行了吧… 李由美心情不太好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基本上已经干了的头发,准备钻进被窝时,却听到了有人在敲自己的门。 她的身体微微一顿,有些警惕的望向那扇看上去已经不太坚固的木门。她没有应声,心想或许门外的人敲累了会自己离开,但僵持了几分钟后敲门声仍然固执的继续着。 笃—笃——食指关节敲击在木门上发出空洞单调的声响,在安静的阁楼显得极为诡异和不自然。 “谁?”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轻手轻脚的向门靠近。 “是我…尹钟宇…” 尹钟宇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上去有些难以辨认的模糊。 李由美松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毛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水润的圆眼睛里满是疑惑的望着门外的男人。 尹钟宇的面容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而憔悴。 “医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 伊甸精神病的前身是一家没有对社会开放的军队医院,在这座荒岛上被弃置了很多年才被重新改造成现在的样子,但一些核心设备并没有替换,比如这架陈旧的老电梯。 它的结构设计的很精巧,用纯精铁的材料打造,周围有暗红色的双层铁网门作为防护,隐约泛着黯淡的金属光泽。随着沉重而神秘的哐当一声,电梯门在b3层打开了,院长严福顺哼着小曲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性格迥异的双胞胎兄弟。 b304的门很快打开了,三人走了进去,很快b3层的过道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徐文祖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平静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严福顺,以及她身后站着的双胞胎两兄弟,卞得秀和卞得钟。 严福顺看上去心情不错,随意的看了一眼桌子,看到那颗没有被带走的头骨,语气有些幸灾乐祸。“怎么还在这,那个帅小伙没拿走吗?” 看上去这孩子的计划进行的不太顺利啊…… “他很快就会拿走的。”徐文祖淡淡的跟着瞥了一眼。 “说起来……这个beta太瘦了,骨头上都没多少肉…”严福顺似乎是会想起闵智恩的摸样,又抬起头充满怀疑的问道,“不过…小伙子真的会加入我们吗?” “嗯……”徐文祖懒洋洋的敷衍了一声,又问道,“东西拿来了吗?” 严福顺笑着把手里的档案袋放在桌子上,“当然了,给你带来了,看看吧…” 徐文祖伸手拿了过来,是李由美详细的个人档案,他打开随意的瞄了一眼又合上放在了一边。 “辛苦了…” 严福顺睨了一眼,有些好奇, “怎么了,突然要她的档案,难道这个beta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突然想看看…”徐文祖掀了掀眼皮,回答的轻描淡写。 “这样啊…”严福顺也没多想,她又转了转眼珠,脸上一副试探的神色“不过,文祖啊,我们这段时间已经在这里留下太多痕迹了,怎么样,差不多该收拾收拾了吧?” “嗯…差不多了……再等等……” “…不是……警察都找上门来了…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才行……” 徐文祖伸手摸了一下嘴唇, “别担心…院长…没问题的。” “文祖啊…先不说那个医生小伙子………”严福顺把手放在档案袋上,然后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双胞胎,“双胞胎都说很喜欢那个漂亮小护士呢…不如我们把她先处理掉吧?” 说完他们三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徐文祖也跟着假笑了一下,但alpha那带着警告和威胁的信息素却开始通过犁鼻器一波一波的推进他们的身体,挤压着他们的内脏,压制着他们的神经。纵然是对信息素不敏感的beta此刻也被这种恐怖而强大的信息素搅的浑身发抖。 卞得秀抹了抹额前的汗,之前只听院长说过,他的信息素和别人不一样,有缺陷。可现在自己真正感受到时,他却觉得他身上的信息素很恐怖,就像怪物一样。 严福顺比双胞胎的情况好一点,毕竟她也是alpha,尽管她的双腿也在不停打颤,但幸好他们都没发现。 “不用,我会看着办的…”他的笑容开始尖锐起来,语气却依旧温和。 “真的吗?”严福顺的脸抽搐了一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个有着如同妖怪般黑色眼睛的年轻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爬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样可不行啊…… 她的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不能这样了,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也会被他吞噬掉的,得想个办法才行。 “院长…您不相信我吗 ” “哪有的事……”严福顺心中对他的忌惮压下了因不满而带来的愤怒,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和颜悦色。“只不过这次时间有点拖得太久了……文祖啊…我们到底在等什么?” 徐文祖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嗡嗡作响的白色灯管,好半天才懒懒的开口。 “飓风。” “那是…什么意思?”严福顺一头雾水。 他没有回答,这是个危险的问题。 “不过…院长…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神下落,看着严福顺,黑漆漆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 他身体往前倾了倾,盯着她。 “为什么跑了一个?” 严福顺的笑容消失了,她立刻转过头看了一眼双胞胎,眼中满是责备。“跑了一个?” 卞得钟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僵住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嘻嘻嘻……谁跑了…我怎、怎么不知道嘻嘻嘻…” 卞得秀把手放在脑袋后面用力抓了抓头,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最后又沉默的低下了头。 徐文祖视线上移,朝双胞胎投去一瞥,面无表情的说, “三楼的护士,苏贞。” * “我不明白…”李由美手里拿着尹钟宇给她的老式手电筒,“医生您真的非要去不可吗?里面到底有什么?”说完她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面前被尹钟宇拉开的铁门,里面黑黝黝的一片。 她害怕了。 尹钟宇为什么非要把她拉进这种奇怪的事情中来呢?她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也没有勇气去揭露危险的秘密。 “我们必须进去才行…”他的表情有些木讷,“人们正在一个个的死去…我得带智恩回家才行…” “智恩…是谁?” “她是我的女朋友,几个月前来到这家医院,和你一样是负责b3层的护士…” 李由美模糊的猜到了他执着于这家精神病院秘密的原因了,他深爱的女朋友这家医院失踪了,很可能死在了这里。 “我其他地方都找过了,除了b4,但是我实在太害怕了……你知道吗?那种恐惧…我一个人再也无法承受了…所以才会找护士你……” 尹钟宇说话的时候,神情满是落寞,很憔悴,时不时还会往b304的方向瞄一眼。 尹钟宇想用她的恐惧来减轻自己的恐惧,就像群体的苦难可以减轻个人的痛苦。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她只是不凑巧而已,她没有怪他,但依旧提出了自己含含糊糊的拒绝。 “记者小姐怎么没来?”她问。 “她走了,昨天一大早就搭上了渡轮,谁都没发现。”说着,尹钟宇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浅,转瞬即逝,苍白无力。“她带走了很多证据,很快警察就会过来结束这里的地狱。”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看上去疲惫不堪。 “也就是说,医生你之前说的推测都是…真的?” 尹钟宇无声的点点头,“院长那些人其实都是些杀人的疯子…” 李由美呆呆的站在原地,攥紧了手电筒,有些困难的消化着已经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小岛上没有信号,气象台发布了暴风雨的警报,近期不会再有船只过来,所以苏贞花搭乘的那一艘,应该是最后一班。 现在这座小岛已经完全与世隔绝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她也会死在这里吗? 最终李由美还是和尹钟宇一起进入了b4。尹钟宇是心理医生,很容易就能摸透人们的性格,也知道说什么话会让李由美心软。 就在他们战战兢兢的走完一大段全黑的楼梯后,如迷宫般错综复杂的b4层就展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这里虽然有些照明,但是光线比b3昏暗很多,也仅仅是能基本看到路的程度,听不到换气扇和空调运作的声音,这里出奇的安静,空气也更加冰冷浑浊。 这里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很多,没有地图,只能凭着感觉摸索。 他们打着手电在一间间大大小小的房间经过,这层楼似乎是专门用来停放尸体的。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和怪味。 这是她闻过最难闻得气味了,但又无法用任何一种味道去形容它,它像是被稀释了很多倍的公厕味,难以名状、令人窒息。 李由美跟在尹钟宇后面,她很怕黑,尤其是在这种逼仄、幽暗的地方。所以很快她就有点受不了了,再加上这里的空气不是很流通,味道也不是很好。 “医生……我有点不舒服…”说完她停了下来,手扶着墙,低着头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而此刻的尹钟宇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 他像着了魔似的继续往前走着,目不斜视。就像梦游者一样忽视了周遭的声音。等李由美抬起头来时,原本就在眼前的尹钟宇早已不知去向。 “………” 李由美立马就慌了神,它拿着手电筒四处扫视着,却仍然不见尹钟宇的身影。她使劲的深呼吸也没有办法摆脱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慌。 “尹医生……”她压着嗓子在黑暗中喊着他的名字,但没有任何回应。 她很快不再呼唤尹钟宇了,因为她猛然意识到在这一片黑暗的混沌中,或许不单单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她发出的声音被别人听到了,他们两个处境就更危险了。 这一瞬间,她方向感尽失,慌不择路的她决定顺着原先的路返回,她转身开始往回走,但是越走就越感到不对劲,这条走廊似乎比来的时候更长了,还有这间墙上有条裂缝的房间她之前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李由美在一个陌生的路口停下脚步,不知所措的四处张望着,她突然忘记楼梯口到底是再左边还是右边的方向,新的恐慌在她心中开始蔓延,她迷路了。 出于本能,她开始往光线更为明亮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也不知道漫无目的的走了多久,她走到了一间有着胡桃色双推门的房间,房间内的空间很大,墙面贴了白色瓷砖,地面上铺了灰色的磨石地板,沿着四面的墙壁,摆满了一排排的停尸柜。最显眼的是一张硕大的解剖台如同屠桌一样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 李由美走上前,不锈钢材质的解剖台散发着森森的银质冷光,没有灰尘,她弯下腰屏息凝视,看到排水槽里还残留着一小滩红色透明的水渍,很显然这个地方一直有人在使用。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如果尹钟宇说的是真的,那么这里很有可能是他们处理尸体的地方。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听上去不止一个人,绝对不是尹钟宇。 李由美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怔怔地盯着门的方向。全身也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慌张的环顾四周想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躲起来。 她的目光定格在那一排排的藏尸冷冻柜上。 李由美关掉了手电筒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二层冷冻柜的门,尽可能轻的拉出架子。她的运气很好,里面是空的。她用双臂支撑着架子有些费力的爬了上去,老式特制的冷冻柜做的都很高,李由美的身材娇小,正好可以蜷进去,她颤抖着把金属门从里面拉了一下,留下一条很小的缝隙。 就在她躲进冷冻柜的下一秒,这间房间的门就被人外面推开了。 冷冻柜依旧在运作,李由美觉得有些冷,她抱住膝盖,一动不动,屏住呼吸。 她听到了很长的拖拽声,像什么重物在地上拖动的声音,然后是一些凌乱的脚步声。最后好像有东西重重地被扔在了解剖台上。 “里面的那个什么时候收拾?”洪南福指了指左边的冷冻柜,“今天吗?” “院长也说开始有味道了,一直在唠叨…” “病人!病人!”洪南福拍了拍安喜中的脸,想把他叫醒。安喜中此时四肢被绑,嘴巴被胶条封住,正昏迷不醒的躺在解剖台上。 “醒一醒,马上就结束了…”他笑嘻嘻的又拍打起他的胸口。 站在一旁的卞得钟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嘻嘻嘻…好开心…又、又要收尸了…” “没打麻药啊…怎么跟打了麻药一样。”卞得秀站在洪南福身后,用力拍了拍不省人事的安喜中,有些奇怪的嘀咕着。“喂—把眼睛睁开…” 李由美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洪南福拿了一只红色的水性记号笔,打开笔盖,在安喜中的脖子处划拉了几下做着记号,“这家伙的脖子我来割,你们就收拾残局吧…” “不过手腕要给我。”卞得秀笑着插了一句。 “新来的护士…嘻嘻嘻…也、也好想快点做掉她……”卞得钟兴奋的说,“看起来软绵绵的……嘻嘻嘻嘻”说完把手放在嘴上笑了起来。 【说的是她吗?】 李由美在黑暗中把自己抱的更紧了。 “小心点……”洪南福出声警告他。“乱得瑟,你们也都会死掉…” “哎呀……我好、好怕呢…嘻嘻嘻嘻……”卞得钟仍然肆无忌惮的笑着,看上去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我看看……”洪南福开始检查着安喜中的身体,“胸膛…上腹………腹肌…” 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是谁?】 徐文祖推开了门,缓缓走了进来,双胞胎和洪南福停止了交谈,下意识都往后面退了几步。 他看着慢慢苏醒的安喜中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我们这里是有规则的。”徐文祖一边戴着医用橡胶手套一边说着,“可是大叔你让人找我们了……” 李由美的心跳停止了。 心脏瓣膜失去了作用,血液阻塞。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黑暗恐惧症的发作。她感觉自己就像藏在一个黑暗而狭窄的洞穴里面,阴冷的墙壁正在慢慢的,不停的朝她挤压过来。冷冻柜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微弱的光正没头没脑的钻了进来,她害怕的东西也在这一瞬间全部都纷至沓来:黑暗、气味、恐惧,还有他。 她必须要双手紧紧捂住嘴,才不会让自己尖叫出声。 “这是违反规则的…”他的语气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很平静,就像手术前的外科医生,客气而温和的在对即将进行手术的病人说着一些注意事项。 安喜中在冰凉的解剖台上剧烈的挣扎可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卞得秀拿着一件透明pvc材质的手术服,徐文祖熟练的把手伸了进去,“你应该要小心一些……” 他仔细的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然后转过身面对安喜中,神情轻松而惬意,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他轻轻笑了一下,“来找大叔的警察,也死了。” 卞得秀正在帮徐文祖的手术服拉上背后的拉链。 “啊…拉到下面,要我说多少次…”徐文祖的语气透着一股捉摸不透、冷冰冰的不耐烦。 卞得秀顿了顿,手上猛地用力,拉链一下子就拉了下去。 徐文祖在安喜中边上坐了下来, “让我来看看…”他撕下了原本贴在安喜中嘴上的胶带。 安喜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你们适可而止吧……” 徐文祖拿着手术刀倾身上前,开始向他解释。“我本来技术很好,但没打麻药,所以会有点疼。”他捏起被拉到下巴的口罩正准备戴上时,手中的动作微妙的顿了一下,眼睛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冷冻柜,才戴上了口罩。 没有麻醉剂的拔牙是一种非常痛苦的体验过程。 疼痛开始淹没他的所有感官,一阵又一阵的颤抖撕裂着他的身体,随着痉挛的迅速结束,安喜中的四肢开始无意识的抽搐,眼球不停的上翻着。 “哎哟……马上好、马上好……那可怎么办…得忍着才行啊……”徐文祖用假惺惺的关切语气轻声安慰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点手软。 李由美睁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 整个空荡的房间一时之间只剩下安喜中痛苦的呜咽声和双胞胎他们险恶的嬉笑声,李由美感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慢慢下降,她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把门关严实,不然她可能会冻死在这里面。 停尸间在一小时不到的时间内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李由美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以想象那些沾满了鲜血和痛楚的混乱场景。 【那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吗?】 她找不到结束自己恐惧的办法,只能蹲在这一片漆黑里,继续捂住嘴巴闻着空气中越来越刺鼻的血腥味,无声的哭了起来。 没有人会来救她。 在这场血腥的狂欢接近到尾声时,院长严福顺也来到了这里。 “已经结束了吗?”严福顺看着正在脱掉手术服和手套的徐文祖,又看了一眼解剖台上奄奄一息满嘴是血的安喜中,有些遗憾。 “是,结束了。” “那这个……我能带走吗”她指了指生命体征有些微弱安喜中。 徐文祖笑了一下,“当然了…您随便吧…” 严福顺立刻向双胞胎使了一个眼色,卞得秀会意,立刻让卞得钟和洪南福上去搬人。 “不过,文祖啊…”严福顺闻了闻周围的空气,“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今天的血腥味里夹杂着一丝甜味。 李由美的心颤抖了一下,她抓紧了开始发抖的膝盖。 “没有。” “没有吗?奇怪……”严福顺神情有些古怪,却仍旧不停的四处张望。 徐文祖把手慢慢的放在她的肩膀上,沉默了片刻,“…这里我来收拾……” 那一丝微弱的气味很快被徐文祖的信息素盖了过去,严福顺也没发现什么异样,“那好,我就先上去了……” “嗯………” 【走了吗?】 停尸间再次安静了下来,里里外外都笼罩着一种死亡般的寂静。 她快被冻僵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阵空旷而缓慢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好像在这个房间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的听觉变得特别灵敏。 李由美一动不动的蹲在里面,心跳疯狂的无法抑制。 脚步声消失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脚步声的主人现在就站在冷冻柜前面。 在这种极致的寂静中,她几乎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护士小姐知道吗?冻僵的人在到达某种程度后,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 他低沉而平静的声音从缝隙里传了进来,无比清晰。 “相反的,在死亡降临前,在充满各种荷尔蒙和传导物质的脑部里,疼痛会转变成回光返照的愉悦感。” “…………” 【我要死了吗?】 冷冻柜的门被打开了,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对上了他冰冷而黑暗的眼睛。 她像一只躲在洞里被吓坏的老鼠。 