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厨房》 番茄炒蛋 “这……番茄炒蛋?” 常慧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对,要不要尝尝?” 来者神色如常,语气中透着友好。 我尝这个?真的假的? 常慧的眉毛拧成一团,没有动作。 来者却对她的异样毫无发觉,杵在她房间门口,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目光转向对方手里的盘子,菜里似乎是加了致死量的老抽酱油,黑乎乎的,鸡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形状也被人粗暴地炒散,和番茄碎混在一起,不知道是加了水还是没炒熟,整体呈一种稀烂的状态。 但碗里的这坨番茄炒蛋,不仅卖相稀烂,还炒糊了。一些焦黑色的块状物扒在其中,分不清是番茄还是鸡蛋。还是碳。 这叫很会做饭? 她想起刚才东子拍胸脯保证的样子。 “常小姐您请一定放心,陆先生他真的很有诚意,该交的房租绝对不会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陆先生还很会做饭……你们互相也能有个照应。是吧陆先生?” “呵呵,雕虫小技而已,不算什么。” 陆先生跟中介谦虚客套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她现在倒是很想做饭,指把中介和室友一起料理了。 她不为所动,但来者表情真诚,一脸期待,不太像是在玩大冒险。 看着盘里的不明物质,常慧一度感受到太阳穴的青筋在跳动。 “没事,不用担心我不够吃,我锅里还有。”来人递给她一双筷子,笑着说,“多盛点,别客气。” ………… …… 几小时前。 五月一个平常的下午,下雨的小镇,旧屋。 常慧侧躺在地上大脑放空。她抽出手指,某个地方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身体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余韵中。 从失控中回过神来,她正要收拾“战局”。一股清亮的液体顺着她的手指滑下,她用另一只手划开相机,拍下几张手指的特写。 氛围足够暧昧,指甲却不够花哨,看来待会得找个贴片弄上去。 手上还没擦干净,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烦个不停,密封不太好的窗户缝,似乎透进一股潮气。常慧用纸巾胡乱擦拭了一通,不耐烦地把通话按成免提。 “常小姐,对……是我。之前说的事情还务必请您再考虑一下。”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谦逊,敬语没有一丝错误,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味道。 “非常抱歉……但这事对您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要不然……” 也许是信号不好,对方的声音时断时续。 放任一旁模糊的聒噪,她躺在地上看向天花板。 木制的房子已经上了年纪,渗水的房梁,斑驳的旧墙纸,无不在显示着房间的破旧。 却有一角和别处不同。墙上贴着大幅的动漫人物海报,点缀着少女心的星星灯,地上一方软乎绒毯,不沾一丝灰尘。小山似的毛绒娃娃个个样式可爱,对面摆着一张穿衣镜……就像是某位少女的自拍角落。 整个房间只有这个角落是崭新的、亮堂的。 然而这种亮堂并没有持续太久。房间里的人一跃而起,将散落一地的“道具”扔进收纳筐。再绕到穿衣镜背后,收起镜子的折迭腿,随手靠在墙边。最后拔掉插座,关掉一旁的补光灯。 霎时,整个房间恢复了它应有的昏暗。 “好的……谢谢您的理解,那就六点左右……” 应付完烦人的电话,常慧席地一坐,面无表情地划着手机,打开相册。 是她刚拍的照片。屏幕上的女人半跪在地上,就着精心布置的背景,衣着夸张地对镜自拍。一条层层迭迭的蓬蓬裙,上身的吊带部分堪堪掩住胸部,裙摆则短得可怕,几乎什么也包不住。裙摆底部的繁杂蕾丝花边,只能勉强遮住大腿根。 后面还拍了几张更私密的隐私部位,但她现在没什么时间,只能留到下次再修。 抹掉头发毛边、去瑕疵、液化、调整构图、局部瘦身……手机里的修图软件有整整三页,她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点戳戳,切换一个又一个软件,几十个步骤下去,精修后的图已经和原图大相径庭。 她打开最后一个软件,做好调色滤镜,再加上贴纸边框——搞定。 这下手机里的女人——虽然脸被挡着看不清,但不论是光泽靓丽的长发,精致轻盈的裙子,还是白皙修长的身材,都显示着“她”诱人的少女光泽。 少女?常慧手指一顿,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东西。没错,图里这位的确是一位完美的、符合一些想象的、某些人无法抵挡的少女。 但指的是手机里那位,她的“作品”。和她本人无关。 常慧点开一个社交软件,随便复制了一个文案,熟练地删删改改,配上几个爱心emoji,搞得好像是自己写的,再搭上刚修好的这套“写真”,点击上传。 一刷新,刚发出的动态,就有了两三个赞。 她没兴趣看是谁点的赞,只是机械地划过一张张图片。 图上的人和常慧,不能说完全不像,只能说是毫无关系。即使如此,但她也确实提供了“胚子”。 胚子……虽是事实,但她不喜欢这个词。 常慧自嘲似的勾了勾嘴角,一把扯下头上的假发,将其抖顺了,起身挂到桌上的支架。 又脱下身上复杂的蓬蓬裙,挂到一侧的晾衣架。 她正要重新坐到刚才的位置,余光突然扫到穿衣镜。 自己的身形映在那张镜子里。略显蓬乱的齐肩发,毫无血色的脸,长期熬夜的青黑眼圈,干裂到发白的嘴唇,平庸无趣的身材,和略显浮肿的双腿。 摘下那些道具,面前这位这才是真实的她。 她下意识地转移视线,目光重新聚焦在刚才的裙子。 那是她的简易衣柜。本应用在室外的钢制晾衣架,上面挂着的裙子五颜六色,和这个破败的房间不太搭。 倒是镜子里那个没什么精神的女人,和这个破房间很搭。 油豆腐泡面 小镇的晚上十点。 挂掉最后一个电话,房屋中介小赵,结束了他一天的忙碌。 这里是松町最大的商店街,也是除了便利店外营业时间最晚的地方。大型连休已经过去半月,餐厅排队的人少了许多。烤鸡肉串,和牛,洋食……他对那些夸张招牌的餐厅没兴趣,转头拐进了一侧的小巷。 藏在两家点心店中间,一块小小的招牌。是他熟悉的夜宵小店。 “一碗酱油拉面,一份饺子,多谢。” 来的次数太多,他早已和店主夫妻混熟,一边落座一边点餐,省去那些麻烦的礼仪细节。 “客人,您今天好像心情不错。”店主奶奶向他搭话。 吧台前的客人面带喜色,步伐轻盈,还轻声哼着小曲,完全没有往日下班后死气沉沉埋头吃饭的模样。 “啊哈……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被人看穿心思,小赵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再来一杯生啤。” “好的,请您稍等。” 店内布置温馨,头顶吊灯暖黄明亮。夫妻二人经营的小店,从晚上营业到第二天凌晨,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个年头。 夫妻分工明确,爷爷负责烹饪,奶奶负责杂项。店主爷爷将拉面盘好丢进锅里,另一只手打开炉子,倒入油润锅。 佝偻的身形并不影响他的动作,油烧热倒出,再放入少许冷油,摆上饺子。 平底铸铁锅里传来油煎的“滋滋”声。 饺子每天开业前准备,猪肉馅仔细剁碎,加入一小匙胡椒盐,磨入姜蒜泥去腥,倒入味淋、清酒和酱油腌制,再挖一勺店主秘制味噌膏,顺着一个方向搅匀上劲,最后加点香油,锁住水分。 调好的肉馅拌入杀过水的卷心菜、韭菜、葱花,混合均匀,包入手工擀制的面皮。 待饺子底部煎到焦黄,淋入一小碗水,盖上盖子,等待焖熟。 趁这个空挡拿出一只大碗,舀一大勺调制酱汁作为汤底,再用勺打起锅中沸腾的高汤,撇一点熬碎的骨髓和油脂,压入碗中增香。 漏勺捞起煮好的面条,甩几下去掉多余的水分,平铺到碗中。再码上备好的叉烧肉片、笋、溏心蛋,葱花。 菜码的灵魂必然是溏心蛋。浓口酱油和味淋混合煮开,加入昆布和一把鲣鱼花。鸡蛋屁股扎小孔,水开煮六分钟,放入冰水投凉,仔细剥壳,再泡入放凉的酱汁,至少二十四小时。 待到时间足够,取出用细线切断,便是嫩滑流心的诱人模样。 这边拉面码放整齐,那边饺子煎好,用盘子反盖在锅上,再倒扣过来,完成。 “您的酱油拉面和饺子,请慢用。”店主奶奶满脸慈祥,端来打工人的物理慰藉。 酱油拉面卖相优秀,饺子煎得金黄焦香。小赵给碟子倒上醋,拿起筷子准备填满他的饥饿。 “叮叮咚咚当当当——” 不合时宜的铃声打断他的动作。 “赵旭东你他妈故意害我?!”电话那头的女人破口大骂,“我让你找个室友,你给我介绍个男的,这就算了——” “哎呀慧姐,瞧你这话说的。就你那房子条件,我多少客人一听条件就被吓跑了,看都懒得看一眼……”下班时间还被电话打扰,赵旭东也懒得再装,他夹起一个煎饺往嘴里送,却咬得太急,被爆出的汁水烫到,“哎哟我X……” “搬进来还没几个小时就把厨房炸了,锅底烧糊一大片,灶台上到处都是酱油和番茄的尸体……”常慧咬牙切齿,“溅得到处都是,这就是你说的很会做饭?” “那怎么了,人家还是学生,一次两次失误很正常。”赵旭东不以为然,“不行你教教他,一回生二回熟嘛。” 赵旭东注意力显然没放在电话身上,用筷子夹起一撮拉面嗦入口中,肉片满口肉香,劲道爽滑的面条搭配酱油汤底,给什么大餐都不换。 “你就不能再帮忙找找?”被老油条打了个回马枪,常慧只得放缓语气。 切半溏心蛋蘸上汤汁,口感Q弹十足,再就上一口面条,可谓是滋味满满。 “慧姐,不是我不想帮你。”赵旭东嚼着食物,嘴上可没停,“你也知道,本身松町离西阪就远,虽说有电车,单程也要一个小时。” “那房子多少年没好好修缮了,上次我费了半天劲,在一个妹妹面前把那房子吹上天,她一看门口照片就不回我消息了。那还是我十级精修过的,里面广角拍的视频还没来得及给她看呐。” “而且你给的价格也没有优势,又不是整租,有钱的小孩看不上,没钱的又有更好的选择……”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赵旭东把话一口气全说了出来,心里的气也顺了不少。他嚼着煎饺,继续磨嘴皮子。 “慧姐,陆先生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没挑一句这房子毛病,钱也爽快交给你了。”他又喝了一口生啤,语气多了几分真诚,“人家名牌大学的学生,来这房子住已经是屈尊了。姐,听我一句劝,先将就着吧,毕竟应付社区更要紧……” 半晌过后,电话打完,赵旭东面前的碗也见底。 “哎好,行,那就这样,就这么说定了。再联系啊姐。” 电话干净利落地挂了。 一口一个姐,客套话一句没少说,口风也是一点也没松。就像钝刀遇到滚刀肉,横竖切不动。 常慧气得头疼,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滴水不漏的赵旭东。他说得没错,比起漫无尽头地寻找房客,眼前更重要的是应付社区。 这个房子年久失修,破败不堪,被投诉过好多次影响街道风貌。 上个月她还在信箱收到匿名信,信上的语气极尽客气,除去一堆毫无意义的装样子敬语,中心思想就是说请房主赶紧维护一下房子,称自己每天都路过这个破败不堪的地方很不安。 有病早点治。常慧无语,我住在这屁事没有,你路过一下就不安了? 但修是确实得修,现在这样子住着是难受,但她真没钱。连着两次打工被辞退,最近都是靠卖照片的钱吃饭,哪来的钱修房子? 常慧打开面前的速食面盖子,隔着雾气的熏腾,开始她的晚饭。说是晚饭倒也不准确,她饮食不规律,经常一天只吃一顿,用于维持生命体征。 这是一款名为“咚兵卫”的泡面,以配有大块油豆腐出名。成分也很简单,清淡的高汤底,一小块鱼板,面条。 客观来说是好吃的,只是没什么味道。她撒上点七味粉,增添些许香料辣味,再拌匀。 面条几口就吃完,油豆腐她要留到最后。常慧夹起那一大块厚片油豆腐,不愧是招牌产品,油豆腐大到几乎填满整个面碗。筷子的挤压下,汤汁从它的孔里渗出,晶晶亮亮的很诱人。 正要咬下,屋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 …… 厨房里,有人端着一碗跟她同款的“咚兵卫”,正在不知所措。 地上躺着她的电热水壶,看不清是怎么了,只感觉大事不好。 常慧眼前一黑。 “……你该不会连开水壶都给我炸了吧?” 三明治 家应该是什么样子? 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经历的人会有不同的回答。 有人会说,家就是一家老小聚在一起,围着桌子包饺子。 也有人说,家就是和最爱的人在一起,躺在沙发看电视。 还有人说,家就是你遮风挡雨的庇护所,一个人也能乐得逍遥自在。 但漂泊在外的人,很难说自己有个家。出租屋只是个“住所”,陈设装饰不能改动,维修家电要看房东脸色,住出使用痕迹了还要扣钱。不论条件好坏,它都不属于自己。 那只是个暂留地,更重要的是在留卡。 青年就在找这样一个住所。 “陆先生,我们这个房子呢,是比较有年代感。现在不都流行怀旧中古风嘛,这间完全是纯正的召和风情!您这直接拎包入住,还省了自己布置的麻烦……” 车站走过来一路上十几分钟,房屋中介的嘴就没停过。自称小赵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是老江湖的自信派头,话里话外带点绵里藏针的“push”,暗示他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这人也许不靠谱,但毕竟自己情况紧急,现阶段也只能将就。 “哎呀,时间过得真快,说着说着这就到喽。” 两人在一处一户建门口停下。与周围闲适安静的房子不同,这栋房子似乎尤其的破旧。旁边邻居的花爬满了木制藤架,这边只有稀稀拉拉的杂草。矮墙斑驳破败,底下长着青苔,一直延伸到生锈的铁制的大门。就连门口的名牌都褪掉颜色,布满划痕,看不清字样。 一个身影出现,打开内侧的门。她好像早有预料,一直在玄关等着。 “进来吧。” 那人打开门,立刻就转过背向里走去。此时正值黄昏,小院铺满夕阳的金色,里侧却没开灯,门内情况看不真切。 三人穿过玄关的拐角,脚下的木地板发出“吱呀”的声响。 老式和风的装修,大量使用木头材质。客厅没有沙发电视,只摆着一张茶几。 “陆先生,您看这房子,光一楼就有三个房间。是旧了点,但卫生间做了三分离,在那个年代算很先进的啦。” 半开放式的厨房,物件都上了年头,看得出很少使用。角落发黄的老冰箱,把手都已经掉漆。 “现在的房子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就是太小了!现在西阪城内的一户建呐,那可是越修越小了。没办法,地就那么大。就那面积,还好意思吹什么LDK,什么餐厨一体。那小厨房转身都费劲。” 推拉式的木制阳台门打开,能看到后院没什么东西,只是杂草比门口更盛,长度快要超过小露台。 “现在还没别的租客,就常小姐一个人,就这格局,您二位怎么都够住啦!” “而且嘛,大家都是中华儿女,中果人不骗中果人,出门在外还得是同胞最靠谱。” 感觉你最不靠谱。 青年腹诽。 这中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不管说什么都会被他圆滑地甩回来。 他只能没话找话:“二楼还有房间吗?” “不行。”身后的人想都没想就突然开口。是中介说的“常小姐”。她从他们进门后就倚在阴影里,没开过腔。 循着声音,青年这才看清她的正面。女孩穿着普通的棉质家居服,微卷的头发随意地垂散着,双手环抱着靠在墙上,眼睛没有看他。一束暖黄的落日光线斜着照在她的脚踝,整个氛围就定格在那里。 “不好意思,二楼都是堆的杂物,怕是不太方便。”她又说道,“要住的话,一楼大房间,就是中介跟你说的那个价,押一付三,水电网我包。” 身形单薄,皮肤白皙,邻家女孩的模样,不容置喙的语气。她就像有一股说不清的劲儿,短短两句比能说会道的中介更有力量。 “没问题。”青年爽快答应下来,“不过我这边有点事情,最好可以尽快入住。” “可以。”常慧心不在焉,“记得报地址审核就行。” 中介小赵心里石头这才落了地,俩人刚才都一言不发,他生怕出什么差错,害得今天白跑一趟。 不管是帮姑奶奶找租客,还是给神经少爷找房子,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常小姐您请一定放心,陆先生他真的很有诚意,该交的房租绝对不会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陆先生还很会做饭……你们互相也能有个照应。是吧陆先生?” 几万圆中介费马上到手,看在钱的份上,顺口美言两句,算是售后服务。 “呵呵,雕虫小技而已,不算什么。” 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了,这是我的证件。常小姐你好,初次见面,还没来得及介绍。” 青年向她递来一张卡片。 “你好,我叫陆秋名。” ………… …… 时间拨回到现在。 常慧蹲下查看热水壶伤势。 里里外外检查一遍,还好,除了本身就老旧以外,看起来没大问题。 “抱歉,刚想拿它烧水,没拿稳。”罪魁祸首向她道歉,手里还端着泡面盒。 他似乎刚洗过澡,衣服从黑衬衫换成了白色T恤。半干的头发挂着几颗水珠,顺着脖子往下淌。手臂线条精壮,手腕戴着一块名贵手表。 该死的富二代。 “你不会连开水都不会烧吧?”刚搬进来就闹出这么多吓人动静,本想和他保持距离的常慧也有点忍不了,“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第一次见到养尊处优的危害有多大。” 晚饭被他打断,她心疼那块还没来得及下口的油豆腐——待会再吃肯定凉透了。 她话里带刺,面前这人没接话,只是跟着蹲下来,伸手想把水壶接过去。 “行了我来吧。”常慧下意识把水壶往怀里护,别待会到他手里又出岔子,“陆……什么先生,你自己的烧水壶呢?” 他到底叫什么来着?要烦的事情太多,看了他在留卡也没记住。 而且话又说回来,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给人掏身份证自我介绍的? “陆秋名。陆地的陆,秋天的秋,名字的名。”他答道。——这样不就正常多了。 “头文字D?” 秋名山车神? 很会开车,还是速度很快? 下意识的吐槽差点从常慧嘴里脱口而出,还好到嘴边拐了个弯。 都是职业习惯。常慧心里翻了个白眼。都怪自己天天在网上复制“开车”文案,思维都出现定式了。没办法,这年头卖“福利”也是很卷的,不长相清纯地开黄腔,那些饥渴的宅男怎么买账? 以前做生意就是做生意,现在做生意还要提供情绪价值。 经济不行。世风日下。 陆秋名显然没察觉她这些小九九,只是点点头:“我妈妈以前很喜欢。” 常慧没再接话,给水壶灌了点水,打开开关。 厨房台面已经被清理干净,好像几小时前的番茄尸体是一场梦。 常慧打开冰箱,掏出一罐啤酒。再窸窸窣窣地翻了翻,扔给他一个三明治。 便利店平平无奇的基础款。普通的吐司面包,切掉面包边,涂一层蛋黄酱,再夹上鸡蛋、玉米和火腿片,便是简单吃点的不错选择。 “前两天买的临期,还能吃。”她仰起脖子灌了一口啤酒。 就说你那厨艺水平不靠谱吧,早点选择便利店食品就没那事了。要不然也不会忙活半天吃不好饭,泡个夜宵还砸我水壶。 正在她要继续方便食品这个话题的时候,那头陆秋名却一脸感激: “真是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晚上的番茄炒蛋还剩了点,就着这个吃正好。” ? 说着他放下未开封的泡面,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小碗,用勺子把被称为的“番茄炒蛋”的不明物质,塞进三明治的夹层里。 然后面不改色地吃下了它。 关东煮 深夜的雨敲打着窗台。微弱的灯光照亮房间的一角。 女孩身着黑红配色的朋克连衣短裙,半躺在榻榻米上。 地上的手机正在安静地记录,仰拍角度使她身体一览无余。 领口大喇喇敞开,左侧的丰满呼之欲出,右侧则暴露在空气中,轻颤的粉嫩摇摇欲坠。 一只手轻轻抚上这片前襟,先是搓圆水滴,再攀上顶峰,最后夹起揉捏红润的尖翘,施以增加快感的压力。 紧身的版型勾勒腰身的纤细,缎面的材质散发诱惑的气息。 同色系的蕾丝布环紧勒着一条大腿,雪白的皮肤被挤出迷人肉感。另一只手缓慢划过布料的光泽,伸向两腿间的神秘地带。 “嗯……” 手在腿间细细动作,女孩发出微弱的喘息。她不自觉地夹紧下身,随着一阵阵身体的颤抖,大腿猛地偏向一边。 皮肤上显出细密的汗珠,散过的头发挡住她的下颔。 待压力释放之后,女孩放松下来。 白皙的手指向镜头伸来,尽管深红色的甲片还挂着水渍,她却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按下了结束键。 将手机厌恶地扫到一边,这具身体彻底酸软,失去力气。 常慧只能又放空自己。 这次的高潮来得尤其的快,下身渗出大片的湿痕。不用看回放就知道,片子会很受“粉丝”欢迎。 但常慧却毫不在意。比起收益,她更在意刚才的问题。 在她神志模糊,加速揉捏,到达顶峰的那一刻……脑海里出现了相当奇怪的画面。 手臂。 那只手臂肌肉不大,没多少锻炼痕迹,只是线条还算流畅。它的姿势也没有任何问题,和某些故意擦边的画面没有关系。 但说不清为什么,它就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吸引她的注意。 还在她最羞耻、最难堪的时候,侵占进入她的大脑,直接连通视觉神经。 要命。 也许是被紧身裙勒的,也许是因为余韵还没过去,常慧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拿起纸巾胡乱擦拭一通,打起精神收拾残局。 衣服是网购回来的,买的时候明明看好了尺码,到手还是小了一圈。等两三周的海运到手,就算不合适,也早就过了退换期,简直就是盲买。 没办法,谁让它便宜。 但这次是真受了罪,穿得难受不说,脱也很费力气。劣质的拉链尤其难搞,这才刚褪到一半,锁头就精准地卡住了布料。 偷工减料的厂家全责。常慧咬牙,反正肯定不是她的问题。一天吃一顿饭,有时候甚至不吃,能胖才真是有鬼。 她忍住拿出剪刀跟它一了百了的冲动,默念了八百遍“反正只是道具凑合用就行”,又大战好几分钟才把它扯下。 把这件“美丽刑具”抛到一边,常慧终于能大口呼吸。 丢掉枷锁后回归了平静,思维也能正常运转。关于那个画面,她突然想起更多的东西。 刚才的画面并不完全,那小臂手腕还戴着一只看着就很贵的表。虽然她并不认识白搭翡丽或者僵尸丹顿,但就那品相做工,谁看了都会觉得贵。 再往下是骨节分明的手,手掌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擦伤,指关节处有血痕,五根手指有三根绑着创口贴,其中两个指头还微微透出殷红。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常慧的心头。 并不是因为她攀上顶峰时,出现脑海里的奇怪画面。 而是—— 怪不得水壶都拿不稳,原来是没打赢番茄炒蛋。 ………… …… “下一站,新西阪。新西阪到了……” 早通勤时间,小镇通往城市的电车。 市区比小镇繁忙太多,一路上全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确认好目的地位置,陆秋名离开错综复杂的铁道路线。 到学校还要再步行十来分钟,他看了看表,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不过无妨,他本来也没准备去上课。 穿过狭小的街道,陆秋名来到偏离学校的另一个街区。这里很多私人住宅,大都是本地人。建筑有些岁月痕迹,比起市中心的繁华忙碌,更多是闲静的生活气息。 陆秋名的脚步停在一个路口。 旁边一家主营蔬菜的摊位,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塑料箱占用一点过道位置,五颜六色的蔬果用塑封包好,精心摆放整齐。不同于环境优美的超市,这里的价格稍低一些,但必须赶早,来晚了就很容易遇上缺货。 青年抬头看向天空,色调单调的阴天,硕大的招牌悬在他的头顶。 那是几个颇有年代感的铁艺字体: “永望市场”。 进门直走大约三个摊位,一家不起眼的小吃店里,一位中年胖大叔正在忙碌。 汤勺搅动精心熬制的鲜味高汤,仔细调整咸味浓度。 白萝卜切成圆柱体,仔细削掉棱角的部分,避免煮烂,以保持卖相。 菜品有肉类、豆制品和鱼糕制品。肉类提前穿成肉串,配上各种形状的炸豆泡、不同做法的鱼饼。这都是店内的主打产品。 所有食材都从市场进货,随取随用。品质或许不高,但胜在方便实惠。 店主高坂每天凌晨开始准备。一人经营的店铺,虽省了雇佣成本,但凡事都须亲力亲为。 早上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弥漫着阴沉的湿润。陆秋名走向小吃店,里侧的大锅正在“咕嘟咕嘟”地沸腾。小店没有座位,外侧小小的吧台仅能容下两人,是一种只能站着吃的设置。 客人大多是市场相关人员,或摊位老板,或货车司机,也有一些来批发的公司职员。大家来去匆匆,没有时间坐下慢品。只是快速吃下一碗鲜美回甜的关东煮,就能马上身心满足地投入工作。正因这样,小店选的是走量路线。一单利润不多,但客人随吃随走,能快速翻台,长此以往就积少成多。 薄利多销。 陆秋名停在柜台前,潮湿的水气的笼罩着他。高坂正埋头悉心整理食材,头也没抬地招呼道:“欢迎光临。请问您吃点什么?” “一号套餐。” “好的,请您稍等。” 高坂麻利地拿起一个纸碗,按照套餐的内容夹取菜品。撸掉肉串的竹签,萝卜和鸡蛋剪成小块,再舀一点原汤增添滋味。 “您的一号套餐,请慢用。餐具酱料在这边——” 一小碗卖相精致的关东煮完美出品。高坂即刻转身,继续他别的工作。 但客人没有动筷,而是先叫住了他。 “高坂叔。”青年用竹签挑起一颗牛筋丸,语气漫不经心,“什么时候把东西还我?” 他这才看清客人的长相。 透过缭绕的氤氲雾气,黑衣青年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 辣椒油 浅睡了几个小时,常慧起了个大早。 今天的任务是买东西。随手拢了拢头发,拿起一件T恤裙套上。挎上业务超市搞活动送的环保布包,常慧坐上去市里的电车。 房租已经到账,修缮的事不能再拖。房梁屋顶渗水的问题得找人来修,也不知道要付多少。为了节省预算,剩下的部分她打算自己干。 院子的话,至少得大门除锈,涂色刷墙。还有石砖打磨,翻土除草……大致盘算一下,要干的活真不少。 室内可能就修下窗框,解决漏风问题。其他的随便糊弄,最多换个灯泡。反正邻居也看不见。 电车七拐八绕,越过一片片乡野风光。 一小时后,常慧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个家居专售的商业区,除了“IKIA”,“NUJI”等知名家居品牌,还有一连串的五金建材店。这里被称作西阪最大的“home center”(综合型家具商城),商品种类繁多,从室外到室内,几乎涵盖了所有类型。 商场形状扁平方正,平铺的停车场,简洁的门店排布,颇有一种工业厂房的线条感。客人一般开车过来,方便运大件物品回家,因此停车位数量不少。 ……小时候她也坐车来过的。只是今天坐的电车。 一晃多年过去,这里竟然没什么变化。还和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 她走进商场,开始选购。 五金零件不用说,家里的工具箱里有。她挑了除锈剂、油漆和一些零碎工具,小尺寸的木板拿了几块,以备不时之需。 石砖打磨的机器太大,就不买了,到时候想办法租一个——太大的东西她没法拿,就算勉强搬上电车,也怕路人找茬。 排队结完账,常慧返回来时的车站,乘车前往下一个地点。 ………… …… 而另一边的永望市场,某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怎么是你?”被称作高坂的男人语气不善,“别打扰我做生意,这里不是你这家伙该来的地方。” 今天真是潮湿闷热。高坂心情烦躁,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额头,紧紧攥在手里。 “不欢迎我?高坂叔您打开门做生意,竟然做出赶客这种事。”陆秋名故作惊讶,“好歹帮了两个月忙,尝尝您的手艺都不行?” 陆秋名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调料小瓶。 小巧精致的辣椒油,是在市场干货区拿的货,颜色红亮,晶莹剔透。这里的人口味清淡,辣味一般只是点缀,没什么攻击性。 陆秋名打开盖子,往碗里淋上几圈。 “你给我适可而止!”高坂闻言,将手里的毛巾重重一摔,低声吼道,“快给我滚!” 店主直言赶客,陆秋名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把碗里的食材拨来拨去。 上周他们不欢而散,高坂说了些狠话,还教训了他两下。这小孩一向好脾气,没还手就走了。 这几天一切如常,高坂以为事情过去了。今天他突然找来店里,高坂一时乱了阵脚。 这时一位职员走过,他本想过来买关东煮,却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识趣地走开了。 眼看顾客被吓跑,高坂急切起来。他必须快速解决这件事,以免更多客人受到影响。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没拿你的东西!”高坂深吸两口气,努力平静语气,“我是看在你爸爸的份上,才同意你来寄宿。你都搬走了,就别来故意捣乱!” 言下之意是你不识好歹,长辈都不尊重。我现在没教训你,已经是给你爸面子了。 高坂努力摆出长辈的威严,但他气势不足,身高还矮对方两个头,挺直腰板也没什么作用。 “您可以报警。”陆秋名油盐不进,“结业申请已经批了。大不了我拖到签证到期,被遣送回国。” “不过在警察到达之前,我一定让整个永望知道您干的好事。” 后面这句是压低声音说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胁。高坂自知理亏,不敢吭声。 一定不能报警。市场里面就那些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都认识。自己做的是老实生意,绝不能招来警察。 胖老板冷汗直冒。 他大可以在警察面前装傻充愣,把责任全推出去——反正也没有证据。但就算最后没事,也会惹来众人的非议。这家店是他唯一的生计,他家里还有妻子孩子要养活。要是辛苦经营的勤恳形象骤然崩坏,店铺要怎么办?家人要怎么办? 私人恩怨事小,影响店铺事大。 高坂悔不当初。他不该自作聪明,做出那种糊涂事…… 陆秋名继续拨着竹签,碗里的炸豆腐几乎被戳烂。他又拿起瓶七味粉,对着小碗撒进去。 “高坂叔,谢谢您两个月来的照顾。钱您可以不还,但那个包对我来说很重要。” 看出对方的犹豫,陆秋名换下白脸,开始唱红脸。 “我所有重要的证件都在里面,遇上警察查问的话,会有大麻烦的。”青年诚恳地说道,“我保证,只要把东西还给我,您的事我一句也不——” “在留卡不是给你放桌上了吗……” …… 不好,说漏嘴了。 高坂心慌意乱,脑子想要反驳,嘴却不受控制地出卖了自己。 他窘迫地站在原地,汗水不住地流下,脸色涨得通红。周围走过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他生怕被人发现他的难堪。 他确实拿了陆秋名的包。 陆秋名来寄宿了两个多月,一向谦逊乖巧。他看小孩好说话,就动了歪心思,偷偷让他做杂活。 于是陆秋名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清理厨余,洗下水道。休息日也别闲着,还有家务可以做。 上周陆秋名突然告诉他,学校那边准备结业了,要提前搬走。碍于熟人面子,他没好意思拒绝。但一下少了三个月房租,打杂帮手又没了,高坂心里不舒服。 打扫房间的时候,书包里掉出来一个小包。打开一看有二十万日圆,他就鬼使神差的…… “小秋,我……”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因为在此刻他说什么都没用。东西他没敢扔,就藏在店里的柜子深处。但钱已经花了,一时没法还给他。 短暂的沉默后,突如其来的女声打破了僵局。 “陆秋名?” 来人是个女孩,说着中文,好像和陆秋名认识。她一手拎着鼓鼓囊囊的环保袋,另一手搂着个纸箱。 常慧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儿?” 出门时没看到鞋子,她还以为他上课去了。 在home center买完东西,常慧就坐车来了永望市场。她昨天刷帖子看见的,这里一家店搞活动,整箱杯面买一送一。 一般来说,这样的优惠算上时间和交通费并不划算,没必要从松町特意过来。但既然今天都进城了,薅个羊毛就是顺带。 排完长队,她正要走去车站,就看到了陆秋名。 “常小姐,这么巧。我刚买完吃的。”陆秋名冲她笑笑,切换语言跟高坂打招呼,“老板,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说着就要和女孩一起离开。 “等、请等一下!”没走两步,高坂叫住他们,在柜子里鼓捣了什么,再飞速地打了一碗关东煮追出店外,“这碗是赠品,特意送您的。” 高坂满头大汗,满脸堆笑地递过小碗,再塞给陆秋名一个纸袋。 然后急吼吼地逃回了小店。 一旁的常慧摸不着头脑:“搞活动?” 昨天没看到这家也有买一送一啊。 “一起吃吗?”陆秋名笑容依旧,向她晃晃手里的“赠品”。 恭敬不如从命。又是早起又是挤电车,拿着一堆东西奔波,常慧也是有些饿了。 两人在市场门口的长椅坐下。常慧放下袋子和箱子,终于空出手来。 她咬下一口竹轮卷,不论是滋味浓郁的汤底,还是软嫩弹牙的口感,都称得上一句佳品。温热鲜甜的好滋味,给疲劳的身体带来些许慰藉。 是好吃的,但是…… 常慧看向手里的小纸碗。里面的食材满到快要溢出来,温度也还热乎,传来阵阵诱人的香气。 但陆秋名那边的画面就有点诡异。他那份分量不多,碗里所有的食材都裹着厚厚的辣椒油,已经有些放凉结块了。不仅卖相难看,上头还洒满了意义不明的香料粉。 他面不改色地挑起半块碎掉的炸豆腐,就着奇形怪状的调料一口吃了下去。 …… 怪不得要重做一碗。 常慧心想。 就这卖相,是我也得让他重做。 生煎包 “小哥,可以加你的lime吗~?”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满脸通红,“我朋、朋友,说你很帅。” 女孩掩唇作害羞状,看向一旁的朋友们。几人喜笑颜开,对女孩做着“加油啊——”的口型。 女孩个头小小,身形瘦弱。一身轻盈的蕾丝连衣裙,是当下的流行款式。轮廓整齐的齐刘海,应该是用卷发棒烫过,再用喷雾定型。温柔顺滑的长发,一丝不苟的妆容,处处透着她精致的打理。 午后的电车晃晃悠悠。吃完关东煮,陆秋名说不用上课,和她一起回松町。 两人上车没两站,上来几个年轻女孩。她们打扮时尚,有说有笑地走上电车。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女孩走向陆秋名,问他要联系方式。 “不好意思,平时很少用lime。” “那Switter呢?” “不太方便。抱歉。” 听到熟悉的关键词,常慧感觉被刺了一下。 这边的人基本人手一个Switter账号,她也不例外。 只不过,别人是用社交软件,她是拿来卖图挣钱。 被果断拒绝,女孩沮丧地离开。回到朋友身边,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轻拍她的肩表示安慰。 “为什么不加?”常慧倚在车厢内壁,手里抱着她薅的杯面羊毛,问道,“她很可爱。” 而回答的人只是笑笑:“不太感兴趣。” 陆秋名拎着满满一袋工具,是她的环保袋。看她拿得费劲,他主动提出帮忙。 电车又停靠到站,这站是个换乘站,上车的人很多。乘客们慢慢往里挤,两人的站位逐渐靠近。 “既然还在上学,趁着年轻,可以多交朋友。”常慧看向窗外,铁轨边错综交缠的电线杆飞速后退。她自己都觉得今天话有点多,“不然以后一毕业,时间都交给老板了。” 明明看着也没多大,她却一副沧桑的老成语气。 “常小姐也很年轻。”陆秋名说。 天气已经转晴,天上飘着厚厚的云。列车经过一片公寓楼,整齐的深色玻璃,冷色的建筑外墙,形状是很方正,但略显古板老气。 “过了这个年纪的人了,什么年不年轻的。”常慧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肯定比不上你们大学生啦。” 陆秋名没有接话。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出五官的棱角。额前的碎发有点长,被太阳染成暖色。 常慧觉得,刚才那女孩眼光不错。 女孩们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神情激动而兴奋。齐刘海女孩也积极回应,好像已把刚才的事抛之脑后,和朋友们一起开怀大笑。 真好啊。青春的气息。 她侧过脸,看向窗外的方向。 如果她和正常人一样,也会有精彩的大学生活,也能在空闲的时候和朋友一起逛街。不过可惜,没有如果。 透过车窗玻璃的反光,常慧看到自己的倒影。素面朝天,脸色苍白。头发长期缺少护理,卷翘又杂乱。衣服也很随便,灰灰土土的,连个人样都没有。 大学…… 陆秋名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常慧兴趣缺缺的模样,便把话收了回去。 ………… …… 回到松町,陆秋名说要去趟商店街。于是两人在车站分开。 常慧步行回到家,翻出一幅旧手套,套上围裙,开始她下午的工作。 先处理大门。旧报纸垫在地砖上,进行一定程度的遮挡。锈迹斑斑的铁门,用除锈剂仔细喷一遍,再敷上厚纸巾,静置一会儿。 爬满青苔的墙根,拿小铲子轻轻挫磨。再打来一桶水,倒上清洁剂,用硬毛刷一点一点地摩擦。滑溜溜的青苔很是麻烦,必须大力刷洗。 杂物也需要清理。植物枯败的小花盆,土壤已经结块,沿边缺了个大口,不能再留。两个木制的花架,已经旧到腐朽开裂。常慧用起子撬开生锈的钉子,再插进木头的缝隙,将结构破坏——大块的木头不能直接扔掉,必须敲断拆成小块,再装进袋子。 这里扔垃圾很麻烦,除了垃圾分类,还要留意收垃圾的日期。一旦粗心弄错,就会被邻居投诉。 总之就是很麻烦。房子豪华会遭人嫉妒,房子破旧又会被投诉。要不是社区的人三番五次找上门,她也不至于大白天不睡觉,在这拆木条。 约摸着时间到了,取下铁门敷的厚纸巾,再用工具粗磨一遍。铁门长年失修,锈迹不能一次性除干净,今天只能先做个大概,之后有空再打磨、刷漆。 簸箕收起铁锈的碎片,初始工作告一段落。常慧迭起临时报纸,开始收拾地面。 先用小镰刀割一遍,去除较长的杂草,再拿园艺铲戳进地里,松一松土。小院久疏打理,许多年过去,杂草纵横肆虐,铺地的石子散得到处都是,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时间有限,常慧打算先除一遍草,至于翻土、找平之类的大工程,要等下次买了材料再做。 小刀割下的杂草装了一大袋,她正准备喷除草剂,才想起忘了买。 杂物间里应该有。常慧脱下围裙手套,走向尘封已久的二楼。 穿过走廊,登上狭窄的楼梯。房子年岁渐长,每走一步都踩出吱呀的声响。昏暗的房间门口,散发着木质结构破败的气息。 循着旧木头的味道,她停在一扇门前。 决定找租客之前,常慧把家里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除了这个和室。 本以为没机会再打开,但现在还是要来。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个心理准备,用力拉开生涩的木门。 普通规格的和室,大大小小堆满了杂物。不同于常慧现在的房间,这间房坐北朝南,采光极好。 时隔五年,常慧再次踏入了这里。 应该是在这附近。常慧径直走向某个角落。这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园艺用具,袋装营养土,浇水壶,植物支架…… 有了。有机除草剂。有效期已经看不清楚,先凑合用吧。 找到了东西,常慧想要快速地离开。但终究没抵过亮光的吸引,在最后一瞬回了头。 她走过去,推开窗户。那扇窗框着一颗大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明晃晃地洒进来。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但窗户附近的榻榻米,一度是她玩耍的地方。暑假的时候,她每天都会来二楼这里,就着这片景色午睡。 小镇依山而建,夏天也不会很热。如果遇上下雨,甚至会有些冷。担心她午睡受凉,这时候总有人过来,轻轻给她盖上被子。 常慧又躺在了这个地方。被柔和温暖的阳光包围,窗外的风景美丽如常。 ——似乎都还像从前一样。 窗外吹起风来,一滴露珠砸在她的眼角。 ——不会有人给她盖被子了。 ………… …… 常慧做了个梦。 梦里的她还是小孩模样,穿着轻飘飘的花裙子,被一个漂亮女人牵着,走在大街上。 “……,我想吃生煎包!” 梦里自己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太真切。 “好呀,我们小宝贝真乖!……这就带你去吃!” 女人伸手摸摸她的头。她化了精致的妆,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笑容温婉。 她们去的小店非常狭窄,只有四张桌子。老板端来一盘生煎包,个个底部煎得香脆,撒满芝麻葱花。夹起一个咬开,滚烫鲜美的肉汁在嘴里迸裂,常慧被烫得措手不及,拿起杯子大口灌水。手忙脚乱之下,裙子被弄湿了一大片。 “慢点吃呀!”女人拿纸巾帮她擦拭,没有丝毫责怪的语气,“小心一点。有没有烫到?” ……! 常慧试图开口跟她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突然画面一切,女人放开了她的手,往前走得越来越远。 ……,别走…… 女人好像听不见她的呼喊。女人的背影越来越小。 生煎小店的灯光灭了,场景也被黑暗替代。 别走…… 女人终于从画面里消失。 良久,在一片虚无的混沌之中,常慧听到有人叫她。 “……你……在吗?……” 那声音越来越近,由下往上,攀上了楼梯。 “……歉……常小姐,你在吗?” 声音站到了门口。 与此同时,常慧猛地醒来。 “……妈妈。” 她终于夺回声带的主动权,清晰地发出了声音。 ………… …… 常慧从地上爬起来,拿着除草剂,关上和室门窗。 气氛有些尴尬。她不知道他看到多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缩了缩手臂。大开着窗户睡着,还真是有些冷。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空变成一片深蓝。蓝调时分的最后一刻,常慧打开走廊的小灯。细绳坠着的灯泡之下,昏黄的光影轻轻摇曳。 “抱歉常小姐,打扰你休息。”陆秋名率先打破僵局,“信箱里有你的信。我看是挂号邮件,就想拿来给你。” 他的手递来一个信封。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指甲修得很干净。伤痕已经基本痊愈,指头没包贴创口贴,比之前的样子好了太多。 “谢谢。”常慧接过信封,准备下楼回房。 此刻青年的另一只手伸出,递来一件白色外套。轻薄透气的材质,夏天做个外搭正好。 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些许清冽的气息。走廊陈旧的木头味里,添了些果木香。 “常小姐,起风了。” 青年看向她的眼睛。 “小心着凉。” 水煮蛋 常慧洗了把脸,回到房间。 小刀裁开挂号信,纸上寥寥几行字,熟悉的笔迹健勇有力。 小慧 近来可好? 宫城那边线索断了,我会尽力再找。 钱的事不用担心。 请一定照顾好自己。 夕川 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多少也在意料之中。 常慧把信件仔细迭好,拉开床头的抽屉。里面已经塞着厚厚一沓信件,靠下的信封都有些泛黄了。 整理好信件,她打开手机,给夕川转去一笔钱。她现在是挺拮据,但该付的钱不能少。 常慧关掉顶灯,靠墙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呆。 熟悉的压力席卷而来,从看不见的角落,将她紧紧围住。 五年来她倾尽所有,寻找一个问题的答案。但她一无所获。那个问题逼得她快要窒息,它就像一把看不见的利剑,时时悬在她的头顶,随便哪天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也许明天就能结束,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解脱。 这样的不确定性令她惶恐。她不怕前路的遍地荆棘,就算再难她也会坚持;她只怕时间不等人,就算得到答案,最后也只剩一场空。 常慧身体缩成一团,微微地颤抖。不见光亮的夜晚下,她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现实就像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她的脖颈,让她动弹不得。 她没得选择。 ………… …… 一楼大房间,书桌前,陆秋名正在看书。 这本书是日文书籍,文法晦涩,含有大量生僻词汇。他手里握着一支铅笔,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些超出他的预期。好在已经安顿下来,终于能抽空学习。 他还不太习惯这个陌生的语言。口语方面,日常交流是没问题了,毕竟在本地人家住了两个多月。但阅读文章,特别是正经的书面用语,还是有些磕磕绊绊。 他的英文很好,但在这边不太派得上用场。本地人要么不会英语,要么语句生硬,发音奇特,让沟通雪上加霜。东拉西扯半天,最后还是得说日文。 今天的状态并不理想,三个小时才读了五页。本就读不顺利,竖向排版更是增加难度。陆秋名频频走神,连续两次看跳了行,又得退回去重读。 算了。 陆秋名举旗投降,重重地向后一躺,心绪开始乱飘。 这房间面积不小,比高坂安排的房间大了一倍。租这里之前他也看过别的房子。不是超出预算,就是面积太小。其中有一间很夸张,宽度窄到展不开手臂。虽然那个赵旭东满嘴跑火车,但西阪城内的房子小,这话倒是没乱说。 不管怎样,一个人住个大房间,也算是不错了。 屋里的床铺书桌都是实木,有些年头了。掉漆非常严重,但质感结实,设计精美,能看出当年的价值不菲。 厨房也装修得仔细。台面没什么磨损,炉灶看着不旧,水槽下水管翻新过,柜子里还摆着很多烹饪用具,以前定是经常使用的。 这房子好像有些故事。 常小姐……好像也是。 他想起傍晚回来的时候。常小姐不在房间,一楼找了一圈,只看到沾着泥土的围裙手套。隐约有些担心,他登上了二楼。 天色即将昏暗,晨昏蒙影的时刻。女孩蜷缩在窗户下面,身体微微地颤抖。她的表情痛苦,眉毛绞成一团,嘴唇紧紧抿住,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 他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于是连忙下楼,去取他的外套…… 脑子越来越乱,他突然有些饿了。 去煮个夜宵好了。 ………… …… 房间的黑暗一角。 不知发呆了多久,常慧开始动作。 今天没心情拍素材,纯粹为自己释放压力。 她躺在地上,掀开棉质的裙摆,把布料堆到腰部。屈起膝盖,张开双腿,手指伸向下身。指腹抚向下面的小缝,轻柔地来回摩挲。 缺乏前置动作,手感有些干涩。 于是另一只手摸索着打开抽屉,掏出一组道具。 线路弯弯绕绕,常慧摸着黑整理一番,大致摆出走向。 常慧解开内衣,将夹子轻轻夹在乳尖。敏感部位遇上冰凉的触感,被惹得一阵轻颤。 下面褪掉碍事的内裤,剥开小瓣,再捻住中心位置,打着圈按压。随着手指的动作,某处渗出一股液体。看来准备工作已经足够。 常慧拿起椭圆小球,抵在凸起的地方。再顺着电线,打开道具的开关。 猛烈的振动立刻向身体发起全方位进攻。 与自己的手指不同,道具的刺激猛烈而无章法。夹子提供一定程度的挤压,虽不会太痛,却能让刺激无死角地到达。 随着阴蒂的轻颤,腿间流出更多的湿滑。简单粗暴的刺激让她无法避让,身体逐渐脱力。常慧用牙咬住手腕,以防自己抵不住快感,叫喊出声。 廉价的电机发出的“嗡嗡”声,在黑暗中十分明显。没过多久,她就坚持不住了。来不及关掉开关,机械的振动在高潮时继续作用,下身的娇柔颤了又颤。 一股水流从下面涌出,弄湿了她的大腿。 到达顶峰的那一刻,她又闻到一股熟悉的、果木的清香。 糟了。 她这才想起身上穿着陆秋名的外套。 ………… …… 陆秋名正在厨房,正拆着一个纸箱。那是他刚买的新电热水壶。 突然一声门响,常慧匆匆忙忙走出了房间,抱着一大团衣服,冲进了浴室。 常慧在浴室对着光仔细检查,里里外外看了五遍,只有一小块可疑的水痕。她做贼似的搓掉那块痕迹,再塞进洗衣机,按下启动键。 自己这都干了什么…… 草草冲了个澡,常慧换上家居服,走向厨房。在洗衣程序完成之前,她得看好陆秋名,防止他发现什么端倪。 而且也想看看,他在厨房干什么。 新买的水壶功率挺高,水很快烧好。陆秋名打开一个餐盒。那是一盒名为“UFO”的炒面。打开盒子,倒入蔬菜包,加入开水泡制。几分钟后,掀起尾部上方的封口,倒掉泡面用的水,加入灵魂调料包。撒上香料,搅匀即可开动。爽滑柔韧的面条,挂满甜味的酱汁,香味十足。 “你这是……夜宵?”常慧心里有鬼,没话找话。 常慧看向台面,是方便炒面。那应该还好,翻车不到哪里去。 “是的。常小姐要一起吗?”陆秋名说,“我还多做了个水煮蛋。” 他的表情和楼梯间那时一模一样。眉眼深邃,绅士关切。 ……他怎么老是这个眼神? “不用了,我不饿。” “噢。”他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等等,什么水煮蛋?水煮什么蛋? 他有前科。他不能进厨房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水煮蛋这么简单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陆秋名端出一个雪平小锅。应该也是他新买的。常慧觉得那个锅……好像正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他揭开锅盖,里面没有什么“水煮蛋”。整个小锅被白色的网状物充满,就像是某位蜘蛛的老巢。锅里水汽完全干涸,底部隐约看见两个裂开的蛋壳,中间还夹着白色的,溢出的,蛋白质。 “好像不小心烧干水了。” 看到这幅景象,陆秋名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这一点让常慧非常惊讶。 这到底是什么人?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只是煮散开了,没什么大问题……” 不是,这简直哪里都是问题好吧!? 说着,陆秋名将水煮蛋,哦不,蜘蛛网,用勺子收集起来,放进了炒面盒。还搅了两下。 然后开始了他的夜宵。 大麦茶 “你……真觉得这个能吃?” 常慧看向那盒炒面。圆形盒子里放着粗细均匀的面条,被深色的酱汁裹满,颜色看着就很有食欲——如果没有那些鸡蛋的话。拜他所赐,现在的面条之间塞满了奇形怪状的鸡蛋碎,本来卖相还不错,但搭上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算是白瞎了。 “嗯?”青年夹起一撮面条,准确来说是面条鸡蛋混合物,塞进嘴里,细细地嚼了两下,“可以吃啊,还挺不错的。” 陆秋名神情认真,动作甚至透出些优雅。好像对他来说,这跟高级牛排没什么不同。 “……呃,一般来说,水煮蛋应该是圆的。”常慧试图含蓄一点,“煮成这样的话,应该,大概,算是做失败了。” 她不确定他是没吃过水煮蛋,还是没见过水煮蛋。也许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人,这种人从小养尊处优,是不会吃这种东西的。 等下,她为什么要给一个成年人科普水煮蛋应该是什么样子? 两人站在岛台旁边。家里能卖出价的东西都卖了,所以没有餐桌,也没有椅子。常慧吃饭就坐房间地上,但陆秋名,他好像更喜欢在厨房现做现吃。 “常小姐说得没错,水煮蛋确实是圆的。”陆秋名闻言,把盒子放在台面上,仔细地回应她,“但我不认为这是做失败了。” 看来他并不是没有常识。常慧想着,但他对食物的理解,好像也确实异于常人。 “不算失败吗?”常慧没明白。火开大了,水烧干了,导致蛋壳裂开,蛋清蛋黄流得到处都是,最后煮出一锅不明物质,这还不算失败? “如果我的目的是得到一颗‘圆形水煮蛋’,那我确实是失败了。”陆秋名说,“但如果我只是想补充些便宜的蛋白质,我现在已经做到了。” 常慧尝试中译中:“你想说形状不影响食物的本质?” “没错。即使我把它煮裂开了,它也依然是蛋黄和蛋白质,成分没有发生改变,并不影响进食。”陆秋名投来真诚的眼神,“不过看样子,常小姐更喜欢圆溜溜的,光滑的那种水煮蛋。” 他把常小姐的那颗也煮裂了,怪不得她不吃。陆秋名暗自琢磨,看来下次得给她煮圆的。 “……”常慧彻底被这逻辑折服,想不出能回复什么。他的话乍一听没什么道理,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有点道理。 常慧走向水池,从沥水架上拿起两个玻璃杯。 “那个……”常慧尝试转移话题,“陆秋名,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到底,探讨水煮蛋的形态不是她的目的。她其实更想说点别的。 “常小姐请说。”陆秋名倚在岛台边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放松着。 常慧打开冰箱,取出冷冻室的冰格,掰下几颗冰块。 她又拿出一瓶饮料:“你很喜欢做饭?” “还算挺有兴趣。”他答。 常慧拧开瓶盖,浅褐色的液体和冰块碰撞,显出一种晶莹的质感。 这是一盒随处都能买到的大麦茶。大麦烘烤出香,再制成茶水,是本地热销的平价饮料。纯大麦茶会有些苦,这款添加了部分玉米茶,提供甜味。严格来说,它并不是“茶”,而是加了玉米的大麦水。它没有茶叶的涩味,透着粮食的香气,口感清爽。常慧偶尔会买,喝的时候加上一点冰块,正适合现在的初夏时节。 “其实现在生活都很方便,超市便利店什么都买得到。”常慧递给他一杯加冰大麦茶,“自己做饭,花时间不说,收拾起来还很麻烦。” “现在刚第一学期,来了没多久,什么都觉得新鲜。”她喝了一口茶,“但这边的人呢,是很注重社交圈子的。如果开头没融入进去,之后就只能独来独往了。” “常小姐的意思是……” “你……能不能,尽量,减少做饭?”常慧仔细斟酌用词,尽力表示委婉,“算上买菜收拾的时间,自己做饭根本不划算,还不如和朋友出去吃。” 她是真觉得做饭麻烦。她曾经每天吃精美的便当,但那只是受周围的影响,是环境所迫。 反正吃进去都要消化,吃什么都一样。就像这厨房,以前天天用,后来还不是空置吃灰。 和电车上一样,她又说了“朋友”。 青年明白了她的用意。但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把问题抛了回来。 “常小姐说得有道理。”陆秋名喝了一口大麦茶,冰凉清爽的口感沁入心脾,“那常小姐你呢,一般和朋友吃什么?” 吃什么?到处淘来的方便食品,便利店的临期三明治,寿司店卖剩下的折扣套餐都算打牙祭。偶尔开罐打折啤酒消遣一下,还要省着点喝。她吃什么全看商家心情,什么便宜吃什么,不敢奢求口味,只求维持生命体征,不被饿死。 至于朋友……那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我不一样。”常慧回避他的眼神,“我吃得少,便利店随便买点就行了。” 你不一样,你是大学生,学校随便找个伴一起,不是分分钟的事。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预算。常慧想起刚在浴室看到的男士洗发水,那牌子价格是她用的五倍。 而陆秋名似乎并不这么想。 “和别人一起吃饭,那就不止是吃饭。”陆秋名拿着杯子,他的指节白皙而修长,“首先要决定吃什么,口味不同的人要互相迁就。其次要想说什么话题,有时候绞尽脑汁避免冷场,就没有精力品尝美食。” “每个人的节奏都不一样,有些人习惯快速解决,有些人喜欢慢悠悠的,那又会出现一方等待另一方的情况。” 青年又喝下一口水,他的喉结微动,显出优越的脖颈线条。脖子下方身板挺直,体态似乎很好。 “我的同学或许会像常小姐说的那样,结伴一起吃饭、聊天。但我觉得,宝贵的午休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的社交上,着实有些可惜了。”陆秋名说,“对于我来说,和不感兴趣的人一起吃饭,没有意义。” 常慧抱着杯子,冰凉的触感从她的手指向上蔓延。青年语气真诚,听得出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这两天规规矩矩,对她礼敬有加。常慧犹豫了。租房那天她也没说不让做饭,现在新加规矩,总感觉不太好。 她看向他新买的水壶,他刚才拆开,包装盒还放在地上。他是个很有诚意的租客。也许上次的番茄炒蛋,真的只是一次意外呢? “况且,我也没有朋友。”陆秋名又说,“我没有能一起吃饭的对象。” 常慧讶然:“你同学呢?” “前几天结课了。” 陆秋名简单说了之前的事。在学校读了两个多月,和寄宿家庭的大叔发生矛盾,他不得不匆忙搬走。临到搬走的时候,大叔还“拿”走了他所有的现金,并且拒绝退还。 在店里帮忙干活的部分没说。他还没办兼职许可,某种程度上这是非法打工。 也不知道没发工资的打工,算不算违法。 一次性交了三个月房租,加上押金、保证金、礼金、中介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他手上剩下的钱不多,这才选择自己做饭。 “竟然是这样……”常慧难掩震惊,“那你不准备报警?” 他看起来一副有钱少爷的样子,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想起自己开出的,那不算实惠的租金,还有一分没免的杂费,常慧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那倒也没什么,下个月生活费到账就没事了。她想。 “没有证据的事,他不会认的。”陆秋名弯腰,打开纸箱,掏出一迭东西,“最近没时间管他了,我在准备七月的考试,这个比较要紧。” 深知警察有多不靠谱,常慧也没有再劝。 “今天下午我去商店街看过,算了笔账,自己做饭会划算很多。”他翻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小册子,“所以这段时间,还请常小姐多多担待。” 快洗的程序结束,浴室适时响起洗衣机的声音。 “那好吧。”常慧做出让步,“那你下次试试鸡蛋冷水下锅,火别开太大。” “好。” 常慧正欲离开,陆秋名又叫住了她。 “常小姐,请等一下。” 他挥了挥手里的单子,那是一张优惠券。上面写着“店庆活动,全场两折”。 “明天一起吃火锅吗?” 青年眼睛弯弯,笑容真挚。 寿喜烧 常慧晾好衣服,回了房间。 她本想拒绝陆秋名的邀约。但看到传单上大大的“80% off”,还是不争气地说了好。 两折,那可是两折。她都没见过几次两折。 她大老远跑去买的泡面也才五折,还要坐半天的车。他竟然搞到了两折的券。 这家伙是什么先天薅羊毛圣体吗? 常慧躺在地铺,胡乱划着手机。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垃圾短信倒是不少。一看就假的钓鱼信息,群发的商品推销,借贷公司广告。往下翻翻,还有银行的扣费提醒……老天,有些事不用讲那么详细的。 房产税也是最近收。她已经收到通知书了。 烦再多也没用,还是得赚钱。常慧打开上次拍的视频,开始“工作”。 其实她也不是好吃懒做,但她是真受不了那些嘴脸。上次被辞退是在一个月前,便利店遇到客人发疯,非说她找少了钱。就算查监控证明她没错,那老头也不道歉,三天两头过来找茬。她忍不住大骂老头一顿,引来路人围观。最后店长没办法,摆出一副“对不起你啊但我也很为难”的样子,让她走了。 再上一次更离谱,礼品店的老板人品不行,背叛家庭,出轨成性,害得老婆神经衰弱,家里鸡犬不宁。老板娘整天疑神疑鬼,生怕她和老板有什么。刚满一月就辞退她,还说要换个男店员。 男店员能顶什么用。常慧气得牙痒痒,要出轨的对着男的也能出。不如把老公换了,一了百了。 常慧拿出一个旧电脑,打开视频剪辑软件。 这些年她什么工作都做过,除了搬砖这种体力活,其他都做了一遍。她没学历,别说公司不要,就算进去做白领,也是天天加班的命。她做的最多的就是服务业,这种比较灵活,混不下去就换个地,有的是店铺要招人。 如果只求温饱,兼职是勉强够用。但她有事要做,需要很多钱。最多的时候她一天三份工,做到筋疲力尽,但还是赚不够。无奈之下,她走上了这条路。 福利姬。 字面意思是发“福利”的女孩。 ……这已经是好听的说法了。说难听点,离真卖也只差一步。 她知道很多“同行”的情况。都是些年轻女孩子,一开始可能只是搞着玩,关注的人多了,就开始收费。过门槛加私人号,发图发视频,付费陪聊,包月定制……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更有甚者约起了“线下”,和真卖无异。 了解这些不需要自己经历,搜一下关键词就知道了。这“行业”需求很大,近年来有扩大的趋势。现在甚至有些小女孩,不好说是赶时髦还是怎么,也在搞这些。 常慧比较纯粹,就只卖图和视频。P得本人都不认识的那种。 很多人以为视频不能“P”,其实这是大误解。现代科技那么发达,什么都讲算法,拍照都能美颜,视频凭什么不能P? 常慧熟练地按着键盘,同样还是那一套。磨皮,去皮肤瑕疵,贴图遮挡,拉伸比例,调整色调……最重要的一步,降低分辨率。 虽然不露脸也不露点,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常慧按下回放。略有些糊的画质,诱人的暴露衣着,白得吓人的皮肤,不太像真人的比例。大大小小全部修过一遍,连低微的呻吟都被改了声线。一切都很完美,画面上的“人”已经完全不像自己。 某种程度上讲,她不是真的“福利姬”。 她是个骗子。 ………… …… 第二天。 陆秋名在房间待了一天,被语法和单词折磨的一天。 晚上六点,他准时敲开常慧的门。 常慧穿了一条中袖方领连衣裙,简单的米色款式,裙摆大约到小腿,是条优雅的长裙。 她昨晚“工作”到深夜。本想休息一会,起来搞院子。但想到晚上的饭,索性给自己放个假,睡了整个白天。 陆秋名也没像前两天那样穿黑衬衫。他穿了件很休闲的印花白T,胸口处印着小小的黑猫图案。外面还搭着那件常慧洗的外套。 看他穿了两件,常慧还看了下天气。今天好像没那么冷,晚上也没有刮风。 两人一起出发,走向松町唯一的商店街。 傍晚,华灯初上的时候。商店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常慧已经很久没仔细逛过这条街。每次来不是去便利店就是去超市捡打折商品,还真没怎么感受过氛围。 很快到了地点,这是一家寿喜烧店。正值饭点,餐厅门口热闹非凡。远远看去,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要排队诶。”常慧看向周围,好像都是冲着两折活动来的顾客。 陆秋名向店员出示优惠券,店员做好登记,给他一个小卡片。 39号,不近不远的距离。 两人在店门口前的凳子坐下。各种各样的灯牌看得人眼花缭乱,常慧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陆秋名递给她一杯水,是店员刚端过来的。 “常小姐喜欢拍照吗?”他问。 “没有。” 捏着纸杯,想起自己的“工作”,常慧有些无奈。天知道她每次给自己“拍照”时,是什么心情。 她刚才举起手机,只是觉得景色很美。而她自己,与美无关。 “我平时也喜欢记录一些美景。”陆秋名说。 “是吗。” 常慧明显不想接话,平淡的聊天在此中断。两人安静地坐着,等待叫号。 天色渐晚,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结伴而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风格迥异的人路过,擦过常慧的裙摆。 搭配好像有些奇怪。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 “刚才那个人……”陆秋名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有些欲言又止。他们走得挺快,他不确定是否看错。 “怎么了?”常慧问道。 “39,39号——”店员正好叫到他们。 “没事,可能看错了。”陆秋名拿起卡片,起身向前,“39号,来了。” 两人走进店里,被店员领到桌前入座。周围气氛十足,充满着客人的谈笑声。 昨天陆秋名说“火锅”,其实并不准确。他以为的寿喜烧,是比较出名的那种“小火锅”,严格来说那是关东的做法。关西的寿喜烧,其实与它有些区别。 广告说是全场两折,但仔细一看,旁边还有行小字,写着“指定商品”。看似大力促销,实际上没得选择。于是两人照单点了打折套餐。 店员很快端来小锅和配菜,简单讲解了一下,就匆忙离开了。 铸铁盘烧热,用牛油擦拭,放上牛肉片。煎出油脂后,放一勺白糖,加水化开,加入秘制酱汁。牛肉要先吃,待到煎出美拉德反应,就蘸上生鸡蛋液,细细品尝。爽滑鲜嫩的牛肉,带一点微微的甜味,入口即化。 高级一点的店铺会选用和牛,那样油脂更足,更加入口即化。有些店甚至会一对一服务,全程帮忙煎制。 这家就没那么高端,食材和服务都是普通水平。特别今天搞活动,店里全部满座,服务员都忙不过来,更不可能帮忙煎肉。 但常慧觉得正好。她喜欢自助,这样不用和服务员说话。可能是出于对同类的怜悯,她很明白服务业的辛苦。因为自己打工的时候,也很不想和客人说话。 店内环境狭小,周围环境喧闹,时不时传来邻桌喝酒客人的大声叫嚷,不太适合文静的聊天。陆秋名说跟人吃饭找话题很累,常慧也这么想。于是两人默契地、安静地品尝着美食。 锅里的酱汁混合着肉的油脂,香味十足,正适合放配菜吸汁。 配菜有洋葱、老豆腐和蒟蒻丝。煎过的洋葱鲜甜,老豆腐吸汁,而蒟蒻,也就是魔芋丝,提供爽滑Q弹的口感。 作为蘸料的生鸡蛋也别浪费,快到尾声时,搅搅匀倒进碗里,和配菜一起做成生鸡蛋盖饭,完美比例,一扫而空。 完美收官。 多谢款待。很久没能饱腹一顿的常慧,放下筷子,用纸巾满足地擦了擦嘴角。 结完账,确实是两折,不过不含税。即使是这样也很便宜,可以接受。在前台付完款,两人走出门外。 “挺好吃的。”常慧十分满足。 “确实味道不错。”他看样子也吃得满意,“就是生鸡蛋……不太吃得习惯。” 招牌灯箱的光亮,映得青年的白衣微微发光。 “谢谢。”常慧小声说道。要不是他拿的券,这顿饭没一万圆下不来。 而青年没有像往常一样,向她客气地回应。常慧看向陆秋名,他的表情严肃,眉头紧皱,眼睛死死盯着小巷的方向。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 “美奈?” 小巷那头,一个男人正拉着一个女孩,和她说着些什么。两人拉拉扯扯,似乎有什么问题。 陆秋名往那冲了过去。 苦薄荷 小巷的阴影处,商店街的一方偏隅。 “别闹了,快跟我过来!” 一个男人扯着女孩的手臂,粗暴地往巷子里拖。男人大约五十来岁,挺着个大啤酒肚,衣服皱巴巴的,身上有明显的酒气。 “不行……” 女孩明显不情愿,努力地挣脱着,却敌不过男人的力气。她看着大概十四五岁,穿着轻飘飘的藕粉色短裙,瘦瘦小小的。虽然没穿校服,脸上也化了浓妆,怯生生的眼神却作不了假,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喂,你干什么?”陆秋名走上前,拉开男人的手,“美奈,没事吧?” “小秋哥……”被称为美奈的女孩,看到陆秋名后像遇到了救星。她甩开男人的禁锢,往陆秋名常慧这边靠。 “别管老子闲事!”突然有人坏他好事,男人十分恼怒,“你他妈谁啊?” 陆秋名没搭理他,轻声问女孩:“你怎么会在这儿?” 美奈没有回答。她看起来受了不少惊吓,小脸上挂着泪,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 “喂,你这家伙,别太得意!”男人被无视,顿时气血上涌,“少在这逞英雄了!” 他嘴上骂骂咧咧的,拿着酒瓶走过来,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臭老头,放开你的脏手。”常慧打断他的自嗨,“一把年纪了还搞女学生,看看你那样,谁看得上你啊。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听着是本国语,逻辑却很陌生。冷不丁地被一通输出,男人当即就地宕机:“你、你又是谁啊?” 陆秋名试图讲道理:“先生,你喝多了 。今天的事——” 常慧却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她拨开陆秋名,向男人走去。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秃子一个,看起来连人样都没有,还在这骚扰小女孩。”常慧语速不紧不慢,“你这种人,活着就是社会的累赘,拿养老金都是浪费纳税人的钱。死老头,还不赶紧滚。”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很烦躁的样子。 “你、你……”男人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但看着旁边的陆秋名,又犹豫了。有高大的年轻男人在,他没敢真的动手。 “话都说不清楚,你是白痴吗。”常慧不耐烦地摆摆手,“人渣,我要长你这样,早就以死谢罪了。你动手试试,我马上把警察叫来。” 男人愣在原地,他从没被年轻人这样教训过,更别说对方是个女人。 陆秋名趁机补刀:“这孩子还没成年,骚扰她已经是大罪,再加一条打人……先生,那你可就麻烦大了。” “喂!你不是跟我说成年了吗!”男人气急败坏,对着美奈大吼,“你竟敢骗老子!” 美奈不敢吭声,只是轻轻地哭泣。 “老色鬼,你闹够没有?赶紧滚吧。”常慧掏出手机,打开拨号的界面,“你再不滚,我真报警了。” “可恶……” 男人一副很不甘心的模样,骂骂咧咧地走了。 ………… …… 几分钟后。 “没事了,那家伙已经走了。” 常慧递给女孩一张纸巾。普通的三层面巾纸,触感柔软,质量厚实。好像是上次买东西送的试用装。独特的草本调香,淡淡的薄荷味道,带着一些清苦的感觉。 “谢、谢谢……” 美奈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她被吓得不轻,现在还没缓过来。 “认识的?”常慧看向陆秋名。他刚才直接叫了女孩的名字,两人看起来还挺熟。 “嗯。”陆秋名说,“之前我在高坂家寄宿,她是高坂叔的女儿。” 常慧点点头,做出一个“收到”的表情。 “美奈,你怎么会在这里?”陆秋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未成年女孩,大晚上不回家,跟老男人拉拉扯扯,怕是遇上什么事了。 “小秋哥……”美奈看看陆秋名,又看看常慧,欲言又止。 “你不用怕,这是我朋友,常姐姐。”陆秋名看出她的顾虑,安慰道,“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的。” ……不对吧,什么时候是你朋友了。 我好像是你房东来着。 常慧在心里暗自吐槽。 “小秋哥哥,常姐姐……”得到常慧肯定的眼神,美奈终于开口,断断续续地说着。 美奈今年十六岁,在西阪城一所学校上高中。 父亲开了一家小吃店,平时起早贪黑,十分忙碌,不怎么能见到他。母亲是家庭主妇,照顾她的日常生活,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家三口关系不错,虽不富裕,小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转折发生在年初的时候。一家三口刚一起过完新年,母亲就病倒了。 “……新年的时候,我们还来了鸟松神社参拜。”美奈吸了吸鼻子,“回去之后,妈妈就住院了……” 鸟松神社位于松町南侧的鸟松山,是小镇为数不多的观光场所。常慧小时候去过几次。 结束了难得的家庭旅行,美奈妈妈就住进了医院。自此家里一团乱,父亲每天除了工作,还要兼顾家务和女儿,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再之后,高坂接了寄宿的事,陆秋名住了进来。 高坂每天忙忙碌碌,而美奈不是上学,就是去医院探望。父女俩没说家里的事,陆秋名与他们相处不多,其实也不是很熟。 寄宿家庭,本意是让学生和本地人一起生活,方便他们快速地融入。但高坂家这个情况,相处锻炼的机会也泡了汤。更别说他还要帮高坂干活。关系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怪不得没见过高坂阿姨。陆秋名想。 “这段时间,妈妈的情况越来越差,每次看到爸爸,他都愁眉苦脸的。”说到家里的事,美奈又哭了起来,“我、我听同学说,有方法可以赚钱,就……” 美奈按同学说的那样,打扮得尽可能成熟,去街上乱逛。很快,她就被刚才的男人搭讪。 “……他问我成年了吗,我说成年了。”美奈哭着说,“那家伙说,只要我陪他吃饭喝酒,就给我两万圆。我没想到他会……” 男人开车带她四处乱逛,最后来了松町,吃了顿西餐。美奈本以为他会履行承诺,吃完饭就让她离开。但他却猛地把她拖进小巷,打算来硬的。 美奈想起那人恶心的触感,话再也说不下去。 “你今天是……第一次吗?”常慧问道。 “嗯、嗯……”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常慧看得有些心疼。 “不管怎样,以后不要做了。”常慧看着面前的女孩,小小的个子承担了太多不属于她的重量,“援助交际这种事,陷下去回不了头的。” “我……我以为只是吃饭……” “一开始只是吃饭,聊天。然后就会有意无意地摸你,产生身体接触。”常慧叹了口气,“再后来就拉你去情人酒店,你说不愿意也没用,他们会说付了钱的。” “只是吃饭就能赚好几万,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不管是‘爸爸活’,还是‘援助交际’,都不要再做了。”常慧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淡淡的薄荷苦味从她指上传来,“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开了头,就回不去了。” “常姐姐……” 说了半天自己的事,给别人添了麻烦。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姐,不仅没责怪她,反而耐心温柔,对她关怀备至。 美奈再也忍不住,哭着扑到她的怀里。 “没事了,美奈。没事了。”常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 “我们送你回家吧。” 啤酒 送完美奈,两人再次回到松町。走出车站,时间已是凌晨。 常慧走进附近的便利店,拿了几罐啤酒。她现在憋屈得很,急需做点什么解压。 付完钱,两人慢慢走在街上。小镇没有夜生活,路上只有他们,和忽明忽暗的路灯。 “抱歉。” 两人一路无话,陆秋名突然打破沉默。 “什么?”常慧有点摸不着头脑。 “刚才那种情况,没能做什么。抱歉。”月光洒在青年的脸上,他的声音闷闷的,表情看不真切。 回家路上有条小河,常慧朝河边抬了抬下巴,示意陆秋名去“坐坐”。 “没事。”常慧在河堤的台阶坐下,“是我骂得太快,让你没有发挥空间。” 陆秋名在她旁边坐下。 “常小姐,很厉害。” 那时的她气势十足,骂人的话不带重样,几个咬字甚至有弹舌音……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是吗。”常慧拿出一罐啤酒,指腹扣起拉环,发出一下清脆的声响,“美奈妈妈的事,你之前知道吗?” “不知道。高坂叔只跟我说阿姨有事,回老家了。”陆秋名说,“但看他的情况,多少猜得出有些事。” 所以他没逼着高坂还钱。拿回了包就算了。 “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不公平?”常慧一口气灌下去半罐,理应甘醇的口感,尾调却有些苦涩,“那么小的孩子,就要经历这些。” 这句话,是在说十六岁的美奈,也是在说十六岁时的自己。 陆秋名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河面,湍急的水流反射出粼粼月光。 常慧那边的袋子窸窸窣窣,她又拿出一罐啤酒。 “喝吗?”她朝陆秋名晃了晃。 “谢谢。” 陆秋名接过。是本地的国民品牌,号称特殊工艺的Asiha啤酒。温度冰到正好,罐子外部挂着细密的水珠。陆秋名打开拉环,喝下一口。 “咳、咳咳……”然后被呛了个措手不及。 “没喝过酒?”他的反应实在有点夸张,常慧不由得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们留学生,在外面什么都玩过了。” “没、没有的事。”陆秋名整理了下呼吸,像是要掩饰尴尬一般,“它的味道……很特别。” 河边的微风吹过她的头发,常慧把碎发别到耳后。她手里的罐子已经空了。 “有时候我真在想,这些男人能不能死光。”她冷笑两声,“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搞小女孩。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陆秋名没有接话。虽然常慧说的不是他,但他作为一个正在被同类拉低评价的“男人”,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羞耻感。 “这里——每年有多少女孩‘下海’,你知道吗?”常慧的声音低落非常,“……数不胜数。之前有杂志估算过,每200个女孩,就有1个拍过片子。这还是好多年前的数据。” “这还不包括那些‘擦边球’。毕竟私人约会,‘你情我愿’的事,谁也不能说什么。” “但这其中,有多少女孩子是真心愿意的呢。”常慧又打开一罐,灌了几大口,“他们只会说,你同意了约会,又收了钱,就默认了可以做一切事。但她们,真的就该被如此对待吗?” 眼前又出现美奈泣不成声的画面。常慧从她身上,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个人。 今天的啤酒好难喝啊,又酸又苦。还说什么特殊工艺,什么进口啤酒花,扯淡呢吧。 常慧抱着膝盖,头发披散下来,将她的神情厚厚盖住。 “常小姐……”陆秋名想说点什么,但想了又想,还是没想出好的回复。他没干过什么坏事,但他作为一个天然的“男人”,这时候说什么都有些无力。 月光皎洁,小河潺潺,河边吹着微风,传来些许青草的气息。深夜的小镇静谧非常,常慧在这安安静静地发呆。一切都那么好。 就是心情不太好。 良久,常慧终于再次开口。 “喂。”常慧手上的罐子又空了。她盯着陆秋名,眼色已经有些朦胧,“你不喝,就给我。正价买的,不能浪费。” 她身边已有几个空罐,袋子里没剩的了。旁边人手上还有最后一罐,他喝了一口就没再动过。 常慧粗鲁地夺过那罐啤酒,仰着脖子一口气灌进肚。 “常、常小姐……”常慧动作太快,陆秋名懵了,“我、我……” ……那罐我喝过的。 “怕什么。”常慧嗤笑一声,“我都不介意,你……慌什么?” 这人好像脸都红了。 搞什么啊,这么纯。还好是个刚来的,就是个小男生,不像某些老油条留学生,身上有股味儿。 “……常小姐,我们回去吧?”陆秋名忐忑不安。她好像喝了不少,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陆秋名。”常慧猛地转头,看向他的眼睛,“谈过恋爱吗?” “啊?” “啊什么啊,问你话呢。”这人看着好像死机了,常慧继续追问,“谈过几个?” 陆秋名搓着手指,肉眼可见的很紧张。 他看着常慧,她好像对这事很感兴趣。但他人已经卡壳了。 ……如果说没谈过,会不会很丢人啊? “会接吻吗?” 她虽然提了问题,但答案却不是很想要。她直接向他凑了过去,突破礼貌的社交距离,贴上了他的唇。 面前这人一副害羞纯情的模样,常慧很难不想欺负一下他。 ……啤酒,陆秋名其实是喝不惯的。 但不知为何,她唇上的味道就那么香甜,比原本的麦芽香气还要诱人。 常慧闭着双眼,在他的唇上贴了几下,又伸出一点舌尖,有意无意地划过。他衣服干干净净,透着一股柔顺剂的味道,很好闻。 陆秋名僵在原地,常慧亲完,准备往后收了。 ……好像是喝多了。 恶作剧就到此为止吧。 但对方没给她后撤的机会,而是更用力地吻了回来。 青年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在她的唇上回应。常慧猝不及防,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露出了破绽。他的舌头找到空子,从唇缝间钻了进来,在她的口腔用力搅动。他确实没什么技巧,只是贪婪地向她索取,动作简单而直接。 “唔……” 常慧引火上身,不断地被进攻。他撩起她的舌,两片湿滑纠缠不休。青年的五指伸进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抱住了她。她被压入怀里,两人距离更加亲密,唇上动作也更重更深,她甚至有些不能呼吸。 待到两人都失去力气,双唇才终于分开。两人大口呼吸着,似能看到若有若无的晶莹丝线。 常慧还被他抱在怀里。按着头的那只手也没动。 …… 看着陆秋名一脸认真的表情。 常慧感觉,这次玩大了。 酸石榴 常慧几乎是逃回的家。 一路把人甩在身后,用最快的速度打开门,鞋子一蹬就冲进房间。 陆秋名跟在后面,一直到她房间门前。 然后被她堵在了门外。 想说的没说出来。青年手里攥着一袋空啤酒罐,站在那好一会儿才离开。 ………… …… 接下来的几天,陆秋名都没跟常慧说上话。 她要么待在房间里,整天不出门;要么一大早就跑出去,很晚才回来。 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愣是没打上照面。 他甚至没怎么听到她的动静。直到某天他起夜,发现浴室湿淋淋的,有刚使用过的痕迹。 还以为真藏得严,原来是半夜才出来。 偷偷摸摸的,有点像老鼠。 常慧这边倒也是真心虚。那天在河边,她也不知道是着了魔还是鬼上身,就感觉脑子不受控制,身体也不像自己。 酒醉三分醒。她酒量没那么差,要说一时兴起是真的,但要说是喝醉了,这借口她自己都不信。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索性缩进龟壳,建立防御。 俗称装死。 她没有谈恋爱的需求,也做好了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准备。他们认识才几天?一时冲动而已,她自然是没有进一步的打算。 身份也不合适。一个卖福利,得过且过;一个留学生,前程似锦。 说到底,她不该去贪两折便宜,她也不该去搞她的租客。 房东失格。 无妨。她想,反正也只租了三个月。等时间一到,他自然会搬走。到时候找个更好的房子,也省得在她这破房子受苦。 ………… …… 常慧又在床上躺了一天。 晚上十一点半,她打开手机,处理了一下“工作”。 没过多久,美奈给她发来短信。 前几天送美奈回家的时候,常慧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她们加上了lime和Switter。当然,常慧用的是小号。 美奈时不时地会找她聊天。 美奈:常姐姐,妈妈今天好一些了!我好开心! 常慧:恭喜~真是太好了,希望美奈妈妈早日康复! 常慧:时间不早了,美奈早点休息喔。 美奈:已经躺上床啦!常姐姐晚安! 真为她开心。 常慧点开美奈的Switter账号。她刚刚更新了,传了一张漂亮的蓝天白云,配文:希望一切都好起来! 常慧给她点了个赞。 继续往下翻,最近半年都很少更新。应该是又忙上学又要照顾母亲,没什么时间吧。 再往前,一家人吃饭的照片,和同学聚会的自拍,学校活动的合照……看得出,美奈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如果不是家庭变故,她会继续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 还好那天遇上了她。常慧十分庆幸。 常慧的手指停留在一个动态,时间是今年的1月1日。 @Mina0218:和爸爸妈妈一起的新年参拜——!新的一年也要多多指教! 图片有好几张。是他们一家三口,目前为止最后的一次旅行。 合照上的三人穿着厚厚的冬装,在大雪天拍下的照片。父亲胖胖的,憨态可掬。母亲笑容温婉,气质娴静,亲昵地搂着女儿。美奈站在二人中间,穿着一身红色,系着漂亮的围巾,笑容甜美。 背景是一个木建筑,上面隐约可见几个刻字:鸟松神社。 还有几张食物的照片。精美的和式套餐,一小碟一小碟的菜品,放在木质的托盘上。看上去,大概有米饭,炸天妇罗,和式豆腐,茶碗蒸,和味噌汤。菜品看着卖相不错,让人很有食欲。图片有些跑焦,角落的两个玻璃碟拍花了,没看出是什么。 背景是和室,三人穿着都很单薄,应该是在他们留宿的旅馆吧。 看着这样幸福美满的照片,常慧突然就有点怀念。 鸟松山啊,好多年没去了。 常慧点开一个app,给某人发了条消息过去。 ………… …… 又“工作”了一会儿,事情告一段落。常慧窝在铺上,吃了点东西。 面包是便利店买的,有点放久了,干得掉渣。常慧啃得嘴里发干,拿起一个纸盒,拧开盖子。 一股浓烈的酸涩味侵入她的口腔,像是某种酸味果实压烂了之后混合草药的味道。 ……好难喝。 买错了?常慧拿起盒子反复查看,这东西确实是石榴果汁。还是浓缩还原的。 研发这玩意儿的人到底有没有吃过石榴? 怪不得清仓处理。真是便宜没好货。 常慧被酸得半天没缓过来。不行,得去漱个口缓一下。 她蹑手蹑脚地摸向卫生间。这大半夜的,陆秋名应该睡着了吧? 不是,这是我家吧,我到底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 常慧打开走廊灯,拧开卫生间的门把手。拿起杯子接水,里里外外漱了一遍,终于舒服了。 她小心翼翼地放回杯子,拧好水龙头。 回去睡觉吧。 但刚一开门,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 “你、你要吓死我啊!”不声不响地冒出个人,常慧吓了一大跳,“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常小姐不也没声吗?”几天不见,他的声音恹恹的,“我也是跟常小姐学的。” “不知道你说什么。” 常慧装傻充愣,准备绕开面前的人。但他丝毫不让,把狭窄的走廊堵了个结实。 “为什么躲我?” 青年嗓音沙哑,面色憔悴。整个人无精打采,垂着头很失落的样子。眼皮耷拉着,眼神落寞,眼底带着似有似无的青黑。 “什么呀,你是不是学习压力大,太累了?”常慧作出听不懂的模样,信口胡诌,“可一定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常小姐,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青年的嗓子更哑了,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他向前靠了半步,想要向她伸出手—— 常慧往后退了半步。 “现在是怎么样,来要说法?”既然他不依不饶,常慧也不想再装,“陆秋名,你多大的人了,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小气?” 怎么嘴里又有点酸苦味。 “……玩笑?……”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的话不用我说太清楚吧?”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反正你也没亏,就当是一场意外——” 刚才那个难喝的石榴汁,是不是没漱干净? “意、外?……” 你是复读机吗。 能不能让让,我要睡觉了。 咖啡糖 常慧看向陆秋名,他看起来好像受了很大打击,眼眶甚至染上了些许红色。 不是吧,亲一下而已,真要找我负责啊? 常慧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老天啊,我发誓我真的是无心的。 走廊昏暗的小灯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再动作,谁也没再说话。 “铃铃铃——” 常慧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掏出,按下接听键。 “喂,慧姐啊,你问我的那个事,我刚帮你查了。”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大概是说……” 电话那头非常嘈杂,他应该是在餐厅,隐约能听见吃东西的声音。 是赵旭东。她刚才找他帮忙打听个事,他问完直接回了电话。 “哦、嗯……”常慧把手机贴在耳边,试图挪开步子,“你说,我听着呢——” 一旁的陆秋名面色不善,死死地盯着她。 “……具体是在……你去联系……” “嗯嗯,好的好的。”常慧面露喜色,语调也变得轻快了起来,“我知道了,这个地址是吧,我之后会去那边……谢谢啊……” 问到了想要的东西,常慧一时放松了警惕。 正在她快要绕过陆秋名,以为能蒙混过关的时候,一只手臂猛地撑在墙壁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常慧又被吓了一跳,手一抖……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 “哎呀慧姐,你这是什么话,咱俩什么关系了都,还说这些。”常慧的手机突然开始大声播放赵旭东浮夸的声音,“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记得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你的小东弟弟,会这么为你肝脑涂地……” “大半夜的还被你搞得睡不着觉,姐姐下次可得好好补偿人家~” …… 赵、旭、东。 对面说完就挂了。 常慧觉得她也快挂了。 不,是已经石化了。 结结实实地被赵旭东摆了一道,又结结实实地被陆秋名堵住了去路。常慧觉得,就算再结实的人,这时候也要裂了。 “原来常小姐有个姓赵的‘弟弟’,还正好是我的房屋中介。”青年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故作平静的语气听起来莫名的吓人,“还真是,巧啊。” “不、不是……”常慧这时也懵了,“他不是我弟弟……” 他只是油嘴滑舌习惯了而已…… “也就是说,是认的‘弟弟’。”陆秋名正在胡乱地冷静分析,“一会儿‘好姐姐’,一会儿‘小东弟弟’,叫得还真是……亲密。” “我都说了他不是我弟弟。”这个的神奇逻辑听得常慧咬牙切齿,“不是亲的也不是认的,好吗?” 他竟然又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常慧听了快要昏过去了。 “……那是什么,男朋友?”说出这三个字,陆秋名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发疯,“常小姐,戏耍别人……很好玩吗?” 常小姐,耍我好玩吗。 他感觉心好像被揪成一团。是她先亲的他,但又躲着他。过几天就翻脸不认人,又说是玩笑,又说是意外。为什么? 她为什么可以那么平静地说这种话? 有对象了还来耍他,为什么? “原来常小姐……喜欢那种类型的吗?” 陆秋名看起来要碎了。 “我……我哪里比不上他?” 她为什么可以任由别人对她说一大堆那么肉麻的话,而这么多天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为什么?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刻。那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孤独的时刻。 “不是,你等一下。”常慧气得脑子发昏,感觉太阳穴都在跳,“别的就算了,你凭什么说赵旭东是我男朋友啊,有你这么骂人的吗?” “什、什么?……” “你懵什么啊,他那个人平时说话有多油腻,你不知道吗?”她翻了个白眼,“他哪是跟我肉麻,他是觉得我在下班时间打扰他,故意说来恶心我。” “我每次给他打电话,只要是不在上班时间的,他都要很恶心地叫两句姐姐。”常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解释,只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傻的,这么明显的阴阳怪气都听不懂。” “真、真的吗……?”他濡湿的眼睛突然又亮了。 “真的。”常慧一脸笃定,“没骗你。” 陆秋名突然一把抱住了她。 “太好了……”他抵着她的头喃喃自语,“常小姐……太好了……” “你干什么。”被他箍得发紧,常慧语气还是硬,但手却没推开他,“你给我乱点鸳鸯谱,我还没找你算账。” “对不起。”青年的声音从她头顶闷闷地传来,“是我想错了。常小姐,对不起。” “行了行了。”常慧被挤得快窒息了,用力挣脱他的怀抱,“你在高兴什么。他跟我没关系,不代表你跟我就有。” 常慧叹了口气。 “咱们就不能当那天的事没发生过吗。” 她看向陆秋名,他看起来十分不解。这人脸上就差写着“为什么啊”四个大字。 “如果对方是喜欢的人,常小姐会当没发生过吗?”青年很沮丧地垂着脑袋,“我想我可能……做不到。” 认识几天啊你就说喜欢。喜欢是什么你知道吗。 “可是我其实……更喜欢成熟一点的。”常慧作出很为难的表情,“我是指……经验比较丰富的,那种。” “你还没谈过恋爱吧。我想我们可能……不是很适合。” 常慧几乎已经脱力了。一连几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又是生气,又是一股脑说太多话,都有些低血糖了。 她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翻出一包咖啡糖。 常慧不爱吃糖。这款咖啡糖是某次促销买的,她买回来只尝了一颗,味道非常非常的甜,齁得她嗓子疼。她不太喜欢,所以到现在还没再动过。 而那头,陆秋名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他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着什么。 “常小姐,我觉得……干净一点的,可能会更好。” 他非常谨慎地说。 “至少用起来比较安全。” 常慧刚把糖放进嘴里,一听这话差点被他噎死。 “那如果我……就是喜欢成熟的呢?”常慧无奈地笑笑,“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 浓厚的甜味席卷着常慧的味蕾,带着一种独特的咖啡香气。但抿一下就会发现,尾调透着非常明显的苦味。 “赵旭东那样的算成熟吗?” 陆秋名冷不丁的发问,差点又把常慧噎死。 “……能不能别提他了。”常慧投降,“你让我考虑下吧。” 没结果的事,考虑什么。 - 只是想下班后美美吃宵夜的中介小赵:? 巧克力 第二天,常慧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陆秋名又从房间里冒出来。 “常小姐,要出门吗?”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没再一脸哀怨地看着常慧。他现在的状态,和平常一样温和有礼。 这就对了。常慧很满意,自己调理一下,咱俩就还跟之前一样。多好。 “嗯,有点事。”常慧敷衍地回答。 青年欲言又止,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常慧没细看,背起包径直出了门。 “常小姐……路上小心。” 常慧没搭理他,独自走向车站。 今天她要去鸟松山。 仔细一想,上次去那边的时候,她好像还没上高中。昨天看到美奈的照片,她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强烈的,怀旧的感觉。 她想再去看看。 鸟松山位于松町南边,是一片山的总称。先搭电车过去,再换公交车,大约需要两个小时。 主山山顶有个神社,后山有个商店街,可以吃饭和住宿。对于住在城里的上班族来说,周末来这里看看自然风光,再找个温泉旅馆小住一晚,不失为一个放松的好选择。 车来了。常慧登上电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她打开手机,查看具体的路线。 昨晚她找赵旭东,就是找他问个事情。别看这人样子不靠谱,他其实很擅长交际,认识不少“熟人”。有什么需要打听的,找他准没错。 ……要是他那张嘴没那么可恶就好了。 想到昨晚闹的乌龙,常慧的头又开始痛。车厢摇摇晃晃,常慧昏昏欲睡。 反正要坐挺久的车,先睡一会儿吧。 ………… …… 两小时后,常慧到达鸟松山下。 晨间的雾气还未完全消散,浓密的绿色铺满整个山峦。常慧踏上潮湿的石阶,向这片宁静与祥和走去。 今天的云层很厚,少了阳光的加持,山中的风比小镇更凉爽了些。可能是工作日的缘故,常慧往山上走了一段,没看见别的人。 静谧的山中,只能听见些许鸟叫,和常慧迈步的声音。 片刻过后,常慧遇到一条小溪。清澈的水流蜿蜒流淌,隐秘地穿过石头做的小桥,给树林增添了几分生机。 小路曲曲折折,沿着山势盘旋而上。松木和杉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一个多小时后,常慧终于到达山顶,看到神社的入口。 在满目的绿色之中,一个鸟居矗立其中,木制的结构斑驳非常,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鸟松神社。 常慧走进神社,望向木建筑高高的屋顶。顶上薄雾缭绕,下方摆着赛钱箱。石灯笼旁,手水舍的清水静静流淌。 神社一切如常,还和她印象中一样。 她想起美奈一家的照片。在不同的时间,同一个地点,她也跟人拍过类似的……旅行合照。 画上的人们一样笑得甜美又幸福。 一样……吗? 不。没有什么能和以前一样。没有哪里会是一样。 虽然她嘴上说着和就以前一样,但发生了的事情是回不了头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她还活着,还在时间轴上往前走,她就不可能留住任何瞬间。 即使记忆中的画面再相似,也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常慧默默地在本殿前站了一会儿,没有参拜。 她早就知道,没有神明会回应她的愿望。 ………… …… 常慧在神社待了一会儿,又在山顶的观景台坐到午后。她对着森林发了个很长很长的呆,才往下山的方向走。 走了一阵,阴了好久的天,突然下起雨来。 她拿出手机,时间正好是下午三点半。 天色逐渐变黑,本就不明亮的四周变得更加黯淡。树叶被雨水打湿,周围呈现出一种潮湿的深绿色。 得赶紧下山去车站了。常慧查了下时刻表,接驳电车的公交车,最后一班是五点。 后山腰的商店街不在这个方向,是山顶下来的另一条岔路。现在回到岔路口,也许还来得及去商店街,但那样的话要在山上过夜。 如果错过公交车,她就没法重新回来。先不说体力的问题,去商店街要先到山顶再从另一个方向下后山,她肯定没法在天黑之前到商店街。 是现在赶路去公交车站,晚上就能到家,还是折返上去走到商店街,住一天再回去? 常慧思考了几秒钟,选择了前者。 ——理由很简单,住旅馆比坐公交贵。 她整理了一下背包,加快速度向山下走去。 ………… …… 常慧还是没能赶上末班车。 雨越下越大,拖慢了她的速度。她快要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刚好看到最后一班车离去的背影。 这里打车非常非常昂贵,真在这种乡下打的士,花的钱可能比住旅馆还多。 不得已,只能重新上山。 说她运气好吧,她和末班车擦肩而过。说她运气差吧,越来越大的雨这时候又停了。 算了,说到底还是运气差。 常慧拖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裤,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很快,她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她越来越没力气了。 一连饿了几天,今天突然出来爬山。她只带了点饼干当早午饭,在观景台的时候吃掉了。 现在很累。很饿。 天色越来越晚,眼看着马上要天黑了。虽说路上有灯,但毕竟是在偏远的山里,一个人都没有,还是有些瘆得慌。 她找了一个石头坐下,打开手机。 还不至于要报警求助,但怎么回去确实是个问题。她打开网页,想找找有没有景区的管理员电话。 以她对本地人的了解,应该是没有。 ……仔细一查,还真没有。 这里不收门票,甚至没有管理所。 好吧。大不了在这凑合坐一晚。 正在她准备收起手机休息一下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条Lime的推送。 “Akina请求加你为好友” 谁啊。 她本以为是哪个随便加的陌生人,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但突然感觉,那个黑猫的头像,好像有点眼熟。 于是她点了同意。 在她正要问对方“你是谁?”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开始刷屏。 呃。 她看向屏幕上齐刷刷的十几条消息,感觉手机有点吵。 ………… …… 陆秋名找到常慧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晚上八点。 她蜷缩在一块石头上,没精打采,衣服湿淋淋的。 “好饿。” 常慧有气无力地说。 “陆秋名,有没有吃的?” 常慧饿得有些失去神志了。她感觉自己现在这样,肯定很像个饿死的女鬼。 “怎么会这样?”来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焦急地按住她的肩膀,“常小姐,你淋雨了?” 手指传来她的体温。好凉。 他连忙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好饿啊,陆秋名。”常慧像个上了发条的人偶,机械地念着句子,“我的头好晕,我好像要看到满汉全席了……” 他手忙脚乱,摸遍全身的口袋,终于翻出一块巧克力。 简单的独立包装,长方条的形状,是他在英国时常吃的牌子。说它是巧克力不太准确,它其实是一款覆了一层巧克力外壳的威化饼干。 常慧接过咬下。外侧浓郁的巧克力外壳,内部酥脆的威化口感,在她齿间迸发出强烈的甜味。 “这个,好甜啊。” 她嚼着巧克力,空洞地看向陆秋名。 “吃了会长蛀牙的吧?” 梅子酒 “好贵啊。”看着面前的饭,常慧感到一阵心绞痛,“这么点东西,竟然要叁万圆……” 和式房间的矮桌上,摆着两个木托盘。一个个精致的餐具,盛着这家店的招牌料理。 常慧已经梳洗完毕,换上了旅馆提供的浴衣。陆秋名也简单冲了个澡,但他没换衣服,还穿着自己的T恤。 “我真的觉得,这点东西喂猫都不够。”常慧夹起一块炸虾,面糊都脱浆了,尺寸甚至还没她食指长,“照片上看着挺丰盛的,实物竟然是这个样子。” 这里是美奈一家人住过的那家旅馆,常慧昨天找赵旭东问过,确认是在鸟松山上。她原本有点想来,但查路线的时候看到地图软件整页的差评,就完全失去了兴趣。 没想到阴差阳错,现在还是来了。 吃完巧克力,她刚有力气走路,陆秋名就半扶半拽地把她拉来这里。 住的还是情侣房,比亲子家庭房还要贵。 “我们应该可以住那个亲子房。”常慧又不甘心地舀起一勺冷豆腐,“明明看起来是一样的房间,情侣间平白无故贵了一倍。” 又说是特别设计,又说是私密温泉,哪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再说了,他们是情侣吗,就住情侣间。 “……常小姐,应该没有长成我们这样的亲子吧。”陆秋名说,“既然都来了,就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陆秋名没怎么动筷子,他看着常慧,希望她多吃一点。他真怕她再低血糖晕倒。 说起来,这老板安排的时候怎么不问问,直接就给他俩拉情侣间了? “我刚应该跟老板说,我们是姐弟。”常慧痛心疾首,“都怪我,刚才头晕眼花的,脑子没跟上……” “常小姐这么喜欢当别人姐姐吗?” 听到熟悉的关键词,陆秋名好像又被刺激到。常慧正夹起一块生鱼片,听到这话差点咬到舌头。 “干什么,昨天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常慧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为什么会突然找我?” “常小姐出门后,社区有人来找你。”陆秋名说,“我担心有什么要紧的事,就给你打了电话。” 但常慧没接他电话。 他越想越担心,毕竟常慧昨天跟电话里那家伙说了“地址”、“我去那边”之类的话…… 想起她那时轻快的语气,他心里就堵得慌。 当初租房的时候,赵旭东主动包揽了所有流程手续。他们没交换联系方式,她的电话还是他在租房合同上找的。 后来又问美奈,才要到她的Lime。 “常小姐没接电话,我只能问赵……中介。”他莫名有些讨厌这个名字,“他说常小姐问他要了一家旅馆的地址,应该是要去那边。” “我以为常小姐……要去旅馆……” 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她看起来很像住得起旅馆的样子吗? “……约会。” “什么约会?”常慧彻底无语。 以为你要跟喜欢的成熟款约会。 “我只是好奇,美奈他们吃了什么。”常慧拿起一个小玻璃碟,“我小时候好像也吃过这个,但一时忘了叫什么名字。” “刚看到它才想起来,是腌梅子。” 碟子里装着一颗梅子,是鸟松这边的特产。青梅用盐仔细腌渍,一段时间后,待它颜色变得金黄,就可以开吃。鸟松产的梅子皮薄核小,香味十足,当地人最喜欢用它搭配米饭。 常慧夹起梅子,放入口中。咸咸的外皮有点话梅的感觉,但它的口感要更加柔软、湿润。梅子个头不小,分量十足,轻咬下去,肥厚的果肉渗出酸酸甜甜的汁水。 “常小姐喜欢这个吗?”陆秋名学她的样子,跟着咬了一口,却被酸到不行,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一般般吧,谈不上喜欢。”常慧说,“毕竟小小一颗,完全不顶饱。” 一颗梅子的价格可以买两盒泡面,很独特的风味,也很奢侈。这种东西只适合闲来无事享用,要想填饱肚子,吃十颗八颗都不够。 常慧面前的碗基本都空了。 “常小姐之前还说,自己吃得少。”陆秋名喝了一口梅子酒,“这套餐看起来好像不太够。要再叫一份吗?” 我那是吃得少吗,我那叫预算少。 “陆秋名。”常慧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这话跟我说就算了,千万别跟本地的女孩子说。” “为什么?” “吃得少,才说明是淑女。”常慧说,“这里默认女孩子不能吃太多,所以大家都只吃一点点东西,这样才显得可爱。” 可以吃得精致,可以吃得昂贵,但就是不能吃饱。常慧在甜品店打工的时候见多了,好多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买个小蛋糕就当一顿饭。 “这边不成文的规矩可真多。”陆秋名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发出感叹。 “那可不。”常慧说,“只有我这样的异类,才能毫无压力地走进快餐店,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当然她也很久没去快餐店了,毕竟手头紧。 “那样不是更好吗?”陆秋名不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会饿肚子。” “你不明白,那是要付出代价的。”常慧落寞地勾了勾嘴角,“总之以后和女孩子吃饭,千万记得别说这个话题。” 陆秋名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他没有接话。 ………… …… 片刻过后,到了用餐结束的时间。 “客人,抱歉打扰了。”随着两下轻轻地敲门声,门外传来老板的声音,“这边来收拾一下餐具——” 常慧坐得离门边近,她站起来,准备去开门。 却突然被青年抓住了手腕。 陆秋名把常慧塞到门后,自己去开了门。他没让老板进来,把两个托盘端给老板。大叔受宠若惊,在门口点头哈腰鞠躬客套了半天,这才离开。 “怎么了?”常慧一头雾水。 青年向她靠近,问道: “常小姐要穿这身衣服出去吗?” 常慧这才想起自己穿着浴衣。她自己的衣服被雨浇了个透,现在还在洗衣机里,离烘干结束还有好久。 陆秋名盯着常慧。普通的棉质浴衣,略显宽松的版型,布料柔软亲肤。简单的浅灰色细条纹,很衬她白皙的颈部皮肤。 腰带随意地系着,在他这个角度,甚至能隐约看到她的圆润。 “这样出去的话,会被老板看见的。”陆秋名说。 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常慧不由得往墙边后退。 “你管得还挺……宽。”她别开脸,回避他的视线,“能不能讲讲道理?开个门而已,又不是没穿。” 虽然里面确实没穿。 但又关你什么事。 “……” 又是这样。 跟别人打电话可以,但是不接他的电话。穿成这样去开门可以,但是说他不讲道理。 聊天也是这样,几句话就把话题转走。一会儿让他去交朋友,一会儿又让他和别人吃饭,现在又教他怎么跟女孩聊天。 话里话外都是把他推走。 “姐姐,是你先不讲道理的。”青年的心中莫名泛起一丝酸涩,“我一片好心,你却总是伤我的心。” 陆秋名一脸失落。 这是他第一次没叫她“常小姐”。 “你……胡说什么……” 他俯下身,看向常慧的眼睛。他的眼神深邃,靠得极近。长长的睫毛几乎要戳到她的眼睛。 “姐姐,考虑好了吗?” “什、什么?”这下轮到常慧宕机了。 “看来姐姐还没想好。没关系,之后可以慢慢想。” 陆秋名慢慢地说着,他用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我已经想好了。” ………… …… 夜晚的鸟松山格外寂静。温泉酒店的房间内,只能听见些许水流的声音。房梁上的纸灯笼摇摇晃晃,放出暧昧的暖色光芒。 常慧在被人亲吻。被她的租客。 青年的唇在一开始并不急切,只是小心翼翼地覆上她的唇,温柔地来回试探着。他的手轻轻绕到她的耳后,抬起她的下颌,细细密密地吻着。他的动作优雅而轻柔,像是在捧起他最珍贵的宝物。 常慧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快要疯掉。青年的呼吸蹭到她的皮肤,撩得她发痒,她想挣扎,却被更用力地吻上。他的手又像上次那样扣住她的后脑,根本不给她逃走的机会。察觉到她的不安分,他索性顶开她的唇瓣,用力吮吸她的软舌。 他贪婪地品尝着她口中的津液,过了好一会儿才给她呼吸的机会。常慧被他搅弄出阵阵湿滑的液体。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 “姐姐的舌头,好甜。”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就好像不是在说她的舌,而是在评价什么甜味的美食。 “不、不要说……” 常慧被他亲得发软,几乎快要站不住。他的口中有种特别的气息,香甜中带一点酸涩,令她上瘾。 是店家特制的梅子酒。酸酸甜甜,勾人心绪。 他的吻逐渐向下,埋向她的脖颈。青年的唇瓣贴上她的锁骨,印上一个湿润微凉的吻。他的头发在她耳边擦过,引得她发出阵阵战栗。 “呜……”常慧身体已经不受她控制,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些喘息。她试图推开陆秋名,手却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的手,那双漂亮的、频频吸引常慧注意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胸口。那双手拉开她的前襟,将分量不浅的双乳放出,然后在上面肆意揉捏。乳尖很快直挺挺地翘起,他轻轻地舔过一边的红润,在上面划着圈。 “姐姐的胸,好软……” 听着他的呢喃,常慧的褪软得几乎已经支撑不住。他半蹲下来,向上扶住她的腰,手从下身的衣缝处伸进,掀开衣服的布料。 此时她的衣服只有腰部还勉强挂着。不该暴露的地方全都暴露了出来。 “这里好干净。”他仔细端详着她的叁角地带,稀疏的毛发下透出清亮的水痕,“很漂亮。” 常慧的下面已经溃不成军。她甚至能感到有液体不断地在向外涌出。 不要看。 求求你…… 他却伸出好看的手指,恶作剧地在那条缝上按了按。被触到敏感点,常慧被他撩得浑身颤抖,不受控制地又流出一大股水。 常慧满脸通红,不住地喘息着。 “姐姐,你下面好湿。”他一脸无辜的表情,仰头看着她。 然后吻上了她的阴阜。 他的唇贴上来的那一刻,一切事情都已经失控。 他湿软的舌在她最羞耻的地方滑动。他伸进她的缝隙,剥开外侧的软肉,直接向中间隐藏的部位进攻。他掐着她的大腿,不住地吮吸她的阴蒂,就像久旱的人在渴求甘霖。他丝毫没有一点害羞,只是认真地舔舐、吮吸着,任由自己发出“啾啾”的声音。他的脸不住地在她那里摩挲,鼻息勾得她又痒又难受,她好像已经被弄得泄了好几回。 “陆……陆秋名,这里……不要舔……”剧烈的刺激从下体传来,常慧带着哭腔求饶,她的眼角不住地渗出眼泪,“……不要……不行了……呜…………” 他的唇舌和以往玩过的任何一个小玩具都不同,他的唇舌比任何一种机械的震动都要刺激上万倍。 “啊……啊啊啊啊!!!……” 犹如洪峰过境,常慧再也抵不住快感,喷出一大片淫靡的液体。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任由淫水汹涌而出,喷到青年帅气的脸上,挂上了他的鼻尖。 在大脑一片空白,失去意识之前,常慧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常小姐不喜欢我,我不勉强。” 他埋在她的腿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在你遇到那个成熟的人之前,请先让我陪着你吧……” ………… …… 陆秋名人生的前二十五年,无疑是孤独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也不知道要怎么活着。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生下。 在异国他乡漂了十年,在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他做了十年异类。每天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吃着不合胃口的食物,长此以往,他几乎丧失了基本的辨别能力。 直到因为一次意外,他来到这里。他遇上了一个女孩,那女孩站在夕阳下的阴影中,文文弱弱的,说话却很有力气。 在这片充满神道教的陌生土地上,他好像第一次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他在女孩身下仰视着她。 他虔诚地跪在了地上。 他吻住了他的神明。 青提 温泉旅馆的房间一角。 情侣房间的独立露天汤池,常慧正泡在里面。池子由石头堆砌而成,搭配上木头顶棚,用料十分讲究,看得出造价不菲。山里夜晚凉爽,温泉热气熏腾,给旅客疲劳的身体带来些许抚慰。外面就是连绵的鸟松山景,竹制的围栏外,能看到天上的点点星光。 美感十足,不愧是店主引以为豪的设计。 台阶上放着一个小碟,里面盛着几颗水果。这被称作“晴王葡萄”的贵价青提,是情侣房间的“限定”赠品。常慧拿起一颗,微微的花香气息,晶莹剔透的绿色果实,形状圆圆的,甚是好看。放入口中,咬下轻薄的果皮,清甜的汁水滋味十足。没有果核,一口就可以吃掉。果然是青提中的极品。 常慧闭上眼,肆意地感受着这片氛围。热水包裹着她的身体,一切都很完美。 ——如果没有旁边这个人的话。 陆秋名坐在她的侧后方,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背上。头贴得紧不说,手还按着她的腰。 “我说,这池子这么大。”常慧试图拨开他的手,“你就不能换个地方?” 非得贴着我吗。 “常小姐刚才软得都没力了。”