过了好一会儿,见徐文祖只是漠然的站在那不动,李由美才缓缓地从里面爬了出来,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动作一点都不利索,脚一着地就发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才稳住了自己。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但她还是触电般的松开了自己的手,用手背抹去自己的眼泪后,惊恐的跑了出去。 她推开门冲出了这间房间,跌跌撞撞的穿过走廊。徐文祖没有阻止她,只是安静的跟在她身后,默默的注视着她。 李由美没有跑多远就停下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卞得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前面的不远处,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她再次回过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徐文祖,走廊里的灯所投下的昏暗光线,拉长了他的影子,看上去狰狞而恐怖,像某种不详的征兆。 徐文祖从后面抓住了她,李由美挣扎着,呼吸变得急促而惊慌,但她却仍旧固执的一言不发。 “怎么回来了?”她的背部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回来拿点东西…”卞得秀抓了抓头发,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由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 “她看到了?”他问徐文祖。 徐文祖怪异的笑了一下,“嗯,看到了…” “要处理吗?” “嗯,要处理…” 怀里的李由美挣扎的更厉害了。 卞得秀贪婪的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徐文祖制止了。 “先去把大家一起叫过来吧……” 恐惧如同闻到血腥味而失控的鲨鱼,她突然停止了挣扎,只是扭着脖子直愣愣地抬头看着他。感受到他从单薄的病号服里传递过来的凉飕飕的体温,李由美第一次品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她可能,死到临头了。 卞得秀欣喜若狂的点了点头,马上转过身往出口走去,也就是在此时,徐文祖一把推开了李由美,快步上前,露出了一小节藏在手里的手术刀,飞快地从后面划开了卞得秀的脖子。 起先只是感觉到脖子上一片冰凉,但很快卞得秀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僵硬而机械的回过头看着徐文祖。直到鲜血开始从他捂住伤口的手缝里快速涌出,他依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文祖。 “狗崽子..”他虚弱的呜咽了一声便倒了下去。 李由美趔趄的往后退了几步,闷哼了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她呆呆的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卞得秀,耳边一片沉寂。 徐文祖微微喘着气,用手随意的往后捋了捋额前的刘海,扔掉了手里的刀缓缓走到了李由美的面前,他垂下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眼神里是脱离人性后的冷漠与怜悯。他慢条斯理的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强迫让她的脸高高的仰起注视着自己。 李由美的脊背因为他手上的力度而被强行拉直倾向他,她吓坏了,滚烫的眼泪沿着轮廓汇集到她的下巴,滴落在徐文祖冰冷、骨节分明的手上。 “你看你,怎么怕成这样……”他微微弯曲了嘴角,眼睛里满是揶揄,声音却像黑色的羽毛般轻柔的掠过她的耳朵。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被他卡着脖子,嗫嚅着,迷茫的泪水让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几乎看不清他的脸。 “护士小姐觉得我是什么人?牙医?连环杀人魔……还是住在精神病院里的疯子?”他的声音慵懒而倦怠,“不过,都无所谓。因为……我也知道护士小姐的秘密。” 他说完慢慢松开了她的下巴,解除了对她的禁锢,甚至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伸手想再去触碰一下她的脸。 “我没有秘密……” 李由美畏缩了一下,心虚的别过头避开了他的手,絮絮的说,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徐文祖抓住她的脖子把她重新掰转过来面对自己,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嘴唇,他的动作缓慢而近乎甜蜜。她尝到了金属的腥味,可能是他刚才拿手术刀时不小心划伤或者沾到的,她不喜欢血的味道,但还是硬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你的抑制剂失效了,omega。”他好心的提醒着她,空洞的黑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古怪的笑意。“很快所有人都能闻到你…发现你…” 他的信息素无处不在,像可怕的掠食者,危险、尖锐,充满了邪恶的诱惑力。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倒在血泊里的卞得秀,那滩暗红色的液体,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像一条长长的扭着无骨身体的虫子,向他们这边游了过来。 她颤动着惊惶的睫毛抬头凝视着他,徐文祖的眼睛很黑,像一道深色的暗影刺进了她柔软的胸腔,在一片明晃晃的白光闪烁之后,啪嗒一下黯淡了下去,她心中的灯被熄灭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恐惧、震惊、悲伤,如此多的情绪贯穿着她,威胁着吞噬她。 “我也会死吗?”她低下蕴着雾气的眼睛,用夹着些许鼻音的可怜语调问他,就像在不断下坠的黑暗中,试着寻找一根可以抓住的树枝。“像他们一样…” 他的笑容很短促,好像仅仅只是为了嘲弄一下她绝望沮丧的反应,然后它就在他脸上消逝了。 “别担心……我会救你的。”他故意慢吞吞的说,带着抚慰的信息素混搭着冰冻的恐怖碎片,涌入了她的内心深处。 他的语气变得轻柔、带着让人难以拒绝的甜美,开始循循善诱。 他把她拉近了,目光从她的眼睛下落到嘴唇上,“我会……给你一个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她温顺的喃喃重复着,因为转瞬即逝的好奇,她专注地盯着他黑色的眼睛。 他很好闻。 徐文祖的脸上慢慢展开微笑,弯下腰开始亲吻她,脸上的皮肤感触到了他冰冷的呼吸。这个绒毛般轻柔的吻很快就让她忘记了他真正的恐怖,她的身体渐渐柔软了下来,双手本能的搭在了他的腰上。 番外:衔尾蛇(上) 他绝对已经死了。在闷热、潮湿、阴暗的考试院四楼,死在了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手里。 对此他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因为这本身就是计划中一部分,是最后的高潮,也是至关重 要的辉煌一幕。 他黑暗的灵魂会通过死亡灌输进他的作品里,淬炼出最极致的艺术。而死亡并不会终结罪恶,他体内最纯粹的恶,也会以另一种形态得到永生。因为他人的恶就是我的恶,而他人则会变成另一个我。 他流淌在血液中的痛苦、胸腔里几乎快燃烧殆尽的空气、以及他早已销蚀腐烂却仍旧像行尸走肉般在麻木跳动着的心脏,这些生命体征都在慢慢消失。 他的瞳孔开始慢慢扩散,在弥留之际,温热的血液从他脖颈的切口流淌出来的感觉却依旧如此鲜活,气管被紧紧扼制的窒息和疼痛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与愉悦。 紧接着是潮湿的重击声,它们如同电击的脉冲,是解脱般的释放。 极乐。 终结。 * 当他沉重的眼皮再次睁开时,他想要的结局却并没有如期而至。脖颈处那道致命的伤口奇迹般的消失了,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但是他左手的手腕处出现了一个3厘米左右,形状有些奇怪的淤青。 ∞ 像横过来的阿拉伯数字8,非常模糊,隐隐约约的在皮肤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色。 这个伤口不属于他,除此之外,这具身体上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疤痕。这是属于「他」的东西,这个世界的他。 这栋房子里还住着一个人,一个说话总是软绵绵的漂亮女人。应该是「他」的同僚,就像和他一起生活在考试院,同样有着黑暗欲望的同道中人。 这段时间他已经慢慢从她嘴里挖掘到了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事,相同的人、相同的事、相同的自己,却唯独凭空冒出了一个她。 既然这个世界是和自己曾经的世界是平行的,那么这个女人他也应该见过。 但……她到底是谁? 据说是在考试院认识的,但考试院里除了大婶,根本没有别的女人。 徐文祖觉得她和可能在撒谎,他向来擅长洞悉和操控人心,也比任何人都了解人性。 但她看上去很弱。 太弱了。 他很好奇,这个世界的「他」为什么会选择她。 他是绝对不会找这么弱的同伴的。 幽暗树林里僻静的老房子,它那优雅而诡异的外部轮廓线条,以及所处的地理位置,这两者加在一起往往暗示着某种邪恶。所以当他在这栋房子的主卧醒来时,很快就被这栋房子的庞大和黑暗吸引住了。 年代久远的老房子,在理论上地下室应该特别的阴暗潮湿,但「他」似乎对这栋房子的地下室重新做了设计和装修,无论是照明还是布局都非常的敞亮,就像是房子的主人非常怕黑。 这不合常理。 「他」应该非常享受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感觉才对。 徐文祖坐在地下室的正中央,黑色衬衫的袖管被他挽起了一小截,露出胳膊上苍白的皮肤,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在皮下微微凸起,他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四周,右手的拇指放在左手手腕处那古怪的淤青上轻轻摩挲着。 这里和考试院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完全不同的气质。想到这里,他略微倾斜了一下头部,嘴角弯起了一个阴森森的弧度。但也不是完全不同,至少有一点很相似,那就是它们同样都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诡谲。 空气中漂浮着很淡的丙酮味,在墙的最左边的柜子上面挂了几把口径不一的□□,柜子的左侧抽屉里是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刑具,右侧抽屉里则是他常用的东西。 不同型号的手术刀和麻醉注射器。 地下室的最里面有一个大型的立式冰柜,冰柜的旁边有个专门放置药品的冷藏柜,药品的种类很多,似乎被「他」很仔细的分过类,并贴上了标签。 一排排宽大的陈列柜里摆放着各种牙齿的工艺品,还有一些被塑化的标本,大部分是动物的,也有一小部分属于人类的器官。 地下室很大,像一个小型的艺术展览馆。 太像了。 的确是他的风格。 他转了转漆黑色的眼珠,轻蔑的笑了笑,非常缓慢的站了起来,神色从容的离开了地下室。 走到楼梯玄关的时候,从厨房的方向飘来的一阵水果特有的的甜味。闻上去像是几种莓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加了糖,又甜又腻。他循着味道走了过去,看到了李由美穿着围裙,拿着一柄大木勺在锅里认真地搅拌着。 窗户半开着,偶尔有几缕凉爽的微风吹进来,轻轻拂动着她随意刮到耳边的碎发。 他站在她身后,歪着头神情淡漠的看着她毫无察觉的背影,几乎带着点怨恨。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他」无数猎物中的一个,但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没有锁的地下室,混淆共用的空间、她脖子里白色的吊坠项链、以及她看着「他」的眼神。这些细节都在告诉他,他们或许比他预想中的关系更加亲密。 「他」很信任她,而她几乎也对「他」没有任何防备。 这种关系与他在考试院共同生活的那些人的关系完全不一样。不是同类,却能如此毫无芥蒂的生活在一起,这可能吗? 李由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朝他笑了一下。 徐文祖阴郁的表情在她回过头的瞬间便从脸上消失了,他接住了她温和的笑容,慢慢朝她走近。 “上次摘的太多了,怕烂掉…所以做了果酱。”她说完就拿了把小勺子往锅里沾了沾放在他的嘴边。 徐文祖依旧不太适应李由美这种带着温度和毫无防备的信任眼神,他顿了顿,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感,慢慢松开了嘴唇,舌尖很快尝到了黏稠的酸甜味。 刚煮好的果酱就像她的眼睛一样烫人。 他开始期待,期待着有一天当自己的手指环绕在她的脖颈,她跳动着的脉搏在自己慢慢收紧的束缚下渐渐微弱;期待着那双漂亮滚烫的眼睛会留着眼泪,用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她会乞求,会挣扎,但没用,这只会让他更兴奋。 她滚烫的身体会随着生命的流逝而慢慢冷却。 最终,她会变得和他一样冰冷。 “怎么样?”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又柔又软,和嘴里甜腻软糯的口感如出一辙。 总有一天,他会割开她。但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行。她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不确定因素,他需要再等等,还没到时候。 他笑了笑,表情无懈可击,嗓音低沉而柔和。“嗯…很甜…” 他的这种笑容让李由美回忆起他们的初识,她盯着他的嘴唇,红色的果酱让他原本就鲜红的嘴唇显得更加润泽,她的心颤动了一下,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下嘴唇。 他们一直都这样亲密,然而刚才那一瞬间她却感受到了他转瞬即逝的僵硬,她抬起头望着着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与困惑,为什么明明脸上的表情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抵触。 它们很微弱,也很陌生。像被刻意的掩藏和修饰过,几乎无迹可寻。 徐文祖的双臂笔直的、无动于衷的垂在身侧,空洞而漆黑的眼睛很快捕捉到了她的反应,他这几天也发现了,她好像可以轻而易举的感受到他真实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他」和他实在太相似了,所以她也间接的对他特别的情绪变化特别敏感。 这对他来说很危险。 他冰冷的手掌拂上了她柔软白皙的脖子,将她拉近。她的嘴唇很柔软,但他的灵魂如此黑暗,厚不可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穿透它。她脸上的困惑和迷惘逐渐被羞涩所取代,开始尝试小心翼翼的回应。 他是最好的演员,最虚伪的谎言家,也是最特别的存在。而「他」仅仅只是一个冒牌货。赝品就是赝品,不管「他」看上去多么真实或者无限接近真实,但假的终归是假的。 他仍然温柔缱绻的吻着她,但眼神却已经略过了她红透的耳尖,看着不远处插在刀架上的那些刀具,神色晦莫难辨。他最近有点太放松了,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又能掌控全局了。等他完全吸收吞噬了「他」,那么眼前这个女人,对他来说也是不必要的存在。 他会像以前一样,成为人们的噩梦,包括她。 没有侥幸,没有例外。 * 他有时候会变得很陌生。 李由美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他还是他,他的身体、他的表情,他的一切。 但李由美还是感觉到了。他待在地下室的时间越来越长,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他对她任何身体接触都很抗拒,并且这种感觉随着时间而变得越来越明显。 纵然虚假总是披着无比华美的演技,但只要是假的便会露出破绽,因为总有一些你不曾注意的微小细节,会在不知不觉中出卖你。 他看她的眼神会在某个瞬间变得很陌生,就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除此之外,还有他最近脸上过分温和的笑容,她当然知道这些笑容意味着什么。 这种迷人的微笑,只是掠食者冷酷的伪装。 一种诱饵。 李由美窝在窗椅上,眼神游离的望着窗外不远处那些被傍晚的夕阳和薄雾笼罩下郁郁葱葱、美的像仙境般的树林。她的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小小但无法忽视的怀疑。 徐文祖极度自律,日常作息也十分井然有序,离他从诊所回来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李由美摸着扶梯慢慢走向二楼的书房,昏黄的光从楼梯口的窗户投射了进来,为坚硬的黑檀木楼梯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书房很大,墙边精致的檀木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他们的书混在了一起,按某种彼此熟悉的方式排列。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厚重的大书桌,木质的颜色和雕刻的花纹与书架是配套的。桌上随意放置着几本呈摊开状态,看了一半的很厚的精装书。 书房里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和纸张的味道,还有书本特有的尘埃味。她书桌前坐了下来,有些茫然的望着桌子上的书,心中充满了疑问却完全找不到突破口。李由美拿起一本离自己最近的黑皮书,在翻开的位置随意的看了几眼。 书很厚,纸张已经有些发黄。 「我虽行径过死亡的荫谷…却不再因此惧怕…因为你与我同在…」 她合上了书,移开目光,手背不小心碰到了电脑的鼠标,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电脑屏幕亮了起来,李由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随即愣住了。 网页是打开的,上面是一个符号:一条非龙非蛇的生物正在吞食自己的尾巴,细长的身体扭曲成一个「∞」。图片下面是关于这个符号的详细解释。 衔尾蛇 自我吞食者,不断的在吞噬自己又不断从自体再生。 【这是什么?】 她一定是看的太专注了,以至于连楼下关门和关门的咔哒声都没有听到,前不久才保养过的老旧黑檀木楼梯,发出轻微而隐秘的吱呀声。徐文祖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他的个子很高,肩旁宽阔,腰身狭窄,黑色微卷的头发懒洋洋的垂在耳侧,他安静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空洞无物。 “在看什么?” 徐文祖的声音突兀的将她拽出思维的漩涡,她吓了一跳,拿着鼠标的手跟着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不小心滑到了历史浏览记录,网页被刷新了,是一家订购机票的网站的页面,因为是登录状态,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 他定了回国的机票。 只有一张。 李由美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耳根处狂跳的脉搏,但她还是竭力保持着自己平稳的音调,抬起眼睛,看向他。 “就是…查点资料…”她尽量简洁的回答,这样他就不会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与震惊,并轻轻的关掉了整个浏览器。 胸口传来沉闷而微弱的钝痛感。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他定定的站在背光处,半边的脸淹没在混沌的阴影中,“下楼吧?”他慢慢伸出手,等待着。 李由美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像提线木偶般走向他,她直愣愣的看着他,机械的把手放在他冰冷的手心里。 “晚餐准备做你最喜欢的海螺面,怎么样?”她把脸靠近他的胸口,听着他缓慢而平稳的心跳,偷偷盯着他手腕处和刚才网页上如出一辙的标记看个不停。 衔尾蛇。 他身上从来没有纹身。 她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只能不动声色的等待着心中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徐文祖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他几天前就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纹身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就像一件艺术品,他很好奇当它完成时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世界越来越有趣了。 “…是吗?”