那只手不仅岿然不动,还按得更用力了,“我怕你晕在里面,会有危险。” 只听语气,他好像比刚才正常多了。但动作好像还不太正常。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常慧拗不过他,索性投降放弃,“就算你……这样,我也不会少你一分房租。” “房租?”青年贴近她的脖侧,轻轻蹭着她的耳朵,“我做这么多事,常小姐竟然这么想我。” 谁想你了。 他的声音低哑而迟缓,像没睡醒。常慧转头看他,青年垂着脑袋,脸颊微红,眼神也不如平时清澈。 “被人下降头了?”常慧拍拍他的脸,有些烫手,“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明明前两天还那么害羞,现在竟然脱光了跟她泡在一起,不知廉耻。 “我在网上……现学的,看了几个……参考资料……”陆秋名说,“姐姐不喜欢吗?” “这都学了些什么啊!”常慧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池子里一跃而起,“家里人花钱送你出来上学,你就……学这些?” “我花了好长时间学、学的……”他委屈地看着她,“姐姐明明很享受。” 青年眼神迷离,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他说话越来越慢,反应也越来越迟钝。 “别叫我姐。” 他摸索着想要抱她,手却扑了个空。 常慧终于发现异常:“你喝醉了?” “有点晕乎乎的。”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可能是水……太热了……” “喝什么了。” “那个瓶子里的……果汁。我把它喝完了。” “……那是梅子酒。”常慧无语,“那才多少度啊,能喝成这样?” “别泡了,快起来。”常慧把他从池子里拽出来,抓起旁边的浴巾扔过去,“自己围上。” “姐……常小姐,你放心。”青年听话地系好浴巾,又伏在她肩头喃喃地说,“我不会像你那样撩完就跑的……” 不是,多大点事啊,有必要这样记仇吗。 “行了,擦干净先睡吧。”常慧把他扔到铺上,“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 …… 第二天上午,临近退房的时间。 常慧站在旅馆前台,看着老板翻翻找找,掏出一迭账单。 “客人,这是您二位的消费。私人温泉情侣房间,一万圆,两份和式传统料理套餐,叁万圆……” “加上税,一共四万叁千两百圆。请问您现金还是刷卡?” 一个个数字从大叔嘴里蹦出,听得常慧心惊肉跳。 “刷卡。”陆秋名掏出一张卡,看着不太像是本地银行办的,“麻烦您。” 老板毕恭毕敬地接过,从柜台后掏出一个POS机。 “大叔,货来了——” 门口风铃响动,一位司机模样的男人走进,向老板招了招手:“现在就帮你搬进来。” “客人,不好意思。”老板急匆匆地走出,向两人鞠了个躬,“麻烦您二位稍等一下……” 司机从车上拿下一个小推车,搬了几个大箱子放上,向门口推来。他一边推一边向老板搭话,看着和老板很熟的样子。 “这批货看着品质不错啊,大叔。” “是,都是托您的福……” “说起来,最近又能卖酒了吧?”司机搬起几个箱子,向门口左侧的仓库走去,“都快断货半年了,这下终于给你补上了。” “那、那是……” “什么酒啊,老板?”常慧突然插话道。 “哦,就是高田特酿梅子酒。”司机大声地说,“很出名的,这条街上都在卖。之前有一段时间没货了,这才刚到,小姐,你可一定要尝尝啊。” “老板,还有别的货要送,先走了。” 司机登上小货车,一溜烟地走了。 “二位久等了,不好意思……”大叔关好仓库的门,小跑着到柜台后面,递上POS机,“麻烦您输一下密码。” “老板,昨天我们喝的是高田特酿吗?”青年正在按密码,常慧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只手上挪开,“酒味道不错。” “不是的客人,那个是敝店自己酿的。”老板客气地笑笑,“刚您也听见了,高田特酿的人气太高了,之前好长一段时间都断货,这才刚到了第一批。” “噢,原来如此。”常慧说。 陆秋名在小票上签过字,老板满脸堆笑,双手递上优惠券:“您下次来住,我送您一壶尝尝。” “多谢。有机会的话。” 一壶酒就想骗人消费四万圆,还是你最会做生意。 结完账,两人走出旅馆,往山下走去。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今天天气放晴,日头正好。两人走在商店街上,背后是连绵不断的鸟松山。大片大片嫩绿色的树,时不时掠过的鸟叫声,都在展示这里的静谧美丽。 “常小姐下次还想来吗?”陆秋名问道。 “太贵了,不来了。”常慧想也没想地说,“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常小姐指什么?” “酒。”常慧若有所思,“如果整条街都卖同一个牌子的酒,那不就失去特色了?” “这里的人最注重‘独特性’,你看就算是自家酿的酒,他也一定要拿几个词包装一下。”常慧说,“没记错的话,菜单上写的是‘店主精心特酿梅子酒,使用每日现采新鲜天然山泉水’。” “会不会有些夸张。”陆秋名说,“与其说酒,我感觉更像酸甜的水果汁。” 所以你才会酒劲上头啊。 “那怎么能一样。”又想起他昨晚口齿不清的模样,常慧无奈地摇摇头。 ……等会儿,一样。 又是这个词。 常慧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近在眼前,但还朦朦胧胧的抓不住它。 “陆秋名,你知不知道美奈她妈妈,具体是什么病?”她一边问,一边打开Switter,点开美奈的主页。 “他们没有说过。”陆秋名说,“只知道挺严重的。” “我有点事,得赶紧走了。”常慧加快了脚步,“你饿不饿?我们快回去吧。” 锅包肉 常慧在房间待了一下午。 一晚上花出四万圆,必须得做点什么填这个窟窿。 陆秋名说昨天社区有人找她,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来催她赶紧修房子。 说白了都是钱的事儿。 她换上一套黑色蕾丝内衣。上身布料少得可怜,只能勉强让她不露点。下身更夸张,说是丁字裤也不为过。 细绳固定的穿法,穿着很难受。紧身的料子卡在皮肤里,夹得她肉疼。 ……一想到在温泉旅馆付的那四万多,她就更肉疼。 打开补光灯,摆好背景装饰。她急急忙忙地打开手机,想快点拍好照片完事。 她倒不是要急着还陆秋名的钱。看那家伙穿着打扮的样子,不像是缺钱的人。就算之前被高坂坑了一道,这也就月底这几天紧张,下个月家里生活费一打,什么事都没有了。 熟练地摆出几个诱人的姿势,把手机怼着胸口拍。取景的时候,要尽量避开布景之外的东西,以免露馅。 当然角度也是要仔细找的,不然身体就会“露馅”。 ……她想把钱付一半给他。她不想跟他不清不楚。 房东和租客,本应是最简单的交易关系。她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五年来她从来没找过租客,确实是最近手头紧,加上翻新房子的事拖不得了,她才不得不找个租客。修房子要钱要时间,她最近兼不了职。不然她白天睡觉,晚上打工,凌晨“拍写真”,完完全全自给自足了,哪需要找个租客来烦? 常慧在地上翻了个面,背过镜子继续拍摄。她的动作没停,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 她想起昨晚。一想到他跪在地上,趴在她腿间的样子,她就莫名地感到难受。 陆秋名什么意思,她常慧能不知道?都辍学进社会多少年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但她自己是什么情况,叁无社会边缘人,一大堆闹心事不停,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哪还有时间跟一个学生玩感情,搞纯爱? 玩了不负责,是挺渣的。但如果对方送上门,她不负责……也是可以的吧。 何况还是个外形不错的。见食不餐必定憨。 总之先拨乱反正,回到普通的合住关系。等他考完试,申到学校,新鲜劲过去了,自然也不会再缠着她了。 常慧心绪到处乱飘,没怎么检查照片的细节。 ………… …… 办完“工作”,常慧打开了她的旧电脑。 打开浏览器,搜索“高田特酿”——这家高级的“高田酒造场”位于筑紫岛,看样子是个专营烧酒的酒厂。在他们官方网页看了看,没有发现果酒产品。 筑紫岛离鸟松山距离很远,要使用鸟松本地的梅子进行酿造,必须先将梅子运输过去,再制酒运回,一来二去,成本未免有些太高了。既然如此,这个“高田酒造场”便不太可能是司机提到的“高田特酿”。 很有可能是重名。 她继续搜索“高田特酿”、“高田 梅子酒”之类的关键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常慧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她手机亮了亮,是美奈回的Lime消息。 她正要打开,厨房里又传来一声巨响。 ………… …… 常慧往身上胡乱套了件睡裙,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又怎么了?”她没好气地问。 “常小姐,我刚才路过超市,看到里脊肉在打折。”青年的左手还拿着一只锅铲,“就想弄个炸猪排……” 常慧看向台面,叁个不锈钢平盘,放着鸡蛋,面粉,面包糠。乍一看叁件套没什么问题,但是盘子全都糊糊的,周围的台面也乱七八糟,看样子是操作不熟练,蘸的时候弄出来了。 锅里正烧着一锅油,里面噼里啪啦的,一看就不太妙的样子。 陆秋名右手拿着一双筷子,他手里正夹着一块黄得发黑的不明物质。 “但刚一下锅,油里就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他说,“炸着炸着,还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快把火关了。”常慧尽力平息心中的怒火,“水煮蛋都做不好的人,竟然敢做炸猪排,飘了啊你。” 她看向台面,忍不住开始挑刺。 “你这猪排……裹粉顺序全错,面包糠没挂上不说,油温还高了,所以才搞得水油乱溅。”常慧递过一个无奈的眼神,“而且,肉也切太薄了,这完全就是肉片厚度,下锅炸了汁水都没了。” 她之前还怀疑自己想太多,现在才确认这人是真不会做饭。常慧拎起砧板上的肉,对着面前的人晃了晃:“你看这薄的,哪里像猪排的样子?” 青年穿着普通的休闲装,T恤外面整齐地系着围裙。和乱成一团的台面不同,他的身上干干净净,甚至没粘上多余的面粉。 “我照着视频做的,没想到会这样。”陆秋名拿毛巾擦了擦手,“常小姐,现在还有没有办法补救?” “肉都切了,难道还能粘回去?”常慧拨开他,“行了,一边去。” 我只是为了拯救厨房。常慧心里默念。 厨艺不行,刀工倒还不错。常慧看着猪里脊薄片,一个个切得厚薄均匀,大小方正,比她强太多。她拿起那些还没来得及“过叁关”的肉,扔进不锈钢盆,准备腌制。 常慧打开冰箱,看到新添了很多配料,全是陆秋名买的。 肉片盆中加入盐,白胡椒粉。葱姜拍碎捏出汁水,倒入盆里细细抓匀。待到肉片完全吸收,放一勺淀粉锁住水分。再加一点油,防止下锅粘连。 本来还可以放蛋清的,这样肉会更滑嫩。省钱,不放了。 肉先腌制一会儿,趁这个时间,调一下料汁。小碗里倒入适当白糖,醋和米酒,搅匀。这是她小时候吃惯的老式做法,新式做法有些会加番茄酱,颜色更红亮,也更酸甜。 锅内的油烧到大约五成热,下入肉片炸制。炸大约叁分钟,捞出冷却。小勺把锅内的杂质撇掉,再把油温升高至七成热,把肉片回锅,复炸到金黄。 热油拿盆倒出,锅中留少许底油,加入调好的料汁,炒至粘稠,再将肉片回锅。待到肉片挂上晶莹剔透的料汁,撒上一把大葱丝。 “行了,吃吧。”常慧把盘子往台面上一放,“还算能救。” “常小姐,这是……?”陆秋名端来两碗米饭,仔细端详着盘里的肉片,“这个菜,叫什么?” “你不认识锅包肉?”常慧接过他递的筷子,惊讶地说,“你认真的吗?” “抱歉,我没吃过。”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常慧夹起一块尝了尝,还算合格。就是面糊稍微薄了一点点,放久了可能会软。 “吃吧。好久没做了,有点翻车。”常慧示意他动筷,“但应该比你做的那个‘炸猪排’强。” “多谢常小姐。”陆秋名夹起一块肉片,这是他第一次吃名为“锅包肉”的菜。外形亮晶晶的,咬下一口,外皮酥脆,内里细嫩,料汁酸甜比例合适,配上葱丝香味,确实很好吃。 “好、好好吃……”青年看着她,眼睛好像都在放光,“常小姐,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 慢点吃,烫得很。没人跟你抢。 常慧的余光突然瞟到他的手,手背上似乎有些被油烫过的痕迹。 “手怎么了?”常慧用筷子指着那片红痕,“你受伤了?” - 最近有事,请假几天,下周恢复正常(日均2k字)。 这本比较慢热,没什么读者,但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不管怎样我会坚持把它写完。 除了我很喜欢的章节,过渡和剧情章都会免费。 感谢投珠留言的读者。感谢喜欢这个故事的大家。 水 “自己搽。”常慧上二楼翻出一支烫伤膏,扔在岛台上,“没过期多久,凑合用吧。” 陆秋名的左手被烫伤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漂亮左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唯一不足的是,现在那白皙的皮肤被烫上了些许红点。 “常小姐,谢谢。” 这支烫伤膏很久没用了,盖子拧起来有些费劲。伤口位置在他的左手手背,他的动作不顺畅,看上去有些使不上劲。 “我来吧。”看他一副费力的样子,常慧又把膏药抓了回来,“笨手笨脚的,还非得做饭。” 常慧拉过他的手,往伤口上挤了些膏药,拿棉签轻轻抹匀。他的手指修长,手指纤细而有力,指节处的骨骼线条清晰,有一种内敛的力量感。指尖微微泛着淡粉色,指甲打理得整洁又干净。 多好看的手,弄坏了多可惜。 常慧不由得开始走神。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察觉到她的走神,青年反握住她的手腕。 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像毒蛇一样蜿蜒而上。那只手十分用力,带着一丝探询的味道,将她紧紧钳制住。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拉入怀中。 “很喜欢我的手?” 喜欢。 好看的东西谁不喜欢。 但她绝不会承认。 眼看她一副紧绷的模样,他趁机将人逼得后退,使她不得不靠在岛台上。他的身体靠得极近,手不安分地伸进了衣服,将她的睡裙掀开。 她还穿着那件黑色蕾丝内裤,似有渗出一些羞耻的液体。看得出尺码小了,细绳将她叁角处的软肉勒紧,周围的皮肤被挤得泛出红色。 “怎么穿成这样。”他几乎要贴上她的脸,“昨天还穿得那么朴素,这才刚回家就迫不及待了?” ……我没有…… 她想要张嘴反驳,却发不出声音。她只觉得喉头干涩,像是干旱中缺水的植物,渴得她嗓子发紧。 “坐好。”他抓住她的大腿,将她扶上岛台,“腿张开点,让我看看。” 她乖乖地照做。他俯下身来,仔细地端详着她的神秘地带。他的脸凑得极近,她莫名地想起昨天的画面——在温泉旅馆,他跪在地上仰望她,他的鼻尖被她弄湿…… “又湿了。”但他并没有吻上去,而是直起腰来,轻咬她的嘴唇,“宝宝,你好敏感。” 他的手指对准她的腿心,毫不留情地拍了上去。她本就被勒得发疼的阴阜被拍得花枝乱颤,冰凉的手指对上她的灼热,激得她又流出一股水来。 他的动作直接,用力吸着她的唇。手也没有停下动作,粗暴地磨着她的敏感部位。她沉浸地与他吻着,吮吸着对方的舌头,竟品出一股果酒的清甜。 “宝宝,怎么这么多水?” 似是因为被她浸湿,他的语气冰冷,像是有些不悦。他的手指更是加重了力度,将黑色蕾丝拨到一边,指节在阴蒂上重重地按了几下,便直接插了进去。 呜…… 她空虚的内里瞬间被填满。他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而是重重地开始抽插。他漂亮的手指在她下面进进出出,她的里面胀得发酸,但又贪心地想要更多。 她上边被吻得喘不过气,下面被插得隐隐发胀。他的左手也没有闲着,正在肆意地玩弄她的乳。他坏心眼地捏着她的乳尖,故意隔着内衣搓那个红点,惹得她全身颤抖,忍不住泄了他一手。 “真是淫荡。”他抽出湿淋淋的修长手指,举到她面前,“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弄出来的?” 他将手指伸进她的口腔,用力地在里面搅动。她被他弄得措手不及,只能一边被迫舔舐,一边发出些许的“呜呜”声。 “骚货。” 他语带嫌弃,又一巴掌拍在她的腿心。 啊……啊啊…… 她忍不住想并拢双腿,却被他提前发觉。他用膝盖挤进她腿中间,用力地抵住她的下身,令她动弹不得。 他的左手放开她胸口的软肉,向上掐住她的脖子,迫使她献上自己的唇。他疯狂地吸着她的软舌,使两人的口中漫着梅子酒的香甜。右手依然冷漠地拍打着她的下体,发出令人羞耻的“啪啪”声。 ……好舒服……怎么会这么舒服?…… 不行……要高潮了…… 她快要坚持不住,就快要泄在岛台上。 她感觉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感觉自己快要失去理智。 ………… …… “……常小姐?” 直到她被某人的声音叫醒。 “常小姐,没事吧?” 眼前是青年关怀而担心的眼神。 常慧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拿着棉签,还按在他烫伤的手背上。 她肯定是疯了,不然脑子里怎么会出现这种幻想…… “没、没事……”察觉到自己的失神,常慧有些慌乱,“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回来之后,搜了很多关于高田特酿的消息。”常慧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拧上烫伤膏的盖子,“可是,我一条关于高田特酿梅子酒的消息,都没有找到。” 她匆忙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仰着头将它一饮而尽。 有了清水的滋润,她干得发疼的喉咙获得了些许放松。她喝得太急,一些水珠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停在她的锁骨。她用手随便擦了擦,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就很奇怪了。”常慧说,“如果那种酒出名到鸟松山整个商店街都在卖,那为什么在网上搜不到一点消息?” 对了,美奈。她还没来得及看美奈给她回的Lime。刚才被厨房的动静打断了。 常慧连忙打开手机。 美奈:常姐姐,谢谢你的关心。我妈妈是肾的问题,她本来肾就不太好,这次刚开始住院的时候,有器官衰竭的征兆。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美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呀? 果然是这样吗。 “陆秋名,我想我可能知道为什么了。”常慧向他晃晃手机,“美奈已经回复我了,确认她妈妈是肾病。” “常小姐想到什么了吗?”陆秋名说。 “嗯。我有推测了,但还差查证的部分。”常慧在手机里左翻右翻,定格在相册的一张图上。她把手机递给陆秋名,“你看这个就知道了。” “诶?”陆秋名却一脸惊讶。 “什么诶,这不一目了然的事吗?” “一……是一目了然,但是……”青年耳根发红,“姐、姐姐……你这是……” “你放大看看。”常慧催促道。 “放、放大?”陆秋名舌头都有点抡不转了,“是,很大……但是……” “什么啊。”常慧一脸疑惑,“让你看酒瓶上的字,怎么话都说不清了。” 美奈的Switter动态太多,她把他们一家叁口的照片存下来了。 她将手机拿回来,却没看到什么酒瓶。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暴露的黑色内衣套装,对着镜头摆出诱惑的姿势。那双白白的胸脯分量不小,几乎要怼到镜头外面。女人的手还故意托举着胸,虽没有露脸,但一看就知道是她。 屏幕上还赫然写着拍摄时间,今天13:40。 ……是她刚才拍的照片。 橘子糖 “翻、翻错了……”常慧尴尬至极,手忙脚乱地关上屏幕,“不是……” “很漂亮。”陆秋名却凑近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姐姐给我看照片,好开心。” 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他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要不是他刚吃了锅包肉,怕她亲着体验不好,他肯定不给她躲的机会。 “什么给你看的。”常慧别过脸,心虚得不敢看他,“网上看到有美女照片,存下来欣赏不行?” 这人又在胡思乱想个什么东西啊? “嗯……虽然姐姐确实美得像网图。”青年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嘴角,靠近她耳朵小声说道,“但姐姐这件睡衣有点透,确实能看出……” “陆秋名!”常慧又羞又气,“你再敢往下说,明天就给我滚出去!” “好吧,都听姐姐的。”他却好像听不懂她的威胁,笑吟吟地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我听话,不说了。姐姐刚才想给我看什么?” 不让说你就上手是吧。 常慧瞪着他,心说正事要紧,千万别跟他计较。不然早晚被这人的神奇逻辑气死。 “你看这个。”常慧把手机扣在胸前,确保他看不见屏幕,重新打开相册,“这照片是美奈一家新年参拜的时候拍的,我从她Switter存的。” 她指着照片角落的一个酒瓶,用食指和拇指放大,酒瓶上的文字有些模糊。但仔细辨认,依稀可看出是四个汉字。 “高田特酿?”陆秋名说。 “对,就是那个‘断货半年’的高田特酿。”常慧用指甲敲了敲屏幕,“新年参拜是一月一号,现在五月底马上要六月,时间对得上。” “姐……常小姐的意思是说。”陆秋名盯着那个酒瓶,“美奈妈妈的病,也许和这个高田特酿有关系?” “对。”为了避免再一次误触,常慧锁上手机,把它揣回兜里,“但如果这样的话,就会有新的问题。” “人数。”陆秋名说,“来鸟松山新年参拜的人那么多,如果酒真的有问题,怎么只有美奈妈妈一个生病?” 看他思维很上道的样子,常慧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所以这就是我们下一个要确认的事。”常慧说,“是酒真的有问题,还是只是巧合,目前还说不清楚。” 常慧若有所思。事情之后还得再查,目前手里的线索还不够。 而陆秋名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姐姐说‘我们’,我很开心。”他语气越来越缓,轻轻地说道,“我会陪你一起调查的。” “不过比起这个,我有另外一个事情更好奇。” “那就是……姐姐现在,是不是真穿着照片上那件黑色内衣?” ………… …… 常慧被他抵到厨房门口的墙边。 睡裙宽松的领口已经被扯开,从肩膀处扒下,卡在她的腰间。隔着黑色的蕾丝内衣,青年的双手正揉捏着她的两团乳肉。他穿着干净的围裙,很像某个咖啡店的帅气店员。他的双手白皙修长,甚是好看,就好像他不是在揉她的奶,而是在温柔地搓着含水量大的面包面团。即使其中一只手背涂着油亮的烫伤膏,也不影响他的优雅。 他这么用力地揉,手不累吗? “所以我说过了,我真不喜欢你这样的。”常慧用力咬着嘴唇,尽力克制着声线,“陆秋名,你真不是我的类型……感情这种事,勉强是没有用的……” “是吗?可是姐姐这里,已经湿得不成样子了。”他的右手松开她的左乳,指着她腿间的一块湿痕,隔着裙子布料摸了上去,“姐姐……至少你的身体,好像并没有不喜欢。” “生理反应而已,那是……人之常情……”唐突被他的手碰到,常慧的下身忍不住一颤,“别人摸这里……我也会……你、你用手……摸别人,她也会这样……” 何况还是那么好看的手。 “我不会摸别人。”陆秋名被她的话刺得一顿,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更不许姐姐让别人摸。” 好像是某种水果味的软糖。他剥开包装,把那颗软糖塞进嘴里,然后堵住了她的嘴。 陆秋名的口中传来橘子香气,那是他刚含下的软糖。那颗糖在他舌尖卷动,水果的香甜气息溢满了她的口腔。 常慧现在就是很后悔。 怎么就不小心让他看到照片了呢。 归根究底,就是她的“工作”问题。她不应该拍照,也不应该在发照片的时候手贱,去看网上的福利男。某种程度来说,那种“男喘”也算是她的同行。不同的是,他们有些不露脸,只是压着气泡音,录出令人羞耻的音频。 也有些手好看的,会用手出镜,录“福利”。他们在视频里喜欢扮演主导者,说一些支配掌控对方的话,给人一种在调教的感觉。 常慧不小心看过几次,特别是手好看的,她确实有点喜欢。但每次听声音十秒就不行了,不是高潮的那种不行,而是因为他们说的话实在是太过羞人——也可能是因为母语羞耻,总之就是给她搞萎了。 日语的也不行,一样会萎。毕竟这是她第二母语。 所以她很少看“学习材料”。昨天陆秋名红着脸说看“学习材料”的时候,她真的有点哭笑不得。那能学到什么东西啊?搞不好的话,还会弄得双方都尴尬。 所以这种东西,除了让她知道自己的性癖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作用。 ……平心而论,比起陆秋名那种有礼貌的乖小孩,她确实更喜欢按着她的头粗暴动作的类型,就像她幻想里的那样。但她知道现实里找一个“支配者”的风险,她只想爽,可不想真的做哪个男人的狗。 况且她也不是一定要有。她的欲望还没强烈到非得找人排解的程度。 “在想什么?”察觉到她的走神,陆秋名又用手扣住她的后脑,“姐姐,专心一点。” ……但陆秋名生气的时候是有点那感觉。如果她说了他不爱听的话,他也会突然用力地按住她,力气也会变大,让她动弹不得。 常慧又开始浮想翩翩。她仿佛又看到自己在岛台上大开双腿,幻想中的陆秋名一边说着令人羞耻的话,另一边用手用力地拍打她的下体。 不行……再这样下去…… “陆……秋名。” 常慧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的怀抱。 “我不想和你有除了房东和房客以外的关系。” 她的唇边挂着晶莹的丝线,她的口中似乎还残留着橘子软糖的甜味。 “对不起。” 红茶 常慧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这几天她干了不少活。院子里的垃圾已经清理干净,老锈的大铁门重新刷了漆。窗框她自己补了补,漏风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漏水的屋顶也找人来修好,当然,钱也花得她肉疼。 这天她又起了个大早,搭电车又去了一趟home center。她又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工具,还拎了一大包铺地的小石子。这次没有人帮她拿,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东西搬回来。 说到“那个人”……距离上次和他一起吃关东煮,实际上也没过几天。但总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似的。 他这几天很安分,除了做点简单的方便食品,没再给她惹过麻烦。虽然常慧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有些担心,天天吃泡面真能吃得饱吗? 算了,不该她问的事别问。 常慧拖着一大袋小石子回了家。很快,她昨天预约的院墙清洗工就打来电话。 “对,没错,是我。我现在就在家的,麻烦您。” 常慧在门口坐了会儿,很快就开来一辆小货车。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大约中年的岁数,穿着整齐的工作服,还有雨靴。 “您好,我是清洁公司的水谷。”女人按了按门铃,发现门铃已经坏掉,便向常慧挥手,“请问是您预约的院墙清洁服务吗?” “是的,您请进。” 自称水谷的女人打开车子后备箱,取出一个盘着管线的机器,是专业清洗的高压水枪。机器自带手推握把和轮子,水谷将它推进院子,将水管摆弄一番,就要开始冲洗。 “小姐,要不您先进屋子?”水谷握着水枪,手上套着一双橡胶手套,“这边洗起来水可能会乱溅,弄脏您的裙子就不好了。” 常慧向门里看了眼,陆秋名好像正在厨房鼓捣着什么,她便说:“没事,我就在外面透透气。您忙就行,不用管我。扫到这边的时候我自己会让开。” “好的。” 水谷准备就绪,拿起水枪开始冲洗。院墙久未打理,灰黑色的污渍遇到水枪,顿时脱离了墙壁的附着,混入水中,顺着墙壁流下来。墙角边难刷的青苔,在高压的冲洗下也无所遁形。 常慧想起上次刷了半天的青苔,还是刷不干净。有些钱确实要让专业的人赚。 大约二十分钟后,院子的内墙刷洗完毕。水谷拿起一个刮水工具,把地上的水扫进排水口。常慧坐在门口的楼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 “小姐,您这房子真不错。”水谷刷着地上的污水,与常慧客套,“看样子是坪成之前的设计,比现在的一户建大得多呢。” “是呀,上了年头了。”常慧并不喜欢房子的话题,但水谷语气亲切,她并不反感,“地方是大了点,但修缮也是一年比一年麻烦。” “房子到后面就是越来越多费用。”水谷拿起一块抹布,擦干机器上溅的水,将管线盘起,“除了交税,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就算是住塔楼公寓,每年也要给物业交修缮的钱。” 看常慧并不讨厌跟她说话,水谷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找话题。 “上个月物业又找我家收什么维修费。唉,这日子真是不好过呐。” “您辛苦了。”常慧从袋子里拿出两瓶红茶,是她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不着急的话,来这边坐一会儿,喝口水吧。” “那、那怎么好意思!”常慧客客气气,水谷反倒局促起来,“我这身上脏兮兮的,怕是弄脏了您的台阶……” “没关系,待会擦一下就好啦。”常慧说,“反正我今天也是在大扫除,您不用担心。” 常慧不像某些挑剔的雇主,说话温和有礼。水谷见状,便没再推辞。她摘下手套,拍了拍没什么灰尘的工作服,坐在常慧旁边。 “真是太感谢您了。”水谷拧开盖子,喝下一口茶,“我稍后会尽快洗外面的墙的。希望不会太失礼。” “没关系,我不着急的。” 常慧也喝了口红茶。“午后红茶”,这也是当地热销的牌子,她上次买了一箱。在冰箱里冰过,后感微涩,有些甜。 当地人很喜欢各种茶饮,这种红茶算是甜味比较多的,喝起来也温润,不发苦。当然,它和现泡的高级红茶不能比。虽然它叫午后红茶,难免让人想到下午茶,漂亮的陶瓷杯配上精致的甜点……好吧,它只是个瓶装茶,请不要强茶所难。 水谷看着大概四十来岁,个子不高,穿着肥大的工作服,上面写着“水谷专业清洗公司”,应该是她开的公司,或者是家族企业吧。她皮肤偏黄,化着简单的妆,脸上有些风霜的痕迹,人却很精神,干活也很利索。 “小姐,冒昧问一下。”水谷喝下半瓶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门口的名牌都花掉了,看样子很久没打理了……这房子是您刚过手吗?” “……不是的。”常慧落寞地低下了头,“这就是我家。不过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所以疏于打理……才请您来帮忙。” “啊!真、真是太抱歉了!”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水谷慌乱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对不起,说了不合适的话!希望小姐您别介意……” 难得遇到一个好说话的顾客,水谷放松了警惕,说了冒犯的话。她紧张地站起,想要给常慧鞠躬道歉。 常慧却扶住了她的手臂。 “没事的,水谷小姐不用道歉。”常慧也站起来,真诚地说道,“您的报价比别的公司都要低,清洗得也很好,我很满意。我们只是闲聊,您没有冒犯到我,所以请不要在意。” “嗯、嗯……”水谷激动得满头大汗,“公司最近生意不好,儿子又要上学,跟您说话很开心……所以一时多嘴……” 怪不得她这个年纪还要出来劳累,原来大家都不容易。 这里的规矩太多,一不小心就会“冒犯到别人”。水谷这样谨小慎微,又是女性,想必平时没少受到客户的为难。 常慧不觉得被冒犯,她只觉得挺可悲。毕竟她也是活在夹缝中的人,在周围邻居的眼里,她的破房子也是“冒犯到别人”的一种存在。 既然各有各的难处,何必又去为难别人呢?常慧太清楚这里的人了,很多人生活压抑,花了钱就觉得自己是大爷,可以对服务人员颐指气使。她也是经常被为难的那个服务人员,打工的时候没少受气。 “福利”生意也不好做了。虽然她从不回评论私信,只接收转账,但还是收到不少污言秽语。昨天有个人买了她的套图,付了钱还要骂她两句臭婊子。 唉…… 水谷快速地收拾起东西,把水枪推到外面,开始清洗外墙。 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常慧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蛋炒饭 清理完院墙,小屋终于有了个正经模样。 基本的形状已经打理完成,除了给院子铺地,就还差外立面的翻新。常慧站在门口仔细打量,思考要换什么材料,漆要刷什么颜色。 门里头隐约可见的厨房,某个身影还在那里。正是中午热的时候,常慧被晒得有些发晕,思考再叁,还是走了进去。 毕竟是她的房子,没有回自己家还畏畏缩缩的道理。 常慧打开门,走向厨房。岛台上又放着一些食材。几颗鸡蛋打碎,用筷子均匀地搅成蛋液。旁边放着切好片的番茄,和新鲜葱段。又要做番茄炒蛋?想起他刚搬进来那天的“番茄炒蛋”,她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陆秋名正拿着刀切着什么,察觉到她的出现,也没有向她搭话。 这样很好。常慧拉开冰箱,舀出几颗冰块,准备给自己倒一杯冰水。 “咚咚”——却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是谁?常慧有些奇怪。最近预定的装修清洁工人都来过了,上午的水谷是最后一个。常慧看向门口,隔着玻璃,隐隐看出是个男人。 看样子他是径直穿过了没锁的铁门,直接敲了她家大门。她有些不爽,直接冲到人家院子里,这人是不是有点没礼貌啊? “谁啊?”常慧扯着嗓子问道。 “常小姐,不好意思打扰您。”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年纪了,“敝人姓王,是来找陆先生的。” 与她不同,他说的是中文。 常慧打开门,将人请了进来。男人……呃,老人,穿着一身整齐的燕尾西装,全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他身姿挺拔,精神矍铄,透着一种大户人家的威严感。若不是他脸上的皱纹,还有完全白了的头发,光从仪态上讲,还真看不出他的年纪。 “陆先生,有空聊聊吗?” 自称姓王的老男人走了进来。他嘴上很有礼貌,动作倒真是不客气。 看样子不是来找她的。常慧识趣,放下杯子就想回房。却被老人叫住:“常小姐不用回避,敝人也有话要跟您说。” “你想干什么?”陆秋名放下菜刀,拿毛巾擦了擦手,走到老人面前,“王叔,您这样会不会太冒昧了。” “这话应该是我问您。”看到陆秋名,王叔皱起眉头,语气变得不善,“陆先生,您可让我一阵好找。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这合适吗?”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陆秋名说,“人总要吃饭。肚子饿了就做点吃的,有什么不合适?” 青年的语气隐隐散发出不悦的气息。虽然听起来和常慧无关,但她总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有似无地在瞥她。 “您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看陆秋名表情紧绷,王叔也换了称谓,“少爷,这不是您该住的地方。” “王叔,我在这里住得很好。”陆秋名极尽忍耐,克制自己的声音,“房间很大,常……房东小姐也对我很好。您不用担心。还请您回去吧。” “少爷,这房子不合您的身份。”王叔却毫不留情,“您一直待在这,会有损陆家的颜面……” “喂我说,停一停停一停。”眼看他越说越离谱,常慧终于听不下去,粗暴地打断他的话,“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的房子不合他身份,嫌我家丢脸是吧?” “常小姐您有所不知……” “你叫什么,王叔是吧?”常慧不想听他废话,连珠炮似的说道,“我不管你和他什么关系,你们有事自己私底下解决。我只知道我的房间租给他了,我们按合同办事,走的正规流程。房子再破也是他愿意租的,你算老几,凭什么在这指摘我家?” 常慧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天热就火气大,正好来个撞枪口的。 “抱歉。”王叔语气放缓,“常小姐,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还请您多担待。” “敝人是陆家的总管家。这次来,是想请少爷回去……” 什么豪门阔少下放平民家体验生活的剧情吗。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我不回去。”陆秋名说,“王叔,既然他们都说让我自生自灭了,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来找我?” “少爷有所不知,家里出了大事。”王叔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的样子,“上次夫人那样说,也是在气头上……少爷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您待会看看这个吧。”他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陆秋名,“现在家里就只指望您了。” “等一下啊。”常慧最见不得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戏码,又一次插话道,“那个,王叔啊,不是我要打扰你们说话,我只是想强调一下。你让他回去我没意见,房租我不会退的啊,咱们当时合同都签好了,现在住了还没到一个月,如果毁约的话,我说不好会不会去告他。” “我们可以赔偿的……” “赔?我说大叔你是不是给豪门当管家当久了,不接地气了?”常慧忍不住笑了一声,“你知道他给我添了多少麻烦吗?搬进来第一天就把我厨房炸了,我还没找他赔精神损失费,你倒好,直接说要退租。你们把我家当什么了,说租就租,说走就走?你以为是酒店?” 常慧举手投足很生气的样子,一时把老头说懵了。 他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位年轻的女房东。她看着年纪不大,中等偏瘦的个子,光看外表就是个文弱的女孩子。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能说会道的,看上去还真不好惹。 “是老夫欠考虑了。抱歉。”王叔说,“那老夫今天就先告辞了。少爷,还请您细细考虑,以大局为重。” “对了,老夫给您带了些东西,都是您合用的。” 话音刚落,进来几个壮实大汉,搬进来十几个纸箱。 “喂,你们可小心点,别磕着我墙纸了。”常慧对他们指手画脚,“就那个大房间,他房里放得下啊,都放里面。别放外面碍我事。” 搬完东西,王叔带着一群人快速地离开了。 神经病啊,演电视剧吗。 ………… …… “陆秋名。”莫名其妙被摆了一道,常慧气愤地喝下一口冰水,“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灶台那边的青年却气定神闲。他打开电饭锅,舀出一碗米饭,放到一旁备用。 “嗯……确实应该。”他拿起菜刀,继续切着刚没切完的菜,“想听什么,房东小姐?” 他头都没回。 常慧绕过岛台,走到他旁边:“跟人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看着别人的眼睛?” 她这才看清砧板上的内容,是包菜。青年的右手紧握菜刀,左手紧紧抵着包菜。随着利落的直刀,包菜被他切成了整齐的细丝。 “是吗。”他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自顾自地动作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里有这种规矩。毕竟房东小姐也经常不看我的。” 他拿起一个刷得干净的平底锅,用厨房纸擦干水分,架在炉子上,准备开火。 “……”常慧没想到他会噎回来,“那现在是怎样,搬走?” “这不正是房东小姐想要的吗。”他笑了笑,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寂寞的侧脸,“我不在这儿的话,就不会有人把厨房搞得一团乱了。” 原来你知道你不会做饭啊。那你能不能别做了。 “放心吧,租金不用退给我。”他拧开天然气的旋钮,往锅里倒了些油,“希望房东小姐到时候手下留情,不要真去告我。” “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豪门少爷下凡体验生活?”常慧不想跟他打谜语,直接问道,“现在玩够了,就要回去继承家产?” 火开得不大,油在轻轻地加热。青年打开抽油烟机,为即将到来的油烟做准备。 “我不是什么少爷。”他盯着那一小块油,似在观察它的状态,“我家……也不是豪门。” “那这又是管家又是少爷的,是在……?” “他们就是这种风格。”陆秋名拿锅铲翻了翻底,“之前是小康到中产的水平,这几年投资失败,生意也不太行了。他们只是习惯了装样子。” 看着好像差不多,他把搅好的鸡蛋液倒了进去:“给房东小姐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你知道就好。”锅里的鸡蛋黏住锅壁,常慧一眼就看出油温低了,“不过,你看起来确实很像富二代。” 穿的用的都是名牌,手上还戴着很贵的表。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有钱的留学生。 “可能确实是这样吧。”他拿着锅铲在锅里搅动,鸡蛋被戳碎,黏糊糊地贴在锅里,“但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之前在语言学校,也有些同学以为我家条件很好。”他自嘲地笑了笑,“但只有我知道,我想要的……一次都没有得到。” 闷头说了半天话,青年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呃……”他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常慧怕他把鸡蛋炒糊,用手指了指锅里,“小心火候。”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她说,“你觉得不重要的,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梦寐以求的东西。人就这样,对自己没有的东西都有着不切实际的渴望。” 她要是有他这家庭条件,不说回去继承家业了,光是打点钱给她,都够她办完很多事。 而他拥有着这样好的条件,想的却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他们之间有着天差地别。 “追寻自己所渴望的事物,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他机械地翻着鸡蛋,油都已经有些被炒干了,“是否切合实际,不是别人说了算。对吗?” 你明明也有在坚持的事情。你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你却习惯性地筑起名为“差距”的壁垒。 当然,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那我也…… “既然这样,那你听那老头的干嘛?”常慧抱着双臂,无所谓地说道,“他只是一个打工的,都敢这么跟你说话。你在家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吧?” “理他做什么。成年人了,该硬气起来就要挺住。”常慧说。 “我已经有十多年没回过家了。”陆秋名关掉火,盛出炒得有些干巴的鸡蛋,用锅铲刮了刮锅底,“要不是真出了问题,他们应该也不会想起我。” 你都经历了什么啊。 “那你也不容易。”常慧无奈地说,“这不就是纯纯的备胎嘛,要用的时候才想起来。” “对。”陆秋名突然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房东小姐这个词用得好,我就是个备用役。不管做了多少事,也得不到一点公平的对待。” “这些人对我,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可恶?” “……”总感觉他好像在指桑骂槐,但她也没有证据。 “先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常慧顾左右而言他,“你是要做番茄炒蛋吗?” 她看向岛台,切好片的番茄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对啊,做这个也不需要包菜丝吧。 “本来想做蛋炒饭的。”陆秋名说,“但被王叔一搅和,顿时没胃口了。” 你那鸡蛋都炒成这样了,想好吃也有点难度吧。 “要不我来?”常慧看着那碗米饭,“你这个饭是刚煮的吧,不能直接炒的。” 我怕它下锅糊成一团。 “是这样的吗?”青年好像有些惊讶,“所谓蛋炒饭,不就是把鸡蛋和米饭一起炒吗?” “米饭一般要用隔夜饭的。”常慧拿出一个大盘子,把米饭扣在上面,“刚煮的米饭很湿润,但炒饭最忌讳的就是水多。如果用新鲜的米饭,水分很难炒干,下锅很容易黏在一起。” “原来如此。”陆秋名说,“之前我在英国打工的时候,中餐厅的老板就是直接煮了炒的。我还以为……” “那他生意好吗?” “不太好。好像上过本地避雷名单。” “那不就得了。” 常慧把米饭尽量在盘中摊开,增加散热面积。又回房找出一个手持小风扇,塞给陆秋名:“拿好。” 青年乖乖地握着风扇,对准盘子。 还好,这米饭煮的时候本身没放太多水,看样子是按电饭锅饭釜刻度来的。常慧拿起勺子,不停地翻动米饭,使米粒吹风均匀。 估摸着差不多了,便重新开火。先加一点底油,在油里先放一点盐,是让炒饭入味的秘诀。再倒入米饭,开中小火翻炒。待到米饭炒得颗粒分明,在锅中隐隐跳动的时候,倒入鸡蛋。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在鸡蛋里加盐,怕先加鸡蛋会太咸。 炒得差不多了,再加入包菜丝,炒至断生。最后加点白胡椒粉,味精,撒入葱段,即可出锅。 给他装了一盘,她给自己也盛了一小碗。 金黄喷香的蛋炒饭,使用了最简单的做法,没有什么“金镶银”的炫技成分,但依然风味十足。陆秋名舀起一勺,鸡蛋焦香十足,米饭粒粒分明,包菜丝吸足了油,散发着蔬菜的香气。调味恰到好处,葱段香气扑鼻,简直是点睛之笔。虽是家常的做法,但确实比中餐厅的出品好吃太多。 只是不知道,和她沉默地一起吃饭的机会,还会不会再有。 红糖牛奶 陆秋名好像真的要搬走了。 一连几天,他都早早地出门。白天不见他人影,晚上回来也没什么动静。 也许是在忙着找房,换个“符合身份”的房子?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少了厨房里的声音,常慧甚至有些不适应。 ……等会儿,既然觉得他住的地方不合适,家里怎么不帮他找一个。 算了,有钱人的事谁说得准。 常慧这边也忙着。小屋翻新的事暂时搁置,最近她在准备一件大事。 她要去见一个人。 ………… …… 下午叁点,商店街某家店铺。 常慧推开玻璃门,头顶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是松町商店街上的一家咖啡厅,主营咖啡和甜点。店内是典型的日式西洋风格,装潢精致,摆着很多店主喜好的古董家具。咖啡售价不高,500圆买一杯咖啡,是安静放松的好地方。 看到常慧进来,店铺靠窗的角落,有人向她点头示意。 “小慧,这边。” 男人大约叁四十岁,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面料剪裁都无可挑剔,看样子价格不菲。他的身材偏瘦,气势却出类拔萃,颇有一种成功人士的精英气质。 “夕川先生。”常慧在男人对面坐下,把帆布包塞到椅后,“您久等了,我来迟了。” “不会。”夕川抬腕看了看手表,“你很准时,是我早到了。看看喝点什么?” 店员递来一张菜单。常慧翻了翻,想随便要杯冰水。 “这家的咖啡不错,刚跟店主聊过,这批是新到的豆子。”夕川看出了她的犹豫,“想喝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 “一杯冰咖啡,谢谢。”常慧合上菜单,交给店员,“夕川先生,我拜托您的事……” “别着急。”夕川拿起面前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咖啡,“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聊。” “难得放松一下,也要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对吧?” “先生,您知道我的时间不多。”常慧焦急地捏着裙摆,“我必须尽快——” “好吧,拿你没办法。”知道常慧的性子,夕川就地投降。他拿起身边的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答应我,一定要冷静。” 夕川的手没从文件上移开。常慧盯着那几张纸,身体不由得打了几个冷战。 “还是和之前一样,对吗?”她用力地咬着嘴唇,几乎要迸出血来。 “小慧。”夕川不留痕迹地叹了口气,“其实你我都知道,这件事基本不会有结果,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你又何必这么辛苦……” “先生,我现在能指望的人就只有您了。”她已经说不清有多久没这样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几乎要控制不住,“我不想放弃,我不可以放弃……” “我知道了。”夕川没有再劝,而是递给她一包纸巾,“其实这次来找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他示意常慧翻开文件。 “宫城那家伙,沉寂了大半年都没有踪迹。”夕川食指屈起,在木制的桌边轻叩,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最近我得到消息,他有在关东露面。” 常慧翻开第一页,上面打印着几张触目惊心的图片。 “据可靠消息,他很可能与这些案件有关。不过,现在还没有眉目。” 照片上的受害人都是女性,虽仔细打过马赛克,却依然能看出行凶者的残忍。她们有些死状凄惨,有些还剩一口气,年龄从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不等,每个人都衣衫不整,遍体鳞伤。 “怎么会这样……?”常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怎么会……” “好了,不要看了。”夕川于心不忍,快速地合上文件,“那家伙出狱之后又犯这么大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小慧你不用担心,总之我会继续调查——” “对、对不起……”陡然受到强烈的冲击,常慧抑制不住地颤抖,“先生,我有些不舒服……” 夕川关切又担忧地看着她,从桌对面伸出了手:“没事的,小慧,别怕。” 她的面色发白,双手冰冷,整个人像受了巨大的惊吓。六月出头的大晴天,正是热的时候,她在空调房里穿着长袖开衫,却依然冷汗直冒,从头到脚浑身发冷。 “哕……”一阵浓烈的反胃感从她食管袭来,她突然很想吐。 “没事吧?”看她反应激烈,夕川后悔不已,“对不起,不该给你看这些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常慧身边,想要查看她的情况。而她只是干呕了几下,未能吐出什么东西来。 “小慧。”夕川轻拍她的背,女孩单薄得就像一张纸,“你看起来很不好,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夕川先生……”常慧竭力抢回身体的控制权,抖抖索索地问道,“那、那她们的……孩子呢?” “孩子?”这问题显然在夕川意料之外,“抱歉,这个还不清楚。这点我需要回去再确认一下。” “孩子……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一定会有关系的。”常慧仰头看着夕川,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角流下,“先生,请您一定要……” “我知道了,今天就先这样。”夕川说,“总之我现在送你回家。” 她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夕川弯下身子,想把她扶起来—— 却被意外之人打断了动作。 “打扰了,您的冰咖啡。”一个青年的声音传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这份慕斯蛋糕是送您的……” 夕川的手搭在女孩肩膀上。年轻的服务生愣了一下。 “这位先生,您这是……?”青年问道。 “没事,她身体不舒服,我送她回家。”常慧愣在座位上像个人偶,夕川一心只想把她拉起来,“不好意思,能不能帮忙搭把手?” “常小姐,你哪里不舒服?”看她一副空洞的模样,青年也慌了神,他蹲在椅子旁边,轻拍她的脸颊,“我送你去医院?” “怎么是你啊……?”听到青年的呼喊,常慧终于有了些反应,“我……没事。让先生送我回去就好……” “你认识小慧吗?”服务生的举动让夕川摸不着头脑。 “岂止认识。” 青年迅速地将她抱起,表情也一收刚才的礼貌和气。他表情紧绷,似乎正散发出令人难以接近的怒气。 “先生,开车了吗?” ………… …… 常慧难得睡了个好觉。 她一向睡浅梦多,睡眠质量相当的差。经常熬夜熬到支持不住,才能获得短暂的休息。 每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都发现自己又多活了一天。虽然是毫无意义的、行尸走肉般的一天,但总归是还活着。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床垫非常柔软,枕头高度恰到好处。房间保留着适当的通风,温度不冷不热,睡着很是舒服。她一觉无梦,睡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手好像摸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那东西的毛有些硬,扎得她手臂发痒。 “怎么回事?”随着意识的清醒,常慧终于发现身处陌生的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醒了?” 发现她的动静,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动了起来。她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那是某人的头。 “陆、陆秋名!?” 常慧彻底惊醒。她掀开薄被,发现身上的衣物还穿戴整齐,她才稍微安定下来。 “我怎么会在你房间?”常慧问道。 “……”她的手紧紧抓住被子,青年一时失语。 就这么不信任我。 “常小姐,你都不记得了吗?”青年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上还穿着咖啡店的工作制服,“下午送你回来的时候,你一直说不要去医院,也不让我进你房间。” 他弯腰凑近她,缩减身高所带来的差距:“我看常小姐晕得不行,必须要休息。就把你带这来了。” 这里是他的房间。准确来说,是常慧租给他那个。 那时她一直挂在他脖子上。当然,这个细节他没说。 “哦……对。”脑子逐渐恢复正常,记忆也逐渐找回。常慧有些难为情,“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说着就要下床。 “常小姐,请等一下。”青年抓住了她的小臂,将她重新按回床上,“你现在脸色看着很不好,不如先吃点东西吧。” “不、不用了……”她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我做好了。”他说,“只是去热一下,不会很麻烦的。” 不是怕麻烦你,我是怕吃你做的饭我会有麻烦…… 但看着他的背影,常慧还是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等待“上菜”的间隙,常慧细细打量着这个房间。他的东西不多,除了前几天王叔送来的一大堆纸箱,外面能看见的就只有一个背包。桌上东西最多,放着厚厚的几摞书,正中间一本册子摊开,旁边放着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和一支铅笔。 看起来确实有在好好学习。 不知道下个月的语言考试,他能考多少。 “来了。”青年捧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 他递给她一只小搪瓷勺子:“小心烫。” “这是……?”常慧接过小碗,里面盛着深色的某种液体,她用勺子舀起一勺,似能看见些许棕黑的沉淀物。 “红糖牛奶。”陆秋名又蹲回了刚才的位置,趴在床边看着她,“常小姐可能没什么胃口,但……多少吃一点。” 她舀起一勺,小嘬了一口。牛奶口感醇厚,调味非常的甜。红糖的香气浓郁,没有工业的气息。这边的本地超市一般黑糖比较多,比起红糖有微小的差别。他用的是红糖,或许是去中超特意买的,看得出是好材料。温度稍有些烫口,但慢慢喝的话,反倒正好。 “谢谢。”常慧小口小口地喝着,瓷勺子与小碗轻轻相碰,发出些许清脆的声响,“很好喝。就是有些太甜了。” “诶。”他的碎发微乱,床头的暖黄小灯照在他的脸上,“我盛了一点尝味道,感觉正合适来着。” “那下次少放一点……”他又开始琢磨。 “先不说有没有下次。”常慧说,“其实,红糖直接加到牛奶里,会变成这样。” 她端给他看,碗里靠下的地方析出了很多沉淀物。 “这样会析出草酸,所以最好别一起煮。或者加别的食材……” “是这样的吗?”青年若有所思,“我听说女孩子不舒服的时候要喝红糖水,又上网查了,孕早期应该补充蛋白质,所以就煮了红糖牛奶——” “咳、咳咳咳……”常慧刚舀起一口,就被他整了个猝不及防,“你刚才说什么早期?” “孕早期啊。”陆秋名一脸认真,“这次应该是我煮的工序不太对,之后我再研究一下——” “不是,等会儿。谁孕早期?”常慧把碗往床头柜重重一放,“陆秋名,你怀孕了?” “常小姐,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就别瞒我了。”他垂下头,很委屈地说,“那家伙不适合你,看起来就不靠谱,他肯定不会负责的。” 你。在。说。什。么。 “虽然现在有宝宝还是太早了,但没关系,我会努力的。”陆秋名抓住她的手,眼神真挚,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常小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老天爷,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啊?”常慧被他的逻辑折服,伸出手,狠狠地戳他的额头,“我的小少爷,谁跟你说我是孕早期了?” 孕早期天天喝冰水,还点冰咖啡是吧。能不能有点常识。 “我在店里的时候,听到你跟那家伙说什么‘不能放弃’,什么‘孩子’……”陆秋名被她戳得迷糊,不由得眯起眼,“常小姐还恶心想吐,所以……” “放心吧,完全没有的事。”常慧起身下床,随便编了个借口,“我只是没吃什么东西,加上天热,有点中暑。” “这么说的话,常小姐不用受苦了?”陆秋名也跟着站起来,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那太好了。” “你少想点有的没的吧。”常慧无奈,“我以前好像见过一个食谱,是把红糖和姜汁混合在一起,再冲入牛奶。好像是茶餐厅的做法。不过,那东西对你来说可能太难了。” “嗯……我会试着学的。” “把你该学的学了再说吧。”她瞥了一眼桌上的书,“下个月就要考试了,该做点正经事。” “对了,你今天这样从店里跑出来,没关系吗?”她又问。 “回来之后跟店长说过了,他说没事,之后补回来就好。”陆秋名捏着围裙的一角,“姐姐,你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 “行了,我回去了。”常慧拿起她的帆布包,边说边往门外走,“你最近也辛苦,还要忙着搬家。” 客厅的小灯明明灭灭,她的表情看不真切。 “有什么帮得上的,随时叫我。” - 这章和上一章一样都是二合一,编辑好了会改标题。 虽然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日均两千但我真是每天都忍不住多写…… 看在我这么勤劳地在推过渡章的份上朋友们能不能投点猪猪(?) 留言也可以()虽然我社恐但还是很注重反馈的() 最主要是……写连载还真是挺孤独的( P.S.这章只是剧情需要,本文不会涉及生子。 炸虾 美奈的妈妈出院了。 这周六,为表庆祝,高坂通过美奈,邀请常慧和陆秋名到家里吃饭。 众人在高坂家的小矮桌入座。高坂家采用的是和式设计,小小的起居室塞了六个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今天各位能赏脸来到寒舍,我们家真是荣幸之至……”说话的人正是高坂家的女主人,高坂理子,“准备了一些简陋的菜品,还请各位不要客气。” 每人面前摆着一份和式套餐。新鲜的生鱼片,炸天妇罗,青花鱼,茶碗蒸,味噌汤,腌梅子。都是她精心准备的。 “好丰盛的菜呀,看起来就很好吃。”常慧向她微笑点头,表示尊敬,“您这刚康复,就来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你们几个孩子来玩,我不知道有多高兴。”理子客气地笑笑,她的眼角弯弯,带出浅浅细纹,“我就是闲不住,好不容易出院回家了,想在家里热闹一下。” “理子阿姨辛苦了,不过……”陆秋名低头看看面前满满的一桌子菜,又抬头看向桌子对面,“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大声咋呼,“这么好吃的菜,怎么能少了我!是吧,慧姐?” 他用手肘戳戳常慧,但常慧只觉得空调好像开低了点,有股莫名的寒意,往一旁缩了缩。 “噢,忘了给小秋介绍。”理子拉了拉旁边的年轻人,向陆秋名示意,“这位是小赵,是小慧的朋友。刚才碰巧来拿资料,我看他们认识,正好又到了饭点,就留下一起吃饭啦。” 好一个“碰巧”又“正好”。四方的矮桌,理子阿姨和美奈坐一起,高坂叔坐她们对面。陆秋名一人坐一边,对面是正在跟理子阿姨交谈甚欢的赵旭东,还有常小姐。 怎么哪都有你。陆秋名不由得拧起眉头,他怎么就非得坐常小姐旁边? “竟然都这个点了?”理子招呼各位动筷,“真是久等了,大家开饭吧!请不要客气。” “我开动了——”众人一起拿起筷子,同时进行这个神秘的仪式。 常慧夹起一块天妇罗。大个头的炸虾,面糊裹得恰到好处,卖相十分漂亮。蘸上酱汁,轻轻咬下一口。外皮焦黄酥脆,虾肉鲜甜美味,紧实弹牙,正如它优秀的外观,口感也是上乘。 “理子阿姨,这个天妇罗……真的好好吃!”常慧忍不住发出惊叹。她用手挡住嘴,以免失礼,“能吃到这个真是太好了!” “常姐姐,这可是我妈妈的拿手菜。”美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比外面卖的那种好吃千万倍!” “哎呀你这孩子,未免也太夸张了。”理子拿起纸巾,擦了擦美奈嘴角的酱汁,“慢点吃,有客人在呢,可不能失礼。” “老婆,美奈她也是高兴。”高坂几杯闷酒下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烧酒,“毕竟咱们家,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啊……” 高坂没怎么动筷子,只是喝着酒。他坐在软席上,脸庞红彤彤的,不住地笑着,看起来很开心。 “美奈她爸,你少喝点吧!”看着丈夫酒精上头的样子,理子对他笑骂道,“饭还没怎么吃,怎么就喝上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要在年轻人面前做好表率呀。” “是、是……老婆你教训得是。”高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我今天呐,是真的好开心。老婆,我觉得现在就像做梦一样……” “哎呀,你可真是的。”理子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连忙招呼客人,“孩子们别见怪,他这人就这样,粗鲁惯了。” “怎么会呢!”赵旭东连忙接过话茬,“您二位感情可真是好,让我这个单身汉看了好羡慕。” “诶,小赵还没有女朋友吗?”理子问。 “没有呢,说句难为情的话,我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赵旭东说,“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私下很纯情的,说是‘童贞’也不为过……” 理子眼睛都瞪圆了:“不会吧,你是不是骗我的?” “我哪敢呀,理子阿姨,我在您面前可是句句实话。说真的,如果您有认识的合适人选,请务必介绍给我啦……” “真的假的?”理子十分惊讶,“小赵你一表人才,又会说话,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的。是不是平时忙着工作,没时间参加联谊什么的?” “诶,我看起来是很受欢迎的那种吗?”赵旭东夸张地笑道,“您真是过奖了……” “看你这样子,绝对是很会讨人欢心的类型。” “我觉得理子阿姨才是哦?不,其实您这么年轻,我应该叫理子姐……” “你这孩子,连阿姨的玩笑都敢开!” 理子彻底被逗笑,两人笑成一团。 “咳咳。”常慧看不下去,悄悄戳了戳旁边的人,“美奈还在这儿呢,你说话还是有点分寸。” “这才哪到哪啊。”看常慧开了口,赵旭东索性跟她说起了悄悄话,“高坂叔就闷头喝酒,美奈还是个小孩子。你和你那租客两个闷葫芦,屁都不放一个。你看这桌上,除了我还有谁能接阿姨的话,谁能活跃气氛?” “呃……” “你放心吧,我有数。”他压低声线,用眼神示意,“这不都是为了哄阿姨开心。” 陆秋名正在吃一块生鱼片。鱼肉他不认识,但看得出很新鲜。他夹起鱼肉,在酱油碟里蘸了又蘸,放进嘴里,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奇怪,这鱼怎么没味道? 于是他又夹起一片,在另一个小碟里裹满绿色的酱料。 不过,这个好像也没什么味道。 “对了,小赵跟小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两人交头接耳,理子忍不住问道,“你们年纪差不多,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吗?” “确实是一个高中的,不过上学的时候没见过。”常慧说,“我们是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说到这个话题,我可就有话讲了。”赵旭东吞下一大口味噌汤,眉飞色舞地说,“理子阿姨,你可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厉害……唉,我那时候简直就当她是偶像!” “这样吗?那可一定要听听看了。”理子看上去非常期待。 而另一边的陆秋名,被现磨山葵的后劲激红了眼眶。 他第一次知道,那坨绿色的东西不能乱吃。 汉堡包 常慧第一次见到赵旭东,是在一个冬天的下午。 那时她已经辍学一年,在一家私人快餐店打工。餐厅就在学校附近,她在这里做店员。除了点单、做快餐,不忙的时候她还要做清洁、洗盘子。 她很想继续上学,但因为各种原因,她只能隔着玻璃,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们。 这天下午,她正要去后巷整理货物,却意外地遇见了几个学生。 一共四个孩子,都穿着校服。个子最瘦小的那个孩子被推倒在地,无助地半靠在墙角。 “喂,你这家伙,身上还有钱的吧?”领头的小孩身材肥胖,脸上的肉都挤在一起,“识相的话,就快点交出来。” “就是,我们是朋友吧?”跟班一号说。 “还说是好朋友,这点钱都不肯借。”跟班二号说。 “我的钱全都给你们了……”男孩声音细小卑微,“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了,你们放过我吧……” “看样子,不让这家伙吃点苦头,他是不会听话了。”胖子向两个跟班问道,“喂,今天你们想怎么玩?” “依我看,狠狠地揍他一顿,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这个不错,但是会很费力!反正他也不像男的,不如扒了他的裤子,让他光着屁股回家,哈哈哈!” 两个跟班肆意地笑着。 “喂,你叫什么来着,赵什么的。”胖子蹲下来,用手在他脸上不停地拍,“听说你爸妈是开餐厅的,生意好像还不错?” 男孩欲哭无泪:“不……不是,他们只是在后厨工作……” “哦?那不就是臭洗盘子的!”胖子大笑起来,“你们中果人还真是不一样,老的任人使唤,小的也怂得不行,真是贱到一家去了呐~” “你说什么!”男孩被他的话激怒,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从地上跳起,“不许你这么说我家人!” 胖子没想到男孩会狠狠地推过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可恶!”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叫那两个跟班,“你们两个还愣着?给我打死他!” 跟班们一拥而上。 男孩下意识地举起手臂,准备迎接他们的拳打脚踢。 是的,又是这样,他已经习惯了。就和每天放学后的社团活动一样,这或许是他必须要经历的事吧。 他总是默默忍受。因为父母工作很辛苦,他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喂!您们几个,在干什么?” 拳头并没有落下。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让那群人停下了动作。 “小子,没事吧?”一个女孩子向他走来,把他扯向自己身后,“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男孩被吓得不轻,用力摇摇头,又点点头。 “阿姨,你谁啊。”好事被不速之客打断,领头的胖子更加不悦,“我们是好朋友,跟他闹着玩呢。” “好朋友?”常慧嗤笑一声,指着男孩的手腕处,在袖子没遮住的地方,那里布满了淤青,“好朋友会把他打成这样?” “总之你少管闲事!”胖子不耐烦地说,“除非你想跟他死在一起!” “哦?”她笑中的嘲讽更深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小屁孩能把我怎么样。” ………… …… “可、可恶!你给我记住了!” 几个坏小孩一溜烟地跑了。 “姐、姐姐……”逃过一劫的男孩终于松了口气,“谢谢你……” 刚才她拿着扫帚,叁两下就把他们赶走了。 “中果人?”常慧问道,“家是哪里的?” “东北……” “东北人?看着不像啊。”常慧拍了拍身上的灰,自己说服自己,“算了,人哪有都长一样的。怎么样小子,肚子饿不饿?” 男孩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午饭钱都给胖子了,他自然是饿的。 “进来吧。”常慧打开后门,“店长现在不在,你可悄悄的啊。可别说是我给你的。” 她跑去厨房忙活。 很快,她端来一个托盘。 盘子上装着汉堡,薯条。一小盒鸡块,还有一大杯冰可乐。 “这些都过了‘最佳赏味期’,按规定应该销毁。”常慧压低声线,“我偷偷扣下来一些,留着自己吃。这份送你了。” 男孩拿起汉堡,它的温度还很烫手。实在是太饿了,他顾不得那么多,撕开包装一口咬下。面包有些硬了,应该是剩下的材料,但中间的配菜尤其新鲜。鲜嫩多汁的炸鸡排,配上生菜和沙拉酱,便是最朴实无华的人间美味。 “谢……谢谢。”男孩的嘴被食物塞满,他努力挤出几个字道谢,“好好吃。” “喂,我跟你说。”常慧双手交叉抱着,很严肃地说道,“他们欺负你,你一定要打回去。如果你忍了,他们也不会轻易收手,反倒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可是……他们说,如果我不乖乖听话,就会去我爸妈工作的地方找他们。”男孩很是发愁,“他们赚钱很辛苦,爷爷身体不好,治病要花钱。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你傻呀!”常慧恨铁不成钢,“你看他们那样,就是叁个草包。刚才我随便挥了几下扫把,就吓得跟什么似的。要真去找你爸妈,吃亏的不知道是谁。”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反正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不如硬气一回,看看谁更有种。” “当然,记得千万要在学校里。别在没人的小巷,被打死都没人知道。” 她一看那叁个小孩,就知道他们是欺软怕硬的小屁孩。这样的人她见多了,特别是本地的,表面上看着凶神恶煞的,实际上只要真跟他们对着干了,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男孩抱着可乐似懂非懂,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 …… “……她那样对我说了之后,我简直大受震撼,原来还可以这样?”说了半天话,口干舌燥的,他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我就按慧姐说的做了。您猜后来如何了?” “我知道我知道!”美奈大声抢答,“然后赵哥哥拼命跟他们打了一架,打得鼻青脸肿,惹来了老师……” “哈哈哈,没这么复杂。”他擦去眼角笑出的一点泪,说道,“第二天午休的时候他们又来收拾我,我直接给他们一人踹了一脚,说要告诉老师,还会去找警察。” “我当时心里也没底,以为这下真的玩完了。”赵旭东又倒了一杯酒,“但我没想到的是,他们一听到我要告诉老师,立刻就跟我道歉,说会把钱还给我。”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理子感慨万分,“那你当时真是运气好,遇到有人指点。” 常慧也笑笑。但她没觉得自己指点了什么,只是分享了她的“经验”罢了。 回想起来,她那时候也没离开学校多久,也还是个孩子。 “哎呀,真是聊得太开心了。”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一点,赵旭东按住膝盖,想要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先回去了……” “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吗?”理子问。 “没事,跟上司见客户的时候,喝得比这个猛多了。”他说,“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净说我自己的事了……” 话音刚落,他就脸朝下,扑倒在了地上。 生巧克力 高坂大叔和赵旭东两个醉鬼。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搬进房间,费了好一阵力气。等安顿好他俩,常慧和陆秋名又帮着收拾桌子。 等搞完这些,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回松町的末班车已经发走。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在高坂家凑合一晚。 美奈今天开心得不行,她起了个大早,和妈妈一起做了饭。现在又忙这忙那的,眼皮都开始打架。理子看她眼睛都睁不开了,说时间不早了,让她快去睡觉。 于是刚还热闹的客厅,只剩下常慧和陆秋名。 “哎呀,今天可真是……”美奈一躺下就睡着了。理子给女儿盖好被子,重新回到客厅,“美奈她爸真是不中用,喝两杯就不省人事,活也不干。小慧,小秋,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没有没有。”想到赵旭东那个丢人的样子,常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朋友给您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明天会好好教训他的。” “好啦,跟阿姨不用这么客气。”理子温柔地笑着,她越看常慧越觉得喜欢,“其实今天请你们过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们说。你们等我一下。” 理子走进主卧。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之后,高坂被她揪了出来。 “老婆……”胖大叔捂住被扇红的半张脸,拜理子所赐,他的酒已经差不多醒了,“轻、轻一点啊……” “还有事情没做完,你就敢睡觉?”理子把他按在软席上,“有什么话该跟小秋说的,你自己知道。” “小秋……”高坂垂着头,很愧疚地说,“对不起,是我拿了你的钱。我一时鬼迷心窍,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这里是二十万日圆,一分都不少。”理子递上一个信封,“小秋,事情我都知道了,是美奈她爸对不起你。我已经狠狠地骂过他了,还请你把它收回去。” “阿姨,我……”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陆秋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用说,这是应该的。”理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是为了我的医药费。但不管怎么说,不能偷孩子的东西。” “我们家最近情况确实不太好,但我已经出院,最近总算好起来了。”理子说,“我们也想了点办法,打算把客房继续租出去。下午请小赵过来,就是想他帮忙找新的寄宿学生。” “你到我们家来寄宿,我一天都没见过你,已经很失礼了。”理子慢慢地说着,语气诚恳,“我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们,但如果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回来住。” “是啊,小秋,都是大叔的错。”高坂看向陆秋名,抹了一把眼泪,“我对不起你,小秋。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希望你能收下。” “阿姨都这么说了,你就拿着吧。”常慧帮忙打圆场,“今天吃了那么多好吃的,该给阿姨一个面子。”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陆秋名把信封放回口袋,又看向理子,“阿姨,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太好了,这样我就放心了。”理子笑得眼睛弯弯,转而对常慧说道,“对了小慧,我也有话对你说。” “诶?”怎么还有她的事。 “上周出院回家,他俩什么都告诉我啦。”理子握着常慧的手,十分感激地说道,“美奈的事……多亏了你帮忙。小慧,你是我家的救命恩人啊……” “啊,那个……”常慧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的,阿姨。不管是谁遇到那样的事,都不会放着不管的。” “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傻。”理子越说越激动,眼里几乎要渗出泪花,“那孩子是我的全部,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 “老婆……”胖大叔也跟着抹泪。 “理子阿姨,没事了,都过去了。”常慧回握她的手,“您现在已经回家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好、好……”理子擦了擦眼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小慧,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请你一定要收下。” 她去厨房打开冰箱,掏出一个漂亮的袋子,似乎是装着礼盒。 “理子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常慧连忙推辞。 “别跟阿姨客气。你们今天来吃饭,不也带了伴手礼吗?”理子把袋子硬塞给常慧,“阿姨和你很投缘,收下吧,就当是见面礼。” “都这么晚了,赶快休息吧。”看她接住了袋子,理子连忙起身,拽住高坂的手臂,“孩子她爸,赶紧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开店呢。” ………… …… 理子给的纸袋里,装着两个精美的盒子。常慧打开小的那个,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方形盒子。 是生巧克力。看包装,是一家很有名的牌子。常慧数了数,竟然有整整十盒,每盒都是不同的口味。 盒子的底部放着冰袋,应该是怕夏天温度高,巧克力失去口感。 她打开香槟味的那盒,用自带的叉子叉起一块。生巧克力质地松软,形状方正,表面撒着细密的可可粉。她咬下一口,微甜的巧克力味散发着些许果香,是香槟的甜气。可可的微微苦味与香槟的酒味结合,甜味适中,是她喜欢的比例。 “好漂亮的盒子。”陆秋名擦着半干的头发,走进房间,“姐姐,这是什么?” “理子阿姨送的生巧克力。”常慧现在心情不错,没跟他计较称呼问题,“要尝一块吗?” 常慧坐在小房间的床上,这里是陆秋名寄宿时住的地方。房间面积不大,角落还堆着一些杂物。两人共处一室,房间变得更加拥挤。 “要。”房间挑高偏矮,陆秋名一站更显局促,他索性蹲在床边,“好新奇的东西,我还没有吃过。” “你拿。”常慧把盒子递给他。 “这个上面好多可可粉呀,用手拿会弄脏的。” 青年靠在她的腿边,从下往上仰视着她。他的唇微微张开,隐约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看着她手上唯一的叉子。 “姐姐,能不能喂我?” 甜香槟 y edu 1.co m 陆秋名吞下一块香槟巧克力。 这东西不像传统巧克力那样硬,反而是软的。一口咬下去,是非常厚实的感觉。但它并不是液态,和流心的感觉完全不同。 巧克力配着些许酒精的味道,十分香甜。一想到这块是常慧喂给他的,吃起来感觉更香了。 “好吃。”他看起来吃得很开心,眼睛露出细细的卧蚕线,“要是再甜一点就好了。” 吃那么甜,你小心蛀牙吧。 常慧把叉子放回盒子,收起五花八门的各式巧克力。 与异性共处一室,常慧有些无所适从。虽然家里早就有了个男租客,但今晚比较特殊,他们要一起待到明天早上。 “该死的赵旭东。”常慧忍不住开始抱怨,“都怪他,聊那么久的天,害得我们错过末班车。这也就算了,醉成那个样子,还在房间里说胡话。” 他一个人占据了高坂家的客房,常慧就不得不和陆秋名待在一起。 “没想到他喝醉了是这样。”陆秋名说,“不过,今天听他说了那么多话,他人好像还不错。” “你不是对他挺有意见的吗?”常慧讶然。陆秋名竟然帮赵旭东说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不是说了,他有一大家子要照顾。”陆秋名若有所思,似乎还在回味那快生巧,“那也挺好的,不像我,都没见过几次家里人。” “你飞回去看看他们不就好了。”常慧说。 “嗯,有时间的话。”陆秋名快速略过了这个话题,转到下一个“最近没什么空,之后再说吧。”看好文请到:h ehuan 1.c om “在看房子了吗?看了几家了?” “没什么合适的。”他打量着房间周围,“我在想,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回来这里住。” “你说这间屋子?”常慧问道,“这也太小了,就是个杂物间的样子。” “是啊,我之前寄宿的时候就是住这间的。”他说,“姐姐,你现在坐的这张床,床垫是我的。” “……”常慧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这里这么小,你那么高一个,怎么睡得开啊?” “还好吧。斜着睡能躺得下。” 那能睡得着吗? “他们怎么不让你住客房?”常慧更奇怪了。刚才抬赵旭东的时候,他的那间客房大小合适,也没什么杂物,“那间屋子不是更适合给学生寄宿。” “不知道,可能要留给亲戚朋友吧。” “你在这里住的两个月,有没有见过有人用客房?” “没有。除了大叔和美奈,没见过别人。”陆秋名老实地回答,“理子阿姨都是今天第一次见。” 常慧看向陆秋名,他还蹲在原地。她莫名地想起她“中暑”的那天,醒来的时候,他也这样蹲在她的床头。暖黄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碎发总是微微反着金色的光。 “这样的话,我建议你最好别住这儿了。”常慧说,“还是另外找一家比较好。” “为什么这么说?” “第一,你之前住的是这间杂物房。客房是地铺,这里有张小床。但杂物房这么小,又堆着东西,要挪出床和床垫,就要大动干戈。” “第二,客房很宽敞,也没有杂物,但是宁愿空着,也没给你住。” “所以。”常慧说,“如果你还回来住的话,大概率还是继续睡这间房。” “姐姐,杂物房挪床什么的,和空着的客房有什么关系呢?”陆秋名好奇地问道。 “那就要看客房为什么空着了。”她说,“高坂家的房子是木结构,维护水平也很一般,可能是缺乏修缮,不适合放杂物和住人;也可能是他们平时要用,只是这段时间忙阿姨住院的事,没空招待客人;说玄乎一点,闹鬼,也不是没有可能。” “闹鬼的客房?有意思。”陆秋名想起赵旭东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喝醉的人会看见闹鬼吗? “不过我觉得,最合理的一种可能,是这样。”常慧笑了笑,“高坂家手头紧张,想把客房和杂物房都租出去。你住了这间杂物房,客房的租客没来。或者是客房根本就出租失败,从头到尾都没找到租客。” “所以他们找了赵……”陆秋名眼睛一亮,“原来如此,因为他是房屋中介!” “嗯。”这家伙还挺聪明,常慧满意地点点头,“至于为什么没让你挪去客房,可能是阿姨生病了,大叔忙不过来,就忽略了你。” 那倒确实。陆秋名非常赞同,毕竟他一住进来,就要帮着高坂做各种杂活。回想起那时候他的样子,真的有点焦虑暴躁的感觉。但今天不一样,大叔整一个就是乖乖听阿姨安排的模样。 原来人只要失去老婆,就会性情大变。真是可怕。 “而且现在情况还不一样,你们不再是单纯的寄宿家庭与学生的关系。”常慧继续说道,“不知道你怎么想,但如果是我的话,就一定不考虑搬回来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陆秋名都听懵了。 “高坂拿过你的钱,之后我们又帮过美奈,现在又过来吃饭,收了理子阿姨的礼物。”她说,“这就不再是‘寄宿’那样单纯的关系了,个中的人情纠葛就会很复杂。” 这还没算上赵旭东这个意外之人。 “他们觉得愧对于你,你住的话,难免大家会不自在。大叔拿钱的事是一根刺,你就是这根刺的源头。因为缺钱,大叔做了错事,美奈也差点误入歧途。他们一定不想美奈知道,她爸爸曾经做出这样的事来。但你在这的话,说不定哪天就……” “姐姐,我嘴很严的。”陆秋名有些不满。 “这你说了可不算。”常慧搓了一把他的头顶,她自己都觉得话有点多,“他们就是容易不安,所以要用本地人的思维来想。不过你还没来这儿多久,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也正常。” “综上所述,我觉得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常慧说完自己的想法,陆秋名却迟迟没有回答。他低下了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了?” “姐姐,听你这个意思。”他站起了身,凑到常慧面前,“你好像不太想我搬走?” ………… …… 青年的脸又凑了过来。他刚洗过澡,带着一些湿气,身上还有沐浴露的味道。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给你分析一下,让你有个参考。”常慧上半身往后仰,手肘撑在床铺上,她好像又闻到一股果木的清香,“陆秋名,你靠太近了。” “不管。”他用鼻尖轻蹭她的脸颊,勾得她有些发痒,“姐姐就是不想我走。” “我没有。” “那你说,你很想我搬走。”他凑得更近,开始蹭她的耳边,“恨不得我立马搬走,搬得越远越好。” “……”常慧无语。 天啊,这人能不能有点正常人的逻辑? “姐姐,我突然想起来了。”他开始咬她的耳垂,“不说这个话题,我都差点忘了。” “什、什么?” “姐姐好像,从来都没说过不喜欢我。不是说我们不合适,就是说不喜欢我这个类型的。”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她的耳边引起一阵酥麻,“要不姐姐现在跟我说不喜欢我,让我死心。” “我……” 他放开她的耳朵,退回来正对着她。 “姐姐,你要这么说。”青年澄澈的眼睛在盯着她,“你就说‘陆秋名,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我看到你就讨厌,恨不得你离我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腔调很像老电视剧里夸张的表演技法,常慧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神经病吧,谁记得住那么大一串啊! “我为什么要说……”常慧恼怒地推他的胸口,“你让我说,我……我就要说?” 她常慧最讨厌被人命令,即使是帅哥也不行。 番茄肉酱牛肉堡(一) “……你怎么又开始了……” 常慧睡眼惺忪,有些乏力,显然还没睡够。拜某人所赐,她全身酸疼,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有只手从偷偷从身后伸来,揉起了她的胸。 “姐姐香香的,忍不住想揉揉嘛。”陆秋名从后面埋进她颈窝,“这里圆圆的,软软的……” 能不能别说迭词词,有点恶心心。 “不是,你都不累的吗?”常慧想抓开他的手,反被他另一只手握紧,“忙了一晚上,能不能让我睡会儿……” 昨晚实在太过荒唐,她跟陆秋名挤在小床上刚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理子想留他们吃早饭,叁人说了一大堆客气话,赶紧坐电车回家。 至于为什么是叁人,多的那个自然是赵旭东。他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给理子道了八百个歉,和他俩一起慌张地逃了。 “姐姐哪有在‘忙’?”他和她侧躺着,她整个人被陆秋名环抱在怀里,“姐姐就顾着享受了,辛苦的是我才对。” “辛苦什么了,你自己没有爽吗?”瘫在陆秋名房间的大床上,常慧现在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怎么又赖上我了。” 还不都是你自愿的。 “姐姐,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哄我。”他又开始用鼻子蹭她耳后,“小秋好难过呀。” ……大哥,这都白天了,能不能别这么肉麻。 她想起昨天在小床上,她摸着陆秋名漂亮的身体,也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竟然叫了他“小秋”。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竟然也有失足堕落的一天,真的是罪过。 “你是狗吗,鼻子是湿的。”他的鼻息柔软,弄得她耳朵痒,“不许蹭了。” “姐姐……”他又委屈上了。 “也不许摸。”常慧依然绝情,武断地下达命令,“好累,让我再躺会儿。” 上午坐电车回来之后,常慧草草地冲了个澡,就想回房补觉。是他把她生拉硬拽地拖到这边,非要跟她一起睡。她累得发晕,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才勉强一起睡一会儿。 同意一起躺到下午,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竟然还不知足。 “好吧,那不摸了。”他的动作是停了,手却还按着她的胸,鼻子也继续贴在她耳侧,“姐姐,昨天干了那么多活,我也很累的。” 哄我一下嘛。 “你干……干什么了……”不小心想歪了,常慧差点咬到舌头,“收拾下东西,搬两个醉汉而已,我也有帮忙的。” “他们两个很重的,还很大酒味,很难闻……”她说什么都不松口,陆秋名更委屈了,“最让我没想到的是,刚把他们搬进房间安顿好,理子阿姨就把大叔拎出来了。” “如果这样就能让他醒酒,不如一开始就把他俩打一顿,省得我们费劲了!” “哈哈哈……”常慧被他逗笑,“怎么是‘他俩’,赵旭东也要打吗?” “那当然,理子阿姨那么厉害,打醒两个也是分分钟的事。”他甚至在空气中挥了个拳,“照我说,乱喝酒的就该这么处置。” 乱喝酒……吗。 她想起在河边那天,她喝了啤酒,头脑发热。温泉旅馆那次,他误喝了梅子酒,胡乱发疯。两人的出格多少都是被酒精驱使,还真是很巧。 但昨天,他们俩一口酒都没喝,却…… “你还真是忘恩负义。”被他放开胸,她身体轻松了不少,“别忘了,要不是他喝上头,我们也不会……” 再说下去又要想到羞耻的事了,常慧适时闭上了嘴。 赵旭东也是,喝大了搞出一堆糗事。 酒精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那倒也是。”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要不是找他当中介,我也不会遇到姐姐。” 她胸口刚自由了一会儿,他的手又放回来,搂住她的腰。 “这么说,他是我们的媒人。我们要不要也给他送份伴手礼?”他一本正经地说。 “……”又一次被这人的神奇逻辑折服,常慧气得拍他的腿,“你有毛病!?” 和媒人有个屁的关系,又没有真的要结婚。 睡个觉而已,不用昭告天下吧。 “逗你的。”他懂事地蹭蹭她的头发,“姐姐不想负责,我知道的。” “姐姐这么好,我才不要告诉他。”他又说,“免得遭人嫉妒。” “行了。”陆秋名越说越没谱,常慧懒得理他,“说到伴手礼,我倒是在想一个问题。” “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跟人打交道很累。”她疲倦地说,“这边的人就爱搞人情交往,说话也要相当注意,一不小心就得罪别人了。” 昨天给高坂家带的伴手礼,常慧和陆秋名是一人买了一份。美奈那么盛情邀请,她不好拒绝。最后只能妥协,去商店街挑礼物。 “就那么小一盒的法式饼干,要那么贵。镶了金的吗?”常慧心都在滴血,“一万多圆,我都能吃一百盒泡面了。” “那下次我给姐姐买。”陆秋名还黏着她不放,“姐姐别拿泡面当计量单位了。” 住进来快一个月,她平时吃饭有多敷衍,他多少也知道。 “那不一样。”常慧说,“我只是觉得很累,又要保持礼仪,又要跟人社交,比在电车上站几个小时还累。” “也不用你买。我们不是说好了,还和以前一样,除了……” 除了可以上床。 太难为情了,她说不出口。 “知道了,姐姐。”她不愿意接受,陆秋名也不强求,“但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饭桌上吵吵闹闹,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们说话你听得懂吗?”她问。 “大部分都能听懂,除了一些不懂的词,还有说太快的。”他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没意思。想赶紧吃完饭,和姐姐回家。” “而且,我也没吃饱。”说着说着,他肚子好像饿了,“阿姨的手艺是很好的,食材也看得出很新鲜,但就感觉没吃什么东西。可能是我吃不惯吧。” 想到那个把他辣得鼻子眼泪一起流的绿色酱料,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和式套餐是这样,量小精致,碗碟摆了一大堆,吃完感觉没吃。上次温泉旅馆的也是这样。 该死。常慧甩甩头,想忘掉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怎么老是回想起和他一起的事? “姐姐。” “又怎么了?” “我也想吃汉堡包了。”陆秋名手箍得更紧了,“姐姐做给我吃,好不好?” 番茄肉酱牛肉堡(二) 常慧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我说少爷,汉堡是那么好做的东西吗?”她哭笑不得,“你要真想吃,自己去买麦当劳。” “想吃姐姐做的。”他不依不饶,“姐姐,我饿了。”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她哪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你昨天不都给赵旭东说好话了吗?我还以为这事翻篇了呢。” “一码归一码。他照顾家里人,我肯定没话讲。”他说,“但他毕竟比我先来,还吃过姐姐做的饭,我很难不在意。” 神经病,一个过期汉堡能让你记到现在。 “首先,我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看小孩可怜,给了一点吃的。”遇上个黏人怪,常慧真是烦得要死,“其次,我不喜欢家里亲戚关系太复杂的,打交道很麻烦。” “是吗……”陆秋名若有所思。 “再者,我用的是店里的预制材料,谈不上是自己做。更别说那家店早就倒闭了,真要一比一复刻,你得穿越回四年前。”她拉开腰上的手,起身下床,“最后,家里什么材料都没有,从零开始做汉堡累得很,又是揉面又是打牛肉饼的,不仅贵还麻烦。不做。” “姐姐……” “况且,我只是租房间给你,又没说包饭。”她背向他,整理好被揉乱的睡裙,“你可以去看合同,写的清清楚楚。” 最多也就是把你睡了。 睡个嫩的就要赔饭,那她不得亏死。 “姐姐,可是我真的很饿。”陆秋名也跟过来,跳到她的面前,“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不要。”常慧果断拒绝,“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你是小孩子吗。” “我是。” “……”她无言以对,“太贵了,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吃吧。” “我有钱。” “你有什么钱,咖啡店工资发了吗?”常慧往房间外面走,“上次不还说被偷了钱,手里剩的不多了。” 不然也不会天天在家煮方便食品。 “工资要月底。”陆秋名拉住她的手,“但是姐姐,你忘了。”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信封:“我还有这个。” 是昨天理子阿姨给的那个。他之前被偷的钱。 “去嘛,姐姐,我请客。”他轻轻摇晃她的手,“那家很好吃的,我有优惠券。” ………… …… 通往西阪城的电车上。 “你疯了?”常慧坐在车厢的软座上,瞪着旁边的陆秋名,“买快车干什么?” 这趟车是“特急”,即特快车,需要额外加钱。刚才在车站的时候,陆秋名神神秘秘地让她等一下,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张“特急券”,即特快车票。 从松町到西阪城,坐普通车需要一个小时,是逐站停车。根据不同的需要,可选择不同的甩站快车,价格也根据速度逐级上升。而这趟车是最快的,只停大站,中途几乎不停车,进城只需要二十分钟。 “姐姐,难得坐一次。”他偷偷扯她的袖子,“我真的很饿了嘛。” 她换了件薄款长袖衬衫,下身随便搭了条棉麻裙。都是简单的款式,唯独袖口处有一点水溶蕾丝。陆秋名抓着她不放,常慧甩开他的手,往窗户边缩了缩。她怕把花边扯坏。 “你买的那个快车票,叁千圆一张,差不多是普通票的叁倍。”常慧气得头顶冒烟,“买之前也不问问我,自作主张。” 买了又不好退,得找售票处沟通。她懒得折腾,也不想帮他擦屁股。 她见不得有人浪费钱,看着闹心。 常慧别过身子,不想理他。 “姐姐……”陆秋名一副可怜样,“普通车要一个小时,还不一定有座位,我怕姐姐站着累,才买的……” 这话倒说得没错,她腿确实没什么力气,下面的酸胀还很明显。 “姐姐别不理我,我下次一定先问你……”他贴到她耳旁,悄悄地说,“小秋知道错了……姐姐,晚上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晚上还要?”常慧差点惊叫出声,话出口的一瞬间察觉不对,连忙压低声音,“我可没同意每天都跟你……” “姐姐,我说的是吃饭和逛街。”听到常慧这话,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当然如果要那个的话,我也一定没问题,随时待命……啊!” 话音未落,常慧在他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不许胡说!”她转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姐姐,你下手好狠。”陆秋名委屈地看着她,“好疼……” “……没事吧?”她下了死手,但看他这幅吃痛的表情,又有些担心。 “有事……”他眼中的委屈更深了,又向她凑了过来,“姐姐,这条腿不能用了,要姐姐亲亲才可以好……” ……操。 常慧快受不了这人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穿越回去掐死一天前见色起意的自己。 ………… …… 很快,两人到达西阪城站。陆秋名把她带到车站附近的商场,来到一家快餐店。 “姐姐,我点好了。你想吃什么?” 这是一家名为“Mus Burger”的快餐店,主营各式特色汉堡。最出名的是米汉堡,即用饭团代替汉堡包中的面包,做成“米饭+肉+米饭”的结构。还有部分产品是把汉堡肉饼换成了本地料理,例如日式烧肉、照烧牛肉等。这种将传统日式饭团与西洋汉堡结合的做法,一时风靡各地,成为他们的招牌产品。 常慧很久以前吃过一次,米汉堡里的烧肉太油腻,她不是很喜欢。她看着自助点单机器,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看得她脑子发昏。 “嗯……随便吧。”她使用万能句式,“不吃也行。” “那不行。”他只用一秒就否定了她的提案,帮她做了决定,“要不就跟我一样吧,番茄牛肉汉堡,点个套餐。” “行吧。”她兴趣缺缺,只能任他安排,“帮我把可乐换成柠檬茶,谢谢。” “好~” 点完单,他拉着她找座位坐下。正是晚上饭点的时候,店里顾客不少。他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让她坐好。 “姐姐,订单准备还有一会儿,我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别的店。”看她表情恹恹的,他怕她不喜欢吃,“待会用Lime发给你。姐姐想吃的话就跟我说,我买回来。” “好。” 常慧独自在座位上,安静地等待着。 - 小慧:快餐店的东西在家做,他脑子有病 小秋:她连材料都考虑到了,她心里有我 番茄肉酱牛肉堡(三) 没过多久,常慧的手机开始不住地振动。 Akina:[图片] Akina:姐姐,这里有泡芙诶 Akina:[图片] Akina:[图片] Akina:这个寿司看着不错,旁边还有烤肉串~ Akina:[图片] Akina:姐姐,这个是什么?黑糊糊的,看起来好奇怪 慧:鸡翅。黑是因为浇了酱汁。 Akina:[图片] Akina:姐姐,这个大福你想吃吗?我给你买回来 慧:什么都别买。汉堡好像快做好了,速回。 常慧放下手机。她习惯把手机静音,他发那么多消息,震得她手疼。都怪陆秋名,话多得要死。 说起来,他刚来的时候话有那么多吗? 他们以前可以各自待在房间,好几天不说话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常慧想来想去,想不出原因。 “姐姐,我回来了。”陆秋名走过来,他一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满了食物,“这份是你的——” 满满当当的,常慧怕不小心洒了,赶紧接了过来。 “你不是点的两份一样的吗?”闻了这么久食物的香味,她确实也有些饿了,“怎么还分你的我的。” 她走神太久,忘了柠檬茶的事了。 “当然不一样,第一份有柠檬茶,要先给姐姐。”他放好自己那边的托盘,坐了下来,“看起来好好吃,真想马上咬一口——” 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拿出两张,递给她一张。 “谢谢。”常慧接过湿巾,仔细地擦了擦手,“你先吃吧,我喝点水。” “那我不客气了。”他看起来很开心。 竹编的小筐里,装着他的牛肉汉堡。陆秋名小心地拿起它,透过包装纸的缺口,看到它的完美卖相。两片厚实的面包,中间夹着厚番茄片和牛肉饼,还有分量十足的番茄肉酱,很有意大利面酱汁的感觉。 他小心地咬下一口。面包非常松软,牛肉饼肉质紧实,肉酱的滋味也很浓郁。配上番茄片的清爽口感,任谁都会说是佳品。 “有那么好吃吗?”常慧咬着吸管,看着他一脸满足的样子,“不就是很普通的汉堡。” “特别好吃。”他吞下一口汉堡,口齿清晰地回答,“姐姐,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快餐店。” 她又在看陆秋名的手。他的皮肤白皙,手指修长得过分。他虽抓着酱汁浓郁的汉堡,却完全没有弄脏。他的气质优雅,配合着慢吞吞的吃相,一点也不像在吃垃圾食品。 “我以前也觉得,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快餐店。”常慧神色黯然,“可惜,后面再也没有来过了。” “姐姐那次吃了什么?也是这个牛肉汉堡吗?”他好奇地问。 “没有,那次我吃的是米汉堡。”她似在仔细回想,“是店员推荐的,还是期间限定呢。” “米汉堡,是门口牌子上的那种吗?” “对,类似的,只是内馅儿不一样。”常慧露出一个苦笑,“广告上看着那么厉害,说是本土国民食品,店员姐姐又极力推荐,就点了一个。” “但其实有点像……油饭团?”她说,“肉很多,但是酱汁太齁了,渗透进米饭里,油腻腻的,差点把我噎死。” “听起来,姐姐并不喜欢吃这家。”陆秋名一脸严肃,“抱歉……要不我们别吃了,现在去别的店?” “不用了,不是你的问题。”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起来愈发的低落,“那时候我还小,虽然吃的不太合胃口,玩得却很开心。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那样开心过了。” 陆秋名并不是很能听懂。既然吃的她不喜欢,为什么又会开心呢? 常慧没再说话。看来是有什么隐情,她并不想告诉他。 “姐姐,所以你是只吃了一次吗?就吃过米汉堡。” “嗯。之后就再也没进来过了。打工也没有。” “那我觉得,你一定要试试这款。”说起这款番茄肉酱牛肉堡,陆秋名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这个真的很好吃,我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汉堡。” “汉堡而已,会不会太夸张了?”她半信半疑。 “不会!姐姐,你信我。”他一脸认真说,“我敢说跟这个比起来,我在英国吃过的汉堡都是猪食。” “是吗?”他这样极力推荐,她也有些好奇了,“那我一定要吃吃看了。” 常慧拿起汉堡。它被放在小竹筐里,摆设的方式还和从前一样。她有些恍惚。 她咬下一口,最先品到的是浓烈的番茄肉酱味。肉酱里混着生洋葱碎,提供了鲜脆的口感。肉饼虽没有很多汁,但配上丰富的酱料,口感也算平衡。 “怎么样?”陆秋名期待地看着她。 “还不错,肉酱确实很香,番茄片很新鲜,我觉得是亮点。”它的味道确实不错,常慧也不自觉笑了起来,“挺好吃的。” “我就说吧!”看她愿意尝试,陆秋名终于放心了些,“姐姐,我不会骗你的。” ………… …… 不知不觉间,常慧把汉堡吃完了。 “好撑。”她看着自己这边的托盘,小食还基本没怎么动,“看起来不大,吃进去却很扎实。” 确实比和食要饱。味道也不错,怪不得他喜欢。 桌对面的人却突然起身,向她凑过来:“姐姐,别动。” “嗯?”常慧不明所以。 “这里有东西。”陆秋名伸出食指,抹去她嘴角的一点肉酱。 然后很自然地放进了嘴里。 “咦,姐姐的酱汁好像比我的要甜。” “你……” 他的动作太突然,她当场原地宕机。 “姐姐,你的脸好红呀。”他说,“是不是这里空气不流通,太热了?” ………… …… 吃完饭,天刚刚黑。两人走在商店外的街上。 这地方就在车站旁边,附近都是大商场。鳞次栉比的大楼,千奇百怪的店铺招牌,比松町繁华许多。正是亮灯的时候,街上各种灯光亮起,晃得常慧眼睛都花了。 “回去吧?”她问道。 “姐姐,还走得动吗?”陆秋名用手指着一个方向,“我还有一个地方想去。过去大概十分钟,没多远。” “走吧。”常慧向那边加快脚步,“去完赶紧回家。” 珍珠奶茶 车站的中心区域,街上人来人往。正是周日的晚上,路边的行人叁两结伴,有嬉笑打闹的中学生,有饭后散步的中年夫妻,也有欢乐交谈的年轻人。和松町的安静完全不同,这里好生热闹。 常慧和陆秋名在十字路口等红灯。这里的车流量大,行人也多,红绿灯很久才放行一次。两人站在路边,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指示行人的红灯依旧没有变绿。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多,将常慧挤了又挤。衬衫布料单薄,她的手臂被陌生人频频碰到,很不舒服。 她往青年的身边挪了挪。 常慧向他靠过来,他下意识地想牵她的手。但手只伸出去一点点,又缩了回去。 她今天看起来兴致不高,刚吃过饭有点力气,就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又过了一会儿,行人绿灯亮了。周围想起“啾咕”的电子音,划过夜晚的上空,很像鸟的叫声。 “人很多,姐姐小心。” “嗯。” 常慧的酸疼还是没好,她走得很慢。陆秋名走在她前面,时不时回头看她。她看起来心情不好,好像又要发呆。 “你要去哪里?”通过路口,常慧四处观察,想要找一个凳子,“要不你自己去,我找地方休息一下。” “不舒服吗?”他关切地问道。 “没有。就是人太多了,想坐一会儿。”她说。 太久没来繁华的地段,她被人群挤得有些疲惫。 脚下正是另一家大商场的门口,自然是没有凳子。即使是有,这里人流量这么大,也不会有空位。 “姐姐,要不再走一小会儿,进去马上就有电梯了。”陆秋名指着面前的商场大门,“就在前面。如果实在走不动了,我抱你也可以。” 他想起上次在咖啡店抱起她。和柔软的手感不同,她比他想象的轻了太多。 “不要。”常慧一口回绝,“这里这么多人,你也不嫌丢人。” 她继续向前走。很快,陆秋名停在一家店门前。 “奶茶店?”常慧看着招牌,橘色背景上面印着一个水滴的卡通图案,“来这里做什么?” “想喝。”陆秋名看着她,他的眼睛亮亮的,“姐姐,你想喝什么?” 小屁孩。 “我什么也不想喝。”常慧连菜单都懒得看一眼,“你快去买吧,买完回去了。” “为什么?” “不喜欢甜的。”他问题好多,她怎么又在解释,“本身底子就甜,还加一大堆小料,像喝粥一样,有什么意思。” “那好办,姐姐等我一下。”他跑去排队了。 常慧站在一旁,周围人来人往,让她无所适从。她说不清已经有多久没来逛商场。这里全是打扮精致的时尚年轻人,而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头发随便地盘在脑后,连妆也没化。 一对情侣从她身边擦过。女孩比她矮一个头,骨架小小的,化着精致的妆容,还做了编发。和她比起来,她感觉自己像个土巨人。 她和这里格格不入。 人也很多,她莫名有些烦躁。 她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小屁孩来这种地方?花花绿绿的照片,满眼都写着消费主义,他还偏偏要上当。 不知过了多久,陆秋名回来了。 “姐姐,这杯是你的。”他向她递来一个小杯,“中杯珍珠奶茶,25%糖,没有加珍珠。” “……珍珠奶茶没珍珠,那它的意义是什么?”常慧无语。 而对面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大杯子,里面似乎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小料,看起来就很齁。 “姐姐,你说不喜欢太甜的,我就让他把珍珠去掉了。”他帮她打开吸管的包装,“这里顶楼有个天台,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 …… 商场顶楼的天台。 两人在角落的长凳坐下。 说是天台其实不准确,这里是商场专门设计的休息区,灯光昏暗,氛围安静。四周被玻璃围起来,让客人可以欣赏外面的城市夜景,却不至于被吹太大的风。四周的人都是一男一女,两人一组,有点像情侣的约会圣地。 常慧吸了一口奶茶。平平无奇的口感,有着植脂末的味道。她记得这是个古早牌子。 “25%糖,还是很有甜味。”她说,“植脂末加糖兑水,傻子最喜欢买。” 她倒不是在说所有顾客,她指的是那个不成器的租客。 “姐姐,不加糖的话就一点味道都没有了。”她口中的“傻子”正吸着一大口布丁,十分的甜味让他味蕾大动,“那还不如直接喝水。” “我又没说要喝。”她又怼回来。 “姐姐……”陆秋名好像在看着她,但这里灯光昏暗,他的表情有些模糊,“真的很不喜欢喝吗?” 她抱着杯子不说话。 “那我下次不买……” “没有不喜欢。”她打断他的话,“我只是觉得,这里像另外一个世界。” “嗯?”他环顾四周,玻璃外有城市的点点灯光,夜空也安静通透,“这里就是商业区呀。” “太热闹了,眼睛都看花了。”常慧看着手里的半杯奶茶,“东西精致,但也都很贵。漂亮的外观很会迷惑人,一不留神就会陷进去。” “奶茶也是。滋味再甜,也只有一时。”她说,“回去之后,还是要喝没味道的水。” 或者略苦味的茶。反正甜不起来。 “姐姐,我记得你上次做的锅包肉,是酸中带甜的。”陆秋名回想起那个味道,他还想再吃一盘。 她在他面前吃过糖,做过甜味的菜,现在又喝了奶茶。她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甜味,但还是坚称不喜欢甜的。 “小时候吃的,口味早就变了。”她自嘲地笑笑,“那是我妈妈很久以前教我的。” “噢。” 