他惊讶的扬了扬眉毛,却没有把视线从自己的手腕处移开。“听起来不错呢…” 一个陌生的答案。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也无法从他的笑意中读解出任何东西。 他最近的胃口好像变大了。 李由美垂着头故作镇定的洗着餐盘,他吃完了整整一盘的海螺面。徐文祖对食物从来不挑剔,一直都是她做什么就吃什么,但除了一样东西,只有一样,他从来不吃海螺。 他真的不对劲,就像被什么东西侵略了,那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他体内,正在慢慢代替原来的他。 她必须要再确认一下。 * 颇为讽刺的是,他从来没有料到,扮演自己居然会形成一种惯性,当他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坦然接受和她身体接触时,缺乏同理心的他有史以来第一次为自己感到困惑。 一定是这具身体的问题。 他最近脑中常常会出现一些画面,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那些记忆盘根错节,同样痛苦而模糊。 「他」还在,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虽然很微弱,却像烟雾一样在体内四散蔓延,「他」紧紧的循着他的踪迹,阴魂不散,蛰伏在最深的黑暗处伺机而动。 如同一面镜子,当他看着「他」时,「他」也在用同样理性、充满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研究着他,随时准备吞噬他,重新夺回掌控权。 这是一场只属于他们的游戏,一场别开生面的灵魂角逐。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没人知道这具看上去平静的身体里正在发生什么,他们在互相撕咬、互相吞噬、互相控制,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在互相吸收,吸收着彼此的记忆和罪恶。 他没有开灯。 李由美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无法睡着。感到了身侧的床垫受到重力开始下陷,她的双手因为紧张而变冷,黑暗中一个冰冷的身躯贴上了她的后背。 熟悉又陌生。 食指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伸进了她的嘴里,感到指腹在她每一颗的牙齿上掠过,他好像在检查她的牙齿。 “………” 她惊慌失措的伸手去抓他的手,想把它从嘴里拿出来,她想说话,但嘴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你的牙齿很漂亮……”他以极慢的速度抽出了手指,然后在她的睡裙上擦了擦。 听起来不像是赞美,更像是某种种警告和威胁。 李由美涨红着脸,小声的呛咳了两声。 “…我知道你看到了…”他呼出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上,引起她一阵战栗。她不想承认自己被他吓住了,也害怕他察觉到这一点,所以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面朝他。 他深陷在眼窝里的黑眼睛在稀疏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淡漠和疏离,甚至还带着些淡淡的轻蔑。 “为什么……突然要回国?”她感到了他的手正漫不经心放在她的腰上轻缓的划动,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吓坏了。 “嗯…回去看一下…别担心……”声调愉悦而轻缓。 她还想问些什么,但他气息更近了,她开始不安的动来动去,既想不露痕迹的拉开距离,又指望他不会发现。她失败了,徐文祖把她拉了回来,在她耳边发出一声不怀好意的笑声。空气变得浓重,懒洋洋而熟悉的触碰让她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她茫然的任凭他调动着自己的身体。而他看上去似乎也在享受着渐入佳境的过程。 只是身体的记忆,他安慰自己,仅此而已。 她开始不确定是否应该让他停下来,因为有那么几秒,好像从前的他又回来了。李由美已经快抓不住自己的感觉了,她的雷达已经失灵,心中既感到害怕又着迷,以至于一时之间失去了将他推开的勇气。 “你在发抖……”他在她耳边发出不怀好意的嘶嘶声,声音中满是揶揄和嘲讽,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好奇。 “以前……也这样吗?”他在黑暗中喃喃自语。 她僵住了。 不对。 不行。 “…不…不行…”她突然挣扎起来,再次想推开他,很快被他抓了回来,她不断地受制于他的力气,他为了把她固定在原有的位置上,他翻身把她压在了下面,审视着她因为沾满泪水而湿漉漉的脸。 真狼狈。 她无声的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还是心中最害怕的怀疑变成了事实,也许两者都是。 这只是一次试探,他最开始并不想做什么。但她今天的反应很不对劲,她眼睛里的温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拒绝。 他听到了「他」无情而轻蔑的嘲笑声。 徐文祖的手报复般的沿着她的肋骨下移,她必须受到惩罚,他想看到她更多的眼泪和痛苦。但渐渐的,或许是在某一瞬间,一个隐秘的渴望袭向了他,是他无法理解的黑暗欲望。 他走偏了。 “别担心…我们会做的很安全…”梦呓般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他」在哪… 她知道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或许可以把他当成「他」,这样会让自己好受些,但不行,她无法欺骗自己。 她转开视线,眼神绝望的盯着房间里那扇黑色的窗户,让自己的心绪游离远方,试着让所有的感觉随着时间消失殆尽,试着让自己不去在乎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但什么都没发生。 徐文祖突然离开了她,一言不发的下了床,径直走向洗手间把自己关在了里面。然后她听到了水声。 他很久才从里面出来,李由美抱着被子蜷缩在最里面,他躺在床上再次把她揽进了怀里,热水的温度并没有在他身上维持多久。他平静的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动作。 很熟悉。 这种熟悉让她还在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 是「他」。 “我害怕……”她试探地问道,声音轻不可闻。 “嗯…我知道…我没有很多时间…但…”他轻轻捏着她柔软的手指,用他常常用来安抚她才会用的动作,片刻后,他微微低下头,凑到她耳边,用极轻的、只有她能听到的,近乎嗡嗡的声音,非常简短的说了几句话。 她默默记了下来。 第二天,徐文祖很早就离开了家,他昨晚失控了,但他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情绪外露,是一种软弱的象征。他是特别的,就算是在他的养育者面前,他也能完美的隐藏住自己的情绪。 他的童年充斥着饥饿、不安、和混乱,他在午夜黑暗阳光的灌溉下终于长成了一个邪恶的、通过对别人施加痛苦而获得快乐的怪物。 严福顺在他的成长经历中扮演着他母亲的角色,是他的养育者,也最先给他灌输恶的人。可就算这样,他也无法认同她,甚至在她死亡的那一刻,他也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他有依恋障碍,缺乏爱的能力,无论是爱人和被爱都很难真正体会到是什么感觉。但他昨晚却在脑中产生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他想知道被她爱着,「他」是一种什么感觉?这个想法只是冒出了一点点尖芽,他就在瞬间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他」操控了他。 这也许是这具身体的原因,或者别的。但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再允许自己出错了。 他决定处理她,就在今晚。 * 晚餐很丰盛,李由美做了生拌牛肉,这是他们来到这里后她第一次做这个,也是她唯一不吃的食物。 徐文祖脱下了黑色的外套,松开了自己白色衬衫的袖扣坐了下来,目光有意无意的往自己放在沙发边的包看了一眼,里面装了他从诊所带回来的阿替卡因和手术刀。 他没有从地下室拿,怕引起她的怀疑。 他拿起筷子,心情非常轻快的开始享受和她最后的晚餐。 “这是我第一次做。”李由美轻声说道,嘴里细细咀嚼着食物。 徐文祖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她,“什么?” “生拌牛肉…”李由美有些紧张的看向他,她的声音足够柔和,几乎无法从周围的空气中分辨出来,“你不喜欢吗?” 她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了他意味不明的视线,立刻心虚的避开了那双黑色的眼睛,不敢再看他。徐文祖转了转眼珠,鉴于昨晚发生的意外以及她胆小懦弱的性格,她现在可能是在做一些无畏的示好。 生拌牛肉吗? 他夹起一块放在嘴里,虽然味道还不错,但他还是更喜欢大婶做的。 “味道不错……”但他今天胃口不太好,因为晚上还有很多工作。 空气弥漫着怪异的平静,但各怀心思的两人几乎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反常。 李由美默不作声的低头吃着自己的饭,再次抬起头是看到他已经吃了小半碗生拌牛肉,她才愣愣的放下碗,重重的吞咽了一下,然后凝视远处。 她有一种负罪感。 “怎么了……”他终于察觉到她的反常,故作关心的开口问道。 她看上去非常不安,两只手放在桌子下的大腿上,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但是当她开口时,声音却异常平静。 “我看到了你带回来的东西,那是做什么用的?” “嗯…那个嘛…”徐文祖用手肘撑着桌子,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眉骨,装模做样的想了一会儿,然后再次看向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咧开了一个狡诈的表情,他轻声笑了笑,充满了恶毒。“当然是用来处理你的……” 恐惧像厚重的乌云悄悄降临在两人的头顶。 她知道,他不是「他」。但这种感觉还是很伤人。李由美强忍着泪水,犹豫着要不要对他说出实情。 见她仍旧十份平静的坐在原位,徐文祖微微蹙了蹙眉,她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 一阵眩晕感突然向他袭来,他的视线也随之开始越来越模糊。在朦胧中他看到她的身影正试探性的慢慢向他走近。她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在即将陷入昏迷之时,他努力的把视线对焦在药瓶上,终于看清了那用粗体黑色英文写着的一个单词。 「triazolam」。 ※※※※※※※※※※※※※※※※※※※※ 灵感来自读者小可爱们!一共上下两章!呀哈哈哈感谢在2020-04-16 16:48:17~2020-05-07 17:2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沉叠、以归、兔砸阿七、憬辌 20瓶;叽里呱啦 15瓶;被学习淹没的秃头少女、会飞的鱼、女成凤 10瓶;阿姒有点乖_ 7瓶;土豆宝宝 5瓶;未忘夏辰 3瓶;唐糖糖、饭卡没钱、38030654、苍了天了、v7v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衔尾蛇(下) <下篇> “你是谁?” 她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伴随着渐进式的白色噪音,在耳鼓中来回震荡,空洞而缥缈。徐文祖缓缓睁开眼睛,灌入鼻腔的空气像刀片一样刮擦着喉咙和肺部,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坐了起来。 残留的药效让他的头微微胀痛,胃部也不停地抽搐着,这种感觉像极了宿醉后的强烈的不适感。 他的意识开始回笼。这具身体的记忆在他昏迷时不停的闪回,零碎而混乱,及其的不稳定,但它们仍然在以非常原始、残酷和血腥的方式进行撕裂和融合。 就像血与肉之间疯狂的啮噬,蚀心噬骨,鲜血淋漓。 而他则像一个冷眼旁观的偷窥者,贪婪而恶劣的窥探着属于「他」的记忆和秘密。他知道,只要掌握了他人的秘密和弱点,就意味着在某种意义上拥有了掌控这个人的手段。他原本应该心情很好才对,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在窥视这一切时,自己的一切也正在被「他」窥视。「他」很狡猾,如鬼魅般时隐时现,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贪婪的汲取着能量,运筹帷幄、蓄势待发。 「你知道吗……对它而言…你只是一个入侵者…它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他听到「他」细碎的低语,原本的自体延伸所带来的那一点小小的满足感开始转变成一种更加隐秘而压抑的愤怒。 它是谁? 是她? 还是这个世界? 李由美焦急的等待着,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完全拿捏不住剂量,药品背后的标签明明写的只会昏迷6个小时,但他已经昏睡了30多个小时。 她认为自己很可能把药下多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愈发的笃定了这个推断。就在她焦灼不安,继续等待了一个小时后,终于看到徐文祖的眼皮微弱的动了动,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李由美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又有些复杂。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 此刻的她既不确定面前这个徐文祖到底是谁,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面对他。 徐文祖正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睛阴森而空洞。 李由美往前探了两步,小心翼翼的把一瓶水放在他身侧,又退回了原处。 虽然他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看上去仍然很危险。特别是当他什么都不做,安静的盯着你看的时候。那种眼神,就像一只仅凭着本能、欲望和激素驱使的危险掠食者。而她,就像一只站在他面前,随时会被他囫囵活吞的小动物。 她的手心里攥着一把小号的手术刀,刀口锋利,给了她一些虚幻的安全感。 片刻后,徐文祖伸出手,却在半途被手腕上的铁链给拽住了,他顿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趋于弱势的糟糕处境。 他的手腕和脚踝处都被锁着铁链。它们很重也很长,直接和他身后的墙体相连。他的身上还穿着昨天的白色衬衫,李由美把他搬到地下室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几粒纽扣,衣角也沾到了一些脏兮兮的尘土,还有那头乱糟糟的黑发。他看上去颓废而污浊,简直一团糟。但就算这样,他浑身上下还是透着股即邪恶又疯狂的美。 她一直都很难抵御来自「他」黑暗的诱惑。 颜色越美,看上去越诱人的蘑菇,毒性就越强。虽然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她的囚犯,但她仍然在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他不是「他」。 徐文祖环顾着四周,他现在正坐在地下室的最里面一间极为简易的囚室的地上,脑中蓦然闪回了昏迷前的最后一幕,那个药瓶。 triazolam,一种强效的催眠药。由于吸收比较快,一般5-10分钟就会起效,催眠强度是其他同类药物的45-100倍。 他揉了揉自己的内眼角,懒洋洋的哼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拖长了尾音。 有意思。 难道一直以来,这个看上去很弱的女人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吗? 徐文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她身上,他拿起了她放在身边的瓶装水,然后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慵懒的靠在身后白色的石墙上,发出一声微弱而古怪的叹息。 “我好像有点小看你了……”他说着拧开瓶盖,喝水的时候眼睛仍然直勾勾的盯着她,充满了阴森森的怨毒。 他身上的压迫感和恶意是如此真实。他被束缚着,目前根本无法对她做什么,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畏缩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视线。 没有冰过的水轻柔的缓和着他正在痉挛的胃部。 他是不会看走眼的,但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 “是「他」告诉你的吧?”他把水拿在手里,似乎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丝毫不在意,散漫的目光开始在她脸上来回打量, “昨天晚上…「他」还说了什么…” 「他」在某种程度上是他的新玩具,他喜欢研究解析人们内心黑暗的秘密,他为自己设置了一种奖励机制,对他而言,越复杂危险的雕琢过程就意味着能获得越多的精神快·感。 它们完全可以替代自己情感的需求,只是这种新鲜感总是维持不了多久,他很快就会感到无聊,又会需要新的刺激。 “…是前天…”李由美心神不宁,但还是纠正了他,“你睡了一天……” 原来是个新手。 “…啊…是这样吗……”他歪着头戏谑的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把水瓶拿在手里晃了晃,手腕上的链条也随之发出尖锐的碰撞声,像是在取笑她拙劣又生疏的手法。 徐文祖顺着锁链的咔咔声低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片刻后他再次抬起头,冲她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向她抛出了诱饵,“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他」…不如…”他停顿了一下, “你让我回国,我…也给你留活口…怎么样?” 她抓住了诱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它。“…不行…” “什么?” “如果放了你…无论如何……”她看着他停顿了几秒,“…你都会杀了我的。” 他似乎被她的回答逗乐了,笑声听起来古怪而轻佻。 “啊…为什么…这么了解我……”,他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用手指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绷着脸没说话,不想和他继续玩这种毫无意义的问答游戏。 “不愿意说吗?”他把头往另一个方向歪了歪,眼神中有些捉弄的意思。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小声而谨慎的提醒他。 徐文祖脸上装模做样的笑容消失了,他在被她识破后就懒得继续装下去了,此刻他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漠然,但这种表情反而让李由美没那么害怕了。只是她有些困惑,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连吓唬人的方式也和「他」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她重复问题。 空气因为安静而变得沉滞。 “或许你不会相信…其实…一开始我也感到难以置信……这具身体居然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什么?”李由美站在原地,这些天潜伏的思绪开始飞速的渗透进她的大脑中。 “就是……一直以来和你生活的「他」…其实…”徐文祖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漫不经心的向她探身靠近。身后的铁链被他最大限度的绷直了,他俯视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是个冒牌货。” “不可能……”她失神的喃喃自语,忘记了后退,也忘记了所有的谨慎。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触手可及,甚至古怪离奇到足以让人怀疑它,但这一切却又足够真实,真实到无法让人忽视。 “怎么这个表情……”他冷冰冰的揶揄道。 她突然打了个寒战,感觉到了他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冰凉而令人战栗的温度,颤抖着把刀放在了他的脖子上,但还是很小心的与他的皮肤拉开了一段距离。她这么做的目的很模糊,甚至连自己都不太清楚,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想真正伤害他。 但这个举动根本没有起到任何威吓的作用,他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她的手里的手术刀,它看上去非常锋利。“不过……你真的……知道怎么用吗?” 