她对食物好像很有见解,她的妈妈一定很会做吃的。 “姐姐,我感觉你其实很会吃东西的。”陆秋名问道,“但为什么会……” 天天吃临期的便利店食品。 “不该问的事情别问。”他的问题太多,她不想再答了,“我怎么吃饭,与你无关。” 要是有钱,谁不知道大鱼大肉?她又不是傻子。 “对不起。”他声音闷闷的。 “唉。”她有些累了,轻轻叹了一声,“下次不要带我来这儿了,我在这里浑身不自在。” “姐姐……”他又想问为什么。 “你自己看看这周围。”她说,“光线那么暗,又安静,氛围又好。全都是小情侣,来这里聊天谈恋爱的。” “那我们为什么不行?” “哪有租客带房东来吃饭逛街的?” “那怎么了,就要带你吃饭。这里又没有牌子,写着‘非情侣不得入内’。”他毫不退让,“姐姐,我很遵守规则的,违反规则的事绝不会做。” “……” 不知是不是走太多路,常慧头有些疼。 “今天我吃的那份,包括交通费,过两天我转给你吧。”她拗不过他,只能转移话题,“还有上次在温泉旅馆的钱,我A一半——” “姐姐,你这是要跟我算清楚吗。”听到她这话,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应该的。”常慧说,“我不想占你便宜。” 夜色朦胧,她视线有些模糊了。 开房(一) “好啊。”陆秋名轻笑了一声,“既然这样,那就先把温泉旅馆之前,去鸟松山的打车账单发给你。” 那次打车很贵,但记不清具体是多少了。那天他找了她好久,直到下午收到她的消息,说在山上走不动了,他想都没想,直接出门叫了个的士。 她一个人迷路在无人的山上。没人知道那天他坐在出租车上,心里有多紧张。 “我在那之前,没在这里打过车。”他说,“之前只听说这里打车贵,直到那天结账的时候,才知道那不是贵,是天价。” 拜她所赐,那几天他拮据得很。付完打车和旅馆的钱,他只能吃泡面。后来看到咖啡厅有兼职,他马上去应聘。松町的时薪给得不高,一周又只需要去叁四天,收入不算多。但好在离小镇不远,有时间陪她。 “如果非要算,我也可以跟你算。除开那些虚的,你觉得我能值多少?我的脸你给多少,我的手又值多少钱……?” 那个的士账单,他倒也不想真的去找。跟喜欢的人算钱,显得他有点掉价。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刚硬气了一小下,他又心软了,“你总是不好好吃饭,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只开心了一小会儿,现在又说这种话气我。” 陆秋名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常慧却低着头,拿着那半杯奶茶,一句没回。 “姐姐……?” 他轻轻拨了她一下,她没反应。单薄的身子晃晃悠悠的,没个着力点。 她睡着了。 ………… …… 常慧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她身上盖着酒店的超大夏季薄被子。青年缩在她的旁边,头比较靠下,抵着她的颈窝。 房间偏小,他脚都快伸出床尾了。常慧想,他这样睡觉,不会落枕吗? 常慧嘴里残留着植脂末的味道。她掀开被子,想去喝杯水。察觉到她的动作,陆秋名立即睁开眼。 “姐姐,你醒了?”他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要说也是撑得慌。”她平时吃得太少,今天一个汉堡下肚,再加柠檬茶和奶茶,给她撑了个十分饱,“刚才又晕又困,现在好点了。” “是我不好。”他的手臂又像八爪鱼一样伸过来,把她框在怀里,“姐姐,别生气了。” 在她睡着之前,他不确定她听到多少。他怕她又不理人,所以抢先低头。 “说吧,这房间多少钱?”常慧不为所动,被他圈着,身体有些僵硬。 一会儿说有快餐店的优惠券,一会儿又买奶茶,拉她上天台。现在终于不装了,趁她疲劳的时候开房。 搞那么多事,还不是为了这个。 “一、一万多……”他吞吞吐吐,怕她又骂他乱花钱,“姐姐,我是看你睡着了,需要好好休息,才……” 看她表情不好,他少报了点数字。 “有优惠的,我没乱花钱。”他说。 “你少骗我。”常慧冷笑一声,“你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学生,哪来那么多羊毛可以薅。” “还是你想跟我说,因为经常跟人开房,所以是酒店的VIP?” 她的心凉到谷底。他外形优越,一副纯情男孩的样子,没想到内里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为什么是她?她穿得随便,平时也完全不打扮,有那闲工夫跟她演戏,为什么不找个年轻漂亮点的妹妹。真谈恋爱不是更好?省得被她吊着。 还是说,富二代就好这口?编织一个虚幻的梦境,等她上钩之后,就狠狠把她丢掉? 看别人摔下来,会很快乐吗? “姐姐,我没有骗你。”他拿出手机,给她看酒店的APP,“这是账单,你看。” 常慧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确实是今晚的账单,中档水准的品牌酒店,没有提前预定,是今天临时开的,价格贵了些。一间高层大床房,两万圆。 “满一万减两百,这算哪门子的优惠?”她语气还很恶劣,态度却稍有缓和,“算下来一万九千多,这叫一万多吗?” “嘿嘿。”看她放松了一点,他插科打诨,“姐姐,一字开头的,当然是一万多嘛。” “那快餐店呢?薅到什么了?”她又问。 “买两个套餐,送100圆无门槛优惠券,日期到年底。”他在口袋里翻翻找找,“姐姐,要看下小票吗?” “……陆秋名,你是不是傻……的。”她被他气笑了,差点将脏话脱口而出,“买几千块的特快车票跑城里,薅回来五百的羊毛,亏到姥姥家了。” “那怎么了嘛,五百圆也是钱呀。”看她表情缓和,他又贴上去蹭她脖子,“姐姐……” “先声明,我不是多管闲事。”常慧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你现在还年轻,觉得出来玩玩没什么。但这边消费不低,产品广告又做得很好,不好好规划的话,会多花很多钱。” 只是不想你像我这样,有朝一日没钱傍身,有上顿没下顿。 “姐姐,你放心吧。”他轻轻地蹭她脸颊,“我心里有数,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我怕你交不起房租,让我退钱给你。”她将他推开,“我去洗澡。” 有病。她在心里自己骂自己,穷成这样了,还去操心富二代。 还是先顾自己吧。 ………… …… 几分钟后,常慧裹着浴巾出来。 床上那人却还躺着,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不去洗?”常慧面无表情地杵在床边,“房是你要开的,现在反倒不急了,在这儿玩手机。” “等一下嘛,我在看这个羊毛资讯的软件。”陆秋名从手机背后露出一只眼睛,“姐姐,来酒店就是要休息的,你先休息一会儿。” 现在才刚过十一点,明天中午前退房就好了,完全不用着急。 “装得倒挺像。”常慧扔掉浴巾,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颇有一种中年夫妻捏着鼻子履行伴侣义务的味道。 “……?”冷不丁的被攻击,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青年翻了过来,撑在她的上方,挡住了顶灯的光线。 “……难道说,姐姐你等不及了?” 开房(二) “是啊,我真的好急。” 常慧全身赤裸,直愣愣地躺在床上。 “急着操你。” 她空洞地朝上方看着。她感觉自己像一具硬挺的尸体,完全没法放松。 青年的笑僵在脸上,有点不知所措:“姐姐,你今天怪怪的……” “少废话,到底做不做?”看他不动,她直接上手,开始找他的裤子拉链,“东西在哪里?自己拿过来。” 她现在烦躁得很,急需做点什么释放压力。小玩具不在身边,面前这个人是她最快的选择。 “什么在哪里?”青年眼神迷茫,十分不解的样子。 装什么纯。什么时候了还在装。 “防护措施。”常慧发出一声冷笑,“你听不懂吗,那我直白一点。安全套,做爱用的。” 心机满满地把她约出来,知道开房,不知道准备好这个? 傻子才会信。 “……那个我没买。”拉链被粗暴地拉开,她正要扒他的裤子,他连忙按住她的手,“姐姐……要不我现在下去买?” 刚才进了房间,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酒店,他一步都没出去。 况且,他带她来的时候也没那想法。他只想她吃好点,睡好一点—— “陆秋名,我现在没什么耐心。”常慧心烦意乱,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能不能快点?” “嗯……好、好的。” 他手忙脚乱地拉好拉链,她的手却没有放开。 “姐姐,你这样按着……”被她的手乱抓,他的胯下迅速隆起,“我……没法出门。” “我不是让你快点去买。”常慧索性坐起身来,“我是说,快点脱了。” “啊?” 陆秋名直接傻了。 “这不勃起了吗,正好。”她又开始扒他裤子,好不容易拉回去的拉链又被她弄开,“都不是处了,装什么害羞。” “姐姐,昨天没插、插进去……”他欲哭无泪,“就蹭着你的手……也算吗?” “还磨我逼了。”她补充道。 “是、是磨了……但我那个……真正的第一次,还没有……” “你在放什么狗屁。”她不想跟他装了,不屑地说,“前戏那么熟练,又会控场又会口,说话还那么骚。你要是真处男,我名字倒过来写。” “姐、姐姐,名字倒过来写不太好吧……?” “到底做还是不做?”常慧失去耐心,“陆秋名,你脱不脱?” “我、我……” 他从没见过这场面,整个人完全慌了。 “学习材料”里也没有这种的啊……?是他看……不是,学得不够多吗? “姐姐,这个不是这么做的……”他试图讲道理,“没做准备就强行进去,会很疼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疼。”她手上动作不带停的,“你只管插进来,疼不疼的不用管。” 疼也不关你事。 “不是,那样我也会疼的……” “你不是说,晚上都听我的吗?”她语气阴森,听起来很恐怖,“嘴上说得好听,现在又不听我的了。” 常慧浑身一丝不挂,可能是淋浴时太潦草,发尾还有些湿润。她正面坐在他面前,双手扒着他的裤子。她的表情阴冷,嘴角带着嘲讽,铁了心要让他就范。 “姐姐,这个之所以叫……那个爱,得有情绪铺垫才行的。”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他这下差点没挡住,“你这样硬来是不行的……” “爱个鬼。”她不为所动,“谁规定的一定要叫做爱,我又没爱。” 她理直气壮:“照我说,我现在欲望上来了,应该按我的来,管它叫‘做欲’。” “姐、姐姐,没有措施,一不小心会搞出人命的……”陆秋名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换个角度,“你说的,你不想结婚生孩子……” “那你射外面不就好了?”她马上驳回,“没关系,要是真射进去了,我自己吃药解决。没多少钱的事,不会找你要。” “姐姐……”她话说到这份上,陆秋名彻底没词了。他只能拼命按住她的手,急得冷汗直冒。 “你是不是不行啊?”常慧烦躁地问。 “不是。”他态度坚决,“姐姐,这个真不是,你看,你一摸他就大了……” “那不就行了。陆秋名,把手放开。” 她就差一点了。 “不放。” 他不敢用力,怕弄疼她。但又怕用力太小,被她突破关卡。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看他油盐不进,常慧放下了手。她冷冰冰地盯着他,向他下达最后通牒。 “现在不做,以后就都别做了。” 她很直白地威胁。 “不要。”陆秋名还在尝试说服,“姐姐,既然是‘亲密互动’,那至少得是你情我愿,不能这样鲁莽——” “看来你选好了。好吧,我们之间的‘亲密互动’,从现在开始到此为止。” 她向他宣布最后判决。 又来。 “……能不能别老是说这种话?”他伸出手,想抱抱她,“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预判了他的动作,她用力地打掉他的手。 “陆秋名,你认识我才几天?对我了解多少?”常慧反唇相讥,“你凭什么臆测我想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我想什么你说了不算,要我自己说了算。 “……到下个星期四,正好一个月。”他眼眶发红,却仍然认真地回答,“姐姐,我们认识二十六天了。” “所以,就这么点日子,你想说你很了解我?” “我……不敢说全部,但我确实了解了一部分……” “那又怎样,也不妨碍你想跟我上床。”她嘴上不停,继续她的恶意揣测,“怎么样少爷,玩够了漂亮的,来搞我这种蔫吧菜,觉得很新鲜?” 又是吃饭又是逛街,还挑了个情侣聚集的天台花园。明明没有关系,却搞得好像很亲密。 不是朋友,但也不是恋人。但会像朋友一样参加聚餐,像恋人一样脱光上床。但现在床也不上了,就知道演戏。 看来就算他不是男朋友,也不是个好床伴。模棱两可的答案,她不喜欢。 就像她自己,不是外地人,也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从哪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不清不楚的,很可笑。 开房(三)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她秒答,“但我不介意。我们可以各取所需,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你开了房又跟我装清纯,我看不惯。” 她伶牙俐齿,就算他浑身长满了嘴,也完全辩不过她。 “……我说不过你。”陆秋名投降认输,“但我确实也有些话想说。” 他决定不跟她的逻辑,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完。 “确定租房的第一天晚上,我做了一锅番茄炒蛋,你说不饿,没有吃。接近凌晨的时候,我不小心摔了你的水壶。这件事是我不好,看你那么心疼的样子,我自责了很久。” 陆秋名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着。 “第二天,我去城里处理一些事情,在永望市场碰到你。你吃了高坂送的关东煮,和我一起回了家。下午我去买了新水壶,回来给你送信,发现你在楼上悄悄哭,就给你递了件外套。夜宵的时候,你跟我聊了聊水煮蛋,让我去和朋友吃饭。我们讨论了一下这个话题,你表示认同,提醒我下次注意安全。” “……第叁天,那真是很开心的一天。我们晚上一起出门,去吃了寿喜烧。那条白裙子很衬你,真的特别好看。吃完饭,意外遇到美奈,又送她回家。你那时候心情不好,喝了点啤酒,突然开始说胡话,还主动亲了我。” “……我以为,你对我有好感,愿意看我一眼。” “我没有。”常慧粗暴地打断他。 “嗯,没错。不过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垂下了头,神情十分沮丧,“我以为你会跟我说清楚,至少会给我一个机会。但回家之后,你躲了我好几天。那天半夜终于把你截住了,你又说喜欢成熟的,意思是我太幼稚。我软磨硬泡,你才说会考虑一下……” 也许不清不楚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常慧沉默了。 “然后就过了一晚上,你刚说完要考虑,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又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山上。我找了你一天,你一个电话都不接,太阳都要落山了,才通过我的好友请求。” 他的声音沙哑,越说越哽咽。 “你说淋了雨,走不动路了,在山里面,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收到你的消息,当时都快被吓死了……” “我在那辆出租车上有多紧张,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你……”常慧傻眼了。她没想到他会说这么多,“我……不是,你那天打车来的?那个距离得十多万吧?……” 六位数的日圆,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应该是吧,我不记得了。”陆秋名挤出一个笑,但看起来比哭还难看,“但后面的事我记得很清楚。我还要继续说吗?” 常慧从未见过陆秋名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之前一直彬彬有礼,虽然有点神经大条,却也保持了相对的分寸感。最近虽然天天撒娇,闹得她很烦。但总的来说,他没做过什么错事。 有时候他好像有些话想说,但她一拒绝,他也会识趣地闭嘴。 但现在,他身上好像缠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有不解,有愤怒,但更多的……好像是伤心。 “不、不用了……”被他这个状态吓到了,她慌里慌张,“不用说了……” “不,我要说。那天在温泉旅馆,我已经跟你表明了心意。”他缓缓直起腰来,拉下裤子的拉链,“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是想陪着你,你也没有拒绝。” 陆秋名脱掉上衣,露出隐约精壮的小腹。 “在温泉旅馆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回到家。我做炸猪排没成功,你拿起剩的食材,很快就做出一盘锅包肉。那是我第一次吃这道菜,它真的很好吃,我觉得就像魔法一样……”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视线。他双眼失神,机械地脱下裤子。 “然后,你又给我看自拍的照片。那张照片真好看,我好想留着收藏……但你好像并不是真的要给我看。我跟你开个玩笑,但你那么凶的让我闭嘴,我也没有再说什么。” “你真的很可爱,很漂亮……我好想跟你亲近。”他把手上的裤子团成一团,随意地扔到地上,“但最后,你说我不是你的类型,再一次拒绝了我。” 扔裤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像是在扔什么不要的垃圾。 ……他也是她不要的垃圾。 “陆秋名……不要再说了……”常慧惊慌失措,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要说了……怎么样才可以不说了……?” “姐姐,这就听不下去了吗?”他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向后推倒,“我还没有说抱你回家,给你煮红糖牛奶,连你孩子都肯认的事情呢。” “……那是个误会,我真的没有怀……” “嗯,那确实是个误会。”他刚还那么阴郁,现在突然又笑了,“你一会儿想我搬走,一会儿到了别人家杂物间,又舍不得我走了。姐姐,你说,这点是不是也是误会?” “不、不是……”他的手箍得很用力,她竭力挣扎,“放开我,好疼……” “嗯,你说那么半天,不就一个意思,不想负责任吗。”他还在说着,他的心好像正被刀在割,“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我统统接受了。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他不为所动,反倒收紧了力道。 “果然,这刚过了一天,你的态度又变了。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不喜欢我。” “……因为我做那么多事,都换不来你的一句安慰。” 他极力忍住哭腔,眼角划下一滴眼泪。 “好疼……陆秋名……别说……别说了……”他用力过猛,她疼得双眼含泪,拼命向他求饶,“你抓太紧了,好疼啊……” 一滴水砸在她的脸上,顺着她的侧脸往下流。 “姐姐,我的心也很疼的。你会放开我吗?”他温柔地问着。话说到一半,又换了语气,“哦,我差点忘了……你现在的意思,不就是要让我滚。” “姐姐,有个傻子愿意给你当倒贴的鸭子,是不是很好玩?” 想起自己的可笑模样,他不止胸口痛,简直全身都在绞痛。 “……我怎么到今天才看出来,我真是全世界最蠢的人。” 他俯下身来,用力咬住她的脖子。 “常慧,你是个骗子。” 妖精(一) “……,你放开我……” 常慧刚刚经历了一场啃噬。一个貌似人类的生物,压在她全裸的身上,不住地向她攻击。它从她的脖子开始,一边舔舐,一边留下它的牙印。她正面上半身几乎无一处幸免,到处都是它的口水。 “明明是你说要做的。”那个生物还会说人话,它的语气满不在乎,“现在真的做了,怎么又不满意?”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常慧咬着牙齿,极力克制着神经末梢,“现在我不想做了,不可以吗。” “姐姐,你还真是阴晴不定。”人形生物伸出爪子,摸向她的下体,“想一出是一出,让人捉摸不透。” “那你有本事别捉摸……谁稀罕。”那个该死的爪子揉着小缝,弄得她阵阵痉挛,“还有,别叫我姐姐,我忍你很久了……” “那叫什么,宝宝?”生物似乎开始思索,“最近我上网有点多,看到好像很多情侣都在这样叫。” 生物不住地诱惑着她,引她从干涩逐渐变成湿润。 “但是那样不好吧,毕竟我们不是情侣。”生物说,“如果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吧。要不然,以后就叫你宝宝?” “宝你……个头。”她又想骂脏话,但被爪子按了回去,“恶不恶心。” “哦,看来你是不喜欢。”生物的思维异于常人,它剥开她的小瓣,轻轻揉着那个小点儿,继续说下流的话,“但是你应该很喜欢我的手。是吧老婆?” “你不要乱狗叫。”常慧恶狠狠地说,“力气总会用完,小心你松懈的时候,被我一刀捅死,烂在异国他乡,最后没人收尸。” 个破爪子,给他当成宝了。 “哦,那我可真是好怕。”它完全没把她的威胁当回事,语气欠揍得很,“你要不现在就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 看她那儿足够湿润,生物收回爪子,抵上了它灼热的性器官。 “那样我也解脱了。省得我被你钓着,天天胆战心惊的。” “……啊……”突然被他的体温烫到,她紧咬的牙关中漏出一点呻吟,“这里楼层这么高,你可以自己去死。” 它看向窗外。繁华城市的凌晨时分,34楼的高层酒店。夜已经深了,但落地窗外的灯光依旧迷人。 类人生物的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它算是发现了,她好像也没那么凶。嘴上说得狠,大多数时候只是在虚张声势。 也许是因为这招对本地人很有用,她用惯了。 但很不巧的是……他是个外地人。 “常慧,你真的很恶劣。”生物一改过往的温柔,开始对她直呼其名,“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坏的女人。” “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大。”她扯起被子的一角,想要挡住自己的视线,“不能说明我是坏女人。” 它怎么那么会磨?话还那么多。她表面上强装镇定,实际上真快忍不住了。 “……真的不够大吗?”生物怀疑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说得跟真的似的,又差点被你骗了。” “你多反省下,嗯……也是好的。”她的声音从被子角下闷闷地传来,“省得天天一副自恋样,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喜欢你。” 生物皱起眉头。哪有全世界那么多?明明想要的只有你一个。 “我不会再信你的话了。”生物伸出爪子钳住她的手腕,用力拉扯过来,放到他们的贴合处,“你摸着良心说,这还不大?” 实际上它早就涨得发疼,恨不得对着她全根没入。 它刚才被气得发昏,真有一瞬间想这么做。但她那儿进一根手指都费劲,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于是它恶狠狠地啃了她一遍。看她动弹不得了,它的情绪才稍有好转。 她软弱无骨的小手在它那里乱摸,又想伺机发出攻击。还好它有所准备,适时挡住了她的指甲。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妖精。 “这不也没多大吗。”妖精计划败露,在它身下发出嗤笑,“还没我前任的一半大。陆秋名,你少自恋。” “你前任都是大尺寸工业级钢管?”类人生物找回了自己的名字,满意地说,“看不出,你玩得还挺花。” “是啊,你简直比不上里面任何一个。”妖精继续胡编乱造,“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 “……” 妖精又说难听话气他。他真是恨不得直接插进去,让坏心眼的妖精心服口服。 但他终究忍了下来,继续磨着妖精:“那你说,最近的一个是哪个?” 他一边磨着妖精下面的小口,一边刺激她的上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妖精忙着忍耐。妖精答不出来。 “咖啡店那个?”他回想了一下,同样以嗤笑反击,“都那么老了,你也睡得下去。” “姐姐,你还真是饥不择食。” “……不许你这么说,他是我很尊敬的人,帮过我很多。”妖精气急败坏,想要推开他,却一点也推不动。 先生,他脑子有问题,真是对不住…… “还说不得了?”陆秋名气血上涌,用力捻她的阴蒂,“说那么多,还不是成了前任。你这么护着他,人家要你吗?” 想起那天他就来气。他在柜台后面看见她进来,偷偷自掏腰包,拿了个蛋糕,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还没端上桌,就看她在“前任”面前浑身发抖,脸色发白。 哪壶不开提哪壶。坏妖精,不气死他不罢休。 他恶向胆边生,对着她的软肉狠狠拍了上去。 “啊!疼、好疼……”他的动作突然,妖精被拍得花枝乱颤,“你、你真是越说越过分……” “那家伙叫什么,号码是多少?”他拿起旁边的手机,扔在她面前,“打给他。” “你疯了!?”她简直难以置信。 “密码是0520,解锁了自己拨。”他补充道,“哦,就是第一次看见你的日期。不好意思,之前太傻了,待会就改掉。” “不、不要……” 他有病? 夕川是她长辈,怎么会是她前任啊!?再说了,她哪来的前任…… 他们俩,一个经验多的装处男,一个没经验的装老手。 阴差阳错,倒反天罡。 她也真是服了。 “宝宝,你说如果他看到你这个骚样。” 看她不肯就范,陆秋名拿回自己的手机。 温暖色调的酒店里,青年的眼里闪着冰冷的光。 “他会不会后悔跟你分手?” 妖精(二) “……陆秋名,你要干什么?” 夜色更浓,窗外的亮光都少了些。常慧全身赤裸,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青年半跪在她腿间,拿着手机,表情冷峻。好看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常慧,什么时候了还在看手。 她在脑海里痛骂自己。 这家伙根本不正常,别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在找你的Lime。”陆秋名回答道,“待会拍好视频,方便发给你。” 其实他根本没找,因为她就在置顶上。他不断地划着手机,只是在找最近的药店。 “操,你有病?”他的动作触到她的痛点,常慧破口大骂,“死变态,你敢拍试试,我让你出不了这个房间门……” 她不介意鱼死网破。 “姐姐,怎么给我起了个新名字?”他笑着说,“还没开始做,就舍不得我走了?那尽管放心,你下面那么会夹,把我夹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特殊癖好,被骂了也不生气,反倒露出很爽的表情。 变态。 “你跟他做过吗?做过几次?” 他没有理会她的攻击,而是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面看向自己。 “我是说你那个成熟款的‘男朋友’,哦不对,‘前任’。”他说,“再往前的,就不要告诉我了。” “问这个干什么?对别人的房事这么有兴趣?”她被掐得很痛,愤恨地盯着他,“绿帽癖?之前看不出来啊。” 他的手捏得更紧了:“……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帮你口。” 会不会像我一样,卑微地、虔诚的、小心翼翼的……跪在你下面,舔你那里。 那天她说喜欢成熟点,有经验的。他就傻乎乎地去“学”。然后果然派上了用场,给她弄得很舒服。 没想到她不但不领情,现在反倒污蔑他装处男。 她翻脸怎么会比翻书还快? “陆秋名,你真是蠢得可以。”她的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既然能被称作‘前男友’,那自然是做了好多次。别说他帮我……口了,我给他舔的更、更多……” “还说是大学生,这点常识都没有?” 常慧用力掐自己的腿,努力把夕川从脑海里剥离。这事跟他没关系,她不想建立起奇怪的联想。 就当说的是路人甲吧。 “你的意思是,从‘亲密互动’开始做,做多了就是‘男朋友’?”他凑近她的脸,“那我呢?等你甩掉我了,也会跟下一个‘互动对象’……说我是前任?” “那倒不是,你不一样。”下巴被掐得生疼,她努力挤出一个讥讽的微笑,“你还没开始做,我就很讨厌你了。谢天谢地,我们不会‘做好多次’的。” “陆秋名,你没机会了。” “好,很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常慧,这是你自找的。待会就算你哭着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 常慧觉得他很搞笑。 刚才她也是哭着求饶,他不也没放过她吗? 装得跟真的似的。 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他觉得奇怪:“笑什么?” “没什么。”她用力扯着嘴角,手腕现在还疼,“我只是觉得自己很笨,竟然看走眼。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就该让赵旭东把你赶走。” “你再提他试试?”青年的手好像发了狠,弄得她快骨裂了,“昨天是谁说,这事已经翻篇了的?” 他暴戾地吻了上去,堵住那张尖利的嘴。纵使她死死紧闭牙关,还是被他钻了空子,纠缠住她的舌。 “呜……” 常慧发出些许无助的呜咽。 “你就是故意气我。”他加大了下面磨擦的力度,“宝宝,是不是这样你就舒服了?” 好好说话你不听,被弄疼了又可怜兮兮的。 吃硬不吃软,坏妖精。 “问你话呢,说话。” 他又抓住她胸口的软肉,用力拉扯她的乳尖。 “啊……哈啊……”这次的刺激太大,她终于忍不住喘出声音,“嗯、嗯……死变态,我告诉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死都要跟我在一起。”他不留情面地揉搓着,那坨软肉在他手中不断变形,“姐姐,我是不是应该很感动?” “……呜……你、你……”常慧非常后悔,刚才没解锁他手机,“我刚才……就不应该推开你的手机……” “嗯?”他又摸去她腿根,无情地拍了下她的腿心,“你终于想通了,愿意和我一起找你前任秀恩爱了?” ……他妈的。 “我、我是后悔了……”她的眼里充满了恨意,“我就该打110,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他的动作太过精准,每一下都戳在她的性癖上。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勉强保持清醒。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陆秋名又笑了,他的样子阴森得像个鬼魅,“结果又是虚张声势。” “我跟你说,我在警局有熟人。你小心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和倔强的嘴不同,她的下体非常诚实。在他持续不断的磨擦下,她那里湿湿嗒嗒的,不断分泌出黏糊的液体。 她有多少底气,他差不多已经看出来了。 “我不妨直说了,我完全不怕你报警。”他说,“因为一些原因,我留学的事情出了很大问题。要等到下个月考完试,才可以继续申学校。” “你可以直接打110,对我来说,最差的后果就是被遣返回国。”他勾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那样好像也可以?毕竟只要你还待在这里,我就很难有机会再见你了。” ……如果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他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了。 之前在英国待不下去,狠下心换个环境,没想到连语言学校都读不顺利。 学校,寄宿,租房……一个都搞不定。喜欢的人也不喜欢自己。 他就好像一条……狼狈的败犬。 “你说什么?……”他说着一些她完全没想到的东西。 看来他是个亡命徒,想在被遣送回去之前,干一票大的…… “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的手指探了探位置,用小头抵住她的洞口,“上一个说要报警抓我的人,昨天已经跟我道歉了。” “你……” 那个发烫的异物近在咫尺,触感非常明显。常慧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呢?你会跟我道歉吗?”他不再用力,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如果你给我道歉,我们可以——” “你想都别想。”她又粗暴地打断他,“落到你手里是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现在就像电视剧里,马上要被反派害死的正派。 “……什么意思?” “我早该发现不对劲,是我大意了。一个‘留学生’,但不用上学,也不着急考试。”她说,“早早的结课,又说找到兼职。但你现在这个情况,应该是办不到许可证的。” “陆秋名……不,或许这不是你的真名。” 身下的女孩神情尖锐,她散发着怒气,视线几乎要将他贯穿。 “这位年轻的先生,你用这招骗过多少女孩?” 妖精(三)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听到她的质询,陆秋名浑身一滞,“你觉得我租你房子,跟你在一起,是为了这种目的……?” 他的手微微发起了抖。他甚至有些握不住手机。 “是啊,你这种人,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什么事做不出来?”常慧身体瘫软,气势却还很足,“我告诉你,我拍过的裸照多了去了,你这套对我没用。” ……原来如此。 她以为他真的要拍视频。 “常慧,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他强忍痛楚,继续跟她理论,“如果我的目的是……那个你,刚才你扒我裤子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你不仅想骗炮,还想骗感情。”她说,“这样就算以后来硬的,我也没办法保护自己。报警也没用,谁让你是我‘男朋友’呢?” 她说要报警确实是假的。除了某个人,她从来没相信过警察。 但不相信他也是真的。 “你要不看看你在说什么?”他觉得她愈发陌生,“我什么时候……要对你来硬的?” 她的逻辑太过奇怪,他甚至顾不上对她用力。 “你前面躺在我怀里,我什么也没——” “现在呀。”察觉他的放松,她趁机支起上半身,背靠在床头,“你可别告诉我,掏鸡巴出来是为了搞纯爱。” 刚才他都抵在洞口了,想干什么谁不知道。 她倒是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 “为什么不行?……你是觉得,我不配喜欢你吗?” 他现在宁愿自己听不懂中文。 但她没有被他影响,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先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再搞点暧昧,给点甜头。”她继续分析,“出来约个会,气氛一到位,开个房也是水到渠成。这时候有点感情基础,也有肉体关系了,之后想干什么不行?” “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不走正道?”她向他质问,“你之前是怎么接近那些女孩的,也是通过租房吗?” 他的眼眶又红了。他感觉自己快要克制不住某种冲动。 “……既然这样,我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很辜负你的期待?” ………… …… 六月中旬,寂静的深夜时分。现在,时间到了过了第二天的零点。 西阪城的市中心,某幢高楼34层。一家夜景酒店的房间里,青年正用力吻着女孩。 女孩在五分钟前向他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是她关于一些事情的推测。这个推测不再局限于恋人琐事,而是充满恶意,事关他的人格。 他十分震惊,也非常生气。但他一向嘴笨,不会为自己辩解。于是他只能堵上她的嘴,让那些伤人的话语暂时停止。 “唔……” 不久前刚喝了奶茶,她的唇舌香甜无比。淡淡的奶精香味,混合一些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勾得他头脑发晕。 “宝宝,放松一点。”他的戾气有所收敛,但仍不如之前温柔,“还是有点紧。” 他对他的恋人一向发不出什么脾气。只要她别故意说难听的话。 ……准确来说,女孩不觉得他是恋人。她似乎只把他当成泄欲的工具。就像成人用品店里卖的那种“玩具”。 但他不在乎。即使这场恋爱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觉得她是恋人。他们已经做过所有恋人会做的事,即使她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一时的误会,并不影响恋爱的本质。 他继续探着她的穴口。那里湿度足够,扩张度还是很小。 “你……哈啊……”又一股液体从她下体涌出,常慧的嘴里包着两人混合的唾液,说话含混不清,“不许……进去……” 刚才她狠狠地骂了他一顿,还提出了非常恶劣的怀疑。他黑着脸压下来的那一瞬间,她真觉得自己这下完了。 但他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粗暴。他只是沉默地吻着她,用力揉着她。 “我刚已经下单了跑腿,做了一些准备。”他说,“现在,我要像你要求的那样……插进去了。” 语气相当不容置疑。 “呜……” 他的手指又在她那里拨弄,她甚至能听到某种湿滑的水声。她表面上浑身是刺,实际身体早已动情,急需某种东西把她填满。 但她就是死活不说。 陆秋名又将那东西抵了上来,试图撑开她的甬道口。 那东西硬挺非常,贴上她的那刻,有一种陌生的压迫感。它轻轻地顶开一点软肉,却还是撑得她发疼。 “啊……疼、好疼……”无数的酸胀感袭来,她甚至感觉那里在被撕扯,“不、不行……太大了……好疼……” “你刚才不是说它太小了?”只挤进去一点点,那种急剧收缩的触感就差点让他破功,“你前任是我的两倍大,那他是怎么进去的?” “要、要你管……我跟他两情相悦,自然是一下就进去了……” 她头靠在床头的软包上,双腿屈起张开,被那人牢牢抓住。腰后失去支撑,隐约有些酸疼。 她感觉她好像弯成了一张弓。 “又要气我是吧?”她人都软成那样了,嘴还硬得跟什么似的,“我告诉你,我要真被你气死了,你也算是过失杀人。” “那……那是你自己身体不行……”她仍不示弱,“变成鬼也……不能怪我……” 他身体不行?她怎么看出来的? “不许说不行。”他一掌拍在她乳尖上,“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总是胡说八道?” “啊!……你别、别拍……”快要忍不住尖叫出声,她连忙用手捂住嘴,“不要……” 沉重的刺激引得她身体阵阵轻颤。 他好像把握住了什么关键点。 “宝宝,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喜欢呢?”他恶作剧似的捏起另一个红润的乳尖,“好像我手越用力,你就越舒服?” “没有……不可能……” “没有吗?”他又开始扯她的乳头。 “陆秋名,你死变态……”她又开始叫骂,“你……你他妈的有病!?……” 他思索似的眯起眼,观察她的反应。 她似乎又流出一股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看来这招确实奏效。 “一会儿死变态,一会儿陆秋名,宝宝,你不是说这是假名字吗?”他好像笑了起来,“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小秋。” “啪!” 他又一掌拍在她胸脯上,这次加了力度,她白皙光洁的肌肤上留下些许红痕。 “不许再骂我了。”他说,“叫我小秋。” “你、你不是小秋……”接二连叁打在她的点上,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混沌了,“小秋……他很乖……不会这样对我……” “……” 青年又感觉他的气血又开始上涌。 “对,我不是小秋。”他落寞地说道,语气里透着一丝阴狠,“……小秋已经被你气死了。” 他不想再照顾她的感受,下身直接用上全力。 既然小秋很乖,为什么刚才不说? 为什么不肯说真话? 为什么要故意气他? 突如其来的穿刺力道,让还没完全适应的甬道剧烈疼痛。他试图把小头挤进,但她拼命地缩着软肉,用力把它往外推。 “不行……疼……”她发出痛苦的喘息,“不要……” 面前的人却没有停下。 “我说过,我不会再信你的话了。”他用力掐住她的大腿,继续与她下面对峙,“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敢继续。” 憋了太久,他的下体早已涨痛非常。它充血太严重,青筋暴起,看上去有些狰狞。 随着他的动作,刚被挤出去的巨大异物,又重新撑满她的小口。 “……好疼,好疼啊……呜呜……”她被疼得满脸是泪,几乎要昏死过去,“不要,不要……好疼……” 常慧感觉自己快被撕裂了。 “不要了……求求你……” 她身体不住地战栗,甚至开始向他求饶。 “你、你无非是想要爽一把……”她眼神迷糊,试图跟他谈判,“我、我包里有钱……实在不行,你用我的嘴也行……这里实在疼、太疼了……” “……你、你能不能,留我一条命?……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我不想死……” 她声音模糊,似乎已经不太清醒。说着说着,还突然切换到日语。 “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她哭得很小声。但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足够让他心疼不已。 青年好像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别哭……”青年惊慌失措,想要擦去她的眼泪,却越擦越多,“姐姐,我退出去……你别哭了……” 他悔不当初。明明那么湿润了,为什么还是会疼? “好疼啊……谁来救救我……” 常慧的视野里一片模糊,她已经快要看不清了。 “小……小秋……救命……” 她浑身是汗,昏死在青年的怀里。 演员(一) 5haita ng.co m 临近中午的时候,常慧才醒过来。 这次睡眠质量并不好。酒店的床太过松软,睡得她腰酸背痛。空调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要钱,提高温度还是很冷。她头晕脑胀,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待她状态好些了,才发现那家伙不在房里。房间不大,只留了最基本的通过空间。随便找个角落,就能将它一览无余。她仔仔细细地将房间检查了一遍,包括卫生间,确认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正好,是逃跑的好时机…… 她迅速地套上衣服,穿好鞋子。临到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包和手机不见了。 她看向桌上的台式电话,那是内线电话,只能打给前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打过去。 她怕时间得拖太久,那家伙会跑回来。 于是她冲向门口,拧开房间的把手—— 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的手里拿着一张房卡,另一只手提着一大堆东西。 “……姐姐。”他把房卡揣回口袋,把她堵了回去,“你要去哪里?” 这里的酒店很注重隐私,房门都是自动锁。在两人沉默的时候,厚重的房间门缓缓合上,也逐渐遮挡着门外走廊透进的光亮。 常慧站在那里。她继承了妈妈的基因,骨架不小,四肢也容易水肿。她一直觉得,比起娇小可爱的本地人,她在这里的人群里,有点像巨人。 但她面前现在站了个更高大的男人,他比她高出好多。门口的灯没有打开,她站在这人的阴影里,隐约的威压感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咔哒一声,门自己关上了。不仅切断了光线,还有她逃走的机会。 “……”眼下不是激怒他的时候,她只好老实回答,“回家。” “姐姐,你可真是粗心大意。” 他把门反锁了,把手里拎的一大堆东西放到桌上。又折返回来,掖住她的衬衫领口。 “怎么那么不小心?”他伸出几根白皙的手指,帮她整理乱掉的衣襟,“下摆扣子系错了,领口的扣子没系上。你看你,内衣都露出来了。”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o18at.com “姐姐,这样出去会被坏人看见的。” 他语气一本正经,就像真的是一片好心。 到底谁是坏人我不好说。 常慧没有说话。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手,以防忍不住打他脸上。 现在的状况,不可以强行逞能。她打不过他,她有自知之明。 他又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桌边。 “饿不饿?”他说,“我买了吃的。” 她向桌上看去,那里摆了大大小小四五个袋子,应该是某家中华料理,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现在是什么意思,又装没发生过? 他演技会不会太好了?搞得她差点怀疑自己精神出问题,昨天的事是她的幻觉。 她搞不懂他要干什么,决定主动出击。 “现在还不饿。”她看向他的眼睛,“那个什么,我们谈谈?” ………… …… 常慧坐在床边。青年在她正对面,反坐在木制的椅子上。 “姐姐……”他弓着背,把下巴抵在椅背上,尽量跟她的视线保持水平,“你……还在生气吗?” 他又下意识地想道歉。不过,昨天弄得她那么疼,他也是应该道歉。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你跟我相处这么多天,应该也看出来了吧?”常慧仔细斟酌用词,以防又在哪里得罪他,“虽然平时我看着对什么都无所谓,但实际上,我是个急性子。” 毕竟,她只对在乎的事情上心。而她在乎的东西不多。 “嗯?”他不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姐姐,你昨天扒我裤子的时候……” 确实很急。 “我不是在说这个。”她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是我心情不好,我一急躁了就会想……释放压力。那时候是我没控制住,对你太粗暴了。” “所以,对不起。”? 什么情况,她会给人道歉? 真的假的? “没、没事……”她话说得这么真诚,他也跟着不好意思了起来,“姐姐,我没有怪你。我们刚开始……那个,是需要……磨合一下。” 怎么嘴角在自动上翘,压都压不住? 他用力控制脸上的肌肉神经。气氛有点严肃,他不敢笑得太过分。 “我想说的是……” 说到关键的地方,她垂下头,避开了他热切的视线。 “那个,其实我也没什么钱。”她说,“我这几年工作不稳定,没存下来多少……” “没关系的,我有钱——” “不是,你听我说完。”她搓着裙摆,手指捏得都有些发白,“其实呢,我在做一些‘副业’……存了一点点钱,以防万一用的。” “我存了个十万的定期,这两天应该到时间了。”她说,“我知道没有多少,但这真的是我所有的存款。加上现金,我凑一凑呢,大概能有个二十万圆。” 说到钱,她的心简直在滴血。 但为了活命,她不得不赌一把。 “就是……那个,之前你租房的时候,其实我虚报了价格。”她开始掐自己的手指,“我让赵……不是,中介,跟你说有什么杂费、租房礼金、修缮费,然后说我包水电,给你一种很划算的感觉……” 骗你租下了房子。 她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地报了价格。 “其实呢,比起市价,是很不划算的。我房子状态也不好,关于这件事,其实我一直很愧疚……晚上都睡不好觉……” 她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用手抹了抹。 “你看我一个女人,在这儿也不容易。虽然有个房子,也不是自己买的。又旧又破,每年还要付房产税。这都算了,我还没钱维修,天天被邻居投诉……” 说到动情之处,她还适时抽了抽鼻子。 这段倒不是她编的,是她真的在烦恼的问题。 “姐姐……”他慌忙掏出纸巾,想帮她擦擦眼泪。 她假装撩头发,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唉……算了,不说了。你一个学生,你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去。” “我做了亏心事,背着思想包袱,真是寝食难安呀。”她轻轻拉着他外套的袖子,“这段时间,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吧?要不算一下,我适当补贴你点……?” “不用,不用。”他连忙抓住她的手,“姐姐,那都是我愿意给你花的,你别有心理负担……” 他这次倒没因为她说“算账”生气。 她不停地抹泪,他满心只想着怎么安慰她。 “好、好……那我就,谢谢你了。” 看时机差不多了,她收起刻意捏着的嗓子,开始说正事。 “我觉得呢,我就把房租退给你,再麻烦你另找一家吧。”她说,“高坂叔家也行,虽然地方小了点,但位置不错,交通方便。” 青年皱起眉头,他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就算是良心发现,这差距也和平时太大了点? 他不相信一夜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我看你平时条件也还不错的,住我那真是太亏待你了。”她又假惺惺地抓住他的手,“要不,就麻烦你搬一下?我也是第一次做房东,我也很为难的……” 她戏瘾上身,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如果你觉得钱不够,我可以再找我朋友……嗯,你也认识,就是赵旭东,借一点……哎呀,不用担心我,我省一点,也是够用的……” 青年不想再听。他站起了身,俯视着这个狡诈的演员。 她愿意为他表演。他是不是应该感谢她? “你不用说了。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让我走。” 他挪开碍事的椅子,再一次用力捏起她的下巴。 “常慧,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我看起来很像二百五?” “不、不是……”她还在演,“我为你考虑这么多,我都是为了你好……” “你就这么讨厌我?”他恨不得捏碎她这张虚伪的面具。 “没有……我、我其实很欣赏你啦……你是个很好的租客……” 还在演。 “那你说,你喜欢我。”他轻轻地眯起眼,似乎想要洞穿她的想法。 他想看她到底能演到什么程度。 “我……我、我……”她舌头就像打了结,“我喜欢…………你。” 喜欢你才怪。 喜欢你去死。 但她仍旧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你又骗我。”青年俯下身来,死死瞪着她的眼睛,“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我死了那就最好了?” ……他怎么会知道? 她露出破绽了吗? ……看到了。 演员露出了一点惊慌。演员的眼睛出卖了她。 “好,我不跟你计较这个。” 即使那是假的告白,也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常小姐,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他打开他的单肩包,掏出她的钱包和手机,“没有这两件东西,你要怎么回家?” “诶、诶……”她讪笑着,“这、这么巧?怎么会在你那里?肯定是我不小心乱放了……” 她伸手去接。 “谢谢你啊,你人真好,帮我收起来——” 青年的笑容消失殆尽,那股危险的气息又缠上了他的身。 “常慧,你说得没错,我是个蠢货。”他说,“我再相信你,我就真的是二百五。” 陆秋名把她的东西放回包里。又用力地脱下外套,将它随手扔到一边。 他蹲下来,趴在她的膝边,恶狠狠地向上瞪她。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我的小演员,待会你可千万别哭。” 演员(二) “等、等一下……”常慧往后缩了缩,“那个……我们还能再商量,对吧?” “没商量。”他说,“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什么都能讨价还价?” 况且这儿的菜市场按份卖,也不能还价。 “常慧,你没机会了。” 陆秋名按住了她的膝盖,用力把她的腿掰开。 他的回答很坚决,似乎不想再跟她说话。 “呃……要不我再多给你点?”她按住他的手,试图合拢自己的腿,“其实我刚也没说实话……我存的是二十万,你现在带我去银行,我马上就可以取给你……?” 虽然那样会亏点利息。 但真的很多了好吧。你还想怎么样。 “你不是说,我是富二代。”他冷笑一声,开始拽她的裙子,“你有没有脑子,富二代会缺你那点叁瓜俩枣?” “那、那你想要什么?”她用力推他的手,却好像摸到两块坚硬的石头,“要、要不,我去帮你找个好点的住处?不用劳烦你看房,我帮你联系好——” “闭嘴。”他觉得耳边很吵,“你想去找你的‘中介朋友’,不用拿我当借口。” 什么中介朋友。他俩都能合伙算计他,谁知道是不是老相好? 他还在拽她的裙子。她却扯着上半段,死活就是不放手。 “不、不是,你先听我说……这个布料太薄了,经不起扯,会破的……” “那你脱掉不就没事了?”他不为所动,“要不我干脆扯烂它,省得你总想着逃跑。” 他是真生气了,也不会给她留力气了。她怎么也拉不住他,裙子被扯下一半,挂在她的大腿中央。 扒人裤者反被扒之。 “你仔细想想,干你这行的,最重要的是什么。”她又换了个角度,“出来混……干大事的,最重要的就是够持久。现在不都讲,什么可持续发展——” “我很持久。”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开始说“黑话”,“你待会验验货就知道了。虽然只是第一批,但纯度很高,保证让你满意。” 他俩都在说人话,却好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知道你现在这个情况,最忌讳的就是暴露身份……”她又说,“啊……先不要摸……你听我说,最近风头很紧的……” “那又怎样?我会怕你?”他完全没有在听。 他一心只想把该死的裙子扒下来。 她的裙腰又往下褪了一截。 她欲哭无泪:“我是说,我很熟悉关西这块儿的,可以说是万事通。不如让我……帮你?多个人也好办事……” “我不是在旅游,不需要找地陪。”他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跟她的思路走,“倒是有个地方硬得很,弄得我心烦意乱。你真的想帮忙,就帮我降降火?” 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上。棉麻制的布料非常紧绷,看起来快要裂开了。 该死,这东西有那么难撕吗? 质量做那么好干嘛?哪里产的,他也要买一件。 “先生,什么东西都该有个价格吧?”他油盐不进,常慧有点崩溃了,“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好玩,跟死鱼似的,活也不好……你、你觉得我值多少?” 她开始破罐子破摔。 “要不你开个价,我、我说什么都会想办法,就算去站街,去借高利贷都拿给你……” 现在最重要就是拖时间。 只要能让她出了这个门,她自有办法跑得远远的。 “你逻辑不对吧?”他被她逗笑,恶狠狠地抓住她的大腿,“小演员,你光顾着说台词,忘记背景设定了。我是富二代,不缺钱。” “何必搞那么麻烦?我出手这么大方,直接跟我做,来钱不是更快?” 他的手直接伸进她腿中央,用力按住她的小缝。 “……还是说你宁愿上街随便找个人睡了,都不愿意睡我?” 她怎么就那么可恶,每一句话都能精准地刺向他,激起他的怒气。 还说外面有坏人,我看你就是最大的坏人。 “啊、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摸到她的敏感部位,她的那里开始变得湿润,“先、先生,误会了,您一表人才,我怎么会不愿意……?” 你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愿意。 “我……我只是觉得我身材太差,打扮也很土,怕你睡了不满意……”她嘴上说个不停,竭力掩饰自己的窘迫,“你看你,都来这边了,搞我这种普通款没意思,不如体验一下本地特色的风俗店?你喜欢什么样的,清纯点的,还是成熟点的?我可以给你介绍——” “看不出来,你门路还挺多。”他拨开碍事的内裤,直接搓着她的软肉,“关西万事通,继续说。” “啊、嗯……那个……我知道城里有个红灯区,我去过几次,那边的帅哥美女多得根本看不过来,你喜欢什么样的都有,服务好自然不用说,还都长得特别好、好看……” 下面的刺激太强,她要编不下去了。 “……”他只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都在跳,“你长的到底是什么嘴,怎么这种怪话都说得出来?” 陆秋名彻底发了狠,一把扯下她的裙子。 她光滑的大腿被他一览无余。 “不是,你信我,我真的很有诚意……”她抓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她快没招了。 “哦?那你说,那条街上有没有帅哥。”他说,“敢骗我的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有、有……怎么会没有呢?哎呀,我都说了什么都有……” 想不到他有特殊癖好,可以男女通吃。那就好办了。这里别的不好说,帅哥有的是。毕竟真帅的去下海,比美女更吃香。 如果他喜欢,他也可以去下海。凭他的外貌条件,可以赚不少钱。 “我、我认识一个,特别帅的……”她信口胡诌,“你先放开我,我、我去手机里找找,把号码发给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 “……常慧,你到底是什么人,连他妈牛郎也玩?” 他长那么大从没说过脏话,能被她气得爆粗口。 “对、对……”她没注意他的表情有多难看,还在乱编,“真、真的很帅,活也很好,我验过了,包你喜欢……” “……” 陆秋名快被她气死了。 要不是怕弄坏她,他恨不得把这张该死的嘴缝上。反正她也不说人话,留着也没什么用。 “小骗子,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他从她下身抽出手,举到她的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挂满了某人的湿滑液体。 他分开两根手指头,中间还挂着一根线。浑浊粘稠,扯都扯不断。 “你这里都骚成这样了,还有空给人拉皮条?” 开导 西阪城市内,某个中档的品牌酒店,下午一点。 落地窗外的视野很好,能看到远处的山脉。就是天气不太好,多云,太阳光被遮得挺严实,看起来马上要下雨。 不算大的房间内,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对峙。 “那、那个只是……生理反应……”女孩还没放弃,“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什么性别?多大年纪?你信我,我真的能给你找出来……” 青年站在她面前,黑着脸不说话。 常慧在绞尽脑汁想法子,试图去说服他。 他现在真的很恐怖,和之前礼貌温和的样子判若两人。 毕竟他那么暴力,又搞过那么多女孩。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揣测他的喜好。 她怕自己命不久矣。 “我、我真的什么都能给你找到……老大,我会为你肝脑涂地的……” 老天啊,她的命已经这么苦了,现在又遇到这种事。 能不能可怜一下她,派个人来救救她。 自称“陆秋名”的青年,缓缓俯下身看着她。 “……女的,二十多岁。身高不到一米七,差个两叁公分。”他锐利地盯着女孩,回答她的问题,“就是身材挺瘦,看着像营养不良。” “但胸和大腿很有肉,脱光了很色情。”他说,“她的皮肤很白,肉摸着软软的,手感很舒服。” “这、这还不简单?”常慧愣了,“你放心,这样的街上一抓一大把,我马上就能——” “一抓一大把的不算,还得长得像刺猬。”他又说,“浑身是刺的那种,没刺的不要。” “啊?”她听傻了。 这变态狂……竟然还喜欢人兽? “你没听错,刺猬。” 他用手轻轻刮她的脸,在她的脸部线条上游移。 “如果没找到刺猬,毒蛇也行。一定要是带毒的,很猛的那种。”他诡异地笑着,昏暗的太阳光在他脸上留下一片阴影,“但不管是刺猬还是毒蛇,都必须带刺,全身都要带,非常扎人,不能有一点空隙。” 刺猬?毒蛇?还是带刺的?常慧的脑子飞速旋转,地球上真有这种生物吗? 她大学没念完,不是很确定。 “……很会说话,伶牙俐齿的。哦,我是说,她牙尖嘴利。所以你得找个牙齿锋利的。” 他的手在她脸上蹭来蹭去,好像怎么摸都不嫌多。索性用手掌托着,慢慢看个够。 “咬人很疼,但做饭很好吃……”说着说着,他有些哽咽了,“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太犟,嘴太硬了。” “不管是软的还是硬的,她都不吃。”他说,“我处理过不少麻烦事,自认为还算情绪稳定。但她……真是我见过最难缠的人。” “我拿她一点真是办法没有。一点办法,也没有……” 什么意思? 浑身带刺的尖牙毒蛇,会说话,会咬人,会做饭。脾气不好,嘴硬? 嘴硬是什么意思?把蛇头换成鸭嘴兽……? 他的形容太过抽象,女孩大脑卡死了。 “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变态的声音有些哭腔,她动了恻隐之心,“不妨跟我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你呢……?” 很多连续犯案的罪犯,自身都有一些问题。她不是想为他们开脱。她也最恨那些变态的人。 但现在她落在人家手里,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只能换另一个角度,试图再跟他谈谈。 走进他的内心,也许就能发现症结所在。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万一真能给人拉回来呢?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她能活着回家,他能进去劳改,岂不是皆大欢喜? “我能跟你说吗?你会听吗?……”变态看着她,满眼都写着试探。 “我、我听。”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愿意说,我就听。或许我还能,开导一下你……?” “我喜欢的人,她不喜欢我。”他说。 很常见的理由。 “呃……”女孩按住骂人的冲动,对此表示遗憾,“好吧,这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感情这种事,是说不清楚的……” 哦,知道你很惨了。 那别的女孩,比如老娘,又招你惹你了? 冤有头债有主,谁不容易谁不苦。就算你再惨,也别伤害无辜的人啊。 “没那么简单。如果她只是不喜欢我,那也就算了,我不逼她。”他说,“但她一会儿对我很好,一会儿又拼命骂我。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我想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她很讨厌我,要故意整我。” 女孩若有所思:“这样啊……” “我好痛苦。”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女孩,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某人的影子,“我很痛苦,你明白吗?” “那、那她会不会也有什么苦衷?”女孩仔细思考着,“也许她并没有那么讨厌你,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不敢再跟你更进一步……?” “那她可以告诉我。”他说,“我可以陪她一起想办法。但是她不愿意。说白了,她就是不相信我。” “唉……有些人就是这样,冷冰冰的,怎么捂都捂不热。”女孩安慰道,“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下一个?”变态很疑惑,“什么下一个?” “你俩实在成不了,那就算了呗。”她答,“何必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做出这种错事?”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的。”她语重心长地说,“不如早日改邪归正,俗话说得好,放下屠刀,立地成——” 变态却突然掐住了女孩的脖子。 女孩吓得猛地一抖。 他又搞什么,她哪里得罪他了? “她还有一个很过分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说。”变态眯起眼,似在极力地控制着怒气,“就是她总是装傻充愣,无视我的好意。” “我可以接受她不喜欢我,但我不能接受她把我当傻子。”他说,“你评评理,她是不是很过分?” “那、那好像是有点……”女孩被变态钳制住,颤颤巍巍地说,“那你要不现在去找她,问她要个说法……?” “对,你说得没错。”他似乎很赞同,“这是个好办法。” 虽然这样好像有点对不起那个姐姐,但没办法了…… 把陌生人推出去当靶子,女孩愧疚难当。 姐姐,变态一走,我立马找机会溜出去,打电话给夕川叔,让他来救你—— 变态却没有如她所愿。 他还掐着她的脖子,手甚至又收紧了些力道。 “咳、咳咳……你要干什么……” “找她要说法呀。”他说,“装了这么久,现在能给我个说法了吗?” “常小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给我蹬鼻子上脸。” 变态死死掐着她的脖子,他的眼里闪着凶狠和阴鸷。 “小演员,你究竟要跟我装到什么时候?” 老公 “啊……不、不要……” 酒店的房间里,常慧被按倒在床尾。有人分开她的双腿,抵在腿心中间。一只手按住她的上半身,她被压得死死的,整个人动弹不得。 “你怎么水那么多?都把人酒店的床单弄湿了。不知道退房的时候,要不要让我们赔清洗费?” 有人在向她提问。说话的人正是她的“租客”,他正跪在她的下面,用他的右手中指在她里面抽插。 一深一浅的动作,弄得她意识模糊。 “宝宝,你这里真是湿得过分,真想拿给你看看。”他忙着动作,还不忘嘲笑她两句,“可惜你太喜欢我的手,吸得这么紧,肯定不想我拔出来。” 他的左手移动到她的阴蒂上,用力揉了几圈。在这之前,它刚欺负了半天她的胸。 “你、你等一下……”下面的刺激过于激烈,她快要喘不过气了,“变态……” 她还有问题没有问。她还有话没说完。 死都不让她死个明白? “宝宝,你怎么不长记性?”那人听了十分不悦,“跟你说过了,以后都要叫我老公。” 明明给过你机会了,你就是不领情。 “为什么就是不叫?你不乖。”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不乖的话,就要受惩罚。” 他的左手毫不留情,一把拍向她的阴蒂。她已经被打了好几下,那里隐隐有些泛红。 “呜……”她被弄得精神涣散,身子抖了又抖。 她软弱无力的样子好像很合他心意。那人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堵住那张可恶的嘴。 “宝宝,早知道你这么欠操,我就不跟你多费口舌了。”他好像很高兴,不断地抽插着她,“反正你也不讲道理,我又何苦说那么多?” 插进去就不吭声了,老实得很。 他早该这样。 “说话多浪费口水,不如留着给你舔,全灌你小穴里面。” 几分钟前,一根手指蛮横地插进了她的甬道。她那里早已空虚难耐,足够湿滑。手指刚一探进去,她的软肉就不住地包裹着他的指节,将它往里面带。 感受到软肉的带动,那人似乎很满意。 “你都快把我手吸没了,真是好紧呀。”他笑着说,“宝宝,回答我,到底谁是变态?” “啊……呜呜……”回答他的只有阵阵压抑的呻吟。 又是被吓又是被插,常慧早就没了力气。纵使她再怎么捂住嘴,也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 她的神经坏了,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在那人的刺激下,她不住地发出叫声。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尽量叫小声一点…… “不许压嗓子,叫大声点。”他再一次拍打了她的阴蒂,“再这样压着叫,也要受罚。” “不、不要……不要打……”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话都要说不出来了,“会疼的……好疼……” 但同时,好像又很舒服。 她这应该是坏掉了吧?估计离死不远了?…… 那人刚高兴了一会儿,又开始不悦。 “你还真是不听话。”他又无情地拍向那里,“给人提要求之前,是不是应该有称呼?没礼貌。” 不然谁知道你在叫谁。 “你还说,说话的时候要看着人眼睛呢……我都没这么要求你。”他说,“只是要你叫一句老公,你就这么不愿意?” 爽的时候都不愿意叫,爽完了就更别想了,肯定犟着嘴。 他的脸冷了下来。 “你怎么只顾着自己爽,从来不考虑别人?”他又生气了,“你把老公当什么,吮吸器?乳夹?自慰棒?……” “还是……不付钱的‘牛郎’?”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阴晴不定。有点像神经病。 都是多亏了她,他现在的情绪稳定不了一点。 有可能是被她影响,他的嘴也开始不受控制,不停地乱蹦奇怪的词。 他又掐住她的脖子:“小坏蛋,说话。” “你、你……”常慧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句话来。 他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他很期待她要说什么。 “乖,说出来。”他说,“宝宝,说出来就奖励你。” 而她给出的答案恰巧相反。 “……你、你这样的……就适合……当牛郎……”她努力憋出一句话,“又骚又贱……适合……做鸭……” “……”期待瞬间被推翻,那人顿了一下。 然后,又自己说服了自己。 “也是,你哪有那么乖。你从来就没有乖过。”他说,“还是得多操你一会儿,你才会乖乖听话。” 憋了半天说一句话,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等了你半天,就等来一句这个。 “宝宝。”他不跟她计较,只是加大了手指的力度,“老公这样操你,你喜不喜欢?” 她肯定喜欢。毕竟从第一天见他开始,她就老盯着他的手看。 那就用手操她。总比用那玩意儿让她疼晕了强。 “……不要……”她就是不肯说点儿他爱听的。 “你说什么?”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没搞清楚? 要不要是你说了算? “宝宝,刚才我顾着操你去了,没听清你说话。”他装没听见,“你刚是不是在说,‘好喜欢老公这样操我’……?” “你……你想也别想……”她又拼命说出几个字,“……我、我……宁愿死……” 也不会屈服。 闻言,那人又皱起了眉头。 “……你又在气我。”他差点又被带进去,还好他有了经验,可以立马调整好状态,“没事,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 “宝宝,我不会再跟你生气了。” “你动不动就激怒我,是为了让我操你。对不对?”他又笑了,“宝宝对不起,我之前太笨了,想跟你谈感情,没听懂你的暗示。” “没关系,老公现在知道了。”他说,“乖宝宝,老公这就用力操你。” 操死你。 “呜……嗯、嗯啊……” 他的手实在太舒服,她的腰忍不住了,擅自开始扭动。 “宝宝你好棒,又来蹭我的手了……”他沉醉地看着她,“好喜欢你……” 感受到她的迎合,他似乎非常满意。 他想起上次在杂物间插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扭的。她的腰好细,像条灵活的蛇。他忍不住轻按上去。白皙的乖巧小蛇,要比尖牙的毒蛇好上太多。 他好想真正的插入她,看她扭动腰肢,真正地迎合他…… 于是他更卖力地开始抽插,让她的下面发出淫靡的水声。 “老公好喜欢你。宝宝,你喜不喜欢我?” “……呜、呜呜……”她没有回答他。她只剩下一点零碎的呜咽。 忍到现在,常慧也快到极限了。 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折磨她,让她不断地流水。她的下面热乎难耐,但因为种种原因,她的那里只受到一些摩擦,并没有真正地高潮。 现在他插得那么用力,指尖又向上抬起,轻轻按压她的内壁。 她快要忍不住了—— “啊……啊啊啊啊……” 事发突然,强烈的快感从甬道喷涌而出。那只手又坏心眼地按到她的敏感点,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感觉自己不断地在喷出水流。它们从穴口涌出,顺着她的大腿往下,弄湿了好大一片。 “宝宝,是不是很舒服?” 高潮过后,那人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而是揪住她的下巴,用力吮吸她的舌头。 “你看你,弄得这么湿。宝宝好淫荡……” 他伸出湿淋淋的手指,拿到她面前晃。看她眼神迷离的样子,他索性把手伸进她的嘴,不住地在里面搅动。 “呜……不、不要……” “先别急着拒绝。你尝尝,是不是很甜?”他说,“老公真的特别喜欢这个味道。宝宝,现在你也尝尝。” 一股淫靡的腥甜味送入她的口腔。 拜他所赐,她正在被迫品尝自己的味道…… 他疯了…… 还是说,这是他的真面目……? ……他到底是谁? “怎么不说话?”看她沉默不语,他又开始不高兴,“哦,我知道,你还没玩够。” 他收回手,又放回自己的口中吮了两下。然后,重新按回了她的穴口。 “宝宝,你是不是还想要?”他轻轻咬她的耳朵,“老公这就继续操你。” “……你、你先暂停……一下,我有话要问你。”她垂死挣扎。 她全身上下快没一块受她控制。她必须在昏死过去之前问出答案。 “你说句我爱听的,我就回答你。”他拍拍她的脸,“乖宝宝,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对吧?” “……” 她真的说不出口。 但她不想死不瞑目。 “……好,我说。”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她的上半身,努力抬头看向那个人。 她终于要“听话”了—— 才怪。 她只想用那两个字,钓出她真正想要的答案。 至于他爱不爱听,又关她什么事? 反正这人不是她老公。 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老公。 “……老、老公……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她调起全身力气,作用在自己的嘴上,“这样……我就算下去了……也、也不至于做个冤死的鬼……” 女孩的双眼被泪水打湿,在无法反抗的刺激下,她似乎倍感绝望。但此时此刻,尽管她快要脱力,她的眼神也依旧有力。 她想记得她仇人的长相。她变成鬼了也不会放过他。 得到了想要的称呼,青年却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眼神。 她眼中的怨恨不是假的。女孩似乎想透过他的眼睛,挖掘出他与某个阴谋的联系。 这团云雾深不见底。他从未想过,也从未听说。但他似乎正深陷其中。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他好像触到了她的实体。 “你怎么找到我的……?你、你是他……他的人……?” 她死死地盯着他。在她失去意识之前,说出了那个名字。 “你……认识宫城俊叁?” 废物 “醒了?” 常慧又一次在某人的怀里醒来。她浑身赤裸,蜷在一张床上。那人贴在她背后,紧紧勒住她的腰,生怕她跑了一样。 外面下了一下午的雨,晦暗的光线令人昏昏沉沉。她看向窗外,时间已经接近黄昏。 “……水……”她头痛欲裂,从干裂的唇缝中吐出几个字,“……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他松开他的臂膀,跳下了床。 她努力观察四周。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可以拿来砸他的后脑勺?…… 那家伙拿起酒店的玻璃杯,走进了卫生间。他好像洗杯子去了。 她看了又看,但离她最近的床头柜上,除了酒店自带的便笺本,就只有她喝剩的半杯奶茶。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 奶茶…… 她看着那个插着吸管的小杯子。它的材质太廉价,如果真用来砸人,除了能让她泄一下愤,怕是没什么杀伤力。 ……不,这样还不够。想要泄愤,可能只有一刀杀了那家伙才行。 她盯着那半杯奶茶,一些零碎的记忆一闪而过。帅气的青年撕开塑料吸管的包装纸,帮她戳进杯子。他穿着纯白色的T恤,略带羞赧,笑容诚挚。 梦幻得有些不真实。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昨天,还是前天? 不知被什么力量驱动着,她想要再摸摸那个奶茶的杯子。在她即将抬手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被捆起来了。 手腕处绕了好几圈。似乎是那家伙裤子上的皮带。 疯、疯子…… “姐姐,你想拿什么?”那家伙神出鬼没,突然又绕到了她背后,“你的手现在不方便,我来帮你拿。” 她想起她拼死问出的那个问题,他还没有回答。 “你……是谁?”她又问了一遍。 “宝宝,你怎么记性这么差。”那家伙把她半抱在怀里,故作深情地看着她,“你又忘了,我是你老公呀。” 他把玻璃杯递到她唇边,慢慢地喂上纯净水。她喝下几口,口腔的干涸得到一些缓解。 他抹掉她嘴角的一点水,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又紧紧地抱着她。 阴冷的手臂如同讨债的鬼魅一样,死死地缠住她的腰。 “老、老公……”她犹豫片刻,决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他可能有精神问题,要跟着他的逻辑,不要跟他对着干。 如果她盲目反抗,破坏了他所构建的精神世界,这家伙可能就会发疯。 “宝宝,我们在酒店里。”他用下巴抵着她的头,“你怎么不记得了?我邀请你跟我约会。我们来这边吃饭,逛街,还有……开房。” 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正常。搞不好他真的脑子有病。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她接着说,“这里的房间太小了,我想回去了——” 那家伙温柔的动作瞬间僵硬。他放开怀抱,阴暗冰冷地看着她。 “你又想跑。”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起来似乎十分伤心,“老婆,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你到底有多讨厌我?” ……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宝宝一会儿老婆,说不是精神病谁信。 “是不是又欠操了?”他凶狠地问。 “不、不是……”她试图解释,“老公你误会了,我没有讨厌你……” 变态狂,我哪敢? “你就是又想要了。”他粗鲁地推倒她,试图掰开她的大腿,“没关系的宝宝,在老公面前,不用不好意思。” 他按住她的肩膀,试图把她摆正。 “说吧,想要老公怎么操你?” 但她的手被绑在身后,她没法直接平躺,只能侧着身子倒下。 “真可爱。”他抓了一把她的左乳,有意无意地蹭了下乳尖,“宝宝你身材好好,手感好棒。” ……他好像又在发疯。如果真让他插进来,这就没完没了了。 “老、老公……”她看着他,尽量挤出一个可怜的眼神,“你真的误会了,人家没有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又发骚?” “没、没有呀……”她想了想银行卡的余额,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老公的那个太大了,弄得人家现在还疼……所、所以人家,没有想要……” 她有样学样,说着一句句疯话。她恶心得都快吐了。 他又怀疑地看着她。 “……那你说,你喜欢我。” 她的眼泪看着有点眼熟。他不是很相信。 “我……我、我……”她的舌头再一次打结,半天没抡回来,“我喜欢…………你。” “宝宝,这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说你笨吧,你确实很会骗人。话术一套一套的,嘴里又没一句真话。” “……但说你聪明吧,又好像差了点火候。”他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把视角抬高,“同样的演技,同一句台词,你想骗我两次?” 他又开始掰她的腿。 “不、不是……”她下意识地挣扎,“老公,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没、没骗你……” 她的腿有点不听话。他握住了她的脚腕。 “宝宝这么不乖,是不是该罚你?”失去了皮带,他的裤子松松垮垮,他想把他解下,“换个大点的,让你一次爽够,好不好?” “不要……老公,不要……”她开始哭了,“对不起……我、我错了,我不乖,但、但是……求求你……” 平时不好意思说的词,一个接一个地喊出来。她好像拼了命一般,想要讨好他。 ……人在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是不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 她这么听话,他反倒不知道要怎么继续。 如果她浑身是刺,那就狠狠地操她,操到她服气为止。但现在她很乖,真让她梨花带雨,他又舍不得。 ……他和她做爱,是为了发泄欲望吗?好像不是吧。他自己问自己,一开始一起越过界,不是因为两情相悦吗? 现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那家伙收回了力气,常慧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侧躺下来,不住地大口呼吸。 突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他抚着她大腿外侧,一大片半月形的伤痕,轻轻地问道,“宝宝,为什么掐自己?” “没、没有呀……?”她有些紧张,“是不是宝宝太不乖,老公罚得太用力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死变态,非说我和夕川有一腿。还那么用力地打我的…… 我只能自己掐自己,保持一点清醒。 “我没有。”他说,“我只掐了你的腿里面,并且没有用指甲。” 她大腿内侧有多少红红的指痕,他是知道的。但他昨天被她气疯了,只顾着狠狠地报复她,忽略了她自虐的动作。 他抓起她的手指,仔细查看,那指尖形状和她的伤口一模一样。 他用指腹感受着那些沟壑。他感觉胸口又开始痛了。 “……为什么掐自己?这么大一片,疼不疼?” “不、不疼……” ……死变态,你他妈装什么深情。常慧完全跟不上了。 想一出是一出,一会儿要操她,一会儿又心疼得不行。 这家伙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宝宝,待会给你搽点药。昨天买的。” 那家伙又凑过来,把她的碎发轻轻拨到耳后。 “亲亲。亲一下就不疼了……” ……到底是谁受伤了,又是谁需要接吻止疼? 她很配合。她没有退后。 贴上她唇的那一刻,他的阴暗情绪消失殆尽。也许他正如王叔所说,他是个“闷葫芦”、“软脚虾”、“不成器的废物”……“做什么都做不好”。 做不好就做不好,废物就废物。他说不过她,是他自己太笨。不是她的错。 既然那是他的恋人,他为什么要残暴地对她? “姐姐,对不起。” 他贪婪地嗅着她的鼻息,轻轻吮吸。 “……我们和好了,好不好?” 真心话 夜晚,高层酒店的房间里。窗外下了一下午的雨,现在仍在淅淅沥沥。 盯着面前这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常慧皱起了眉。 昨天,这变态毫无征兆,发了一天的疯。但就在刚才,他亲完她,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跟她说要和好。 他还装出一脸愧疚样,给她松了绑。 和好?什么意思? ……他玩够了?要准备动手了? 那要怎么办?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发制人。 “老、老公……”她又开始捏起嗓子,“刚才你说要和好……是什么意思呀?” 还好人体有骨传导,要是让她听见这么恶心的声线,怕是要一拳把自己打爆。 “……姐姐,你不想叫可以不叫了……”变态红着脸,手里拿着棉球,轻轻蹭着她的皮肤,“我们就和之前一样,好吗?” 床尾对侧,酒店的书桌前。青年坐在木制的椅子上,而她侧坐在青年腿上。他拿着个小罐子,正在给她搽药。 “老公,人家听不懂嘛……为什么不让人家叫老公了?”她继续夹,“我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又没有吵架。” “姐姐,抬起来一点,这里看不太到……”变态命令道。 于是她撑起手肘,用书桌借力,顺从地抬起臀部。这里太窄了,他又低着头,她的屁股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该死,他要搽药不能去床上搽? 话说这是什么酒店,就这过道宽度,连行李箱都打不开吧? “老公……”她继续撒娇,“我们没有闹矛盾的,对吧?俗话说得好,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 刚才他掏出个纸袋子,里面放着一大堆药。什么酒精,棉球,碘伏……乱七八糟一大堆。现在给她搽的好像是什么软膏,那堆片假名太长了她懒得看,反正是消炎舒缓用的。 ……她真怕他掏来掏去,掏出把手术刀,原地给她开膛了。 “姐、姐姐……”他好像耳朵都红了,“你、你喜欢叫的话,我没意见……” 干什么,小时候去过少年宫,交钱报了节体验课,在里面学过变脸? 大哥,不是你让我叫的吗?现在一口一个老公了,你又开始装? 他到底怎么回事?躁郁倾向?双重人格? “老公,你真的好会搽,弄得人家好舒服……”看这招有效,她越来越上道,“老公,人家能不能,问你点问题……?” 如果从来没说过疯话,那她会不好意思。但现在一说说一堆,她就脸不红心不跳了。 反正她早就把脸丢尽了,也没剩下多少自尊。 什么东西能比保命更要紧? “你、你问……”变态的注意力似乎没在这边。 他现在除了眼前的一片白花花,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那个,就是,人家最近有点头晕晕的……”她说,“可能是老公太猛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姐姐,你不舒服吗?”他马上问,“额头烫不烫?” 他想摸摸她的额头,但她背对着他,他双手又拿着东西,一时间不太方便。 他想把东西放下,空出手来,但地方实在太窄,他动起来有些麻烦。 “没事,老公,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没有不舒服吗?”他说,“姐姐,我现在手不得空……” “没有没有,舒服舒服。老公不知道多会弄,人家舒服得要死……”她急忙解释,生怕又得罪到他,“不是,我意思是说,想跟老公玩个游戏,聊聊天……” 套你的话。 “好了,坐下来吧。”变态搽好了药,把东西放回桌上。 他又搂住她的腰:“姐姐想问什么?尽管问。” 她的肉软软的,声音也软软的。 她说她舒服死了,他听得也舒服死了。 早这样那该多好?他不喜欢吵架。 常慧用余光瞟变态,他好像很高兴。他贴着她的脖子蹭蹭,变出一张纯真笑容的脸。 怪不得。昨天她使出浑身解数,又是钱又是风俗店,嘴皮磨破了都没用。 原来他喜欢角色扮演。 待会得问问这个变态,他的设定是什么。 “老公……你让我叫你老公,但是你又叫我姐姐。”她开始问了,“那个,就是,会不会……有些奇怪?” 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乱那什么? 她仔细在脑海中搜索,只能跳出一些零碎的“知识”。什么人x乱x,x母x姐,还他妈都是垃圾弹窗,连环套似的,关半天关不掉。 一点跳一堆,让她的破电脑卡得要死。 男的好像都这样,他是不是也有? “有吗?”他说,“那我改一下,叫你……老婆?” 别吧。 这个是真不行。我怕我把隔夜饭吐出来。 虽然她好像也一天没吃饭了,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不用了……老公,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姐姐啦~挺好听……的。” 怕变态又不高兴,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扭了扭腰,假意失去平衡,跌在他怀里。 “哎呀……不好意思……”她又眨巴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老公,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为了迷惑他,她甚至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 亏都吃了这么多了,不差这一点儿。 “……”他被蹭到敏感部位,不自然地挪了下腿,“姐、姐姐……你想玩什么?” “真心话。”她说,“老公,我昨天上网,看到人家说……” 如果他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她昨天净忙着跟他吵架,根本没看过手机。 但现在她这么撒娇,他哪还有脑子? “好像是说,情侣之间吵架,很多时候是因为不好好说话……”她抬起手,似有似无地摸他的脸,“我知道,之前是我不乖,惹老公生气……” “没、没事……”她太可爱了,他要招架不住了。 “所以,我们玩这个游戏,互相说说真心话,好不好?”她说,“今天晚上,我们两个都要说真话。一人一个问题,我们轮流提问,回答的人不可以撒谎。” “好……好啊。”他被她勾着下巴,看起来人都傻了,“都听姐姐的……” 波子汽水(一) “老公,你真好……” 好个屁。死变态。 眼看猎物逐渐上钩,常慧开始有些急躁。 “那我们就开始吧?第一个问题——” 那人却打断了她的话。 “姐姐,先等一下……”他说,“你都一天没吃饭了,肚子饿不饿?” “……” 废话,一天不吃饭你饿不饿? 但是现在比起吃饭,他更关心她的性命……和案子的事。 “还好啦……”她想快速略过这个话题,“老公,人家昨天吃太多了,现在还很饱呢。” “可是姐姐,你这里摸着都瘪了。”变态搂着她的腰,左手在她肚子上游移,引得她鸡皮疙瘩掉一地,“要不先吃点东西?” “不用,我一向吃得很少……”她急忙拒绝。 计划陡然被打断,常慧又开始慌了。 他什么意思? 她肚子饿不饿,这很重要吗?在杀了她之前,怕她先饿死了? 但是,如果她肚子空荡荡的,剖起来不是更方便? 她想不通。 “不行,姐姐总是不好好吃饭。”他说,“姐姐,不如我点个外卖,等吃完饭再说?” ……不是,这里送个外卖起码一小时,等外卖到了还得吃,她急都得急死了。 他怎么那么喜欢点外卖?有什么好吃的? 还得是富二代,反正不是自己的钱,点外卖就跟玩儿似的。 “老公……”她不想耽误时间,但又不敢得罪他,“那个,你中午不是买过饭了……?” 她看着桌上的一大堆袋子,看起来都没动过。 那是。忙着操她去了,哪有时间吃? “姐姐,都是因为你不乖,那些都凉了。”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我就出去了那么一会儿,你就要逃跑。” 常慧盯着变态,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听声音,他好像又有点不高兴。 不是吧?又来? “凉、凉了也可以吃的嘛……”她连忙给自己找补,“老、老公,空调房里放一下午,不会坏的……” “那你还走不走?”他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姐姐,不要走了好不好?” “我、我不走……我老公在这里,我能去哪?”多亏了这人,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会演了,胡话说得都不带停的,“老公,别生气了,好不好?” 老大,你别真把我肢解了。 那可不是给酒店付个清洁费就能解决的问题…… “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他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还带着一点泪光。 不是,这人也太会变脸了吧? 她都想给他弄个封号:人畜无害杀人狂,变态中的变脸王。 “嗯、嗯……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今天晚上都说真心话吗?”想象中的肢解画面太生动,她快被吓死了,“我、我不会骗你的……” “那我要亲亲。”他又说。 ……他好烦啊。 他是做变态这行的,他能不能专业一点。 不仅迟迟不下手,还找猎物要起情绪价值了?看来这行也是不太行了…… “……亲亲。”她敷衍地点了一下他的唇,使用迂回战术,“老公,如果你不想吃这个,要不你带我出去买……?我们就当逛街了。” 如果问不出话,让她跑了也行。 “姐姐,不是我不想带你去。”他指了指门口的晾衣架,“你的水……太多了,内衣被弄得一团糟,我们又一直在床上……那个,衣服裙子都压皱了。” “……我就帮你洗了。” “什、什么?”她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爱好,说话都不利索了,“老、老公……你、你……真是,好贤惠啊……” “姐姐,你喜欢就最好了。”他又把头埋过来,仿佛很不好意思一样,“我以后都可以帮你洗……” “……” 常慧彻底没话说了。 变态她见过不少,这么变态的属实罕见。 变态王中王,这封号他实至名归。 “好、好……老公,那要不,我们待会边吃边玩?”她又想到一招,“我刚看了一下,房间里好像没微波炉,要不去前台问一下,能不能借用……?” 你把我衣服洗了,我出不去,我就让你出去。 将计就计。 “姐姐,这些都是现炒的,凉了又再热,不好吃了吧?”他问。 “没、没事啊,可以凑合吃的,不能浪费粮食嘛……”她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老公,我很想跟你去的,但是我现在没衣服穿……要不麻烦你了,去前台问一下……?” “好呀。”她一声接一声的,叫得他人都酥了。要不是怕她饿着了,他恨不得一直这样抱着。 “那姐姐等我一会儿,我先去问一下,马上就回来。”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操。 她巴不得他回不来了。 但是嘴上还在说:“好啊老公,老公路上小心点……” …… 门关上了。变态恋恋不舍地出门了。 好机会。 常慧打开他的包,试图找出她的手机。但他那包夹层多,东西也多,她翻来翻去,只看到创口贴,纸巾,湿巾…… 等等,怎么还有一片卫生巾? ……他在这行果然不同凡响。远超一般人。 她又看了下晾衣架,衣服还很湿,布料又薄,穿着怕是要走光。就算勉强穿上,这个时候下去,也很可能会被他看见。 她跑进浴室,试图找出能用的武器。 她翻来找去,但她一无所获。吹风机太小了,沐浴露洗发水只有半瓶,瓶子也是塑料的,看起来攻击力不够。 在浴室放电,再骗他进去?但现在浴缸里没水,时间上来不及。 他怎么那么会选,选个34楼,走窗户都不行。 那怎么办? 等会儿,没有玻璃瓶,但是有玻璃杯。他还给自己喂过水。她赶紧折返回去,拿起桌上的另一个玻璃杯—— “滴滴——”门突然响了。是刷房卡的声音。 “!?” 这么快? 难道被他发现了? “姐姐,走廊左边有自动售货机,你要不要喝汽水?跟你说个好笑的,我走到电梯那里,才发现忘记系皮带,差点就——” 青年打开了房门。他一手拿着房卡,另一只手拿着瓶饮料,腋下还夹着一瓶。 他想把房卡揣兜里,但裤子松松垮垮的,一下没放进去。另一边有些顾不过来,手上夹着的的瓶子,不小心让它掉在了地上。 铝制的瓶子骨碌碌地往前滚去。他连忙弯腰去捡。 却从余光里看到常慧。她站在他身后,拿着玻璃杯,手举在半空中。 他一时愣了神:“……姐姐?” 波子汽水(二) “……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门又关上了。青年看着她,他的表情好像很复杂。 “老、老公……”常慧有些卡壳。 刚才他回来得太快,她慌忙藏到浴室里,准备用杯子偷袭。不出意外的话,他从玄关走过来,脑袋一定会出意外。 但还是出了意外。因为那瓶汽水。 他弯下腰的那一瞬间,常慧的手扑了个空。这一击用尽了全力,因为惯性,她向斜前方扑去,眼看就要摔倒。 为了使出全力一击,她死死地抓着杯子,没想过会把它抛开。但她失算了,那个玻璃杯会和她一起倒下。 她没穿衣服,这样扑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毁容。 最差也得是个皮开肉绽。 她以为这下完了。 但一只温柔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没事吧?” “我……我想喝点水,所以……”她靠在他的怀里,试图解释,“老公,你听我说……” 这次的谎言太明显,她以为他又会把她拽住,恶狠狠地欺负她。 ……或是把她扔到床上,蛮横地掰开她的大腿。不停地说一大堆下流的话,污染她的耳朵。 但他没有。 那就仅仅是一个很短的怀抱。准确来说,他只是托了她一下,就放开了手。 “老公……” 他的动作很反常。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又要发疯。 “姐姐,你的杯子在床头柜上。”他松开她,向里走去,“这个杯子是我的。” “……诶、诶?原来是这样吗?”她跟在他后面,“老公,人家犯迷糊,忘记了……” 他没说话。 “老公,要不要喝点水?”她继续装模作样,假装讨好,“我去给老公倒水……” 青年走到桌边,把两瓶汽水放在桌上。 “不用了,喝这个吧?”他转过来,牵住她的手,“自动售货机里买的,还是凉的,你肯定喜欢。” 其实走廊那头还有个制冰机,不过他忙着回来拿东西,没来得及接冰块。 她喜欢喝冰水。每次倒喝的都会开冰箱,拿几个冰块。 但是那个冰格不好用,她每次都要敲半天。他还在想,等他的事解决了,给她换个能自动制冰的冰箱。 但是…… 他看向桌上的汽水,那是一种常见的碳酸饮料。他管它叫“波子汽水”。 它并不是玻璃瓶的那种“波子汽水”,它的包装是铝瓶,和传统款一点都不搭边。 由于这里的一些规定,厂家在打擦边球。它的包装上印着“Ramu Bottle Ramune味”,这味道和玻璃瓶的那种波子汽水(Ramune)差不太多。 也就是说,它并不是波子汽水,因为它没有波子。 但它也是“波子汽水”。因为它是“波子风味”,里面还装着汽水。 波子汽水味的汽水。 ……这是什么冷笑话吗? 他想了想,又说:“姐姐,外面还有制冰机,你要不要冰块?” “诶、诶?竟然还有制冰机,这家酒店服务也太好了吧?”她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好呀,老公,那麻烦你——” “……”他又没说话。他表情紧绷,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哎呀,不用麻烦了。”她感觉不对,赶紧改口,“老公,真是辛苦了你,过来一起喝吧……?” 他还是没说话。也没动。他站在那里,像个高大的雕像。 怎么了? 常慧更紧张了。 刚才是哪里有破绽吗……? “姐姐,你就这样……去喝汽水?” 他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如同上次一样,高大的阴影又笼罩着她。 他盯着她:“……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 “没、没有啊……?”她被挤到墙边,心虚得不敢看他,“老公,我很乖的,你别不高兴……” “真的没有吗?”他好像笑了,又重复了一遍,“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的……姐姐,对不对……?” 他这个笑比哭还难看,话也说得一顿一顿的。声音怪异,听起来很恐怖。 “真的没有嘛……”她只能故技重施,抓住他的手,泪眼朦胧地看他,“老公……” “……” 他沉默了一会儿。 “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他十分阴沉地说。 “什、什么事?” 她快被吓死了。 他怎么回事?又要发疯了?……他到底看出了什么? 砸死他是不太可能了,她还有没有机会跑掉? 或者说,她还有没有机会活下去? 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常慧头冒冷汗,手指掐紧,心脏砰砰直跳。 面前的人说话了。 “你知道吗?你撒谎的时候,会像本地人一样,发出‘诶、诶’那样的声音。”他说,“非常夸张。” “……昨天有一次,今天有两次。” “是……是吗?”她缩成一团,“老公……你是不是误会——” “你不是说,今天晚上我们都要说真心话吗……?” 他看起来非常失望。 她抓住他T恤的下摆:“老、老公,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你又骗我。”他打断她,直接下了结论。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一定是又开始生气了。 青年的手向她伸来。 这下完了…… 她悔不当初。之前在车站遇到发传单的,向她推销健身课。她没钱又社恐,被大块头的肌肉教练缠上,像只兔子似的跑了。 早知道就报那个课了吧?学学拳击,或者柔道。虽说力量可能比不上,但学了东西,至少还能跟他干一架。 她被他弄死了,他也别想好过。 但是现在好像来不及了。他的手正慢慢向她靠近。 察觉到他的动作,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不是吧,这个身体怎么这么弱?早知道,就把它练壮一点…… 那只手越来越近,从上往下,向她抓来。 她下意识的用手一挡。他的攻击被她挡下来了,收回了手。 怎么这么容易? 这下他应该更生气了吧?他准备干什么? 她在等他的下一次攻击。她闭上双眼,准备接受他的暴力。 ……她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拳头,没有巴掌,没有掐脖子,更没有手术刀。 什么情况? “……姐姐。” 面前的那人开口了。 他没再攻击,而是把她揽入怀中。熟悉的味道之下,他似乎也在轻轻地战栗。 “……你在害怕?姐姐,你为什么会怕我?……” 不止他的身体,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头上落下,打湿了她的背。 “对不起,对不起……” 他羞愧难当。他在哭。 “……都是我……不好……姐姐,对不起……” “……” 那是常慧第二次见到,有男人在她面前嚎啕大哭。 相机 某天晚上十点。某家高层酒店,普通大床客房。 常慧侧坐在木制的椅子上,披着一件某人的外套。面前的床上放着一大堆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的,等待她的审阅。 她旁边还蹲着一个人,眼神从下往上,很无辜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犯人被警察押回来,指认犯罪现场。 “老、老公,你这是……”她惊魂未定,狐疑地看着他。 如果他是犯人,那这堆东西,就是……赃物? 就在刚才,这个“变态”抱着她哭了好一会儿。他的眼泪鼻涕一起流,很崩溃的样子。 反应也太大了,比她被银行催账的时候还夸张。 怎么回事?常慧没见过这场面,不敢轻举妄动。 “……姐姐,你不用那样叫我了。”他说,“你要不先看看这些东西……?” 说着,还抽了抽鼻子。 “嗯……?”她还是没搞清状况。 面前那人好像准备向她解释。 “姐姐,我确实改过名字,但是曾用名和现在的差不多。”他递给她一个深红色的本子,“这个,应该,不算是骗你吧……?” 她犹犹豫豫地接过。一个四四方方的本子,包着普通的软皮外壳。 户口本。 她打开第一页。户别:家庭户。户主姓名:陆秋名。还有户号住址。白纸黑字,盖着公章,看着还很新。 下一页,常住人口登记表。陆秋名,户主。性别男,出生日期:199X年9月。曾用名:陆秋。 只有他一个人,后面再没有别的信息。 常慧半信半疑:“这是你的……?” “户口本。”他说,“姐姐,去年刚办下来的。” ……正常人会随身带户口本? 但是看这材质,和公章的质感,又不太像假的。如果是假证,做得也太逼真了点。 虽然现在的造假技术也足够以假乱真就是了。 她分不出来。 他又递给她一张卡片。她看了看,是他的居民身份证。 “姐姐,我知道,你在想‘正常人谁随身带户口本’。”他的声音弱弱的,“你就当我不正常吧……” “……” “之前高坂叔拿了我的包,里面全是我的证件,我又在国外,一时间没法补办。”他解释道,“他还给我之后,我就随身带了。以防万一。” “呃……” 很合理的解释,她看不出哪有破绽。 他又递给她一个小册子。 “姐姐,这个是我的护照。”他说,“上面有签证记录。” 她翻了翻,有去英国的记录,还有几个欧洲国家的入境章。日签是今年刚办的,黑白单色,印了一整页。 除了册子旧了点,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它是很久之前办的了,有效期还有一年左右。”他说,“之后我会去大使馆换的。” 面前的人继续翻翻找找。 “姐姐,这几张是我的银行卡。”他又塞过来叁张卡片,“一张国内的,一张这里的,一张英国的……英国这个是信用卡。” 她低头看了看,前面两张她认识,英国那张的银行她不太熟。但卡的花色她是见过的,好像就是温泉旅馆那次,他结账时刷的卡。 “姐姐,你还想看什么?在留卡租房那天给你看过了,再看一下?这是社保卡,但是我都在国外,暂时还没开始交。医保卡现在都是电子的了,我给你看手机好不好?哦对,还有本科的毕业证书,但是它太大一个了,我没带原件,有复印件……” 常慧的手上被塞了一大堆证件和A4纸,快要拿不住了。 “不、不用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这些证件,就好像在看一个人的生命记录。东西都太详细了,如果是伪造的,好像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姐姐,这个是我银行卡的流水。”他掏出他的手机,打开一个APP,“你看一下。” 屏幕上密密麻麻一大堆字,她看得眼睛都花了。 “不用看了,你收起来吧……”常慧捧着一大堆东西,手有点酸,“这么多,都是重要的证件,弄丢了就不好了。” 于是他又一个一个收好。 “姐姐……”他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全都进电子系统了,身份不好造假的……如果你还是不信,你拉我去警察局,找你那个熟人……?” “出入境管理不是吃干饭的,来的时候,查了好久我的资料。”他轻轻握着她的指尖,“海关也是,机场的小狗好厉害,一下就闻出旁边的人带了吃的。” 飞机上隔壁座的那个德国大叔,损失了几根德式香肠,还被教育了一顿。 “姐姐……我真的不是坏人。”他说,“你能不能相信我?” “我……” 常慧对这种事没经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啊差点忘了,我还有个相机。”他又从包里翻翻找找,掏出一个小布包,“姐姐,我打开给你看看——” 相机…… 出现一些奇怪的联想,常慧往后缩了缩。 “姐姐你别怕。”他说,“我就是出去玩的时候随便拍拍,绝对没有干坏事。” 常慧看向他的手里。一个老式的数码相机,当年流行的玫粉色,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金属外壳有点掉漆,但干干净净的,看得出使用者很爱惜。屏幕旁边的空白处,还贴着几张贴纸。 他的手指动了动,打开了电源按钮。 普通的小镇街景,横平竖直,构图方正。画面的主体是一个老旧的一户建房子,屋顶看上去很破了,外墙也灰扑扑的。设计风格老土得很,与周围的漂亮的街道格格不入。 那是她的房子。准确来说,是她的家。 “这……?”常慧没搞明白。 “姐姐,这是那天看房之前我拍的。”青年蹲在地上,在屏幕背后露出半张脸,“我当时走到这边,觉得这个房子很有趣,就拍了一张。没想到要租的房子,就正好是这个。” 那中介当时还揶揄他,长这么帅,穿这么好,一看就是个小少爷。还玩相机,肯定谈过不少女朋友吧? 他无语,这相机这么旧,哪里看得出是在玩摄影? 陆先生,你就不用跟我客套了。赵旭东拍腿大笑,你回去查查吧,这玩意儿在二手市场上的价格,比一些新相机还贵了。你不懂的话,炒它干啥? “有趣?”她看了又看,还是没懂,“哪里……有趣?” 房子那么破了,连个人气都没有。放在街上碍眼,天天被人嫌弃。 “不知道,可能就是觉得……很漂亮。”他说,“周围的房子都差不多,街道风景太一致。只有它,和别的不一样。” “漂亮……吗?”她问。 “审美或许有共通的部分,但人的主观是最优先的。我觉得漂亮那就是漂亮,我觉得喜欢就是喜欢。” 青年蹲在地上,手里举着小相机。老旧的屏幕里面,是她唯一在守护的东西。 “……俗话说得好,不能以貌取人。姐姐,你说对吧?” 短剑 “也就是说……你真的是来这边上学的留学生?” 常慧看向对面的人。青年刚得到了她的允许,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尾。他坐的那一块刚放着满满一大堆他的证件,现在已经收拾干净。 ……还是这样比较像人。老蹲在地上看着她,有点像狗。 “那当然了。”他说,“姐姐,我从英国飞过来,光飞机都要坐十几个小时。漂洋过海的,骗你有什么好处?” “你……跟我是一年的,出生日期还比我早两个多月。”她有些不好意思,“按理说,你不应该叫我姐姐……” 有装嫩的嫌疑。 “我又不知道你生日是多少。”他好像很冤枉,“我当时给你看过在留卡,是你没有仔细看的……” 好吧,光看这人的样子,确实不像同龄人。像小屁孩。 以貌取人……即使是她常慧,也没能免俗。 “而且那个中介拍着胸脯,说手续他全包了,我连合同都没怎么看,就签了……姐姐,要说被骗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吧?” “我……”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在留卡她确实没仔细看。连他名字都没记住。租房也确实是坑了他,往严重点说,妥妥的租房诈骗。合法的那种。 “没事的姐姐。常小姐钓鱼,愿者上钩。”他笑着说,“叫了一次姐姐,一辈子就是姐姐了。” 什么一辈子。一辈子多长你知道吗。 就知道瞎说。 “姐姐,你放心吧,我真的有钱。”他以为她在担心他没钱,又翻了翻手机,“你看这个。” 常慧看向屏幕,是银行的APP。 “账户余额,两万四千多……”她有些疑惑,“这也没多少钱吧?” 两万圆,也就能吃两顿正价寿喜烧。泡面……一百五十盒? 他晃了晃手机:“你再看看呢?” “英、英镑!?”她惊讶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你之前不是说,被偷了钱之后没剩多少了吗?” 他向她解释:“那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我有张卡被冻结了。后来想了点办法,解决了。” 其实是去找王叔……服软了。 才结了温泉旅馆的账。 “呃……好吧,是不少,但也是你家里给的……” 也不能乱花。 “没有啊,这是我自己赚的。”他看上去有些得意,就像在邀功,“他们很久以前就不给我钱了。姐姐,你忘了,我毕了业还工作过两年的。” 刚才的一大堆资料里,有他曾经的工资单,月薪还不少。 “可是……”信息量太大,她现在还有点懵,“你都在英国工作了,为什么专门跑来这里……?” 上语言学校。 就像要重新开始。 她记得刚看过他的毕业证书,还有成绩单。学校也还算有名,虽不是牛剑之类的世界TOP,也是网络上排名挺高的一所。成绩也很好,除了少数B+,基本每门课后面都是A。 “那边遇到一些事情,身边的人也走了。”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真诚,“我不想待在那睹物思人,所以想换个环境。” “是吗……”常慧捏着自己的手指,没再问下去。 她想起他发疯时说的话。他说,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 ……看来他是被甩了。被他的前女友。 “姐姐,不要再掐自己了。”青年抓起她的手,掰开她的指甲,“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我。我全都告诉你。” 除了被皮带勒红的手腕,她的手指上也有些红痕。是她自己掐的。 常慧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掐自己的手指。她想起还在高中的时候,因为晚上睡不好觉,所以白天总是没精神。每当上课撑不住的时候,她就会掐自己的手,用痛觉换来些清醒。 掐习惯了。 被他的手握住,她好像多了些力量,支持着她说下去。 “你……真的不知道宫城吗?”说到这个名字,她好像又有些发抖,“宫、宫城俊叁……” “工程菌叁?”他很迷茫的样子,“什么东西,生化武器吗?” 她被他虐待后,在昏过去之前问过他。她问他认不认识,他隐约听出好像是个人名。但她那时候受了惊吓,声音抖抖索索的,他没有听得很清楚。 “姐姐,是不是你下午问我的那个?”他想起她那时的样子,眼眶又有些红了,“我真的不认识,听都没听说过。” “我……那样对你,对不起……” 她没有说话。她现在满心在想的,都是那个案子。 ………… …… 常慧缓缓开口,开始向青年述说她的旧事。 “……陆秋名。” “Miyagi Shunzo,你听过吗?”她说,“他是我的仇人,我一直在找他。可惜这么多年来,我几乎一无所获。” “那家伙……是个变态杀人狂,专挑女性下手。”说起这个人,常慧身上好像多了些狠劲,“他……害了我妈妈。” 她的母亲,一个温柔善良的海城女人。在被她发现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她躺在那里,浑身是血,已经发不出声音。她的旁边放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姐姐……”青年担忧地看着她。 想起痛苦的事情,她的脸色又有些发白。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阴险狡诈,性格难以捉摸。这么多年来,很少有失手的时候。”说到这里,她得意地笑了,“但就算他再聪明再自以为是,也总还是有翻船的一天。那件事……之后,夕川叔把他送进了监狱。” “哦……就是你那天在咖啡店见到的那个。他以前是警察。”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陆秋名,“你还……非说我和他……” “对不起。”他握紧她的手,再一次道歉,“姐姐,我以后不会了……” “……嗯。” 她轻轻应了下,算是默认了。 “那姐姐怎么还在找他?”他问,“宫城……越狱了吗?” “没有,他已经出来了。以当时的证据,只够把他送进去叁年。”常慧落寞地垂下眼帘,“他做事很谨慎,又很有钱。他家里找了一大堆律师帮他辩护。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又减刑了……” “那家伙出来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是……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又出现了几起手法相似的案子。” 算下来,正好是他刚过来上学的时候。差不多的时间。 “五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这件事。” 她愤恨地捏起拳,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个人,将他碎尸万段。 “……有朝一日让我找到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女孩挺着身子,肩上只披着青年的外套。和平日里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同,此时此刻的她爆发出一种狠戾。即使是被怨恨驱动,她也没有被其吞噬。即使她已经身陷绝境,也从没有想过退缩。 恐惧只是生理反应。她的精神没有被摧毁。 虽然她现在赤手空拳,身无一物,正如她刚来到这世界的时候一样。但她始终相信,她的赤裸是暂时的,只要她还活着,就会等到她想要的那一天。 “……姐姐。” 女孩看向面前。那里似乎有一把短剑。 它的外形精致,纹路漂亮,看上去很昂贵。但不知为何,握住它的时候,会提起一种温柔的勇气,抵在她的身后。 她的剑……在说话。 “……到时候不用你动手,你只需要看着就好。” 刀鞘从地上一跃而起,将精美的握柄抬起,轻轻地递到她的手里。 “我会帮你杀了他。” 头槌 “这个是放大,这个是对焦,这个是调参数……” 常慧坐在椅子上,在看一个相机。面前的人伸出手戳戳点点,在教她菜单的用法。 “嗯,我大概懂了。”她说,“这个和我家以前的那个差不多,应该不会很复杂。” 那个被她卖了。储存卡……在哪里来着?好久没动了。 “姐姐,那你拿着看?”陆秋名说,“或者坐过来也行。” 一个坐椅子上,一个坐床尾,两个都弓着背,脖子有点累。 “嗯,我看看……”常慧站起身来,坐到对面的人的腿上,“诶,怎么突然这么亮?” “……”她的动作太过自然,某人被吓了一跳,“姐、姐姐……坐到了……” 他想让她坐旁边一起看,没想到她坐腿上。 “啊!”她也吓了一跳,想要赶紧爬起来,“对、对不起……忙着看参数了,不小心就……” 她好像忘了之前入戏太深,光着屁股演了半天的事情。 ……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去。只多穿了一件他的外套,下面还是……光着屁股。 “坐都坐了,那就别动了。”有人借坡下驴,顺势环住她的腰,“姐姐,现在光线变动了,感光度要调低一点,不然会过曝……” 不仅搂了,还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她佯装不悦,“你的外表和动作,也太有迷惑性了。” “那怎么了,说明我有竞争力。”他从后面伸出脑袋,贴着她的脸,“而且你还很喜欢。” “……我没有。”她想都没想,立马否认。 “姐姐,你怎么这样啊?”他小声哀嚎,“都什么时候了,还是不肯哄我一下……” “行行行,喜欢你的皮囊,行了吧?”她连声敷衍,“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做的,明明看起来是个男的,就知道夹着个嗓子撒娇。” 不像话。 “我哪有夹啊!?我不知道多正常……”他还不肯死心,“……姐姐,不仅看起来是,我摸起来也是男的。不信你摸摸……” “别乱动。”常慧懒得理他,“快,回放是哪个键?我要看你拍的照片。” “这个。”他指了指一个按键,好像很委屈。 屏幕上又出现了她的房子,看样子,这是他截止目前拍的最后一张。往前翻翻,大都是些西阪城的街道。应该是他寄宿的时候拍的吧。 他开始逐张讲解。 “这个日料店,门口看着很漂亮,种了好多花,但是东西特别难吃……这个图是我在十字路口乱按的,只是觉得构图很有趣,结果还拍跑焦了……这个小猫咪是偶然遇到的,姐姐,它是不是很可爱?” “好可爱诶。”常慧看着屏幕上的小猫,是一只小叁花,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它看起来小小的,花色好特别。” “我当时看见它,它远远的就过来蹭我裤腿。”他说,“没想到我蹲下来一伸手,它就不许我摸。不仅炸毛了,还对我哈气……真是好凶。” “猫就是这样的,它可以接近你找你玩,但你不能乱摸它。有的猫看起来脾气很怪,动不动就伸爪子,但其实是因为胆小……”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老家的那只猫。它是什么颜色的来着?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那不就跟你一样?”陆秋名趁机揶揄她,“主动接近人,看起来不知道多可爱,实际上凶得要命。” 他凑进她的耳朵,悄悄地说:“胆小猫。” “……”常慧被他噎了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我是尖牙毒蛇?咬人很疼的那种。” “还说你是刺猬呢。”他的手臂紧了紧,“不过,现在没被刺扎,而是摸到刺猬的柔软肚皮了。” “……就知道胡说。” 她继续往前翻。这段应该是在英国了,基本全是风景的照片,不是山里的满眼绿色,就是公园的璀璨阳光。偶尔有几张逛博物馆美术馆的,还都是只拍展品。 安静而又平常。就好像在透过镜头,记录下那一刻对世界的凝视。 “奇怪,怎么全是这种照片……”她问道,“怎么一个人像照片都没有?” 删了?没拍? 还是……用手机拍的? “什么人像照片?”陆秋名不明所以,“姐姐,我很少自拍的。” 多不好意思。 “一般带相机出门的话,不是会一起拍合照吗?”她说,“可是你这个相机里,一张合照都没有。” 人像也没有。有人脸出镜的,基本都是路人。 “游客照?那有什么好拍的。” “总要有个纪念嘛。”常慧被他蹭得有点痒,不自觉地挪了下,“不然一起出去玩一趟,净留下风景照了。” “一起出去?”他更听不懂了,“姐姐,你想拍照吗?可是我看你……好像很讨厌镜头。” 他“威胁”她要拍视频的时候,她一改之前的嘴硬害羞,而是满脸涨红,瞬间暴怒。如果不是被他压着,肯定早就跳起来,挠花他的脸。 仔细想想,那时候她除了愤怒,好像还有点……害怕? 这简直就是他们越吵越凶的导火索。 “不是,我是说。你跟家人,朋友,同学一起的照片呢?或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女朋友……?” “姐姐,我基本上都是一个人的。”陆秋名老实回答,“也没有女朋友。” “怎、怎么可能……?” 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真的。不仅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前女友。”他蹭蹭她的脖子,“网上那个叫什么来着,母胎单身?我就是那种纯血‘母单’,持续二十五年。” 常慧难掩震惊:“……你不会喜欢男的吧?” “姐姐,你怎么又气我!?”听到这话,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你看我像吗?” 要不你摸摸看,它都憋了好久了。 “那我怎么知道?人家都说,英国那边这样的很多。”常慧完全无视他,“搞不好你单了这么久,是因为没遇到那个对的人呢。人家都说,在遇到喜欢的男人之前,每个男的都以为自己是直——” 她的话没有说完。话音还没落,她就被青年掰回头,用力贴了上来。 他捧住她的脸,使劲掠夺了一番,待到她有些缺氧,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她躺在他的怀里。他抵着她的额头。 “姐姐,不许胡说。” ………… …… 常慧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但这个人好像不觉得。倒不如说,他一直很没脸没皮。 “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他抵在她的颈窝,非常小声地自言自语,“长得这么漂亮,性格这么可爱,灵魂这么有趣,味道这么好闻……我好上瘾。” “我没吸毒。”常慧打断他的沉醉。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陆秋名又委屈上了,“姐姐,你是不是对浪漫气氛过敏的?” 呃,虽然下午的时候也确实差点贴上她的屁股。 他现在还想贴。真贴上去那种。 她无言以对:“那、那我应该说什么?” 常慧被他调了个个儿。刚还是背对着的,现在侧坐在他的腿上,不停地被蹭着脖子。 他的毛好扎。也许他才是刺猬。 “你就说喜欢我就好了。” 他想听。 “我、我为什么要说?”她又开始结巴了,“你是我的租客,我怎么会——” “你少来。”眼看她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他紧追不放,“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介意我的前女友?” 虽然他并没有前女友。但她还是在对着一团空气介意,很纠结的样子。 “你、你……”她卡住了,半天才说,“没有前女友,谁知道你有没有炮友?” “什么炮友?”他很疑惑,“一起去博物馆,参观军事大炮那种吗?姐姐,我没有诶……” 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参观。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常慧被他整迷糊了,“你不是说,看了很多‘学习材料’吗?这你都不知道?……” “是啊,我在网上看了好多。”他若有所思,“大概有十几篇吧?关于如何刺激性器官得到快感的论文……” 长篇大论的,他啃了一晚上。 还都是付费下载。花了不少钱。 “哈!?” 常慧人都傻了。 “怎么了?”他问,“姐姐,你想听吗?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机制是这样的,这个阴蒂呢,它——” “停、停,你不用说。”她红着脸,连忙拒绝,“我、我比你懂的多了去了。”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脑回路?高分低能?天才疯子? “姐姐也看过吗?”说到“学术交流”,他好像很高兴,“要不你把你学习材料分享给我,我也看看?论文都是付费下载的,交换资料的话,可以省不少钱……” 那是能乱发的东西吗?会被抓起来的吧? 常慧难以置信:“……你、你没看过AV?……真的假的……” 看他这样,知不知道AV都难说。 “哦,你说那个啊。街上有些成人用品店里的那种……录像资料?”他说,“我本来想看看的,但是先看了论文,觉得自己会了,就懒得去买了。” “买?”她相当惊讶。 正经人谁看花钱看黄片? 不对,正经人谁看黄片? 也不对,他是拿来“学习”的,好像也没有不正经? 那不正经的……竟是我自己? 常慧把自己绕进去了。 “一盒几千块,时间不到两个小时。”陆秋名皱起眉头,似乎很嫌弃AV的效率,“我看一篇Paper也要不了一个小时吧,就算是精读,也比看那个快。” “而且,看不认识的人做……那个,多少有点尴尬。姐姐,你觉得呢?” “……”她无语了。 “所以,姐姐,‘炮友’到底是什么?”他又把话题绕回来,“有没有什么推荐文献,我查一下?” “你读书读傻了吧!?”常慧恨不得弹烂他的脑门,“那、那不就是我们这种……” 只打炮的朋友。 “什么啊,我没明白。”陆秋名说,“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为什么会是‘炮友’?” “你、你说什么!?” “……姐、姐姐……好疼……” 常慧动作太大,撞到了他的下巴。 ………… …… “姐姐……” 陆秋名坐在床上,拿着一杯冰块。他覆着腮帮子,很委屈的样子。 几分钟前,常慧因为太过震惊,从下往上,让他吃了一记“头槌”……差点把牙给他撞掉。 “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常慧看着他,好像很紧张。 “有事……”他哀怨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快哭出来了,“姐姐,我的牙本来就不好,有几颗坏了……现在你这样用力撞我,我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它们……” “那、那怎么办?”她在他脸上摸来摸去,四处查看。 她不知所措。 “现在大半夜的,牙医诊所都关门了……”他说,“姐姐,看来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继续冰敷?我去给你买止疼药?”他看龇牙咧嘴的样子,她也快急哭了,“还是……叫救护车?” 她顾着查看“伤势”去了,没注意有人在偷笑。 “不用那么麻烦……姐姐,你过来点,你看这里……” 他举起手指,引她看向他的唇。 “这里,这里怎么了?”常慧不明所以,“这里看起来应该还好……?” “姐姐,有个我家祖传的古法秘方,治疼痛用的。起效很快,立竿见影。” 她很焦急:“要怎么操作?需要药引吗?” “不用那么麻烦……姐姐,你靠过来点……对,就是这样……”他捂着腮帮子,继续引导她,“然后……不行,姐姐,你得再靠近一点……” 临到最后一秒,她才发现不对。 想退回去,但来不及了。“病人”向前一啄,亲到了她的唇。 她愣在了原地。 “……你、你骗我……” “姐姐,你都骗了我那么多次了,我才骗了你一次而已。”陆秋名笑着说,“不过你真的好可爱,我确实没那么疼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回旋镖打到自己头上。 小骗子,你也有今天。 食欲 青年坐在床尾,还捂着他的腮帮子。常慧站在他的面前,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疼死你算了吧。”常慧不想理他了,“吃那么多糖,长蛀牙是你活该。牙烂了关我什么事?” “姐姐,你就嘴硬吧。”面子上扳回一局,他好像很开心,“你很想我死吗?就在前面没多久,你还想用杯子砸我。” “……不知道我要是真死了,你会不会舍不得?” “我……” 原来他都知道。 常慧有些过意不去了。 “差点给你开瓢了,是我不对……对不起。”她说,“但、但是……我那个时候吓坏了,我没想那么多……” 她紧张地搓着手指。 “我知道。”他说,“是我太迟钝了,不知道之前吓到你了。看到你对我那么害怕,我才反应过来。” 那时他向她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 但她却像挡攻击那样挡了回来。还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唉…… 他放下装着冰块的杯子,轻轻握住她的手。 “误会解除了。但是姐姐,你为什么会……?” “你的行为实在太过怪异,我……不明白。” “姐姐,你是说我……那个,很凶地欺负你吗?” “不是。” 这次好像不是犹豫的时候。如果现在不问清楚,她怕再也说不出口。 “你……把我从家里带出去,绕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停在陌生的酒店。”她说,“你说想让我好好休息,可是……你订的房间只有一张床。” “我一开始以为……你不想装了,要骗我上床。” 骗身体……和…… 还好她没什么钱,不然还得加一条骗钱。 “姐姐,那天临时去订,只有这种房间了……”他急忙翻找口袋,“要不我给你看记录,他们真的很少有标间——” “你说你不怕我报警,还说上一个要报警抓你的给你道歉了……这时候我突然想到,前几个月你来的时候,正好是宫城重新活动的日子……” “……我以为,你是那家伙的人。最差也是个模仿犯。”她说,“我很害怕,以为我就是下一个。” “我说的是理子阿姨让高坂叔给我道歉。”他哭笑不得,“我去找他要东西,我还没说两句呢,他就急得满脸通红,威胁我要报警……姐姐,那天你也在的。” “是、是吗……?”她好像不记得了。 “嗯,就是你来永望市场的那天。碰上你之前,我在找他对峙。后来,我们还吃了关东煮呢。” 常慧若有所思:“啊……那我是有点印象。” 她想起那天的关东煮。她那碗满满当当,他那边乱七八糟的,全是辣椒油。她还以为,是他买的关东煮卖相太差,老板才会重新做一碗。 “姐姐,你怎么觉得我会杀你?……”他的手握得更用力了,“我那么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 她看起来很聪明,其实好像有点呆。有些方面,还很迟钝。 “你是说了喜欢我,但是……你也那么凶的对待我。我……很疼……” 常慧很迷茫。 她又下意识的想掐手指,但手被陆秋名握住,她动不了。 “姐姐……”陆秋名把她抓得更紧了。 “对不起,我脑子有病……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他说,“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把他的手指递给她:“姐姐,你要掐的话,就掐我的。” “不、不是……我不是说那种‘疼’。”她犹犹豫豫地说,“那个,我和你说了的话,你不要笑我……” “我怎么会。姐姐,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清澈明亮,真挚动人。 ……她好像可以相信他。 “嗯。其实呢……我有好像有个很奇怪的癖好……” 她探询地看着他。 “看着你的脸,我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能不能抱抱我……?” ………… …… 常慧被陆秋名拉到了腿上。 和之前的背坐侧坐不同,这一次,她跪坐在青年的腿上,与他胸口贴着胸口。 他的怀抱很温柔,她伏在他肩头,很小声地说着她的“秘密”。 她的奇怪性癖。 ……喜欢被人引导,会幻想被人欺负。看到好看的手,就有点走不动路。不仅如此,她的痛觉神经还很奇特,疼痛,会引起她的性快感。 她压力较大的时候,会用一些强度较高的小玩具。用加重刺激产生疼痛,来获得高潮。 “那、那次给你搽烫伤膏的时候,我……想到了很奇怪的画面。” 被他按在岛台上,用手狠狠地欺负。口中说着骚话,手上用力打她……看起来很残忍,但她很受用。 想想就会变湿。 “所以,那天……你推开了我?”他问道。 “嗯……”她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我怕再那样下去,会忍不住告诉你……” 除了之前那天,这两天也是。虽然他生气的时候动作粗暴,但她……好像并不反感。被打了是很疼,但会从痛觉中生出一些奇怪的快感。 被骂了也会。她会期待他骂出更难听的话。 心理上恐惧,生理上舒服。完事了还要演戏,又是想逃跑又是找反击的办法……她都快被搞疯了。 “小秋,我……我是不是很变态?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她很担忧地问道。 她现在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 “姐姐,你愿意告诉我,我很开心。”他摸摸她的头,“我不觉得你很变态。” “真、真的吗?”她有些不敢相信。 她一向讨厌自己的身体。这么羞于启齿的事情,这么快就被他接纳了? “姐姐,其实你不需要不好意思。”他安慰道,“你只是有性受虐倾向,个人喜好而已,谈不上什么高低贵贱。我看的论文里面,好像也有研究这个的。” “可是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还喜欢白花花的胸部和臀部呢,大腿也很喜欢。”他一本正经,“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你不会觉得你变态吗?” “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不可以说?”他觉得奇怪,“我就要说。姐姐,我喜欢你软软的胸,圆圆的,现在贴在我胸口,很舒服。大腿也软软的,很可爱。还有看起来很诱人的屁股,忍不住想舔上去。” “你……” 他拍拍她的背:“……姐姐,你有这样的喜好,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 捏乳尖会发抖,被打了会流水。更别说掐脖子和拍阴蒂,她喜欢得很。 虽然他的小刺猬看着嘴硬得不行,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我那样骂你……是被你气糊涂了。不过,没想到你很喜欢。也算是阴差阳错吧。” 那我下次还骂你? 这句话好像怪怪的,他没敢说。 “那、那你……到底为什么那么生气啊……?”她很疑惑,“是因为我骂你变态,骂得太过分了吗……?” 陆秋名很惊讶:“……原来你不知道的?” “不知道啊……我想来想去,都没明白你为什么会……” 判若两人。 “姐姐,你姓常名慧,平时还伶牙俐齿的,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他好像很无奈地在笑,“结果是个笨蛋。” “……什么意思?”她没听懂。 “我那么生气,那当然是因为你老推我走。刚认识我的时候就这样了,老跟我说什么‘交朋友’,‘和同学吃饭’,问我为什么不加人家的Lime,还教我怎么跟女孩子说话……” “连我们同意‘亲密互动’之后你还这样,我很生气哦。”他说。 笨蛋还没明白:“‘亲密互动’……不就只是睡个觉,上个床的关系吗……?” “姐姐,我突然发现,我们聊过食物的本质,聊过社交的本质,唯独没有聊过‘亲密互动’的本质。”他说,“你的定义是‘炮友’,你不想负责。可我从一开始,就想跟你在一起。” “嗯,我是说……想谈恋爱。”他说,“虽然你嘴上不说,可这对我来说,就是在恋爱。” “我……” “没关系,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你就维持自己的定义……也可以。” 那天在河边,她问他谈了几个。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她就亲了过来。 她好像不想听他的回答。 他现在就和那时候的她一样,不想知道答案。 “但是姐姐,不要再故意气我,推我走了好不好?” 他的手从背后伸上来,摸了摸她的头。 他好像也很不好意思:“……你想我继续骂你,我也可以……呃,尽量满足你……” “……” 常慧简直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声音太温柔,她感觉自己头脑发晕,全身发热。 “……姐姐?” “其、其实,你可以骂得再那个……就是,狠……一点……” 她的脸都羞红透了。还好挂在他肩膀上,他现在看不见。 “嗯、嗯?”陆秋名有些诧异,“这样啊……那我之后再找点文献看一下,学习一下……?” “好、好啊……”常慧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她感觉现在自己的脸……摸上去肯定很烫。 “姐姐好可爱。”他轻轻拍着她,就像在哄小孩子一样,“不过……我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说了那么多话,我好饿……” 先填饱肚子,再来喂饱你。 喂食 “……这个房间确实有点小,明天我问问前台能不能换个房,补差价也行。” 凌晨时分,酒店的小房间内。桌上摆着几个食物的打包盒子,它们刚被加热过,还散发着一点诱人的香气。 青年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勺子。他盛起一勺麻婆豆腐,放在装米饭的小碗里,稍微混合一下,做成简易的“盖饭”,再舀出一勺“盖饭”,送入女孩的口中。 “所以,姐姐,你乖乖听话……来,再吃一口……” “唔……” 豆腐很嫩,表面的芡很浓。咸鲜的味型,带着一点豆瓣酱的味道。少许肉沫提供香气,配上米饭,便是大受当地人喜爱的“国民中华料理”。 又一口饭下肚,常慧觉得自己肚子都在撑。 “我吃不下了……” 她坐在青年的腿上,上身靠在他的怀里。肚子被食物填充,有点小撑,还晕乎乎的。整个人有气无力,浑身发烫。 她软得就像一摊泥。 “那怎么行?姐姐,你这么瘦,真该多吃一点。”陆秋名挑起筷子,夹起一块炸鸡块,递到她的嘴边,“张嘴,啊……” “你……”又被塞进一块食物,常慧恨不得把它吐他脸上,“给我吃那么多,想让我胖死?……” 但她现在这个气若游丝的样子,除了乖乖咀嚼吞咽,也别无他法。 除了喂她,他自己也在吃。手里抓着双一次性筷子,夹一口嚼一口,动作慢悠悠的。吃个两口,还要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水。他就好像个装模作样的优雅贵族,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是不是有病?吃个饭那么慢。 “放心吧,这点东西胖不了。谁让你老是不好好吃饭,我要是不看着你,你能一天不吃东西,跟修仙似的。” 说着,又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你、你管我……”常慧窝他怀里,额头冒着汗,头晕脑胀的。她恨不得他赶紧吃完,“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真是吃得下……” “嗯?宝宝,你好像对我有点意见?”收到她的投诉,工号为陆秋名的客服侧过头,瞥了他的客户一眼。 客户满脸都写着满意。客户只是习惯嘴硬。 “宝宝,你说点好听的哄哄我,老公就马上放下筷子,来喂饱你这个小色鬼。” 说着,还非常自然地动了动手指。 自然得就好像这是他吃饭的日常步骤。 “啊……你、你别乱动……” 体内的异物突然动了起来,还往里面顶了两下。常慧措手不及,连忙抱紧他的脖子,以免失去着力点,瘫软着滑下去。 “宝宝,你看看你。”青年面不改色,一边用右手拿杯子喝汽水,一边用左手慢慢地抽送,“只是吃个饭而已,怎么湿成这样?” “啊、嗯……”她害羞极了,只能埋在他的颈窝,做一只鸵鸟,“我……我也不知道……” 几分钟前他热好了吃的,坐在桌前准备开动。他掰了双筷子递给常慧,她却红着脸说不饿,不想吃。他正准备劝她吃点,这人顶着一张羞涩的脸,自己爬到了他的腿上。 什么不想吃,原来是想吃别的。 怪不得看着他拿湿巾擦手,在旁边偷偷咽口水。 坏猫咪。不仅挑食,还擅自发情。 但他们一天没吃饭了,必须补充体力。要真直接做上了,完事两人都得虚脱。 ……但她又好像真的很想要。就现在,立刻,马上。 于是他摸了摸她湿润的下体,直接把手指插了进去。 她就这么含着他的手指,看着他慢悠悠地在那吃饭。时不时的还喂她一口,磨蹭半天了。 他好像想把她弄舒服,自己一点也不着急。如果不是他下身早就支起个小帐篷,她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性无能。 “宝宝,你身上还穿着我的衣服呢。”陆秋名放下餐具,开始用右手揉她的胸,“你就这么想要?待会弄脏了怎么办?” “我、我又不是没弄过……上次你说起风了借我穿,我、我已经……”上面下面一起来,常慧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要是嫌弃……就别做了……” 她在想什么,他怎么会嫌弃? “哦?原来宝宝刚认识我第二天,就穿着老公的衣服自慰。”听到这话,他语气中都带着笑,“还说不喜欢我?宝宝,你这岂止是喜欢,都属于是一见钟情了吧?” 就像他对她那样。 ……虽然她只是身体上的,一见钟欲。 但他还是非常满意,加快了左手抽插的频率。 “喜不喜欢老公这样操你?说出来,老公有奖励。” 他在结合她的癖好,联想之前生气时的“经验”,努力说出让她舒服的话语。 “咕啾、咕啾”…… 结合处发出的水声越来越响亮。 “啊、啊……”实在太过荒唐,她不自觉地抬起屁股,想要减缓他带来的刺激。但那人却紧追不放,插得更用力更快了。 她只能开口求饶:“不要……太用力了……呜呜呜……” 闻言,青年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这么难搞,一声老公都不肯叫? 下午倒是夹着个嗓子,叫了他半天“老公”。但都是骗子的话术,没有一句是真的。 想到这里,他好像又有点生气。 “说,为什么穿着租客的衣服自慰?是不是经常这么发骚?”他抓了抓她的胸,一掌拍在她乳尖,“大街上看到路人有好看的手,也会回家张开腿,幻想自己被别人操?” “没、没有……”她看起来冤枉得都快哭了,实际上被骂得很舒服,“只、只做过一次……就是小秋……借我穿的那一次……呜呜……只弄、弄上了一点点……后面,洗干净了……” 他的衣服好香,就像有催情剂。 “你那么淫荡,下面水那么多,是该给老公洗干净。”陆秋名嘴上没停,笑容却压不住了,“宝宝,待会操完你之后,一起去浴室泡澡,给宝宝洗干净好不好?” 他不知道多高兴。 不叫老公,叫小秋也行。 反正不能一点称呼没有,就像在玩没名字的玩具。 “好、好……”她开始无意识地扭腰,想要去贴他的手,“小秋……手好棒……弄得我……好舒服……” 她好像终于不憋着了,会试着说出自己的感受了。 “宝宝真乖。看你这么喜欢,我都有点嫉妒我的手了。”他说,“宝宝,要是你能像喜欢手那样喜欢我,我不知道该多高兴……” 算了,她喜欢就好。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副空洞的皮囊,还算有点用。 而另外那边,常慧已经要撑不住了。 “嗯、嗯……喜欢……喜欢被……小秋的手指插……” 她腰扭得越来越快,挂在他脖子上不住地喘息。 她快到了。他伸出手,用力揉她的阴蒂,加大刺激。 “啊、哈啊……嗯……小、小秋……要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下体的酸麻感太过刺激,她忍不住了。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抖了又抖。一股股温暖的水流从里面飙出,不仅再一次打湿了他的外套,还到处乱喷,弄脏了他的裤子。 她缩着抖了好一阵。他的手继续塞在里面,感受她温暖的余韵。 “宝宝,亲亲。” 他捧起她的脸,温柔地吻了上去。 微甜的汽水味道,轻轻吮着她的小舌。混合着些许细微的水声,他的动作轻柔,气息缓慢,就像在贪恋她的气息。 欠债(一) 午夜的安静时分,夜色渐深。常慧陷在柔软的床里,看着窗外的城市景色。 下过雨的天空总是格外通透。将视线移动到无云的夜空,甚至能看见微弱的几颗星光。 她的头还有些发晕。方才身心愉悦地做过一次,她还没有完全从强烈的刺激中脱离。 “姐姐。”青年走出浴室,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水在放着了,要去泡个澡吗?” 陆秋名趴在床边看她,他身后的浴室里传来水流的声音。刚才她把顶灯关了,只留下最基础的一点光线。床边那张熟悉的脸她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一点轮廓。 “姐姐,还有力气吗?要不要我抱你?” 他向她伸出手臂,想要将她抱起。她却没像他想的那样瘫软和任由摆布,而是翻了个身,环住了他的脖子。 暧昧的昏暗房间,她的眼神温润。眼尾微微上翘,像在勾他心弦。 “……你上来,我有话要问你。” ………… …… 青年乖巧地靠在床头,身体有些僵硬。常慧跨坐在他的腿上俯视着他,她的双手抓住他的脸,用力啃噬他的唇。 一轮下来,本应平静的氛围又开始变得灼热。好不容易找到个空子,他喘着气,避开了她的眼神。 “干什么?不许躲。”察觉到他的闪躲,她好像有点不高兴。 “姐、姐姐……”被她暴力地亲了一顿,她胯下那人明显变得慌乱,气息也有些不稳,“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问吧……” 她还要问什么?身份,年龄,学习工作履历,财务状况……全都给她看过了。他还有哪里……可疑? “陆秋名,你慌什么?”看他方寸大乱的样子,她好像嘲讽似的笑了,“你不是一直想这样吗?现在姐姐真操你了,你反倒扭扭捏捏的。” 她的手一路往下,探向他的危险部位。就像……那天在杂物间的时候一样。 “姐姐……”她的手毫无章法,引得他一阵阵战栗,“姐姐现在就要吗?我还没、没有买……那个……” 她拉开了他的拉链。又一次。 “……你活了二十多年,有没有一个……做人的原则?”她的动作很直接,话却在他的意料之外,“就是……对于你来说,一定不能违反的东西。” “嗯……?”她的手已经覆上来,在柔软的触感之下,他快要丧失思考的能力,“大概是……以诚待人?” 哦,诚实有礼貌。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这很好,不过太像小孩。 “……那你跟我还真是合不来。”她的声音低沉,在黯淡的光线下,莫名的有些蛊惑,“你不说假话,我却最喜欢说假话。” “姐姐……”青年的眼中透着担忧。 “没关系。我记得,今天晚上要说真话。”她自顾自地说着,“我现在不骗你了。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原则是什么?” 她骑在他的身上,解开了他的裤子。她拉下那块布料,去除他最后的屏障,使他的分身暴露在空气中,昂扬向上。 她的样子太过魅惑,他甚至忘记了拒绝。 “……对我来说,做人只有一条原则。那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来我往,公平交易。 她扶着它,抬起腰,抵住了它的顶端。 “你为我‘贡献’了那么多,现在……该换我来……” 某处传来湿润又温暖的触感,狭长的甬道几乎要将他吞没。 她的头发垂下,她的神情近在咫尺,却隐藏在黑暗之中。 “陆秋名……我不想欠你。” ………… …… 无灯的酒店大床上,有人在做着羞人的动作。 常慧低估了这事的难度。她现在下面被撑满,整个人浑身发软,快要触到昏厥的边界。 她原以为就是一小会儿的事,才主动坐了上去。但从它进去的那一刻开始,什么漂亮话都失去了意义。 “啊……轻、轻一点……”插进去之后,身下的人就没给她一点休息的机会。她小声求饶,希望得到一丝空闲,“太深了……不要……” “……姐姐,你怎么总是出尔反尔?”听到她的话,那人有些不悦,“明明是你说要操我的,现在真操上了,又要反悔?” 说着,他加大了腰部的力度,顶撞得更重了。 “我、我不知道会……这么深……”她支起上半身,试图解释,“陆秋名,你、你……啊啊……别顶了……呜……” 她还穿着那件外套,胸口敞开,白花花的软肉在他面前上上下下,随着节奏翻飞。他抓住她的背,挺起自己的上身,含住了那颗乳尖,开始吮吸。 “啊、啊……这里……不行……”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乱了阵脚,她试图推开他的头,“你、你放开我……” “什么不行?”他的力气却丝毫不减,甚至开始揉她另一边的胸,“姐姐,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要放开哪里?” 他嘴上说着话,手上腰上力气都没变,反而更用力了。常慧只觉得有个坚硬的巨物在体内乱戳,将她里面撑了个十成满还不够,现在还有变得更大的趋势。 “……胸、胸……不要吸……呜呜……” “宝宝,你是不是想说,让我放开你的奶子?”陆秋名一口气堵在胸口,嘴上也不再跟她客气,“你连称呼都叫错,还想让我听你指挥?说了多少次了,提要求的时候,要叫我老公。” 她就知道气他。 他本来没想操她,想让她泡个澡好好睡一觉。她倒好,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最后就还是那个意思:要跟他公平交易,两不相欠。 她想保持“公平”,随时结束,那他就偏不让她如愿。 “哑巴了?刚不还挺能说会道的吗?”他一掌拍在她的胸口,打得她猝不及防,“说,你想让谁别吸你的奶子?” 疼痛带来的快感引起她一阵阵颤抖,充满皱褶的甬道狠狠一缩,差点夹得他破了功。 “小、小秋……”他这次力气不小,看得出又生气了,她只能连声求饶,“不行了……太大……太满了……啊……会……会坏掉……” “……宝宝,你总是想着欠不欠的,我现在很生气。”他不为所动,“所以,现在就算你良心发现,叫小秋也没用了。” 他蛮横地顶撞着她,甚至伸出手,狠狠地拍打她的屁股。 “如果你不乖乖叫我老公,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被固定在他身上,身下的粗壮性器犹如肉制的长钉,将两人钉在一起,怎么撬也撬不开。他坚挺的分身往她最里面捣去,就像要将她贯穿一般,毫不留情。 她觉得刚才引他过来,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小秋……小秋……呜……”她的注意力涣散,脸上布满水滴,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泪,“我、我只是想……也让你舒服……才……” “那你就说想让我舒服。”他摸了摸她的脸,理顺她凌乱的头发,“什么欠不欠的,你很喜欢跟我算账?” 就好像随时准备算清楚跑掉一样。他不喜欢。 “那、那我们本来也是……各取所需……”常慧还在垂死挣扎,“没有……就我一个人舒服……的道理……” “……”陆秋名恨不得给她做个基因改造,把她嘴硬的部分统统去掉,“你又来了是不是?不许说各取所需。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别说他没想找她索取什么,要有的话,也是要她的感情。 她怎么就总觉得他喜欢上床?喜欢上床的人到底是谁? 他气上心头,抽送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一下撞击,都死死地刺激着她的敏感点。 “啊、啊……小秋……” 原来初尝禁果是这种滋味,她快不行了。 “不行……不行……呜呜呜……要、要出来了……啊……” 无数的酸麻感从下体传来,控制了她的全身。身体的每一处神经都不听使唤,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汗。她伏在他的肩头,下身止不住地痉挛。他的尺寸丝毫未减,她的下体依然被撑满,从结合的缝隙处,依稀溢出一些淫靡的液体,打湿了他的阴囊。 常慧没有发现,她现在的眩晕,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欠债(二)(1/2) “……说起来,我差点忘了。” 酒店床尾的桌前,青年向前伸出手,将他的单肩包拿过来。他拉开拉链,在里面翻翻找找。包里装的东西太多,他费了一点时间,才掏出来一个小东西。 “姐姐,这是我离开英国之前买的。打开看看,这样式你喜不喜欢?” 那人将它递过来。这是一个方形的小盒子,用素色的纸简单裹了一层。白色的简单包装,上面印着粉色的花朵纹路,很是精致。 常慧试图用指甲去掉背后的透明胶带,但她现在浑身无力,使不上什么力气。 “我……”她轻轻刮了几下,就怕太过用力,弄坏精美的包装,“现在……不太好拆……” 拜某人所赐,她现在只能堪堪坐在他的腿上,用手撑着床边。别说无损拆包装了,能支撑住身体都不太容易。 “也是。姐姐,你看我这记性……”陆秋名的手臂从背后环过来,非常自然地捏了捏她的胸,“我怎么就忘了,你下面被我顶满了,现在没空管那么多?……” “你……”她又羞又气,下意识地伸手想掐他的腿,“真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刚才她引火上身,“被迫”在他身上丢了第一次。之后他顺势压她在下,又把她折腾得泄了几回。但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仅完全没有射的迹象,还把她拉到床尾,保持着插入的姿势,跟她闲话家常。 他还非常可恶地把灯全部打开,被子也堆到一边,让她无处可逃。做到兴起时,她只能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以免羞耻的表情被他看光。 ……虽然早就被看光了。她好像没察觉到,这样只是自欺欺人。 “那你现在见过了?”熟悉了她的路数,他直接略过了她的言语攻击,“怎么样姐姐,第一次交给我这种‘不要脸’的,是不是和以前想的不太一样?” 他现在心情很好,不想跟她打嘴仗。 “什、什么第一次……”被抓到关键点,常慧下意识地想反驳,“你瞎说什么?我、我有前任——” “行了姐姐,你就别逞能了。”陆秋名亲昵地蹭蹭她的侧脸,“你刚才坐上来的时候,嘴上装得很像,实际上整个人都在抖……又羞又怕,可爱得很。” “你要是有前任,我名字倒过来写。” 她非常不满:“……你怎么老拿我说的话反过来攻击我?” “因为,姐姐,只要是你说过做过的……我都记得。”他说,“比如,你现在掐我腿的那个位置,和昨天在电车上掐的地方,呃,一模一样。” “……昨天?我怎么感觉被你关在酒店都好几天了。”她很疑惑。 “嗯……现在过了十二点,已经是周二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前天吧?”他抓起她的手,试图让她看他的腿,“姐姐,你看看,这里好像被你掐出淤青了……好疼哦……” 周六聚餐,周日进城,晚上没开心多久就开始吵架,周一对峙了一整天,晚上才和好……然后,直接做到了现在。 看似过了很久,实际上根本没过几天。 “哪有那么严重……啊!” 她试图转身去看,却忘了两人的结合处。她的动作太大,刺激到了她的敏感部位,下身又忍不住开始收紧。 “姐、姐姐……别乱动……”被她这么一搞,那个佯装镇定的人终于也有点慌,“不要夹……” 不是你让我看的?要不是身子转不过去,常慧一定回过头,狠狠地瞪他一眼。 “……姐姐,先不说那个了……”陆秋名拆开盒子,拿出一条小链子,“我出发之前在手工集市上买的,姐姐,你看下喜不喜欢?” “手链?” 手心传来凉凉的触感,是用形状各异的天然石头串成的。石头主要是粉紫色,少有几颗浅蓝色,石头尺寸不大,小小的很精致。一整串石子全都晶莹剔透,闪着十分少女心的光芒。 “嗯。店主奶奶说,这个是魔法石头,有让人心想事成的魔力。”他说,“我之前就想送给你了,不过……没找到机会。” 她好像有点印象。在那天去鸟松山之前,他神神秘秘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挺好看的,不过,会不会太小女孩了?”她用手托着它,只是安静地凝视着,没敢上手戴,“你大老远的买过来,应该送给……” 更合适的人。 比如……你真正的恋人。 “姐姐,你是不是想说,应该送给‘女朋友’?”他就好像有读心术,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不许气我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话。” “可是……会不会有点,太贵重了?” “只是一个小链子而已……姐姐,你就当戴着玩好不好?”他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上,“我就想送给你,不想给别人。” 她一向穿着朴素。项链太高调,戒指又太正式,一小串石头手链,戴在手腕上,反倒正好。 “如果姐姐不喜欢这种,我以后再给你买别的?这里楼下就是商场,我白天陪你去慢慢挑……?” “不、不用了……这个就很好。”突然收到礼物,常慧有些无所适从,“真没想到,你还挺会……哄女孩子的……” 要是谁真成了他女朋友,那应该会很开心吧。 美好的校园生活,善解人意的男朋友。 她突然很羡慕。 可丽饼 “喂……你别走那么快……” 前面的人走太快,常慧有些跟不上。一觉睡到中午,虽然休息够了,但她的腿还是有些酸疼,在人来人往的商场,走路就像上刑。 “姐姐,你还好吗?我还想去前面那家看看……” 那人停下脚步等她。他手里拎了好几个袋子,都是刚买的东西。但他好像还没尽兴,还一个接一个地往各种店里钻。 “陆秋名,你还没买够?”常慧怒目圆睁,恨不得把他揪回去,“这么多东西,你拿得完吗?” 一起床就被拖出来逛商场,她的腿都不像自己的了。醒来之后,她本来想冲个澡赶紧退房,却被告知过了退房时间,今天还要再留一天。 他什么时候能放她回家?这么有钱,他自己去住酒店算了。 “姐姐,不着急嘛,反正明天才能回去。”陆秋名匀了匀手上的纸袋,空出左手来牵她,“那家的裙子好好看,我想再买一点……” “看不出,你还有这种癖好。”她毫不留情地开始嘲讽,“那么喜欢买裙子,要穿给谁看?” “什么啊?姐姐,这些都是给你买的。”他一脸迷茫,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听不懂,“不过如果你喜欢我穿裙子,我也可以穿给你看……” “……你有毛病!?”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的气简直没地方撒,“谁要你买了?而且,我试都没试,都不知道合不合穿……” 她想用力甩掉那只黏人的手,他却更用力地回握过来。 “姐姐你放心吧,就你那瘦的样,一看就知道穿得了。”他好像沉浸在什么奇怪的气氛之中,笑得很欠揍,“况且我也摸过了,对你的围度熟悉得很——” “你闭嘴!女孩子的事你懂什么!?” 她应不应该跟他解释这边的成衣有多离谱?不管是尺码还是质量。 常慧看着那一堆袋子,只觉得头晕。 “姐姐……”他又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难得出来一次,就让我买一点,好不好?……” “难得难得难得,从上周末到现在,叁四天里面你花了多少钱?”还好现在是公开场合,不然她肯定用手戳他脑门儿,“要不是我刚才去找前台,我都不知道你把房间续了一个月!?” 住一个月酒店,他想干什么?下个月的考试不去了? 特快票那次她没帮他擦屁股,这次是真忍不了。还好前台的妹妹好说话,同意取消续约,还免费给他们升级一晚。 不然他还真想开一个月的房?天天把她捆起来折腾? “那、那我之前是被气到了嘛……”他的撒娇越来越上道,甚至开始轻晃她的手,“我那时候钻牛角尖,我想你如果不要我,把你关起来也好……” “你有病啊!?小说还是电视剧看多了?”常慧怒上心头,就差把他脑子撬开,看看结构是不是有问题,“非法拘禁犯法的,我一报警你就——” 她话还没说完,嘴先被堵上了。 “我知道错了。”陆秋名在她唇上轻轻一啄,低下头,在极近的距离看着她,“被抓了就会被限制入境,对不对?我知道,真那样的话就见不到你了。” “姐姐,我知道你担心我,舍不得我……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 “……你知道就好。”她下意识地别过脸,想要避开他的目光,“那你赶紧买完,我要去吃东西。” 虽是工作日的下午,车站附近的商场人还是多。周围人来人往,在这种地方拌嘴和拉拉扯扯,总会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就好像把周围人全屏蔽了似的,一直看着她傻笑,开心得跟个什么似的。 这是常慧第一次觉得,恋爱脑是世界的祸害。 ………… …… “来了,您的草莓可丽饼和特制草莓可丽饼~多谢惠顾!” 某处小店,店员递过来两个纸筒。圆锥状的卷饼,上面挤着高高的奶油顶,有点像快餐店现打的那种冰淇淋。 “走吧,我先帮你拿着。”常慧一手拿着一个饼,向电梯努努嘴,“去楼上坐会儿。” 几分钟前,陆秋名终于买完了东西。刚付完最后一单,出门看到一家卖可丽饼的小店,他就走不动道了,非要买。但他手又不空,只能让两手空空的常慧去买。 一个六百多,花得她肉疼。 “兼职,报社的兼职看一下——” 旁边有个女孩在举着板子,似乎正在卖力招揽。常慧本想去看看,但现在手上拿着东西,一时不得空。于是她只能向前走,登上商场的扶梯。 电梯缓缓上行,把两人带到一片休息区。 “我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吃?”常慧一手拿着一个,皱着眉很是嫌弃,“煎饼混奶油,加几片水果,就卖这么贵。精致但不顶饱,不如煎饼果子。” “姐姐,煎饼果子是什么?”找到座位,陆秋名终于能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煎饼里面加水果吗?” “……这个你也不知道?”想起之前他锅包肉都不认识,她十分惊讶,“有时候真觉得,你挺缺乏常识。” 但成绩又那么好,智商应该没问题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 “没办法嘛,我十多年没回国看看了。就算是回去,也就只是办事情,待不了几天。”他掏出手机,对着手上的饼拍了个照,“平时也没朋友交流,很多东西都不明白,早就脱轨了。” 拍完还要拉她一起,示意她把手伸过来,让她那份一起入镜。 “那你……不上网?”她看着他,表情很复杂。 “没那习惯。一般上网就找找资料,社交账号也很少用。之前上学工作的时候,一般都是邮件或者短信联系。” “……噢,这样啊。” 想起“学习资料”那事,常慧有些尴尬,也不再多问。 看他拍完照,她把饼拿回来,仔细观察它。普普通通的法式可丽饼,饼皮用软底面糊煎制而成,抹上奶油,加入切好的水果,便是一道人气的甜品。 顶部精心挤上了奶油顶,淋上些许巧克力酱,再撒点彩色糖豆,卖相非常精致。常慧买的是普通款,看他喜欢甜食,给他那份加了冰淇淋。 她咬下一口,奶油打发得蓬松,是合格的动物奶油。下方饼皮薄脆有韧性,配上新鲜草莓和奶油,口感很清甜。整体来说,除开上方的淋面,调味并不是很甜,还挺合她的口味。 “还挺……好吃的。”她说,“没那么甜,比预想的要爽口。” 常慧看向旁边,他正在啃中间那坨香草冰淇淋。从表情上来看,他也很喜欢。 “……姐姐,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陆秋名十分专注地吃着可丽饼,目视前方,眼睛没有看她。 “怎么了?” 她嘴角粘上了奶油,正在包里翻翻找找,想找出一张纸巾擦擦。 “我过两天……要回去一趟。可能有个叁五天。” 这个休息区位于商场中部楼顶,很通透。今天日头正好,下午的温暖阳光,正好打在青年的身侧。 一阵风适时吹来,撩乱了他的头发。 “姐姐,你会不会想我?” 和牛咖喱 人来人往的车站商区,时间已经来到黄昏。 “这位小姐,要不要看看我们报社的兼职?最近急缺人手,无门槛招人中——” 两人一从扶梯下来,就被一个戴帽子的女孩拦住了。她举着粗糙的纸板,上面用马克笔随意地写着“报社 打工 锐意募集中”。 看到常慧投过来目光,女孩急忙上前,塞过来一张传单。 “小姐,我看你气质不凡,很有文学的气息。”她举止机灵,看起来口才很好,“不如来我们报社试试?做得好的话,一个月就可以转正。” “报社?”常慧有些惊讶,“高中学历……应该不够资格吧?” “怎么会呢!我们这个……报社呢,最看重的就是能力,而不是学历!”看她好像有兴趣,女孩“推销”得更卖力了,“我们现在是‘期间限定’招人,日薪大概是这个数……你看看,算下来比去便利店打工要高哦!” “小姐,要不你来试试,不合适的话,随时可以退出——” 无学历要求,坐办公室写稿,工资还比一般兼职要高? 有这么好的事?常慧将信将疑。 “姐姐,你得小心一点。”陆秋名贴着她,小声说道,“最近我看过新闻,好像有很多自称‘星探’之类的坏人,把女孩子骗过去拍那种东西……进去了的话,就跑不掉了……” 他马上就要离开几天,不在家的时候,担心她遇到危险。 “……我知道。”常慧无奈地叹了口气,“天上不会掉馅饼,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位小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好不容易拉到两个人,女孩还没有放弃,“我们公司虽然小了点,但也是正规注册的,需要文件的话,随时可以给您查阅……” “你、你会中文!?”她的反应出乎意料,两人一起愣了。 “嗯……怎么说呢,会一点点吧?”女孩狡黠地笑了,“没想到吧?嘿嘿。不仅会一点外语,听力也很好。我告诉你们哦,我们报社的员工,都是有真材实料的!绝不做骗人的事。” 女孩在挎包里翻了翻,掏出两张名片,递了过来。 “你们好,我叫月见 真理亚,是‘白石报社’的见习记者。”女孩压了压贝雷帽的帽檐,略带正式地说道,“这对郎才女貌的恋人哟,你们有兴趣的来工作的话,随时联系我~!” ………… …… 稍晚时刻,酒店房间的浴室内。 “你、你……你别摸了……”某人的手不安分,扰得常慧心烦意乱,“而且,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进来了!?” 她正坐在浴缸内。准确来说,是和陆秋名一起。她坐在他的前方,被他环抱在怀里。 “姐姐,我们明天一早回家,我就要收拾东西,准备去机场了。”青年的声音低沉,莫名其妙地带有一点蛊惑,“我好舍不得。到时候肯定会很想你……” “这就是你在我泡澡的时候闯进来的理由?” “是呀。毕竟我们还没有一起泡过澡……上次在温泉,都没有好好泡。”他声线低落,好像还挺遗憾。 她隔空翻了个白眼:“上次是你自己喝醉,怪不得我。” “那是当然,我怎么会怪你?我只会怨我自己没用。所以……现在补上。”他摸完她的胸口,手直接向下探去,伸向她的腿间,“姐姐,我马上要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下午第一次问的时候,她装傻充愣没理他。于是,他现在又向她确认。 “你不是说过两天走?”她不直接回答,而是转移话题,“现在又说明天。” “嗯,家里……催得紧。”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改了后天一早的飞机。明天晚上去机场过夜。” “怎么了,看你年纪大了,急着给你介绍对象?”她的言语攻击就像是被动技能,随时随地随机触发,“那样也好,你找到人生归宿,我也少个麻烦事。” “……姐姐,你很想我有对象吗?” “那当然了,男大当婚。你家里要能给你找到个门当户对的,不也挺好的吗。”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自顾自地说道,“办婚礼记得告诉我,时间对得上的话我会去。毕竟相识一场也算朋友,给你包个大红……啊!你、你干什么……” 方才还在她腿间摩挲的手,一下对准了她的小缝,直接插了进去。 “姐姐,你怎么在水里也那么滑?一下就插进去了,一点都没阻力。”触到她的反应,他好像都有些忍不住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是浴缸的水多,还是你的水多。” “你……你神经病……” 果然,一这样她就顾不上打嘴仗了。这招对付她最有用。 “姐姐,我怎么感觉今天晚上吃的那个咖喱饭,根本没吃饱?”在她下面抠弄了一番,他索性挺身站起,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还说是和牛咖喱,又要排队又要登记的,结果就那么一点点,也太过分了吧?” “人、人家不是都写了……是旁边西餐厅的和牛边角料……顺便做的……”常慧被他正面朝里按在浴室的防滑内壁上,动弹不得,“当然,要说的话……那个调味确实也一般。” 她想起那盘不便宜的和牛咖喱。极其深的颜色,过于浓厚的红酒味道,咸得齁人的酱汁,配上只有一点点的和牛肉……香气倒是还凑合,米饭也还不错。但考虑到花里胡哨的就餐程序,严肃的气氛,和虚高的价格,最后只感觉,钱都花在餐厅的内装上了。 不能说不太好吃,只能说太不好吃。 “对吧,你也这么觉得。”他俯下身来,掰开她的屁股,“所以我现在想吃点别的。” 青年半跪在地上,唇不由分说地凑了上来。她搅开她的小瓣,灵活的舌头向前舔舐,带出一片片湿滑。昨晚她初经人事,下面本来还有些酸痛,但被他这么一舔,淫靡的液体不断涌出,她早就将那一点不适抛到了九霄云外。 “啊……”常慧猝不及防,只觉得贴在墙上的身体浑身无力,“……你搞什么?吃过咖喱来舔我?……” 她很快就达到了高潮。他用唇舌将那些多余的液体收拾干净,又站起身来,将她的头拨回,掠夺她的嘴唇。 “姐姐,我进来之前就漱过口了,还吃了颗糖。” 他的额头抵着她,香甜的橘子味扰得她意乱情迷。 “……不过,比起咖喱和糖,我还是觉得你更好吃。” 面试 这天上午,西阪城中心的一栋楼内。 这是一家面积不大的事务所,办公室光线昏暗,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工位上也没有人,看样子很久没被打理过了。 “给你介绍一下哦,这边是卫生间,这边是资料室,这里有饮水机……对了,那个房间你别进,好久没打理了,里面都是灰!” 常慧看向面前的女孩。她嘴里说个不停,看上去很是开心,在这个乱七八糟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惹眼。 “呃……月见小姐。”她四处看了看,想了半天怎么开口,“你们这个报社……未免有些太小了?” 回家之后,她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来面试。最近事情太多,想的也多,她对着手机看了半天,也没下得去手再去拍“福利”。再叁思虑之后,她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架子,电话打通了就秒接,还很热情地告诉她,第二天就可以上岗。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吧。”女孩搬起一张桌上的一大摞书籍,不以为然地说道,“这行就是这样的,公司有多华丽有什么用?能写出吸引眼球的报道才是真的。” “吸引眼球?月见小姐是说,‘关西商业巨头背后的叁个女人’、‘惊天内幕!城内政要夜访头牌艺伎’、‘201X年娱乐圈最惹眼的那个男人’……这种报道吗?” 常慧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封面是张明星的偷拍照,字体花花绿绿的,排满了让人紧皱眉头的标题,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刊物。 “小常啊,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后辈了。”女孩把一摞摞资料往地上一放,收拾出一张小桌子,“不用那么客气,叫我真理亚前辈就好了!” “这个是重点吗?”发现女孩的神经大条程度不亚于某人,她简直无语至极,“你们这个根本就不是报社……算了,我要回去了。” 看来又是个坑人的公司。常慧无奈得很,她放下手里的杂志,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后辈,你等一下!”眼看好不容易到手的“肥肉”要跑了,女孩急吼吼地冲过来拦住她,“你没做过这行,对我们有误解,你听我解释,刚才那本书只是我们业内的参考刊物——” “月见小姐,我只是想找工作,但我不是白痴。”常慧指着那本书的右上角,那里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白石杂志社。 “你之前还说,你是白石报社的。可是这里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个八卦杂志社。而且还是不太正规那种。” 名片设计得也很正式,还给自己安了个“总主编”的头衔。太离谱了,简直就是诈骗。 “啊不是的,后辈你听我解释!”谎言这么快就被戳穿,女孩也有些急了,“我们现在是主要做八卦不假,但这只是为了生存,这是暂时的!我们注册手续都是正规的,也有固定的出版方,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女孩跑到一张桌前翻翻找找,拿出一迭文件递了过来。 常慧大致看了看,手续确实都齐全,她确实没有骗人。她只是夸大其词,把一个八卦小报社包装成报社,给人一种很正经的错觉。但实际上人家只要一实地考察,这种“包装”就会原形毕露。 “好吧,我姑且认同你们是‘正规’公司。但看你们这样,生存都成问题,何必再多一笔开销,招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员工?” “小常啊,你有所不知……”女孩扶了扶眼镜,非常无奈地说道,“我们报社现在,可是缺人缺得不得了。我在车站那边站了叁天,才等来你一个新人。” “那……真理亚前辈,你招我过来的话,需要我做什么样的工作?”常慧接着问道。 “找人。”女孩收起活泼的笑脸,非常正式地说道,“小常后辈,我们报社现在出大事了,急需你的帮助。” 真理亚抱着双手,严肃仰视着她。女孩稚嫩的脸上,强行凹出一副老成的模样。 “我亲爱的后辈啊,你愿意……把力量借给我吗?” ………… …… 忙碌的一天很快就过去。晚上七点,常慧准时到达松町车站。 她去商店街逛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打折的东西。离晚上贴折扣标签的时间还早,她随便买了点便宜食物,拎着袋子回了家。 一边走,一边复盘最近的生活。说起来,她最近好像过得还不错?吃得还不错,睡得也很好,屋子简单翻修了一下,虽然工序还没做完,但总算像样了一点,没怎么被社区找麻烦。 工作也找到了份新的。虽然好像不太靠谱,但对接的是个小女孩,还预付了她一个月工资。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决定先试试看,不行的话随时跑路。 她的生活好像逐渐进入正轨。能稳定下来的话,那份讨厌的“工作”是不是可以不做了? 说起来……上一次拍照片卖图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胡思乱想着。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 “……能听到……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模糊的青年声音,看样子那边信号不太好。 “谁啊?” “姐姐,能听到吗?”一阵嘈杂声过后,那头的人再一次问道,“我这边……信号不太好……” “哦,是你啊……”她终于听出那人的身份,“陆秋名,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跟你说,我到了。”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阵猛烈的风声,那人的声音更模糊了,“飞机晚点了,中午下了飞机,又转了几次车才回去……” “呃,我听不太清……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等、等一下啦姐姐……我是想跟你说,我到酒店了,这边Lime通信速度好慢,打电话也听不清,不如你加我微信?我待会发你Lime……” 电话那头不断地发出各种噪音,常慧越发地不耐烦:“你好烦啊。” “姐姐,想你了嘛……” 他没有理会她的嫌弃。嘈杂的电话那头,青年的声音似乎非常期待。 “你在家吗?待会有没有空聊聊?” 炒面面包 回到家,常慧放好东西回房坐下,很嫌弃地加了那人的微信。很快,好友验证就通过了。 手机开始震动,是对面发过来的消息。她现在不想回,就只是撕开面包的包装袋子,慢慢翻着他的资料。 和Lime一模一样的头像和昵称,还是那只黑猫,还是叫Akina——就是他名字的日文拼写。他这么喜欢实名上网?真不怕哪天被人扒出隐私信息。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打开他的朋友圈……竟然是空白的,一条也没有发过。 她再叁翻看才敢确认,不是被屏蔽了,也不是设置了可见范围,他好像就是……一条也没有发过。 常慧也不发朋友圈。她除了刚开始用的那一年图新鲜发过两条,后面就没那心情了。她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没有社交圈,没有发的必要。但他怎么回事?出去留个学,就与世隔绝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之前发了仅限某某标签可见。那样的话,她也是看不见的。她皱着眉头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她还在看着手机发愣,看她半天不回,对面直接发起了语音通话。 他好烦。 “干什么?”她不耐烦地接起语音通话,劈头盖脸地一顿输出,“少爷,回家相亲失败了,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来找我消遣了?” “……姐姐,怎么这么大火气?”刚接通就被一通抢话,青年呆住了,“谁惹你生气啦?” 比起刚才糟糕的通话,他的声音清楚多了。还得是WIFI通讯,比国际长途质量好多了。 “谁说我生气了。”常慧嚼着干硬的面包,语气十分不满,“要说的话也就是你。陆秋名,你打扰我吃饭,很烦。” “姐姐,我这边刚安顿好,想你了嘛。”他的声音轻快,像是带着笑,“在吃什么好吃的?” “炒面面包。超市买的,有点咸。”她面无表情地继续嚼着,内馅的油脂味让她有些被腻到,“大老远的打电话,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是一种奇特的本地料理,松软的面包烤好切开,里面放上酱油味噌炒面,面包配面条,简直是一种“碳水炸弹”。常慧现在吃的这个很敷衍,口感冷硬,里面夹的炒面也很齁咸。面包店的炒面面包会更新鲜一些,不过这只是超市的供应商随便做的,价格也便宜,跟手工现做的不能比。 “姐姐,你现在应该在家吧?我有件东西好像忘拿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也许是电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好轻,语速又慢,听上去脾气好得不得了。他不理会她的毛躁,她一胸口无名火没处撒,只能继续嘴上逞能。 “少爷,你都飞国际长途了,东西都带不全。”常慧走出房间,拧开他房间的门把手,“你现在说忘了我能怎么办,给你寄快递?别烦我了,我很忙的……” “我记得,是在书桌上面放着了。”他继续说道,“应该是个小纸袋子。姐姐,你有没有看到?” 她一手拿着面包,另一手拿着手机,不得空。于是她把手机夹在脖子上,歪着头继续通话。 “有,看到了。白色的小袋子?”她心烦得很,所以话里带刺,“怎么了,给人家买的礼物,落家里忘了拿?” 她看向桌面。那里放着一个普通的购物袋子,上面印着某个大牌的LOGO。看上去挺精致,一看就是给女孩子买的。 常慧胸口那股无名火更旺了。大少爷什么记性啊?带给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的东西也能忘? 就算是忘了你就不能重新买?非要在这里惹人烦。她忙得很,没时间给人寄快递。 陆秋名却好像完全没发现她的情绪,只是继续问道:“姐姐,今天是几号来着?” “……20号,星期四。陆秋名,你活傻了?” 大费周章打电话问她日期,他是不是有毛病? 要不是现在人不在这,她恨不得一拳把他头打烂。脸可以暂时留着,毕竟挺好看的。 “那就对了。姐姐,这个是买给你的。” 电话那头缓缓传来青年的声音。手机听筒被她紧紧夹在肩上,他的声音直击耳膜,略有磁性的声线,温柔得不像样。 “宝宝,一个月纪念日快乐。” ………… …… 常慧还拿着那半个面包。不知不觉间,她的火气已经灭了大半。消息突然,她现在坐在陆秋名房间的书桌前,还有些愣怔。 “姐姐?你在听吗?”看她好一阵没说话,他在电话里轻轻唤她。 “……在。” “怎么了?不喜欢吗?”她的声音低落,他听着有些着急了,“那你别生气,我回去再重新买——” “那倒没有。”看着那个纸袋,常慧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你买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个小袋子里装着一整套护肤品。牌子挺大的,价值不菲。 “柜员说这个挺好的,比较泛用,不挑肤质。”他说,“姐姐,我看你平时不爱化妆,怕买化妆品你不喜欢,就想着护肤品的话日常可以用的……” “不是这个问题……”她看着面前的袋子,这东西她不了解,只觉得看上去很有压迫感,“它肯定很贵,但我不知道多少钱。这一次……我甚至没法用泡面估算它的价值。” “你管那个做什么?只要好用就行。姐姐,要不你打开试试合不合用——” “而且,一个月纪念是什么意思?”她神经紧张,只觉得这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我不记得我有跟你应该有什么纪念日?” “我们认识一个月呀。”她的情绪不太好,但陆秋名好像毫无察觉,“我看到了觉得不错,就买给你了。” “……这些东西你懂什么,人家柜员推销几句,你就信。”她的声音闷闷的,“前天在商场里到处钻,我都不稀得说你。去一个柜台结一单,人家吹得天花乱坠的你就花钱。少爷,是不是看见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道了?” “我没有……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想让你开心才买的……” “让我开心?你觉得给我买东西,我就会开心?”她紧咬着下唇,皮肤几乎要被撕裂,“到底是想我开心,还是想你自己开心?” 常慧想起前天。她和他在酒店待的最后一天,他出发之前,那个荒唐的夜晚。 她只觉得焦虑上涌,现在不太能呼吸。 香水 两天前,西阪城市内。两人刚泡过澡,逛一下午的疲劳稍有缓解。 “就算是免费升级的大房间,但这也太夸张了……” 常慧环顾四周,这里和之前的那间房比起来,除了稍微大一点,落地窗前面的空间宽一点,其他的……没有任何区别。 面积是大了,也就只大了一点点。楼层也一样,还是34楼。 “就这么点区别,正价订的话会贵一万多?”她越看越觉得不值,有些愤愤不平,“唉这世道……真是没天理。” “要我说,这间房它越贵越好。反正是给我们免费升级的,肯定是越豪华越划算。”陆秋名坐在床上,正在拆一个塑料袋子,“姐姐,先别看房间了,你来看看这条裙子,款式怎么样?” 他拆开了包装,拎起连衣裙的肩部。一条设计精美的蕾丝连衣裙,大身是白色的纱质,以各种水溶蕾丝点缀,层层迭迭的,有些复杂。 “还挺好看的,虽然蕾丝有些繁复。”常慧双手环抱在胸前,十分无奈地点评道,“不过很可惜,就这个胸口尺寸,我肯定穿不了。” “为什么?我问过店员了,她说你肯定能穿。”陆秋名有些不解。 “傻瓜,人家说你就信?”她嗤之以鼻,“我站在店外面,离她那么远,她看一眼就知道我能穿?还不都是稳住客户的话术,想骗你买下来。” 她打工的时候也被这样培训过,大到接待礼仪,小到试穿之后的吹捧,都是设计好了的。店里的镜子还是特殊定制款,穿上效果好得不得了。如果不能哄得顾客头脑一热,满大街的服装店要怎么经营下去? 他还不死心:“姐姐,但是我看过尺码表了,尺寸应该是合适的?” “好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常慧直接站在原地脱衣服,叁下五除二,衬衫和裙子就解了下来。她走过去,一把从他手里抓过裙子,就开始往身上套。 裙子上半身是短袖的,胸前是开扣款式,有点像薄款的衬衫。她从头套上去并不费力,但很快,胸前就出现了大问题。 “你看吧,扣子扣不上的。”她抓起胸前的扣子,尽量往扣眼里送,“就算勉强扣上了,也会有褶皱。细看会走光。” “怎么会这样?”陆秋名看着她皱巴巴的胸前,这情况显然出乎他的意料,“整体看上去挺合适的,怎么这里就那么不服帖?” “因为这边的设计师很少做胸省呀,哦,就是多出布料,给胸部预留空位。”她往前走了走,直接把尴尬的场景怼到他的面前,“我这种肉多的,怎么穿得了为瘦子设计的衣服?” “姐姐,你哪里肉多了?我还觉得太瘦了,需要补充营养。”他看着她圆鼓鼓的胸口,尽量忍住把脸埋进去的冲动,“那其他的呢,要不你都试一下?” “……陆秋名,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看来他不想轻易放弃。为了让他乖乖闭嘴,常慧开始了她的试穿。 ………… …… “你看吧,这件胸口是不走光了,但是裙摆刚遮住屁股,要怎么穿出门?” “这件,蕾丝轻飘飘的确实好看,但袖子做得那么短,都不知道是长袖还是七分袖。” “这件更离谱,你看看,这么小一点尺寸,布料还透肉的,多尴尬。但是如果在里面穿内搭,就要拉不上拉链了……” 陆秋名坐在大床上,看着常慧一件又一件地换。她也没去卫生间换,就直接在他面前穿上又脱下。她满脸无奈的样子,好像只想快速试完,断了他购物的心。 “可是,我觉得都挺好看的。”他微微跷起腿,很严肃地盯着她,“除了第一件,它胸口确实会漏。姐姐,我们可以拿回到店里让他们改一下,或者找裁缝加颗暗扣……” “你不嫌麻烦我嫌麻烦。”她断然否决,“这些款式是很好看,但穿着费劲,太紧绷了。而且质量也不怎么样,穿几次可能就要开线了。” 他是不是不能理解,什么叫做骨架大?从最基本的结构上来说,她就和这里的女孩不一样。 她穿惯了宽松舒适的款式,现在让她绷起身子扮淑女,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好吧,那我下次不擅自买了,会让你先试一下。”他又说,“姐姐,这还有一件你没有试,要不再看看这个?” “行行行,大少爷,谁花钱了谁有理。”她轻轻脱下身上这件,生怕给衣服拽坏了。又接过他递过来的那个袋子,拿出里面的衣服,“这应该是最后一件了吧?试完能不能放过我了,我好累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掏出“裙子”。等等,这东西手感上怎么那么奇怪,轻飘飘的,就好像没有重量? “……这什么东西?”常慧拆开塑料包装,拿出两片丝制的布料。珠光白的亲肤材质,缀着些许优雅的蕾丝花边。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着十分温柔的光芒。 “内衣套装。是刚才那件衣服的店里送的,说是在搞活动。”他看着她的手,似乎非常期待,“店员说这个是特制包装,在厂里进行过密封灭菌。” “你、你……”她没想到那么多衣服里混了一件这种东西,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了。 青年还坐在那看着她。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就像在审视他的猎物。 “姐姐,穿上让我看看,好不好?” ………… …… 几分钟之后。 “喂,你不是说,就穿给你看看……”面前的人有些不正常,常慧正极力忍耐,“你这是哪门子的看?” “不贴近一点,怎么看得清楚?”青年的声音从她胸口处传来,有些模模糊糊的,“姐姐,你这里好香,怎么这么好闻……” 刚才她刚换好丝制的“内衣套装”,陆秋名就一把环住她的腰,把脸贴了上去。他十分不要脸地蹭她的胸,还时不时地吸几口味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是这衣服自带的味道。”她站在床边,按住他不安分的头,“看够没有?能不能结束‘试穿’,让我休息了?” “不要嘛。我还没有看够。”青年紧紧抱着她,脸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贴上来,“姐姐,你知道吗?有件事我真是做对了……” “……你在说什么?” “没让你去店里试穿是对的,我肯定会忍不住。” 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感觉胸口被蹭得发痒。她低头,似乎能看到一双笑得上翘的眼睛,埋在她的乳肉里面。他抵在她的胸口半天了,还是不舍得放开她,而是没脸没皮地继续说道—— “姐姐,以后我们就关起门来‘试穿’,好不好?” ………… …… “……你干什么……这样弄的话,会被看到……” 常慧被人带到落地窗前。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城市夜景,但她现在无暇欣赏,因为她的上半身被人抵住,结结实实地贴上了玻璃。 刚被折腾了几回,白色的蕾丝内衣被蹂躏得不像样。她的胸口大敞,两团雪白的乳肉贴在玻璃上,被挤得有些变形。薄薄的布料只是堪堪挂着,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比全裸还糟糕许多。 “姐姐,这里这么高,想被人看到有点难度吧?”陆秋名挺起下身,从她身后插了进去,“楼下的人要看到你这副可爱的样子,必须要高倍望远镜才行。” “不、不要……”下身又一次被撑满,她只觉得脚都要站不住了,“小秋……这里太高了……害怕……” 她试图挣扎,却被某种有节奏的律动带偏。在肉体的撞击声下,锃亮的玻璃上留下一团团可疑的圆形印子。 “别怕,我抱着你的。”他伸手托住她的右乳,像是要安抚她一般,“宝宝,你怎么这么紧?快要把我的‘措施’吸进去了……怎么能这么可爱?” “……我、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买的……”她被弄得眼角带泪,委屈得很,“又买这个又买那个的,结果就是为了操我……” “姐姐,是你让我买的呀。上次是谁说的,不做的话,以后都别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拍她的屁股,“你这么心急火燎的,我当然要赶紧备好了……” “呜……” 又一阵暖流从下涌出,她贴在落地窗前,软得不成样子。他捣得实在太深,又用力打她的屁股,没受两下,她就擅自到了高潮。 “怎么这就出来了?宝宝,你今天好敏感。”他甚至俯下身来贴她的耳朵,“还特别香……果然,这个牌子的香水很适合你……” 在“开始”之前,他在买的袋子里掏出一小瓶香水。非常清甜的花香气息,前调有些甜,带着一些水果的气息,喷上之后,立马和花朵的香味混合,有点像茉莉混着梨的味道,清爽又迷人。 她记得这种味道。这好像和他衣服的柔顺剂是一个牌子,差不多的调香手法。 “……呜,不要说了……又、又要出来了……啊……” 她沉浸在相似的气息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不断收缩着下体。 ………… …… 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制造出些许疼痛,努力扭回自己的注意力。脑海里,一些鲜活的画面被强行掐断。 常慧坐在桌前,握着手机沉默不语。对方诚意十足,惊喜也给得很够,她发不出火来。但她这个性格,让她欣然接受又不太可能。 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屏住呼吸,保持通话不被挂断。 “对不起,是我不好。”电话那头传来青年的声音,他的嗓音柔和,带着一点歉意,“姐姐,你千万不要有负担……如果真的很难受,就放在那里,当没有这事,好吗?” 他道歉一向很快。就算不全是他的问题,他也会第一时间哄她。 “……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对着一团软棉花,她也真没法下手攻击,“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是我自己不习惯。” 她要怎么解释这种“不配得感”?他送她礼物她会很慌张,对她好她会不适应。也许是长期处在高压的状态之下,她不知道要怎么和一个正常的、温柔的、带着善意的人……正常相处。 说她害怕失去吗?可能也有一点。但她更多的是自我否定。那件事之后,不,或许在更早之前,她就变得谨小慎微,不断怀疑自己。她习惯了以最低标准对待自己,除了因为手头拮据,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她觉得自己不能过得好。 “没关系,你想说的时候跟我说就好了。”青年依然在尽力安慰,“对不起啊姐姐,这次是我欠考虑了,你不要生气……有什么就等我回来了找我算账,好不好?” “……陆秋名,我要怎么说你好?”她语气中的哀怨感更深了。 “怎么了姐姐……”他不知所措,语气明显有些慌张,“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把事情办完了,马上就回——” “其实你……不用这么卑微。”她说,“怎么说呢,毕竟你也不欠我的。我知道,我嘴上总是不饶人,但你真没必要这样低姿态……” 过去的幸福生活就如梦幻的泡沫,它飘在回忆里,时刻提醒着她有着怎样的曾经。但既然她有罪,现在她就不配以一个“正常人”的标准活着。她吃着难吃的食物,住着破败的房间,除了那些不得已的部分,更多的,是在赎罪。 与其说患得患失,不如说她失去了感受幸福的能力。对于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她不能,也不配。 如果她发现了对他也有这种怯懦,是否等于承认了他是一种“幸福”? “……你对一个不会有回应的水池投一百枚金币,许的愿也不会灵。”她说,“那为什么要继续投下去?是不是应该及时止损?” 非常难得的,她没有用言语攻击来处理这件事。也许她已经发现,和某人的相处已经过了“排解压力”的范畴。 人类怎么就这么恶心,能在性交这种事上获得快感? 也许是为了方便繁衍?那就更搞笑了,她作为一个有功能的人类,却并不想履行职责。她果然是个异类,不仅在人类社会活不舒服,在自然界也要做个怪胎。 “姐姐,你怎么知道水池不会回应我?这才投了一百枚,如果可以,我会继续投一千枚,一万枚……直到她愿意为止。” “那……如果你只有一万枚金币,多的再也不会有了呢?”她试探地问道。 “那我就再投一万枚。”他的语气坚定,带着一丝不容拒绝,“我有多少就会投进去多少。我有那个能力能赚更多的钱。” 他知道她在忧虑什么,但现在确实没法很快让她安心。他只恨自己能力不够,给不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尽力安抚她的情绪。 “姐姐,我好歹也是个名校双学位毕业生,带两年工作经验那种。” “不许看扁我。” 点心 “这份是人物资料表,这份是关系图,总之就是这样,那样,还有那样……后辈,明白了吗?” 常慧手上又被塞了一大摞纸,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感觉视野都有些模糊了。 “前、前辈……”接连几天泡在文件里,她有些欲哭无泪,“我感觉找人不是这么找的吧……这样找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 “是吗?”闻言,真理亚皱起眉头,像是很纠结的样子,“那依小常来看,我们应该怎么做?” 从“入职”杂志社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在“找人”。真理亚工资付得爽快,做事却一点条理也没有,只会拼命塞给她各种资料,让她找出线索。 “前辈,你说要找人,那起码应该告诉我找的是谁?”她指着手里的几张纸,对真理亚说道,“你给我这么多报账单和报名资料表,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你是说,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真理亚懂了一点,但没有完全懂。 狭窄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常慧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她的面前摆满了资料。而真理亚就明显清闲很多,她给自己腾了个空位,坐在对面办公桌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这个稚气未脱的样子,到底哪里像杂志社总主编? “那、那当然了。”常慧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眼睛的疲劳,“就算是找杀手做事,也得告诉他目标叫什么吧?” “那可能不行。”真理亚紧抱着手臂,非常严肃地看着她,“小常,这件事相当危险,如果告诉你的话,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哈!?”女孩的话过于奇怪,常慧差点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跳起来。 “是真的。”真理亚看着她,表情越发凝重了,“那人欠了我很多钱,现在失踪了。他卷走的款项,大概有上千万。这都小半个月了,我完全没有头绪……” “呃、这样啊……那是挺多钱的,前辈,你怎么不报警?” “不能报警。”真理亚跳下桌子,向她凑过来,“小常,人命关天的事,不可以轻举妄动。” “……”常慧无言以对。 说来说去,还是没拿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哪是杂志社主编,这简直是个满口怪话的小屁孩。 “这样的话,那我真没法干了。”面对无法交流的人,她决定直接投降,“前辈,要不你另寻高明吧,这事太专业了,我反正是做不了……” “不、不行!”听到她说要走,真理亚一个箭步蹿上来,抓住她的手腕,“小、小常,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真没别的办法了!” 常慧不为所动:“那我只要这几天的工资,多的退给你好吧?” “不要啊!”真理亚再一次往前,直接抱住了她的手臂,“姐姐,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我没有别的亲人了,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我完全联系不到他了,我……” 女孩死死地抱住她,就像在抓她的救命稻草。她身材瘦小,小脸白净,任谁见了都会怜惜。她十分可怜地仰望着她,格子花纹的帽檐底下,大大的眼睛包满了泪水。 “……唉。”看着真理亚无助的样子,常慧终究还是心软了,“好吧,我接着干。但是真理亚,如果你要我帮你,就别跟我打谜语了。” “好、好……”她抹了下脸,推了推眼镜,“小常……姐姐,那个人是我们杂志社老板。他……失踪十多天了。” ………… …… 真理亚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常慧面前。 白石正义,男,33岁,是这家杂志社的创始人。大约半个月前,他告诉真理亚,他挖到了一个大新闻的线索。在做完简单的工作交接之后,白石就再也没有来过公司。 “那时候正好是月初,刚发完这个月的稿子。”真理亚说,“但我没想到的是,老师在那之后就音讯全无……” 白石走之前提前写完了6月的稿子,下一个截稿日是7月15号。杂志社现在手上有些囤稿,发稿的事并不着急。联系不上人了,才是真理亚焦虑的源头。 “老师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每天都会准时来公司。就算是出去跑新闻,也会提前告诉我。” 真理亚最后一次见到白石,是在交接工作的那天晚上。找到了有用的线索,白石似乎非常高兴。说完杂志社的事情之后,他就约真理亚去了一家居酒屋,说他请客。 杂志社营收状况不好,白石的经济水平相当一般,平时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真理亚名义上是杂志社的主编,实际上除了打杂也没什么事,发稿都是白石一个人负责。真理亚在不忙的时候,还会去找点兼职补贴生活。 “那天晚上,老师非常难得地拉我去吃饭。他喝了点酒,心情很好的样子。”真理亚继续说道,“他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点啤酒。他不让我喝,我就只吃了点鸡肉串。”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挖到的‘大新闻’是跟什么有关系的?”常慧问道。 “好像和一个财团有关。”真理亚扶着眼镜,十分认真地回想着,“具体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老师只说那是个很大的集团,什么领域都有涉猎。” “这也太宽泛了。一点具体的细节都没有吗?” “好像……真的是没有。”真理亚无奈地摇摇头,“我有问过他,但老师说这次是真的大新闻,会很危险,不想让我知道。他只说了还是在关西这边,就在城里面……” “那他在之前有没有表现出,对什么东西很感兴趣?”常慧找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划划,“什么东西都行。比如你们常跟的明星,财阀,或者是什么热销商品……什么都行。” “啊。小常姐,这么说的话,好像还真的有。”真理亚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去打开了杂物间的门,“上个月底的时候,老师突然迷上了一种点心,买了好多回来……” 真理亚拿出几个小盒子,放在她的面前。 盒子已经空了。常慧看着包装上的字,微微皱起了眉头。 “百年特制……和菓子?” ………… …… 通往乡镇的大巴汽车,陆秋名刚从上面跳下。 他起了个大早,辗转换乘了叁次车,才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这地方位于海城最西,是海城辖下的一个小镇。过去这里都是农田,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城市的扩大,这里在几年前被划入海城管理,现在算是某地级市下的一个区域。 土路弯弯绕绕,延伸向一处处平房。青年拎着两包东西,敲开一扇古旧的木门。 “哎!来了!” 门打开了,门后露出一张妇人的脸。她大约六十来岁,穿戴整齐,样貌一丝不苟。妇人眼神期待,脚步迅速,一看就是等了许久。 陆秋名站在门外,向她打招呼:“孙姨。” “哎、哎。等你好久啦!孩子,那么远的路,可给累坏了吧?”期盼了已久,孙姨逐渐激动起来,“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孙姨,你怎么也那么叫我?这多见外啊。”他无奈地笑了笑,将手往前伸,“这么久没来看你们了,买了点小零食,给欢欢吃。” “哎呀你看,是姨激动了。孙姨老了,脑子糊涂了,嘴也不灵光。”孙姨接过他手上拿的东西,赶紧把人迎进来,“你看你这孩子,来就来吧,带这么多东西……” 孙姨絮絮叨叨,青年跟着她往院里走。 普通的农家小院,装潢虽不豪华,却很有生活气息。院里摆着些干活用的道具,看上去也上了年头。走到里屋,孙姨向前掀开门口的珠帘,示意陆秋名进去。 “老头子,小秋回来啦!”孙姨向里喊了一声,“孩子买了好多东西,快来帮忙接一下!” “来了,来了……”屋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听到孙姨的呼喊,他连忙前来迎接,“天哪,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陆秋名笑着叫他:“叔叔好。” “好,好。”男人笑得满脸褶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老婆子盼了好久啦!少爷,您快请进来……” 门口客气了一番,叁人终于进屋坐定。客厅地方不大,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他们没有沙发,平时看电视都是坐在椅子上。遇到客人就坐桌边,拿饭桌当茶几。 没办法。老人居住的屋子,东西总是很多。新的不断地买,旧的又舍不得扔,长此以往,家里就没什么地方了。 不太像常小姐……嗯,姐姐家那样,家里没有杂物,清爽得很。 “小秋,在外面生活得还好吧?”孙姨忙前忙后,端来一杯热茶,“这次回来待几天,有没有回家里看看?” “回了。他们说外公情况不太好,我去医院看过他了。”陆秋名毫无情绪地回答,“可能再待个两天,我就走了。” 他家里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听到他这么说,两人都有些沉默。 “老婆子,你跟少爷聊着,我去看着欢欢。”大叔站起身来,向他们示意,“欢欢睡着了,这孩子离不得人,我还是去看看她……” “好的叔叔。”陆秋名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孙姨,“孙姨,你们怎么样?欢欢还好吧?” “好呀,都好。儿子媳妇在城里上班,孩子就放我们这,老两口帮忙带带。”孙姨说,“现在退休了人也闲,平时带着孩子,感觉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一晃就这么多年,你都长那么高了,进孙姨家都有些拘谨了。” “哈哈……那是。孙姨,看到你们都还好,我就放心了。”陆秋名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一定要联系我。” “那哪能啊?我们跟儿子儿媳相处得不错,怎么能烦你呢?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说着说着,孙姨声音低了下来,“唉……小秋,丽姐,丽姐她……”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下去。 “放心吧孙姨,后事都安顿好了。”陆秋名喝了口热茶,手握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心头生出些暖意,“她说不愿意进墓地,黑乎乎的,让人害怕。她让我把她送进大海,说想顺着洋流,去看看世界。” “……她的遗愿,我一一照做了。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说到这里,孙姨不由自主地抹起了眼泪,“小秋,我们这一把年纪了,又没文化,帮不上忙……全让你一个人处理,真是苦了你了……” 想到故人的事,她总是心如刀绞。或许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更见不得离别。 青年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想做点什么转移话题。 “先不说伤心事了。孙姨,这是我买的点心,您看看。”陆秋名拿起他买的东西,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店员说这个配方干净,小孩子也可以吃的……” 这是一盒中式点心。牌子是中华老字号,十分有名。大红色的盒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往里一瞧,都是各式各样的酥饼糕点,做得都很精致。一眼看去,大概有牛舌饼、豆沙饼、桂花酥、绿豆糕……五颜六色的,看上去十分喜庆,很符合老年人的审美。 孙姨看着桌上五花八门的东西,眼睛好像更红了。 “那肯定是好的,只是让你破费了。”她说,“这么好的东西,小秋你还是拿着回去自己吃……” 他假装不满:“孙姨你又来了。送给你们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我跟老头子都血糖高,不敢吃呀。”孙姨笑着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条件不好,顿顿吃米面,也没注意控制油和糖,把身体搞坏了。现在生活好了,反倒不敢吃这些好东西了……” 他看着年迈的妇人。她看着桌上精致的糕点,表情好像有些遗憾。 她朴实的脸上有着一道道沟壑。 那是时光赐予她的,最深最重的伤痕。 电话(一) “真理亚,你确定要这么做?” 常慧站在一个铁门前面,她看上去十分困惑。 “小常姐,这是绝佳的机会啊!”真理亚在她身后,往门口小心地探头,“根据那个店主说的,搞不好老师就在里面……” 不久之前,两人去了白石光顾过的那家和菓子店。那家店位于闹市区,在一个景点旁边,门口排着长龙。 店旁边的落地广告牌印着店铺的特色产品,都是样式漂亮的和式糕点。往柜台那看去,那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团子,大福和酥饼。每一种都做了精心的设计,或花朵或水果的造型,颜色调得恰到好处,卖相喜人。 常慧和真理亚排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和店主说话的机会。 “啊,客人说的那个人……”店主是个中年女人,她的头发挽起,气质很端庄,“我好像有点印象。他是不是大概叁十多岁,挺高的,穿灰色风衣戴着帽子,很有忧郁成熟男人的感觉?” ……其实那只是个胡子拉碴的颓废男人,不过被她高情商地美化过了。 “是的,他是我叔叔。”真理亚问道,“他有跟您提过什么吗?任何方面都可以。” “这么说起来,他好像有问过我,能不能跟我家拿货,想做批发。”店主身后的店员忙得不停,她非常抱歉地说道,“不过我家每天货都不够卖,没有空余的产量给别的地方了。所以没跟那位客人谈成……” “这样啊。”常慧遗憾地说道。 看来是没什么线索了。 “不过,看他那么喜欢的样子,我还是叫住了他。”店主若有所思,接着说道,“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来买好几盒点心,还都是一开门就到了,一定是很喜欢我家的口味。” “所以我给了他一个地址,推荐了另外一家店。那家店的老板是我朋友,也可以说是我的师兄。我跟那位客人说,他们有工厂,会给各种餐厅供货。如果他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那边联系试试……” 于是,一小时后,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那家工厂门前。 “真理亚,私自入侵不太好吧?”常慧看着工厂的后门,还是有些犹豫,“如果被抓到的话,我们就死定了……” 几分钟前,她给夕川打了个电话,不过他没接。电话刚一打通,就转到了夕川的留言信箱。 那现在怎么办?她真要带这孩子闯进去? “我有一种预感,老师肯定在里面。”真理亚十分笃定地说,“小常姐,你相信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那……你有想过吗,如果你老师不在里面,我们怎么跟人解释?”常慧问道。 要是对方报警怎么办?非法入侵,要真追究起来,谁也脱不了干系。 她才拿了一个月的工资,犯不着这么拼命吧? “我们就说,出来逛街,走错了门。”真理亚想也没想就回答她,“我们装疯卖傻,一口咬定是走错路,就算警察来了,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好家伙,这小孩比她还能撒谎。 常慧又开始头晕目眩了。心理上的。 而女孩显然没把她的顾虑当回事。在常慧还在思考的时候,女孩已经开始跑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真理亚一个助跑起跳,直接从铁门上翻了进去。 她平时有这么矫捷吗? “喂!真理亚!你、你等一下……” 无奈之下,常慧只能跟上。她踩着旁边的花坛,学着真理亚跳进了工厂。 ………… …… 在孙姨家坐了一会儿,快到饭点的时候,陆秋名识趣地提出离开。 “小秋,吃过饭再走吧?”孙姨拉着他进了厨房,十分热情地介绍着,“知道你要来,我早上去买好了菜,都准备好了,待会下锅炒了就是。汤也炖着了,现在天气热,炖了个老鸭汤,清热的。还有之前端午节包的粽子,咸蛋黄肉馅的……” “孙姨,不用麻烦了。”陆秋名看着一大堆食物,轻轻摆了摆手,“我这下午还有点事呢,就先回去了。之后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你这孩子,是不是跟姨客气?”见他饭点前要走,孙姨又激动了起来,“饭说什么都要吃的,有事吃完饭再去办,不差那一会儿!孙姨还给你准备好了床铺,说晚上待着的话有地方住……”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找机会溜了。 “孙姨,您忘了,这边回城里,要两个多小时呢。”陆秋名看着她,脸上还是那副客气的笑容,“接近叁个小时的车程。我不早点回去的话,就赶不上了。” “可是,可是……”想留他吃饭,又怕耽误他办事,孙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孙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他继续劝道,“我这次回来时间真挺紧的,下个月初就要考试,我办完事情就得赶回去了。” “这些菜一定很好吃,但我这次是没这个口福了。下次来看您,我一定留下吃饭。好吗?” “好,好吧,小秋,你这样说的话,姨也不再多留了……”妇人放松了手上的力气,抹了把眼泪,“那你答应孙姨,下次回来看姨,要带女朋友一起。” 陆秋名愣了一下。很快,他又恢复了笑脸,还笑得更灿烂了。 “好啊,她有空的话。” ………… …… 回到市区,陆秋名换了地铁,去了一家博物馆。他到的时候,正好赶在下午的停止入场时间之前。 这家博物馆是今年新开的,他还没有来过。海城的几个老博物馆他小时候都逛烂了,连哪个展品放在哪里都知道。他上一次回海城,是去年年底回来办事的时候。那几天时间太紧,手续又复杂,他也没能好好在城里逛逛。还好,今天算是忙里偷闲,能抓紧时间过来参观。 这里的地方不大,是个古旧的建筑改成的,不需要门票。老式的洋楼,是旧时租界的建筑风格,以前是家知名的金楼,现在就地取材,做成了金楼博物馆。 今天人不多,陈旧斑驳的木地板上,陆秋名慢慢踱着步,安静地看着展柜。玻璃板里面,一张张黑白照片,记录着金楼旧时的辉煌。 突然,他的口袋里传来震动。他暂停参观,按下了接听键。 “……少爷,夫人问你今天什么时候到家。”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年纪听起来不大,语气却很老成。 “我们要准备开饭了。” 电话(二) 灰暗闭塞的厂房内,女孩正到处翻找着。 这里似乎是工厂的仓库,还是不太使用的那种。周围堆着些高大的木箱子,可能平时不怎么使用,灰尘也很大。真理亚已经在这转了两圈,东西都翻遍了,没有一点白石的踪迹。 “喂真理亚,这里很明显没人啊。”常慧环顾四周,得出她的结论,“我们走吧?现在离开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行!没有找到老师,我是不会放弃的!”真理亚从一堆杂物里抬起头,她的鼻子上甚至蹭上了灰,“那边还有几个厂房,我待会一个一个找过去。” “真理亚,找人不是你这么找的。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我有别的办法……” 找个人而已,给夕川叔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那么大费周章?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夕川的电话就是不接。要是放在以前,常慧的电话只要一打通,等不了两秒钟,他就会接起来。 他怎么回事?办案子去了?还是……遇到麻烦事了? “小常姐,你现在跟我一起找,就是最好的办法。”真理亚毫不动摇,“我的直觉真的很灵,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老师他一定在这里。” “至少他……来过这里。” 常慧捏着手机哭笑不得:“那你要不对我“直觉”一下,看我什么时候能当上大富翁?” 要命啊,电话就是打不通。也不知道是她手机太破还是这里信号太差,总之现在它跟废铁没什么区别。 打紧急通话应该可以,但现在拨110,警察来抓的是坏人还是她们? “小常姐么?现在没有占卜工具在手上,我还看不太清楚。”真理亚停下手上的动作,很认真地回答,“你想具体知道的话,回去我帮你算算……不收你钱。” “你连这个都会啊?”常慧越发地无语了。她命里是不是犯小孩,就算不生自己的,也会不停地被心智未开的“成年小孩”缠着? 还说不是江湖骗子,真理亚,你简直比我还有诈骗潜质。 “那当然了,我经常在车站摆摊的,我很专业。”真理亚严肃地盯着她,眼神犀利了起来,“详细的我现在没法说,我只能看到你的运气还行,今后生活不会差的。” “噢。”常慧听到运气还行就不想听了,谁都知道她全身上下运气最差,这明显不对嘛。 果然还是小孩子,就知道信口胡诌。 “而且,你的命运似乎已经跟另外一个灵魂连接在一起。”真理亚继续说道,她看上去就像真的在做占卜,“那个灵魂很纯净。它就在你身边,它很爱你。” “……小常姐,那个人是谁?” “哈!?”常慧猛地一惊,差点被口水呛到,“你胡说什么啊?不、不可能……” 我知道你们占卜摊的都是骗子,但你就算是喜欢骗人,也要有个限度!? “是车站那天和你一起的那家伙吗?” 真理亚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她的面前,活泼又好奇,探询地看着她的眼睛。 “男朋友?” ………… …… 晚上七点,海城某处,一家私人宅邸。 宅子位于东侧的某座山上,半山的位置,坐北朝南,能看到海景。这是一栋独院,没有小区管理,周围也没有别的邻居。旧欧式的设计,恰到好处地去掉了金色,只保留精美的建筑形态,以免显得老土。白色的石制建筑,外墙维护得很好。看得出这是个大户人家,为“面子工程”花了大价钱。 这种风格,如果是房地产商会怎么说来着?呃……低调奢华上档次? 六月下旬,白天艳阳高照,早晚还是凉爽的。现在正是傍晚时刻,微风拂面,走在繁盛的花园里,理应十分惬意。 但青年神情紧绷,身体僵硬,不像有在享受气氛。他穿过花朵盛开的院子,进入了一扇亮着金色灯光的门。 “少爷。” 一个管家模样的年轻人接过了他的背包,将他搭上手上的外套仔细整理好,挂在入户大厅的衣帽架上。 “谢谢。” 年轻人谦逊有加,滴水不漏:“少爷何出此言,这是应该做的。老爷夫人在里面等着了,您快请进吧。” “……好。” 青年走向饭厅的方向。脚下是被擦得发亮的浅色大理石地砖,头顶一个璀璨的八层水晶吊灯,侧边柜子上放着些新雕像,一切的装饰都那么华贵陌生,看样子他们在那之后,是又换了新的。 他穿过长得离谱的走廊,站在饭厅门口。 “回来了?”一个穿着讲究的雍容妇人过来迎接,她的妆容精致,看不出一丝破绽,“这么晚才到家,路上堵车?” “嗯,快速路上有点堵。”青年答道。 实际上他是坐地铁回来的,也没有遇上快速路堵车。他坐到离这里最近的地铁站,再打车完成剩下的五公里。 “阿姨好。”他没有忘记家中的规矩,遇到长辈要打招呼。 “……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倔得很。”听出他话中的疏离,妇人有些无奈,“你在我面前说这些没事,待会看到你爸爸,别惹他生气。他最近身体不好,调理了很久都没恢复,你别再气他了,知道吗?” “我尽量吧。”他说。 “那你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妇人撇下青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张妈,可以准备开饭了。你们注意着点,还记得少爷的口味吧?” “记得,记得。您放心。” 厨房里五六个佣人在忙碌着。面对妇人的询问,她们微微弯腰低头,姿态很是尊敬。 青年走进饭厅,往主位的方向走去。 主人的位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他样貌严苛,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他正看着一份文件,似是在处理一些公事。男人颇有一股老年精英的气息,但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椅子是一张轮椅。 “回来了。”注意到青年的出现,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过去那么久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的答案没有变。就算您再怎么问,我也会那样回答。” “看来你还没想好。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慢慢想。”男人依旧盯着手上的文件,“这事可以之后再说。今天大家都在,我不想扫兴。” 潜入 “真理亚,你确定要这么做?” 常慧站在一个铁门前面,她看上去十分困惑。 “小常姐,这是绝佳的机会啊!”真理亚在她身后,往门口小心地探头,“根据那个店主说的,搞不好老师就在里面……” 不久之前,两人去了白石光顾过的那家和菓子店。那家店位于闹市区,在一个景点旁边,门口排着长龙。 店旁边的落地广告牌印着店铺的特色产品,都是样式漂亮的和式糕点。往柜台那看去,那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团子,大福和酥饼。每一种都做了精心的设计,或花朵或水果的造型,颜色调得恰到好处,卖相喜人。 常慧和真理亚排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和店主说话的机会。 “啊,客人说的那个人……”店主是个中年女人,她的头发挽起,气质很端庄,“我好像有点印象。他是不是大概叁十多岁,挺高的,穿灰色风衣戴着帽子,很有忧郁成熟男人的感觉?” ……其实那只是个胡子拉碴的颓废男人,不过被她高情商地美化过了。 “是的,他是我叔叔。”真理亚问道,“他有跟您提过什么吗?任何方面都可以。” “这么说起来,他好像有问过我,能不能跟我家拿货,想做批发。”店主身后的店员忙得不停,她非常抱歉地说道,“不过我家每天货都不够卖,没有空余的产量给别的地方了。所以没跟那位客人谈成……” “这样啊。”常慧遗憾地说道。 看来是没什么线索了。 “不过,看他那么喜欢的样子,我还是叫住了他。”店主若有所思,接着说道,“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来买好几盒点心,还都是一开门就到了,一定是很喜欢我家的口味。” “所以我给了他一个地址,推荐了另外一家店。那家店的老板是我朋友,也可以说是我的师兄。我跟那位客人说,他们有工厂,会给各种餐厅供货。如果他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那边联系试试……” 于是,一小时后,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那家工厂门前。 “真理亚,私自入侵不太好吧?”常慧看着工厂的后门,还是有些犹豫,“如果被抓到的话,我们就死定了……” 几分钟前,她给夕川打了个电话,不过他没接。电话刚一打通,就转到了夕川的留言信箱。 那现在怎么办?她真要带这孩子闯进去? “我有一种预感,老师肯定在里面。”真理亚十分笃定地说,“小常姐,你相信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那……你有想过吗,如果你老师不在里面,我们怎么跟人解释?”常慧问道。 要是对方报警怎么办?非法入侵,要真追究起来,谁也脱不了干系。 她才拿了一个月的工资,犯不着这么拼命吧? “我们就说,出来逛街,走错了门。”真理亚想也没想就回答她,“我们装疯卖傻,一口咬定是走错路,就算警察来了,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好家伙,这小孩比她还能撒谎。 常慧又开始头晕目眩了。心理上的。 而女孩显然没把她的顾虑当回事。在常慧还在思考的时候,女孩已经开始跑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真理亚一个助跑起跳,直接从铁门上翻了进去。 她平时有这么矫捷吗? “喂!真理亚!你、你等一下……” 无奈之下,常慧只能跟上。她踩着旁边的花坛,学着真理亚跳进了工厂。 ………… …… 在孙姨家坐了一会儿,快到饭点的时候,陆秋名识趣地提出离开。 “小秋,吃过饭再走吧?”孙姨拉着他进了厨房,十分热情地介绍着,“知道你要来,我早上去买好了菜,都准备好了,待会下锅炒了就是。汤也炖着了,现在天气热,炖了个老鸭汤,清热的。还有之前端午节包的粽子,咸蛋黄肉馅的……” “孙姨,不用麻烦了。”陆秋名看着一大堆食物,轻轻摆了摆手,“我这下午还有点事呢,就先回去了。之后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你这孩子,是不是跟姨客气?”见他饭点前要走,孙姨又激动了起来,“饭说什么都要吃的,有事吃完饭再去办,不差那一会儿!孙姨还给你准备好了床铺,说晚上待着的话有地方住……” 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找机会溜了。 “孙姨,您忘了,这边回城里,要两个多小时呢。”陆秋名看着她,脸上还是那副客气的笑容,“接近叁个小时的车程。我不早点回去的话,就赶不上了。” “可是,可是……”想留他吃饭,又怕耽误他办事,孙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孙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他继续劝道,“我这次回来时间真挺紧的,下个月初就要考试,我办完事情就得赶回去了。” “这些菜一定很好吃,但我这次是没这个口福了。下次来看您,我一定留下吃饭。好吗?” “好,好吧,小秋,你这样说的话,姨也不再多留了……”妇人放松了手上的力气,抹了把眼泪,“那你答应孙姨,下次回来看姨,要带女朋友一起。” 陆秋名愣了一下。很快,他又恢复了笑脸,还笑得更灿烂了。 “好啊,她有空的话。” ………… …… 回到市区,陆秋名换了地铁,去了一家博物馆。他到的时候,正好赶在下午的停止入场时间之前。 这家博物馆是今年新开的,他还没有来过。海城的几个老博物馆他小时候都逛烂了,连哪个展品放在哪里都知道。他上一次回海城,是去年年底回来办事的时候。那几天时间太紧,手续又复杂,他也没能好好在城里逛逛。还好,今天算是忙里偷闲,能抓紧时间过来参观。 这里的地方不大,是个古旧的建筑改成的,不需要门票。老式的洋楼,是旧时租界的建筑风格,以前是家知名的金楼,现在就地取材,做成了金楼博物馆。 今天人不多,陈旧斑驳的木地板上,陆秋名慢慢踱着步,安静地看着展柜。玻璃板里面,一张张黑白照片,记录着金楼旧时的辉煌。 突然,他的口袋里传来震动。他暂停参观,按下了接听键。 “……少爷,夫人问你今天什么时候到家。”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年纪听起来不大,语气却很老成。 “我们要准备开饭了。” ………… …… 灰暗闭塞的厂房内,女孩正到处翻找着。 这里似乎是工厂的仓库,还是不太使用的那种。周围堆着些高大的木箱子,可能平时不怎么使用,灰尘也很大。真理亚已经在这转了两圈,东西都翻遍了,没有一点白石的踪迹。 “喂真理亚,这里很明显没人啊。”常慧环顾四周,得出她的结论,“我们走吧?现在离开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行!没有找到老师,我是不会放弃的!”真理亚从一堆杂物里抬起头,她的鼻子上甚至蹭上了灰,“那边还有几个厂房,我待会一个一个找过去。” “真理亚,找人不是你这么找的。