他好像完全没有恐惧感,就和「他」一样。 李由美楞了一下,心虚的回答脱口而出,“「他」教过我……” 「他」曾经教过她很多次如何利用这些东西保护自己。地下室每种药物的效果,每种刑具巧妙的用法。「他」告诉过她刀刺入什么部位会让人立即毙命,什么部位又会让人痛苦不堪却苟延残喘。 「他」也告诉过她,给予虚假的希望会比□□上的折磨更让人感到痛苦与绝望。 但她从来没有把这些话当一回事。 徐文祖点点头, “那……来吧……” “欸?…”她望着他,一脸茫然,看上去有点傻。 他们已经靠得足够近,她的肩膀几乎已经触碰到了他上臂衬衫的面料。 “怎么…没杀过人吗?”他低头看着她,伸出冰凉的手指,贴附在她拿着刀的手背上,“或许……我可以教你………” 他的动作优雅而缓慢,他的嗓音低沉而柔和,有一瞬间让她迷了心智,盲目的顺从着他的指引,直到在他声音结束的边缘,她听到了那熟悉、心怀叵测的圆滑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感到害怕。但他已经用不易察觉的缓慢速度牵引着她的手,锋利的刀口正在向他的动脉逼近…… 李由美的心脏莫名其妙的剧烈跳动了起来,她想挣脱他的手,但手指与手指间的压力却越来越紧迫。 她没有杀过人,他对此毫不怀疑。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她脸上那种毫不掩饰的惊惧也不像是能随便装出来的。但她此刻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却突然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他想无故一切的把她拉入他的深渊,他想让她也品尝到罪恶甘甜的味道,他想…彻底的…弄脏她。 “如果……能让你的双手沾满鲜血和罪恶……我不介意再死一次…”他转了转黑色眼珠,新的记忆的碎片再次涌了上来,躁动不安,是关于她的。 他得到了她的名字,并坏心眼的用记忆中「他」的口吻说了出来。 “由……美小姐…” 李由美愣住了,湿漉漉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迷惘而复杂的水雾,她的呼吸变得微弱而激动。 这个表情,难道她以为是「他」吗? 刀片顺着他的力道在他的脖颈右侧划开了一道口子,有血珠从切口处冒了出来,划伤的地方正好与他死前的致命伤在同一位置。 衔尾蛇样的刺青此刻如同针扎一般,刺痛着他。 徐文祖对疼痛的耐受力很强,这点痛感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角慢慢扬起了一个诡异而残酷的弧度。 「他」最终会慢慢成为他的一部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他」的一切最终都会属于他。可她却夺走了「他」宝贵的真心,所以他赋予她罪恶,这很公平。 但她的反应却让他感到有些失望。 太弱了。 李由美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的脸变得煞白,手指紧紧的压着刀柄,然后猛地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扭拽了出来,食指的指侧传来尖锐的刺痛。 他们越来越像了,尤其是当他这样喊着她名字时,她几乎以为那就是「他」。 她低头沉默的盯着自己出血的手指看了半晌后,才抬头闷闷不乐的朝他看了一眼。泪水先是挂在浓密的睫毛上,然后慢慢滑过脸颊,直到大滴的泪珠滑到那紧抿着的、正在微微颤抖的嘴唇轮廓时,她才开始用她那柔软、毫无震慑力的嗓音厉声警告他。 “我、我警告你…这具身体……不是你的…如果你再这样…我……”李由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这样愤怒过。 徐文祖平静的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李由美说完便快速眨了两下眼睛,然后黯然的吸着鼻子抹掉了眼泪,强迫自己离开了这里。 “…我很期待……”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声喃喃着。 没有人可以这样威胁他,就连考试院的那些家伙恐怕都没这个勇气,上一个对他这么说话的申载浩,已经被他砸烂了脑袋。但……为什么……她刚才用那副软绵绵的蠢样子威胁他时…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是……他是不会把这种弱者的挑衅放在眼里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惩罚她。 等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后,徐文祖才木然的垂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从刚才他的脖子受伤开始,这个刺青就在隐隐作痛,刚开始只是微弱的刺痛,但渐渐的这种疼痛感变得越来越强烈,图腾的纹路和颜色也愈发的清晰,它变得栩栩如生,他甚至可以看清那条非龙非蛇的生物身上每一片鳞片的细节。 它越来越逼真了。 “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李由美抱着医药箱又出现在他面前时,就看到了他低头盯着自己手腕处,她也发现了刺青的变化,它好像和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了。 “嗯?”他没想到她还会回来,沉吟了片刻,决定含糊不清的敷衍她,“…我也……不太清楚…” “「他」以前没有刺青……”她看着他,找到了重点,友善的提醒道。 她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这段时间他像变色龙一样伪装着自己,也没有向她透露任何讯息,但她却能准确的捕捉到他所有的意图和需求。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徐文祖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低沉的叹息微微震动了空气,就像金戈相触的响动。 如果这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么这个标记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它肯定和他突然来到这个世界脱不了干系,但象征着死亡与重生的衔尾蛇到底指的是谁呢? 是他吗? 还是「他」。 “你在流血…”李由美屏住呼吸,眼睛盯着他已经被血染成红色的衬衫领口,它看上去有些吓人,“得处理下才行……” 徐文祖的眼睛仍然浑然不觉的盯着自己的手腕处,刚才的伤口很浅,血已经基本凝固了,只是看上去有些吓人。 她看着面前熟悉而又倍感陌生的脸,走上前仔细而缓慢的用棉签擦拭着他伤口边缘干枯的血迹,他好像不那么抗拒和她的身体接触了。 “你……刚才说你已经死过一次……”李由美试探性地开口询问道,但她很犹豫,所以一直斟酌着自己的语气,“……那你是……” 徐文祖的目光终于从手腕处收了回来,棉签擦拭的地方又凉又痒,他难耐的动了动脖子,“什么…”他含糊的笑了一下,“鬼魂吗?” 她点点头。 “嗯…可能吧…在某种意义上…但是…”他原本淡漠的黑色眼睛有了一丝探究,“你…难道…不害怕吗?” 李由美摇了摇头,“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她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又承认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自从被识破后,他原以为她会恨他,但没有。她看他的眼神只是变成了一种很平淡的温和。从来没有人在他露出真实本性后,还会对他这样温和。她带着温度的眼神会让这具身体感到平静,但却会让他慢慢失控。 他的随意的瞥向锁着自己的手铐上,这是一种特制的密码锁扣,他低下头用手指拨了拨,开始研究起它的构造。 李由没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是密码的。”她说。 “嗯……” “只有我和「他」知道密码,所以…如果杀了我…你也会饿死在这里…”她说的很慢也很温和。 他抬起头,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 她说的是事实。 他目前还是她的囚犯。 徐文祖低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想了一会儿,然后幽幽的开口道,“但是……就算你把我关在这里……”他全神贯注的望着她,“「他」也不会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立刻反驳了他。 “真的吗……”他沉默了几秒,短促的笑了一下,“你很喜欢「他」吧?” 她点了点头。 “那如果……他再也回不来了…你会怎么做?”他知道有时候埋下绝望的种子,比拔掉麦子更令人痛苦。 他喜欢看到人们脸上露出绝望和痛苦时的神情,那种表情真的是……他陶醉的想象着,心中泛起一阵微弱的激荡。 李由美不喜欢他的假设,她心不在焉的把药箱重新关好,“那边有一个卫生间你可以清理自己,衣服和晚饭……晚一点我会带过来。” 她转过身,回避问题,加速前进,飞快的离开了地下室。 * 过去的这段时间,除了失去自由以及铁链在手腕上开始留下暗红色的锈迹,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一种折磨。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聊的坐在肮脏、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这让他偶尔会想起自己的童年里,那个充满了饥饿与黑暗的地下室。 但这不是最糟糕的,被束缚在这里回忆那些陈年往事,或者无事可做、无处可去,这些都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事情是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正在潜移默化对他产生影响,就好比此时此刻,等待她出现在地下室,已经变成一天之中最有趣的事情。 这种感觉正在慢慢使他发疯。 地下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他不用猜测就知道是谁来了,新鲜的空气卷着她身上隐隐约约的香气灌入了地下室。现在正值盛夏,但在阴冷的地下室里,这个女人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春天的曙光。 徐文祖看到了她光洁的脚后跟出现在地下室楼梯的顶端。脚的主人慢慢走下楼梯,来到了他的面前,黑色及膝的蕾丝裙几乎让她的皮肤白的在发光,但她今天的脸颊上却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晚餐…”她把食物放在了他身侧的桌子上,用平静的语气低头看着他说道。 她的裙褶已经刷到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太近了。 