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我有别的办法……” 找个人而已,给夕川叔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那么大费周章?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夕川的电话就是不接。要是放在以前,常慧的电话只要一打通,等不了两秒钟,他就会接起来。 他怎么回事?办案子去了?还是……遇到麻烦事了? “小常姐,你现在跟我一起找,就是最好的办法。”真理亚毫不动摇,“我的直觉真的很灵,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老师他一定在这里。” “至少他……来过这里。” 常慧捏着手机哭笑不得:“那你要不对我“直觉”一下,看我什么时候能当上大富翁?” 要命啊,电话就是打不通。也不知道是她手机太破还是这里信号太差,总之现在它跟废铁没什么区别。 打紧急通话应该可以,但现在拨110,警察来抓的是坏人还是她们? “小常姐么?现在没有占卜工具在手上,我还看不太清楚。”真理亚停下手上的动作,很认真地回答,“你想具体知道的话,回去我帮你算算……不收你钱。” “你连这个都会啊?”常慧越发地无语了。她命里是不是犯小孩,就算不生自己的,也会不停地被心智未开的“成年小孩”缠着? 还说不是江湖骗子,真理亚,你简直比我还有诈骗潜质。 “那当然了,我经常在车站摆摊的,我很专业。”真理亚严肃地盯着她,眼神犀利了起来,“详细的我现在没法说,我只能看到你的运气还行,今后生活不会差的。” “噢。”常慧听到运气还行就不想听了,谁都知道她全身上下运气最差,这明显不对嘛。 果然还是小孩子,就知道信口胡诌。 “而且,你的命运似乎已经跟另外一个灵魂连接在一起。”真理亚继续说道,她看上去就像真的在做占卜,“那个灵魂很纯净。它就在你身边,它很爱你。” “……小常姐,那个人是谁?” “哈!?”常慧猛地一惊,差点被口水呛到,“你胡说什么啊?不、不可能……” 我知道你们占卜摊的都是骗子,但你就算是喜欢骗人,也要有个限度!? “是车站那天和你一起的那家伙吗?” 真理亚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她的面前,活泼又好奇,探询地看着她的眼睛。 “男朋友?” ………… …… 晚上七点,海城某处,一家私人宅邸。 宅子位于东侧的某座山上,半山的位置,坐北朝南,能看到海景。这是一栋独院,没有小区管理,周围也没有别的邻居。旧欧式的设计,恰到好处地去掉了金色,只保留精美的建筑形态,以免显得老土。白色的石制建筑,外墙维护得很好。看得出这是个大户人家,为“面子工程”花了大价钱。 这种风格,如果是房地产商会怎么说来着?呃……低调奢华上档次? 六月下旬,白天艳阳高照,早晚还是凉爽的。现在正是傍晚时刻,微风拂面,走在繁盛的花园里,理应十分惬意。 但青年神情紧绷,身体僵硬,不像有在享受气氛。他穿过花朵盛开的院子,进入了一扇亮着金色灯光的门。 “少爷。” 一个管家模样的年轻人接过了他的背包,将他搭上手上的外套仔细整理好,挂在入户大厅的衣帽架上。 “谢谢。” 年轻人谦逊有加,滴水不漏:“少爷何出此言,这是应该做的。老爷夫人在里面等着了,您快请进吧。” “……好。” 青年走向饭厅的方向。脚下是被擦得发亮的浅色大理石地砖,头顶一个璀璨的八层水晶吊灯,侧边柜子上放着些新雕像,一切的装饰都那么华贵陌生,看样子他们在那之后,是又换了新的。 他穿过长得离谱的走廊,站在饭厅门口。 “回来了?”一个穿着讲究的雍容妇人过来迎接,她的妆容精致,看不出一丝破绽,“这么晚才到家,路上堵车?” “嗯,快速路上有点堵。”青年答道。 实际上他是坐地铁回来的,也没有遇上快速路堵车。他坐到离这里最近的地铁站,再打车完成剩下的五公里。 “阿姨好。”他没有忘记家中的规矩,遇到长辈要打招呼。 “……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倔得很。”听出他话中的疏离,妇人有些无奈,“你在我面前说这些没事,待会看到你爸爸,别惹他生气。他最近身体不好,调理了很久都没恢复,你别再气他了,知道吗?” “我尽量吧。”他说。 “那你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妇人撇下青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张妈,可以准备开饭了。你们注意着点,还记得少爷的口味吧?” “记得,记得。您放心。” 厨房里五六个佣人在忙碌着。面对妇人的询问,她们微微弯腰低头,姿态很是尊敬。 青年走进饭厅,往主位的方向走去。 主人的位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他样貌严苛,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他正看着一份文件,似是在处理一些公事。男人颇有一股老年精英的气息,但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椅子是一张轮椅。 “回来了。”注意到青年的出现,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过去那么久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的答案没有变。就算您再怎么问,我也会那样回答。” “看来你还没想好。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慢慢想。”男人依旧盯着手上的文件,“这事可以之后再说。今天大家都在,我不想扫兴。” 捞汁辽参鲍鱼 po18 p.co m 阴暗落灰的工厂仓库,有人遇到了大麻烦。 “真理亚,我就说这样行不通了。”常慧看着旁边的女孩,十分无奈地说道,“你早点听我的,就不会搞成这样……” “喂!少废话!”一个肌肉男堵在她面前,粗暴地打断她,“你这家伙,还没回答本大爷的问题!你们俩到底是谁,来干什么的?” 几分钟前,常慧和真理亚被这里的安保发现。她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壮汉团团围住,堵住了去路。 “我和姐姐出来逛街,不小心进了你们的地方。”真理亚毫不畏惧,甚至还有心思胡编,“真是不好意思啊大哥们,我们这就、这就离开——” 她向后挪了挪,试图找到逃跑的机会。 “小妹妹,你准备从哪里离开?”领头的男人看着真理亚,嘲弄地笑了,“你现在是我们的客人,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哪也不许去。” 真理亚似乎忘记了,她俩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现在除非使用瞬移,不然没可能跑掉。 “喂,我们都说了,我们是走错了路。”常慧看向那人,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两个女人,能对你们做什么?你们这样对我们,真是不绅士。” “绅士?”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是觉得她的用词很搞笑,“小姐,你自己看看吧,就我们哥几个的身板,哪里能和‘绅士’两字搭上边?” 面前大约五六个人,每个人都壮实得很,穿着安保队的制服。 说起来,食品工厂……有必要请这种保安吗? “说吧,你们进来干什么的?”男人掏出一把小刀,继续问道,“你们来这是干什么的?谁让你们来的?” “老实回答,别想耍花样。两位小姐,我人很好的,但我的刀脾气不太好。” “你凶什么啊?我们逛街看到食品工厂,想来买点吃的,不行吗?”真理亚瞪着他,十分不满地说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看样子,你们的生意做不长久。” “哦?小妹妹,你刚才不是还说,是无意逛到这里来的。”男人很明显不信,“我们这里这么偏僻,你们想‘逛街’来这里,怕是有些难度啊。” 常慧据理力争:“那怎么了?我们想找点好吃的,是不是不行?” “行是行……不过小姐,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食品工厂。”他说,“你们说的工厂是做点心的?他们家在隔壁。” “说,你们是不是二组那些家伙派来打探消息的?” “你们过来想找什么?喂,是不是跟下个月的投票有关?” “……真理亚,你不是说就是这里了吗?”噼里啪啦抛过来一大堆问题,常慧懵了,“是不是搞错了?” 也许是受了惊吓,真理亚也有些慌:“我、我记得我在门口看过,确认没问题才进来的……”想看更多好书就到:po1 8yy.c om 哦,那果然还是冲着这里来的。 男人把玩着一把匕首,它的刀刃很锋利,在灰暗的仓库内闪着寒光。听着两人的对话,他好像失去了耐心。 “看来,不让你们吃点苦头,你们是不会说实话了。”他招呼着周围的几个手下,“喂你们几个,这两位是我重要的客人,待会把她们带去小房间,好好‘款待’一番。这次的情况特殊,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了老大。”几个手下连声附和。 男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伸出手,用匕首往真理亚的脸上拍了拍。 “小妹妹,你说,如果我划花你的脸,你的表情会不会很有趣?” ………… …… 豪华靓丽的大饭桌上,一胖一瘦的两个中年男性在侃侃而谈。 “……上次跟你说的那支股票,你买了没有?最近涨势喜人,我看行情不错,又往里投了一笔。” “没呀,哪能呢?要我说,现在国际形势那么差,二哥你该赶紧抛了,等待下一个机会。” “老叁,你是真不懂假不懂?我手上这都赚了多少了,带你发财,你还不乐意?”对方油盐不进,年长的胖男人略有不满。 “哎呀二哥,我们这都什么学历,哪里懂炒股啊?小心哪天被套牢,吃不了兜着走。”年轻一点的那位笑了笑,他身材偏瘦,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扔出去,“咱们家里可是有个真高材生,你该谦虚一点,问问人家的意见。” 那人把目光抛过来。但青年好像根本没注意,他只是盯着碗里,持续地进食。 他面前放着一例捞汁辽参鲍鱼。食材使用特级干鲍,个头大,看上去很肥美。用小刀划开,露出整齐的溏心切面,一看就知道火候恰到好处。咬上一口,鲍鱼肉质滑嫩,配上浓郁的酱汁,那种鲜美简直难以言喻。 这道菜家中常备。毕竟它能给食客提供顶级的味觉体验,是宴客时展示实力的不二之选。 “高材生,你说说看,二叔那支股赚还是赔?”那人看着青年,笑得更戏谑了,“你二叔他年纪大还没文化,你帮忙看着点,免得人家赔得底裤都不剩,还要找我借钱。” “老叁,你真是越来越嚣张!”对方的攻击太明显,胖男人被气得满脸通红,“我今天看着大家都在,不跟你计较!” “叁叔,炒股的事我不懂的。”陆秋名缓缓开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在学校没学过。就算您问我意见,我也不会回答。” 他机械地吞下鲍鱼,咸鲜的酱汁立马充盈着他的口腔。味道略有些齁了,他的舌头有些不适。 还说这东西多么顶级,怎么能配这么咸的酱汁?鲍鱼本身的鲜甜都被盖过了。 “哈,还说是高材生呢,这点东西都不会。”听到这个回答,瘦男人明显很满意,“我怎么差点忘了,反正你也不回家帮忙,读了也是白读。” 桌上其他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他好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说道。 “真是还不如人家义康,虽然大学不怎么样,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眼见没人反驳,他索性放下筷子,加大语中的嘲讽,“要我说,读那么多书根本没用,送你出去上学就是浪费……是吧,义康?” 说着,还看向饭厅边上站着的一人。 年轻的管家站得笔直,谦逊地垂着头。他安静地在一旁候着,没有接话。 “老叁,你给我适可而止!”气氛搞成这样,二叔也没心情吃饭了,“我看爸爸就是太宠你了,把你养得这么嚣张,到处招人嫌!” “是啊叁弟,你少说两句吧。”主位旁边的妇人也跟着帮腔,“孩子大老远地回来一趟,咱们难得聚一聚,挺不容易的……叁弟,这盘云南菌菇杂烩,是早上刚空运回来的,不如先吃饭,咱们好好尝一尝——” “这里还没你插嘴的份。”叁叔不仅不消停,还继续向妇人发难,“我叫你一声‘大嫂’,那是给大哥面子,你可别真把自己当老大,对老子指手画脚!” “你……”没想到战火会忘自己身上蔓延,妇人一时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我还没说你呢,阿耀现在搞成这样,你也好意思?”看对方不敢吭声,叁叔的气焰更盛了,“自己的儿子不护好,弄得要让外人上位,我要是你啊大嫂,我就找个缝钻进去,再也不敢露面……”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到这个话题,没有一个人敢再接话。 “真的从没有这样的道理,自家人不帮自家人,胳膊肘往外拐。”他说,“要我说,还不如让我儿子来公司,起码是自己人……” 陆秋名对桌上的无声口水战充耳不闻。他伸出筷子,夹起一块四川辣子鸡。刚才上菜的时候,张妈说是选用了最正宗的当地辣椒。放进嘴里嚼了嚼,味道很香,麻辣味也十足,就是太正宗了,辣得他舌头有点疼。 突然,主位上的男人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吓得所有人都一惊。 “你给我闭嘴。”男人坐在轮椅上,他的头发花白,却不怒自威,“你说雅蓉没资格管你,那你自己又是什么东西?” “大、大哥……”踢到真铁板了,叁叔试图给自己找补,“我这也是为了我们家好……” “老叁,你这话就不对了。”对方露出破绽,二叔适时反击,“从开饭到现在你嘴就没停过,我想着跟你聊聊股票吧,你又把枪口对准我……” “你骂完这个骂那个,你烦不烦?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吃个饭,都被你搞得没心情了!” “你他妈说什么呢?存心给老子找不痛快是吧!?”叁叔开始撸袖子,看上去随时要动手。 妇人还在劝:“算了算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 “……行了,全都闭嘴。你们吵得我头痛。”场面过于混乱,主位男人再一次叫停,“口口声声说一家人,又说为了大家好,谁不知道你俩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是老了,但还没有老糊涂。” “你们两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天天骗吃骗喝,还觉得自己很有本事。要不是看在堂叔的份上,你们这两个废物远房,没一个能进我家的门。” 他看上去确实不悦,两个吵吵嚷嚷的老家伙不敢再造次。 毕竟两家老小都要靠他吃饭,得罪嫂子没事,不能得罪真金主。这点他们还是拎得清。 “怎么样,堂叔好点没有?”他舀起一口椰子鸡汤,继续问道,“住了那么久医院了,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各种出毛病。”胖二叔说,“在医院好好养着呢,大哥你放心……” “给老头子养病还是骗大哥钱啊?”叁叔又没忍住,冷不丁地一击,“二哥,赚钱的应该不是你的股票,而是大哥开的支票吧?” 叁叔虽然人瘦了点,这嘴确实真不饶人。陆秋名偷偷听着,莫名联想到另一个嘴硬的人。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帮人数十年如一日的窝里斗,看他们演戏真无聊。就他们这口才,甚至不如某只刺猬。 说来也忙了好几天没联系了,晚上给她打个电话吧……? “行。老二你好好照顾堂叔,有空我去看看他。公司有义康帮忙,阿耀有雅蓉看着,你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别给我添乱。” “是、是……知道了大哥。” 男人交待完毕,看向桌子斜对面的陆秋名。青年看着面前的盘子,正拨弄着一块苏式大排。他对着黏糊糊的肉看来看去,好像有些无从下口。 “小晖。” 男人对他叫了一声,继续下达他的指令。 “明天跟妈妈去疗养中心,看看你大哥。” ………… …… 天已经完全黑了。西阪城内的工业区,某处工厂仓库。 “喂,我们都说了,不认识什么组里的人,更不是你的死对头!”跟这群人说了八百遍也没用,真理亚也有点急了,“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找错人……” 被抓到小房间已经快一个小时,对面还是没有放人的意思。 “下个月的选举是大事,不能有一点差错。”问半天问不出什么来,男人也不想再多废话,“不说就算了。你们几个,动手吧。” “这次不一样,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你们搞快一点,做的干净利落点。”他补充道,“别像之前那样,看到个女人就忍不住。” “知道了老大。”众人应道。 “等、等一下!”眼看几个手下要去拿绳子,常慧急中生智,“你说的什么二组,其实我知道……” “果然!”得到了预想的答案,男人阴鸷的脸上露出一分喜色,“你是那家伙派来打听消息的?” “是吧,但也可以说不是。”常慧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换了个老练的语气,接着说道,“其实我们是叁鹰的人,接近那家伙,也只是为了骗他钱。” “……叁鹰?”听到了陌生的词,男人有些迟疑,“我从来没听过这名字,他是哪条道上混的?” “北海……鹿岛。”常慧转了转眼珠,瞎编了个地名,“你没听过的名号多了去了,大哥,这不是重点。” “哦?那你说,什么是重点?”他似乎饶有兴趣。 常慧把手插在裙子口袋里,凭着肌肉记忆,偷偷地按着手机。幸亏她们是两个女人,这群人狂妄自大,没有绑住她们的手…… 拜托了,一定要发出去啊! “重点是,叁鹰和二组那家伙也有仇。”她笃定地说,语气沉稳,听上去不容置疑,“有句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不对?” “那倒是。那你们跑到我这边来,到底想干什么?” “哎呀,还不是那家伙说看你不顺眼,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她说,“他非要让我们来这里投毒,说是要让你知道他的厉害……” “……小姐,你确实很聪明,不过百密一疏,总有露马脚的时候。”听到这里,男人笑了出来,“那家伙最讨厌毒药,他曾经被仇人盯上,毒死了他的狗。既然如此,他怎么会让你们来投毒?” “那、那他讨厌毒药,不代表不想毒死你……?” “我们这行混的,最重要就是讲信用。那家伙说了不会碰毒,就一定不会。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这点事情我还是了解的。” “哦,哦对,我记错了,我们的任务是来埋炸弹。”常慧不肯放弃,还在垂死挣扎,“那家伙说要炸死你,连带你的手下一起,让你灰飞烟灭……” “不用听她废话了。来人,把她们给我捆起来,扔到海里喂鱼。” “不要,不要……”被高大的男人一把按住,真理亚无助地看着常慧,“小、小常姐……怎么办……?” “真理亚,你不是很会占卜吗?”常慧大声喊道,“快算算这次惹上黑社会了,我们还能不能活?” “不、不行……我要对方在我面前,我才能、才能占卜……”女孩被捂住了嘴,气息渐渐微弱下去,“现在、看不见了……” 对方拿出一卷胶带,常慧的嘴也被堵住。这里荒郊野外,很明显找不到救援。 一定不能死,怎么办?得快想个办法,怎么办……继续骗?但是之前露出了破绽,这人也不是善茬,并不想听她说话…… 她这才发现,自己面对面的骗术也没有那么精湛。如果对方不给机会,她不可能真的骗到人。 ……除了修图诈骗。这个她是真专业。 嘴上贴了胶带,眼睛也被蒙住。在快要被拖上车之前,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先生,请等一下。” 那人的声线熟悉,语气礼敬有加,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场误会,她们是我的客人。” 卤肉饭 晚上十点,常慧回到了家。 她看了下手机,Lime里有真理亚发来的消息。 Maria:小常姐,我回到家啦。今天真是好险,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是虚惊一场。 Maria:多亏有你朋友帮忙,太感谢了! Maria:这两天先休息一下,有新的消息我会通知你~ 常慧:前辈,你一个人可别轻举妄动了,不是每次都有人来救我们。 打下回复,常慧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孩子古灵精怪,想一出是一出的,真怕她又捅出什么篓子。 很快,她又发来消息。 Maria:知道了后辈!下次我一定征求你意见,不会自己一个人往前冲了。 还配了个抱歉的表情。 唉…… 这都什么工作啊?人家工作是要时间精力,在你这儿工作是要命。 挣钱真是不容易。 今天的事告一段落,常慧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她现在累得很,急需泡个澡缓解疲劳。 房子设施老旧,浴缸在浴室最里面,很久没用过了。她一向用淋浴草草解决,浴帘围起来的里面,怕是脏得不能看了吧? 她拉开浴帘,看了下浴缸状态。出乎意料的是,浴缸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污渍,还挺干净。用手摸一下,甚至一点灰都没有。 她拿起淋浴喷头,开始简单的清洗。房子租出去之前,她请过清洁公司来打扫,也许是那时候打扫干净了? 但到现在也一个月了。这老旧的浴缸状态这么好,不是经常被使用,就是有人在做清洁。 她房子里确实有另外一个人。呃……陆秋名,他,打扫浴缸? 还是说他会泡澡?那么高一个人挤在这个小浴缸里,有点难以想象。 合住了一个月她都没看过浴缸的状态,也不知道他的使用习惯。看来她确实对很多事缺乏关注。 想到他离开之前,酒店的那次“泡澡”。她赶紧放起水来,试图用热水的声音掩盖脑中的画面。 ………… …… 从地铁口出来,青年赶在关门之前去商场转了一圈。他提着两个袋子,打开了酒店的房门。 今天起太早,晚上又回去看猴戏,吃完饭还要被按在客厅表演看电视,陪“长辈”聊天。晚上十点半,他终于能离开那个全是规矩的地方,回到能让他放松的房间。 他打开手机,给某人发了条消息。 Akina:姐姐,在干什么?有没有空打个电话? ………… …… 常慧泡在浴缸里大脑放空。今天是她活了二十五年,离黑社会最近的一天。 这边的黑社会,在经历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混乱后,变成了有组织有记录的“正当职业”。虽然明面上是这么说,但私底下还是有些组织,在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称自己为“组”,和政界、商界甚至非政府组织……有着说不清摸不着的联系。 她想起那个叫做川崎的男人。她跟他谈判失败,嘴被堵上了,手也被捆住。纵使她再有办法,也施展不开。真理亚被粗暴地拖在前面,她在后面拼命挣扎,几乎看不到离开的希望。 这时,一个人出现了。 “……其实这两位小姐是我的朋友。今天她们多有冒犯,老夫给先生赔个不是。” 这人她之前见过的。那次来家里出言不逊的,陆秋名家的老管家。 “是我约常小姐来我们工厂看看的,她们认错了路,才到了您这边。”自称“王叔”的老年男性,在一群壮汉面前毫不露怯,“一场误会,还请川崎先生卖我个面子。” “果真如此?”川崎手里夹着根烟,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王先生,我们一向合作愉快。如果你敢骗我,我会让你知道我们一组的厉害。” “那是自然。川崎先生,相信您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位只是普通女孩。”王叔说,“要在您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她们还没那个本事。”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这老家伙搞的鬼?”川崎挑了挑眉,“她们前脚来捣乱,后脚你就出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老夫刚才在工厂处理事务,听到隔壁有些动静,这才来看看。没想到,会遇到熟人。”王叔不紧不慢,看上去没有破绽,“实不相瞒,这位常小姐是我家少爷的朋友。以老夫对她的了解,她和组里绝对没有关系。所以我才想,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 “你的人也太蠢了。连门牌号都能看错。”川崎不屑地笑了,“还是说你们公司已经穷成这样,连个司机都请不起?” “……川崎先生,今天的事真是非常抱歉。” 王叔上前一步,对着川崎深深地鞠了一躬。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饶了你们这一次。”川崎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人,“不过,如果再敢有下次,我连你这个老家伙一起弄死。” “那是自然。”王叔又对川崎点了点头。他的背微微向前,是示好的意思。 “常小姐,快走吧。别耽误先生做事。”他给常慧使了个眼色,“老夫送你们回家。” …… 常慧仰起头,靠在浴缸的边缘上。今天的事情,每一个发展都出乎她的意料。 失踪的杂志社社长,奇怪的食品工厂,凶神恶煞的黑社会,突然出现的老管家……她是不是被扯到什么大麻烦里了? 老天啊,能不能来点正常的生活。其实她就是个普通人,日子不需要过得这么精彩的。 正想胡思乱想着,一旁的手机响了。 是陆秋名打来的语音通话。 “……喂?” 从时间上来看,王叔应该已经回去,给他报告过了。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姐姐,怎么不接电话?”手机里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似乎正拆着什么包装,“你怎么样?吃饭了吗?” “……没事,一切都好。”常慧握着手机,小声地说道,“今天……谢谢你了。” “嗯?”他没听得太清楚,继续说道,“姐姐,我还没吃呢,我好饿……刚去商场买了份卤肉饭,这个盒子我竟然不会拆……” 面前的盒子太过紧实,他掰了两次都没打开。 常慧很奇怪:“怎么这个点还没吃?你不在家里吗?” “嗯,怎么说呢,晚上是在‘家里’。不过呢,我现在已经回到酒店了。”说到这个,陆秋名轻叹一声,“我没吃什么东西。我看到那些鲍参翅肚,就没胃口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那么好的东西你竟然没胃口?我想吃都没得吃呢。”听到这种发言,常慧忍不住揶揄他,“不愧是少爷,连鲍参翅肚都入不了你的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吃不惯。看着精美得很,每一个都味同嚼蜡。”说起这个,他的语气似乎十分遗憾,“我还是喜欢你做的饭。姐姐,如果你想吃‘鲍参翅肚’,我买回来,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你别瞎买。小心被海关抓到,全给你没收了。” “姐姐,我就知道你关心我。”他嘿嘿一笑,听着像个傻子,“我好想你啊。姐姐,你在做什么?” “……在泡澡。”常慧说,“刚没看到你消息,不知道你想打电话。” 她今天难得没怎么骂他。也许是因为累了,也许是因为……感谢。 要不是陆秋名,她今天也跑不掉。她不能忘恩负义。 “噢,那姐姐现在一定很香。”他吃着饭,还不忘叮嘱她两句,“对了姐姐,你小心一点,浴缸下来那块有点滑,我之前想买个防滑垫的,一下给忘了……” “真是看不出来,你会在这里泡澡。这么小的浴缸,你坐得下吗?” “没有啊,我平时就淋浴的。” “那这边怎么这么干净?我也不用的……” “我就洗完澡偶尔收拾一下,想着你万一要泡一下呢。”她夸他收拾得干净,他好像还挺得意,“怎么样姐姐,泡个澡还是挺舒服的吧?我听说这边的人都这样,每天都要泡,还会一家人一起泡……” 确实是这样,所以他们家家都有浴缸。本地人习惯先淋浴再泡澡,这样水不会脏。有的家庭还会拿个板子盖上,第二天加热了继续泡。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跟别人共用一缸水,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以想象了……” 常慧说。 “那怎么了?姐姐你忘了,我们也一起泡过了。我还想再跟你一起泡,就是家里的浴缸小了点,塞不下我们两个人……” “……行了行了。”怕他说个没完,常慧连忙换个话题,“你不是说你回去叁五天?今天第五天了,什么时候回来?” “对不起啊姐姐,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出了点意外,明天还有点事。”陆秋名还在吃着,他面前的碗已经见底,“下周,下周我一定回来。” 陆秋名吃得很满足。平平常常的卤肉饭,食材选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将肉切成小块,下锅煎香。再加入热水,转大火烧开。待浮沫撇净,转到砂锅中,慢炖一个小时。等肉炖得软烂,再浇上五香味的卤汁,配上切开的卤蛋和青菜,就是一道受欢迎的盖饭。这家卤肉饭开在商场里,摆盘还挺讲究。明油亮芡,卖相甚是诱人。 二十块钱的平价套餐,比两千块钱的昂贵菜品还好吃。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姐姐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真不是回去相亲的……” “……谁关心你这个。你爱相不相,就你这傻样,也不一定有人要。”常慧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平静地说,“那要不就这样吧。我泡完了,要去睡觉了。” “姐姐,你又要回去睡地铺吗?那睡着多难受啊,你去我床上睡嘛……” “你怎么知道我睡地上?”常慧皱了皱眉,“你进过我房间?” “没有啊,我是根据房子大小估算的。”陆秋名连忙解释,生怕她误会了,“你房间那么小,普通的单人床根本放不下。” “姐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间屋子之前是杂物房吧?” “……嗯。”她浅浅应了声,算是默认,“真是没想到,你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那确实不是人住的地方。实际上,她以前的房间是陆秋名那个。 妈妈出事之后,她就一直睡的地铺。最近几次去床上睡,都是拜他所赐。 “姐姐你看,是不是很巧?我住过杂物房,你也住杂物房。” 电话那头,青年缓缓地说着。他的语气不紧不慢,嗓音温柔,充满蛊惑。 “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像,简直是天生一对?” ………… …… 电话那头,陆秋名还在说着零碎的见闻。通话时间一久,手机都有些发热了。 “姐姐,我下午去了金楼博物馆。这家博物馆是是刚开的,楼原身是以前的老银行,布置得很好,好有趣……不过有点事,最后一点我没看完。” “我这两天忙里偷闲,到处转了转。海城又开了两条新地铁,商场也越修越多,到处都好热闹……我刚去买饭的时候顺带买了杯水果茶,新鲜又便宜,真的好好喝哦!之后有机会,我带你回来玩好不好?” “事情那么多,哪有闲情逸致出去旅游。”常慧躺在床上,冷静地打断他,“我没钱,你要上学,哪有那个闲工夫。” 他就那么喜欢逛商场?有什么好玩的?那么多人。 实际上她倒也挺想回老家看看的。但那都快二十年了,她都快忘了是哪个地址了。 二十年,肯定全都变样了。而且就算回去,也谁都不认得了吧? “学校总有假期的嘛。”陆秋名说,“到时候我就一边上学一边工作,攒钱带你到处去玩……” 他床上有股好闻的香味。被这种熟悉的感觉包裹着,她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考试没几天了。”她粗暴地打断他的未来畅想,“你要是考不过3级,什么学校都白搭。” “姐姐,我不用考3级啊,我报的是2级。”他说,“我自己有数的,你放心吧姐姐。” “……你一个零基础的,一上来就报2级?”常慧有些震惊,“要是考不过,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钱。你真想在语言学校待满两年?” “我上次做模拟测试,网站说我水平快要到1级了诶。我想保守一点,才报的2级……”陆秋名说。 “报名的时候,那不就是叁月……你刚来的时候?”常慧更惊讶了。 “这么点时间就1级?怎么可能?” 电话 跨国通话还在继续。 “我决定从英国过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做准备了。”陆秋名说,“每天没事听听新闻,看看视频什么的,有了一定基础。语法我觉得还行,就是词汇量上不去,这边太多稀奇古怪的造词了,还有片假名,明明就是英文,非得写成那么长一串……” “口语我不太行,乱七八糟的敬语太多,我缺乏练习,真跟人说的话可能会卡壳。”他补充道,“学这语言确实挺麻烦的,书也是,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用竖排的排版?真的很影响阅读。” “呃……”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不像在装样子。这下常慧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姐姐你放心吧,虽然我每天缠着你不放,但是该做的事我知道做的。” “你也知道你缠着我不放啊?”常慧无语。 “没办法嘛,太喜欢你了。”他想也没想就回答,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不要脸,“我这两天在车上打发时间,看了几集动画。姐姐,我学到一个新词,叫‘Tsundere’。” “哦,那不就是傲娇……” 这是个合成词,取自“tsuntsun”和“deredere”这两个拟声词。前者意思是“尖锐的”,后者意思是“羞涩的”。整合到一起,就成了“Tsundere”。一般来说,这个词用于形容口是心非,用敌意掩饰真实想法的人。把有好感的人或事物拒之门外,是“傲娇”的常见特征。 “嗯,我觉得这个词呢,用来形容你呀,算是最合适不过了。”青年说着说着,甚至带了些笑意,“我现在都有点理解那些‘二次元’了,这样的性格确实很可爱……” “你土不土?”常慧恨不得把手伸进手机,隔空捂住他的嘴,“拿这种八百年前的过时流行词来形容我,你还真是够可以的。” “哈哈,那倒是。姐姐平时傲得很,很难看到娇的一面。”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娇起来的话可不得了,满脸通红,全身发烫,又软又缠人,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陆。秋。名。”常慧在电话这头咬牙切齿,“你想死可以直接说,不用跟我拐弯抹角。” “姐姐,我现在确实有点想死。”电话那头还在传出很欠揍的声音,“我想你想得不得了,快要死掉了……姐姐,你能不能亲我一口,帮助小秋快速复活?” “你滚蛋。既然你饥渴了,就赶紧拨通门缝里小卡片上的电话,找个人给你消消火。”她话中带刺,不悦地打断他的妄想,“反正你也一个人在酒店,找一个不够,两个叁个也行。”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现在虽然立起来了,但如果不是你的话,谁来都消不下去。”陆秋名委屈地说道,“姐姐,我们这么久没抱抱了,我不信你一点都不想我……” “你、你别说了……” 他的嗓音好好听,不停摩擦着耳朵鼓膜。常慧紧紧绷着腿,将身子蜷缩在一起,想要避开他的“声线攻击”。 ……就算再不愿承认也好,她现在大概好像……确实有反应。 怎么会这样?只是打个电话而已…… “姐姐,你怎么声音都软了?”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听出了什么,好像轻轻地在笑,“你实话告诉我,五天了,你有没有想过我?”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想做也算。” “……你……你好恶心……”常慧竭力抑制自己的声音,以防哪里露出破绽,“表面上看着很正常,实际上就没个正经……” “那还不都是你害的。姐姐,你不承认不要紧,我可是想你想得不得了……”他叹了口气,好像很失望的样子,“这几天没有你在,每天早上起来都麻烦得很,毕竟不能顶着这东西出门,要好一会儿才会消下去……” “……够了,我要睡觉了。” “别嘛……姐姐,我还想再聊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太饱了,那人开始得寸进尺,“你要是不想打电话,跟我视频也可以。” “你、你有毛病……”常慧咬紧牙关,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喜欢裸聊自己去网站找,别来找我……污染我的眼睛。”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腿中间涌出的暖流作不了假。常慧只想快点挂断,以免被他发现什么。 “……谁说要裸……了?”他愣了愣,话中的笑意更浓了,“姐姐,想到哪里去了?你的思想好可怕哦。” 她甚至能通过他的语气想象出他那张欠揍的脸。 “不过呢,你要裸聊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不在这么多天了,我怕你耐不住寂寞……”他又说,“姐姐,你可千万别再找个‘租客’回来当玩具,我会吃醋的。” “你、你吃不吃醋,跟我有什么关系……”常慧闭着眼睛,用手慢慢往下伸去,“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找到新的‘玩具’了,你就算回来也没你的位置……” 既然他非要发骚,她拿来“用”一下应该也无所谓吧? 通话太久,手机在发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她的脸也烫得不行。 “这样啊。那他有没有我好看?”熟悉了她的套路,他现在顺着瞎说都不带停的,“你收他多少房租一个月?他大不大?活……好不好?” “……又大又好,舒服得很。”她摸着自己的小缝,那里已经足够湿润,“嗯……总、总之各方面都比你厉、厉害……” “姐姐,那你是不是很喜欢他?”他的声音低哑得厉害,从听筒处似乎能触到他轻微的鼻息,“他每天舔你几次?舌头有没有我的灵活?” “陆秋名,你神经病……” 她着急地反驳,但把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相当的不正常。 声线娇弱,喘息得厉害。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 “……宝宝,你自己来的话,记得慢一点,别太用力,小心弄疼了。”他现在就像个诱人的恶魔,蛊惑着她做奇怪的事情,“插到最里面,再指腹向右上方按,那是你喜欢的地方。每次摸你那里,你都抖得不像样……” “我、我才没有……” 她虽是这么说,但手的动作却没停。她摸到满是液体甬道的小口,偷偷把手指伸了进去。 “要先深入浅出几下,让自己适应一会儿。你里面皱褶好多,每次都吸得我好紧……” 耳朵边的手机,淫乱的恶魔还在低语。 “找到那个点之后,另外一只手揉揉那个小豆豆,里外一起,很快的……” “……变、变态……”常慧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你再说,我、我真的会把你床单弄脏……” “宝宝,原来你去床上睡了?那么听话,好乖。”恶魔好像很开心,继续说着胡话,“那你就闭着眼睛,放松……手指轻一点,慢慢来……” “你、你……有病……哈啊……” 她的手指不够长,没法像他那样插那么深。但陷在他的枕头上,抱着他的被子,又好像在被他抱着,很有熟悉的感觉。 左手手腕上的天然石手链在轻刮她的腿。那是他离开之前,送给她的礼物。 “宝宝叫得好好听……叫大声点,多给我听听。” “……不、不要……嗯……呜呜……” 这也是她第一次收到来自异性的礼物。它很好看,很衬她白皙的皮肤。 “宝宝,你好可爱。”他说,“好喜欢你……好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定相当的迷人。” 他走之前,给她安排好了一切。不仅哄她开心,还找人保障她的安全。 除了妈妈,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好,时刻在意她的感受。 面对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即使她身上背着不可饶恕的罪,但只是稍微、稍微动一点点心,应该……也是会被允许的吧? “小、小秋……不行……呜呜……啊……” 下体剧烈地收缩,她的腿间渗出一小股液体。她紧绷着身体,尽最大的努力夹紧双腿,让她的流出东西避开他的床单。 晕头转向之间,她听到电话那头,青年温柔的声音。他的嗓音很轻,却很有穿透力。从手机里传出,撩得她耳朵一阵酥麻。 “……宝宝,委屈你了。” 他隔着电话,在遥远的海外轻轻说着。 “我很快就回家了,你等我。” 喜欢 满是杂物的办公室里,女孩眉飞色舞,在说着什么。 “后辈,既然你都问到这里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真理亚还坐在那张办公桌上,翘起个腿,很没坐相的样子,“偶尔,其实我们偶尔也有行情好的时候啦……” “前辈,请问那是什么大新闻呢?” 现在正是从黑社会手里“死里逃生”的第二天下午。虽然真理亚说她放两天假,但常慧想了又想,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她还是来到了杂志社。 没找到新线索,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可做的。她就整理着各种杂物,跟真理亚东拉西扯,很随便地聊着天。 “那次挖到个叁线小明星的八卦,他刚出道,正是要拼事业的时候。”真理亚说,表情看上去很兴奋,“我们拿着照片找他聊了聊,弄到了几顿饭钱。” “……前辈,你们这可是敲诈勒索。”常慧向她抛去一个无奈的眼神,“被抓到要坐牢的。”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大新闻”呢,结果还是不入流的那一套。 还好现在社长不在。如果真拉着她去做这种事,哪天也给她带坑里了。 “小常啊,你还是太年轻了。”真理亚叹了口气,作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们杂志社在业内已经算很良心的了,上次有个知名演员的事,可是被要了叁千万……” “我们可太有良心了,只收了五万。意思一下而已,不算过分。” 好吧,那确实没有很多。从金额上讲,还没到她每个月收租的一半。 一个骗子遇到两个骗子,加一起叁个了。这哪里是杂志社,简直是诈骗团伙窝点。 “好吧,就当你们有自己的潜规则。”常慧不想再继续这种没道德的话题,随便敷衍了过去,“那前辈,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下午刚到办公室的时候,真理亚告诉她,早上去食品工厂那边打听过了,没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昨天出那么大事,就差去海里喂鱼了。今天说是给我放假,没想到你一大早自己一个人跑过去。”常慧心情复杂地感叹道,“真理亚,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打个工而已,没必要那么拼命吧。 “那没办法嘛。”真理亚看起来还挺委屈,“找不到老师,我根本吃不下东西。觉也睡不好……”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非得找到他不可?”常慧收起一大堆资料,头也没抬地问道,“叁十多岁的大男人,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担心吗?” 说不定他只是隐藏踪迹,在等他的“大新闻”呢? 比如偷拍到某个大明星的地下情……之类的。 “要说为什么……嗯,因为老师是我喜欢的人啊。”真理亚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后辈,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你男朋友了,搞不好比我还着急。” “……我哪来的男朋友?”常慧收起一迭旧书,放在后面的桌子上,“你别胡说……” 那摞东西重得要命,常慧使了半天劲才摆好。真该死,这破杂志社都穷成这样了,竟然没想过卖废品换钱。 这个“总主编”也是,从来没见过她干活,整天就知道坐在桌上,嘴里说个不停。 “我哪有胡说,我都见过了,不就是那天那个——” “……等等。你、你说什么!?”放下东西直起腰,常慧这才反应过来,“你说你喜、喜欢谁?社长!?”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昨天受了惊吓,神经出了问题? “是啊。”真理亚看着她,好像觉得她的反应很奇怪,“怎么了?” 常慧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真理亚,你才多大啊?绝对不超过二十二岁吧!?” 就她这张娃娃脸,放在大学生里都算小的。 “后辈,你这次总算没说错,算你眼光好。”真理亚得意地笑了笑,“我确实没到20岁,准确来说,我今年17岁。” 什么,这不就是未成年? “真理亚,你老实告诉我。”常慧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白石那家伙,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这事戳到她的痛处。她血脉偾张,手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把白石徒手捏碎。 “小、小常姐……”女孩无辜地看着她,她的脸上很茫然,“没有啊。老师对我很好的。” “你才十七岁,应该要上学才对。”常慧越说越激动,“你告诉我,是不是那家伙把你诱拐过来的?” “真理亚你说实话,我有认识的警察,我会帮你……” 她一开始以为她二十出头。没想到,这孩子还是未成年。 没办法,这里的人都瘦瘦小小的,每一个看着年纪都不大。光从外表来看,真没办法判断他们多少岁。 白石的年龄快是她的两倍,他们怎么能谈恋爱? “后辈你说什么?你有认识的警察?”真理亚一听这话,从桌上跳了下来,“怎么不早说?那、那能请他……帮忙吗?” “……抱歉,我现在联系不上他。”说到这里,常慧手上放松了些,“他平时很忙,我们一般是写信联系。昨天我有给他打电话,不过他没接。” 不知道夕川叔在忙什么。希望他……万事平安。 “这样啊……”燃起的希望顿时落空,真理亚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头。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常慧顿了顿,稍微控制了下情绪,“真理亚,能告诉我吗?”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能表现得太夸张,免得冒犯到她。 “怎么说呢,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现在……是休学状态。”看出她的顾虑,真理亚安慰似的说道,“小常姐你放心,老师人很好的。他除了工作和照顾我,没有做过别的事。” “那你们……没有谈恋爱吗?”常慧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诶。”说到这里,真理亚好像很失落的样子,“我跟老师告白过两次了,也被拒绝了两次。” “老师他……他应该对我没兴趣。” “呃……原来如此。” 白石没对这孩子做什么,常慧松了口气。但面前的女孩一脸失落,她也不能高兴得太明显。 她继续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会?” 一个胡子拉碴的颓丧大叔,和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谈恋爱?怎么想怎么奇怪。 “……我也不知道。”真理亚看向一张桌子,那是白石常坐的位置,“喜欢这种事,怎么说得清楚呢?可能在不知不觉间,那个人就变成重要的人了。” “白石比你大了十六岁。真理亚,你……” “小常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女孩看向窗外。那里除了普通的城市街景,什么也没有。 “我只是想认真对待这份心情……仅此而已。” 第五十五章(1/2) 转眼间到了六月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星期五。 “前辈,那我这就先走了。” 下午五点半,杂志社的下班时间。常慧收拾好东西,跟“总主编”打了个招呼。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几天她也没在“工作”就是了。她们除了把杂志社收拾干净,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好呀后辈。”听到她的声音,真理亚从一个报纸堆后面探出头,“路上小心。小常姐,下周见!” “如果我联系到了我叔叔,会打电话告诉你的。”常慧还是有点不放心,回头叮嘱真理亚,“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别一个人擅自行动。”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真理亚不耐烦地摆摆手,还不忘揶揄她两句,“后辈,太啰嗦的话,可能会被男朋友嫌弃哦。” “……” 这孩子这古灵精怪的样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童言无忌,我不跟你计较。 离开杂志社,常慧往一个商场的方向走去。今天和平时不一样,她准备去超市买点东西再回松町。这里毕竟是市内,商品种类比小镇要多,食材也新鲜,就是稍微贵点。 她打开手机。社交软件没退出,屏幕上是她和陆秋名的微信聊天窗口。上午的时候,陆秋名给她发消息,说已经准备去机场了。 他最后一条留言是下午一点。 Akina:我已经在办值机手续了。姐姐,晚上见。 Akina:姐姐,家里有没有吃的,要不要我带饭回来? 他发过来第一条消息她就看见了。常慧本来没想回复,但看到他说要带饭,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字。 慧:赶着飞机还有空买饭,你很闲? Akina:我怕你没有吃的嘛。反正我也在外面,买个饭花不了多少时间。 Akina:姐姐想吃什么?牛肉盖饭?炸鸡块便当?还是寿司拼盘? ……别了吧,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分量少就算了,还贵。 常慧捏着想了想,又打出几个字。 慧:回来吃吧。 慧:家里有吃的。 见她这么说,屏幕上的“正在输入中”闪了又闪。良久,对面索性发来一段语音。 22秒,倒长不短的。 他有毛病?好好的字不打,发什么语音。 常慧皱着眉头,点了下手机屏幕。再把听筒贴到耳边,以免外放出来吵到真理亚。 “姐姐,我在办行李托运了,待会就过边检……”他那头吵吵嚷嚷的,环境有些嘈杂,“你要做饭吗?太好了!姐姐,是不是为了欢迎我回家做的?我就说你肯定想我了!好开心!好喜欢你啊……亲亲……” 那人声线恶心,她听得打了个寒战。还好,她在“mua”那个音播出来之前把语音掐了。 神经病。公共场合说这么恶心的话。 不过,她最终还是到了超市,买了点食材。太高级的她舍不得,就买了一小袋面粉,一块猪里脊肉,和一些蔬菜。 她已经很久没做过饭了,也不知道做出来是什么样,会不会翻车。但既然他这么想吃,她偶尔做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那家伙对她这么好,就当是回礼了。 结完账,她走回车站,乘上了回松町的普速列车。 ………… …… 常慧其实不喜欢做饭。 她妈妈是海城人。虽是南方出身,但很喜欢吃面食。她以前听妈妈说过,外公是北方南下过来的,所以家里保留了吃面食的习惯。除了常见的馒头面条,她还会做一些北方菜式,都是从老人手里学来的。 有了她之后也一样。妈妈时不时会在家里自己和面,做一些手工面食。她小的时候,就在岛台边“偷师”,看妈妈忙前忙后,像魔法一样“变”出一个个造型精美的馒头包子。 她就没妈妈那么厉害,光是和面这一件事,就花了好长时间才学会。直到现在,她都不能完全地做到“盆光手光面光”那么漂亮,和面的盆里总是会剩下一些。 ……再会做饭又有什么用?妈妈那么能干,照顾家里大大小小所有事务。但她辛苦做了那么多,换来的又是什么? 妈妈说,她喜欢给心爱的人做饭。她说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大餐,是最幸福的事情。 但妈妈真心错付。 常慧不想变成那样。所以她藏起了自己的真心。 和面很费力气。从超市买来的中筋面粉,取出250克,加一小勺盐增加筋性。加入不到50%的凉水,用筷子搅成絮状,再下手揣成团。面和好了之后要放置一段时间,让面饧一下,有助于面筋形成。 随便揉了两下面,她给盆蒙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备用。 冰箱里还放着一大堆理子阿姨送的巧克力。袋子很占空间,有些放不下了。常慧挪了挪位置,想给不锈钢盆腾个地方。 突然,她隔着袋子,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像是什么东西的包装盒。 咦?理子阿姨给的巧克力盒子有这么大吗? 她这才想起收到的纸袋,里面有两个盒子。小的盒子里装了一套巧克力,但大的被挤在冰袋下面,她还没来得及查看。 那天晚上过于荒唐,第二天一早他们匆忙离开,回到家没多久,就被陆秋名拉到了市里。之后又是工作又是找人,她都忘了还有这事。 常慧把盆放好,取出那个大的纸盒。长方形的大盒子,质感厚实,设计得很精美。 一眼看上去,好像是某种高级饮品的包装。 她打开盒子的封口,取出一个玻璃瓶子。这应该是某种酒,瓶内的液体是非常浅的黄绿色,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她抱着酒瓶往下看去。只见瓶身上面印着几个汉字: “高田特酿” ………… …… 晚上八点多,陆秋名终于回到了松町。 从车站出来的这一段路,他几乎是用跑的。背着个大背包,手里拿着几个袋子,看到那栋屋子之后,他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回来了?”刚到门口,他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让他没想到的是,常慧就坐在门口台阶上等他。 天色已晚,小镇染上了一片深蓝色。她抱着膝盖坐在那,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姐、姐姐……”他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我回来了。” 常慧站起身来,往屋内走去。 “那就……吃饭吧?”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表现得也很自然。他听不出她的情绪。 “我做了面条。简单吃点。” 伴手礼 一楼大房间,常慧站在书桌前,看面前这人从袋子里掏出一件件东西。 “这个是海城新开的牌子,专做点心的。姐姐,知道你不喜欢吃甜食,我挑的都是些咸的。”陆秋名拿出一个塑料盒子,里面摆满了点心,“这是咸桃酥,这是葱花卷,这个叫海苔肉松小贝,我排了快一个小时的队……” “那么夸张?”常慧感叹道,“现在这些店做得真是越来越好了。” 很普通的中式点心,换了造型设计,减少了油的用量,摆在盒子里,还挺像那么回事。比起她印象中的那种老式店铺,多了很多新颖的元素。怪不得那么受欢迎。 “是啊,开了好多不认识的店呢。” 回到海城,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去街上走走。在一片片商店中穿行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其实不知道她的喜好。 如果直接问她,她一定会说“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就是不喜欢甜食和陆秋名”。于是他索性自作主张,买他觉得有意思的东西。 如果不是家里事情太多,他真的会带回来一整个行李箱的“伴手礼”。 他继续介绍着,就像在展示他的“狩猎成果”。 “这个,呃,听说是最近很流行的方便食品。就是口味比较……奇特?”他掏出几个小袋子,拿给她看,“姐姐,这个有点辣的,你能不能吃辣的?” 包装上写着“螺蛳粉”。这东西她倒是知道,是最近流行起来的一种方便食品。它起源于南城周边,风味很独特。 “辣椒可以吃,但我听说这个东西……很臭。”她凑近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异常,“我倒是不介意尝试,但就怕在家里煮这个,引发什么奇怪的后果。” “那之后想起来再吃嘛。姐姐,就当尝尝鲜了。” “嗯。” 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青年又掏了掏,他手中的袋子终于空了。 “姐姐,这些是几种常用的调料。我看这边卖得很贵,就带了点回来。” 常慧看过去,五香粉,胡椒粉,十叁香,花椒粉……除了粉料,还有两罐红油腐乳和豆瓣酱。都是中餐常用的东西。买了也好,省得大老远跑去市里中超。 “这些确实划算,牌子也对,买得不错。”她抱着手臂,冷静地提醒他,“不过我要说好,今天是我心情好,是特例。之后我可没时间给你做饭。” “……你买了这些自己做饭,只要别乱搞我的厨房,我无所谓。” “姐姐,我做饭真的有那么恐怖吗?”看她一提到厨房就皱眉,他有些委屈,“除了第一天那个卖相确实差,后面我也没做什么呀。” “你还好意思说?番茄炒蛋里加老抽,泡个面能把水壶砸了,关东煮上放辣椒粉,水煮蛋煮都能煮扑锅了。”说到这个她就来气,她掰着指头,细数他的罪名,“炸猪排把肉炸糊,蛋炒饭用鲜米饭,要不是我救场,你能把它炒成一坨……” “还有呢?”他看着她,似乎很期待她继续说下去。 他果然有病。被数落了都不生气,眼睛亮亮的,反倒好像在憋笑。 “还有,还有……”她想了想,终于又找出一条,“珍珠奶茶……没有珍珠。” “姐姐,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陆秋名欺身向前,从侧后方过来,将她环在怀里,“观察我这么久,什么都记得,是不是喜欢我?” “你有毛病。”她很冷静地说,“被人数落了还这么高兴,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嗯?也许有吧?姐姐,要不要开发一下?”他把头搁到她肩上,开始蹭她的脸,“不过你这哪是在数落我?说起我的事,简直是如数家珍。” “真受不了你……”她动了动,试图挣脱他的怀抱,“陆秋名,你应该去医院挂个号,查查有没有妄想症。” “……姐姐,刚搬来的时候我手受伤了。高坂叔用力推我,在地上擦伤了。你应该也看见了,我处理过伤口,还包了创口贴。”他说,“所以那天酱油放多了,还没拿稳你的水壶。” “关东煮嘛……因为是去找他吵架的,根本没注意辣椒粉的事。” “好吧,我也不计较在番茄炒蛋里加老抽这个事了。”她继续挑刺,“那水煮蛋、炸猪排和蛋炒饭呢?这几个你总不能找借口了吧?那时候你的伤已经好了。” “我承认,我缺乏一定的烹饪常识,很多东西都不明白。”他紧了紧手臂,好像很无奈的样子,“没办法,之前没有机会学习,没有做饭的经验。最近也没什么时间,我答应你,之后有空了,我认真学一学做饭,好不好?” “哦,我还以为你口味独特,品味怪异呢。”她说。 毕竟卖相再奇怪的东西他都能吃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少爷,没品味不说,还一点都不挑剔。 不是味觉有问题,就是脑子不好使。 “我哪里‘口味独特,品味怪异’了?”他埋在她的肩头,轻轻地笑了,“姐姐,你这么可爱,我喜欢你,不是再正常不过?” “你……” “至于奶茶没有珍珠……姐姐,你要是介意,我重新给你买。” “……那倒不用。” 他这样逐字逐句地解释,把她也搞得无言了。 “反正明天就是周末,我去一趟市里,买点东西。”陆秋名抱着不放,还在蹭她的颈窝,“家里没有餐桌餐椅,每次吃饭都站着吃,没有气氛。” “你搞什么?我都说了不做饭了。”常慧有些不悦,“你听不懂人话?” 他们只是“合住在一起”的“房东与租客”,过家家的戏码能不能停了? 吃饭还要搞氛围,再这么演下去,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嫁人了。 ……虽然事到如今,她也没底气说他们是“房东与租客”就是了。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自己心知肚明。 “那我来做。姐姐,你不想做饭,以后都我来做。”他说,“当然,我说的也不仅仅是做饭……”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小下,但还是说出了口。 “姐姐,你的以后也可以交给我。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 说到“以后”,常慧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想起那天在杂志社。面对真理亚的坦白,她十分震惊。她问她,那个人比你大十六岁,你有想过未来吗? 未来?真理亚听了有些不解,什么未来? 小常姐,你具体指的是什么? 建立家庭?或者……孕育后代?她想了想,十分谨慎地说道,没别的意思,真理亚,我只是觉得你们差那么多……有点难以想象。 她一向如此。说好听点是高瞻远瞩,看得比较远。但往坏了说,她的担忧除了增加她的思想包袱,并不能解决什么实质的问题。 她不停地消耗着自己。长此以往,她变得畏首畏尾,不敢做出新的尝试。 谨慎是好事。但如果过于谨慎,便会成为一种负担。 为什么要想那么远?真理亚笑着说,我有喜欢的人,我对得起自己的这份喜欢,那就可以了呀。 可是,可是…… 常慧想要反驳,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考虑到那么远之后的事,感觉会很累诶。女孩托着下巴,很认真地说,感情的事谁说得准?万一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不喜欢老师了呢? 那……会不会太轻率? 动了心又变心,是不是不太好。 小常姐,你有没有听过“一期一会”的说法?大概是说,每一次相会都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独一无二的机会。 有。常慧说,怎么说呢……它确实很浪漫。 这是一句是源于茶道里的,很有哲学色彩的老话。广义来说,指这时这刻的经历不会再来,请人们珍惜当下。 虽然有很多商家拿这个当噱头,拼命推销“限定”商品,以激发顾客的购买欲。但这句老话中的道理,她待在这里这么久,也多少懂一些。 ……所以,我不想逃避。我想珍惜当下。 真理亚说。 因为只有“现在”,是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的东西。 小常姐,你会怎么想呢? 入睡 “陆秋名,我都说了不要了……”她被他扣在怀里,找不到挣脱的办法,“别、别……这么用力……你今天怎么回事?……” 他的动作很用力,她绞尽脑汁,才找到个理由让自己喘口气。 “现在、现在不行。”她剧烈地喘息着,努力地挤出几个字,“还没洗澡……” 她本想支开他,她好找个机会开溜。却还是被他抓住,一起带进了浴室。 “姐姐,要洗不如一起洗了。” 他把她塞了进去,仔细地关好了门。 “我们一起洗,省水。” ………… …… 青年归来的第一天,晚上十点。 展示完伴手礼后,青年向她抛出了一个请求。他的提问过于直接,常慧沉默了一阵,还是选择了“下次再说”。 她站在他的房间里,被他抱着,有点冷静不下来。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房了。”她动了动,试图拉开他的手,“你也忙了一天,早点休——” 只是,那个“息”字还没说完,她就被堵住了嘴。 他的手只松开了不到一秒,身子又压了过来,面对面地把她抵到墙边。独属于他的气息欺身向前,不断撩拨着她的感官。他又亲了好一会儿,才舍得让她换口气。 “姐姐,真的要睡觉吗?”他伸出手,轻轻地刮她的侧脸,“没吃饱就睡觉,会不会饿?” 他的手指很轻,划过她脸上细密的绒毛,引得她发痒。 “谁说我没吃饱?”她立刻反驳,“面条那么敦实,吃两口就饱了……” 陆秋名盯着她的表情。她满脸通红,眼神躲躲闪闪,看起来很心虚。 他下了结论:“你又装傻。姐姐,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装的呢,还是真的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把头侧了过去,躲开他探询的眼睛。 “好吧,那我再直白一点。”他笑了笑,用手背在她脖子上蹭了蹭,“姐姐,一个多星期没见了,想不想要?”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又加了一句,抢在她拒绝的话前。 “要不要做爱?” ………… …… “姐姐,跑那么快干什么?” 勉强一起冲了个澡,常慧像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浴室。她现在心情很乱,不想再跟他“坦诚相见”。 可陆秋名就是不放她走。他跟在她后面,抓住她惊慌失措的手。在常慧躲进房间之前,将她扯了回来。 “洗个澡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他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脸,“你怕我?” 现在的情况很要命,他身上只围了一张浴巾。头发还没擦干,轻轻往下滴着水。上半身很随意地裸露着,隐隐可见的精壮小腹,像是在对她示威。 “……那可不一定。”她小声地提出反对意见,“你有前科。” “好吧,我承认,刚才确实有点想‘吃’你。”他的脸凑得极近,说话时还带着些许浴室的热气,“但是姐姐,看你慌不择路的样子,我又有些舍不得了。” 他想起刚才,她站在淋浴喷头下,像是紧张又像是兴奋,轻轻地战栗着。她轻薄的裙子被他坏心眼地淋湿,透出她里面穿的内衣。 “怎么不穿上次买的那套?”他故作诧异,按上她的胸口。湿透的衣服再起不了遮挡作用,反倒是透出她浑圆的软肉,相当勾人的画面。 “你变态……”她抿着嘴唇,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正常人……谁没事穿情趣内衣……” 浴室的灯大开着,她退无可退,只能举起双手,掩耳盗铃似的捂住自己的脸。 现在也是。在走廊里被他抓住,她回不了房间,急得满脸涨红。 “……宝宝,你好可爱。”他不再步步紧逼,而是放松力气,温柔地说道,“既然你不想,我就不欺负你了。过来一起睡,好不好?” 他捏捏她的掌心:“别睡地上了,我心疼。” “真的?”他突然就松了口,她怀疑地问道。 他会那么好心?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 “真的。”他贴过来,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姐姐,要不要拉钩?” “骗你是小狗。” ………… …… 常慧终究还是默认了。 犹豫片刻,她抱着自己的枕头,走进了对门的那间屋子。 “姐姐,我这个被子挺大一床的,够我们两个盖。”他拉着她,将她请到床边,“我洗过了,干净的。这床我没盖过,还挺新的。” “嗯……”她想了想,又确认了一遍,“真的……只是睡觉。” 米白色的被子,花纹简单,款式大气,是她喜欢的颜色。她看看被子,又看看他。陆秋名的表情很诚恳,不像在骗她。 “是啊。姐姐,其实我还挺累的,飞机位子小,腿都伸不开,坐得我腰酸背痛的……”他捶了捶腰,自己先上了床,“廉价航空,果然名不虚传。” ……廉航? 这个词和“少爷”是可以一起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吗? 他半靠在床边,扯过被子给自己盖好。 “当然了姐姐,如果你想做,小秋肯定义不容辞——” “……不用了。”常慧绕到床的另一边,钻进了被子,“那……晚安?”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见她贴着床沿躺下,他把她拽过来,“别到时候睡熟了,半夜摔到地上。” “我没有……” “姐姐,几天没看到你,怎么变胆小了?红着个脸,骂我的次数也少了……”他侧过来,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怎么了,有心事?” 罪魁祸首就在面前,竟然大言不惭地问她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你睡觉不穿衣服。”她的声音比蚊子哼还小,“而且,你下周就要考试,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跟我……跟我……” 他把她圈在怀里。她贴着他的胸膛,甚至能依稀听到他的心跳声。 “跟你什么?上床?”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姐姐,这事不是你主动提出来的要求吗?怎么又赖上我了。” “我刚走没几天,你就威胁我,说找到了新‘玩具’……我当然要盯紧点,免得自己哪天被‘新人’‘优化’了。” “你……你不要脸。” “我睡觉一向不穿衣服。”他牵起她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不仅上面不穿……姐姐,其实下面也不穿的……不信你摸摸……” 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下。顺着他的手,她摸到了什么坚硬发烫的东西。 还好隔着被子看不见,不然她真的要尖叫出声。 “你、你……不是说好了不做了?……”她快速地缩回手,拉起被子盖住脸,“出尔反尔,你好可恶。” 她躲在他的被子里,像一只鸵鸟。 十来天没见,说没有想他,那肯定是违心的。 但是…… “……忙了一天都忘了,其实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常慧闷在被子里,轻轻地说道,“王叔他下午来过了,送了箱水果,让我一定要交给你……” “他说你不接他电话,联系不到你。小秋,其实你们到底是一家人,到底因为什么弄成这样?” “下周考完试,见他一面好不好?你别说我多管闲事,谁让你叫我姐姐,你有事我也可以帮你的……” 她自顾自地说了半天,旁边的人却没了动静。 “……你在听吗?” 她掀开被子,只看到青年沉默的脸。他靠在枕头上,贴着她的头顶。 他将她圈在怀里,轻轻地睡着了。 复习 周末很快过去。6月结束,转眼间来到7月。 第一周的星期天,是陆秋名要考试的日子。 这几天常慧上班很积极,虽然去办公室也是干等。真理亚偶尔灵光一现,拉她去哪里转转,但几天下来,她们还是一无所获。 陆秋名对她的忙碌颇有微词。 “姐姐,一个语言考试而已,怎么弄得跟高考似的?”他拉着她的手,很委屈地说道,“你这一周都早出晚归的,面都没见到几次……” 那天他过度疲劳,安静地抱着她睡了一觉。之后她就再也不理他,也拒绝他的亲近。每次一靠近她,她就找出各种理由。 “那不然呢?”她叉着腰,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你要是没考好,又要等半年。报名费不是钱? “好好考试,听到没有?” 他们都没经历过高考。但对于学习和考试,她一向严肃对待。 人生大事,不能儿戏。 临近周日的某一天晚上,她甚至走进他的房间,向他检验学习成果。 “考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不许转移话题。” “姐、姐姐……” 他莫名地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家长的影子。 难道说,她其实很适合当老师? “这句话里面,助词应该用が(ga)还是に(ni)?” “……用が(ga)。主语是非人的自然存在,后面是自动词,所以用が(ga)。” 答对了。 看来这家伙不是没念书,还是有两下子。 “这个题呢,写出かいけつ(kaigetsu)的汉字,ABCD选哪个?” “C。‘解决’。姐姐,我觉得这种程度的认识汉字,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小意思吧?” 其他几个选项分别是‘改决’、‘改结’和“解结”,对于中文母语的人来说,要不了一秒就会知道哪个正确。 “姐姐,这些问题这么简单,你怎么会觉得我不明白?”他坐在书桌前,很无辜地看着她,“我是没你学得久,但你拿这么初级的问题来考我,我好受伤啊。” 她到底是怎么想他的?为什么总是看低他? 她的期望值就这么低吗? “那我不也是为你好。”她换了本教材,试图找出更难的问题,“你那么突然就把结业办了,现在就是个叁无状态,我怎么能不着急?” 等等,这本书上怎么写这么多字?密密麻麻的,她都快看不清原本的印刷了。 陆秋名一把将她拽到腿上:“你关心我?” “……我没有。”她拍了下他的头,“我怕你考不过去,续不了签证,夹着尾巴被遣返。” “姐姐,你不说还好,你只要说没有,那就是有。”他很满足地眯起眼,像是被她拍得很享受,“我还不知道你吗?嘴硬刺猬。” 这人能随时随地露出奇怪的表情。她懒得理他。 “找到了,这个问题比较难。”她盯着教材的某页,十分认真地复述上面的问题,“你听好了啊,题干是その子は、音楽……’” 她还没念完问题,就被他的话打断了。 “すき(suki)。”他抢白道,“姐姐,这道题的答案是すき(suki)。” “啊?” 这个答案过于离谱,没有一个选项能对得上的。 “怎么了,没听过这个词吗?”他按住她的脑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姐姐,我是说,我喜欢你。” “……你有毛病。”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亲一下就能脸红?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吃饭,吃的是寿喜烧。”他把她抱在怀里,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寿喜烧,すき焼き(sukiyaki)……姐姐,不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烧’的意思?” “陆秋名,你在讲什么冷笑话吗?”她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好笑。要是大家都像你这么歪着理解,那就全乱套了。” 严格来说“寿喜烧”是一种“塞翻”,即直接使用日语汉字的翻译法。对于中文母语的人来说,这种方法不影响阅读。这种翻译不算专业,但翻译这事嘛,不管是借词还是音译也好,看得懂就行。 至于这边的人动不动就写片假名的注音式翻译法,那个是另外一个层级的问题。 那已经不是翻译,而是……外来语转写。 “那又怎么样,就是喜欢你。在你喝啤酒亲我之前,我就喜欢你。”陆秋名说,“不像你,明明很喜欢我,打死都不承认。哎,我真是好心寒……” “那你倒是说说,我承认了有什么好处?”她现在倒也不硬拗了,而是顺着他的逻辑,试图找出漏洞,“我思来想去,除了让你这个变态爽到,没有其他任何的作用。” 他又开始哀嚎:“姐姐,你怎么这样啊!?我什么都想着你,我这么在乎你的感受,你就这么对我?……” “我就这样。怎么办,天生的,改不了了。”她满不在乎,“你要是顶不住了,就换一个姐姐好了。” 她看上去十分无情,好像真的无所谓似的。 “你好可恶……你气死我了。”陆秋名作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坏蛋刺猬,我要惩罚你。” 他把她抱起来,直接将人丢到了床上。 “你、你干什么?”常慧慌了。 “姐姐,你觉得我要干什么?”他凑近她,身体几乎要贴了上去,“你刚才说了气我的话。你觉得我应该会干什么?” “喂、喂……”她抓起被子,试图盖住自己,“你没两天就考试了,你别……” “考试考试考试,你就知道考试。整天拿这个躲我,到底是我考还是你考?”他盯着她,就差把她吃进去了,“不许躲了,过来让我亲亲。” “那你确实要好好学习嘛……”她试图抗辩,“你,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吕小姐,那我现在要咬你了。”他笑了笑,“让我看看你的胸口,到底是不是好人?” “不、不要……” 他怎么又…… 她倒也不是故意吊着。她只是想等他考完再说。 毕竟还有那么多事没有解决,她想慢慢来。 但陆秋名没给她迟疑的机会。他骑了上来,把手伸向了她的腰间。 “你、你干什么……喂……别挠!……” 他用力地挠她的腰,看她躲闪不及,又伸出手,掏她的咯吱窝。 “啊!不行,别挠……啊……好痒……” 他十分满意:“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 “……你有破绽。”常慧的眼睛一闪。 她找准机会,用力挠了回去。 “……姐姐,姐姐……别挠这里……”她的动作出乎他的意料,他被按住腰,狠狠地刺激着,“喂……你怎么报复心这么重啊?……” “那你现在知道我厉害了?”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别挠了,好痒啊……哈哈哈……” 最后,两人躺在一起笑成了一团。待到肚子抽得生疼,才各自回房休息。 但在这时,常慧完全没有想到。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意外 po1 8 b t.co m “东西带好没有?铅笔,橡皮,签字笔……考场里能喝水吗?要不要带杯子?” “等等,准考证你打印了没有?哎呀,我前两天忘了提醒你,要先打印准考证……” 考试那天的早晨,常慧在检查陆秋名带的东西。她拿着他的书包看了又看,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姐姐,你这都看了叁遍了。”陆秋名倚在门框上,无奈地看着她,“我都二十五了,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屁孩,出门忘带准考证,等着交警送……” “我去给你拿个杯子?啊不行,万一要上厕所怎么办?算了,别带了,你记得进考场之前先上厕所——” 陆秋名一把按住她的头。 “冷静一点宝宝。”他捏捏她的脸,“该带的东西都带了。昨天晚上你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 “……可是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的眼皮跳了一天了。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似的。 “放轻松,深呼吸。”他揉了揉她的头顶,“我下午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就当庆祝。” 商店街那边新开了一家西餐厅,他想去试试。 “嗯、嗯……”被他轻轻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 他要坐电车去市里,确实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起那么早,再睡一会儿吧。”他拿好东西准备出发,“我走了,下午见。”要看更多好书请到:yaogu osh u.co m 临走之前,还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好。那你一路小心。” 她站在玄关,看他关上了门。 ………… …… 今天周日,不用上班。真理亚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跟她说杂志社7月停刊,没事不用去公司。 她好像不太着急找白石了,整天神出鬼没的,经常不在办公室。 这份浑水摸鱼的工作下个月还有没有得做? 常慧睡不着觉,索性开始打扫院子。小院没打理好地面,最下面的白沙到处乱飘,几天不清理,就是一地的灰。 最近在家的时间不多,杂草又开始冒出头。她拿着小铲子,把它们尽量清理掉。 搞了半小时,终于把院子收拾干净。 信箱也好久没看了。从投递口看去,似乎被塞了好些信封。不知道是不是推销广告,她回房找出小钥匙,准备打开看看。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一个意料之外的、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哟小慧,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站在铁门外,向她招招手。 “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时间聊聊?” ………… …… 从车站出来,陆秋名步行到达了考场。 这里是城内的一所大学。门口的指引很详尽,他按照准考证上的考场号,走向应去的地方。 考完这次,就可以准备申请修士了。国内叫硕士。 他完全不担心考试的事。他做事一向心里有数,这次能考多少,会不会还有下次报名,他清楚得很。 从语言学校离开并不是他的本意。但这事既成事实,再深究也没有意义。 考完这次,他就可以开始联系导师。英语的成绩他已经有了,一切顺利的话,十月就可以准备专业课。联系好老师,两个月之后考修士考试,明年4月就能进大学,正式开始读研。 到时候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接她过来一起住好了。松町毕竟还是有点远,每天通勤,交通费也是一笔费用。 这样的话兼职也方便。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周末还能带她出去玩。 “铃铃——” 考场开始打铃,考试就要开始了。 ……那就开始吧。 结束了逐渐沉浸的想象,青年拿起了笔,专心对待他的能力测试。 ………… …… 上午十一点,小镇商店街,西洋风格的咖啡店。 常慧坐在角落的位置,她的面前坐着一个男人。 “怎么样,看你面带桃花,最近过得还不错?”男人抿了口冰美式,轻佻地看着她,“这么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 这人的外形相当夸张。染着一头金发,身上的西装设计精致,材质一看就价值不菲。领口没系扣子,衬衫和外套随意地敞开着,多了一份休闲。耳朵上戴着钻石耳钉,脖子上还挂了一根金项链。 他的轮廓优越,五官优秀,打扮也是最新潮的那种,但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一股不同于青少年的、老练的滑头气息。光从外表上看,还真看不出他的年纪。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要不是他今天突然出现,她都快忘了有这个人了。 “你来干什么?” 常慧决定开门见山。她熟知这人的品行,跟他说再多废话,也是浪费口舌。 “哎呀哎呀,小慧,你怎么这么见外?”男人作出一副很受伤的模样,“我们好歹也睡过一张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哎,我真是好伤心啊……” “张俊,你少废话。我不吃你这一套。”她打断他的表演,“说吧,到底想干什么?我很忙的,没什么时间。” “小慧啊,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今天看到你,我差点没认出来……你说我当时怎么就被迷了心窍,没再多跟你睡两天?哎,我真是好后悔啊……” “……不说我走了。”常慧抓起帆布包,起身就要离开。 “哎、哎!等一下,别走别走……”眼看她生气了,他慌慌张张地拦住她,“开个玩笑而已,你不是这样小心眼吧?别跟我计较嘛。” “想要钱?”她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 “小慧你真的好聪明,一下就猜中了我的心。”男人笑了笑,将她拉回来坐下,“其实我也很久没上门叨扰了,但我这次是真没钱了,才想到问你借点……” “我没钱。张俊,我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她冷冷地说道,“你现在也是越混越差了,连我的钱都惦记。” 她下意识地用纸巾擦着手臂。他手的触感很恶心,引她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会呢宝宝,你少骗我了。你最近胖了点,脸色也变好了,一看就是过得不错,怎么会没钱?”张俊摸了摸下巴,挤出一个狡猾的笑容,“这样好了,我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少要一点……” “小慧,你给我一百万,我回了本就再也不找你了。我保证。” “……一百万!?”她的声音过于大了,引来了周围几个客人的侧目,“张俊你疯了?我哪来那么多钱?……”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小慧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男人收起了笑容。他随意地拿起一把餐刀,在手中细细把玩。 刀具的寒光照在他的脸上,冷冰冰的。 “你说如果我把照片发给你男朋友,他会不会跟你分手?” 反击 “……张俊,几年不见,你怎么变蠢了?” 面对男人的威胁,常慧突然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区区裸照,你觉得能威胁到我什么?”她端起杯子,嘲弄地勾了勾嘴角,“还说我没有长进……我看,没长进的是你。” 她喝下一小口柠檬水。 这杯水怎么这么酸,酸得她呲牙。 “你说什么?”她的反应显然出乎男人的意料。 “人总是要成长的,我都二十五岁了,自然和十多岁的时候不能比。”她说,“而且我也没有男朋友,你发给谁都不管用。” 抓住男人愣神的一瞬,她又补充道:“更别说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我说那些图是你伪造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小子不是你男朋友?”男人眼带怀疑,恶狠狠地盯着她,“他临走的时候不是还亲了你一口吗?不是男朋友是什么?” 她怒火中烧:“你监视我!?” “是啊,想你了嘛,就来看看你。”张俊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看穿着打扮,那小子挺有钱的吧?如果你没钱,就找他要呗。” 几年过去,这人的恶心程度更胜一筹。常慧咬了咬牙,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我跟他没关系,你找他也没用。” “你少骗我了,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能被你这小东西忽悠了?”他笑了笑,身子往后一仰,甚至跷起了腿,“小宝贝,你们那小眼神都快拉丝了,少跟我嘴硬。” “我跟他玩玩而已,你会不会想太多?”提到陆秋名,她的语气缓了下来,“我真的没钱。他也只是个学生,哪有那么多……” “留学生啊?哎呀小慧,这不是钓到大鱼了吗?”男人似乎很开心,“宝贝你真是本事了,当年真是可惜了啊,你要是早点学会怎么钓男人,我也不至于跟你分——” “张俊,你他妈恶不恶心?”常慧恨不得把水泼他脸上,“嘴里不干不净的,你还是个人吗?” “没礼貌的是你才对,每次见到我,就跟遇到仇人似的。小慧,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男人不紧不慢,一脸兴奋的样子。面对她的愤怒,他甚至抖起了腿。 “哎呀,你也真是的,找你叙叙旧嘛,这么生气干什么?好歹一起生活过,也不知道这臭脾气是像谁……” “你给我闭嘴!”常慧一拍桌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敢说你不欠我的?张俊我告诉你,你可以对任何人说这种话,唯独不能对我说!” 她不想再听他废话。她看见这个人就想吐。在过去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她的噩梦。 现在她长大了,不再像少年时期那样懦弱。私密照片而已,满大街都有卖。成人杂志罢了,哪个店里没有? 他要发就发。如果陆秋名因为这事看不起她,她也没什么可辩驳的。 谁让她真的做过,他会介意也正常。 “张俊你自便吧,我还有事,没空陪你玩。”常慧拿起包,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哎哎哎,你等一下!喂!……” 身后的男人刚想追出来,就被店员拦下,让他结账。 常慧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张俊知道她住哪儿,家是不能回了。要不现在去乘电车,到市里躲一躲? 想到那人说的话,她就心如刀绞。 ……如果这事被抖出来,让这份感情还没开始就结束,倒也挺好的。 只要没有开始,那就不会结束。她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总有一天会分开。虽然没在一起过会有些遗憾,但至少……至少不会在分手的时候难过。 这样对他也好。一个骗子房东而已,可别把她当真爱了。 她哪配? 但张俊的动作比她想象的快。他追了上来,抓住了她的头发。 “小慧,想往哪跑?”他的手紧了紧,“别这么见外,带我一起呗。” 现在在大街上,他的动作不敢太大。但贴近她后脑勺的地方,他还是下了死手。 这可是棵摇钱树,不能让她跑了。 他将她圈进自己的怀抱,让他的动作不那么突兀。 “这里是大街上,你敢搞我,我马上大喊大叫。”头皮被扯得生疼,常慧几乎是本能地涌出了眼泪,“你不想叁进宫,就赶紧放了我……” “宝宝,你说人家看到我们这样,会帮你报警?”张俊阴森地笑了,“我们两个俊男靓女,稍微拉扯一下而已,人家只会觉得我们秀恩爱。” “……张俊,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我一起回家。等你男朋友回来了,帮你问问他有没有钱?”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现在就拖你去旁边的love hotel。” “我生起气来什么事都做得出。小慧,你知道我的。” ………… …… 陆秋名在考场坐到了最后一刻。 题目他提前答完,最后十多分钟,他又把卷子检查了好几遍。 姓名信息没填错,答案也涂得正确,没有错行。虽然他很想回家,但既然那家伙这么看重这次考试,他就谨慎一点,考出个好成绩。 一定要让她刮目相看。 不仅如此,以后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他都会做到最好。理由很简单,他喜欢的人受过伤害,容易失去安全感。 他不仅会修好她的房子,也会修好她的心。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青年交好了卷子,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 …… “小宝,待会到了家门口就乖乖把门打开。别耍花样,听见没有?” 男人扣住常慧的脖子,强迫她往家的方向走。 “看得出,你是真的很急。”她拼尽全力抵抗他的力气,想要拖延时间,“是不是这几年老得快,岁数上来了,没钓到富婆给钱整容?” “你给我闭嘴!”这话一针见血,一下激得男人气急败坏,“我弄成今天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谁让你作恶多端,落魄也是你自找的。”常慧冷笑一声,“夕川叔对你还是太温柔了,他就该使点什么手段,让你在里面多蹲几年……” 小镇就那么点地方,没过多久,她就被男人拉到了家门口。 “你他妈的!……你还敢提夕川准?那个狗娘养的死警察,天天盯着老子,不让我好过……” 提起夕川,男人怒上心头。但说着说着,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哈……不过谁让我聪明,这两天终于找到机会,来看我亲爱的小宝贝……” 常慧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小乖乖,你不会不知道吧?夕川准他有毛病,天天找人跟踪我。”见四下无人,男人索性勒住她的脖子,“说!你是不是勾引他了,不然他为什么追着老子不放?” “你、你……”脖子处传来的窒息感十分强烈,常慧有些站不住了,“是你自作自受,关我什么事?……要我说,夕川叔就该盯着你,再把你送进去多关几年……” 夕川在盯着他?他和案子有关系? ……夕川怎么从来没跟她说过?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男人把她推到房门前,示意她把门打开,“你可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谁?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能一个人住大房子?你现在不但不帮我,还帮着夕川准对付老子?” 莫名其妙。 冤有头债有主,我又没让你欠出一屁股债。你来我这儿撒什么野? “我什么时候对付了你张俊?这么多年了,你找我要钱,我哪次没给!?”她愤怒地喊道,“你想杀我就直说,不用给我安莫须有的罪名……” 他消停很久了。她还以为他赢了把大的,逍遥快活去了。 原来是夕川在搞他,让他没时间过来骚扰…… “……你放心,我怎么舍得杀你?夕川准他不傻,应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到我了。”男人把她拖进门,还不忘踢她一下,“所以在那之前,让你男朋友把钱给我。说,你的姘头什么时候回来?” “他根本就不住这里,怎么会回来?”常慧硬生生吃了一脚,小腿一软,几乎让她摔倒在地,“实话告诉你张俊,他就是我找的一只鸭,陪我消遣一下罢了。” 她回头,十分讥讽地看着他:“……还是你同行呢。比你年轻、比你厉害的那种。” “操!”他用力把她的头发向后一扯,“你他妈再说这个试试!?” “我怎么不能说?你做得,我就说不得?张俊,你就算换十个身份也没用,你的骨子里就是个贱人,天生适合出去卖,每天晚上被人灌酒轮奸,你还笑着数钱……” 男人发了狂,向她咆哮道:“你再说?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怎么样,当年那个有钱人,操得你爽不爽?人家现在还要不要你?”她完全没理会他的威胁,而是继续嘲讽道,“张俊你还是真是淫荡啊,只要给你钱,你就乖乖去爬床,男的女的都接,一点底线也没有……哎,你说,如果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你一样放下自尊,这个社会还会不会有妓女?我看应该没有了吧,毕竟卖屁股那么赚钱,哪轮得到女人——” “……你再说下去,我真的会杀了你。”男人将她按在墙上,恶狠狠地按住她的头,“小慧,我劝你不要逞一时之快。我生起气来什么样,你是知道的。” “哈……我当然知道了,你一生气就打女人,有多狠打多狠。”她被抵在冷硬的墙上,墙皮斑驳不堪,脸都被蹭了层灰,“但是你只打穷女人,有钱的你不打……不仅如此,只要人家肯给钱,打你也行……张俊,说吧,你这张脸保养得那么好,是不是全靠有钱人打你?” “他们怎么揍你的?鞭子?手铐?还是电棍?” 脑海中闪过一些暴力的画面。一些破碎的、绝望的哭喊,在她的耳边回响。 “乖乖,你这照片拍得真棒……你怎么这么漂亮,不穿衣服都这么美?……小慧啊,你这身材真没得说……小宝贝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就是有点胖了,身高太高,腿也这么粗,得帮你修修图。这样吧,你再减减肥,我们下次拍个更好的……” 男人手中举着一个相机,是非常专业的型号。上头装着一个巨大的灯,那闪光灯照得她眼睛疼,快门的声音听得她想吐。她浑身赤裸,被拍下一张张恶心的照片。 她是不是上辈子作了孽,上天派个恶魔来惩罚她,让她这辈子都没法摆脱? 她从外到内都这么脏。她是不是死了更好? “臭婊子,我打死你!”男人发了狠,使出了十足的力气,“从小就嘴硬,长大了也不听话,不如我让你回炉重造,下辈子投个更好的胎!” 他握紧了拳头。他要打下来了。 就和从前一样。 如果能让她一击致命,是不是就解脱了? ……等等。 她凭什么任人宰割,让这个人渣决定她的生死?如果她还和以前一样懦弱,岂不是白活这么多年? 她想起那天在酒店,也是被陆秋名抵在墙边。她那时惊慌失措,以为他要挥拳打过来。 想到他,她稍微冷静了些。她拼命回想那天的细节,试图找出什么办法来。 ……对了。应该可以这样……! 男人正在蓄力,她的身体动了起来。她将全身的力气聚在下身,将重心沉了下去。 同一时间,男人的拳头砸了过来。这一拳用了全力,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上,下盘不稳。 “……谁投胎还不一定。” 她挣脱了他的禁锢。她弯下身子,躲过了那一拳。 下一秒,她转过身来,手肘从下往上,狠狠打在了男人的胯下。 “啊!!!” 男人被打得措手不及。他吃痛不已,捂着裆部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好机会。 她拼命地冲向厨房,拿起一把西式菜刀。是陆秋名买回来的、他常用的那把。 趁他躺在地上闭着眼呻吟的时候,她高举起尖刀,从上往下对准了他的胸口! “人渣!去死吧!” 她用尽全力,对准心脏的位置扎了下去。 不速之客 “姐姐我回来啦,你快看我买了什么——” 青年拎着个小袋子,打开了家门。但眼前的画面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家里多了个人。 “……你怎么进来的?” 那人坐在岛台旁,表情疲惫,似乎有些累。那是他之前刚买的折迭桌椅,想当餐桌用的。 没想到还没正式用它吃顿饭,就被这个不速之客坐了。 “少爷。”他站起身,恭敬地说道。 “别叫我少爷。”陆秋名不悦地打断他,“撬门进来的?王叔,你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常小姐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 老人看着青年,表情有些难看。他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王叔,我找到点消毒的,你看看能不能用……”常慧的声音从远到近,似乎是刚从二楼下来,“咦小陆,考完试啦?” 她手里提着个医药箱,看上去挺旧的了。 “怎么了?”陆秋名这才发现他手上缠着绷带,“手怎么弄的?” 常慧连忙回答:“哦那个啊,没啥事,刚街上遇到——” “少爷,您不用担心。”王叔打断她的话,抢白道,“刚过来找您,在门口摔了一跤。多亏了常小姐的包扎,现在血已经止住了。” 确认过她的安全,陆秋名的表情缓了缓。 “……王叔,您说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回家安享晚年不好吗?”他沉吟片刻,无奈地说道,“我说了我的决定不会变,您这又是何苦?” “那个,王叔啊,东西我先放在这了,您看看要不要再涂一点。”常慧放下手里的东西,知趣地转身离开,“小陆……你们慢慢聊。” “不必了。常小姐,这些话没什么可回避的。”王叔顿了顿,继续说道,“少爷我就不兜圈子了,您就给我个准话,您什么时候回家?” 陆秋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这个问题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为什么还要问?” “义康现在很能干,暂时顶替了你的位置,少爷只要一回去,马上就可以接手。我跟他说过了,一切以您为先——” “我不回去!王叔,您听不明白?” “……老爷身体不好,大少爷情况也越来越差。不过没关系,手里几个主管都齐心,只要您一回来,我们一定能重振当年的辉煌……” “王叔!”陆秋名大喊一声,冲过去按住老人的肩膀,“公司已经没救了,谁回去都没用。这件事您比谁都清楚!你们现在收手,把手里的钱留好,还不至于会破产——” “少爷!”王叔站了起来,眼中也带了些怒气,“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我没有任性。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陆秋名叹了口气,“我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是不是因为上次吵架,夫人说的那些气话?”好不容易见他一面,王叔索性一次把话说完,“是的话我告诉她,安排你们单独见一面,让夫人给你道歉。” “不是。阿姨她人这么好,我为什么会跟她置气?”他的逻辑太奇特,陆秋名简直哭笑不得,“我只是想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对?” “……第一,你是陆家的儿子,必须担起这个责任。”老人的脸上多了些严厉,“第二,在家要尊重长辈。少爷到现在都不肯叫夫人一声妈妈,这件事你也有错。” “她不是我妈!”说到这里,陆秋名也有些压不住火了,“你们是不是疯了?到底谁是我妈,你们不清楚吗?!” “少爷是陆家次子,自然是夫人的儿子。一家人说两家话,不像话!”王叔毫不退让,“我看您是在外面待太久,忘记自己的本分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了些脾气。他们沉默地对立着,怒火一触即发。 “哎呀你们两个,都是一家人,有话慢慢说……”常慧赶紧把陆秋名拉开,“王叔你也是,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别动气……” “常小姐,您别怪老夫说话直接。”王叔收敛了些脾气,十分克制地说道,“少爷和家里关系紧张,多少也是因为您。” 常慧闭了闭眼:“我知道。” 他刚才说过了,不需要再重复一次。 “你别拉她下水!我跟你们之前的矛盾,跟她有什么关系!?”陆秋名向前一步,将常慧护在身后,“王叔,我一向尊您是长辈,但有些事真的不是你说了算!” 几句话就想安排他的人生,凭什么? 公司倒了跟他有什么关系?辉煌的时候他有分到过哪怕一点好处吗? “少爷,你们谈恋爱,家里真的不反对。如果常小姐愿意,您也可以带她回来,在公司附近找个住处。” “没、没有……王叔你误会了。”常慧连忙摆手否认,“小陆就是我的租客,我跟他没什么的。” “只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得不提醒您。”老人按住手上的伤口,刚才用力过猛,它似乎又有些裂开了,“男人首先是事业,其次才是感情。结婚的事还是要慎重,如果遇到条件更好的对象,我们还是要优先考虑。” 听到他的打算,常慧轻轻地笑了笑。 “至于常小姐,如果您真的喜欢,买套房子给她也可以,这样也方便你们见面……” 要真送她一套海城房子,骗子房东不就真上岸了? 他们一家人都那么好骗的吗? “你说够了没有!?”陆秋名一拍桌子,脸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王云山你这个老顽固,你以为现在是封建王朝,介绍对象当选妃?你把我的人生当什么!?” 老人看着他,他比他高大好多,现在要仰视他,才能对上视线。 他好像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的小孩,也不会天天追着王管家要糖吃了。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老人整理了下西装,向两人告别,“少爷您考虑一下,不要让我等太久。” “常小姐,也请您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他语气沧桑,带着一些无奈的落寞,“少爷,老夫这就告辞了。” 王叔打开门,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西班牙海鲜烩饭 王叔走了。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客厅顿时安静下来。 “半天不在家,就搞这么多事。”陆秋名终于放松下来,他的表情还是有些紧绷,“姐姐,王叔有没有为难你?他没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没、没有啊。”常慧整理了下头发,往后退了退,“你别这么说,其实王叔他……人还蛮好的。” “你考完试又坐车,一定累了吧?要不先回去休息会儿……”说着说着,她就想往房里钻。 “你有事瞒着我。” 陆秋名抓住了她。 “我哪有?”常慧很无辜地看着他,“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他都走了,你不理他就行了。” “……姐姐,你只会在心虚的时候安慰我。”他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头,“或是在床上……意识模糊的时候。” 比如现在。她这个安慰就很敷衍。 “我好心劝你,你竟然这么说我?那随便你吧,气死了不关我事。” 她叉着腰回击,说完又要走。 “别走。”他连忙跟上前,“我不该那么说。姐姐,你别不理我……” 他从背后抱了过来,用一个宽阔的怀抱,将她紧紧环住。 “我说你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天天追着人要安慰。”察觉出他的低落,她的声音缓了缓,“怎么样,好点没有?” “好一点。”他埋在她肩头,沉浸在一阵清爽的香味里,“刚洗过澡?” “……嗯。” 搞了一手的血,不洗个澡去去腥,怕是能把他吓死。 “姐姐,王叔真的没跟你说什么吗?”陆秋名贴着她的耳边,气息弄得她发痒,“他有没有趁我不在欺负你?” 他怎么那么喜欢蹭脖子和耳朵?他不痒吗? “他一个老头子,能欺负我什么?”觉得他担心过度,她笑道,“跟我说你的坏话还差不多。” 他很紧张:“那他说了什么?是不是把家里的事到处说?他有没有跟你说我——” “没有。”她拍拍他的手臂,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他就问了问你的近况,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他人蛮好的,还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那就好。姐姐,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有很多事不想让我知道吗?”他圈得越来越紧,她动了动,想挣脱开来,“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单纯,实际上心思这么……唔……” 他松开了怀抱,把她翻过来,压了上去。 之前一周多没见,回家后她又晾了他这么些天。现在家里只剩他们两个,他几乎是本能地贴上她的唇。她刚洗过澡,身上味道好香,她的气息将他环绕,他逐渐平静下来。不知为何,每次抱着她吸吮的时候,他总是会有一种安心感。 也许是因为,她只有这时才愿意卸下伪装,以一种纯粹的状态与他亲近。 纠缠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王叔从小看着你长大,还能害了你不成?”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上次也是多亏了他,我才能……” 她一向知恩图报。有人帮助了她,她会默默记在心里。 一家人有什么隔夜仇?她想有家人关心都没那机会。 “什么上次?” 陆秋名很惊讶:“姐姐,他之前还来找过你?什么时候?我回国的那几天?” “他没跟你说吗?”常慧也愣了,“那次我和真理亚走错门,是他帮我们解的围……” “我不知道。姐姐,我竟然不知道……”陆秋名一脸疑惑,抓着她看来看去,“到底怎么回事?你遇到什么麻烦?在报社工作为什么会有麻烦?” 回来之后,她只跟他说去报社工作了。早出晚归的,整天没个人影。她让他好好考试,没跟他说别的。 他不在家的时候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她怎么什么都不跟他说? “姐姐,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对不起,都怪我,都是因为我不在……” 他好后悔。 他不应该被一张诊断书骗回去。他就应该守在她身边,每天盯着她…… “……你冷静一点。”她伸手抱住他,轻轻地拍他的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呢。” “小事而已,都过去了。考完试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别想那么多了,好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他终于放松了下来。 “姐姐,姐姐……”他紧紧地抱着她,声音低低的,就像在恳求她的允诺,“那你答应我,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好。我答应你。” 她收回了手。 她再一次欺骗了他。 “快到饭点了,你不是说想去新开的西餐厅吗?” 她整理了下心情,向他露出一个期待的笑。 “什么时候出发?” ………… ……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在餐厅就坐。今天星期天,按理说人应该很多。但这家店竟然不满座,还让他们坐到个隐私性比较好的角落卡座。 打开菜单,常慧才明白人为什么这么少。菜品定价比较高,新开业也没有活动,自然是没有太多人来。 说是西餐厅,其实什么地方的菜都有,五花八门的,看得她眼睛都花了。店名是用花体字母写的“La”什么什么,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反正看不懂。 总之是一家氛围不错的餐厅。 “哇,好丰盛。” 是常慧点的菜。一份西班牙海鲜烩饭,一份玛格丽特披萨,两份提拉米苏蛋糕,两杯饮料。 店员说海鲜烩饭是他们的招牌,从卖相来看的确如此。烩饭装在一个大的粗陶碗里,上面摆满了青口贝、大虾和鱿鱼肉。下面是通红的番茄底米饭,靠近碗边的部分有些焦香感,香气十足,光是闻了一下,就令人食指大动。 她拿起勺子,先给陆秋名盛了点,又给自己舀了一勺。口感偏硬的意大利圆米,泡在浓郁的番茄酱汁里,炒制前应该有加大蒜和洋葱,香味足够,再配上鲜甜的虾肉,果然好吃。 “怎么不吃?”她吃了几口,才发现陆秋名坐在对面没动,“不合胃口?这个有些酸甜口的,你应该挺喜欢。” 陆秋名沉默地看着她。不知为何,总感觉她有些反常。 这家餐厅定价略高,换作平时,她一定一脸嫌弃地说好贵,不如回家吃饭团。但今天……她不仅看起来相当高兴,还十分主动地拿起菜单,问他要吃什么。 “吃得这么开心。很好吃吗?” 吃饭的时候也是,虽然这些菜看上去还不错,但她这个满足的样子,会不会有些太夸张? 还有,她今天未免有些太温柔了。刚才出门之前,她甚至把他拉过去,主动贴上来不说,还把舌头伸了过来,在他口中勾了勾。 发生什么事?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场景太过虚幻,他甚至要怀疑这是一场美梦。 “好吃诶。”她抱着碗,满足地吞下一口烩饭,“不吃多浪费啊,要不要我喂你?” 哈? 这人还是他认识的小刺猬吗? “姐、姐姐,你刚才说什么?”陆秋名甚至怀疑自己听力出错,“你、你……” 她表情自然:“看你食欲不振的样子,问你要不要喂饭。怎么了,你害羞?” “不是……” “那你张嘴,啊——” 她端起他的小碗,舀起一勺烩饭送了过来,为了防止掉落,底下还用手托着。 他还没回过神来,嘴里就被食物的香气塞满。 “怎么样,好不好吃?”常慧索性站起来,坐到陆秋名的旁边,“我坐这边好了,方便喂你。” 餐厅最角落的四人卡座,被帘子遮住,私密性不错。虽然不能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喂个饭亲个嘴,应该不会被人指责。 “不、不用了……”位置有些挤,她贴了过来,他这边甚至能感受到她大腿的肉感,“我自己来吧。” 陆秋名只好拿起餐具,把注意力集中在吃饭上。 窗外小河潺潺流过,正是傍晚时分,街上路人叁叁两两,景色正好。 美丽的风景,漂亮的餐厅,甜蜜的氛围,好吃的食物,温柔可人的女朋友……现在这一刻,他好像什么都有了。 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但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呃……”他有些不知所措,“怎么说呢……” “看你考完试了,奖励一下你。”常慧抱着杯子,直勾勾地看着他,“怎么,你不喜欢?” “我没有!我只是有点——” “受宠若惊?”她立马摆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甚至对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好的我理解了,那吕小姐现在就恢复原状,免得被狗嫌弃。”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伸向她的手,轻轻地覆在上面,“我怕你有事不跟我说。” “没事。都说了好多遍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她佯装生气,“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姐姐……” “食不言寝不语。” 她埋头吃饭,没有再理他的意思。 两人默默地吃完饭,沿着河边走了走,回到了家中。 ………… …… “姐姐,你今天真的奇奇怪怪的……” 回家没多久,她就开始扒他衣服。 天气越来越热,吃完饭从外面走回来,出了一层薄汗。但她好像没看见似的,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钻。 被她压着亲过两轮之后,陆秋名晕乎乎的,靠在床头喘气。 “看你郁郁寡欢的,姐姐帮你排解压力。”她解开他的裤子,用手抚了上去,“‘措施’在哪?拿出来。” “姐姐,我没什么心情……” 换作以前,常慧满屋躲他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说这种话。但今天不同,他要思考的事情太多,真的没心思在这上面。 他说的是实话。 “都这么硬了,你说没心情?”她扒下他的底裤,握住那根挺立的分身,“不要紧,我有心情就行。”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低下了头,将身子慢慢沉了下去。 她骑在他的腿上,脸停在某个东西之前。她静静地观察着它,那上面青筋四起,顶端亮晶晶的,似在分泌着某种液体。 “……姐姐,你要干什么?”他往后退了退,“你、你别……”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她有些不满,“上次在别人家里,你不是自己脱干净给我看的吗?” 陆秋名试图用手遮住自己的下体:“你刚才脸都快贴上去了,你……” “怕我咬你?”她笑了笑,眼中闪着很诡异的光芒,“我才不会呢。咬坏了我玩什么?” 虽然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有舔上去的冲动。 不过只有一小下。想一想还是算了,她舔他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用手摸了摸,直接坐了上去。 “啊……”敏感部位被她压着,身下的人发出些许细碎的呻吟。 “小秋真可爱。”她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东西在哪里?拿出来我帮你戴?” “……王叔在的时候,你还叫我小陆呢。”他很委屈地别过脸,“小陆是谁啊?是不是你上次找的‘新玩具’?” “姐姐,你去找他玩吧,他不会拒绝你……” 哦,原来他在介意这个。 “别扭半天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她摸摸他的脸,试图把他头摆正,“王叔他说我们在谈恋爱,我当然只能装不熟。”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紧贴着的地方越来越热。她索性自己动起来,轻轻蹭他。 陆秋名被掰过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有吗?我可没收到过谁的告白。”她说,“不过我也不介意。及时行乐嘛,什么关系都无所谓。” “我说过很多次喜欢你了。姐姐,我……” “嘘,别说话。”她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唇上,“我现在感觉正好,你不要扫我的兴。” “……” 陆秋名乖乖噤声,任由她在他身上动作。她加快了摩擦的速度,下面湿滑一片,她的内裤很快就挤到一边,他的下面灼热,有几下甚至贴到了她的瓣肉。 “嗯、嗯嗯……” 下身传来一阵轻颤。 她伏在他的身上,安静地达到了高潮。 糖番茄 七月第二周的第一个工作日,松町下起了雨。 窗外淅淅沥沥声音不停,临近中午的时候,陆秋名终于睁眼醒来。 他一晚上没睡好觉。快到天亮的时候,等眼皮撑不住了,他才得以入睡。也许是因为思虑过重,他这觉质量不太好,一直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梦。 脑子里的场景换了第叁个。他梦见常慧在前面跑着,他在后面追,怎么追也追不到。后来好不容易追上她,她一回头,拿出一把刀,笑着把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捂着心口,那里传来一阵剧痛,几乎要将他撕裂开来。 但让他更痛的是她的回答。 我玩够了,厌烦你了。梦里的她无情地说道,你去死吧,死了就不会来烦我了。 …… 常慧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她这次倒是睡得很好。昨晚他没有兴致,她自己动了没多久就累了,然后就抱着他沉沉睡去,够时间了才醒。 她现在已经备好东西,准备叫他起床。但这人眉头紧锁,嘴里一直在念着什么,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姐姐……” “喂,醒醒。” “为什么……为什么?……” “小秋,快醒醒。”她晃晃他的上身,试图把他从梦里拉回来,“别睡了,起来吃饭了。” 梦境结束。梦里的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的她,她穿着围裙,正一脸关切地摸他的额头。 “怎么了?”她抚去他眼角的一点泪,“做噩梦?” “姐姐……”他探起身子,用力地抱住她,“……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傻瓜。”常慧拍拍他的背,“没事了,梦而已。梦都是假的,别怕。” 就因为这种事哭?那之后怕是还有得哭。 她摸摸他的头:“饿不饿?我做了吃的。” “饿。”他说,“但是我还想再抱一会儿。姐姐你别走……” “嗯,我哪儿也不去。”她悄悄地叹了一声,“小秋乖,别胡思乱想了。” ………… …… 几分钟后,陆秋名终于坐在餐桌前。 食材已经备好,常慧下锅炒了炒,很快端过来一个盘子。 他从疲惫中抬起头:“番茄炒蛋?” “嗯。我看你昨天买的番茄很新鲜,我怕放坏了,就擅自做了。”她递给他一双筷子,“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本来就是买给你的。”他看起来精神了些,“这个看上去就很好吃。” 昨天从车站出来,偶然看到超市门口摆的牌子:桃太郎番茄,两盒半价。番茄个头挺大,颜色红亮,形状也饱满,看上去挺不错的。于是他买了两盒,准备回家当水果吃。 这种番茄和一般的番茄有些不同。它经过精心培育,糖度和水分更高,也更容易坏,定价就比较高。现在的番茄为了减少损坏,出品的时候都挺生的,也比较酸,很少有小时候的那种香甜的翻沙感了。 这边很多培育蔬菜的农民,爱研究各种优质品种,并将它们送往各家餐桌。他们以这种“匠心精神”为荣,但也是正因为如此,很多稍有品质的农产品,一加上包装和宣传费用,身价摇身一变,直接成为天价产品。 其中还有一些产业保护和培育竞争的问题,比如着名的晴王葡萄和“Mus Burger”的蔬果直送供应链。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了。 “这种番茄挺好的,你还真是会买。”常慧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一炒就出沙,汁水很足,稍微放一点糖就不酸了。” “两盒有点多,我切了两个做糖番茄。”她又端过来一个小碗,“在冰箱里冰过了,你尝尝。” 生的番茄洗净切片,加上糖拌匀。一段时间之后,由于渗透作用,番茄会吸收糖分,肉质变得软烂,渗出更多的汁水。 陆秋名夹起一片糖番茄。番茄经过糖渍,简直是入口即化。味道就是很普通的白糖甜味,加上生番茄的独特香气,冰冰凉凉的,口感十分鲜美。 “姐姐,怎么突然想起做饭?”好吃的食物给了他些许慰藉,但他没有忘记之前那根紧绷的弦,“虽然很好吃,但我总感觉有点不真实。怎么说呢,有点像最后一顿……” 她这两天一反常态,肯定有什么事没告诉他。 “你胡说八道什么?”常慧从厨房端过来两碗米饭,“说得跟我给你做断头饭一样。我先声明啊,这里面可没毒。” “可是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嘛。你之前还说不喜欢做饭的,现在对我这么好,我……” “对你好你不习惯?”她用筷子按住他的筷子,“那你别吃了。不识好歹。” “……姐姐……”他放缓语气,几乎是乞求地说道,“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嘛,不然我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似的……” 常慧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没人说男人有夹子音?她就应该把他放上网,让大家感受一下什么叫男夹子。 “好吧,我告诉你。”常慧爽快地回答,“王叔说给我一笔钱,让我跟他合作,把你骗回国。” “你说什么!?”这话过于荒谬,他的筷子差点被吓掉了,“姐姐,他给你多少钱?你、你不会答应了吧?” “没呢。我说我考虑一下。”她夹起一块鸡蛋,和米饭一起送入口中,“二十万人民币呢,其实还是不少钱……” 鸡蛋炒得蓬松吸汁,调味也恰到好处。 还不错嘛,手艺没怎么退步。 “你要把我卖掉吗?就为了二十万?”陆秋名握着碗的手都在抖,“姐姐,我在你心中就这么廉价?……” “笨蛋,我要是真的答应了,为什么现在要告诉你?”她用筷子尾巴敲了敲他的脑门儿,“通知你逃跑吗?” “那你这是?”他有些不明白了。 “小少爷,你从小养尊处优,钱这种东西,对你来说就是洒洒水。”她放下筷子,很沉重地说道,“但是我不一样。你知道吗,别说二十万人民币了,我连二十万日元都很少见到。” 打一个月工,工资顶破天也就七八万圆,就她的情况,能找到十万圆的工作,算是烧高香了。 “我只是觉得……王叔他为了请你回家,甚至不惜拉拢我这个外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她说,“你有没有想过好好跟他谈谈,找出一些折中的方法?” “没有。”说到这里,陆秋名变得有些垂头丧气,“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折中’,只有‘yes or no’。并且我只能说yes,不能说no。” “不是吧,我看王叔人还挺好的……要不你找个时间,再跟他们好好聊聊?” “姐姐,你有没有遇到过有人向你提议?一般的人会提出他的想法,然后让你考虑一下,对不对?” “有啊。”她又吃下一小口米饭,它浸着番茄的汤汁,很是美味,“你也跟我说过。” 她记得。他问她能不能陪着她,还问她要不要把未来交给他。他的语气很真诚,不像是在开玩笑。 虽然她还没有想好。 或者说,她不敢想。 “但是有那么一种人,他给你提出两套方案,其实你只能选一套。”他放下碗筷,垂下了眼睫,“你看似很有选择的权利,其实没有。” “这不是很正常吗?”她没明白,“生活不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没有选择。” 不是很懂这种小少爷。让他回去继承家业,他还叹起气起来了。 谁没个无奈的时候呢。她也想体会这种无奈。 有钱的痛苦能不能让她也承受一下?她愿意免费接收所有钱花不完的痛苦。 “……算了。吃饭吧。”他决定把注意力放在美食上,“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做最普通的菜都能做得这么好。如果……”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嗯?如果什么?” “没事。” 他埋头吃饭,没再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 ………… …… 外面的雨下个没完。 常慧躺在青年的怀里。在他手指的作用下,她已经泄了两回。 吃完饭她就拉他进屋,说想睡个午觉。结果觉没睡成,欲望倒是先涨起来了。 “姐姐,还要吗?”他从某个一塌糊涂的地方抽出手指,把满手的湿滑蹭在她的腿上,“小变态,光是用手就流这么多水。” “你还好意思说……”她搂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光是手指怎么够用?你、你又不肯动……” “你不是说很喜欢我的手吗?这才多久啊,就开始嫌弃它。”他自嘲地说道,“是不是过不了多久,下一个被嫌弃的就是我?” 她冤枉得很:“我哪有啊?” “你有。”他说,“就连梦里你要扔掉我。你还不知道从哪掏出个菜刀,把我一刀捅死了……” “……”她不自然地顿了顿,“你觉得我很像杀人犯?” 好吧,虽然她昨天刚捅过。 但要捅也是捅该死的人吧,捅你干什么。 “不是。你在我心中,是我最喜欢的人。”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但你也是最折磨我的人。你让我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随时会被抛弃……” 她觉得很奇怪:“一般来说,安全感不是男人给女人的吗?” “为什么?安全感又没有性别。”听到她这话,他更委屈了,“姐姐你真的特别坏,我都这样求你了,你还是不肯哄我开心。” “呃,我没经验嘛。”她搬出万能回复,“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你才会有安全感?” “那还不简单。你就说喜欢我,再也不骗我了,一辈子都不离开我……”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可以说你早就喜欢我了,只是自己嘴硬不承认,以后一定改掉这个毛病,每天早中晚叁次跟我说喜欢我。” 她听得寒毛直竖:“……你好恶心啊!” “你说我恶心。”他把头转走了,“姐姐,你这个叫‘小秋’的恶心玩具从现在开始坏掉了。你去找新的玩具吧……” “什么意思,那你房租还交不交了?” “我已经交过了。签约的时候就给了你叁个月房租,一直到八月底……” “那九月的呢?十月的呢?”她翻起身,把他按在身下,“年底我要用钱的。你可别想赖账。” “什么嘛,什么时候少过你的钱?”他更委屈了,“姐姐,你要钱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转给你……” “哦,那你可记住了,每个月二十号,千万不能少。”她趴在他身上,凑近他的耳边,“别以为我睡过你,就可以不交租。一码归一码,明白吗?” 他的脖子上,耳朵侧后方偏下的位置有颗很淡的痔。她在那舔了舔,勾得他一阵发痒。 她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亲过他。没想到她舔起人来,竟然会这么要命。 “姐、姐姐……”他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等等,你刚才说九月十月……年底?” “是啊。怎么样,要不要提前交租?或者多收你点?” 他还没回过神来:“你不赶我走了?” “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我都没玩够。”她在他脖子上轻咬了一口,“还不是你自己吓自己,总觉得我有‘新玩具’。” 虽然眼前确实有事要解决。但她不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这办法对他行不通,上次已经试过了。 一说让他走他就发疯,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姐姐,你做的番茄炒蛋好好吃。”陆秋名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好喜欢你。” 他终于使出点力气,翻身将她压在下面。 “那不然呢?至少比你那酱油炒蛋强。”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想不想学?” “有时间你教我。”他慢慢解开她的扣子,手按到她的胸前,覆了上去,“姐姐,你答应我了。” “好啊。” 她偷偷看他。这张脸好好看。 轮廓这么漂亮,他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 等麻烦事解决了,教他干什么都行…… “怎么样忧郁少爷,你难受够了没有?安全感回来没有?” 她拉开他慢慢磨蹭的手,自己把内衣翻了上去。 她托着自己的胸,挺起软肉,轻轻顶他的手掌。 “能不能做了?我等很久了。” 头痛 雨越下越大。暗光的房间内,欲念越来越深。 “宝宝,如果你因为二十万就把我卖了,可就再也买不回来了。” 常慧被青年抱在怀里,他的上身赤裸,紧贴着她的背。 “啊,呜……轻、轻点……” 她侧躺着,下身被他撑满。意识模模糊糊,她已经数不清自己高潮了多少次。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别人满足得了你吗?”陆秋名一手揉着她的胸,另一只手按着她的阴蒂,“上哪儿再找一个我这么好的‘玩具’?姐姐,你可要考虑清楚。” 他的腰十分有力,每一次都顶到最里面。侧入的姿势让她动弹不得,她只能陷在他的怀里,任由他进进出出。 “不行,不要……”她的呻吟开始带了哭腔,“太、太深了……要出来了……” 他刚射过一次,但没过多久又挺立起来,尺寸比之前更夸张。拜他所赐,她的下身酸胀得不行,轻轻一弄就受不了了。 “又要去了?姐姐,你怎么这么淫荡啊?”知道她快不行了,他故意捻她的乳尖,“下次买个计数器,看看你做一回能高潮多少次,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那么麻烦……”理智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她不自觉地开始胡言乱语,“你拿记号笔……写正字……在我腿上……就、就好了……” 其实她有那种纹身贴。“工作”用的。 不自觉地暴露了这种“PLAY”,看样子,她这时已经头脑发昏了。 “……这是什么玩法?好像很有意思。”陆秋名笑着贴近她的耳朵,“那就把我的‘战绩’写得到处都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变态,好不好?” “不要、不要……”她委屈地哭喊道,“就小秋一个人……不许让别人知道……啊啊啊!……” 下体传来剧烈的冲击,她疯狂地抖动着,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达到了高潮。她的甬道剧烈收缩,不知道从哪流出一股水来。 “姐姐别夹……啊……”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欺负她上了,他一时分了神,在她里面交了底。 隔着一层薄薄的“措施”,两人一起达到了愉悦的顶峰。 ………… …… 筋疲力尽之后,两人抱在一起,不知道睡了多久。 陆秋名醒来时,外面雨已经停了。天已经黑了,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醒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枕在她的怀里。她换了件裙子,穿戴整齐,头发也理顺了。看样子是已经起过床,之后才过来抱的他。 “嗯……” 她揉揉他的额头:“感觉怎么样?看你眉头紧锁,好像很累的样子。” “又做了好久的噩梦……昏昏沉沉的。”他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梦里说了好多话,口好渴……” “别动,我去给你倒水。” 很快,常慧端了个小杯子进来。 “看看烫不烫?”她扶起他,将杯子递到他的嘴边,“刚烧的,放了一会儿了,小心。” “咳、咳咳……”他抿了一小口,赶紧把唇从杯子上移开,“姐姐,有点烫。” “嗯?我刚才喝过一杯了,不烫啊。”她把杯子移到自己嘴边,想要再试一下,“怎么会……” “没事姐姐,给我吧,放一会儿再喝。”他把杯子接过来,放到床头柜上,“没想到都九点多了,好饿。” “……你怎么天天喊饿。”她刮了刮他的鼻子,“冰箱里有叁明治。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他乖巧地眯起眼:“吃什么都行,只要是姐姐做的。” “面条好不好?比较快。”她想起上次做面条面和多了,剩了一些放冷冻室了,“就是上次做的那种鸡蛋面,还剩了一点。” “好呀。谢谢姐姐。”他看了看四周,似乎在找自己的衣服裤子,“我马上起来。” “乖。” 她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 …… 一顿饭吃完,陆秋名坐在餐椅上发呆。 雨下得他头疼。天空阴沉地黑了一天,潮湿的空气让他提不起劲来。 “在想什么?” 常慧拿着一个玻璃杯,坐到他的对面。这杯茶似乎是她刚泡的,颜色翠绿,看上去十分养眼。 有了餐桌之后,这里就成了他们的简易客厅。起居室那边虽然有茶几,但只能坐在地上。对于不习惯跪坐的人,还是普通的椅子更舒服。 “姐姐,我有些不舒服。”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头有点痛,整个人发晕,眼睛还有点看不清东西……” “今天天气不好,是不是困了?”她摸了摸他的手臂,试图把他扶起来,“下雨就是这样,有时候我也会昏睡一天,忘记时间是几点。” 她想起他来之前,她那段颓废的日子。每天躲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看着天花板漏水窗户漏风,在地板上睡了就醒,醒了又睡。饿了就吃几口临期饭团吊命,难受了就拿小玩具欺负自己。钱快用完的时候,还要忍着恶心拍照修图,就为让自己活下去。 在房间里待久了,会模糊对时间的概念。早上晚上都一样,没有规律的生活,自然没有对外界的向往。 不知天日,活得不太像人。 “进去睡一会儿吧,睡一觉就好了。”她把他拉起来,试图用肩膀撑起他的手臂,“来,你靠着我,小心一点……” 他好高。每次从正面伏下来,总能结结实实地贴过来,让她抱个满怀。 “……姐姐,你会后悔吗?” 青年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声音极小,她差点没听见。 “什么后悔?” “我希望你不会。”他说,“以前总怨你无情,现在倒希望你没心没肺一点。” 他喃喃地说着,语气中甚至带了些无奈的自嘲。 “……这样至少不会痛苦。” 常慧愣了愣:“我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现实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在她还在努力扶着陆秋名,想要把他带回房间的时候,身后的大门打开了。 家里涌进来七八个人,瞬间将她的玄关挤满。 “常小姐,辛苦你了。”领头的人说道,“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诀别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身后的露台门没关,她看陆秋名头晕得厉害,煮面的时候把它打开了。一阵风吹来,带来一阵潮湿的冷意,混着些许风雨和树叶的沙沙声,贴在她的后背。 “……王叔,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常慧还托着陆秋名,肩上传来的重量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你来这么早,我会很为难的。” “常小姐可能不太了解,老夫做事,一向习惯提前做准备。”名为王云山的老人缓缓上前,“办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比如现在,晚上十点,雨下得越来越大。雨声能掩盖人的动静,一者,此为天时。” “还有您这个房子。都是多亏了您这里,我才能找到少爷。”王叔环顾四周,十分满意地说道,“地方偏僻,独门独栋,不会引人耳目。二者,此为地利。” “……”常慧无言地沉吟了一会儿,“可是……” “有人跟你里应外合,配合你达到目的。”青年突然笑了出来,“叁者,此为人和。” “常小姐就是这个‘人和’。王叔,我说得对不对?” 常慧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陆秋名,我没——” “漂亮的小姐,真是多谢你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这人语气油腻,听上去老奸巨猾,“不过,麻烦你不要叫那个名字。那是高材生任性的结果,我们全家都不接受。”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走出。他背有点驼,目光炯炯,眼神很精明。 看到来人,陆秋名吃了一惊:“叁叔?你怎么会在这!?” “听说王云山这个老东西办事不力,大哥让我来看着他。”男人笑了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烟牙,“小晖啊,你怎么这么不乖,找女朋友都不用真名?” “……她不是我女朋友。”陆秋名昏昏沉沉,发软的双腿几乎要自动跪倒在地,“她不喜欢我。叁叔你别胡说八道,免得人家不高兴……” “你这孩子,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男人有些不悦,“真不知道大姐以前怎么教你的,把你带得性格这么古怪,和她一模一样,都那么讨嫌。大嫂也是,每天工作不干就带孩子,也没把你教育好。你看人家阿耀,比你有礼貌多——” 这话直触他的伤疤,陆秋名咬了咬牙:“你!……” “好了,闲话就到此为止吧。”王叔打断叁叔的说教,“常小姐,请你把说好的东西给我,我们这就带少爷离开。” “你们真的会带他回去好好谈?”常慧环顾四周,目光指向了人群最后面的一个男人,“王叔,家事而已,不用惊动黑社会吧?”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或者说,这跟说好的没有哪里一样。 王叔说请他回去“好好聊聊”,但现在这样哪像是要聊聊?说是要绑他回去还差不多。 “小姐,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跟中果人打交道多了,也是懂几句中文的。”被她盯着的男人发话了,他拿着烟,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刚才说‘黑社会’,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们公司做的是合法生意,如果你没证据就这样说,我们可以告你诽谤。” 男人她见过的,就是上次在工厂仓库见到的那位。她记得,他叫川崎,和王叔认识。 她那时还以为,他是王叔的“人脉”。现在看来,这事没这么简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也跟那个小女孩这样说过吧?说我们是黑社会。”川崎笑了笑,“看来你们误会大了。小姐,你最好去找你朋友问清楚,然后给我们道歉。” “你又去找过真理亚?”得到了意料之外的信息,常慧有些发愣,“你、你们对她……你们要干什么?!” 她记得他。他们谈判破裂,他让手下把她和真理亚带走,扔去海里喂鱼。 仔细一看,现在站门口的几个人也有些眼熟。他们身材壮硕,似乎都是川崎的手下…… 就带走陆秋名一个人,有必要搞这么大排场吗? 真理亚又是怎么回事?她这几天没联系她,她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常小姐,您有什么疑问,之后我会跟您解释。”眼看又要跑题,王叔把话题转了回来,“现在,还请您先把东西拿出来。” 他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名手下上前,将陆秋名架了过去。 肩上青年的重量霎时清零。常慧看过去,他的眼中充满了悲伤。 “姐姐,你好狠。”陆秋名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对我。” 他全身发软,腿几乎要站不住。也许是精神打击过重,他现在几乎放弃了思考,只是木然地任由别人架住。 被自己的恋人背叛,他甚至没有心情反抗。 常慧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了某个东西:“你们真的只是找他‘聊聊’?” “那是自然。少爷现在是陆家最重要的人,老夫不会对他做什么的。”王叔向她伸出了手,“常小姐,二十万人民币刚才已经打到了您指定的账户。现在,到您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他的心好痛。只需要二十万,就可以让她对他倒戈。就和那个梦一样,她拿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钱买断了他的人身自由,也斩断了他的爱情。 他之前只知道陆家人疯了。没想到现在,他们会疯得这么彻底。 他好不容易遇到自己的爱人。为什么要考验人性?为什么要把他从美梦中唤醒? “你要的东西在这里。”常慧掏出一本小册子,“不过我没剪……我在想,如果按你说的把护照剪掉,他要怎么用它入境?” “……这就不是常小姐需要操心的事了。”王叔上前一步,想要把它接过来,“您只管把东西和人交给我,之后的事就和您无关了。” “把东西……和人……交给他。”陆秋名直勾勾地盯着她,“常小姐,我是‘东西’还是‘人’?……你把我当什么?” “小晖,你别认死理。”叁叔不合时宜地拍拍他的肩膀,“女人而已,回到家里,要什么样的没有?你要是真喜欢她,回家跟你爸认个错,给常小姐买套房子接她过来,一样的嘛。” “常小姐,要考虑一下吗?”陆秋名朝她笑笑,他的眼神空洞,一眼看不到焦点,“海城的房子,最小的也是好几百万了。” 和之前几次一样,他又问她“要不要考虑一下”。之前他每次这样说的时候都很真诚,唯独这次,他的表情淡漠又虚无,强装笑容,没有带一点温度。 “我……”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对海城的房子没兴趣。她有事情没做完,也不会回国。 就算她真的跟他回去,一切又能和从前一样吗? “常小姐,我们时间不多。”王叔提醒道,“您是知恩图报的人,我相信您会作出理智的判断。” 她有些迟疑:“……那你答应我,跟他‘说清楚’了,就放他回来上学。” 至于到时候他还要不要她,她也就不奢求了。 毕竟把柄在王叔手上,她没得选择。 “那是自然。少爷作出的决定,我们从不反对。”王叔说,“只是孩子长大了,叛逆心重了,不愿意跟家里交流。常小姐,老爷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况且老爷身体不好,也需要人照顾。”王叔想了想,又补充道,“常小姐,可怜天下父母心。您也不想少爷因为跟家里置气,背上‘不孝’的骂名吧?” “……我知道了。” 常慧捏紧护照,慢慢地将它往前递。她记得这本有些旧的护照,他说它快到期了,之后会去使馆换。 那时她怀疑他的身份。他一脸无辜地给她展示他的身份记录,那场景好像就在眼前。 她配不上这么好的人。如果让他离开,是不是对他更好? 还是说,这只是她想逃避现实的借口? 她的手缓缓向前。时间就像被减速了,她陷在这场慢镜头里,即将要完成她和王叔的“交易”—— 突然,她的脖子上被抵上了什么冰冷的东西。 “全都不许动。” !? “诸位,打扰你们聚会,真是不好意思。”不知从哪来的男人勒住了她的脖子,他的手臂紧了紧,“只是我找这个贱人有账要算。我对她日思夜想,被她弄得寝食难安……” 是张俊。 男人带着些许血腥的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他身上湿透了,头发正往下淌水,似乎被雨淋了很久。 “你是谁?放开她!”陆秋名第一时间就想往前冲,却被周围的人紧紧拉住,“该死的,你们放手!……” “你就是她的小男朋友?”男人朝他扬了扬下巴,“年轻人,你先别着急。借你女朋友一用,我有话要跟她说。” “你敢动她,我杀了你!” 陆秋名眼睛都红了,但他周围的人就是不听。他们甚至为了安全,把他往后拽了拽。 “你、你没死?”常慧被他往后拖了两步,脖子被尖刀压出一条细长的血痕,“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很想我死?”男人得意地笑了笑,“没想到吧,老子我命大,你克死了自己的妈,克不死老子我。” 说实话,现在家里黑压压一片男人,要闯进来有些难度。 但他命不该绝。院子大门没锁,他潜进后院,伺机等候了多时。 直到现在,他穿过了敞开的露台门,直接挟持了离他最近的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眼看出了意外,川崎大声呵斥手下,“王先生让你们办点事,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他一脚踢在身边的人腿上,把那人踢得跪倒在地。 “大、大哥……”手下被吓得浑身筛糠,“你说组里最近是关键时期,不能再见血……所、所以我们……只是把那家伙捆了起来……” “蠢货!你们把他捆起来,就没一个人看着他?”他一脚踩在手下的手上,“花那么多钱养你们,你们就这么对待我的贵客?你知不知道,王先生现在对公司有多重要!” “老大,你说今晚有大事要干,让我们全都跟着的……”手下惨叫一声,“对、对不起啊老大!” “废物!”川崎用手捏灭了烟头,朝男人的方向喊道,“喂死家伙,你敢坏老子好事,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川崎使了个手势,手下们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冲上前。 “你们敢过来,我一刀杀了她!”张俊又加大了几分手上的力度,“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们,这是我跟这位小姐的私人恩怨,和你们没有关系。只要你们别轻举妄动,我不会妨碍你们!” “喂,王云山你不是吧?”叁叔往门口的方向退去,“来之前你可没跟我说,你在这边惹有这么多祸事!” 他冲向门口,一溜烟地跑了。 “先生,你有话慢慢说。”男人突然窜出来,王叔也有些措手不及,“你先放下刀,钱的事我们可以商量……” “你想怎么样?”常慧下意识地按住他的手,试图减小他的力气,“你现在麻烦不少,如果真、真的杀了我,夕川叔不会放过你!” “不许提夕川准!”男人愤怒地叫喊道,“你们一个二个都那么喜欢他,是不是被那个死警察操爽了,忘了自己是谁?” “你……”脖子处的刀变得更冰冷了,她有些晕眩,快要喘不过气。 “你刚才说,收了他们二十万?”男人笑了笑,“宝贝,我就知道你值钱的。你就是我的发财树,有了你,我从来吃穿不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似乎有备而来。 “小少爷,你能给女朋友在海城买房,几百万小意思吧?”他拿着信封,向青年的方向晃了晃,“不知道如果你看了这个,会花多少钱来换?” “你放开她!”陆秋名几乎要失去理智,“有什么事把刀放下再说!” “张俊,你做梦。”常慧讥讽地说道,就像在嘲笑他的天真,“你刚才没偷听清楚?他要回家的,我跟他已经玩完了。你想要钱,怕是找错了对象。” “可是小宝,我看他好像还很喜欢你呀?”张俊拿起刀,在她脸上拍了拍,“就你这张让人魂牵梦绕的脸,是个男人都会舍不得的……” 他甚至伸出舌头,在她脖子上舔了一口。 ……好机会。 常慧强忍着恶心,控制住身体的战栗。他这时放松了手臂,她正好有机会躲开—— 和之前一样,她往下一缩,挣脱了他的禁锢! “操!” 但这次不一样。男人没有蓄力打她,他反应及时,她还没跑出两步,就又要上前抓她。 “贱人!你还想再捅我一次!?” 常慧摔倒在地,再爬起来已经来不及。 男人在她身后举起了尖刀。 “常小姐!” 王叔几乎是本能地往前冲。他大步向前,就在快要抱住男人的时候,目标被另一个人撞开了。 是陆秋名。他挣脱了拽住他的人,想也没想就冲了过来。 “姐姐,没事吧?”他圈住她,把她往怀里护,“脖子怎么样?要不要叫救护车?” “贱人!我杀了你!”张俊气急败坏,在地上打了个滚,又迅速地爬了起来。 那天在家里,常慧向坏人举起了菜刀。就在她快要捅进他心脏的那一刻,他躲了一下,刀插进了他的左肩。 就在他掐住她的脖子,准备狠狠揍她一顿的时候,王叔出现了。 他用刀对准了老人。但王叔用手抓住了他的刀,之后还与他扭打起来。两人都受了伤,双方都下了狠手,地上到处都是血。 还好她趁机逃脱,抄起铸铁锅狠狠地砸了那家伙的后脑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 “你这个天杀的贱人,你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 男人又冲了过来。 ……她不能再让别人为她受伤。 “当年我不该手下留情,老子就该把你俩卖去歌舞伎町,让你每天被人操!……” 张俊从陆秋名的背后冲来。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满眼通红,模样宛如地狱归来的修罗。 “小心!” 常慧用力推开了陆秋名。 她伸出手,挺身向前,挡住了那把尖刀。 “姐姐!!!” 在视野变得天旋地转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流血的右手。 和陆秋名向男人脸上挥去的,一个个下了死手的拳头。 “再见了,小秋……” “对不起。” 她说完她的告别,向后倒了下去。 老师 常慧靠在墙上,意识模模糊糊。周围吵吵嚷嚷,一个又一个人影晃来晃去,吵得她头晕。 家里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 以前最热闹的时候也不过只有叁个人。后来家里出了事,有很多人来追债;再后来妈妈出了事,有很多警察来找她问话。 再然后,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她一个人过了很长的一段日子,长到她几乎开始厌倦生活。 然后过了很久很久,她家里来了一个男人。那人长得年轻,说话逻辑奇怪,每天围着她转。 他好吵。 但是好像又很有趣。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生,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小孩子。但接触久了发现,他有着很真挚的灵魂。虽然他们的相遇是一场骗局,但她还是无法克制地被他吸引。 她从未想过她这样的人也可以得到真心。 就在她快要敞开心扉,逐渐正视自己内心的时候,她的噩梦出现了。 上天在她面前摆了两个选择。 但她没得选。 现在她用尽了力气。她只能靠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伤口流血。 眼前的青年还在不住地暴打那个男人。他已经失去理智,周围的人拦不住他,只能任由男人身上被打出一道道伤痕。 王叔拉开了他。再之后,川崎的手下一拥上前,继续踢打着那个人渣。 但她现在没空开心。 她好累。 她轻信王叔的话,背叛了他。他应该不会再留下了吧? 他回到海城之后,一定会开始新的生活。那也挺好的。至少,他不会再被她这个骗子伤害了。 ……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有两个人在叫她。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我是……” “……你醒醒,振作一点!……已经快赶到了,小姐,你……”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好像在哪听过。 女人似乎很焦急,用力摇晃着她的肩。 “……姐姐!……能听到吗?……没事了,你醒醒……” “你起来看看我……你别吓我……” 是陆秋名。 他怎么还在? 他不是应该回家了吗? 终于,她睁开了双眼。家里一片混乱,王叔面前站着个警察,好像在问着他什么。川崎和手下站在一边,脸色不太好看。 张俊正面朝下倒在地上,他被两个穿制服的人控制住了,手上还戴了一对手铐。 “你终于醒了。”看她有了反应,女人松了口气,“我是西阪警视厅搜查一课的青野 纱和,还记得我吗?我们以前见过的。” “抱歉,朝山小姐。我们来迟了。” ………… …… 常慧终于找回了些意识。 家里的闲杂人等全被带走,她的手也被包扎好。她坐在餐椅上,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人们。 “姐姐,手还疼不疼?要不要叫救护车?”陆秋名伏在她的膝边,关切地看着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名叫青野纱和的女人不住地查看着她。她穿着干练的西装,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眉眼似乎有些眼熟。 “朝山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纱和跟旁边的男人耳语了几句,那人似乎是他的下属,“你放心,涉及犯罪的人已经全被我们带回去问话了。我安排了两位同事保护你,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们会确保你的安全。” 女人还在叫她的旧名字。说明她是很久以前认识她的。 “我想起来了……”盯着她看了会儿,常慧好像找回了些记忆,“你是……夕川叔以前带的新人?” 几年不见,纱和褪去了新手的稚嫩,举手投足之前,颇有警界精英的气质。 “没错。我现在在搜查一课,是个小组长。”纱和瞥了旁边的下属一眼,“成天受这家伙的气。” “纱和姐,我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你就这样介绍我?”男人不服气地说道,“朝山小姐你好,我是搜查一课的警员加濑……” “你闭嘴。现在还没你说话的份。”纱和冷漠地打断他,“现在是在办案,收起你那看见美女就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加濑大声地反驳道:“我哪有啊?” “你再顶撞上司,我立刻上报夕川老师,让他来收拾你。”面对加濑,纱和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这个月的报告写完没有?你再惹我生气,小心下个月工资到手不好看。” “你!” “怎么这么热闹,在说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这俩人的斗嘴,“纱和,什么事要向我汇报?” “老师,他……” “夕川先生!”好不容易看到夕川,常慧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终于见到您了……我这段时间都联系不上您。” “抱歉啊小慧,最近遇上点大麻烦。断了叁根肋骨,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夕川过来摸摸她的头,示意她坐下休息,“我有给你写信,你没收到吗?” “嗯……我没来得及。”常慧担心地看着他,“先生,您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要不要紧?” 她想起那天拿了信箱钥匙,正要查看信件的时候,就被张俊打断了。 夕川一向身手不凡。能让他断叁根肋骨,对手一定不是好惹的。 “没事,我已经快出院了。”夕川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刚才接到消息,就赶紧过来看看你。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青野纱和。”对常慧说完,夕川立马换了副表情,“这次是你错。我一不在,你就把人跟丢。你知不知道,你稍微疏忽一点,代价可能是被害人的性命。” 夕川表情严肃,看来是真动了气。 常慧很少看见他这样。虽然见得不多,每次他都漫不经心的样子。 夕川一向好脾气。除了那一次看到他情绪失控,除此之外,几乎没看到他训斥过别人。 “老师,对不起。”纱和立刻低头认错,“是我没跟好那家伙,差点让朝山小姐遇到危险。我回去会写报告交给老师……” “老师,也不完全是头儿的错,其实我也有责任。”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加濑也跟着低头,“那时候是我磨磨蹭蹭,跟头儿换班慢了,才跟丢了那家伙。” 两人都是干练警察的形象。但他们站在夕川面前,就像两个做错事的小孩。 “行了,下次注意。”夕川点到为止,语气松泛了些,“报告是要写,但是要交给你们上司,不是我。” 纱和还想说点什么:“老师……” “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只是特别顾问。有些事,你们要记得避嫌。”夕川叹了口气,“其实你们给我这么多消息,已经不合规矩了。” “老师,请您别这么说!”加濑连忙说道,“您在我们心目中就是永远的夕川老师。” “可以了,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夕川满意地笑了笑,“不过你们两个啊,资料看得还不够。几年没跟的案子,连报案人的名字都能搞错。” “对、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歉。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夕川站起来,准备离开,“小慧,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等、等一下!”常慧叫住了他,“夕川叔,我还有问题没问!” “你休息一下,明天他们会来给你做笔录。”夕川脚步很快,转眼之间已经走到门口,“陆先生,还请您照顾好她。” “我会的。”陆秋名答道。 “小慧,我下次再来看你。” 夕川在门口向她招了招手,带着青野和加濑一起离开了。 ---------------------------------------------- 周末的债还了,一万两千字,可以摸摸鱼了吗() 坦白 门关上了。方才还挤满人的的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常慧坐在餐椅上,对着缠了绷带的右手发呆。 陆秋名还趴在她的腿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两人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常慧主动开口,“我先回房间了。” 她站起来,准备往房间的方向走。 “等一下。”陆秋名跟着站起身,“常小姐,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啊,不说差点忘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他的护照递过来。有些旧了的小册子外皮被刀从上往下划破,还沾了些血迹,怕是需要去补办了。 “不好意思,擅自借用了。”她露出一个抱歉的笑,“脏成这样,应该用不了了吧?” “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在问护照能不能用。”他接过来,将它攥在手中,“你很想我走吗?” 她没说话。 他抓住她的手腕,十分痛心地看着她的伤口:“疼不疼?” 那人的刀砍下来的时候,她下意识伸手去挡。手里拿的小册子多少起了些抵挡作用,最后她只是手背被划了一刀。 尽管如此,她也一定很疼。 “没事,劳你费心。”她抽回手,往后退了退,“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睡了……” “你又想躲回房间,把门一关,再也不出来了吗?”陆秋名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你昨天还答应了说有事会告诉我,今天又想反悔?” “有什么事?为了二十万出卖你的事吗?”她侧过了头,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这事你都知道了,我不用再重复了吧?” “……我想知道理由。”陆秋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你缺钱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刚才出手太狠,他的手破了皮,脸上也蹭到了不知道谁的血。头晕的感觉还没完全过去,他脸色发白,有点站不住脚。 “你有什么钱?两万四千英镑吗?”她抿了抿唇,“我数学不好,这个和二十万人民币谁大谁小?” “最近汇率跌了,确实没有二十万多。但如果按照上半年的汇率,两万四千英镑是20.88万人民币。”陆秋名纠正道,“并且你的数据过时了,现在我的积蓄是四万英镑,远大于二十万人民币。” “那又怎么样?”她违心地反问,“知道你有钱了,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跟你没关系?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他十分不解,“你缺钱找我要就好了,为什么要答应王叔做这种事?” “陆秋名,你是不是有毛病。”常慧笑出了声,“上个床的关系,不至于要上交金库吧?那是夫妻才会做的事情。” “你愿意的话,我没意见。”他用手按住了她的肩,目光真切,“倒不如说,我一直想和你——” “你想也别想。”常慧打断他的话,“我说过了,我绝对不会结婚生孩子。就算哪天开窍了,对象也不是你。” “……好,我不想。但是我的钱依然可以给你。”陆秋名毫不犹豫,“你要的话,我现在就转给你。” “可是我怎么觉得海城的房子更划算?”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像你叁叔说的那样送我一套房,好像也不错。” “你要吗?我们可以自己买。”陆秋名说,“你给我点时间,最多两年,我赚的钱就够付首付。” “你……” “如果你着急的话,我名下有一套老破小,可以过户给你。”他没理会她的愣神,继续说道,“你抽个时间跟我回国,我们去办过户手续?”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够了。”常慧忍无可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你找别人玩吧,我没时间。” 她转身就要走。 “如果你现在走了,我只能得出一种结论。”陆秋名在她身后说道,“那就是你根本不缺钱,你只是想抓住机会,从我身上捞一笔。常小姐,你知道这样想的后果是什么吗?” “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后果?她本就如此。 她是骗子,骗子不就应该骗别人钱? “这个结论的含义是,你根本不喜欢我。不仅如此,你还不把我当人看,践踏我对你的感情。我不希望是这样。”他的声音有些低了,就像是在恳求,“姐姐,你不是这么想的,你有理由的,对不对?” “你在想什么?我是个骗子,骗钱就是我的天性。”常慧无情地踩碎了他的幻想,“蠢到相信一个骗子,你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笑话。” “我是笑话?”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所以你骗我?” “对。” “所以你……玩弄我的感情?把我当傻子一样看待?” “……对。” “所以你给我下叁次药,完全不顾我的感受,一心只想把我卖掉!”陆秋名绝望地叫喊出声,“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 “……” 常慧无可辩驳,只能沉默。 “你是不是当我白痴?放一次安眠药还不够,你放叁次。生怕我跑掉,你完不成‘交易’,拿不到想要的钱?” “你怎么会这么狠?你就没有想过我吃那么多药会不舒服?”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一个蠢货?冤大头?我跟你相处了这么久,我是怎么对你的,你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随着一个又一个疑问的抛出,他的眼眶也越来越红了。 他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她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说出来那么多,就为了自取其辱?” “你放心,既然你那么讨厌我,我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就走。”他垂着头,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什么,“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常小姐,这也正好如你所愿。” “……你问吧。问完我要睡觉了。” “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他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痛,“你对其他人都礼敬有加,甚至会帮王叔说好话。路上看到不认识的人受欺负你都会上去帮忙,但我跟你朝夕相处,你甚至不管我的死活。” “你做饭那么好吃,为什么要在里面加东西?”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你对我真的一点好感都没有?” “……我没加东西。”半晌,他终于得到了她的回答,“信不信由你。” “你又骗我。”陆秋名按住她的肩,他的眼神愤恨,视线几乎要将她贯穿,“你从来不喝热水,一晚上给我端了两次热水,还都是冒着气的。如果我没猜错,那碗面里也有药,对不对?” 她说面只有一碗。他担心她肚子饿,让她先吃两口,但她怎么都不肯动筷子。 他在噩梦中听到些许翻找东西的声音,他还以为是错觉。仔细想想,那就是她弄出的动静。 “我烧那壶开水,确实是有想过那么做。但是,我没有放进去。”常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袋,“这是王叔给我的。我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拆封。” “那我为什么会头晕,会全身没力气?” “我不知道。可能是你感冒了吧。”她苦涩地笑笑,“察觉到对你的感觉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利用你骗钱了。不过你不信也没关系……毕竟,这次是我出卖了你。” “什么意思?”他按住她肩膀的力气松了些,“你刚才说……什么感觉?” “我喜欢上你了。” 他好像还是没听清:“……什么?” “陆秋名,我喜欢上你了。”她不再逃避视线,而是对视了回去,“王叔说你叛逆期,希望能把你带回去‘好好聊聊’。我以为这样是为你好,可惜我搞砸了。” “你……” “答应王叔跟他‘交易’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说出真心话,她似乎轻松很多,“我话都说完了,你走吧。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了……” “什么时候?”他问道。 “随时都可以。”她答,“房子一时不好找,你先住着也行。我不催你。” “我不是问这个。”这一瞬间,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发现喜欢我的。” 他微微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有区别吗?反正我们也不会在一起。”隔着肩头,她的声音闷闷的,“问这么详细做什么,没意义。” “为什么?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 “我说了,我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他穷追不舍,她实在无奈,“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幸福,我不想耽误别人。” “那如果我说,我就想让你耽误我呢?”他轻抚着她的头,低声说道,“结不结婚,要不要孩子,那些事都不重要。” 青年再一次向她提议。他的声线温柔,莫名有种无法拒绝的吸引力。 “姐姐,能不能给我一个被你耽误的机会?” “……这样啊。”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她流着泪挤出了一个笑。 “那要不要再做一次?” 那就耽误你一下。 在你走之前,做最后一次。 往事(一) 凌晨一点,西阪城警视厅,二楼某间审讯室内。 模样狼狈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他刚被人暴打一顿,被带回警局之后,只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就被关到了这间屋子。 房间四四方方,空调开得很低。椅子很硬,一束巨大的灯打在他的脸上,闪得他睁不开眼。 “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老大在哪里?”面对男人的沉默,纱和不耐烦地一拍桌子,“你犯下的事情不少,我们一直在盯着你。诈骗,偷窃,组织卖淫……现在又多了一条挟持伤人。如果你不配合调查,将来一定会重判。” “……我要见夕川准。” “你没有提要求的资格!”加濑走上前,把灯的档位调高了一度,“我劝你最好乖乖认罪,不然的话——” “夕川准在哪里?我要见他。”男人顶着红肿的眼皮抬起头,青年下手太狠,他的视线模糊,灯开得再亮也没用,“你们两个菜鸟凭什么审我?如果不是夕川准,我什么都不会说。” “你这家伙!”加濑握紧了拳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打他一顿的冲动。 “住手。”纱和及时叫住了他,“加濑,去请老师过来。” 加濑十分不甘:“纱和姐!” “让你去你就去。”纱和烦躁地合上了面前的文件,“殴打嫌疑人违规的,你又想害我被上头骂?” “……是。” 审讯室门被关上,两位警察离开了。 男人向后仰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 …… “为什么不脱衣服?” 陆秋名的房间床上,常慧被人抱着亲了好久。青年伏在她的旁边,把头贴在她的耳边,十分满足的样子。 “姐姐,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舍得动你?”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别哭。” 常慧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 又是这个仰视的视角。他人那么高,为什么总是趴得比她低? “我没哭。”她浑身紧绷地看着他,“不过你可以把我操哭。” “不要。”陆秋名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我现在很开心,只想跟你说说话。” 常慧无言。 他心情为什么那么好?就不能直接做完走人吗。 “姐姐,为什么不问我家里的事?”他犹豫片刻,还是把话题转到了这边,“你……不想知道吗?” “那倒也没有不想。但是……”也许是因为累了,她这次难得没说违心话,“每个人都有些不想说的事,贸然询问,怕搞得人家伤心。” “我不会伤心。姐姐,你问的话,我什么都告诉你。”他佯装洒脱地笑了下,“不过,我怕你知道了会嫌弃我。” “都那么嫌弃你了,还差这一次吗?”她转了过来,“你说吧,我听着。” “嗯……我想想,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陆秋名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讲起。不如,从我生下来那天开始说?” “哇,那会不会太久了?”常慧伸出手臂,把他的头按在颈窝,“不过,我愿意听听。” 他埋在她身上,慢慢说起他的往事。 他从降生在世上的那一刻就不受待见。 他的妈妈告诉他,别人家都是全家围在产房外,一家人高高兴兴等着看孩子。而他出生后,产房外来迎接的只有两个舅舅。 “大姐,你怎么真的把他生下来了?”二舅大惊失色,“爸不是说了,你如果生出来了,陆家就没你这个女儿……你怎么还是……唉!” “哎呀造孽的,爸爸让你把他打掉,你怎么就是不听!”小舅怒气冲冲,对着女人咆哮道,“我告诉你陆家月,这个孽种生出来你自己管,别想着找我们帮忙!” 此时正是秋天时分,女人抱着怀里的孩子,给他起名为“陆秋”。 她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那只是九个月前她在酒吧随便找的一个男人。他长得还算可以,身材不错,说话声音也好听。于是她端了杯酒过去,问他要不要上床。 然后就有了这个孩子。 “这……这,会不会有点太随便了?”听到这里,常慧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他是什么名门望族里生下的小孩。但看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豪门家的少爷。 “我有段时间也那么觉得。不过,后来我多少理解了些。” 他继续讲述。 他妈妈叫陆家月,是家里叁个孩子的大姐。虽然父母给她起了这样的名字,但她并不是家中的掌上明月。 在成年之前,她一直循规蹈矩,照顾常年患病的母亲和两个弟弟。她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从某一天开始,她突然发现,自己是这个家里最不被重视的人。 父亲给她介绍了结婚对象,要把她嫁出去。 她连那个人是谁、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跟他结婚? 在此之前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未来,她觉得她会和周围的大部分人一样,到了合适的年纪就找到对象,跟他组建一个平淡又幸福的家庭。但在父亲通知她结婚的那天,她生平第一次,对这样的约定俗成产生了疑问。 陆家月和家里人大吵一架。父亲暴跳如雷,母亲躺在床上流着泪说她不孝。最后还是小弟说漏了嘴,说那个人很有钱,只要她嫁出去,他们就能收到一大笔彩礼。 她摔门而去,从此过上了自由自在的日子。她离开家乡小城,到了几十公里外的海城,开始尝试各种没见过的新鲜事物。 一开始只是学会抽烟喝酒,去灯红酒绿的酒吧里玩到天亮。后来她认识了几个玩摩托车的朋友,第一次尝试到了飞驰的快感。那是一种和之前二十年的循规蹈矩完全不同的感觉,她坐在超速行驶的越野摩托车上,看到了名为“挑战”的王冠。 于是她加入了车队,开始用速度超越自己的极限。她找到了工作,买了辆朋友淘汰的摩托车,正式开始了她的逐梦之路。 两年后,她在当地车手组建的友谊赛里拿到了第一名。虽然不是什么正式比赛,但也让她骄傲了许久。在几年后她跟儿子提起的时候,眼里也依然有光。 拿到大奖后,她本以为自己会走向更远。但在这时,父亲托人找到她,告诉了她母亲病重的消息。 她匆忙赶回家,却只看到奄奄一息的母亲。母亲握着她的手,说出了她的遗愿: 家月,我要走了。妈妈看不到你嫁人了,但妈希望你以后有孩子,能度过完整的一生。 说完就撒手而去。 “……然后,她就随便找了个男人,生下了我。”陆秋名说,“我小时候不理解她,觉得她害我没有爸爸。但她留下的信里面,跟我道了歉。” 陆家月死在他七岁的那年冬天。 她一个人带了七年孩子。儿子很听话,生活能自理,成绩也不错。这时,有以前的朋友找到了她,问她还想不想去跑车。 但她太久没骑车了。那天天气不好,那辆车轮胎打滑,在一个左转的急弯处,她连车带人飞下了山。 她死在了追寻自我的路上。 妈妈离开之后,陆秋名发现了她留下的信。她在信里说道,她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谁,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自己,还有她的孩子。 她按照她母亲的遗愿有了个孩子,做了一个“完整”的女人。但有孩子的生活困难得她难以想象,在她赌气生下孩子之前,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养育孩子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情。 但所有人都默认她会有孩子,并觉得这事理所应当。 “她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她说,她虽然做了母亲,却从来没忘记过自己的爱好。” 她一有空就会去看她朋友比赛,还会抱着陆秋名一起去。 “她说,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她只能给我提供最低程度的生活保障,家里条件不好,做饭不好吃,针线活也不会。并且,她心中一直有个放不下的念想,就是还想再参加一次比赛……” 小秋,妈妈是不是很不负责?她在信里写道,有了儿子,年纪都那么大了,但还是放不下过去的事情。 我答应你,我最后参加一次比赛,就再也不去玩摩托车了。 “不过,我觉得她是最好的妈妈。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给我最好的生活。” 最后,除了那封愧疚的信,她还给他留下了一个相机。 一个玫红色的,当时十分流行的相机。 “姐姐你看,这个是她以前拍的照片。我把它们扫描了下来,存在这张卡里面。”陆秋名翻出小布包,给相机换了一张卡,“这些贴纸是我贴的,我小时候可喜欢玩这些了,拿着到处贴……” 常慧看向那个相机。老旧的屏幕里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赛车服,戴着头盔,旁边是她的爱车。她拿着一个奖杯,十分开心地笑着。 她的背后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海城第叁届越野摩托车友谊赛”。 照片将她最美好的样子定格了下来。也许是因为热爱,她表现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妈妈走的时候,头文字D还只有漫画。”他翻看着屏幕,十分怀念地说道,“她还挺喜欢的,说有机会想去秋名山看看。不过,电影她没机会看了……” “所以你把名字改成了现在这个?” “对。姐姐,之后有机会,我们去原型取景地看看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会成了‘少爷’?”常慧有些摸不着头脑,“听你这么说,你好像也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我一直都这么说啊,我不是什么‘少爷’。”他无奈地笑了笑,“但是所有人都不信。”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多了几分落寞。 ………… …… “说吧,找我什么事?” 西装革履的男人打开了审讯室的门。他自然地坐在椅子上,甚至懒得看被铐着的男人一眼。 “夕川准……夕川准!”见到他,张俊情绪变得激动,“你这个无耻的男人!你做不成警察,就来恶心老子我!……” “我说过,就算我做不成警察,我也不会放过你。”夕川笑了笑,“怎么样,被我追着不放的滋味如何?” “我到底做过什么,值得你这个前搜查一课的王牌来盯着我?”男人愤愤地说道,“还是说其实你变态的,不知不觉爱上了我,想跟我发展关系?” 他愤怒地瞪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不需要我告诉你吧?”夕川关掉了监控,走到男人面前,拎起他的领子,“说,为什么突然去找小慧麻烦?你真想杀了她?” “一口一个‘小慧’,叫得那么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关系呢。”张俊往外吐了口唾沫,“夕川准,你好恶心。” “那也比你强。你看看你现在的垃圾样。”夕川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冷静地擦了擦手,“你现在哪还有当年的样子?每次跟踪你,我都怀疑你是另一个人。” “还不都是你害的!夕川准,你害我家破人亡,我不会放过你!”张俊越说越激动,他想从椅子上站起,却被手铐牢牢锢住,“你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消息?我死都不会告诉你!夕川准,我就喜欢看你这副难看的表情!哈哈哈!” “我劝你最好冷静一下。最近我得到消息,你上头那家伙离进来不远了。”夕川笑着看他,仿佛在欣赏他的模样,“我猜你这么着急筹钱,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了吧?” “你说什么!” “你猜如果你还不上钱,他们会把你怎么样?”夕川伸出手,按在男人受伤的左肩上,“要不我现在就让他们放了你,然后把你的消息发出去?” “你、你……”男人慌乱了起来,“你别乱轻举妄动!如果我死了,你要的消息也没有了……”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夕川抽回手,向门外走去,“我要的消息早就拿到了。至于你,只是一个没用的垃圾罢了。” 他关上门,径直离开了审讯室。 韩式海鲜拉面 “水加够……哎,别加太多,待会煮面会溢出来。” “现在是冷水,你火开大点没事。开最小火烧水,等烧开要到什么时候?” “冰箱里有卷心菜,你掰两块下来,洗干净……对,菜叶梗子要掰断,粗的就扔了,不然会嚼不动。” 陆秋名正在厨房仔细操作。常慧站在一旁,对他的步骤指指点点。 刚才话说太多,两人都饿了。但这大半夜的乡下小镇哪有外卖送,只能煮点速食面将就一下。 几分钟后夜宵终于煮好。常慧坐在桌边,看着面前的碗松了口气。 “姐姐,筷子。” “考试的时候,选项全选对不容易,但全部选错也是一种技术。”常慧接过筷子,表情复杂地看着他,“高材生,你是怎么做到一进厨房步骤就全错的?” “对不起嘛,我没做过饭,没有经验……”陆秋名挑起一撮面,“姐姐,这个好吃诶!” “那你在英国怎么活下来的?不会全在外面吃吧?”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看人家网友说,英国的东西都不是给人吃的。” “他们安排了个阿姨照顾我。”说到这里,陆秋名放下了筷子,“也都是多亏了她,我才能下定决心远离陆家。” “哦,那要讲到关键的部分了。”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愧是有钱人,把人扔到国外还有售后服务……哎,你、你干什么?” 她话说到一半,陆秋名直接走了过来。他拿起她的碗筷,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你手不方便,我喂你啊。”他挑起一小撮面,细心地吹了吹,“来,张嘴。” “干嘛啊!我左手也可以吃……唔……” 她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口速食面。汤汁味道浓郁,面条还算劲道,但是多嚼两下,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呃,怎么说呢……”她酝酿了一下措辞,“你不是说你买的是韩国的海鲜拉面吗?” “是啊,怎么了?” “汤底确实很鲜美,有裙带菜的味道。”她连忙拿起水喝了一口,“但、但是……为什么会那么咸,还有那么浓的辣白菜味啊!那这和辛拉面的区别在哪里?” “有什么嘛,反正都差不多。”陆秋名吃不出差别,注意力一心放在喂她上面了,“再吃一口,啊——” 于是她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你、你买这个面,花了多少钱?”常慧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青年细细回想了一下:“在车站的进口超市看见的,老板说是新鲜进口的,四连包大概1800圆?” 他没见过这个,觉得新奇就买了。 常慧听了差点没晕过去。 “这么贵!陆秋名,你买东西不看价钱!?” 普通的速食面,不算出彩的调味,挂上两个“新鲜进口”、“纯海鲜拉面”的标签就把他给骗了? 该说他是拿钱不当钱,还是智商太低,缺乏生活常识? “有什么关系?难得吃一次。”他举起筷子,把面条递到她的嘴边,“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怕你饿坏了。” 她咬牙切齿:“你刚才不还头晕脑胀全身无力吗?现在怎么这么精神?” 不会是装的吧。 “姐姐,你愿意听我说话,我一下就‘康复’了。”陆秋名笑得眼睛都弯了,“来嘛,再吃一点……” 她看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恨不得把面碗扣到他头上。 ………… …… 警视厅内,审讯还在继续。 “王先生,您保持沉默是没有用的。”加濑翻了翻文件,“您这半年来和川崎公司的密切往来,早就成了市内公开的秘密了。” “说吧,和川崎合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抱歉,老夫无可奉告。”老人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静,不紧不慢地说,“这个问题涉及到商业机密,如果没有我的律师在场,我不会回答。” “别怪我没提醒你!”加濑面色不悦,“虽然你是外国人,我们也有办法定你的罪!” “如果警察先生有证据,那也没必要来审讯室。”面对警察的威吓,他不为所动,“如果你们能定老夫的罪,那尽管去定好了。” “你……” 纱和摆摆手,示意加濑噤声。 “王先生,据可靠消息,你们的活动应该与二组有关。”方才一直沉默的女警察发话了,“马上就是组内大选,川崎和二组那边一直在争位子,斗得头破血流。你天天和川崎见面,这事你应该知道。” “老夫还是那句话,无可奉告。在律师到场之前,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审讯陷入了僵局。 沉默蔓延开来,将狭小的房间裹入一片死寂。 ………… …… 小小的餐桌边,青年在继续讲述。 “其实,我改掉名字也不完全是因为纪念妈妈。而是……要留下她起的名字,只有这个办法。” 妈妈走后没多久,陆秋名就被两位舅舅送到了一个豪华的大宅子。 他们说,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他的家。 小小的他面前站着叁个人。一个戴着眼镜的严肃叔叔,他们说那是他爸爸。一个温柔漂亮的阿姨,他们说这是他妈妈。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他们说这是他哥哥。 “小晖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他们的儿子了。你要乖,要听话。知不知道?” 小舅拉着他的手,慈眉善目地叮嘱道。 “小舅,我叫小秋,不是小晖。”他十分迷茫地看着他,“二舅小舅呢,你们会一起来住吗?” “你以前那个名字太晦气了,风水不好。我们找人算过了,给你起了个好名字。”另一个胖一些的男人摸摸他的头,“你记住了,以后要叫他叁叔。我也不是二舅,以后是二叔。小晖,记住了吗?” “记住了。二舅……不是,二叔。” “乖。” 女人过来牵他的手,将他领到一个大房间。 “小晖,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她温柔地笑笑,“我叫雅蓉,你哥哥叫阿耀,房间在你隔壁。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你要叫我妈妈。” “阿姨。”他怯生生地说道,“你很好。可是我已经有妈妈了……” “不像话。”一旁戴眼镜的男人不悦地说道,“雅蓉,这孩子不是亲的,我始终觉得养不熟。” “诚丰你这话说的,他才几岁,他懂什么?”女人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脑袋,“没关系,慢慢来。” 于是,他就这样成了陆家的“少爷”。 他根本不是陆家的儿子,他们只是远房亲戚。陆秋名的外公,陆家月的爸爸,是陆诚丰的堂叔。 陆家“老爷”陆诚丰是做食品供应生意的。他早年白手起家,开了一家包子店。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他拓展业务,当上了老板。那几年赶上风口,陆诚丰把公司做了起来,风头最盛的时候,资产总值接近八位数。 有了钱自然会被一些人缠上,比如穷亲戚。 他那两个远房堂弟不学无术,堂妹死后,吞了她为数不多的财产,还找了个风水大师,说堂妹的儿子旺他,想把这孩子过继给他。 他本来不同意,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诈。但他老婆雅蓉说什么都要把孩子接过来,她说孩子是无辜的,现在没有妈妈,外公年纪大了,两个舅舅也不靠谱,不如接过来,免得他受欺负。 “其实阿姨对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陆秋名说,“不过,她也有私心的时候。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她。” 虽然雅蓉收养他是出于好心,但家业大了是非也多,时间一长,难免有人说闲话。 她的儿子阿耀很优秀,但和陆秋名放在一起,就略显逊色。阿耀身体不太好,又是陆诚丰唯一的儿子,他从小被寄予厚望,压力比较大。管家王云山的儿子王义康也和他们差不多岁数,叁个孩子一起长大,成绩最差的竟然是陆家长子阿耀。 陆秋名频频拿奖,陆诚丰脸上挂不住。管家的儿子就算了,“小儿子”风头压过大儿子,难道以后真让他继承公司不成? 于是他一拍板,把陆秋名送到了英国留学。这一去,就是十年。 “原来是这样……”常慧听到这里,脸上也多了几分感慨,“没想到你家这么复杂。” “姐姐,你之前不是说过,不喜欢家里关系太复杂的。”陆秋名说,“我怕你因为这个不喜欢我,就一直没敢告诉你。没想到王叔他那么夸张,因为我家的事来烦你……”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把你绑回去?”常慧问道,“听你这个意思,陆家两口子是准备把你养在国外,以免你碰他们的生意。”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世事无常,这几年出了些变数。”他说,“去年年底,阿耀出了些意外。现在人躺在医院,什么时候回家,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他们想请他回去,帮着处理家里的事。 “他压力过大,开车的时候过度疲劳,撞上了一辆卡车。命是救回来了,但能不能恢复正常,还要看康复训练的结果。” 得到这个消息,陆诚丰眼前一黑,立马进了医院。老爷子长年累月为公司操劳,受了这个打击,脑袋里气血上涌,差点没挺过去。 然后就有了让陆秋名回家的想法。 陆诚丰再不服老,身体的状况也会让他认清现实。 “一接到消息,我立刻就赶回去了。王叔带我回去看了看公司的账,我虽然不是专业搞这个的,但一下就看出了问题。” 公司近几年生意不行,几个创始人各有各的打算,他们用人唯亲,内部早已被蛀空。全靠陆诚丰早年积累够厚,才支撑到了现在。但就算他们再怎么努力,倒闭也是时间问题。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了就一定会有结果。 陆诚丰当年赶上机会,和几个包子店的兄弟一起把公司做了起来。但他也栽在这上面。他们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每天只会组建酒局,在饭桌上谈天说地,名义上是跑业务,但实际上做事的人,只有陆诚丰一个。 王叔说几个主管齐心,那是他片面了。他一心只想重现当年的辉煌,殊不知有些辉煌一辈子就那么一次。 “我那时候就跟他们说过这个事,我说有几个部门不干实事,应该重新整顿。但他们不信,还说我一个小孩懂什么,刚回来就要搞掉老员工,寒大家的心。” “所以你不想再管公司了?” “算是吧。而且,在这事之前,我就跟他们有矛盾。” 陆秋名不想回家帮忙,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小丽姐还在英国。 小丽姐是陆家安排的陪读阿姨,负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前面几年还好,她申请了工作签证,还有精力去上班。但后来她年纪大了,经常犯糊涂,做饭把盐和糖搞反,出门找不到回家的路,陆秋名去警局接她回家都有叁四次。 “我不会做饭,可能也跟这个有很大关系。”他无奈地说,“英国的食材奇奇怪怪的,猪肉味道也大,我们预算也不多,所以总是糊弄吃饭。” 陆家人要求他们在那边整租,因为跟人合租会丢面子。 一个月就给他们那么多钱,房租的占比大了,其他的自然要节省。 他大学上到第二年的时候,她的状况越来越严重。他坚持带她去医院,最后,她被确诊患有阿茨海默症。 “她以前是家里佣人阿姨的主管,是说话很有分量的老人。但她生病之后什么都不记得,整个人变得像小孩子,连生活都不太能自理了。” 就在他医院学校两头跑的时候,王叔打来了电话。 “小丽姐的事你别管。你专心读书,继续申研究生。” “那小丽姐呢?你们会安排她回国治病吗?” “少爷,她的病治不好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很无奈,“老爷说过了,你再用生活费去给她看病,就不给你转钱了。” “那小丽姐怎么办?”陆秋名对着手机喊道,“王叔,她也是你的朋友!” “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不能感情用事。你要是惹怒老爷,断了生活费读不成书,就会变成那种在国外挥霍人生的废物。”王叔说,“你已经是个闷葫芦了,不能再做一个不成器的废物!” 他愤怒地掐断了通话。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挂断家里打来的电话。 “那次之后,他们果然没再给我转钱,也许是等着我服软。但我就是没理他们,一边上学一边工作,读完了大学。当然,研究生是没钱申请了。” 他没法做到对朝夕相处的人置之不理。尽管她只是一个陪读阿姨。 她年纪大了就应该被抛弃吗?如果没用的人就要被“优化”,那他们应该先把他这个不成器的废物给优化了。 “去年年底回来,他们不仅逼我在公司帮忙,还说我在外面这么多年,都没认识什么有钱有关系的人。他们觉得,花那么多钱送我出去,就是要去结交‘朋友’,建立‘人脉’,‘才能在社会上立足’。但是,现实里哪有那么多‘朋友’可以结交?有些圈子和阶层,是从一开始就定好了的。” 王叔会定期让人给他买昂贵的生活用品。他说他性格不够圆滑就够丢人了,面子上不能再丢人。 王叔上次来松町找他,送那么多东西也是为了这个。那次他过来是为了告诉他,公司状况越来越差了,希望他赶紧回家。 “其实在那之前,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行踪。年初办完小丽姐的后事,我就离开了英国。他们找不到我,停了我的卡——是以前留学办的附属卡,我存的钱都在里面。” 常慧觉得奇怪:“那他怎么突然来我家了?” “因为你被困在鸟松山,我那时手上钱不够,又要过去找你,只能打电话给王叔服软。”陆秋名说,“没想到他那段时间就在关西。他说公司业务需要,派他来这边谈生意。” “……然后他就来找我麻烦了。让你间接受影响,真是不好意思。” “你、你……”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我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我……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她那天跑到鸟松山,除了逃避这个紧追不放的租客,其实也是想故地重游。 因为美奈,她想起了一些过去的记忆。她想再去看看那个一家叁口开心快乐过的地方,但没想到最后会下不了山。 “没关系。姐姐,你没事就好。”看她喝得差不多,陆秋名拿起杯子,给她杯子里加了些水,“不过那次之后你就开始叫我少爷,还说我应该回去继承家业,我可是很受打击……” 那天王叔说住在她这里有损颜面,常慧跳起来骂了他一通,其实他暗自高兴了很久。 用钱在外面撑场面装样子,这是陆诚丰的授意。他们用钱把他“包装”了起来。他们以为这样是为他好,但会对他带来多少影响,他们根本不在乎。 没人在意他的感受。没人听他说话。包括管家。 长此以往,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不想跟人交流。自然,最后他也没结交到什么“有用”的朋友。 那些同学花天酒地,每天晚上都有局。但他坐在那群人里面,看他们巧舌如簧,大聊特聊如何享乐,只觉得如坐针毡。 “小丽姐清醒的时候,还是很关心我的。只是后来因为生病,几乎不认得我了。”他说,“她没有孩子,一个人为陆家工作了一辈子,就得到这个下场。她是王叔的旧识,但她病重的时候,王叔甚至让我别再给她看病。”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他们把人当什么?” “……好沉重的话题。”常慧用左手夹起一片卷心菜,送入口中,“你家里人真过分。如果是我,早跟他们翻脸了。” 她喜欢在面里加点蔬菜叶,卷心菜是最好的选择。菜叶吸收了汤底的味道,变得鲜美十足。脆爽的口感混着速食面的汤,有些甜味,多嚼两下,能品出些菜叶自带的味道。 有一点点蔬菜的苦涩,又混着汤汁的鲜甜,很好吃。 “我跟他们沟通不了,索性去把资料改了,户口也迁了出来。当时阿姨气得不行,说我要走就走,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 “他们给你起的‘风水好名’,没带你去派出所改?” “没有啊,就是嘴上叫我小晖。陆晖陆晖,听起来像放了很久的旧东西,都落灰了。”陆秋名喝完最后一口汤,拿纸巾擦了擦嘴角,“要不是家里出了事,他们都快忘了还有我这人吧。” 陆诚丰的儿子叫阿耀。但他只是晖,是耀的陪衬。 他连光都不配拥有。 陆家人直到去年年底,才想起给他改名,意思是承认他这个儿子。 但他抢在他们做这事之前自己去改了。他不稀罕什么“风水好名”,只想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当然也多亏他们不重视我,这么多年都没改掉我的名字,我才有机会去申请改名。”他说,“我把名字改了,户口也迁了,房产证的名字也改了。成年人改过一次之后再改就困难了,这样他们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房产证?” “嗯,之前跟你说过的,要过户给你的‘老破小’。”陆秋名向她眨眨眼,“我妈妈买的时候是很偏远的地方,离市区好几十公里呢。但那边现在合并到海城里了,也算是海城的房子。” 那房子位置其实比较靠近孙姨家。虽然坐公交过去也要好几十分钟就是了。 陆家月留了一手。房子是她偷偷买的,买的时候就联系了律师,确保房子将来属于自己和儿子,不被两个弟弟拿走。 “姐姐,真的不考虑我吗?”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虽然它只有四十平,没有这里大。但怎么也算‘海城的房子’了,我们回去的话,也有地方住。” “那你回海城还住酒店?”她瞪了他一眼,“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酒店干坏事?” “演戏当然要演全套啊,如果我回那边住,不就被他们知道有房子了?”他狡黠地笑了笑,“哦我知道了,姐姐,你在虚空吃醋——” “你有病!” 这人越来越欠揍,常慧不想再理他了。 刷牙 “既然你不愿意说合作的事,那我们换个话题吧。”纱和拿出另一份文件,扔到王云山面前,“认不认识这个人?今晚拿刀的那个男人。” “不认识。”老人看了看那张照片,迅速地摇了摇头。 “可是他说见过你。”纱和敲了敲桌子,语气很放松的样子,“刚才我们同事问过了,他说你破坏了他的计划。” “我确实不认识他。两天前老夫去给少爷送东西,看到这个人鬼鬼祟祟,像是要偷东西。”王云山说,“我看他拿着刀,就上前阻止了他。” “你有那间房子的钥匙?” “没有。那天正好房东,就是常小姐在场。”他说,“我跟这人搏斗途中受了点伤。常小姐帮忙包扎后,老夫就离开了。” 他明显有所隐瞒。但纱和没有继续追问。 “你刚才说的‘少爷’,是这个人吗?”纱和把文件翻到另一页,那上面附着一张陆秋名的照片。 “是。” “你去他租住的房子做什么?还带那么多人。” “少爷跟家里有些误会,老夫来请他回家。”王云山不紧不慢地说,“至于川崎先生,他是我的朋友。他热心肠,来看看而已。” “王先生,不要觉得警察好骗。这种拙劣的说辞,你觉得我会信?” 王云山又沉默了。 看来,只要提到他跟川崎的关系,他就会缄口不言。 “没关系,我们不聊这个。”纱和又换了个话题,“王先生,你是什么时候入境的?” “今年二月。” “我手里的资料显示,你是用工作签证入境的。你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要到外国工作?” “为了少爷。那时候我得到消息,他准备到这边上学。”谈到这里,王云山少了些防备,“我找了很多关系,才知道少爷的去向。” “陆先生的寄宿的事,是你安排的吗?” “是。我通过学校,得到了高坂先生的联系方式。” 老人挺直腰板,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他衣装整齐,表情严肃,毫无露怯的迹象。 “老夫用了陆家老爷的名义,请他给些‘特别关照’。” ………… …… 吃完夜宵,陆秋名去浴室洗澡。 他把张俊暴打一顿,身上沾着好些血,手上也有些破皮。常慧看他一脸狼狈样,让他去把自己收拾干净。 “姐姐——” 几分钟后,浴室里传来他的叫喊声。 “怎么了?” “我忘记拿浴巾了,能不能帮我拿一下?”他看似抱歉地说道,“在我房间的衣柜里。那天我取晾干的衣服,顺手就把它收进去了……” “就你事多。” 常慧找到浴巾,她走进卫生间,打算隔着浴帘把东西递给他。 却看到一个光溜溜的人站在面前。 “你怎么不穿衣服!?”她被吓了一跳,赶紧从门口退出去,“没擦干水就走出来,地上到处都是水!……” 事发突然,她还没安全地退出去,就被一只手抓了回去。 “姐姐,我还没拿到浴巾擦干,怎么穿衣服?”他笑眯眯地凑过来,“至于地上的水,我待会自然会收拾好。” 她把浴巾扔过去:“你故意的。” “有意还是无意,要看常小姐是什么意。”他随便擦了两下水,把浴巾围在腰间,“如果你‘无意’帮我拿,我也促不成这个‘故意’。” “你想干什么?我手上有伤,没空陪你玩。”她说完又想开溜。 “别跑。姐姐,你怎么总是像躲坏人似的躲我?”陆秋名抓住她,把她拽到镜子前,“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要跑。” 他拿起她的杯子,在水龙头底下接了一杯水。 “不做。”她断然拒绝,“你有事自己解决。” “我什么时候说要做了?姐姐,你的思想真是……”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拿起她的牙刷,在上面挤了点牙膏,“来,张嘴——” 常慧惊恐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帮你洗漱。”他十分自然地答道,“你受伤了不方便。姐姐,小秋帮你。” “……知道的是说我受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残了呢。”她往门口的方向退了退,“右手不能沾水,我还有左手。” “不用你动手。姐姐,你最喜欢的‘我的右手’,会帮你服务的。”他怪模怪样地捏住她的下巴,“来张嘴,我要放进去了——” 他真的是在说刷牙吗? “你……” 还没等她反应,他就把牙刷伸了进来。被别人刷牙的感觉很奇怪,刷毛不停在她齿间搅动,她的嘴没法闭合,被勾得分泌出很多唾液。 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也很奇怪。脸颊有些红,口中被挤满了液体,他也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不停地刷着,害她嘴角流下一点白色的泡沫。 “咳、咳咳……够了,够了……” 他又端着杯子递了过来。她含着水把口腔漱干净,吐掉一口泡沫之后,整个人清爽多了。 “你有毛病!”她伸出左手,气急败坏地想打他,“谁允许你帮我刷牙了!?陆秋名,你是不是心理变态——” 他低下头,把唇贴了过来。 他的口中带着一些薄荷的气息,很温柔地席卷着她的口腔。他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身上还带着热气。她的腰被抵在洗手池边,被硌得有些疼。他发现了这一点,伸出手将她揽回怀中。 半晌,他才轻轻地放开她。 “喜欢你。”他抵着她的额头,很轻很轻地询问,“姐姐,要‘服务’别的吗?” “这才多久,你就忘了我收钱把你卖掉的事了?”她无奈地说,“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要说完全不怨你,那是有些假了。”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但是你说喜欢我,我一下子就气消了。” “我说了吗?”她再一次装傻充愣,“什么时候?” “说了,就刚才。”他把手伸进她的裙子,从臀部揉到她的侧腰,“你还说舍不得我,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我哪有说后半句?啊!等、等一下……” “诶。” 她的裙摆被掀开。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白色的丝质内衣套装。是他上次在商店买的那款。 她本想今晚跟他最后用一次。但王叔不按计划做事,现在……被迫揭穿了她的准备。 她连忙用手盖住裙子:“你、你别看!” “好啊,我不看。”他把她翻过来抵在洗手池边,用下面贴住她,“姐姐,这么大面镜子,不如你自己欣赏?” 他扯开了她的衣襟。 她似乎已经足够湿滑。他解开浴巾,找了找位置,直接从后面插了进去。 “没、没带……”里面瞬间被撑满,她欲哭无泪,“不行,不要……” 她的里面竟然一点阻碍也没有。他如此突然地放进来,她竟然完全不疼。不仅如此,还下意识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更多。 她的手缠着绷带,她只能一只手撑在台面上,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没个着力点。 他握住了她的右小臂。他支撑着她,但也抬高了她的上半身。她胸口的软肉翻来翻去,在镜子里十分惹眼。 “啊……啊啊……” 他的力道很大,带着一些不可抗拒。没过多久,她就撑在镜子前,达到了高潮。 腿上隐隐有着某种液体的触感。他适时抽了出来,按在了她的屁股上。 “你、你怎么弄得到处都是……”她埋怨地看着他。 “姐姐太可爱了,一下没忍住。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洗干净。” 他在她身后站着,饶有兴趣地看着镜子里的她。 “或者……再来一次?” 洗澡 荒唐几次之后,常慧终于被放进了浴缸。 陆秋名拿了个小凳子守在浴缸边,寸步不离地盯着她。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那种为人服务的搓澡工。”泡在舒适的热水里,常慧放松地眯了眯眼,“还是给富婆服务的那种。” 精壮的身材,年轻的脸,身上一丝不挂,只是用浴巾随便围了下,适当地露出小腹……可不就是那种高级会所员工的感觉。 不过,比起那些宣传海报,他倒没有壮得那么夸张。还有这个环境,就差报废的老房子,破旧不堪的浴室,让人怎么也联想不到奢华二字。 “姐姐,你不就是富婆吗?”他托着她受伤的手,反复检查保鲜膜包得有没有错漏,“资产至少二十万的那种。” “还有关西一套房是吧。”她笑了笑,似乎心情不错,“这样的话,包你这个小年轻倒也合理。” “还有海城的房子呢。”他又捏了捏她手腕处的保鲜膜,确保它不会漏水,“姐姐,手疼不疼?”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不问我?” 她说。 “姐姐指什么?”他的注意力好像不在这边。 “很多。比如和王叔合作的事,骗你的事,张俊的事……”她睁开眼,把目光转向陆秋名这边,“还有……姓氏的事。” 她也有很多话想说。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问。姐姐不用告诉我。”他举起她的右手,轻轻地贴到脸颊边,“你只要喜欢我就够了。” “你……”她哑然失笑,“你怎么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我是没见过。从小到大,相处最多的女性就只有妈妈和小丽姐。”他蹭了蹭她的手掌,力道很轻,生怕弄疼她似的,“雅蓉阿姨也算。不过她照顾阿耀比较多,跟我交流就是很客套的。” 她斜眼看他:“你上这么多年学,没认识同学?放假也不回国玩?” “基本不回。机票很贵,放假回去的话房租也不会减。”他说,“同学嘛……确实有几个女生对我有兴趣,不过我都拒绝了。” “哦。”她撇了撇嘴,“还以为你有多纯真呢,还不是被人‘有兴趣’。” 她把头扭开了:“还是‘好几次’呢。” “姐姐,这沐浴露花香味很浓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过期了,怎么有股酸味?”他笑吟吟地伸手掰回她的脸,“还是说,是常小姐在酿醋?” “我才没有。谁管你——” “你当我有病也好,没见过女人也好,什么都行。”陆秋名直勾勾地看着她,“姐姐,我就是喜欢你,认定你一个了。你想甩也甩不掉的。” “你、你还真是……难缠。”她被他盯着心里发慌,连忙躲开他的手,“蠢得要死,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这人好像没有“怨恨”这个情绪功能似的,对什么事都能原谅。 就算是那么离谱的家里人,他跟她说起来时,也没说过太重的话。 他为什么不恨她?这样她心里还会好受一点。 “那你卖掉我吧,以后有机会的话。”他坐了回去,乖巧地靠在浴缸边,“姐姐,我会自己跑回来的。到时候你人钱两不误,岂不是赚了笔大的?” “……笨蛋。”她移开了视线,将身体往水里沉了沉,“你要是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姐姐,你也很喜欢我的对不对?”他很坚定地看着她,“那我就不管你是什么人。” 她无奈:“那如果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呢?” “那要看你为什么那么做。姐姐,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他没有一点犹豫,“你做该做的事,我可以陪你放火。” “毕竟,你那么喜欢我,我是应该回报一下。” 这话他说了两遍了。 她奇怪:“你怎么就得出‘我很喜欢你’这个结论了?” 她只是稍微承认了那么一下,他就能想象出这么多有的没的。又是加各种形容词,又是这辈子不分开的。 她只说了“喜欢”,没说“很喜欢”吧? “姐姐,你准备交给王叔的那本护照,是我的旧护照,它根本不是有效证件。” 看来他发现了她的小聪明。 他改名之后,自然是申请了更新护照。这事之前在酒店的时候他告诉过她。 所以她拿了不能用的那本去糊弄王叔。但没想到“被处理好的尸体”张俊突然冒出来,搞乱了一切计划。 陆秋名拿起洗澡用的起泡球,挤上一点沐浴露,轻轻地按在她的胸口。 “你根本没想让我走。” 他靠了过来。他的脸近在咫尺。 “姐姐,你还说不是很喜欢我?” ………… …… 第二天一早,常慧在睡梦中被人叫醒。 “姐姐,起来了。”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陆秋名的声音,“快到警察过来的时间了。” 睡得正舒服,她还不太清醒:“几点了……?” “九点半了。”他答,“昨天那位警官先生说了,十点左右会到这边。” “……都怪你。又是刷牙又是洗澡的,搞得我累死了。”她小声埋怨道,“明明知道早上有事,就不能放过我……” 他没脸没皮地反驳:“这怎么能怪我?要不是姐姐你越洗水越多,我们早就睡觉了。” “你!” “先别着急打我。姐姐,小心伤口开裂。”他抓住她的手腕,递过来一个手机,“对了,刚才你的屏幕亮了,好像是Lime的推送。” “真理亚回我了?”她急忙接过来,输入密码解锁,“太、太好了……真理亚没事。” 昨天一场闹剧结束之后,她就给真理亚打了电话。电话没打通,她焦急地发了好几条短信留言。 夕川带着纱和他们走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跟警察说这事。 “报社的主编吗?”陆秋名问道,“没事就好。” “她说没事,昨晚睡着了……”常慧看着手机上的一大段文字,突然惊叫出声,“她、她说……天哪!……” “怎么了姐姐?”陆秋名被她吓了一跳。 “真、真理亚说……” 常慧顺了顺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失踪的白石社长,她已经找到了。” 换衣服 早上十点,警察纱和带着加濑准时到达家门口。 “请坐。”陆秋名端来一个托盘,给他们送上两杯水。 两把简易的餐椅还真买对了,最近家里来了不少客人。他回房把书桌椅子搬过来,就凑出来一个临时客厅。 纱和问着问题,加濑在旁边做着笔录。 “常小姐,那我们今天就先问到这里吧。” 简单地做完口供,两人与她客套几句,准备离开。 “请问……案子现在办得怎么样了?”常慧问道,“王叔……就是王先生,他……” “抱歉常小姐,关于案子的细节我们不能透露。”加濑说,“王先生还在配合我们调查,有新消息会通知你的。” “……这样啊。” “川崎那边没什么进展,他待够48小时就会离开。”纱和倒是没什么隐瞒,“至于那个拿刀的犯人,我们现在证据确凿,他肯定会被定罪。常小姐,你放心。” “怎么会这样?”常慧疑惑地追问,“川崎……这么快就会出来?” “嗯,听同事说是这样。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再调查。”纱和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有个证物跟你有关。不过要等鉴证科那边同事走流程,之后会通知你来处理。” “明白了。” 那个信封里的内容对纱和来说不是第一次见。但无论她处理过多少次类似的案件,都会对受害者产生怜悯。 老师说,做警察要克制自己的欲念。不然就会像他一样,因为一念之差折断了理想。 她可能还做得不够好。但是,她不觉得这是坏事。 “常小姐,你……”纱和神情复杂地伸出手,在空中停滞了一小下,“你辛苦了。请务必好好休息。总之,我会尽力追查这件案子。” 她似乎想学夕川那样拍拍她的肩,但动作做到一半又觉得不妥,于是把手收了回去。 “青野警官,谢谢你。” 常慧向她道了谢,目送他们上警车之后,默默地关上了玄关的大门。 ………… …… “姐姐,要不要再去睡会儿?你脸色不太好。” 青年走过来,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他听到刚才的对话,像是要再问些什么。 “不用了,我待会想去一趟城里。”她说,“很快就回来了。你在家等我。” 她的表情严肃,语速也很快,是拒绝他的意思。 “我陪你去吧。”他拉住她的衣角,“你手上还有伤,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这件衣服还是刚才他帮忙穿的。手上动作强硬又缠人,弄得她差点起不来床。 “你好烦。你能不能给我留一点自己的时间?” 她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 常慧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她关上门,靠着房门慢慢坐了下来。 她这才发现已经很久没回自己的房间了。这段时间基本每天都跟陆秋名黏在一起,他烦人得很,睡觉都要紧紧地抱着,生怕她跑了一样。 以前在这间屋子活动,吃饭睡觉都在地上,也不觉得哪里不舒服。现在可能是床睡久了,坐在老旧的榻榻米上甚至有些嫌硬。 由奢入俭难。 她已经入过一次俭,现在又要忘记那种感觉了么? “姐姐。”门板背后又传来他的声音,“对不起,是我太担心你。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他好烦。 都是因为他,把她的一切搅乱。 “工作”也好久没做了。不正经的先不说,正经的那份工作能接着做吗? 真理亚说没什么特别的事,好久没让她去上班了。现在白石社长也找到了,看样子,这次是又要失业了。 门外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他为什么总是缠着她不放?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得好好的,他非要过来接近她,强行把两个人拧在一起。 “陆秋名。”她隔着门向他提问,“你就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 “姐姐,瓜甜不甜跟它的含糖量有关系,和怎么扭没关系。”她终于肯说话,他暗自松了口气,“品种、气候、温度、种植方式……都会影响它的口感,唯独跟‘强扭’无关。” “……” 他总是那么多歪理。 “如果瓜是甜的,怎么扭都会甜;如果它不甜,再怎么轻柔地扭都没用。”他说,“当然,我这样说是有点抠字眼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瓜没成熟就强行摘下来,吃起来不会甜。” “这是在说,如果强行做不合适的事,就不会有好结果。”她叹了口气,“你明白吗?” “姐姐……” 陆秋名还想说些什么,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他还没怎么看清,她就迅速地走出来,关上了门。 “你跟我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为什么要为了没结果的事浪费时间?” “姐姐,什么是‘结果’?”他好像没听明白,“你说结合我明白,我们已经在做了。结果……是指孩子吗?” “你……”常慧被这个问题问到了,“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我知道,你不想要。”他拉住她没受伤的左手,“但这跟我们有没有‘结果’有什么关系?” “我……” 陆秋名问道:“姐姐,你觉得‘结果’是什么?” “婚姻或者后代?组建家庭?……”她答道,“但是不管是哪一个,我都给不了你。” 她的态度略有松动,他适时把她拉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无奈得很,没再拒绝。 他慢慢解开她的衣服扣子:“待会让我陪你一起去,可以吗?”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她不满,“又说要和我一起出去,又脱我衣服。真是搞不懂你……” “这件是你在家里常穿的。刚才急着起床,就随便抓了一件。”他摘下她穿得已经发旧的T恤,“出去约会,当然要穿好看点。” 她哭笑不得:“谁说要跟你约会了?” 陆秋名拿出一件洗好的裙子,慢慢给她换上。 给她套上连衣裙,他甚至伸出手,细心地“整理”了一下她的胸,确保内衣没有移位,搞得她不舒服。 干净的手指慢慢划过她的背,引得她有些发痒。整理好布料之后,他帮她拉好拉链。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定义的‘结果’也不是那些呢?”他从后面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对我来说,这就是‘结果’。” “不要用那种世俗的条条框框限制自己。” 他轻轻吻着她的耳垂。 “姐姐,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抹茶绵绵冰 “真理亚,一般来说,事物的发展要遵循一定的规律。但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没有被科学证实。比如,我上次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就遇到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 “是什么是什么?” “这个下次再告诉你。”面对女孩期待的眼神,男人扶了扶额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现在,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我们共同的敌人上面……” 常慧站在一旁,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此人正是失踪近一月的杂志社长白石正义。他大约叁十多岁,身材在本地算高大的,穿着一件旧风衣,胡子拉碴的,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听真理亚说,昨天晚上他自己跑回来了。 这是常慧第一次见他。按理说,他应该有些上司的架子。 “比起这个,前两天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另外一件怪事。一个不起眼的小神社,半夜竟然会传出婴儿的哭号……” “哇!”真理亚听得入迷,似乎被吓了一跳。 “不过没关系,我有抑制恶灵的超能力。真理亚,还记得我这个祖传的石头吗?只要对它念出咒语,它就可以保佑我们平安……” 白石根本不像一个正经记者。她回到办公室已经二十分钟了,他愣是一句话也没跟常慧说,净跟真理亚扯淡去了。 准确来说,他不像一个正经人。 “呃……很抱歉打扰你们。”常慧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们……” “小常姐,你来啦!”真理亚这才发现她来了,连忙从桌子上跳下,向白石介绍,“老师,这就是我前段时间招的新人,她姓常……” “噢?原来是真理亚辛苦招来的员工,不错不错,一看就是做大新闻的人!”白石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真理亚,做得不错!” 他叉着个腰,一只脚踩上了凳子:“多谢上帝,我们杂志社,终于招来了正义的伙伴!” 白石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看起来不太像正常人。 她甚至有些怀疑他的精神状态。 “真理亚。”常慧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现在社长回来了,我的‘工作’是不是也结束了?” “什么!工作怎么会结束?新人,你的觉悟还不够!”白石一听这话,立刻冲了过来,“我们杂志社的伟大理想,从现在开始计算,也才刚刚开始!” “啊?” “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喂新人,有操作机械的经验吗?”白石打开了一台电脑,老旧的主机发出破烂般的声响,“这是我们报社唯一的一台‘实验机械’,它和电脑长得很像,是联系外界必要工具!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今后就由你来操纵这台实验机械V001号!” “……我会打字。”常慧挥了挥手,“不过最近受了伤,可能要之后才——” “没关系!新人,你是正义的伙伴,一点小伤而已,很快就能康复!”白石站在原地,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现在,就由我向你展示我的绝妙技能,其名为‘白石的秘传终极祝福’,它蕴含了你想象不到的奇妙力量,定能助你化险为夷!……” …… 半小时后。 白石离开了杂志社,说是要去买点东西。 “小常姐,手怎么弄的?严重吗?”真理亚有些担心。 “没事,昨天做饭不小心切到手了。”常慧随便糊弄道,“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工作?” “后辈,既然受伤了,就先休息吧。”真理亚向她眨眨眼,“这个月的稿子已经写完了,之后再来帮忙写稿也不迟。” “真理亚,社长他……真的没问题吗?”常慧担忧地问道,“他看起来,怎么也……呃,他是不是去追查财团,受了什么刺激?” “嗯?没有啊,老师他一直这样。后辈,你不觉得他的故事很多,看上去就很有趣吗?” “……有吗?” “没关系,很多人都理解不了老师,只有我是正义的伙伴。”真理亚说,“不过现在有你了,我们叁个一定能把杂志社继续经营下去。很快我们就能做好大新闻,成为业界的明日之星!” “你的意思是,我还能继续在这里工作?”常慧有些惊讶,“可是社长已经找到了……” “找到老师只是‘临时任务’,后辈,我们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呢。”真理亚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你要快点好起来,‘实验机械V001’,以后就交给你了。” ………… …… 离开杂志社,常慧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天气越来越热,电车上人也多,她顶着伤口在车站里穿梭,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不管怎么说,工作算是能继续做了。虽然那两人看着没一个靠谱,但只要工资照发,谁管老板有病没病。 “姐姐,这边。” 刚到他说的地方,她就看到陆秋名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车站的背后街角,他手里抱着一束花,在阳光下笑得很灿烂。 “热不热?伤口有没有疼?”一见到她,他就把花递过来,“姐姐,这个送你。” 一束郁金香,花朵鲜嫩欲滴,是好看的淡粉色。叶子绿得发亮,花瓣上还挂着水珠,看上去很新鲜。香槟色的纸打底,系带选用低调的麻绳和哑光丝带,包得很精致,但又不会太夸张。 她把花接过来,抱在怀里:“买花干什么?” 花束不大,但符合她的审美。颜色淡雅,味道清新好闻,她挑不出毛病。 “之后你就知道了。”他指了指身后的店,“姐姐,今天好热啊……要不要去吃绵绵冰?” “不要。”她断然拒绝,“我不热,要吃你自己吃。” 那是一家甜品店,似乎专营各种抹茶味的甜品。门口挂着宣传海报,招牌产品抹茶绵绵冰,似乎很受顾客的欢迎。 “你陪我。”陆秋名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进去。 很快,店员端来一大碗刨冰。还有一杯果汁,是给她点的。 抹茶绿的造型,刨冰被机器打得极细,在碗中迭起来,摞起一座小山。顶上浇了些奶油,放上几颗坚果碎,就能卖2200圆。 “你是小孩子吗?”常慧无奈地问道,“怎么总是喜欢吃这种东西……” “姐姐先吃。”青年拿起小勺子,挖起一点刨冰递给她,“尝尝味道怎么样?” 手伸了过来。她抢在他喂进嘴之前抓走了勺子。 不愧是招牌产品,绵绵冰入口即化,抹茶香气很足。奶香味的基底,调味没有太甜,冰冰凉凉的,正适合夏天。 “还可以吧。”她把勺子还给他。 确实好吃。如果不是它要两千多圆的话。 “姐姐。”陆秋名很自然地接过勺子,用它吃了起来,“每天通勤好累,要不我们在这边租个房子?” - 最近太忙,没什么时间精修,之后会补上。 公寓 常慧在市里租了个房子。 这是赵旭东手上的房源。十几年楼龄的塔楼公寓,位置偏了点,房间也不大,只有一室一厅,装修也不算新。好处是可以拎包入住,坏处……自然是价格不菲。 这里一个月的租金几乎要和自己收的回来的租持平。