这些天,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的主动离他这么近过,每次来找他时,她都会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 但紧接着,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为他闻到了她呼吸里淡淡的酒精味,在「他」的记忆中她似乎很容易喝醉。 她转过身,准备离开,却被徐文祖的手拽住了裙摆。李由美回过头,迷蒙的眼睛看着他时,满是困惑。 “怎么了?”她非常轻柔的问道,甚至没有用敬语。 “或许……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吗…”他平静的看着她,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这里…实在太无聊了…” 李由美其实并没有完全喝醉,但酒精的确卸掉了一些原本该有的防备。她低头看着那只正攥着自己裙子的大手,他的手腕上已经有了青紫色的淤痕,应该是那些沉重的锁链造成的。 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如此邪恶而可怕,却同时又看起来这样可怜。 沉默半晌后,李由美点点头,“我….去拿…”说完再次转身,但他的手却并没有松开。李由美拉了拉自己的裙子,他才慢慢松开了它。 当她就抱着一盒东西重新回到了地下室时,徐文祖已经坐在了小木桌前。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打开盒子,倒出积木。 原来是叠叠高。 “以前在考试院的时候,偶尔会和双胞胎玩这个……”李由美一边说,一边开始摆放起来。 徐文祖将一块积木拿在手里,微微歪着头看向她。“双胞胎?” 李由美点了点头,她将三根长方体的积木并排排列成一层,然后交错叠高成塔状。 “不过…他们总作弊……”她很随和的笑了一下。 「他」应该当时不在,所以记忆里没有这一段。 徐文祖把手里的积木放在塔的最高处,然后用纤长的手指压住并使每快积木都整齐贴合后,他再次看向她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既然是游戏,就一定会有规则。”他的声音带着甜蜜的蛊惑,“不如我们……来制定一个游戏规则怎么样?” “那是……什么…”李由美咬住了诱饵,懵懵地望着她,脸颊两坨淡淡的粉红让她看上去有些可爱。 这不重要,他选择忽略这些陌生的感觉。 他笑了一下,继续哄骗。“如果我赢了,我来选择…你的死……” “那如果……你输了呢?”她没有被吓到,「他」曾经也一直喜欢这么吓唬她。 “输了的话…”他眼睛往上瞟了瞟,思索了片刻又朝她看了看,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幸灾乐祸。“…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在你死之前…我会让你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怎么样…” 这个游戏规则一点都不公平,李由美听见自己的内心深处传来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向她发出警告。 他不是「他」。 然而最终不知道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有些悲伤的笑容。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同意了他荒唐的游戏规则。 “好……就按你说的…我们开始吧。” “女士优先。”他向她示意。 李由美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塔,测试了旁边几块积木是否松动,然后抽出中间的那块并将其放在塔的顶部。 最开始的那几步总是最简单的,徐文祖显然很擅长玩这个,但她玩的也不赖。 随着时间的积累,木塔逐渐形成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沙漏状,这个游戏也到了它最紧张刺激的阶段,越来越考验玩家的技巧和耐心。 “在考试院的时候……你住在哪间房间?”他透过木塔间隔的空隙与她对视,轻松的找到了木塔的重心和它的受力点,抽出木头,轻轻放在塔的顶端。 “310。”李由美撑着脑袋,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打断了与他的对视,轮到她了。 徐文祖盯着她在木塔边缘移动的指尖。 它们看上去很柔软。 “啊……对…是那个学生…”那个住在310和尹钟宇关系很好的大学生,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离他的作品太近,而且他也违反了考试院的规则,所以处理了他。 “学生吗?” 她选中了木塔下半部分的一块积木,但还是有些迟疑。 “…你的房间是一个叫姜锡允的大学生住的…” 她不认识,听上去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啊~那个学生后来……怎么样了?”她一边问,一边小心儿缓慢的抽出选中的积木。 他的眼睛紧紧的跟随着她手中的木块,李由美一边慢慢松开它,一边让它的重量一点点的降落在木塔的最顶端。 “嗯……他违反了考试院的规则……”他含糊的说 塔开始晃动。 “……” 李由美屏住呼吸等待着。 木塔没有倒下,又呈现出静止的状态。 她松了口气。 到他了。 徐文祖开始仔细的测试木塔上半部分的积木。 “为什么…要回韩国…”李由美问,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手背上淡青色的静脉,黑色的衣服面料和白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有点想「他」。 “这个嘛………”从游戏开始,他的脸上就一直带着似有若无的假笑,看上去很狡猾,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只是……想回去看看,看看那些人怎么样了…” 他的作品变成另一个他了吗?真好奇……… “绝对……不行……”李由美低声喃喃着。 她知道他们可以逃出境,也是因为运气好才没被发现。而且这种运气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没关系…由美小姐很快就不需要担心这些了………”他笑了一下,“我会先把这里的味道清理干净再回去的…” 他一直在向她暗示,暗示着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就是他重新获得自由的那一天,她会死在他手里,以最痛苦的方式。 “…你好像…很想杀我…”她用力吞咽了一下,害怕和恐惧同时刺痛了她,但她不想屈服。 徐文祖歪了歪头,冷漠的观察着她。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并不是所有问题都拥有答案。 “其实…我很好奇…你和「他」是怎么在一起的?”徐文祖慢慢拉出位置偏于中间的积木,他虽然已经拥有了「他」大部分的记忆,但这一块依旧是一片空白。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 “是……是我先告白的。”李由美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睫毛下垂,看上去很温柔也有点羞涩。 “是这样吗?然后……「他」答应了吗?…”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揶揄,还带着一点点讥讽。 “没有……”李由美笑着摇了摇头,“他说我恶心……” 他轻笑了一声,把积木完整的抽了出来,并顺利的将它放在了顶端。 “轮到你了。” 木塔已经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倾斜,状态也变得及其的不稳定,现在抽出任何一块积木都很危险,紧张的气氛慢慢开始上升,李由美不得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已经岌岌可危的木塔上。 当她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它时,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这座木塔上最高的那一块积木很像。只需要一点点额外的重量就会使她掉落。 李由美晃了晃脑袋很快抛开杂念,做出了选择。她手指找到了一块看上去并不那么重要的积木,就在她开始拉动时—— “那么…后来呢…”他突然开口继续问道。 她看向他,手指停止了动作。记忆的嫩芽窸窸窣窣的冒出了头,随着回忆逐渐蔓延,她的语气也开始和木塔一样摇摇欲坠。 “后来……” 她咬住了诱饵,毫无征兆的沉浸在回忆中。 “由美小姐你……应该也发现了吧…除了和你的关系…我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欸?” “我的意思是……由美小姐你为什么不能……” 李由美的手不受控制的的颤抖了一下,木塔哗啦啦的倒塌了下来。 话题终止了。 “……” 她怅然若失的望着那些散落的积木。 自从那个晚上,「他」短暂的出现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渺茫的希望已经积累的越来越厚重,它们就像木塔一样一层又一层,塔墙在不停的堆高增长,它已经太重了。她确信,总有一天,她竖立的希望之塔会迎面向她倾泻而下,压垮她。 “…你看你…怎么这副表情……”他懒洋洋的取笑她。 徐文祖从地上捡起一个掉落的积木,拿在手里摆弄着,黑色的眼睛炯炯的看向李由美。 “继续吗?”他轻声问她。 * 几周后的某一天,李由美拿着晚饭来到地下室时,却没有看到徐文祖的身影,铁链被打开了。 地下室的阴影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试着开口,声音却淹没在地下室一片昏暗的寂静中。沉默的野兽正在疯长,他正在等着她,怀着恶意,却又很耐心。 她原以为只要一直维持现状,总有一天「他」就会回来。但每当她认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时,情况都只会变得更糟糕。 徐文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用浸染着□□的白色纱布捂住了她,另一只手则紧紧的包裹着她的手臂和腰部,她的脖子感受到了冰凉的呼吸,以及他的言外之意。 “你的回合结束了…”他附在她耳边阴测测的宣布,“现在轮到我了……” 当她试图吞咽他手掌里最后的空气时,她的意识渐渐陷入了一片沉重的黑暗里。 当她再次醒来时,他们的处境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对置。 “醒了吗?”徐文祖神色如常的一边戴着医用手套,一边来到她身边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