这也侧面说明,当时她做的租房骗局有多离谱——乡下小破屋,竟然敢和市区的塔楼要一个价。 这几天她都在忙租房的事。说来也巧,让她下定决心去市里租房的人也正是陆秋名。要不是那天他突发奇想,问她要不要在市里租房,她都没想到这茬。 当然,这事没告诉他。 这可能是目前逃避他的唯一办法。 “姐,怎么突然想到在外面租房?”赵旭东拎着一大堆生活用品,走在她的后面,“你家那小子欺负你?” “谁家那小子?”常慧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你小子说话注意点。” 常慧手上的伤已经基本好了,她嫌绷带麻烦,把它给摘了,贴了防疤痕胶布。但毕竟是刀伤,离完全恢复还远,于是她叫来赵旭东当苦力。 刚在商店买了点生活用品,这时候也顾不上打折不打折的了,能用就行。 她打开门锁,把嘴上叭叭不停的房屋中介请了进去。 “那你怎么突然想着出来租房?要房源要得这么急,说越快越好。”赵旭东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姐,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在市里找了个工作,每天通勤两小时,我嫌麻烦。”常慧随便编了个理由,“你顾好自己就行。怎么样,家里最近如何?” “还不是那样,爸妈忙着工作,弟弟妹妹上学。我爸最近血压有点高,我让他别在餐馆里干了,他又不听。”赵旭东说,“再熬两年,等那俩小屁孩都毕业了,我就能轻松点了。到时候攒点钱自家开个饭店,省得看老板脸色……” 他把东西在门口柜子上放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可我看你还是每天都忙,跟个陀螺似的。” “你别下班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就谢天谢地了。”赵旭东很欠揍地说道,“姐,社畜也是需要一点个人时间的。我不想被工作打扰独处的美好时光,你明白吧?” “行了行了,让你办点事而已,哪来那么多话?”常慧自觉理亏,不想再跟他多说,“东西放这儿就行,回去上班吧。” “姑奶奶,我真是服了你这嘴了。”赵旭东无奈地说,“我是你兄弟,不跟你计较。要是遇到帅哥,你可千万收收你这臭脾气……” “……你闭嘴。” “哎,我看你那小租客不错,你怎么不考虑收了他?”这人嘴上越来越没谱,“姐,你们到时候请客摆喜酒,可别忘了我这个红娘中介……” “找死是吧?”常慧冷眼一瞪。 他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被那“小租客”烦得睡不着觉。 “好好好,我这就滚。”赵旭东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姐,你真的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就我这脾气,还能吃得了亏?”常慧不耐烦了,“赶紧滚吧,小心上司发现你上班摸鱼。” “行。那你自个儿注意。”他挥挥手,“有事联系我。” 在门要关上的前一刻他又补充道:“下班时间除外!别影响我吃夜宵……” “滚吧你!” 常慧恶狠狠地关上了门。 ………… …… 看她手上有伤,真理亚给了她几天假期。 说是假期,其实她这工作跟不上班也没什么区别。白石不在的时候还好,他一回来,整天跟真理亚扯些有的没的,根本没她插话的份。 本来还想套下白石的话,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但几天相处下来,越看越觉得白石像神经病。 搞不好去调查财团也是他编的。 这次出来得急,又不能让陆秋名看出来,她没带什么东西。除了换洗衣物和电脑,就是一套还没拆包装的“拍摄道具”。 都是这几天她通勤的时候偷偷带的。 简单收拾好东西,她解开扣子,开始准备拍摄。 今天和以往不同,她没带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只是单纯地脱了个干净,就把镜头对准了自己。新租的房子没有家具,用一大片白墙做背景,适合后期处理。只不过现在没了穿衣镜和背景陈设,这次的照片与其说是自称“福利”的软色情,不如说……是真正的裸照。 她已经很久没做这个“工作”了。久到她几乎忘了该怎么摆姿势。 她一向不喜欢,不管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但不管怎么样,这就是她的“工作”。快两个月没更新,现在重操旧业,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客户。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用手慢慢捏着乳房,在上面挤出一些红痕,作出一副被人玩弄的样子。再适时用指甲戳戳乳尖,给予些许刺激,让它昂扬挺立。 这些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提醒自己:这就是你。这才是你配做的事情。 随着快门一次次按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暗。拍到最后,她甚至懒得再遮住敏感部位,大喇喇地把腿对着手机一张,就立刻按下快门。 反正都是拿出去卖,露不露点真的很重要吗? 自己都做出那么下贱的事了,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她恨恨地想,常慧,你再怎么修图,也掩盖不了这具身体的恶心。 这样想着,她索性伸出手,扇了自己的下面一巴掌。 “……” 她这一下用了全力,下体迅速地疼了起来。不用看就知道,那个经不起折腾的地方要开始肿了。 但她就像不怕痛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自己。 下面的触感羞耻又疼痛,但这具讨厌的身体就是很受用,莫名其妙地开始流水。 好恶心…… 不知为何,她脑内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酒店的床上,青年似乎很生气。他掐住她的脖子,用好看的手指用力拍打她的下体。她被他弄得神志不清,口中说着淫荡的话,身体不自觉地想要更多。 ……为什么这样就会产生快感?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 公寓的木地板冰凉。她躺在上面,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她曾经每天望着房间的天花板。和家里不同的是,这里陈设还算可以,至少没有斑驳的墙皮。 但无论她身在何处,她都没办法和自己和解。 她完全控制不住身体的感觉。一想到与那个人相处的画面,她的神经就会蠢蠢欲动。 ……她真的喜欢他吗? 那到底是欲望还是感情?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然后闭上双眼,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睡了过去。 ………… …… 陆秋名发现常慧不对劲,已经是在一周之后。 那天在甜品店,他问她要不要在市里租房。她那时表情没什么异常,只是和平时一样含糊其辞,说会再考虑。 她还说很喜欢他送的花,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但他们刚吃完甜品,常慧就说公司有事,晚上不回家了。 这也导致他那天的计划无法顺利进行。 这几天她都不怎么出现,早出晚归的,回家之后还跑回房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手机上回留言倒是很积极。甜言蜜语的,哄得他晕头转向。所以她说公司提供了宿舍不回来住,他也没往心里去。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骗他的次数太多,他现在几乎是养成了一种直觉。只要她嘴上甜起来了,那就一定有诈。 他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什么。他打开背包,仔细地翻找起来。 ………… …… 常慧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这一周她一有空就会拍照,攒出来的素材有好几个G。她在网上学了些凹造型的姿势,做了很多新的尝试。 拍到最后,她甚至觉得,如果这行有内卷评选,那她肯定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陆秋名那边好像一切如常。她甚至会主动给他发消息,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吃了些什么。他每次回复都很开心的样子,除了说好想她,就是发一大堆肉麻的话。 看样子,租房的事他应该没发现。 说来也真是,房东为了躲房客,竟然要闹到自己出去租房。 用租客交的租金出去租房,这算不算二房东啊? 唉…… 这天晚上,她卡点去了公寓附近的超市。她在店员背后蹲守了半天,在贴上打折标签的一瞬间,将那盒盯了好久的寿司拿下。 还是大城市好,打折活动都比小镇多。 不知道为何,她还是觉得这种生活方式适合她。一个人待在房间发呆,没事“工作”一下,饿了就出去找打折食品。吃完饭也不用收拾,扔掉包装袋就行。 多么完美的生活。 唯一的缺点,身体上有些空虚。 不过那也无所谓。她把自己的小玩具带走了,无聊的时候派遣一下寂寞,怎么着也够用了。 现在就是等手康复,回去问问真理亚,下个月要写什么样的稿…… 眼看着马上要到公寓了。她一边畅想着美好未来,一边掏出钥匙。 她低着头想事情太过专注,没发现门口有一个人。 她走到门口才看清那人的脸。但这时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 “……常小姐。” 青年靠在公寓门口的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你有乔迁之喜,为什么不请我来祝贺?” 秘密 看到意料之外的人,常慧差点石化了。 “啊……你、你怎么来了?”她有些语无伦次,“还、还真是好巧……” 青年穿着一件黑色衬衫,眼神犀利地盯着她。这件衣服他很少穿,比起平时常穿的简单白色T恤,他一换上黑色,就莫名其妙地有种凶恶的感觉。深不见底的塔楼天井,夜晚走廊的昏暗灯光,配合上这个严肃的气氛,还真有点吓人。 “愣着做什么?”陆秋名冷不丁地问道,他的语中像是带了冰冷的尖刺,在炎热的七月冻得人发寒,“有客人来了,不请他进门?” 完了。 屋里乱七八糟放着一大堆东西,还没有收拾好。现在进去的话…… “我……我突然想到还有事没做完。”她转身就想溜。 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又想用公司搪塞我?这大半夜的,哪来的工作给你做?” “我……”将要找的借口被否决,她一时没有别的招数。 陆秋名看着她。他的表情就像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那你等我一下。”常慧无可奈何地掏出钥匙,“里面东西很乱,我要收拾一下。你……不许偷看。” 青年挑了挑眉:“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我锁在门外?” “开了门把钥匙给你,总可以了吧。”她打开了锁,“或者你拿什么东西抵住门缝也行……” 钥匙丢给他之后,她迅速地闪进了门。 “……嗯,我不看。” 陆秋名直接用手按住了门框。 她本想快速进门再反锁,不管他怎么抵门都狠狠压上去。但现在看到门框上的那只手,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弄不好的话,可能会骨折…… 常慧赶紧进去,把起居室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衣柜。 她偷偷往门那边看了一眼。他倒是很守信用,只是用手抓住门框,没擅自进来。 如果让他看到她的“犯罪现场”,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好了,你进来吧。” 得到她的允许,青年走了进来。小小的一居室公寓,四四方方,一眼能看到底。很清水的装修,柜子选用老套的黄色,还算比较新。除此之外屋内没有其他家具,地板上摆着个枕头,看来她就睡在这里。 “房子不错。”陆秋名点评道,“之前我想租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地方。不过这里位置偏了点,离你上班的地方有些距离。” 两小时前他去杂志社找过她,不过办公室里只有一个没见过的男人。 “还、还好吧,公司安排的嘛,随便住住。”不知道为何,常慧有些心虚,“这样也省得自己花钱,挺、挺好的……” “是吗?”他笑了笑,过来抓住她的手,“这几天手怎么样?还疼不疼?” “还好。” 他将她的右手举到眼前:“怎么自己把纱布拆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嘛,不碍事……”她连忙把手收回去,“对了,你怎么会来?” 明知故问。 “我老婆跑了,我来找她。”他一直盯着她,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我不知道哪里惹她生气了,搞得她不愿意回家。” “你……” “我现在给她个台阶下,希望她能跟我一起回家。”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不然,生气的人就要变成我了。” “那、那你老婆,还挺难哄的。要不你找她问问,看她为什么不想回去……” “那她到底为什么不回家,留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老婆。”她退无可退,背抵到了墙边。 “别装傻。”陆秋名捏住她的下巴,“我说的老婆就是你,你很清楚。” “……” 事发突然,她的心不自觉地砰砰直跳,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他到底怎么找到这儿的? “为什么又骗我?”看她眼睛带泪,他的语气缓了缓,“姐姐,你想出来租房,可以告诉我的。我又没说不同意。” 她快哭出来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租房子是我、我的自由……” “……”被她的话刺痛,他的手上力道一紧,“常小姐,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激怒我?” “我没有故意激怒你,我说的是事实。”她的脸被捏得快变形了,他手上的动作几乎扭曲了她的声音,“你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那你什么意思?搬出来自己住,要跟我保持距离?”青年的眼里多了几分愤恨,“你不想看见我吗?” “什么保持不保持的,我们本来也没、没关系……” 他的呼吸一滞,似乎在竭力克制:“……我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我又不喜欢你,当然跟你没关系了。” 她甩开他的手,侧过脸缩在角落。 “……好,很好。”陆秋名深吸一口气,伸手捧起她的脸,“宝宝,是不是最近太冷落你了,搞得你又要靠激怒我来引起注意?” “不用这样气我的。你只要说一句,我就会为你服务。”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眼里多了很多愤怒和不解。 “……你要操我就动手吧。”她索性放松了下来,“我没什么想说的。” 反正他找到她,不也是为了这个吗? “你刚受了伤又一个人跑出来,这几天我很担心你。”他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熟悉的气息扰得她心痒痒,“伤口还好吗?有没有发炎?” “不做吗?不做我睡了,麻烦你离开。” “这里地板这么硬,睡着哪里舒服?”他的手划过她的脸,将她的头发轻轻拢好,“腰疼不疼?我明天陪你去买张床垫。” “真的不做吗?难得来一趟,别空手而归。” “……房租交了多少?手里还有钱吗?”他像听不懂人话似的,还在那嘘寒问暖,“我待会再往你本地账户上转一点。叁十万好不好?” “陆秋名,你好啰嗦。”她不耐烦地推开他,“这些事都与你无关。如果你不想跟我做爱,麻烦你立刻离开,别在这里碍事。” “……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 他还杵在那不动。 “没有。你哪来那么多事?”常慧绕了一圈,到一旁的地板上坐着,“这不就是嫌你烦人,我自己出来待着,清净一些。” “真的吗?” “你现在就很烦。” 确实很烦。 烦得她睡不着觉,脑子里总是想到他。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你到底是嫌我烦,还是你有事瞒着我?” “如果记忆有个删除功能就好了。”她说,“这样就能把关于你的部分统统删掉,至少不会让我……” 他径直上前,手按住了衣柜的门把手。 她顿时慌了:“你干什么!” 常慧冲过来,按住他的手。 “看看你藏了什么。”他这下用了力气,手臂上隐约能看见膨起的青筋,“是不是有人在里面?让他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放开……” 她哪里拗得过他的力气? 但她越是掩饰,他越觉得有问题。 “我可以跟他公平竞争。姐姐,你让他出来,我们聊聊。”青年气上心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我答应你,可以暂时不揍他。” “不、不要……我求求你……”她尽全力抓住他的胳膊,身体下蹲,几乎要支撑不住,“小、小秋,不要看,不要看……”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你只会在情欲上头的之后这样叫我。”他的手似乎松了些力气,“或者……是有求于我的时候。” 但他还是心软。 他明知道里面有问题,还是没再坚持下去。 他放开了手。但衣柜质量不太行,两人在这里僵持的一会儿,足以让轻薄的门板晃开一条缝。 推拉门滑开,掉出了一些东西。 有一些他认得的,是她常穿的衣服。另一些东西就很陌生了,几件看着就没什么布料的奇怪内衣,一个大信封,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瓶子,黑白两色的猫耳项圈,大小各异的环状皮革,叁捆绳子,两大条尾巴,甚至还有几条尾端散开的……皮鞭? 还有一些塑料还是硅胶材质的东西,他没怎么看清,她就扑了过去。 “原来你喜欢玩这样的吗?我们也可以玩的。”陆秋名蹲下来,仔细端详着她,“为什么要找别人——” “……你满意了吗?”常慧蜷缩在地上,用身体竭力挡住她的秘密,“衣柜里没有人。你走吧。” “门都没有开全,我还没能确认呢。”他完全不听她的话,把那个过于顺滑的推拉门全部拉开了。 更多奇怪的东西掉了出来。两条丝质的带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一个黑色的小球,两边捆着皮革的绑带,他在资料里见过,似乎是让人张开嘴绑在脸上的。 衣柜敞开了。里面空空如也,确实没有人在里面。 他紧绷的神经刚放松了些,她就愤怒地朝他叫喊起来。 “看够了吗?陆秋名,你可以滚了。”她不甘地咬住下唇,“人家情侣的小情趣,也只有你这种偷窥狂会关心了。” “……姐姐,你又气我。” 他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走?你是准备等我男朋友回来,我们叁个一起玩吗?你恶心,能接受跟人共享……我接受不了。” “男朋友?”青年似乎很迷茫,“你公司那个胡子拉碴的男的?” “你跟踪我?”她的疑虑一下子打开了,“怪不得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原来是用了这么下叁滥的手段。”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骂我?”他刚消下去的火噌的一下又上来了,“我也是担心你,才会来找你!……” 他在家里左思右想,终于想到走之前在车站,那个女孩递给他的名片。 白石报社。 他按照那上面的地址找了过去。她没在办公室里,下楼的时候,他在对面街角看到了她的背影,好像是刚从公司出来。他一路跟着她回到公寓,看电梯上了19楼。正在想怎么联系她的时候,她又从楼上下来,去了超市。 趁这个空档,他跟着其他的邻居上了楼。 “……这里物业太老了,都没人干活。”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然像你这种跟踪狂偷窥狂,分分钟被抓到警察局问话。” “对不起。”他向她伸出手,想摸摸她,“别生气了,我下次不——” “你够了!”她用力打掉他的手,“没有下次了。陆秋名,我们分手。” 虽然按她的逻辑,他们并没有谈恋爱,更何谈分手。但她这时气急了,忘记了这档子事。 “你说什么?”他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们分手。”眼泪控制不住地从她脸上滑落,“不管之前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认真的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只是一些小道具而已,不至于要闹成这样吧? 他又不是不能接受这些。 “认真的,百分之一万的认真。”常慧擦了擦眼角,用力将颤抖的声线摆正,“陆秋名,我们从今天开始结束了。” 这话说出来,常慧也松了口气。 她早该说。之前一直拖拖拉拉的,对谁都不好。 等他走了,她也就能彻底地过平常的日子了—— 但青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甚至看似轻蔑地笑了笑。 “你又忘了,我最不爱听的话就是这个。”陆秋名就地取材,在地上捡起了一根丝质的带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一遍。宝宝,我们从今天开始是什么?” 他按住她,把她的手在身前捆了起来。 黑色的丝绒带子缠住了她的手腕。他绕了几圈打了死结,在末端绑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绑完了,还轻轻吻了一下她贴着胶布的右手手背。 “你……”她挣扎不掉,索性由他折腾,“你强迫我也没用,我下定决心了。” “你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吗?”他把她翻过来,按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扭一下试试,看看你甜不甜。” 他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按住,让她的胸口直对着他。然后掀起她的衣摆,将她的内衣推到最高。 “怎么好像被揉过了?”他戳了戳她挺起的乳尖,四处乱颤的乳肉上,似乎有些若隐若现的红痕,“姐姐,你男朋友穿成那样,哪里有我好看?” “……他是我老板。你不要胡说。” “哦,我们宝宝出息了,睡到老板了。”他揉了两下,俯下身将樱桃含入口中,“你可以找他,但是你不能扔掉我,知不知道?” 他将脸埋进她的胸口,用力吮吸她的红润小点。 黑猫 “呜……” 凌晨的塔楼公寓,常慧衣衫不整地被人压在身下。那人从她的胸口开始舔舐,舌头几乎扫遍了她的上半身。 这么些天没见,她的身体很想他。他还没有动作几下,她就被他撩拨了起来,满眼都写着渴望。 她全身上下都在发热。她感觉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汗。 “怎么湿成这样?” 青年从她的下面抬起手。他把手指对着顶灯分开,抬头往那望去,修长的手指之间似有分不开的细丝。 “你明明很想我。”陆秋名按住她的腰,将她分泌出的东西蹭上她的腿,“看来你找的男朋友不太行。姐姐,不如考虑一下我?” “……考虑什么……”常慧意识迷离,大脑一片混沌,甚至忘记了跟他斗嘴,“啊……那、那里不行……” 陆秋名在轻轻揉她的阴蒂。他的手指湿滑,划着圈刺激着那里,弄得她很舒服。 “你之前不是说没收到我的告白吗?”说到这里,青年有些落寞地垂下眼,“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过……你没回家。” 那天她吃完甜品就匆匆离开,郁金香花束还是他自己抱回去的。 他原计划跟她搞点仪式感,但她借口加班彻夜未归,留他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家发呆。 “……不过,现在也不晚。”他把脸凑近了些,一双很有诚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姐姐,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常慧几乎招架不住:“你、你又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我是认真的。姐姐,给我一个机会。”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专心地注视着她,“如果你不想当我女朋友,当我老婆也行。” 常慧的大脑停机了。 “我的意思是,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陆秋名温柔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你可以把它当成求婚。虽然简陋了点……但我是真心的。” 他搞过仪式感了,虽然她逃走了。 但这些话一定要告诉她。 “我这次很心急,等不了你考虑了。姐姐,我要你现在就给我答复。”他咬住她的唇,肆意地在她口中掠夺,“你回答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不……” 一阵沉默过后,常慧给出了她的回答。 “我不要做你女朋友,更不要跟你结婚。”她紧咬着下嘴唇,移开了视线,“你、你痴心妄想……” “哈……”青年倒吸了一口气,就像预料到了结果似的,“没关系,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姐姐,忘了告诉你了,我还有Plan B。” “你放心……我有办法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 …… 青年一改之前的磨蹭,往她的湿润处探了进去。 久违的手指填满了她的空虚,她的下体在不断分泌液体。他轻轻地抽插着,在夜晚的安静房间,“咕啾咕啾”的水声越来越明显。 “嗯、嗯……不要……” 常慧屈起膝盖,试图合拢自己的腿。但她现在瘫软无力,再怎么掩饰也是于事无补。 他带来的触感太过快乐,她的身体背叛了她。 “你放开我……”她试图往后挪动,甬道内的软肉却将那根手指吸得更深,“不要,不要……” “夹得这么紧,还说不要?”他本想加大手上的力度,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好吧……我明白了。” 陆秋名把手抽了出来。 刚被填满的身体瞬间变得空虚。她好像舍不得他似的,下面的小口轻轻翕动着,模样甚是淫靡。 青年从地上捡起一些道具。 常慧还没有找回自己的意识,胸口就被夹上了什么东西。 “你、你干什么?” 是她的乳夹。和跳蛋连在一起,带有振动功能的。 “宝宝是不是嫌手指无聊了?那我们玩点不一样的。”他给她戴上一个黑色的猫耳发箍,“这个好可爱,适合你。” 他又拿起一个项圈轻轻套上她的脖子。黑色的皮质项圈,围上脖子的那一刻,莫名地有种安心感。正面有颗小铃铛,他轻轻一拨,铃铛发出清脆的“铃铃”声。 她的衣服很碍事。他解开她手腕处的缎带,衣服剥干净之后,给她手上也系上拘束带。 材质和项圈一样,柔和的触感,带有一些皮革的气味。中间用金属链锁上,让她的手动弹不得。 最后,他拿起那根仿真猫尾,系在了她的腰上。 “小黑猫。”陆秋名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他的眼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色,“你会喵喵叫吗?叫两声听听。” “你有病……”常慧气得用脚踹他,“死变态,你放开我!” “我用的都是你买的道具。论变态,我肯定比不上你。”他抓住她的脚腕,把什么硬硬的东西塞了进来,“姐姐是变态小猫……不过我喜欢。”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杀了你……等、等等……啊!……”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她就被剧烈的振动感冲击得丧失了语言能力。 她从来没把跳蛋放进身体过,每次只是抵在小豆子上就草草了事。但这次不一样,椭圆形的玩具进入了她的身体,机械的振动没有停顿,最高档位的刺激弄得她几乎疯掉。 乳头被夹得有点疼,但又很舒服。 “呜……不要……呜呜……” 身体被束缚住,她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 常慧现在很后悔。她不应该带走那些“拍摄道具”,也不该掉以轻心被他发现。现在这个自己打造的私人空间,变成了她的性爱刑场。 简直是自掘坟墓。 “太可爱了……宝宝,你真的是变态天才……”陆秋名压上来吻她,把她的哭喊堵了回去,“好喜欢你……” 他的舌不住地在她口中搅动,久违的气息更是催得她情动。 他还嫌不够添乱,伸手按住她的阴蒂,用手在那里高速揉捻。上面下面里面外面一起来,她快要受不了了。 “啊……啊啊……不行、不行……”常慧终于忍耐不住,无意识地叫喊出声,“要出来了……呜呜……小秋……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尖叫,她的下面喷出了一大股淫液。这次高潮来得尤其剧烈,大量的淫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出,小小的水柱甚至溅湿了他的手臂。 她潮吹了。 主人 夜深人静的塔楼公寓,常慧正挂在青年的身上。 面对面相拥的姿势让他避无可避。那人甚至没怎么出力扶住她,她的手被捆了起来,只能竭力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滑下去。 但不管她怎么向上努力,坐下的地方总能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那东西勾得她难受,红肿的软肉敏感得发疼,急需被什么塞满以获抚慰。 “小猫为什么不想回家?”陆秋名拍了拍她的屁股,理顺那根尾巴上的毛,“抓你回家你还不听话,坏猫咪。” 她全身的神经都被调动起来,情欲动了十成足。她满脸通红,已经说不出话来。 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空劝她回家。 一周没见,刚才被他用玩具弄泄了底,令人羞耻的液体弄得到处都是。然后就被他抱在怀里不停地摸,撩得她娇喘连连。但过去这么久了,她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得到。 某种渴望在她的心上生根发芽,急得她心痒难耐。 “你……为什么不做?”她趴在他的肩头剧烈地喘息着,“明明已经硬了……” 她很想他。 他还在等什么? 他捏捏她的脸,十分魅惑地说道:“我还在等你回答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我、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她也很想答应他。 但她不能…… “那你为什么还发情?”陆秋名用力抓住她的胸,不留余地地大力搓揉,“别又用什么生理反应的套话糊弄我。小猫,你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字说喜欢我了。” 乳夹还没有拆下来,双重的疼痛激得她哭喊出声。 “你、你别……不要捏……轻一点……”她往上抬了抬腰,想挣脱他的手,“小秋……好难受……疼……” 随着她的挣扎,脖子上的铃铛在发出羞人的声音,她几乎怀疑自己确实是一只猫。 “小猫,说喜欢我。”他的手又追了上来,“把我哄高兴了,我就轻一点。” “我……” 她确实很喜欢他。见不到他,这段时间她很难熬。 她纠结了很久很久,几乎每天都在烦恼这件事。一开始还能自我催眠,说只是肉体关系;但现在…… 她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她不知道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 常慧有些迷茫:“……把你哄开心了……然、然后呢……?” 然后就“在一起”吗? 她想到那个昨天从警视厅取回来的信封。里面满满一大迭旧照片,她甚至没有勇气把它烧掉。 “然后……会很舒服。”他说,“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以后每天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青年抵在她的耳边,向她轻声说道。他的嗓音微哑,温柔的气息从她的鼓膜向全身传递。 他的邀请确实很有诱惑力。 但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你不做就就算了……”她沮丧地抬起手,挪了挪身子,想从他身上下来,“也、也不差你一个……” 他眼里的期待再次被她浇灭。 “……倔强小猫。” 一双手托住了她的臀,让她本就瘫软的身体动弹不得。 “……没关系,你不哄我开心,我也会让你‘舒服’的。” 青年解开裤子,将某个她期待已久的东西放了出来。 “但是要不要停,你说了不算。” ………… …… “慢、慢一点……呜……不要……”常慧紧紧抱着青年的头,在他身上高潮了第叁次,“嗯啊……要出来了……啊啊啊……” 女上的姿势让每一下都顶到最深,激烈的动作让她的屁股剧烈地撞着他的腿。陆秋名额前的碎发蹭得她的胸好痒,但她现在手被捆住,找不到任何一点躲避的机会。 分不清是第几次的爱液从她下面涌出,给交合的部位提供了更多润滑。 不堪一击的敏感部位被完全撑满,硕大的巨物在狭小的甬道里进进出出,丝毫不给她休息的机会。 “小猫把我惹生气了,这是惩罚。”陆秋名调整了一下位置,将她的乳尖送入口中,“你真的很坏,我要咬你。” 乳尖终于被拿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唇舌。他吮吸着有些红肿的部位,手还不住地揉捏着周围,把她的胸前弄出一片片红痕。 “不行、不行……”她无助地哭喊着,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挣扎不停响着,“我快受不了了……小秋……可不可以别生气?……呜……” 青年很满意地笑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愉悦地欣赏着她的表情。 “这反应很好,不过还不够。”他加大了欺负她的力度,腰上的动作也更快了,“宝宝我说过的,求人办事要有称呼。你好好想想,应该叫我什么?” 她这才发现他在得寸进尺,不过为时已晚。 “你、你欺负人……”常慧委屈地举起手,想要推开他的脸。但她的手腕被束起来了,要从他怀里下来有些难度。 她忸怩的样子在他看来就像撒娇。 撑在下面的东西突然变得更大了,比之前熟知的尺寸还要大上一圈。 “你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净看到我欺负你了。”陆秋名不满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震得她丰满的软肉四处乱颤,“说,应该叫我什么?” 他又想起在酒店的那个时候。他被她气得发疯,也没等来一句老公。 虽然他不想再跟她生气,但她就是不肯接受他。他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欺负她的身体上,让她没心思再胡说八道。 “小秋……”她满眼含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不是这个。不许装傻。” 他直接用手指捏住了她的乳头,下面也顶得更狠了。 “啊……” 手指制造的疼痛直中她的性癖,一阵酥麻的感觉挟持了她的理智。 某种神秘的力量侵上了她的身,夺走了她仅剩的那点矜持。 “主、主人……”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学习材料”片段,常慧不受控制地开始胡言乱语,“小猫好难受……呜呜……主人轻一点……求、求求你……” “你……”听到意料之外的话,陆秋名愣了一下。 但她没有发觉,还在继续求饶。 “真的受不了了……不行了……主人……” 她甚至弯下身子钻进他的怀里,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求求你……喜欢你……主、主人……小猫喜欢你……啊啊啊……” 她叫得越来越大声,身体反应过于激烈,青年只好扶住她的腰。随着一些本能的扭动,身下的震动越来越大,撑满甬道的巨物不住地冲击着她的下体,在做着最后的冲刺。 臀肉被他“啪啪”乱撞,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断地抖出白花花的波浪。 “唔……” 青年嗓音低哑,似乎在竭力忍耐着。 “主人……主人……” 终于,两人一起达到了快乐的顶峰。她的阴道剧烈地收缩着,在她尖叫着高潮之后,他迅速地将那东西拔了出来,把浓郁的白浆射在了她的肚子上。 他情绪高涨,底下喷出了好多精液。它们四处乱溅,甚至有一小部分溅上了她的胸。 “射了好多……啊……”常慧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塌糊涂的身体,她的眼神迷离,思维一片混沌,“主人好厉害……” 她无意识地对着那股淫靡的味道舔了舔嘴唇,然后倒在了他的怀里。 “主人……喜欢你……” 她很小声地呢喃着,像是在抽泣。 “……请你……不要……讨厌我……” “…………求求……你…………” - 什么已经100珠了!那必须搞点福利() 这章免费,之后有加更。 第七十八章(1/2) 常慧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遇到了坏人。她被那家伙追了很久,最后不知道从哪握住一把刀,插进了那家伙的腹部。 她以为又杀人了,急急忙忙地把刀抽出来。坏人嚎叫着,伤口处喷出了大量的血,染红了她的双眼。 不远处的地上突然多了一个躺着的人。她走进一看,竟然是遍体鳞伤的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带血的匕首应声而落。 她抱着自己的头无助地蹲下。她唯一的亲人倒在血泊里,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谁来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梦境重复了无数次,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一片看不清的浓雾将她吞噬,迅速地往下拽着。梦里的她闭上了眼,她以为这次也和之前一样,会在黑暗中坠落下无尽的深渊。 但这次……没有。 有什么很温暖的东西托住了她。 是个长得很好看的青年。他紧紧地抱着她,脸上有着天使般的光芒。那人似乎很焦急地在对她说着什么,但她完全听不清。 突然镜头一转,两人被困在无尽的大火之中。 她用力地想推开他,但火焰已经扑到眼前,一切都于事无补。 在最后一刻,青年用身体死死地护住了她。他用背帮她挡住了火,任由身体暴露在大火中灼烧。 “姐姐……” 在他的怀抱里,她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想这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也……” 他保护她到了最后一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被火焰吞噬殆尽。 “不过……好像没机会了……” …… “不……不要!” 随着一声大喊,常慧终于从梦中醒来。 她全身都很痛,花了好一阵才找回意识。迷茫一阵之后,她终于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这里确实是自己租的公寓。但……房间里好像不止她一个人。 “姐姐,刚才怎么了?”一只手伸过来摸摸她的额头,她看到一双关切的眼睛,“做噩梦了?” 是陆秋名。他正抱着她躺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 “你、你吓死我了!”常慧愤怒地锤了他胸口一拳,“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哇,刚醒就打人这么狠?”他轻轻地抱过来,还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了,梦都是假的。姐姐,我在这儿呢。” 她惊魂未定,让他抱了好一阵才有所好转。 “梦到什么了?外星人毁灭地球吗?”他拍拍她的背,“很少看到你这样害怕。”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大家都得死,我怕什么。”常慧白了他一眼,向他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和平时在家跟他斗嘴的时候一样。 “嗯?你不记得了吗?”他有点惊讶。 她很迷茫:“记得什么?” “……昨天我来找你,你把我骂了一顿,然后……嗯……”他指了指她的脖子,“然后我们就……做了……” “啊?” “我想让你哄我开心来着……但是你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说呢……”说到这里,陆秋名开始吞吞吐吐的,“总、总之就是很开心……” “你是不是省略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常慧还是没回过神来。 为什么指她的脖子?她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吗? “姐姐,你喜欢这样,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他看起来相当的不好意思,耳朵都有些红了,“你、你之前只说了喜欢被骂……没、没说要认我当主人……我……” “陆秋名你脑子坏掉了?” “姐姐,你不用不好意思。个人喜好而已嘛,我肯定支持你的。”青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我、我刚才已经看过很多‘资料’了……嗯……怎么说呢,虽然不是很有经验,但当你‘主人’应该没问题……” 其实他也不是很有把握。这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趁她睡着的时候,他搜了好多个关键词才找到有用的“资料”。 原来这方面的快感机制是这样的。他越看越觉得学了很多新知识。 “你说要当谁主人?你再说一遍?”常慧皱着眉头朝他吼道,“你他妈有毛病!?” 说着就要跳起来打他。 谁当谁主人?他是不是搞反了主宾语? “小猫你怎么这样啊,自己做的事都不记得……”陆秋名连忙做出防御姿势,“是你自己要那么叫我的,你还说很喜欢我呢。” “你说什么!?……等、等等……” 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随着一阵清脆的金属铃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她的手在挠到他之前停了下来。 一些羞耻的记忆冲击了她的脑海。他说得没错,昨天晚上确实有个意识混乱的人叫了他“主人”,还说很喜欢他。 并且……那人确实是她。 “……” 怎么会这样?! 头脑完全清醒,她全想起来了。 现在,比起那个噩梦,她觉得还是让外星人毁灭地球算了。 ………… …… “姐姐……” “滚。” “我不滚。姐姐你别这样——” “不滚也得滚。” “不是,姐姐你听我说……” “不滚是吧,那我自己滚。” 常慧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立刻让这人从眼前消失。或者让她从他眼前消失也行。 但她还没从垫子上爬起来,陆秋名就把她拽了回去。 “你要滚去哪里?”他撑在她的身体上方,无奈地问道,“这个公寓已经是你‘自己滚’了一次的结果了,你还想再去租第二个?” 她还想嘴硬:“什么我租的,都说了公司宿舍——” “你们那公司办公室一共有没有这里大都不好说,那老板胡子拉碴的像叁天没吃饭,能给你安排塔楼公寓的职工宿舍?”青年将她按住,不怀好意地凑近她的脸,“小猫,你骗鬼呢?” “不许那么叫我!”她气急败坏,恶狠狠地掐住他的手臂,“昨天晚上的记忆!我命令你马上删除!清空!以后都不许再……” “你可真是不听话,安分没多久就又开始了。”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是不是只有我生气才镇得住你?” 她立马趁机嘲讽:“你也就生气的时候有点用了,在床上伺候得我挺舒服的。” “你也不赖,只有被欺负的时候才会说真心话。”陆秋名拨弄了一下她的项圈,那上面的铃铛就像在提醒她有多羞耻一样,“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尖牙利爪但虚张声势的坏猫。” “你!” 她跟他说话夹枪带棒的,他倒也不生气。看这人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他的心情反而非常好。 “我看出来了,喜欢玩角色扮演的是你。”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变态小猫,要不主人还是接着操你吧?”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承认,那主人现在就让你回忆回忆?” 承认 常慧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又遇到了坏人。她被那家伙追了很久,最后不知道从哪握住一把刀,插进了那家伙的腹部。 她以为又杀人了,急急忙忙地把刀抽出来。坏人嚎叫着,伤口处喷出了大量的血,染红了她的双眼。 不远处的地上突然多了一个躺着的人。她走进一看,竟然是遍体鳞伤的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带血的匕首应声而落。 她抱着自己的头无助地蹲下。她唯一的亲人倒在血泊里,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谁来救救她?谁能救救她? 梦境重复了无数次,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一片看不清的浓雾将她吞噬,迅速地往下拽着。梦里的她闭上了眼,她以为这次也和之前一样,会在黑暗中坠落下无尽的深渊。 但这次……没有。 有什么很温暖的东西托住了她。 是个长得很好看的青年。他紧紧地抱着她,脸上有着天使般的光芒。那人似乎很焦急地在对她说着什么,但她完全听不清。 突然镜头一转,两人被困在无尽的大火之中。 她用力地想推开他,但火焰已经扑到眼前,一切都于事无补。 在最后一刻,青年用身体死死地护住了她。他用背帮她挡住了火,任由身体暴露在大火中灼烧。 “姐姐……” 在他的怀抱里,她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想这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也……” 他保护她到了最后一刻。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被火焰吞噬殆尽。 “不过……好像没机会了……” …… “不……不要!” 随着一声大喊,常慧终于从梦中醒来。 她全身都很痛,花了好一阵才找回意识。迷茫一阵之后,她终于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这里确实是自己租的公寓。但……房间里好像不止她一个人。 “姐姐,刚才怎么了?”一只手伸过来摸摸她的额头,她看到一双关切的眼睛,“做噩梦了?” 是陆秋名。他正抱着她躺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 “你、你吓死我了!”常慧愤怒地锤了他胸口一拳,“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哇,刚醒就打人这么狠?”他轻轻地抱过来,还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了,梦都是假的。姐姐,我在这儿呢。” 她惊魂未定,让他抱了好一阵才有所好转。 “梦到什么了?外星人毁灭地球吗?”他拍拍她的背,“很少看到你这样害怕。”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大家都得死,我怕什么。”常慧白了他一眼,向他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和平时在家跟他斗嘴的时候一样。 “嗯?你不记得了吗?”他有点惊讶。 她很迷茫:“记得什么?” “……昨天我来找你,你把我骂了一顿,然后……嗯……”他指了指她的脖子,“然后我们就……做了……” “啊?” “我想让你哄我开心来着……但是你不知道为什么,怎么说呢……”说到这里,陆秋名开始吞吞吐吐的,“总、总之就是很开心……” “你是不是省略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常慧还是没回过神来。 为什么指她的脖子?她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吗? “姐姐,你喜欢这样,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他看起来相当的不好意思,耳朵都有些红了,“你、你之前只说了喜欢被骂……没、没说要认我当主人……我……” “陆秋名你脑子坏掉了?” “姐姐,你不用不好意思。个人喜好而已嘛,我肯定支持你的。”青年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我、我刚才已经看过很多‘资料’了……嗯……怎么说呢,虽然不是很有经验,但当你‘主人’应该没问题……” 其实他也不是很有把握。这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陌生。趁她睡着的时候,他搜了好多个关键词才找到有用的“资料”。 原来这方面的快感机制是这样的。他越看越觉得学了很多新知识。 “你说要当谁主人?你再说一遍?”常慧皱着眉头朝他吼道,“你他妈有毛病!?” 说着就要跳起来打他。 谁当谁主人?他是不是搞反了主宾语? “小猫你怎么这样啊,自己做的事都不记得……”陆秋名连忙做出防御姿势,“是你自己要那么叫我的,你还说很喜欢我呢。” “你说什么!?……等、等等……” 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随着一阵清脆的金属铃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她的手在挠到他之前停了下来。 一些羞耻的记忆冲击了她的脑海。他说得没错,昨天晚上确实有个意识混乱的人叫了他“主人”,还说很喜欢他。 并且……那人确实是她。 “……” 怎么会这样?! 头脑完全清醒,她全想起来了。 现在,比起那个噩梦,她觉得还是让外星人毁灭地球算了。 ………… …… “姐姐……” “滚。” “我不滚。姐姐你别这样——” “不滚也得滚。” “不是,姐姐你听我说……” “不滚是吧,那我自己滚。” 常慧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立刻让这人从眼前消失。或者让她从他眼前消失也行。 但她还没从垫子上爬起来,陆秋名就把她拽了回去。 “你要滚去哪里?”他撑在她的身体上方,无奈地问道,“这个公寓已经是你‘自己滚’了一次的结果了,你还想再去租第二个?” 她还想嘴硬:“什么我租的,都说了公司宿舍——” “你们那公司办公室一共有没有这里大都不好说,那老板胡子拉碴的像叁天没吃饭,能给你安排塔楼公寓的职工宿舍?”青年将她按住,不怀好意地凑近她的脸,“小猫,你骗鬼呢?” “不许那么叫我!”她气急败坏,恶狠狠地掐住他的手臂,“昨天晚上的记忆!我命令你马上删除!清空!以后都不许再……” “你可真是不听话,安分没多久就又开始了。”他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是不是只有我生气才镇得住你?” 她立马趁机嘲讽:“你也就生气的时候有点用了,在床上伺候得我挺舒服的。” “你也不赖,只有被欺负的时候才会说真心话。”陆秋名拨弄了一下她的项圈,那上面的铃铛就像在提醒她有多羞耻一样,“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尖牙利爪但虚张声势的坏猫。” “你!” 她跟他说话夹枪带棒的,他倒也不生气。看这人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他的心情反而非常好。 “我看出来了,喜欢玩角色扮演的是你。”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变态小猫,要不主人还是接着操你吧?”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承认,那主人现在就让你回忆回忆?” ………… …… “不行……不行了……”常慧面朝下趴在毯子上,不住地喘息着,“不要了……真的不行了……” “什么不行?你得说清楚。” 折腾几次过后,青年把手从她的里面拔了出来。他走到柜子那边,在她的“道具”里拿起一根很大的柱状物。 深紫色的硅胶材质,靠下的部分有个分叉,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小猫,你怎么会买这种东西?”他把它拿到她面前,细细地把玩着,“原来你这么淫荡的,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 她委屈得要哭了:“不是……我没有……” 这些“拍摄道具”都是新的,她全都没用过。只是之前放不开,没敢拍尺度太大的照片。 她这两天倒是用它们拍了很多。但有多少是因为心情不好,她也说不上来。 “这东西有主人的舒服吗?”陆秋名拿它拍了拍她的屁股。 “呜……” 她把脸埋在毯子里,恨不得变成一只钻进沙地的鸵鸟。 这毯子不是她的。是他带过来的吗? 他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不许跑。回答主人的问题。” “没有,没有……”他的手上的力度并不大,给她带来的羞耻感却是十成十的,“没有小秋的厉害……不,不对……我、我没用过……” “没用过?” 他把拿东西抵到了她的下面。 “没有,真的没有……”不想被异物侵入,她连忙解释,“它一看就没有你厉害。小秋、小秋最厉害了……” 她试图看向他的眼睛,泪水却遮挡了她的视线。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影子。 小猫现在已经没有力气虚张声势,她说的是真心话。 但小猫的求饶并没有打动她的主人。 “答得不错,但是我不满意。”他放开她的头发,转而掐住她的脖子,“你叫错了称呼,要受惩罚。” 他打开了那东西的开关。 “啊!” 剧烈的震动再一次吞噬了她。虽然没有入体,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任何针对下体的刺激都是折磨。 他蹲在她的身侧掰开她的腿,把它按在她的阴蒂上。那种刺激直冲她的核心,并且无处可逃。 “好疼,好疼……”她只能侧着蜷起上半身,往他这边靠过来,“主、主人……小猫知道错了……呜不要不要!” 她的手无助地四处乱抓,慌乱中扯住了他的裤腿。 “主人……小猫要坏掉了……”她泪眼婆娑地仰望着他,“主人……呜呜……求求你……” 看他不为所动,她拼尽全力抬起身子,直接抱住了他的腿:“小猫再也不敢了……小猫喜欢主人……最喜欢主人了……” 她不住地叫着让他满意的称呼。 一回生二回熟,叫过一次之后再叫好像就没那么有心理负担了。 “……拿你没办法。”看到她手背上的胶布,他心软了下来,“不许再惹我生气了,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啊啊……啊啊啊啊!……” 在他拿走那东西之前,她先一步失去了意识。 猛烈的收缩再次袭来,像之前的无数次性高潮一样,弄得她喷水连连,精神涣散。 她又一次达到了高潮。 ………… …… 常慧又睡了过去,直到下午才醒。 她筋疲力尽,整个人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剧烈的头晕差点让她忘了这是哪里。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她还躺在青年的怀里。他好像没有睡,一直在看着她。 “……要。” 陆秋名在旁边的袋子里拿起一瓶水,拧开盖子,递到她嘴边。 之前哭喊太久,她的嗓子干燥得冒烟。好不容易得到了水的滋润,她一口气喝了小半瓶,甚至在里面品出一丝甘甜。 喝得太急,她的嘴角流下一点水珠。 “还要吵吗?”他拧好盖子,把水放到一边,“我可以奉陪。” 常慧没听懂:“什么?” “你每次清醒都会翻脸不认人。我是在问你,还要不要继续吵架。”他好像很无奈似的,“如果你要继续吵架,我就继续操你,操到你昏过去为止。” “你就不能不操我吗?”她也很无奈地瞪着他。 “不能。”陆秋名把她揽在怀中,手紧了紧,“你就不能乖一点,别跟我吵架?” “我……”她欲言又止。 她下意识地又想骂他,但确实也怕他生气,又给她弄晕过去。 那就没完没了了。 “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是我有哪里不好吗?”陆秋名很费解,“你以前说我可疑,我证明给你看了。后来被我家里的事影响,我也给你解释了。你怕他们来找你麻烦吗?我向你保证,王叔以后不会再烦到你。” “不是,其实是……” “那是什么?你觉得我不稳定?”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他更难受了,“我已经在准备联系导师了,顺利的话下半年就能准备考试,入学的事我还算有把握。还有,钱你也不用担心,我前公司那边有些关系,有时候会介绍一些活给我干。上次也跟你说过了,我的存款从两万多变成四万多英镑了,这个月结算下来的话,应该要接近五万——”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急躁。他一向不是个急性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跟她有关的问题上,他总是冷静不下来。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 常慧回抱住他的腰,往他温暖的怀抱里靠了靠。 “我做过很多错事,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她有些想哭,“这种事让你知道了,你也会接受不了……”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接受?”他摸摸她的头,温柔的触感弄得她更想哭了,“别小看我啊,傻瓜。” “……那好吧,我告诉你。” 她偷偷擦了擦眼泪。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能不能出去吃点东西?” “我好饿。” 和牛烧肉 下午四点半,两人到达了西阪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道顿河上的新斋桥,是一座南北走向的着名桥梁,连接着各个着名的购物商场。旧时的新斋桥只有短短35米,建在运河上方,是当时罕有的建筑。现在,新斋桥已经成为城内最具代表性的商业中心。 “今天明明是工作日,人怎么还是这么多……”从车站走向地上,陆秋名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惊讶,“我还是第一次来,真是被吓到了。” 这地方相当出名,他之前有听说过。但在语言学校的时候忙得脚不沾地,没什么时间来这边逛逛。 “今天已经算很好的了,节假日这里更吓人。”怕他人生路不熟走丢,常慧索性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跟紧点,别走散了。” 她环顾四周,看着眼前的景色。 很久没来了,有些怀念。 “姐、姐姐……”这显然出乎青年的预料,她感觉他的手的皮肤都僵直了,“好,你牵紧点。” 他连忙回握住她的手。 在商店街牵手散步,有点像真情侣。 “你不是说要当我男朋友吗?怎么牵个手就害羞?”她没好气地嘲笑他,“真不知道你是真的还是装的。” “……姐姐,你又欺负我。” 他有点紧张。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但这种最简单的动作还是会让他心跳加速。 “你这是……答应我了吗?”他蜷起指尖轻轻刮她的手心,“还是说,你又想迷得我头晕眼花,然后趁机把我卖掉?” 上次去西餐厅吃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总是能把他哄得团团转,他不得不防。 “干什么啊,那么记仇。”常慧贴了过来,用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胳膊,“放心吧,虽然只是‘一日限定’男朋友,但我答应告诉你的事就会告诉你。” 她没事卖他干什么? 况且这里又不是歌舞伎町,要卖也不是来这里。 陆秋名更疑惑了:“什么‘一日限定’,我怎么是第一次听说?” 虽然有些开心,但总感觉她在给他埋雷。 “我自创的。就在刚才。”她抱得更用力了,胸口的软肉紧贴着他的小臂,让他感觉分量很足,“行了别啰嗦了,我要饿晕了。‘男朋友’,快走吧。” ………… …… 常慧拉着陆秋名熟练地在街上穿梭。十分钟之后,她拐进商店街侧面的小巷,停在一家店门前。 他看着门口的落地招牌,上面的图片看起来很诱人。 “和牛烧肉?” “嗯。快进去吧。” 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和牛烧肉专门店”,经营了二十多年了,常慧以前来过好多次。 现在还没到饭点,店里的顾客并不多。两人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落地窗外正好能看到河两边的风景。 一艘满载着游客的船缓缓驶过。今天天气不错,正是下午阳光灿烂又不太晒的时候,游客们在船上说说笑笑,脸上被太阳镀了一层金辉。 “好久没来了,这家菜单还是没怎么变。”常慧拿着菜单看了又看,“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姐姐请客。” “姐姐,你把我搞出心理阴影来了。”陆秋名喝了口冰柠檬水,眉头紧皱地看着她,“只要你一对我好,我就怀疑你后面要给我整个大的……惊吓。” 她这样搞了他好几次了,每次都弄得他心惊肉跳。 “你干什么呀!”她拿菜单敲了敲他的头,“对你好你还不乐意,麻烦死了。” 她有些恼怒,手上使了点力。 还好这里不是中餐厅,菜单只有两页纸。如果是那种很厚的菜单本,能给他砸出脑震荡来。 “快点,要吃什么?算了我帮你点吧,横膈膜必点,牛舌牛小排也来一份,嗯……再勾个西冷吧,饮料要什么?茶?可尔必思?可乐?” “那你答应我,不是为了把我甩掉才请我吃饭的。”他忧心忡忡地握住她的手,“不然我没心情吃饭了,就盯着你。” 免得你跑了。 “答应了。答——应——了——”她拉长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满意了吗?少爷。” “嗯。”他应了下来,但马上又想起什么似的,“哎等等,我……” 她斜眼瞪他:“又怎么了?” “还是我结账吧。”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姐姐,既然你都说我是‘男朋友’了,那跟我客气什么——” “你好烦啊!”常慧再一次用菜单敲了他的头,“叫店员来点菜。你不许再说了!” ………… …… 店员动作很麻利。很快,常慧点的和牛就摆上了桌。 所谓和牛,其实就是一种食用肉牛的品种。这种牛肉油脂含量丰富,品质等级高的肉会有漂亮的雪花纹。和牛炖煮着吃有些腻,使用烧烤的方法可以去除多余的油脂,口感正好。 她轻车熟路地把肉放上烤网。 “你知道吗,这家店我以前经常来的。”她仔细地翻动着牛肉,以免它烤过头,“他们开了二十多年快叁十年了,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看起来很好吃。”陆秋名也学着她的样子烤起了肉。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意外?”青年没她预想的反应,她有些失望,“我看起来哪里像吃得起烤肉的,你不好奇吗?” “不像吗?吃烤肉什么时候还要看面相?”他笑了笑,“常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越看你越觉得……你吃龙肉都行。” “净胡说。龙肉我倒是想吃,你给我找吗?” “当然给你找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是想吃我的肉,我也绝无异议。” “哎呀,谁、谁要吃你啊!”她突然想到一些不太恰当的东西,赶紧转移话题,“我现在明显有话要说啊,你不接话我怎么继续?哎等等,这块肉要焦了!……” 这家店炭火一向很足。说着说着话,肉就有些糊了。 “好吧。那姐姐为什么经常来呢?” “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小时候可活泼了,最喜欢出来逛商场。”她夹起一片烤好的肉放到他的盘子里,“哪里热闹我就往哪钻。哎,弄得我妈妈可累了。” “原来是这样。我之前还以为你不喜欢逛商场,觉得外面太吵。” 他说的是那次带她出来玩。她看起来毫无兴致,整个人脸上都写着勉强。 “之后确实是了。不过小时候呢,很喜欢来新斋桥。”她又烤好一片肉,放到烧烤酱里蘸了蘸,“刚才过来你也看到了吧?那个很奇怪的摩天轮。我就只坐过一次,之后就停运了。它好像去年重新开了,不过我一直没兴致来这边。” 她说的是那个很夸张的、黄色的齿轮状装饰。那上面有很大一个惠比寿,看起来相当夸张。 那是这里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有些人会把它叫做“财神爷摩天轮”。 虽然惠比寿确实是本地财神爷,这没毛病。 “原来那是摩天轮吗?我还以为是楼的外立面设计。”他说,“要不我们待会儿去坐?” “啊,那个好像天黑就会关门的。”她看了看手机,现在五点半左右,“不知道吃过饭再去来不来得及。看情况吧,来得及就去坐。” 她吃掉那片烤得恰到好处的牛横膈膜。 油脂味很足,但烤制得焦香,不至于太腻。偏甜口的烧肉汁,味道浓烈,中和寡淡的调味。 还是熟悉的味道,很好吃。 “那个摩天轮呢,车厢是全透明的设计。我一开始还不敢坐呢,后面上去之后,又兴奋得不得了。我在那动来动去,反倒搞得妈妈很紧张。”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怎么说呢,这个世界上会那么紧张我的人,除了妈妈……也只有你了。” “原来你知道。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根本看不懂我的心意。” “我又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了。”她叹了口气,“你这小子心思都写在脸上,从刚搬进来那天就图谋不轨了,又是给我‘展示厨艺’又是请我吃饭的,正常人哪会跟房东说那么多?” 不过那顿寿喜烧确实好吃。 虽然没有那顿饭,也不会有接下来的那么多麻烦事…… “女朋友,你今天不装傻了,是不是想通了?”陆秋名端起杯子喝下一大口可乐,“多说点,我爱听。” 这人抱着杯子在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虽然你跟我是同龄人,但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是小孩子。”常慧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他喝饮料的动作顿了顿:“姐姐,这话又从何说起啊?”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把剩下的肉全都铺在了烤网上,“怎么说呢,让我想想……” 肉接触到高温的炉子,瞬间发出“滋滋”的声音。油脂滴下去接触到烧红的炭,燃起一小片火焰。 呛人的烟雾扑面而来,冲得她的眼睛有些疼了。 ………… …… “今天运气不错,竟然坐上末班车。” 两人赶在营业结束之前坐上了摩天轮。前面排队的人不少,她一度以为会赶不上。 急急忙忙地吃完饭,时间已经六点多了。拉着他跑到这边来,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她急得头都冒汗了。 “不用那么着急。”陆秋名捏捏她的手,“下次我还陪你来。” 180度的旋转车厢,坐上去之后,面前是全透明的观景窗。她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他看着她。 看来她这个“一日限定”的恋爱很给面子,约会都约到真的了。 “不一样的。有些事就要想做的时候马上去做,放到下次的话,就没那种感觉了。”她说,“这还是我们杂志社总主编教我的道理。” “那个小女孩……我记得好像是叫月见?” “对。她古灵精怪的,想一出是一出。有一次她突然跟我说,她喜欢我们杂志社老板,吓了我一大跳呢。” “那个不修边幅的男的?”想到某个身影,陆秋名皱起了眉,“他年龄得有她两倍大了吧?这家伙……” 别是什么欺骗小女孩的变态吧。 “看来你跟我一样,第一反应都是这个。不过据我这段时间观察,那人就是个神经病,看起来不像真的有出手。” “姐姐,那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暂时没大问题。”她说,“不过不管怎么样,那次跟她聊的‘一期一会’,算是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摩天轮在慢慢地向上爬升。 远处的天刚完全黑,澄澈的夜空之下,城市亮起了点点灯光。 “这个我老师讲过,是很老的一句话吧。” “对。那次之后我就觉得,既然已经跟你相遇,享受这段短暂的时光,也没什么不好。”说到这里,她垂下了眼,“但是你就是不依不饶,好像要一辈子缠着我似的。” “……我确实是想一辈子缠着你。或者说,永远。” 车厢一共有四个座位,两人紧贴着坐在中间两个位子上。从坐定开始,青年的手就一直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算是默认。 他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防疤胶布,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为什么觉得我们的时光‘短暂’?姐姐,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常慧抬眼,重新看向面前窗外的景色,“坐完那次摩天轮之后,它就关闭了。再之后,我们一家叁口搬到了这里。” “嗯。” 他很认真地在听。 “我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童年时光。虽然也有过很悲伤的事,但总的来说,我是幸福的。” 乘坐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半,摩天轮正在往大楼的最高处攀升。 “但生活不会一切都遂人意。就像那次的摩天轮,我玩得特别特别开心,但之后它就关闭了。这一晃……九年就过去了。” “距离上一次我来这里玩已经整整十年了。这十年来,我的心境发生了很多变化。”她轻轻地靠到他的肩头,心情复杂地说道,“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受家人保护的活泼小孩,我开始讨厌人多的地方,厌恶商场,电车上人一多,我就会开始呼吸困难。” 那件事之后,她时常会在热闹的路口发呆。空洞且迷茫,就好像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摩天轮 常慧又露出了那种愣怔的表情。 “姐姐……” 青年看着她。他很担心。 “没事,今天还好。可能是下定决心要跟你摊牌,整个人都轻松了。”她反过来拍拍他的手,“总而言之,那次经历对我来说是‘期间限定’,就和这里流行的营销用语一样。小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青年抿着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姐姐,我不是商品,也不是‘期间限定’。” 伴随着车厢外部机械运转的声音,全景摩天即将通过大楼的最高处。 “我的意思是,既然美好短暂,那就让它停在这里。”她把视线从玻璃窗那转了过来,“你还有很多可能性,但我的未来是一潭死水,我看不到往前走的希望了。” 她的眼中透着悲伤,同时也有些许无奈。 “找到宫城那家伙之后,你打算做什么?”陆秋名焦急地按住她的肩,“你不想活下去了吗?姐姐,你别做傻事——” “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自我了结。”她抬起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像是在端详好看的艺术品,“我只是想说,我提不起那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了。对我来说,躺在地上发呆得过且过,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你前程一片光明,有足够的能力往更好的地方走。你应该去找一个更适合你的人。” 常慧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含满了泪水。 她没有说谎。她确实没想过死,即使做完了该做的事,她也不想去死。 但她确实也没有追求未来的动力。封闭自己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逃避这个世界。 她不能想象自己跟人组建一个美好的家庭,养育一个可爱的孩子。尽管她偶尔会这样期待。但只要她想到自己这种近乎病态的生活,她就没有可能去那样做。 她已经不是一般人了,不应该再去过一般人的生活。 “这边的审美讲究残缺美,不完美也是一种美。就像烟花,它很美……但它的绚烂转瞬即逝。” “你能做我一天的恋人,我就很知足了。” 为什么她会爱上另一个世界的人? 或者说,上天为什么要让她爱上别人? 摩天轮来到了大楼的最高处。和多年前坐的那次一样,她身边坐了一个她的爱人。那个人一直注视着她,眼里充满了关切。 但那个人总有一天会离开。 与其最后难看地收场,不如就在最好的时候放下。 “你知道吗,我——” 她终于鼓起勇气,要跟他说她的顾虑了。 但她的泪被一个吻堵了回去。 陆秋名按住她的脸,不由分说地把唇贴了过来。他的动作一改平常的温柔,直接侵入她的齿间,用力吮吸她的舌。那股气息很香甜,似乎是清新的柠檬糖味道,但他的动作十分蛮横,让她避无可避。 他吻得十分用力,好一会儿才把她松开。 “说够了吗?”他在一个极近的距离看着她,“我不是这儿的人,不欣赏什么残缺美。我只知道你是我最爱的人,我要跟你在一起。” 青年紧紧地抱着她。她被熟悉的气息坏绕,有些想哭。 在眼泪止不住掉下来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他告白的声音。 “姐姐,为什么做一天的恋人就够了?我们未来还有好几十年,有好多好多天。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每天都做恋人。就算以后七八十岁,满脸皱纹了……我们也是恋人。” 或许,从敲开她房门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因为他无意制造的一次“事故”,她从阴暗潮湿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那就接着向外。 她值得更好的生活,也值得更好的未来。 如果她失去了好好生活的能力,那他就陪她一起寻找。 “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车厢已经到达最高点,十五分钟的路程已经过去一半。安静的夜空之上,隐约可见几颗漂亮的星光。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甚至顾不上欣赏窗外的景色。她被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放下一切包袱,不管不顾地和他迈向未来。 但她可以吗?她不知道。 “别哭了。我不会走,我们也不会有残缺的结局。我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你,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姐姐,我爱你。” ………… …… 短暂的摩天轮之旅很快结束。 “好了,不哭了。”走下车厢,青年递给她一张纸巾,“你看别人都玩得那么开心,就你一个人哭着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这个摩天轮的设计风格就是那种夸张的搞笑风格。明黄色的车厢轨道,外面的惠比寿亮着巨大的灯,和哭着鼻子出来的游客完全不搭边。 “你没有欺负我吗?”常慧擦了擦眼泪,吸着鼻子埋怨,“都怪你,好好的把气氛全都毁了……” 出了售票厅大门,两人往河边慢慢走去。 “什么呀,我哪有毁气氛?”陆秋名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你说了半天什么短暂美好不完美也是一种美什么什么的,那种气氛才不对吧?” “我说得有错吗?”她红着眼睛瞪他,“让你享受当下,感受现在的美好,你倒好,还跟我肉麻上了……” “美好?你是说我女朋友跟我说只跟我谈一天恋爱,我还要觉得这很美好吗?”他抓住她的手,用力牵了上去,“她说我只配谈一天恋爱,我生气都还来不及呢。” 他佯装生气地别过了脸。 晚上的新斋桥很热闹,商店的灯光五花八门,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他们现在就像出来逛街闹别扭的外国小情侣。 “啊!你真是气死我了!”常慧气得直跺脚,“跟你说不通!” “哪里说不通了?你说说看。”陆秋名笑着问她,“你给我举了一大堆例子,说美好是短暂的,一会儿摩天轮一会儿烟花,你这个逻辑根本就不对嘛。” “哪里不对了!?” “按照你的意思,我们这个‘一日限定’的恋爱,岂不是昙花一现?” “难、难道不是吗?”她擦了擦眼角,“美好的爱情漂亮的昙花,开完了很快就没了……” “……我一时间没听懂你是在咒我还是说我快。”他掰开她的手,把手指伸过去跟她十指相扣,“女朋友,你好恶毒哦。” 她几乎忍不住揍他的冲动:“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抠字眼啊?” “你为什么总是说我像小孩子?我‘发育’得好不好,你是最清楚的。”陆秋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姐姐,要不要现在就试试,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小孩子?” “你、你……” 常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对牛弹琴。 错位 事情的发展和常慧预想的差别很大。 原以为吃个饭聊完就能结束一切,从此与她的租客互不打扰。没想到那人不按常理出牌,不仅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还拉着她在商业中心逛了一晚上。 又是买甜品又是去街机厅玩游戏,出来没走两步就被理发店的店员拦住,塞了两张优惠券。于是她稀里糊涂洗了个头,还顺带做了个美甲。 最后还一起去了户外用品店,买了一大堆东西。 “……我真是服了你了。”常慧在电梯里看着面前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听得懂,姐姐,当然听得懂了。”陆秋名一只手扛着两把折迭露营椅,另一只手提着两个个大袋子,里面装着他买的各种东西,“女朋友说的话,我怎么敢装听不懂呢?” “你还装。”趁他手不空,她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我跟你打个比方说谈一天恋爱,一日限定,一日限定明白吗?你怎么能直接忽略前半截,把我说成女朋友?” “那不然我能怎么办,顺着你说的话,你又要跑了。”到达公寓家门口,青年把东西放在一旁,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你那么坏,我才不会那么容易顺你的意呢。” 看他这么熟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 “……”要不是怕吵到邻居,她真想在这揍他一顿。 她跟着他进了屋,关上了门。 趁着她在玄关生闷气的空当,陆秋名打开包装,把什么东西铺在了地上。 常慧不解:“那是什么?” “自充气床垫,户外专用的。”他向她介绍道,“双人尺寸,厚度大约五厘米,适合睡觉。” 他从口袋里掏出湿巾,仔细地擦拭着它。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黏着她了。 “店员说这个垫子是新款,很舒服的。姐姐,过来试试?”收拾好新买的“床铺”,陆秋名向她招招手。 她杵在原地没动。 “别生气了。姐姐,要不要吃糖?”他回去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糖果,“橘子还是菠萝?蜜瓜的吧,蜜瓜的我喜欢……” “……我不吃。” 他小心地剥开糖纸,把浅绿色的糖果举到她的面前:“我喂你。来,张嘴,啊——” 她还是倔着没动。 “唉,拿你没办法。” 青年很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摸着她的脸亲了上去。 他的手有些用力,掐住了她嘴巴两边,迫使她抬头张口。他用力地吻着她,用舌头撬开了她倔强的牙齿,把一小块东西送了进来。 香甜的蜜瓜味充满了她的口腔。她拼命摇头,想要把糖推回去,他却不肯放手,咬得她唇齿生疼,口中不断分泌出唾液。 “唔……” 在那些可疑的液体从嘴角流下来之前,他放开了她。她被吻得眼角含泪,被他松开的那一刻,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大口呼吸的混乱之中,她把糖果混着两人的津液一起吞了下去。 “好吃吗?” “……还算甜。但是,不适合我。”她擦了擦嘴角,“我不喜欢吃糖。” “你究竟是不喜欢吃糖,还是不敢吃糖?” 青年不再笑眯眯地跟她“装傻”。他向前走了一步,把她抵在了玄关的墙边。 “吃糖有什么不敢的?”她没明白,“个人喜好而已,谈不上敢不敢吧?” “找那么多借口,其实你就是不敢。”他玩着她胸前的一小撮头发,“姐姐,你是胆小鬼。” 理发店的店员技术不错,特意给她卷了个头发,还抹了点精油。她的头发有些自来卷,平时很少打理,毛毛躁躁的,她经常扎起来,或者用一个夹子盘起来草草了事。 她整个人香香的,这个距离能闻到她洗发水的味道。她稍微有些卷的长发自然地披散下来,很显发量,甚是好看。 “你都不让我说完话,就给我下结论。”她不满地别过了头。 “那你接着说。”陆秋名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往她的锁骨蹭了蹭,“我听着。” “……对我来说,幸福就是遥不可及的幻影。虽然我曾经拥有过,但它很快就消失了。” 他在她耳侧轻轻嗅着,似乎正沉浸在她头发的香味里。 “我这人配不上幸福。我不想……再失去一次。”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信息:“你意思是跟我在一起很幸福,对吗?” “……嗯。算是吧。” 一个湿润的吻印上了她的锁骨。他的手开始不安分,悄悄掀起她的裙摆,从下面伸了上去。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开心。 “你不会失去我的。我向你保证。” 他的手轻轻地在她的腰上游走。 “不,你不明白……”她痛苦地咬住下唇,努力忍耐从下身传来的触感,“我过得不幸福是应该的,那是我做错事的报应。” “……”他的动作顿了顿,似乎在等着她说下去。 “我为了活下去,做过很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背叛了最亲近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候,做了临阵脱逃的叛徒。” “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那双手绕到她的背后,解开了她的内衣扣子。 “我逃避现实,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谎言连篇的人。我卖掉了一切能卖掉的东西,就连我们一家人的宝贵回忆都不放过。” 胸口的束缚瞬间被解除,她的心也终于如释重负。 “最后,我还……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我能稳定自己的精神已经很勉强了,我没有力气再爱另一个人了,你明白吗?”隔着衣服布料,常慧按住那双在胸前游移的手,“你放过我吧……跟你在一起度过的每分每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你真的这样想吗?” 听到她这样说,陆秋名收回了手。 “嗯。”她擦了擦眼睛,避开他的目光,“今天就最后一晚好不好?明天醒来之后,我希望我们都能坦然放下。” “如果你爱我的话……就应该尊重我的想法,对不对?” 青年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 …… “用力,啊啊……用力一点……”常慧趴在垫子上,屁股高高地撅起,模样甚是淫靡,“嗯、嗯……就是这样……小秋好棒……好喜欢……” “淫荡小猫,叫大声点。”陆秋名在她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最好是让左邻右舍都知道你在叫床,明天就登门投诉你,好不好?” “好、好……都投诉我……啊啊啊……”剧烈的冲击夺走了她的理智,她不住地胡言乱语着,“小秋弄得好舒服……小秋好棒……喜欢被你操……嗯啊啊……” “你不是说跟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吗?”青年冷笑一声,加大了下身抽插的力度,“到了床上,马上又是另外一套说辞。” 刚才他被她惹生气,自己去冲了个澡。正在想要怎么挽回气氛,她就光着身子钻了进来。 还满嘴说胡话。 “说什么‘最后一晚’、‘留个纪念’、‘不想留遗憾’,说白了就是想被操。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想免费睡我。” “绕了我一天,就是想故意把我惹生气,好让我用力操你对不对?”他强忍冲动,把东西从她的里面拔了出来,“宝宝,你真是坏得可以。” “不、不要……”现在正在兴头上,他突然抽出去,弄得她情痒难耐,“别出去……啊……” 强烈的空虚裹挟了她。她下意识地抬高屁股,几乎是本能地渴求他的进入。 “你刚才勾引我的样子不错,我不小心上了你的道。”他笑着拍了拍她的下面,“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把一件随便翻出来的情趣内衣扔到她的面前。 “想要吗?穿上它,过来求我。”陆秋名按住她的侧脸,手上的力道压得她有些疼,“把主人哄开心了,说不定主人会大发慈悲地操你。” “小秋……”她眼神复杂地仰视着他,“我们开开心心地过最后一天不好吗?” “什么最后一天?你不说我还以为明天火星撞地球了。” 她怎么就会胡说八道? 动不动就要绝交,到底谁是小孩子? 青年看上去十分不悦。他去一旁翻了翻,把之前她穿过的那套猫耳衣服一并扔了过来。 “你不想做我女朋友,那就做我的猫好了。”他拍拍她的小脸,“做猫好,猫不用担心那么多有的没的,只要主人给点吃的,她就会开心。” 他穿好裤子,气定神闲地坐在了阳台门边的露营椅上。 窗外月光皎洁,衬得他的表情有些诡异。 “来吧小猫,主人会好好奖励你的。” ………… …… 常慧磨磨蹭蹭地穿好了衣服,但她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 青年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而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审阅着她。 她在软垫上不住地摆出各种姿势。 “腿张大点,对,再张开点。刚才不是很会勾引人吗?现在害羞给谁看?” “夹那么紧做什么?主人看不清楚。对就是这样……转过来一点,对准这边。” “主人……”她又羞又委屈,可怜兮兮地咬着嘴唇,希望得到他的垂怜。 但他还是不满意。 “有没有自己玩过小逼?知道怎么玩吗?”他甚至开始指挥她的动作,“自己用手掰开,揉上面的淫荡小豆豆给我看。” “不、不要……”她几乎要哭出来了,“主、主人……这样好奇怪……” 她对他的渴求已经快到临界值。但他就是不肯如她的意。 “小笨猫,主人上次在电话里教过你了。”他用情趣皮鞭打了一下她的下体,“你这么淫荡,肯定没少在私底下偷偷玩吧?” “我、我没有……” 散开的皮鞭轻轻扫过她的敏感部位,勾得她不住地流水。 这是对她的惩罚吗? “主人,主人……”被一股奇怪的力量驱使,她不自觉地开始揉捏自己的阴蒂,“这、这样可以吗?……嗯……啊……” 她正在他面前张开腿自慰。用他教的方法。 印象中电话那头那个温柔的声音,和现在鬼魅般的男人判若两人。 “对,用力一点。”他似乎很满意,“我们宝宝这么乖,会自己操自己了。真是不错,那应该不需要主人再操你了吧?” “不、不……”一小股水从她的下体喷出,她小小地泄了一次,“啊要出来了……主人啊啊啊!……” 这根本满足不了她。她的身体饥渴难耐,急需更多的抚慰。 “你高潮了。那我们这就结束吧?”青年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小猫,去把自己洗干净,过来陪我睡觉。” “不行,不行……还不够……”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凑近他的腿边,“主、主人……我还没有……” “还没有什么?”他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还、还没有奖励小猫……”她几乎是祈求地看着他,“主人,想要主人……” 她很想要。 明明做过最后一次就可以放手。他为什么要这样? 她想好聚好散。他为什么不肯听她的?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他眯起眼睛看她,“想要主人的什么?” 昔日被他仰视的神明正跪在他的面前求他。 他视她如珍宝,生怕伤害到她。但她一点也不领情,满心想着怎么跟他一刀两断。 但凡温柔一点对她,她就不会听话。偏偏他最喜欢把她捧在手心…… “唔……”她眼睛带泪,满脸委屈地看着他,“小、小猫想要主人的大鸡巴……狠狠地操小猫……” “……” 听着她的“虎狼之词”,陆秋名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只有在这种“角色扮演”的时候,他才能看到一丝她的真心。 他的爱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他上辈子欠她的吗? “主人,主人……” 看他不说话,她索性自己上手扒他的裤子。 “知、知道了……小猫要自己努力……” “!?” 她的动作很快。还没等陆秋名抓住她的手,她就把那东西放了出来。 硕大的阴茎高昂地挺立着,散发出一些诱人的甜腥气息。月光下她仔细端详着他的性器,甚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她想舔。 于是她抓住它,用舌头抵住它的顶端,轻轻地含入自己的口中。 女妖 安静的房间内,青年不住地喘息着。 “姐、姐姐……别舔……不要舔了……啊……” 常慧紧握着他的阴茎,不停地在口中吞吞吐吐。 她没有干这事的经验,只是学过一些“理论知识”,知道大概怎么操作。曾经她也有尝试过拍摄玩弄全透明水晶阴茎的视频,但那视频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没做后期就给删除了。 第一次取悦真实存在的异性,常慧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没有什么技巧,只是凭感觉舔弄和吮吸着这根东西。动作也并不熟练,牙齿微微有些磕碰,有点担心把他弄疼。 但看他的反应,他应该还挺满意。 青年正低声呻吟着。他一改之前的“主人”姿态,不停地向她求饶。 “姐姐,不要……”陆秋名用手推着她的头,想把她推开,“太舒服了……会、会忍不住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做,他以为进入了“角色扮演”,她就会乖乖听他的话。 他完全没有防备。 “主人喜欢吗?”趁着吐出来换气的间隙,她轻轻吻了吻它的顶端,“忍不住了就射出来,小猫全都吃进去。” 虽然用词还是按照他的要求,但语气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的操控让他莫名其妙有种安心感。不知不觉间,他好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位置。 休息片刻过后,她把头发撩到背后,重新含住了他的东西。她的舌顶住了他的小缝,在上面轻轻地划着圈。 下面则用手轻轻地来回抚摸。白皙的小手新做了淡粉色的指甲,小小水钻在他的性器上闪着亮眼的光。她套弄着它,时不时抬头向上看,那双勾人的眼睛配上一头乌黑的卷发,像是传说中摄人心魂的女妖。 她甚至有意无意地拿胸口来蹭,就差把它夹到两团软肉中间了。 吮吸几下之后,她抓着它往自己的口腔深处送。她用喉咙轻轻摩擦着它,像是要将它吞吃入腹。 “姐姐,姐姐……”青年面色潮红,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猫太过要命。他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现在看来,她的意识清醒得很。虽然看起来是被操控的那一方,但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说到底还是他在服务她么……? “嗯……我在。” 常慧继续舔舐着他。 她的私处有些奇怪的感觉,有点难受。 一起洗完澡后,她在浴室多停留了一会儿,往自己身上抹了点东西。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增强快感的东西,是因为情绪上头,也是因为想最后一次做个舒服。 但这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离谱。从涂上身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敏感部位就不住地向她传递“想要”的信号。 陆秋名看起来没什么心情的样子,她就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啃噬他不听话的嘴唇。 现在看来,也许她不应该贸贸然使用陌生的性爱产品。她身体的渴望让她愈发地想要他,但越是这样,她就越舍不得结束这“最后一次”。 “……啊……” 她被思考分了神,青年抓住机会,从她的口中抽了出来。 “要射了吗?不用拔出来,射我嘴里也可以的。”她朝他笑了笑,又伸手想去抓,“我会把小秋的东西全都吃干净。” 他抢先一步,自己握住了它。 “你……真是个坏蛋……”青年的手不受控制地上下撸动着,“小坏猫……谁允许你舔的?……” 他从来没在她面前做过这个动作。 这次例外。她这次实在太过分,是个人都受不了。 “可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呀?你从来都没叫得这么骚过。”她往前凑了凑,脸快要贴到它的小头,“小秋乖,来,射给姐姐。” 说着又凑上前,十分诱人地张开嘴。 “啊……姐姐……” 随着几声无助的呻吟,陆秋名达到了高潮。在白浆喷出来的那一刻,他适时转开了方向,没有弄到她的脸上。 常慧凑得太近,脸上没事,胸口就没那么幸运。她被他射了一身,浓郁的淫靡液体溅满了她的胸口,甚至有些顺着她的乳沟往下流去。 他试图用手去挡,但液体的量太大,这点遮挡完全不起作用。 这次射精持续了好久,强烈的刺激弄得他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寻找纸巾,想要给她擦干净。 她却恶作剧似的用手指蘸起一点液体,送到嘴边。 “小秋,你的味道不错。” 她的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像是在回味什么好吃的东西。 “……真是被你气死了。怎么连这种事都能骗我?”他蹲下来,焦急地擦拭着她的胸口,嘴上止不住地埋怨,“小骗子,我这辈子真是交待在你身上了。” “你刚反应过来吗?”常慧狡黠地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认你当主人吧?” 她甩了甩头发,项圈上的铃铛不合时宜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还和之前一样穿着猫耳猫尾,甚至多穿了一套糟糕的情趣内衣,但她看起来完全不像那只听话的猫。 黑猫露出了她的本性,内里是只吃人的妖。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你自己要叫的,爽完了又当没这回事。”她分量不小的胸口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的,急得他脸上都冒汗了,“弄得到处都是,擦不干净了……算了,我带你去洗澡。” 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害羞还是尴尬,反正挺狼狈的。 “不要。”她索性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主人,你还没有奖励小猫呢。” 他没好气地瞪她:“你还没演够?” “主~人~”她带着他的味道往他身上蹭,“你的猫发情了,下面都一塌糊涂了……主人,你怎么狠得下心虐待小猫?” “……”刚软下去的某个部位又迅速地膨胀起来,陆秋名咬牙切齿地把她扔到床垫上,“祖宗,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主人,可是人家真的很想要嘛。” “主人,小猫的下面都快能拉丝了……”她张开腿,故意拿手分开下面的两片软肉,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来救救我嘛……” 察觉被骗之后,她现在每说一句“主人”,陆秋名都觉得她在训狗。 她是主人。训的是他。 “这也在你‘最后一次’的计划之内吗?”他用力分开她的腿,把自己的分身顶在她的洞口,“做完这次你会怎么样?” “……那个我倒没骗你。我是真的觉得最后一次。” “你这么搞我,不怕我被你搞出精神病?”他按住她泛滥成灾的下体,“给我一个这么难忘的‘最后一次’,我还要怎么忘掉你?” 他越说越气:“你就不怕我后半辈子被你这个一‘日’限定的女朋友给毁了?” 到底谁日谁? 他怎么感觉他才是那个被玩的? 女妖无情地答道:“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陆秋名都快被她气笑了。 “你这个渣女,拿走我的第一次,就想把我甩掉。” 他握住再次挺立的下体,对准她的洞口,用力地插了进去。 “我告诉你常慧,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赖在你里面了。” “叫主人也没用。” 骑士 “嗯……”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青年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侧着从后面抱着她,从后面用力地顶她。系在腰上的猫尾有些碍事,把他的腿扎得发痒。 身体累得不行,嗓子早已喊得发干,常慧索性收了声。她背对着他,把她的枕头紧紧抱在胸前。 “怎么不叫了?刚才不是还很会叫吗?”陆秋名拨开她的枕头,用力搓揉她的乳尖,“不是说要叫得让邻居来投诉,怎么这就不吭声了?” “……兴致好的时候不让我叫我也会叫,没兴趣的时候自然懒得出声。”她嫌弃地躲开他的手,“嗯……轻点……你、你很烦,现在搞得我没心情了。” “骗子大王,你说什么没心情我都不会信。”他不想理会她的言语攻击,直接换了个话题,“你急着要跟我撇清关系,跟前几天那个疯男人有关吧?” “考试之前还好好的,他一来捣乱你就说怪话。”看她不说话,他又往前挺了挺腰,“不过你放心,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问这个干什么?”这话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脑子里除了跟你谈恋爱,别的东西都不会想?” “难道不是吗?”她呛回去,“你不是最大的恋爱脑吗?脑子里不是粉色就是黄色。” “你真的太坏了,竟然这样说我。”陆秋名失望地咬了一口她的脖子,“枉我为你做那么多事,你竟然这么想。” 他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得不行。 “你干什么了?”她刚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有事没告诉我?” “你不也有事没告诉我吗?不仅什么都瞒着我,还把我当小屁孩。”他不满地贴着她,“姐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是,我是担心你……”她急忙解释,“你干什么去了?快告诉我……哎你轻点!” 那东西仍然在有节奏地动着,像个无情的打桩机。 她怒上心头:“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操我了?” 常慧慌了。 不会再来找麻烦是什么意思? 做那么多事……是什么事? 他知道多少? “谁让你勾引我的?你演得这么像,我当然要把你操舒服。”陆秋名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怎么样宝宝,满不满意?” “满意满意。老公最棒了。”她背台词似的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啊!……” 她又一次撑不住,被他弄得泄了。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干什么了?有没有人来找你麻烦?”来不及回味刚才的快感,她连珠炮似的问道,“你管这个干什么?你怎么这么傻?” 甬道还在痉挛,持续往外流出淫液。 “你真当我是白痴?”看她不再装样子,他终于把那东西抽了回去,“有人整我老婆,我不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虽然刚才的老公叫得很敷衍,不过现在暂时不跟她计较。 “你不是打过他了吗?你之后还去找他了?”她急急忙忙地翻了过来,抱着他上看下看,“他跟你说什么了?你没事吧?” 还好,没看出哪里有受伤。 她努力回想刚才一起淋浴的画面,该死,那时候只顾着看他的腰了,没注意检查别的地方…… “他有没有打你?那家伙认识很多人,有没有找人堵你?”她急得快哭了,“小秋你别不说话,你快告诉我啊!” “……姐姐,那疯子在警视厅关着呢。”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我没事,你放心吧。” “哦、哦对……他关起来了……”她木然地重复他的话,“关起来了……还没出来……”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王叔已经出来了,警察没问到他什么,把他和川崎放了。”他心疼地亲亲她的额头,“至于那个疯子,加濑警官说他前面还有事背着,这次出不来了。姐姐,你别怕。” “那就好,那就好……”她似乎安定了一些。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他还在里面,那你说做那么多事是什么意思?” “我……” 他有些犹豫。 这事不太好听,要告诉她吗? “你说啊!”她焦急地抓住他的肩,“你去他公司了?那边那么远!你怎么查到的?那边都是惹不起的人,有没有人欺负你?” “你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跑过去?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她情绪激动,对着他哭喊出声,“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如果你有事我怎么办?……” 眼泪夺眶而出,她趴在他胸前无助地哭泣着。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陆秋名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背,手上传来的触感简直单薄得吓人,“我去接王叔那天找警官先生聊了聊,他无意间说漏了嘴,跟我说他在东都很有名,是做那行的。他跟我说了他的艺名,我就上网找了找。” 多亏加濑嘴上没把门,他才查到一些东西。 “我坐新干线去了那边,找到了他的‘公司’。到了那边才听说,他欠了很多客人钱,他老板也在找他。” “既然如此,我当然要给他加把火了。我跟他们说我也是债主之一,现在知道他在哪里,并且把他在西阪的事情说了出去。” “现在不知道他在哪,审讯室还是监狱?”他笑了笑,“应该挺难受的吧?听说他黑白两道都有仇人呢。” “你、你……”常慧太过惊愕,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吓死我了……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你好傻……” 就算是她最困难的时候,她也没敢走进歌舞伎町一步。 他竟然直接冲到张俊公司?他不想活了? “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你不想说的事可以不告诉我,但是伤害你的人我不会放过。” 青年轻轻拭去她的眼泪,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很温柔。 “你放心吧,他们做那种生意的,看到我这种外国人还是要忌惮几分。”陆秋名揉了揉她的头发,“他们挺客气的,我给他们‘提供线索’,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对了,老板的茶还挺好喝……那时候忙着说事了,忘了问他茶叶哪里买的,不然可以给你买点。” 他的神色如常,就像在说什么平常的聚会一样。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笨蛋……” 她扯着他的领口,小声地哭着。 “小秋大笨蛋……” ………… …… “别哭了,姐姐,别哭了……唉你今天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哭?” 常慧刚才被抓着冲了个澡,换好了干净衣服。现在坐在露营椅上,她却还没回过神来,不停地小声抽泣着。 一旁擦过的纸巾都快堆成小山了。 “你看看你,用这么多纸。”他坐在她的面前,身体向前倾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用的呢……姐姐,你说人家会不会觉得我是大淫虫?” “你不是大淫虫吗?你就是。”她擦了擦鼻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大淫虫,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不哭就好,这‘大淫虫’我当就当了。”他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从今天开始就是常小姐养的小虫虫了。主人,以后你让小虫虫往东,小虫虫绝不往西——” 说着还模仿毛毛虫,作出很恶心的扭动姿势。 “你有毛病!”她被他逗笑,用纸巾砸他,“你应该去上电视节目,把这个恶心的模仿播给所有人。” “我才不要呢,就给你看的。”他握住她的手,“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 刚洗完澡,他非要说怕影响伤口,从包里掏出张新的给她贴上。 他明明看到手没什么事了,现在还要啰里啰嗦地问。 “本来也没划多深,早结痂了。就是那么长一道,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刀尖从上往下划过,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手背。 “我买了好多防增生的药和胶布,你记得按时用。”他心疼地摩挲着她的手,“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没事,我不在意这些。”她很感慨地看向她的右手,“有疤也好,它是我保护你的证明。” 多年来,她一直在怨恨自己的懦弱。 这次她终于做到了以前没做到的事,她很骄傲。 如果那时她也这样勇敢,她的人生是不是会不一样? “小时候大家都做公主梦,喜欢闪耀的王冠和漂亮的裙子,我也不例外。”她笑了笑,“不过后来突然觉得,做骑士也很好。” 至少那样有能力保护重要的人。 “姐姐……” “再说了,你本来也挺‘公主’的。”她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敏感脆弱又爱撒娇,确实不如我这个‘骑士’看得开。” “那当然了,姐姐什么都比我厉害。”他试探地问道,“骑士大人,现在不生气了吧?” 既然看得开,能不能别再跟他说什么“最后一次”了。 他心脏受不了。 “……嗯。” 她拿起瓶子喝了口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我确实喜欢你。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 “不过,有些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第八十四章(1/2) 常慧回到垫子上,钻进了陆秋名带来的毯子。 柔软的触感带给了她些许安定感。她背靠在窗台底下的墙边,把自己藏在月亮的投影里。 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 “慢慢来,我陪你。” 青年靠了过来,贴心地把枕头塞到她的背后。 靠着他坚实的臂膀,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厨房那把菜刀很好用吧?”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我看你切肉切菜,刀工还不错的样子。” “嗯?那个是在商店随便买的。” 他刀工确实还可以。以前上学的时候,小丽姐做饭,他会帮着打下手。 但他只学会了切菜,其他的东西她不让他碰。他还没学会做饭,小丽姐就糊涂了。 “……我拿它捅了别人一刀。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尝试杀人。”她低着头,不敢被他看到表情,“就是那天那个挟持我的男人。我只差一点……就可以杀了他。” 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有点遗憾。 陆秋名没接话。 “怎么不说话?”气氛一阵沉默,常慧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吓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考试那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前几年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青年还是沉默着。 他会觉得她可怕吗? 杀人未遂,那也是杀人。 “我知道,是谁都难以接受。我确确实实是个预备杀人犯,你不用勉强自己——” 她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那家伙真会挑日子,偏偏是我不在的那天。”阴暗的窗棱下,陆秋名突然笑出了声,“我那天要是在,早把他捅死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反应。 他的笑声很不屑,和平时彬彬有礼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的眼神阴冷,嘴唇微微抿起,看起来是在笑的,但好像完全没有在笑。 他不是没有生过气,但即使是在吵架最凶的时候,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阴暗情绪。 “你……” 常慧几乎怀疑自己看错。 “姐姐,你之前就该告诉我的。”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吓人,“我早点把他杀了,不就没这么麻烦了?”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开玩笑。一瞬间常慧甚至觉得,如果让他见到张俊,那人要不了一分钟就会人头落地。 “还好,现在已经没事了。”几秒之后,他的神色又突然恢复如常,“姐姐你不用怕,那家伙出不来了。” “……嗯。”常慧愣了愣,轻声问道,“你不会觉得我可怕吗?毕竟……是杀人。” “我为什么要那么想?他本来就该死。” “你说得对……他确实该死。” 听到他的回答,常慧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她顿了顿,又接着问道。 “但如果我说,那是我爸呢?” “……你说什么?” ………… …… 看着青年惊愕的眼神,常慧继续说道。 “那个叫张俊的人。”她无奈地笑了笑,“其实从法律上来说,他是我的父亲。” “怎么会这样?”陆秋名瞪大了双眼,“他、他……姐姐,这年纪对不上吧?” 拿刀对着自己的女儿恐吓?这也太…… “是吧?任何人听了都会吓一跳的。”她说,“我也很难接受,不过确实是这样。” 夜已经深了。凌晨叁点,边郊的塔楼公寓十分安静。虚掩的阳台门吹来些许晚风,也吹动了她的思绪。 看着满地的月光,常慧很怀念地说起她的童年。 “……我出生在一个很平凡的家庭。妈妈温柔能干,爸爸幽默风趣,来关西之前,我们一家人每天都在一起。” 和每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常慧一家人有很多温馨的日子,时不时也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 逢年过节时走走亲戚,一家人吵吵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 可惜好景不长,父亲在单位上出了纰漏,被调岗了。 收入少了一半,一家人的生活从此急转直下。 “有一天,妈妈突然问我想不想搬家。她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我们过去之后可以天天逛商场。” 她那时喜欢热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然后他们就一起漂洋过海,来到了陌生的国家。 听说父亲工作出问题,亲戚给他找了个关系。他说有个发小在关西工作,过去的话,工资比在国内还高。 他先过去干了叁个月,发现待遇确实还行。除了语言不通,其他都还好说。 周围的同事都是老乡,大家对他都还算照顾。两口子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全家一起搬过去。 常慧就是这样来到了异国他乡。 一开始妈妈还担心她不适应,后来发现她很活泼,跟谁都能玩到一起。于是妈妈也找了份工作,一家人就这样在西阪城安定了下来。 “直到……八岁的某一天。那天我还在学校,中午午休的时候,老师突然把我叫出去。她、她说爸爸出事了……” 常慧的父亲,在工厂搬运东西的时候没注意看脚下,从楼梯下摔了下去,人当场就没了。 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日子就又低沉了下去。 老乡们一起帮忙办了后事,但工厂老板说这事不能全怪他,是她的爸爸自己不小心。赔偿的事也一拖再拖,最后只给了最低限度的钱。 “其实关于那件事我知道得不多,妈妈没有怎么跟我说。是很久之后听爸爸的朋友提起,我才知道……” 后来,工厂老板给她们发了一大笔赔偿金。 再后来,一个和爸爸很像的叔叔出现了。 “那个人……就是张俊。” “他很会说话,哄得妈妈和我都很开心。那时候他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也算有点小钱。爸爸的事,是他帮忙争取来的。” 常慧的父亲出事之后,同乡会的人们四处帮忙寻找关系。但这里是异国他乡,他们自己也就糊口水平,很多事情也只是有心无力。 直到有朋友找到了张俊。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其实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中间的关系非常复杂……” 但不管怎么说,他帮了他们很多忙。 散步 常慧回到垫子上,钻进了陆秋名带来的薄毯。 柔软的触感带给了她些许安心。她背靠在窗台底下的墙边,把自己藏在月亮的投影里。 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 “慢慢来,我陪你。” 青年靠了过来,贴心地把枕头塞到她的背后。 靠着他坚实的臂膀,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厨房那把菜刀很好用吧?”她往他的怀里缩了缩,“我看你切肉切菜,刀工还不错的样子。” “嗯?那个是在商店随便买的。” 他刀工确实还可以。以前上学的时候,小丽姐做饭,他会帮着打下手。 但他只学会了切菜,其他的东西她不让他碰。他还没怎么偷到师,小丽姐就病糊涂了。 “……我拿它捅了别人一刀。而且,这不是我第一次尝试杀人。”她低着头,不敢被他看到表情,“就是那天那个挟持我的男人。我只差一点……就可以杀了他。” 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有点遗憾。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怎么了?”看他不说话,常慧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吓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考试那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前几年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青年还是没有接话。他紧闭着双唇,脸上蒙上了一层冷意。 他会觉得她可怕吗? 虽然杀人未遂,但那也是杀人。 “我知道,是谁都难以接受。我确确实实是个预备杀人犯,你不用勉强——” 接下来,他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那家伙真会挑日子,偏偏是我不在的那天。”晦暗的窗台之下,陆秋名突然笑出了声,“我那天要是在,早把他捅死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反应。 这声嗤笑很不屑,和他平时彬彬有礼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的眼神阴冷,嘴唇微微抿起,乍一看是在笑的,但仔细一看,他的眼里完全没有笑意。 他不是没有在她面前生过气。但即使是在他们吵架最凶的时候,她也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 常慧几乎怀疑自己看错。 “姐姐,你之前就该告诉我的。”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吓人,“我早点把他杀了,不就没这么麻烦了?”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开玩笑。一瞬间常慧甚至觉得,如果让他见到张俊,那人要不了一分钟就会人头落地。 “还好,现在已经没事了。”几秒之后,他的神色又突然恢复如常,“姐姐你不用怕,那家伙出不来了。” “……嗯。”常慧愣了愣,轻声问道,“你不会觉得我可怕吗?毕竟……是杀人。” “我为什么要那么想?”他轻描淡写地说,“他就该死。” “你说得对……他确实该死。” 听到他的回答,常慧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她顿了顿,又接着问道。 “但如果我说,那是我曾经的恩人呢?” “……你说什么?” 夜已经深了。凌晨叁点,边郊的塔楼公寓一片寂静。从虚掩的阳台门那吹来些许晚风,也吹动了她的思绪。 看着地板上满地的月光,常慧突然想出去走走。 “我想下楼买点喝的。” 她掀开薄毯,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 “要一起吗?” ………… …… 常慧出生在海城一个很平凡的家庭。妈妈温柔能干,爸爸幽默风趣,来关西之前,他们一家人每天都在一起。 和每个普通的家庭一样,常慧一家人过了很多温馨的日子。虽然有时也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吵架,但过日子嘛,哪有不吵架拌嘴的。 他们住得离亲戚们很近,经常互相走动。逢年过节时,一大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事情。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她刚上完小学一年级,父亲就被调岗了。 据说是因为工作失误。但常慧的父亲在正式通知下来之前,甚至不知道有这事。 他的收入少了一半,家中情况顿时急转直下。 “有一天,妈妈突然问我想不想搬家。她说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到处都很繁华。我们过去之后,她可以天天带我逛商场。” 她喜欢热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一开始我们住在西阪城,一家小型工厂附近。” 大表姑知道了他们家的情况,托人给他找了个关系。她说有个发小在关西工作,在那边待了好几年了,工资比在国内还高。 常慧的爸爸在单位待不下去,索性辞了职,找到了大表姑的发小。他在工厂工作了几个月,待遇确实不错,足够一家人生活。除了语言不通,其他都还好说。 周围的同事都是老乡,大家对他还算照顾。两口子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全家一起搬过去。 然后他们就一起漂洋过海,来到了陌生的国家。 她就是这样来到了关西。 “其实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小时候很能说的。学东西也很快,过来没几天就能和周围小孩说上话了。” 从塔楼公寓出来左拐一个路口,有一条小小的河川。长满青草的河堤上,两人沿着小路走着。 常慧走在前面,陆秋名慢慢地跟在她身后。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刻,这里除了路灯就只有河流潺潺的声音。 微风吹起那头漂亮的长卷发,微微的青草香之中,她的背影甚是动人。 “姐姐,你现在也很能说的。”他望着她飘扬的裙摆,内心感慨万分,“只不过大部分都是攻击我。” “呵呵……你怎么这么记仇啊?”她回过头,向他抛来一个明媚的笑容,“太小气的话,容易变老哦。” 青年在叁步之遥的距离凝望着她。水波的倒影荡漾在那双澄澈的眼里,眼前的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生动。 如果可以,他真想记录下这个美丽的画面。 ………… …… “我妈妈叫常从心。听从的从,心灵的心。” 刚开始,常从心很担心女儿。第一次搬家就要搬到那么远的地方,语言也不通,她担心孩子融入不进去。 一段时间之后,看女儿和周围的孩子们玩得不错,她也就放下心来。丈夫在工厂的工作稳定,她也忙里偷闲,找了份餐厅的工作。就这样,一家人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直到……八岁的某一天。那天我还在学校,中午午休的时候,老师突然把我叫出去,说爸爸出事了……” 常慧的父亲,在工厂搬运东西的时候没注意看脚下,从楼梯下摔了下去,人当场就没了。 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日子就又低沉了下去。 老乡们一起帮忙办了后事,但工厂老板说这事和他无关,是她的爸爸自己不小心,才会弄出这么多麻烦。赔偿的事也一拖再拖,最后只给了最低限度的钱。 “其实关于那件事我知道得不多,妈妈没有怎么跟我说。是很久之后听爸爸的朋友提起,我才知道……” 老板说,这不完全是他的责任,想按标准赔钱不可能。他甚至倒打一耙,反过来找常从心要损失费。 几个朋友凑在一起想办法,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就在妈妈以为拿不到赔偿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收到了一大笔赔偿金。” “紧接着,一个和爸爸很像的叔叔出现了。” “那个人……就是张俊。” 走过一段之后,两人一起在河边的台阶坐下。 常慧抱着膝盖,眼睛看着河对岸的方向。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看着有些纤细。 她是不是又瘦了? “他很会说话,哄得妈妈和我都很开心。当时他在一家贸易公司上班,也算有点小钱。爸爸的事,是他帮忙争取来的。” 常慧的父亲出事之后,同乡会的人们四处帮忙寻找关系。但这里是异国他乡,他们自己也就糊口水平,很多事情也只是有心无力。 直到他们找到了张俊。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其实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中间的关系非常复杂……” 得知她家的情况之后,张俊挺身而出,帮了很多忙。 常从心那年叁十二岁,张俊比她小很多,长得也年轻,一开始,她只把他当热心朋友。 后来张俊对她的关心超出了“朋友”的范畴,她开始有意保持距离。无奈那人紧追不放,闲着没事就买东西过来,对她嘘寒问暖。 还从常慧这边入手,动不动就买一大堆玩具过来,哄孩子开心。 “爸爸走了,妈妈跟我都伤心了很久。把他带回老家好好安葬之后,我和妈妈就继续在这边生活。” 那时候女儿已经开始上学,再回海城又要安排转学的事。常从心担心频繁换环境会影响女儿,她考虑再叁,决定留在西阪。 张俊经常来这边看他们,还带常慧到处去玩。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心意,还说常慧就是他亲女儿。看在他和女儿关系不错的份上,常从心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认。 “他很会说话,经常逗得我和妈妈哈哈大笑。同乡会那边的叔叔阿姨也都知道他,他们说他人不错。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甚至开始撮合他和妈妈。” “他其实有点像我爸,就是比他年轻很多。他比我妈妈小九岁,又很在意外貌,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像个大哥哥……” 平心而论,这时的张俊还是不错的。事业上算小有成就,人缘也好,走到哪都能和人打成一片。 几年之后,他成了常慧名正言顺的“父亲”。 差不多一个时候,张俊在公司赚了一大笔钱。他抓住机会申请了入籍,还把名字改成了“朝山和也”。 “朝山惠,是我之前的名字。字和现在这个智慧的慧不一样,是恩惠的惠。当时填申请表的时候,区役所的工作人员搞错了。” 当时他们填的申请表,写字连笔太多,工作人员一不小心,给她登记成了“惠”。 两个字都能作人名,惠的笔画还少点,他们也就没再去改。 “所以之前青野警官叫你朝山。”陆秋名恍然大悟,“家里门口名牌花了也没去换,是因为你不想姓朝山?” “嗯。我早就申请改回原名了,但警察那边的资料还是以前的,所以……” 新组成的“一家叁口”快乐地度过了几年日子。 但幸福不知道是不是对人过敏,总是很快就离她们而去。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她十五岁那年。张俊,即朝山和也,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 常从心一开始只是听说他最近生意不好。她很耐心地安慰他,他也只是随便应付,没跟她多说。再之后他就经常不见人影,下了班也不回家。 一次偶然,她才发现他是去喝酒赌钱了。“朋友”叫他喝酒打牌,他一晚上输了十几万。 吵过几次之后,张俊后悔不已,说是最近压力大,之后再也不去了。但上了赌桌哪有那么容易下来的,他越是输钱,就越是想再下次赢回来。 再后来,他甚至拦住放学路上的常慧,问她最近生活费还够不够。 “他好像在玩‘柏青哥’。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样,看起来很久没洗澡,胡子也没刮,整个人黑着个眼圈……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找我要了一万圆就走了。” 柏青哥,弹珠游戏。简称小钢珠。 最常见的一种赌博机,缭乱的音效让人上瘾,只需要坐一会儿就能把钱输光。 因为这个走上绝路的人数不胜数。当地虽出台了一些法律,但收效甚微。无良的商家为了规避禁止现金赌博的规定,直接在旁边开兑换礼品店。顾客可以在第一家店把钱换成游戏币,再去第二家玩游戏。用游戏币赢到“礼品”之后,旁边的第叁家店,会帮他们把“礼品”兑换回钱。 当然这是赢的情况,输的话就没有第叁家的事了。 听起来很离谱,但这事确实很常见。因为严格来说,叁家店是独立的,并不能说他们在现金交易。 现在的一些抽奖活动也是类似,吸引人们用现金购买“虚拟券”,再让顾客用虚拟券抽奖。这样就可以不给客人售后。找客服也没用,他们会说这是虚拟物品,不支持退款。 张俊是怎么染上赌瘾的,到现在都是个谜。或许一开始只是在酒桌上跟朋友吹嘘,也或许是玩过几次之后觉得会赢。 “玩赌博的人都觉得自己会赢。”常慧不屑地啧了一声,“不知道这些蠢货有没有脑子,如果散客会赢,赌场还做不做生意了?” 焙煎咖啡 “给,你的汽水。嗯,接下来是我的……” 河堤上方的路边有两个自动售货机。常慧弯下腰,拿起一瓶饮料递给陆秋名。 “谢谢。” 售货机有制冷功能,铝制的罐头贴得他手心发凉。 “我喝什么好呢?草莓牛奶还是柠檬水?”她一脸认真地观察着各种饮料,有些苦恼的样子,“高浓度焙煎咖啡……就你了吧。” 说着就抬手去按机子上的按钮。 看她又要投币,青年连忙翻找起来:“等一下姐姐,让我来……” “干什么呀?跟我AA?”她嗔怪道,“请你喝的。” 她揶揄似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却在偷笑。 一番操作之后,她选的罐装咖啡从机器里落下,哐啷一声砸在出货口。 “对了,你知道吗,有些人嫌麻烦,买自动售货机是不要找零的。”她掰了下退币的把手,伸手在找零口翻了翻,“有时候我能在这里捡到一些零钱……” 很快,她的表情从期待变为失望:“这里没有哎,看来今天没那么走运。” 陆秋名拎着罐子,默默地看着她。售货机在晚上很亮,在静谧的河边尤其显眼。过分刺眼的灯光下,他总觉得她的神色灵动了很多。 一些刻意被压抑的生机逐渐复苏。就像是春天过后融化的冰川,它化作奔腾的溪流,在春意盎然的大地上向他招手。 “为什么会有人不要找零?”他拿过她手上的咖啡,非常自然地打开拉环,“是因为忘了吗?” “不是啦,是他们觉得零钱麻烦。你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样,零钱是不是多到爆炸?” 两人拿着饮料,在一旁的长椅坐下。 “确实多得过分,经常在收银处抓一大把回来。” 陆秋名不喜欢用零钱包。来这里之前,他刷卡比较多。 这边的零钱基本全是硬币,什么面值的都有,大小还不一样。最要命的是个位数都要算清楚,店员经常找回来几个一日元,花着嫌麻烦,扔了也不是。 有些怕麻烦的人索性不要零钱。他们宁愿把钱送给路人,也懒得带回家。 “我有时候会在售货机下面翻零钱来着。”常慧喝了一口咖啡,高浓度的咖啡因喝起来有些涩嘴,“运气好的时候能买个面包,不过……大部分时候运气都不好。” “姐姐……” “没事,我一向运气不好。就算日子好过些了,也会很快就倒霉。”察觉到青年的担忧,她反过来安慰他,“我都习惯了,你不用在意。” “是那个混蛋害得你这样的吗?”他抿了下嘴唇,似乎有些犹豫,“姐姐,阿姨的案子会不会跟他有关?” 既然他赌博上瘾,那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为了钱出卖身边的人,这种事也并不罕见。 “我也这么想过,不过我妈妈是跟他离婚之后才出的事。警察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但案发当时,他在东都和一大桌人赌钱,有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这样啊……” 那人染上赌瘾的事情被发现后,家里就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 那时候她刚上高中,还没怎么适应新环境,就被卷进无尽争吵的漩涡。张俊这个罪魁祸首要么不回家,一回家就是要钱。 一开始是软磨硬泡,到后来直接一声不吭,把卡上的钱转走。 “……我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想着劝他们和好。”常慧向后仰倒在长椅上,“那时候我太天真了。” 她时不时会在半夜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吵醒,然后再也睡不着觉。那年她刚十五岁,就有了睡眠方面的问题。 但她并没有想过放弃。她以为,既然是一家人了,再有多大的困难也能一起想办法解决。 “有一天,妈妈突然问我离婚的事。”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后悔不已,“我连一秒也没有考虑,就说不要。” 她不想再失去爸爸。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会让她们错过最佳时机。 再往后,张俊的赌瘾越来越严重。他沉迷在赌场里,无心工作,被公司开除了。他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整天不是喝酒就是泡在赌场。不仅一分钱没拿回来,回家之后还反过来找她们要钱。 拿不到就骂,骂了没用就打。 之前他还会经常对她们表示歉疚,但在这之后,他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 “妈妈为了照顾我的感受,什么都没跟我说。”她痛苦地闭上了眼,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我很久之后才知道她被打……是我耽误了她。” 陆秋名安静地听着。他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好受一点。 “……不是你的错。”半晌,他愤恨地开口,“是那个人渣的错。”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说不想他们离婚,她也不会受那么多苦。”常慧长吐一口气,把剩下的咖啡一口气灌进肚里,“然后……我就做了第二件错事。” 发现妈妈被打后,她愧疚不已,想让他们赶紧离婚。张俊一听这话就勃然大怒,把家里的东西摔了个遍,动静甚至惊动了邻居。 他临走之前恶狠狠地说,这话别让他再听到第二次。 “那家伙一离开,我马上打电话报警了。但我没想到的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回来了……” 常慧惊慌失措的求助反而激怒了那个人渣。张俊走出门才发现忘了拿钱包,回到家里的时候,竟然听到常慧在跟警察打电话。 他愤怒地掐断了那通电话。 再之后,她除了一阵拳打脚踢和妈妈坚强温暖的怀抱,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我妈妈早就去报过警。但她前面伤势不重,脸上连个巴掌印都没有,警察根本没想管。”常慧嘲弄地扯了扯嘴角,用力地把手上的空罐子捏皱,“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们带着一身伤,反倒是报案成功了。” 她们就是这个时候遇到了夕川准。 这案子本来不归搜查一课管,那天他只是正好回警视厅拿资料,正好遇上了伤痕累累的两母女。负责案子的同事跟他打招呼,聊了几句之后,夕川的眼神突然变了。 “他说,张俊好像和什么诈骗的案子有关系。我们也是听他说才知道,原来那家伙去了歌舞伎町,成为了一名‘牛郎’。” ………… …… 牛郎,又称男公关,是当地合法的一种风俗业。 这行的工作内容就是在夜场陪客人喝酒,和客人聊天解闷,舒缓生活压力。他们通常打扮花哨,嘴上也很会说话,把客人哄得心花怒放。 他们主要靠诱导客人消费来赚钱。多年来,被牛郎毒害的客人层出不穷,年轻女孩出卖肉体养牛郎的现象也不稀奇。并且,理论上来说牛郎的行为是“合法”的,“你情我愿”的事,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这个和肉体交易还不太一样。如果只是上床,那反而简单。”常慧恨恨地说道,“而这种卖点主要为情绪价值的东西,就是为了把人吃干抹净,从客人身上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张俊本身的外貌条件就还可以,长得也是受欢迎的类型。到了歌舞伎町,很快就成为小有人气的头牌牛郎。 夜场的消费水平简直超出他的想象,一晚上豪掷几十万圆的客人不在少数。刚开始他还安慰自己,还完债就回去过正常日子。到后来被钱迷花了眼,他早已忘了自己是为什么下的海。 迷失在灯红酒绿的歌舞伎町之后,他的消费观被扭曲了,花钱也越来越大手笔。赌债前脚刚还完,后脚就欠下几笔新的。长此以往,他不得不寻求新的办法。 有一天,他们老板制立了新规定。任何客人还不上的钱,都可以转到接待客人的员工身上,并收取一定的手续费。 消息一出,牛郎们怨声载道,每天和客人们哭穷,说自己有多么多么不容易。沉醉在牛郎身上的客人哪里会想那么多,他们只要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客人们就争先恐后地开酒,甚至相互竞争了起来,看谁投得多。 但其实这全都是公司的套路。夜场的酒水那么贵,客人赊账再多也都是有水分的。牛郎毕竟是签约员工,怎么可能真的把账转到他们头上。还做不做生意了? “原来你真的‘认识’牛郎。”陆秋名百感交集地说道,“我还以为你骗我的。”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酒店吵架的场景。她被他吓坏了,抖抖索索地说认识牛郎,要介绍给他。 “骗过你很多,但这个还真不是。虽然那么说只是缓兵之计。”她递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那时候张俊的老板洗钱,被警察盯上了。加上恶意引导客人消费,那家公关店的员工全部落网,以诈骗的罪名接受调查。红极一时的头牌牛郎‘Hiroki’,就这样断送了他‘蒸蒸日上’的事业。” 常从心也是因为这样才离得成婚。 “Hiroki?我之前听说的艺名不是这个。” “那当然了,他都换了不知道多少个身份了。” 常慧向他晃晃手里捏成一团的罐子,示意他往回走。 “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他张俊,每次这样叫他,他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 ………… …… “在想什么?” 从河堤回去的路上,陆秋名一言不发。常慧憋得难受,忍不住出声问他。 “我在想,你凌晨叁点喝咖啡……没问题吗?”陆秋名抿了一口汽水,奇特的味道呛得他猛地一惊,“姐、姐姐……这个饮料……” 花椒博士,也称Dr. Popper,是一种风味奇特的碳酸饮料。它里面添加了焦糖,是一些人喜欢的产品。 “你第一次喝吗?这个是这样,喜欢的人沉迷得不行,不喜欢的话一口也喝不了。”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我是不太喜欢,老觉得它有一股杏仁露的味道。” “……太可怕了,这和汽水没什么关系吧?”陆秋名看起来非常痛苦,他的五官几乎皱到了一起,“咳、咳咳……” “有那么难喝吗?”怕他呛到了,她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背,“算了别喝了,回去喝水吧。” “早知道刚才选普通的可乐了。”把怪异的饮料咽下去,他也不知道是好点了还是更难受了,“姐姐,我下次再也不敢喝看着就很奇怪的东西了……” 看他脸皱成一团,她忍不住出言揶揄:“我看起来也很奇怪啊,你不还上赶着凑过来。” “你哪里奇怪了?你明明这么可爱。”陆秋名话说到一半才发现不对,“姐姐,你又欺负我。” 他低着头,看起来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困惑地看着他,“我脾气差,说话难听,还喜欢骗人。长相也没有很好看,平时也不收拾自己……” “会觉得我这样的人可爱,你还真是奇怪。”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他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说我很烦,心智不成熟,像小孩子……但最后,你还是喜欢我。” 她差点跳起来打他:“我哪有喜欢你!?” “你自己说的。在公寓的时候。”青年垂下了眼睫,“这才多久啊,你又翻脸不认账。” “……”她哑然无言,“你能不能别老撒娇?”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叫我小秋。”陆秋名递过来一个无奈的眼神,“我们那时候聊得很开心的,谁知道你后来会那么凶……” 常慧张了张嘴,差点没能发出声音:“……就这样?” 就因为这个?只是因为这个? 他们前面哪里聊得开心了!?她不是一直在嫌弃他吗? “当然不止这些了,不过最主要的原因确实是喜欢跟你说话。”他情不自禁地牵她的手,“很少有人愿意听我的意见。姐姐,你对我来说是很特殊的存在。” 一开始他只是好奇,之后就被她的坚韧勇敢所吸引。她对他孤独漂泊的灵魂施放了善意,他很难不爱上她。 “……我叫你小秋就是跟着理子阿姨他们随便叫的。” 秋名,Akina。高坂叔他们之间叫他小秋,是取了这个词的前半段。 “很多年没人那么叫我了。我是说……中文。”青年感慨地说道,“姐姐,你让我找到了真实的自己,我很开心。” “呃……”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一开始跟他说话,也只是为了劝他别在家里炸厨房来着。 至于为什么后来会劝到床上去,她也不知道。 “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你呢?”陆秋名侧过来看着她,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如果我说因为你长得帅,你会觉得我轻浮吗?” “不会。那说明我长得还算有用,能让你喜欢。”说着说着,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况且你本来就是图我的身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个回答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她对他是情欲上头大于感情,他多少也看得出来。 虽然他嘴上没有怨言,但看他的表情,好像满脸写着哀怨。 “我哪有啊?我不是说还挺欣赏你的吗?”这下轮到常慧尴尬了。 “那是因为你要拒绝我。” “我还说你是个很好的租客呢。”她不肯轻易罢休。 “所以你就盯着‘好租客’的身体看吗?” “手算什么身体啊!”她不满地撇撇嘴,“再、再说了,我也没有很觊觎你的身体——” 他到底为什么总是一副吃大亏的样子啊? 看一下而已,又不会死。 牛肉炒面 公寓楼下的马路边,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青年在她的一侧沉默地走着。 “喂。” 就在快要走进入户大厅的前面几步,常慧叫住了前面的人。 “你说我图你身子,那你呢?”她停在原地看他,“你喜欢我的身体吗?” 事发突然,陆秋名没反应过来:“……什么?” 青年站的台阶比她高了两级,高挑的身影正好挡住背后的光。她站在他的影子里,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我的……身体。”她把手背在身后,试探地问道,“你喜欢吗?” ………… …… 两人在一种奇妙的气氛中乘电梯上楼。 电梯门刚关上,常慧就把陆秋名推进了角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踮起来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地亲了上去。 她用软舌撬开他的唇,在他的齿尖来回搅动。 “为什么不说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短暂索取之后,她贴在他的胸前看他,“你硬了。” 下面有什么东西在顶着她。而他只是沉默地站着。 她的指尖传来心脏跳动的触感。它跳得很快,似乎还在一路往上飙升。 “为什么问这个,我的反应还不够明显吗?”陆秋名伸手回抱住她,“我喜欢你的一切。” “真的吗?”她追问道,“我的‘一切’……你都喜欢吗?” 她的目光非常直接,毫不回避地对着他的双眼,就像是要确认什么。 他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待会操我好不好?” 她抓住那只修长的手,用脸贴上去蹭了蹭。 “操哭我的那种。” ………… …… 门一打开,常慧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他。 她一边向他索吻,一边不安分地向下面摸去。 “姐姐,你好急……”被摸到关键部位,陆秋名触电似的收紧了腹部,“今天做那么多次了,怎么还想要?” 他撩起她的衣服,将一双雪白的乳团放了出来。那双好看的手抚了上去,在她胸前轻轻揉捏着。 和往常一样,他的动作很温柔。 “想要你。”她喘着气催他,“快点……” 她往后退了退,直接坐到了门口的半高柜上,岔开了双腿。 “姐姐,东西不在我身上,我过去拿——” 陆秋名正想去包里拿“措施”,就一把被她抓了回来。 看他动作慢吞吞的,她索性按下他的脑袋,将左乳递到他的面前。 “舔我。”她命令道。 微卷的黑发散在她的胸口,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了。青年对着她的樱桃小点沉默了两秒,然后凑了上去,乖巧地将它含入口中。 他的手在她腰上游移了片刻,便懂事地往她身下探去。 “嗯……” 他轻轻地吮吸、抚摸着她。他的舌头在她的乳尖顶端划着圈,触感甚是勾人。他另一手也没闲着,用力揉捏着她右边的乳肉。 腿间传来手指凉凉的触感,湿润的舔舐和吮吸声在深夜尤其显眼。 “喜欢姐姐的奶子吗?”她轻轻抱着他的头,手指插入他的发间,用指腹温柔地抚摸着,“啊……是不是很大,很好摸?” “喜欢。”嘴里舔着东西,陆秋名含混不清地答道,“软软弹弹的,特别可爱……” “那你有没有偷偷发骚,幻想把脸埋进我胸口?”她不怀好意地捏了捏他的耳朵,那里手感发烫,看来已经红透了,“自慰的时候会想姐姐吗?” “没……没有自慰……” 他抬起头,下意识地想为自己争辩。 “说谎。撸得那么色情,一看就是经常做了。”她适时按住了他的脑袋,“谁允许你吐出来的?继续舔。” “姐、姐姐……你怎么了……?” 她现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青年有些迟疑。 “没事,想操你了。”她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你也很想舔姐姐对不对?乖小秋,来……” 然后又把胸往前顶了顶,让动人的乳波在他的眼前荡漾开来。 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啊……你、你怎么舔那里……” 陆秋名直接把头埋进了她的腿间,常慧猝不及防地叫喊出声。 “姐姐,光舔上面怎么够?”声音从身下模糊地传来,“你下面都一塌糊涂了,还是让小秋来清理干净……” 他仔细地舔着她的小缝。他用舌头顶开软肉,在阴蒂附近转着圈。 “嗯……啊啊……”她情不自禁地呻吟起来,“小秋好棒……姐姐的这里……你也喜欢吗?” “喜欢。”他乖巧地答道,“姐姐的哪里我都喜欢。” “比、比如呢?”下面舒服的要命,她却不停地向他确认,“还有什么地方喜欢?……” “这里。”他亲了亲她的大腿内侧,“肉肉的,很可爱。” “还有呢……” “这里。”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臀,“后入的时候翘得很高,拍起来手感也好。” 他用双手掰开她的大腿,愈发专心地舔舐着她的下体。 “真、真的那么喜欢吗?……啊啊……” “嗯。” 就算是在腿间专心“作业”,他也没有忘记回应她的问题。 在他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一滴清泪从她的脸上滑下,砸在了他的头上。 “好棒……小秋好棒……”她的下身传来一阵酥麻,“呜……要、要出来了……啊!……” 她抱着他有些扎手的脑袋,再一次用爱液浸湿了彼此。 “姐姐……” 他沉醉在她的香甜气息里,一边取悦着她,一边不停将她流出的液体吞食入腹。 喷涌而出的淫液溅满了他的脸。一阵紊乱的喘息之后,他听到了她的呢喃。 “那……如果我说用这具身体做过不好的事……” “你……还会喜欢吗……?” ………… …… 客厅地板的软垫上。 常慧靠着陆秋名的臂弯,艰难地向他开口。 “我……拍过很多那种东西。没错,就是一般意义上的那种……色情照片。” 妈妈离婚之后,前继父搬去了东都,事情似乎告一段落。 一家人在西阪城的公寓卖掉了,钱她们也没分到多少。常从心拿着一小部分钱,找朋友凑了凑,在松町买下了一处旧房子。 那房子建于坪成早期,用的是以前流行的设计,有些过时,状态也不算好。但它的价格实在便宜,对当时的母女俩来说很有诱惑力。于是,她们买下了这栋房子,搬来了松町。 张俊那时候官司缠身,没时间和母女俩纠缠。她们买下房子的时候,离婚的流程还没走完。 “买的时候我们还没能改回原姓,还是在门口挂了‘朝山’。” 朝山(asayama),意为“早上的山峦”。张俊之所以改这个姓,是因为他想纪念某个特别的日子。 再婚之前,张俊和她们一起度过了很长的几年。后来他们关系越来越近,张俊开始带她们出去旅行。 鸟松山就是其中之一。那里环境静谧,充满了自然的气息,常从心很是喜欢。那次出来,别人以为叁人是“一家叁口”,他们也都心照不宣。回去之后没多久,两个大人就结婚了。 松町的这个老房子可以看到鸟松山。常从心买下它是否和那次旅行有关,现在已经不得而知。 “……搬来这里一年之后,妈妈出事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小家,又遭遇了一次大变故。 关于那起残忍的案子,常慧不想说太多。每次回忆起那天的细节,她都会连着做好几天噩梦。 “发现妈妈遇害之后,我慌里慌张地跑出去,打电话叫警察……” 警察接到报案,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紧随其后的,还有一脸狼狈的夕川刑警。 那是堪比地狱一样残忍的场景。地上充满了大量的衣服碎片和血渍,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央,她的身上插着一把刀。她失血过多,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 “常小姐!”看到被医护人员围着的、浑身是血的人,夕川疯了似的地往前冲去,“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夕川先生,您这样会破坏现场!还请您退后……” “老师你冷静一点!” “老师!” 周围人声嘈杂,而他好像听不见。有人在背后拉他的手臂,试图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但他好像一滩烂泥,怎么用力也站不起来。 混乱之中,他看到满脸是血的女人,对他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她的口型在说“谢谢”。 “不……不!……”夕川朝着她的方向大声喊着,“你不能死!阿心!不……” 夕川准,人称搜查一课的王牌。做刑警二十年,破的大案子数不胜数。 心脏除颤器的震动下,女人的眼睛缓缓合上。夕川准跪在一旁,浑身颤抖地嚎啕大哭。 那是他意气风发的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 ……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四点。常慧缩在青年的怀里,眼里充斥着愤恨。 她已经沉默了许久。他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欲哭无泪的绝望感。 “姐姐,休息吧。”陆秋名心疼地贴了一下她的额头,“下次再说好不好?” “不,我今天一定要说完。”她咬着牙撑起了上半身,把背靠在墙边,“这些话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想和你说的……” 妈妈出事后,常慧一个人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为还是未成年人,警察有专人跟进她的精神状况,学校也给她安排了心理辅导。 夕川被勒令禁止参与常从心的案子,工作上一团糟。他许诺每个月给她转一些生活费,但被她拒绝了。 他想了些办法,让常慧避免被儿童福利会带走。 “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吃临期食品……妈妈有一点积蓄,同乡会那边的叔叔阿姨看我可怜,也有帮助过我。”她把毯子往上拉,将整个身体缩在里面,“我那时候白天上学,晚上就回来自己做点吃的。我想,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才能等到凶手被捉拿归案的那天。” 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直到那天,张俊突然找到我。” 那天放学,常慧回到家,从冰箱里拿出前一天准备的面条。这是她妈妈常做的主食。 面条用一半克数的凉水和成团,醒发二十分钟。揉匀切成小条,搓长,盘在盘子里。最后倒上油,以确保面剂不会变干。 只要醒发到位,吃的时候拿出来扯成长条,就能解决一顿饭。如果有时间,还可以准备一些配菜,把它做成炒面。 为了省时间,她经常准备两到叁顿的量放在冰箱里,吃的时候直接下锅,很方便。 “那天我刚煮好面条,门铃就响了。是张俊……他面色红润,衣着也好了很多,看样子好像过得不错。” “他说他是来看我的,还提了一大堆礼物。我……给他开了门。” ………… …… 妈妈离婚之后,她再没见过张俊。那天他突然拜访,说知道她现在一个人不容易,特意过来探望。他还说毕竟以前是一家人,大人之间再怎么有矛盾,他也会把她当成亲女儿。 说到动情之处,他还感慨万千地抹了抹眼泪。 “叔叔……”女孩迟疑地看着他,“妈妈不在这里了,我们还会和从前一样吗?” “当然可以了。小慧,以后就由叔叔照顾你。”他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叔叔不是爸爸了,但叔叔保证,会对你好的。” 男人眼神真挚,看起来非常可靠。 “嗯、嗯……”女孩擦了擦眼睛,天真地看着他,“你吃饭了吗?我做了炒面,我们一起吃吧?” “好啊!我还没有尝过小慧的手艺呢。” 男人看起来很高兴,甚至走到厨房帮她拿碗筷。 很快,两盘牛肉炒面端到了他的面前。 面条经过足够的水合,面筋被拉得很长。它的外面抹了油,只需要在水里煮开,便可下锅炒制。常慧特意往里加了点牛肉,那是她之前买的,还没舍得吃的打折肉片。 洋葱和牛肉香气扑鼻,配上锅气十足的面条,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怎、怎么样?”第一次给妈妈之外的人分享厨艺,她紧张地看着他。 “……太好吃了,比我想象的好吃。”不知道是不是被洋葱味呛到,男人的眼中渗出了泪花,“小慧,我尝到这个味道,就好像回到了从前……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的眼里多了几分落寞。有一那么瞬间,他好像放下了某种骇人的念头。 “叔叔?”女孩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吃饭吧。”男人的神色恢复如常,继续大口大口地挑起面条,“很好吃喔!” 伤害 张俊丢掉工作之后,一开始并没有想下海。他去歌舞伎町,只是想赚点快钱还债。 正如他每次上赌桌都觉得自己会赢一样,签约成为“牛郎”的那一刻,他也觉得自己很快可以抽身。 但那都是幻觉。 张俊这人运气很好。刚成年就跟着朋友来关西,闯荡一番,赚到了一些钱。之后又进了贸易公司,一路顺风地往上爬,风头最盛的时候,也才二十多岁。 但他成功得太早、太容易了。他最大的问题就是读书少,缺乏对这个社会的基本认知。 在贸易公司上班,喝酒跑业务属于家常便饭。一旦升职成为主管,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除了一般的商务往来,他耳边还多了不少阿谀奉承。 人都喜欢听好话。但好话听多了,就会开始飘飘然。 张俊也不例外。手上业务多起来之后,他见过的夜场消遣也越来越多。如果说陪酒女公关只是调味甜点,那赌博就是一剂猛毒药。 他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沾上了这个东西。他只记得那种焦虑、刺激的感觉,对他来说是任何别的娱乐都比不上的。 下注的时候心情紧张,带着一点蠢蠢欲动的期待。等待荷官揭晓胜负的时候很激动,肾上腺素飙升,像打了鸡血。虽然输了会很沮丧,但赢了钱将筹码都抱回胸前的感觉,那种快乐简直赛过做神仙。 刚开始是小打小闹,输赢几万圆,还不到一顿饭钱。用一点小钱买来快乐,他觉得很划算。 直到一次他喝多了酒,一晚上输了一百万圆。 一切都走向不归路。 “我需要钱。小慧,你明白吗?”颓丧的男人固定住女孩的双手,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无奈,“你就当帮帮叔叔,好吗?” “不要……叔叔,不要这样……” 女孩的哀求并没有引起男人的同情。 就在刚才,她在他的胁迫之下,不情不愿地换上了一款成熟款比基尼。这衣服不合她的尺寸,布料太少,过细的绑带勒得她皮肉发疼。现在男人又拿出一卷黑色胶带,用力缠住她的手。 “这样好奇怪……求求你……别……” “你和你妈以前落难的时候,我也帮过你们的。”男人虚伪地叹了口气,“你发育得这么好,藏着多可惜?小慧乖,叔叔帮你出名,说不定哪天就成为大明星了!” 他撕下一段胶带,贴在了女孩的嘴上。 女孩拼命地摇着头,发出无助的“呜呜”声。 “真是太漂亮了,谁看了都忍不住。”恶心的男人蹲下来,仔细端详着她,“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碰你。小慧,如果哪天有老板看上你,可别忘了张叔叔这个大恩人。” 张俊被赌瘾吸干了人性。取得了常慧的信任之后没多久,他就暴露了他的真实面目。 不仅拍下了几百张她的照片,卖给了有“特殊需求”的客户,他还留了一手,打算在之后把她的初夜卖掉。 那年她才十六岁,还是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但她却被恶魔控制,每天都要“拍摄写真”。 恶魔威胁她,不许告诉老师,也不许报警,不然就把她的裸照发给所有认识的人。那时的她受了他的恐吓,只好老老实实替他隐瞒。 直到有一天,张俊又因为诈骗被警察抓走,她才从他的手上解脱。 “他被抓了,我终于不用再拍那种东西。但我的精神出了很大问题,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学也没法上了。” 她就是这样离开了学校,整天窝在自己的房间,哪里也不去。 张俊做事很谨慎,除了夜场的经济纠纷,警察竟没能找到他染指儿童色情的犯罪证据。再往后他也学聪明了,亲自拍摄风险太大,拿旧照片勒索她更快。 “买他照片的客户,好像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会替他打掩护。因此,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一开始我只是四处打工,拼命满足他的要求……但后来他要钱越来越频繁,我实在没办法了,自己也开始拍。” 拍这种东西赚钱确实很快。 但她越是赚得多,她就越厌恶自己。 常慧打开手机,向青年展示她的“拍摄成果”。照片里的她与现实判若两人,身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小道具,肆无忌惮地摆出各种引人遐想的姿势。 “这套还挺受欢迎的,虽然被我P变形了,但他们好像看不出来,还夸我好看。这套也卖得可以,好几个‘客户’付了钱骂我骚货,应该还挺‘好用’的?这些都是来公寓之后拍的,还没来得及后期……” “还有视频。”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翻翻找找,“视频挺难拍的,后期也不好做。有一个我还挺满意的,我给你找找——” “够了。”陆秋名抢过她的手机,用力按下锁屏键,“姐姐,不要再说了。” 她在自剖伤口,把血淋淋的伤口翻开给他看。 他怎么听得下去? “还没完呢。你还记得他挟持我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那个信封吗?”她站起来,走向衣柜的方向,“我前几天刚从警局取回来,里面应该都是我小时候拍的,我给你看看——”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些许从窗外散落进来的月光。 她看不清那头东西的样子。但冥冥之中,她又好像觉得那儿很刺眼。 “够了!” 常慧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秋名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他除了紧紧抱住她,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真的不看看吗?其实有些还拍得挺好的。”她苦笑着勾了勾唇角,“以前他拿专业相机拍的,比我这个破手机拍的高清多了。” “不要。姐姐,别说了。” “其实我好像还挺出名的,在他的‘人脉’圈子里,好多人都指名要我的‘作品’。”她笑得更深了,“要不是后面他消停了几年,搞不好我就当上色情大明星了呢……” 有一天,张俊突然消失了。她以为他终于翻盘回本,大发慈悲地放过她了。 但她却再也提不起对生活的向往。 “你想想,如果我真的放下那点尊严,去拍AV……你可能还能在店里买到我的盘。小秋,你说我起个什么样的艺名好呢?Eri?Hana?还是……Kei Asayama(朝山惠)?”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以后的日子我们都在一起,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姐姐,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 “好好生活?……我可以吗?”听到这话,她变得有些迷茫,“我给张俊开门那天也是这样想的,以为真的会‘好好生活’。但我没有发现,那个人已经不是从前的张叔叔了……” 常慧靠在他的肩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家人是她越不过去的难题。也许是因为见过幸福的样子,她对那种平淡温馨的日子充满了向往。即使是遭遇了种种困难,她也从未想过放弃。 那人一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她就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它。她以为是拯救她的救命稻草,却没想过那是一根扎满荆棘的毒绳。它刺得她鲜血淋漓,即使是在多年后的现在,那翻飞的皮肉也无法愈合。 “不是你的错,是他不配做你的家人。”陆秋名抱得很用力,将她整个人嵌进怀里,“姐姐,你不要怪自己。” 一阵钻心的痛刺入了他的胸膛。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穿越回去替她受苦。 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识她? “你读完书之后……有什么打算?”肩头那边传来她闷闷的声音,“会回家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可是你有家人。你准备一辈子不理他们吗?” 虽然那天她的“背叛”是出于无奈,但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能和他的家人“好好沟通”。 只要家还在,也许就有一丝转圜的机会。 她已经没机会了,但他还有。 “你就是我的家人。”他用手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家人。” “你好傻……”她的眼泪奔涌而出,“你都知道我做过什么事了,为什么不放手?” 她给了他选择的权利,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平心而论,她并不会怨恨他的离开。他们的相遇已经足够美好,如果就终止在现在这刻,她也会好好过之后的日子。 或许她也会像他一样,尝试一个人的旅行。 “我不会放手。我说过,我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你身上,永远不分开。” “……那如果我以后还拍呢?这是我的‘工作’。” “只要你愿意,我没有意见。” 青年温柔的声音从她的耳侧传来。 “姐姐,我可以做你的‘摄影助理’。” ………… …… 良久,陆秋名轻轻地松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金属外壳的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上。 “嗯?”常慧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没懂他的意思。 “这个相机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我从没想过用它伤害别人。” 他从地上随手抓起一个东西,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东西不太合他的尺寸,套着有些勉强。 “……但是姐姐,你可以用它‘伤害’我。” 他戴着她用过的项圈,脱掉了衣服。 青年修长性感的脖颈上,银色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告白 “你……” 常慧惊愕万分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知为何,现在的气氛有些诡异。 赤裸的青年蹲在地上,顺从地看着她。他的头上戴着一对毛茸茸的白色仿真猫耳,脖子上系着一个有些紧的项圈。下半身除了腰上那根猫尾丝带,其他什么也没穿。 猫耳套装,她买了黑白两套。满200减15,算下来挺划算。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东西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姐姐,我像小猫吗?”陆秋名举起双手,双手握半拳,对她模仿猫爪的姿势,“喵喵。” “你这是干什么?一点也不好笑。”常慧被他吓到了,连忙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了,快起来——” 他却反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脸拉近。 “很久没拍照了,我想试一试。”那双清澈的眼睛诚恳地看着她,“可以吗?” 他确实想试一试。这十多年来,他好好拍照的地方都是在照相馆,拍的还都是办事用的登记照。 “不是,你怎么回事?……你……” “姐姐。”他牵住她的手背,在上面留下轻轻的一吻,“以你的‘工作经验’来看,我拍‘福利’的话,能赚到钱吗?” “陆秋名你胡说什么,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事吗!”常慧连忙抽回手,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别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他拉住她的手,指了指她手上的相机,“主人,可以给小猫拍点照片吗?” “……喵喵。” ………… …… 青年……不,小猫。非常乖巧地听着主人的指令。 他被要求平躺在垫子上,下腹肌肉收紧,用手来回抚弄腰部,发出喘息的声音。她让他表演什么,他就一一照做。 除了喘息的声音……这个不是表演。 他真的在喘。 “你怎么那么变态,让你喘两声你就喘成这样。”常慧嫌弃地踹他的腿,“你这淫荡的样子,拍‘福利’何止赚钱……给你开个账号,搞不好会财富自由。” 她这也是真心话。他身材本就不错,镜头之下,他比她放得开,叫得也更诱人。她听着他性感又好听的呻吟,总感觉心里某种奇怪的欲望被点燃了。 “主人,只要你满意就好……”他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腰,下身热得发烫,就像有团火焰在烧,“啊……” 常慧蹲下来,恶作剧似的握住了他的性器。 “挺得这么高,是不是想要了?”她手握得很轻,来回搓弄一番,忍不住拍了一下,“变态小猫,谁允许你勃起的?” “啊……姐姐……”小猫被拍得她全身颤抖,眼中都含起了泪,“不要拍……好疼……” 他的下面本就憋得难受,现在被她不轻不重地一拍,更是心痒难耐。 “……谁让你不乖的,小小惩罚你一下。”常慧学着他的语调,怪话也说得越来越熟练,“小猫,你喘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想玩这个‘逗猫棒’?” 她戳了戳那根饱满的阴茎,它硬挺着,在她的戳动下晃了晃,弹性非常好的样子。 她打开相机,把镜头对准了这个淫荡的东西。 “你说老实话,有没有自慰过?” “没、没有……” “变态小猫,不许说谎。”她用力掐了一把他的大腿,“说,有没有偷偷自慰过?” 小猫涨红了脸,紧闭着嘴不吭声。 “哑巴了?说话。”她又毫不留情地扇了那东西一下,“有没有撸过它?” “疼……不要打……”剧烈的疼痛打乱了他的防备,他不受控制地叫出声,“有、有过……” “什么时候?”她看着他的表情,探究地眯起眼,“为什么撸自己?是不是发骚?” 小猫伸手挡住脸:“姐姐……不要问这个好不好?……” “我是你的主人,你自己说的。”她不满地掐住了他的脖子,配上本就偏小的项圈,勒得他几乎缺氧,“主人问你话,你敢不回答?” 说着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腿间,跨坐在他的一条大腿上。 “嗯、嗯……主人轻一点……”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面色酡红地答道,“是姐姐……主人……不小心给我看到照片的那天……晚上……” 那双好看的手曾经弄得她尖叫连连。但现在,它们只能乖巧地握在一起,被动地抵御她的攻击。 “哦?”她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你说给你看高田特酿的那次?” 那天她找资料找得晕头转向,不小心划到了屏幕。原本是想给他看美奈的旅行照片,却不小心误触了屏幕,露出了“工作内容”。 “嗯……那天晚上我怎么睡都睡不着,总是想到你……主人……”他越说越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起……” 他很少自慰。偶尔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也都是草草了事。 直到遇见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她就止不住心跳,忍不住想跟她亲近。搬进常慧家之后,他经常心神不宁,失眠到半夜。 他去鸟松山找她的第二天中午,她做了很好吃的锅包肉,还帮他涂烫伤膏。然后,还给他看了自己的照片。 但她在接吻的时候再一次推开了他,说不想跟他有关系。 “主人说不想跟我发展关系,小猫很委屈……很难过……” 那天晚上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握住了自己,狠狠地发泄了出来。 那次的量巨大,他收拾了好半天。 “不错,诚实的好孩子。”她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头,“就是不太聪明,人家说两句就傻乎乎地贴上去。” 常慧轻轻地勾了下唇角,对他的上半身按下了快门。 “……我看你不像猫,像狗。” “姐姐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汪汪。”下面憋得难受,他十分可怜地看着她,“主人,小狗好难受……” “哪里难受?这里吗?”她把相机移了过来,取景器里出现了一根粗长的东西,“那小狗要怎么样才能不难受呢?” 明知故问。 “想让主人……摸摸它。”他满眼渴望地看着她,“喜欢被主人摸……” “……我不想摸,你自己摸吧。”常慧无情地命令道,“做给我看。那天晚上你是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 她把相机悄悄放在了一边。 勉强拍下了几张照片,她失去了兴趣。取景器里的青年乖巧顺从,说着让她开心的话。而她却要用他最珍视的相机,学着他教的拍照方法,拍摄他的裸体。 他是真心待她,她下不去手。 这是常慧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这种感觉。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每次狠狠欺负她的时候,他的眼神都那么悲伤。 面对真心喜欢的人,只会想把对方捧在手心。 她现在……也不例外。 “你就那么喜欢我吗?这种事也肯做。”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个笨蛋……” 而小猫没有发现主人的百感交集,只是听话地握住了自己的性器。 又一次在她面前抚慰自己,他害羞极了。 “姐姐……喜欢你……” 他握住自己,好看的手轻轻地套弄着自己的阴茎。彻夜长谈之后,窗外的夜色正在逐渐变浅。 她向前俯下,侧身趴在青年赤裸的胸口,抱住了他。 再向上挪动到比他肩更高一些的位置,将右臂伸过去,让他躺进自己的臂弯。 “乖狗狗,过来给主人亲一下。” 一种微凉的触感按住了他滚烫的脸,是她的指甲。她将他的脸掰过来,轻轻地吻了上去。 “唔……” 他的情欲早就萌动生根。她捧着他的脸,手慢慢地从他的脖子往下滑去。 这是两人未曾有过的时刻。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温柔、真挚地回应着对方。两根软舌纠缠在一起,细碎的湿滑声音,将她的情绪勾到最高。 她的手在他腹部转了几圈,向下握住了他的分身。 “姐姐……”察觉到她的抚摸,他眼神迷离地看着她。 而她没有回答。她收紧了手上的力气,再次吻了上去。 她的手毫无章法地来回动着。软若无骨的触感之下,他忍耐太久的性器变得蓄势待发。 “是这样摸吗?”没特意研究过这个,她不太确定。 “嗯、嗯……是……好舒服……”手空了出来,他情不自禁地伸向她的腿间,“姐姐……主人……小秋喜欢你……” 他把中指插进了那片一塌糊涂的软肉里。 “……嗯……小秋好棒……” “姐姐……” 两人手上动作不停,争先恐后地取悦着对方。他们全身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身体变得很热,每一个毛孔都在往排汗。 皮肤之间微微黏腻的触感使两人贴得更紧。很快,被对方抚摸的部位迸发出激烈的快感,并迅速地立刻向全身蔓延开来。 “啊……姐、姐姐……我……我爱你……” 浓稠的白浊液体从他的身下喷涌而出,持续了很久才停下。她没有收回手,而是紧紧按着它的头部,任由他的东西溅满手掌。 “……啊……” 他的手还在她的身下抽插。片刻过后,她的里面一抖,充满皱褶的甬道再一次紧紧咬住了他的手指。 两人情难自禁地贴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城市的夜晚结束,远处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一束暖光透过窗户照进,打在了旁边的墙上。 “……我也爱你。” 她说出在心里暗藏已久的告白,恋恋不舍地将青年揽入怀中。 他贴着她的臂弯睡着了。他的睫毛微颤,洁白的猫耳下,额前的碎发被光照成了金色。 天亮了。 小鹿 常慧和她的租客一起待了几天。 原本空荡荡的塔楼公寓新置了好多家具。露营桌椅,置物架,换鞋小凳子……在某人的坚持下,屋里还添了一张床。 木制的,颜色是很浅的原木色。买的是个经典家居品牌,价格一般,但重在材料环保,买回家就能用。双人小床放在空荡荡的卧室里,看着有点家的样子了。 这段时间,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提之前的事。日子总要过下去,既然都把话说开了,再犹犹豫豫也没有意义。 眼看常慧假期就要结束,屋子也收拾得像模像样,陆秋名又说要出去玩。 “姐姐,城里的古城公园怎么样?坐车过去逛逛,算上登楼,大概半天的样子。” “西阪城有什么好逛?重修过的,里面甚至加装了个电梯,没一点古建的感觉。” “那港口那边呢?有海洋馆,里面挺大的,很浪漫,晚上还有摩天轮可以坐。” “……不是刚坐过摩天轮?” “那稍微远一点好了。柰良那边有条线路我觉得不错,有个神社,还有个很老的寺庙,据说有一千二百多年历史。而且那边公园有野生的小鹿,很可爱诶……” “小鹿?”她笑着敲了下他的头,“‘小陆’不是就在这儿吗?也没有很可爱吧?” “姐姐,你又欺负我。”他一秒切换到委屈状态,向她那边贴了上去,“我要咬你。” “哎,哎等等!你、你怎么大白天的就——” 青年的脸停在她的颈窝,有些粗硬的头发扎得她脖子发痒。 “疼!”肩上蓦然吃痛,常慧吸着冷气叫喊出声,“陆秋名,你还真咬啊!?” 回应她的却是一张笑眯眯的脸:“不喜欢咬这里吗?姐姐,我也可以咬别的地方——” “你滚蛋!” 一个枕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 …… 第二天。 早上十点,电车终于到站。常慧刚从人满为患的通勤线下车,就被炫目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今天好晒。”她环顾四周,用手遮住眼睛上方,“人看起来也不少。” 她赶紧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遮阳帽戴上。这是昨天逛商场的时候买的,普普通通的款式,买二送一,价格很划算。 这段时间不在松町,花钱变得多了起来。小镇的商品就那么几样,大城市就不一样了,到处都是商场,东西五花八门的,出去逛一圈,总会忍不住买点什么。 “天气好才有意思嘛,下雨的话岂不是浪费了。”陆秋名指指她的帽子,又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常小姐,你这个帽子……好像跟我是情侣款诶?” “谁跟你情侣款?”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叫拼单。陆先生,你懂不懂?” “是吗?那我们就两个人,为什么要买叁顶帽子?”他不依不饶,“有第叁个人要拼单吗?” 两人爬上一个缓坡,慢慢往景点的方向走去。 “你要是想让第叁个人加入,我没什么意见。”常慧懒洋洋地迈着步子,棉质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荡,“反正都得交租。” 他暗自观察她的小动作。最近总感觉她整个人放松了许多,衣服搭配都是浅色系,动作也轻盈了起来,像只活泼的小蝴蝶。 “那可不行。”奇怪的胜负心作祟,他用力地牵住了她的手,“因为他肯定没比我厉害。” “……你神经病!” ………… …… 穿过狭长的商店街,两人来到柰良最着名的景点:柰良公园。 这里的树木非常密集,大片大片的树荫下,趴着很多野生的鹿。路边摆着很多卖仙贝的摊位,可以买了拿去喂鹿,与动物“亲密互动”。 周围不乏有游客购买鹿仙贝去喂食。但鹿的反应都挺直接,看见食物就吃,没什么互动感。可能是每天见得多了,有些鹿甚至会追着人咬。 “姐姐,要买吗?”陆秋名指了指仙贝摊位。 常慧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小时候在广场喂过鸽子吗?或者池塘喂锦鲤。” “我没喂过,但是看别人喂过。”他很认真地想了想,“但是姐姐,这是鹿,不是鸽子或者锦鲤。” 看这意思是他想买。 “有什么区别?都是花钱买互动。只不过鹿会咬你,鸽子和锦鲤不会。” “姐姐,你怎么这么记仇啊?”这人显然理解歪了,“昨天我只咬了你一小口而已,我都没用力……” “你想哪去了!?” 他还好意思说。昨天他突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她,咬了她的肩膀不说,还把她全身舔了个遍。 有时候真怀疑这人上辈子是狗变的。 某处的触感似乎还很清晰。稍微回想一下,甚至感觉有电流从那里流过。 “姐姐……”他索性站在摊位旁不走了。 有点像那种缠着家长买东西的小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行了行了,想买就买吧。”她拗不过他,只好松口,“你去喂,我帮你拍照?” “那当然要一起了。”付了钱,他欢天喜地地打开那包鹿仙贝,从里面抽出一片,“来都来了……” 他没有发现危险正在靠近。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小、小心!” 一只鹿向他冲了过来,直奔他手上的食物。她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手上的仙贝饼就被抢走了。 “哇你怎么吃那么快的?你别着急,这里还有……”他又拿起一片仙贝,“姐姐你看,它在看我,它好可爱——” 陆秋名显然对此没有经验。 鹿看着他,是因为他有吃的,并不是因为它想看他。 身边走来了更多的鹿。它们围着他,叁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那包仙贝。 “可以了吧?”常慧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他们看起来还想吃,我再买一包好了。”他把手伸进口袋翻找零钱,“你们等一下——” 但鹿并没有那么多耐心。看他手上空了,鹿直接咬住了他的衣服。 “等、等等……?” 他这才发现这群鹿……没有在跟他互动。 它们只是在单方面地抢夺食物罢了。 第九十章(1/2) 柰良离西阪城约20公里,是关西有名的旅游胜地。 作为古文化发祥地之一,这里保有众多的古代建筑与文化遗产,吸引大量游客前来观光。它与旧都和廉仓齐名,被称为“当地三大古都”。 春阳大社坐落于春阳山,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个神社。春阳山作为神社的神山,终年禁止砍伐,保有非常完好的自然风光。 两人来到神社,往正中间的大殿走去。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逛这种地方。”常慧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风扇,对着自己的脸降温,“来神社,是有什么愿望要许吗?”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即使是走在植被茂密的柰良,冒汗也无可避免。 “那倒没有哎。我的愿望在前几天实现了,下一个愿望还没想好。”陆秋名站在中庭举着相机左拍右拍,“要不过生日的时候再想吧?” 她被这份孩子气逗笑:“这话说的,好像年纪轻轻的就无欲无求了一样。” “无所求不代表无所欲。”他向她眨了眨眼睛,“姐姐,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呢。” 青年眼神诚挚,头顶的阳光有些炫目。那双眼亮亮的,闪得她呼吸微微一滞。 “……你还真是贪得无厌。”害怕露出破绽,常慧连忙移开视线,“对了,王叔那边怎么样了?” 闹剧告一段落,事情却还没有解决。 她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他,却不知道要从何开口。她总感觉王云山这人不简单,这事不好好处理,今后会是个大隐患。 石制的手水舍流水潺潺,常慧用木勺子舀起一勺水,淋在自己的左手上。 手水舍是神社门口的一种装置,用于给参拜者净手净口。具体使用方法是,双手交替着拿木勺洗手,再用左手手掌接一点水,放到嘴里漱口。最后再洗净左手,把木勺倒扣着放回原位。 需要注意的是,洗过手和漱过口的水不能回到水盘。它们带走了污秽,不能再与水盘里干净的水混合。 “昨天跟他打过电话了,他说海城那边准备清盘了,正在跟人谈收购的事。”陆秋名摆弄着手上的小相机,在看他刚拍的照片,“至于他,因为还要配合调查,所以暂时不能出境。” 常慧有些惊讶:“他们肯卖掉公司?” 为了找一个陆家人做“精神领袖”,王叔不惜追到国外,弄出这么多麻烦事。他和川崎勾结的事还没搞清楚,海城那边竟然…… 青年收回相机,用木勺舀起一勺清水。 “阿耀情况很不好,后续治疗需要很多钱。他们找人算了算,说是现在找人收购还来得及,卖得了多少是多少,至少不会破产。”他神色如常地洗着手,就像在说和他无关的事,“姐姐你别担心,王叔说和川崎还有些事要做,不会再逼我回去了。” 其实这些话他早就跟家里说过,但没人听。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大师,总之就是把话听进去了。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要选择这条路。但这条路不能是孩子选的,一定得是重金请来的风水大师,说话才有分量。 既然如此,那一开始就别来问他。 “你家里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走到正殿前,常慧拉了拉面前的摇铃,向赛钱箱里扔了个硬币,“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收点钱回来。” 她轻轻地鞠躬两次,手在胸前双手合十,将手略微下移,闭上眼轻拍两次。最后将手放回原位,再鞠一次躬。 陆秋名好奇地看着她:“姐姐,这是不是那个……什么礼来着?” 语言学校的老师好像讲过,但他课没上完,有些不记得了。 “二礼二拍手一礼,参拜神社的基本流程。”她解释道,“鞠躬两次拍手一次,最后再鞠躬一次,就算完成参拜。” “原来如此,我试试。” 青年学着她的样子,向赛钱箱里投进了硬币。 “还有什么要看的吗?”她问道。 这边的神社到处都是,每一个修得都差不多。清一色的亮红色的木头配上白色的墙,建筑形制也差不多,看多了有些腻。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不走参拜流程了,就算面对神殿双手合十,也没有在许愿。她做那些参拜的动作,也只是为了给陆秋名展示一下罢了。 景点可以没意思,但仪式感要有。 “那边有神社的商店,我想去看看。”青年拉着她走向一个小小的窗口,“姐姐,我们买两个御守吧?” 木格子摆着满满当当一大堆御守,每一个都很精致,让人很难选。 “严格来说,这里是‘授与所(Jyuyo jyo)’,不是‘商店’。”常慧向他介绍道,“御守就是护身符,是神明保佑你的信物,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你付钱请的御守,应该叫‘初穗料(hatsuho ryou)’。” 看了半天,他终于做好选择,要了一个朱印帐。风琴页的小册子,封面上印着春阳神社的图案。 陆秋名走到旁边的朱印所,把小册子递给里面的人。 “御朱印”是一种特殊的纪念品,它写在纸上,可作为参拜神社的证明。神社一般备有印好的纸供参拜者自取,如果带着朱印帐本子,也可以请神职人员用笔现写。 窗口里,神社的工作人员穿着整齐的神社制服,用毛笔在小册子上写着什么。他们表情严肃,动作一丝不苟,很有神职人员的气场。 书写完神社名字和年号日期之后,再盖上神社专属的朱红色印章,即完成了一次“参拜证明”。当然,神社会收取一定金额的“奉纳金”作为香火钱。 “谢谢。” 御朱印写完,青年向工作人员点头致意,拿回了自己的本子。 常慧习惯了他的游客行为,干脆在一旁默默等着。 距离回家还有两三个地方要逛,但她现在已经想回去睡觉了。 “或许神社有很多规矩和说法,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旅游的纪念品。”陆秋名小心地把本子收好,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是‘参拜证明’,也是和女朋友一起出来玩的证明。”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土?”她吹着小风扇,不满地抗议,“出来玩就出来玩,什么都想买,不是‘来都来了’,就是‘留个纪念’。我看你呀,就差在树上刻‘到此一游’了。” “御朱印不就是神社官方的‘到此一游’吗?”他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树上刻字多不文明,还是这个有意思。” “……”常慧失语。 合着给他解释半天神社的仪式感都是白搭,任何名词在他这都是同一句话。 到此一游。 麻糬 柰良离西阪城约20公里,是关西有名的旅游胜地。 它与旧都和廉仓齐名,被称为“当地三大古都”。作为古文化发祥地之一,这里保有众多的古代建筑与文化遗产,每年有大量的游客前来观光。 春阳大社坐落于盖御山,是当地最古老的神社之一。盖御山是当地有名的神域,终年禁止砍伐,保有非常完好的自然风貌。 两人来到神社,往正中间的大殿走去。 “看不出来,你还喜欢逛这种地方。”常慧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风扇,对脸和脖子吹风降温,“是有愿望要许吗?”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即使是在遍地树荫的街上,也很少有凉爽的感觉。 爬完台阶又上坡,她的脸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倒没有哎。我的愿望在前几天实现了,下一个愿望还没想好。”陆秋名站在中庭举着相机左拍右拍,“要不过生日的时候再想吧?” 她被这份孩子气逗笑:“这话说的,好像年纪轻轻的就无欲无求了一样。” “无所求不代表无所欲。”他向她眨了眨眼睛,“姐姐,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呢。” 青年眼神诚挚,头顶的阳光有些炫目。那双眼亮亮的,闪得她呼吸一滞。 “……你还真是贪得无厌。”害怕露出破绽,常慧连忙移开视线,“对了,王叔那边怎么样了?” 闹剧告一段落,事情却还没有解决。 她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他,却不知道要从何开口。她总感觉王云山这人不简单,这事不好好处理,今后会是个大隐患。 石制的手水舍流水潺潺,常慧用木勺子舀起一勺水,淋在自己的左手上。 手水舍是神社门口的一种装置,用于给参拜者净手净口。具体使用方法是,双手交替着拿木勺洗手,再用左手手掌接一点水,放到嘴里漱口。最后再洗净左手,把木勺倒扣着放回原位。 需要注意的是,洗过手和漱过口的水不能回到水盘。它们带走了污秽,不能再与水盘里干净的水混合。 “昨天跟他打过电话了,他说海城那边准备清盘了,正在跟人谈收购的事。”陆秋名摆弄着手上的小相机,在看他刚拍的照片,“至于他,因为还要配合调查,所以暂时不能出境。” 常慧有些惊讶:“他们肯卖掉公司?” 为了找一个陆家人做“精神领袖”,王叔不惜追到国外,弄出这么多麻烦事。他和川崎勾结的事还没搞清楚,海城那边竟然…… 青年收回相机,用木勺舀起一勺清水。 “阿耀情况很不好,后续治疗需要很多钱。他们找人算了算,说是现在找人收购还来得及,卖得了多少是多少,至少不会破产。”他神色如常地洗着手,就好像这些事与他无关,“姐姐你别担心,王叔说和川崎还有些事要做,不会再逼我回去了。” 其实这些话他早就跟家里说过,但没人听。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大师,总之就是把话听进去了。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要选择这条路。但这条路不能是孩子选的,一定得是重金请来的风水大师,说话才有分量。 既然如此,那一开始就别来问他。 “你家里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走到正殿前,常慧拉了拉面前的摇铃,向赛钱箱里扔了个十圆硬币,“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收点钱回来。” 她轻轻地鞠躬两次,手在胸前双手合十,将手略微下移,闭上眼轻拍两次。最后将手放回原位,再鞠一次躬。 陆秋名好奇地看着她:“姐姐,这是不是那个……什么礼来着?” 语言学校的老师好像讲过,但他课没上完,有些不记得了。 “二礼二拍手一礼,参拜神社的基本流程。”她解释道,“鞠躬两次拍手一次,最后再鞠躬一次,就算完成参拜。” “原来如此,我试试。” 青年学着她的样子,向赛钱箱里投进了硬币。 “还有什么要看的吗?”她问道。 这边的神社到处都是,每一个修得都差不多。清一色的亮红色的木头配上白色的墙,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多了有些腻。 实际上她已经很久不走参拜流程了,就算面对神殿双手合十,也没有在许愿。她做那些参拜的动作,也只是为了给陆秋名展示一下罢了。 景点可以无聊,但仪式感不能少。 “那边有神社的商店,我想去看看。”青年拉着她走向一个小小的窗口,“姐姐,我们买两个御守吧?” 木格子摆着满满当当一大堆御守,每一个都很精致,让人很难选。 “严格来说,这里是‘授与所(Jyuyo jyo)’,不是‘商店’。”常慧向他介绍道,“御守就是护身符,是神明保佑你的信物,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你付钱请的御守,应该叫‘初穗料(hatsuho ryou)’。” 看了半天,他终于做好选择,要了一个朱印帐。风琴页的小册子,封面上印着春阳神社的图案。 陆秋名走到一旁的朱印所,把小册子递给里面的人。 “御朱印”是一种特殊的纪念品,它写在纸上,可作为参拜神社的证明。神社一般备有印好的纸供参拜者自取,如果带着朱印帐本子,也可以请工作人员用笔现写。 窗口里,神社的工作人员穿着整齐的神社制服,用毛笔在小册子上写着什么。他们表情严肃,动作一丝不苟,很有神职人员的气场。 书写完神社名字和年号日期之后,再盖上神社专属的朱红色印章,这就是“参拜证明”。当然,神社会收取一定金额的“奉纳金”作为香火钱。 “谢谢。” 御朱印写完,青年向工作人员点头致意,拿回了自己的本子。 常慧习惯了他的游客行为,干脆在一旁默默等着。 距离回家还有两三个地方要逛,但她现在已经想回去睡觉了。 “或许神社有很多规矩和说法,但对我来说,这就是旅游的纪念品。”陆秋名小心地把本子收好,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是‘参拜证明’,也是和女朋友一起出来玩的证明。”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土?”她吹着小风扇,不满地抗议,“出来玩就出来玩,什么都想买,不是‘来都来了’,就是‘留个纪念’。我看你呀,就差在树上刻‘到此一游’了。” “御朱印不就是神社官方的‘到此一游’吗?”他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往树上刻字多不文明,还是这个有意思。” “……”常慧失语。 合着给他解释半天神社的仪式感都是白搭,任何名词在他这都是同一句话。 到此一游。 ………… …… 常慧跨过木制门槛,走进一座寺庙。 大东寺,七大寺之一,曾在90年代末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该寺庙最早建于8世纪,迄今已有一千两百多年历史。大东寺几经战乱,曾几度被烧毁。现在的大东寺,是1709年重建的版本。 寺的南大门很高,久经风霜的木制建筑安然矗立,等着信者们的道来。与神道教的神社风格不同,佛教寺庙多以深色为主,气氛相对比较沉稳。 或许是因为建筑风格够老,大东寺看上去很有威严感。据说,现今重修的大东寺,规模只有一开始的三分之二。 大佛殿内,一排排巨大的佛像安静地俯瞰着人群。柰良时代社会动荡,佛像承载了太多人们的希望。可以说,大东寺的建立,正是为了在那个天灾人祸的动乱时代,向神明祈求一丝安定。 两人默默地参观着。良久,她向青年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相信神吗?”她仰视着面前的那尊大佛,心中百感交集,“神……真的存在吗?” 常慧不信鬼神。父亲离世之后,她和母亲连牌位都没有留。 和这里其他人的习惯不同,直到今天,她仍然拒绝在家里摆设家人的灵位。对她来说,与其对着相框说话,不如将那份思念埋在心中。 她曾经也有过迷茫的时刻。妈妈出事之后,她到处求神拜佛,希望有神明回应她的愿望。 但最后……没有一个神理会她。 “大东寺的修建,正是为了祈求平安。”她看着面前的一个讲解牌子,那上面写着寺庙的历史,“那时候天灾不断,疫病流行,民众苦不堪言。武圣上皇为了安抚民心,花了大价钱来修建这座寺庙。但是……” 寄托美好愿望的背后还有一段历史。 大佛和大殿还在修的时候,一位姓橘的贵族发起了叛乱。他以大东寺耗费了大量财力为由向上位者发起质疑,他喊出民不聊生的口号,以试图获得民众的支持。 最后,橘的篡位以失败告终。讽刺的是,承载着武圣上皇安定心愿的大东寺反倒成了引起争端的引子,实在是让人有些唏嘘。 “……如果神不能回应人的愿望,那神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仰望着金堂殿上高坐的庐舍那大佛像,是当地最大的铜像。它曾两次焚毁,又被后人修复。如今那大佛正坐于莲台之上,以完好的姿态面对所有人。 她提出了她的问题,而回应她的确是一片寂静。 周围香火味缭绕,挑空极高的大佛殿之上,佛像的面前摆满了贡品。游客人来人往,无不赞叹这柰良的文化瑰宝。面对着巨大的佛像,不乏有人双手合十,对着佛像默默祈祷。 但佛只是立在那里。 ………… …… 逛完几个热门景点,两人来到了商业街,试图寻找一些食物。 街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店铺,走到最里头拐弯,又是另一条古风装潢的街道。 青年在一家排着长队的店铺门口停下。几个景点逛下来,他们错过了饭点。现在闻到诱人的香味,他走不动道了。 常慧跟着他排在队伍的最末端。这一次,她很少见的没提出反对意见。 “怎么啦?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察觉到旁边人的低落,他扯扯她的裙角,“还在想刚才的事?” 她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他一看就知道。 “没有。”常慧矢口否认,“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吃甜食。” 这是一家老字号甜品店,专营麻糬,很受游客的欢迎。出发之前他给她看过旅游计划,说一定要来这里买一盒尝尝。 不远处,队伍前端的大叔正卖力地锤着一团东西。软糯的大团子随着大叔的动作在石臼里翻来覆去,很有观赏性。 “你不是说有蛀牙吗?”她用手捧住他的脸,试图撬开那张讨厌的嘴,“有蛀牙还吃。” 吃糖吃到长蛀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姐姐,我虽然有两颗坏牙,但我每天都按时刷牙,情况没有恶化。”陆秋名的脸被她捏得有些变形,他口齿不清地说道,“而且,我牙坏了也不是因为吃糖。” “还能因为什么?你明明——” 口袋里随时能掏出糖来,还随身带着巧克力。 不是吃糖吃坏了就有鬼了。 “因为我整过牙。”他指指自己的脸,“这里之前长过犬齿……呃,虎牙?妈妈带我去看的时候,医生说我牙长得不齐,就把牙齿拔了,还让我整牙。” 他戴了很多年保持器。后来被送到陆家,去英国留学,没时间和条件再复诊。 可能是学习压力大和新环境的缘故,他的牙周发炎,疼得吃不进东西。后来实在撑不住去看了次牙医,医生说他的形状已经矫正得差不多了,可以拆下保持器试试。 但靠里的两颗牙已经坏掉了,说是跟牙位不正有关系。 “我的牙齿天生就这样,牙齿大口腔小,牙齿全挤在一起。拔牙矫正之后,算是有个人样了。”他有些可惜地说,“不过那时候不懂,耽误了复诊时间。” “那你蛀牙不用去补吗?” “补过,后来掉了,就没精力再维持了。英国看牙很花钱的,医生说我情况还好,只有一点点蛀,不恶化就不用管。” “原来是这样……”常慧若有所思,“那你有机会的话还是去弄一下吧?” 毕竟是牙齿,坏掉了就长不出来了。 如果找牙医看一看,情况会不会变好? 几分钟后,两人终于来到队伍的最前端。 一层层的木托盘上放着一个个红豆馅麻糬,圆圆的,看上去很是诱人。店员熟练地将它们装好,看上去很解压。 “来,这个是你的——”他用竹签挑起一颗麻糬,示意她张嘴。 绿色的糯米团子外皮,中间包着满满的馅料,有点甜。一口下去,口中盈满了艾草和红豆的香味。 外面裹了一层细腻的黄豆粉,给团子增加了一些层次感。 “怎么说呢,我现在的状况还算稳定,我不太想去动它。”青年咬了一口团子,继续向她解释道,“也许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解决。比如我的牙,整了也没有特别完美;但反过来说,那时候不整牙的话,现在的情况可能更糟。” 就像他的家庭关系。他和陆家人关系不算好,但另一方面,他们也确实给了他去外面读书的机会。 但无论是公司的事,还是兄弟生病的事,都不是他努力就能解决的。 那就放着吧。 也许并不一定是和睦相处的才叫家人。关系尴尬,无法交流……也是万千家庭关系中的一种。 “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解决……吗……”她自嘲似的笑了笑,“你还真是想得开。” 她若有所思地嚼着团子,思考着他刚说的话。 甜腻的豆沙馅冲得她舌头有些齁。黄豆粉加糯米皮……这感觉好像有些熟悉。 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 “……这不驴打滚吗!?” 1/n “你、你轻点……” 深夜,常慧躺在公寓的小床上,久久未能入眠。 影响她睡眠质量的罪魁祸首依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青年正伏在她的身上,用力地动作着。 下面传来的冲击过于强烈,她必须用手捂住嘴,才能避免叫喊出声。 “你能不能快点……”她咬着唇催促他,“我……明天还要上班……” 新买的小床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动得她有些害怕。一是怕声音影响到楼下邻居,二是怕床被摇散了,刚花的钱就打水漂。 “姐姐,我很生气。”听到她这话,那人动得更用力了,“花火大会的路线我都找好了,你却跟我说要上班?” 他那边一点力气都不松懈,常慧被弄得眼泪汪汪:“工、工作比较重要嘛……大会……可以之后再……” 从柰良回到公寓,陆秋名一刻也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规划起下一个观光地点。上网查找一番之后,他一脸期待地来找她,说后天有花火大会。 “下次再去吧?”听到他说花火大会,她一脸惊讶,“我已经跟真理亚说好了,明天就回杂志社。” 她以为他会消停两天,没想到他根本没有休息的意思。 “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有两天吗?”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用下巴在她肩上蹭来蹭去,“你手还没好,再休息一下——” “别闹,开着火呢。” 面前的小锅正在冒泡,她推开那双黏人的手,用勺子在里面搅了两圈,以防糊底。看时候差不多了,她关掉天然气的旋钮,往锅里丢了几块冰糖。 “姐姐……” “不行就是不行,工作的事不能开玩笑。”常慧果断地推开他,把盖好盖子的小锅放进冰箱,“你撒娇也没用。” 然后这家伙就闹别扭闹到现在,凌晨两点了还不让她睡觉。 “姐姐,怎么不说话?”他托住她的腿窝,将她的双腿屈起,并分到最开,“平时不是很会说吗?现在又一声不吭。” “你、你干什么呀……” 不就是说下次再去,至于这样吗。 “干你。”他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他跪在她的腿间不住地抽插着。看她满脸通红害羞的样子,他索性将她的腿举高,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分开双腿的姿势让她无处可逃,与他接触的地方越来越敏感,肉体相撞的“啪啪”声异常明显。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间,她咬住自己的手,试图以痛觉转移注意力。 “……不许咬。”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用力掰开她的牙,想将她自虐的行为终止。但她现在被弄得意识模糊,声音也不敢叫太大声,嘴上咬得反而更用力了。 “不……不要……” “为什么咬自己?”他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逃避的眼睛,“宝宝今天不乖。” 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下巴被捏住,她不得不放开自己的手,避免那圈牙印的加深。看她一言不发,他索性将自己的右手伸进了她的口中。 “呜……” 被异物侵入,她不但没有用力挣扎,反倒任由他的手指在口中搅动。她的软舌被勾得阵阵发烫,唇间挤出阵阵细碎的呻吟声,非常无助。 在他感觉她快忍不住了的时候,从他的指间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 一种湿滑的、灵活的东西正在侵蚀他的指腹。它轻轻掠过他的手指,轻柔的触感惹得他猛地一缩。缠绵几次之后,它索性裹住他修长优雅的手指,轻轻进行……吮吸。 她在舔他的手指。 绿豆汤 “你、你轻点……” 深夜,常慧躺在公寓的小床上,久久未能入眠。 影响她睡眠质量的罪魁祸首依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青年正伏在她的身上,用力地动作着。 下面传来的冲击过于强烈,她必须用手捂住嘴,才能避免叫喊出声。 “你能不能快点……”她咬着唇催促他,“我……明天还要上班……” 新买的小床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动得她有些害怕。一是怕声音影响到楼下邻居,二是怕床被摇散了,刚花的钱就打水漂。 “姐姐,我很生气。”听到她这话,那人动得更用力了,“花火大会的路线我都找好了,你却跟我说要上班?” 她之前明明说了放假到大后天,现在又突然通知他,说要提前回去。 他那边一点力气都不松懈,常慧被弄得眼泪汪汪:“工、工作比较重要嘛……大会……可以之后再……” 从柰良回到公寓,陆秋名一刻也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规划起下一个观光地点。上网查找一番之后,他一脸期待地来找她,说后天有花火大会。 “下次再去吧?”听到他说花火大会,她一脸惊讶,“我已经跟真理亚说好了,明天就回杂志社。” 她以为他会消停两天,没想到他根本没有休息的意思。 “怎么这么快,不是还有两天吗?”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用下巴在她肩上蹭来蹭去,“你手还没好,再休息一下——” “别闹,开着火呢。” 面前的小锅正在冒泡,她推开那双黏人的手,用勺子在里面搅了两圈,以防糊底。看时候差不多了,她关掉天然气的旋钮,往锅里丢了几块冰糖。 “姐姐……” “不行就是不行,工作的事不能开玩笑。”常慧果断地推开他,把盖好盖子的小锅放进冰箱,“你撒娇也没用。” 然后这家伙就闹别扭闹到现在,凌晨两点了还不让她睡觉。 “姐姐,怎么不说话?”他托住她的腿窝,将她的双腿屈起,并分到最开,“平时不是很会说吗?现在又一声不吭。” “你、你干什么呀……” 不就是说下次再去,至于这样吗。 “干你。”他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他跪在她的腿间不住地抽插着。看她满脸通红害羞的样子,他索性将她的腿举高,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分开双腿的姿势让她无处可逃,与他接触的地方越来越敏感,肉体相撞的“啪啪”声异常明显。在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间,她咬住自己的手,试图以痛觉转移注意力。 “……不许咬。”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用力掰开她的牙,想将她自虐的行为终止。但她现在被弄得意识模糊,声音也不敢叫太大声,嘴上咬得反而更用力了。 “不……不要……” “为什么咬自己?”他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眼睛,“你又不乖。” 视线再也无法逃避,她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下巴被捏住,她不得不放开自己的手,避免那圈牙印的加深。看她一言不发,他索性将自己的右手伸进了她的口中。 “呜……” 被异物侵入,她不但没有用力挣扎,反倒任由他的手指在口中搅动。她的软舌被勾得阵阵发烫,唇间挤出阵阵细碎的呻吟声,非常无助。 在他感觉她快忍不住了的时候,从他的指间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 一种湿滑的、灵活的东西正在侵蚀他的指腹。它轻轻掠过他的手指,轻柔的触感惹得他猛地一缩。缠绵几次之后,它索性裹住他修长优雅的手指,轻轻地……吮吸。 她在舔他的手指。 “对不起嘛……真的要工作……”她软着声音向他求饶,“受不了了……小秋……啊啊……” 他顶得太用力,她声音都有些稳不住了。 “……那你下次不许定了时间又变。” “嗯、嗯……我答应你……”她连声应道,“啊……老公……老公弄得好舒服……不行了呜呜……” 身体猛地一缩,一阵止不住的痉挛过后,一股暖流从她的下面喷出,让两人结合的部位变得更湿。 他放下她高举的双腿,俯下身来,用力亲吻她的嘴唇。她下意识地想躲,他直接掐住她的下巴,将舌头伸了进去。 “唔……嗯嗯……” 他吻得她几乎窒息,身下不停地动作着,震得她快要散架。几次用力的冲刺之后,她听到了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也到达了愉悦的顶峰。 “睡觉嘛……好累……”她举起手臂环住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乖小秋……晚安……” 她全身脱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晚安。” 青年贴在她的颈窝,享受着她的怀抱。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爱你。” ………… …… 第二天一早。 “我走了啊。”常慧站在玄关叮嘱道,“冰箱里有绿豆汤,觉得不够甜就自己加糖。”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饿了自己随便买点什么吃吧,记得不要开火。”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个不放心孩子的家长。 “知道啦。”陆秋名笑着应她,从背后递过来一个小袋子,“姐姐,早餐。昨天买的。” 她接过来一看,里面装着面包和牛奶。 “……谢谢。” 她已经说不清有多久没吃早起和吃早饭了,现在这样规律地生活,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将她揽入怀中,有些不舍:“晚上我去接你?” “社长说要去东都采访,晚上看情况吧。”她轻拍他的背,“走了啊,你自己小心。” “嗯。” 他刚要放开手,又把她拉了回来。 “姐姐,还没有亲亲——” “再不放我走我要迟到了!” 常慧恼怒地关上了门。 ………… …… 绿豆用水泡一晚上,放入沸腾的水中,盖上盖子,慢煮十分钟。期间不开盖子,防止空气进入,让汤氧化变成红色。待到豆子煮到开花,即可放入冰箱。 青年舀起一勺冰镇绿豆汤。豆子煮得正好,稍微带有一些沙沙的口感。一口喝下,是一种清甜爽口的感觉,很适合夏天。 汤他加过了糖,但还是感觉刚才的吻更甜。 铁观音 驶向东都的新干线上,常慧在看一份资料。 今天杂志社叁人要去一个国际展销会,据说是和食品有关的。 传单上的字密密麻麻,看得她有些头晕。真理亚拿着一小本书,津津有味地在看着什么。 而旁边的白石社长,不停地在说些有的没的。 “真理亚,作为我们公司的第一次‘公费旅行’,你!作为总主编!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真理亚疑惑地歪了歪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想——” “不行!”白石激动地抓住真理亚的肩膀,似乎很激动,“我们即将要去的是国际城市东都,被西方称为首都的大城市啊!真理亚,你作为正义的伙伴,怎么能完全没有感想呢!?” 白石又开始了。 “社长,这话可别被都京的人听到,会骂你的。” 常慧无奈地摇了摇头,“毕竟对于都京人来说,他们才是皇都。” 皇都根据上皇的居住位置而改变,早前是柰良,后来迁至都京,也称平安京。西阪也有短暂的皇居历史,但从明志时期开始,皇居就迁去了东都。 直到今天,皇居的位置也没有改变,就在东都站旁边。 “新人啊,你有所不知!我白石什么都怕,最不怕的就是被人骂。”白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做新闻这么多年,没点抗压能力怎么行?” “后辈,你别听他胡说。”真理亚无情地揭穿了他的伪装,“老师经常一脸灰头土脸地回来,说又没拿到新闻呢。” “真理亚!你怎么能!怎么能揭穿我的秘密!”男人非常夸张地叫道,“我们不是正义的伙伴吗!” 白石越说越激动,在声音即将变大的时候,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他又把声音压了下去。 车厢内都是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们,白石这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加上他过分浮夸的表情动作,实在是有些奇怪。 “老师,还请您安静一点。” 真理亚用书敲了一下白石的脑袋。 顿时,世界安静了。 ………… …… 上午十一点,叁人准时到达会场门前。 “新干线……还真是贵啊。”白石掏出瘪瘪的钱包,心痛地翻来翻去,“叁个人四万多的车票,刚赚的钱就这么没了。” 今天的活动是白石特意安排的,费用都是他报销。他说这边有大新闻,值得杂志社全体出动。换作平时,常慧绝不会买一万多一张的票。 要不是昨天陆秋名闹半天别扭,她一定会去坐夜间大巴。反正都是白石报销,与其花那冤枉钱,不如把差价给她。 “不过,我已经掌握了很重要的情报!”白石胸有成竹地握了握拳,干劲十足地看向两人,“真理亚,新人,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真理亚半信半疑。 “哦。” 常慧就差没翻白眼了。 她俩完全没信会有“大新闻”。 “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新人就算了,真理亚,你跟我一起做新闻这么久,怎么也没有一点新闻嗅觉!?” ……什么叫新人就算了啊? “老师,虽然你很厉害,但是这次……”真理亚把手上的文库本放进包里,指了指门口的牌子,“国际食品和饮料展销会,和大新闻的关系是?” “哼哼,真理亚哟,你真是太小看我了。”白石得意地掏出一张名片,在真理亚面前晃了晃,“还记得他吗?中村财团的执行董事中村先生,我们之前采访过他。这次,可是他特意给我发的邀请——” 会场经过精心设计,上方挂着巨幅海报,门口摆着各种各样的花篮装饰。门前大厅一大群穿着讲究的业务员聚在一起,愉快地攀谈着什么。 白石从怀里掏出叁封邀请函,递给了门口的接待员。 “白石正义先生和同行的两位小姐,这边已经确认了您的邀请函。”打扮精致的女职员恭恭敬敬地将信封还给白石,“叁位请进,这边。” 在真理亚和常慧的震惊眼神中,叁人一起走进了会场。 ………… …… 穿过七拐八拐的小巷,青年来到一扇门前。 这是一栋一户建民居,位于西阪城近郊的位置。他确认了一下门牌号,手还没叩上去,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王叔。” “进来吧。” 精神矍铄的老人将青年请了进去。 屋内家具不多,只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东西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每件物品都精心摆放,能看出主人的一丝不苟。 “喝什么,大红袍还是铁观音?”王云山拿出一套茶具,接了一壶水,放到天然气灶上,“差点忘了,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喝咖啡了。” “不用了,直接进入正题吧。”陆秋名直截了当地问道,“王叔,你跟川崎到底在搞什么?” “我说过了,是生意相关的事。” “是生意的事还是见不得人的事?”青年紧蹙着眉头,极力压抑着情绪,“川崎他是干什么的,你很清楚!” “……我只能这么做。”王云山轻叹一声,听上去有些疲惫,“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要放手一搏。” 从警视厅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告诉过陆秋名,要跟那个名叫川崎的男人合作。箭已经在弦上,新公司成立也就是时间问题。 陆诚丰已经在谈出售公司的事,他的时间不多。 “王叔答应你,做完这次就洗手不干了。”王云山舀起一勺茶叶,向瓷杯举起水壶,“我也不想为难你,但川崎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如果你不来帮忙,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王云山提着水壶的手忽上忽下,洗过一次茶后,将初汤倒掉,又重新加了热水。 “你们有钱有人脉,为什么非要拉我下水?” 茶叶随着开水的倒入上下翻飞,散发出清新的香气。时间到了之后,他拿出一个滤茶网,将茶水悉数过滤。 老人将那瓷杯递了过来,那茶冒着热气,浅色的茶汤澄澈无比。香气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好茶。 “因为你有我们缺的东西。” 鳗鱼饭 陆秋名做了个梦。 梦里他是一个神的虔诚信徒。他每天起早贪黑,跋山涉水,就为去神社见他的神明一面。 那个神明很温柔,说话声音细细的,每天都听他倾诉。和她聊过后,他感觉干涸已久的心灵得到了些许滋润。 但那个神社残败不堪,到处都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它藏在地形复杂的山中,每次参拜,都要走好长好长的路。 他来过几回才知道,原来这个神早已被世人遗忘,甚至连名字丢了。 某天,他和他的神来到一片山泉旁。在清澈的飞瀑下,她用木勺舀起一瓢水,递到他的手边。 “我不想做无名的神。” 她用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我想做一个普通人。神说,我想和最爱的人在一起,过平凡的日子。 于是,他抓住了神向他伸出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 …… “喂。” “怎么了?快醒醒。” 迷糊之中,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陆秋名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坐在电车上。 “今天干什么了,怎么那么困?”常慧拍拍他的脸,“要到站了。” “啊……抱歉。”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试图从混沌中找回意识,“不小心睡着了……” 晚上十二点半,两人一起下了电车,向出站的方向走去。 常慧在东都工作了一整天,到达新西阪站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陆秋名来车站接她,她刚和他一起坐上回家的车,他就眼皮打架,靠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姐姐,刚才说到哪里了来着?” 公寓位置偏僻,附近是个小站,已经有些年头了。小尺寸的瓷砖有些发黄,布告栏里的告示也很久没有更换。末班车时刻已过,暗不见底的黑色隧道里,吹来一阵湿润的风。 两人走在昏暗的通道里,慢慢往上爬着楼梯。 “在说那个展销会。”常慧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说中村先生招待了我们,还给我们安排了很好的‘工作餐’。我还没说完呢,你就睡着了。” 她还没来得及分享那份好吃的饭。 那时候白石和中村聊得正欢,为了保持矜持,她没敢对着餐盒拍照。 FOOD PRO 是有名的食品饮料展销会,每年举办一次,是食品业重要的交流场所。这次展会场地面积约叁万平方米,参展商数量高达3500家,其中有60%是海外商家,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展会。 参展除宣传作用外,更多的是展示理念和技术。这年头什么都竞争激烈,食品公司光做好食物的口味和外观还不够,还要绞尽脑汁想“概念”。除了商家,很多经销公司也会参展,如果理念合拍,当场就谈成单子,比做多少零售都划算。 中村财团作为展会的发起方和筹办方,多年来一直积极支持行业技术发展,推进各方合作与交流。执行董事中村胜博,便是这次展会的总负责人。 “我们那个社长啊,竟然让他弄到邀请函,还跟中村先生聊那么好……”走上长长的楼梯,常慧拿出钱包刷卡出站,“他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我还真是没想到。” 工作餐是一份鳗鱼饭。 精致的红色方形便当盒,放在手里很有分量。一整块的大鳗鱼,用甜口的酱汁腌制,再烤出油脂,盖在米饭上,看上去就很诱人。 “我们准备了蒲烧鳗鱼饭,请各位尽情享用。”会场的休息室内,文质彬彬的男人向白石一行人介绍道,“这可是我司的骄傲,还请白石先生多多报道。” 说话的人正是中村胜博。他大概叁十来岁,戴细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据说,他是中村财团的叁公子,专门管理旗下的食品分公司。 “那是自然!”白石摆着胸脯向中村保证,“我们‘白石报社’,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大家报道这次优秀的展会!” 寒暄过后,中村离开了,叁人终于开始动筷。 常慧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鳗鱼口感肥美,鲜嫩多汁,入口即化,不愧是招牌产品。便当配的小菜是红姜和凉拌海带,调味恰到好处,吃起来很清爽。 “据说鳗鱼饭是特别为大会准备的,我们吃得可开心了。”回想起那份工作餐,她都想再来一份了,“可惜展会一年办一次,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回到公寓,常慧放下包,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 小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除了小床,前几天又添了个沙发。她蹬掉鞋子,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布艺的双人小沙发,在陆秋名的坚持下买回了家。她本来不同意买,但现在疲劳了一天,酸痛的腰背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感觉还真不错。 看她累得不行的样子,陆秋名心神领会。他去卫生间洗过手,再走过来轻轻地按摩她的肩颈。 “这个沙发还真是买对了,今天累死我了……”他捏得恰到好处,他的手劲让她放松下来,“对,就是这里……用力点捏……” 酸酸麻麻的触感很到位,她享受地眯起了眼。在他贴心的按摩之下,她又说了一大堆展会的事。 半晌,她才发现他沉默了好久。 “……怎么不说话?”她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又累又困的样子。” 平时都是他不停地说,她都懒得听。现在倒过来了,她却莫名有些不安。 她拉过他的手,示意他坐下:“怎么了,有心事?” 青年的眼中似乎暗藏着一些复杂的情绪,他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他沉默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按下了那股冲动。 “没事。”陆秋名说,“电车上面睡着那会儿,我做了个梦。” “做噩梦啦?”常慧关心地揉揉他的脑袋,“没事儿,梦都是反的,过一会儿就忘了。” 他想起那个古怪的梦。他梦见他抓住了那支神明的手。神明用手指轻轻抚摸他的嘴唇,在他面前褪下了衣衫。 “小秋,想要你。”神说,“快点……” 不知为何,她叫了他废弃已久的小名。他刚要伸手抚上那片软肉,梦境一转,他突然从破败的旧神社,移动到了半夜时分的河堤。 自动售货机前,她含情脉脉地扒开了他的裤子。她将他的那根东西拿出来,轻轻含在嘴里,不住地吮吸。 被他弄脏了脸之后,神明终于肯回答他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他困惑地问道,“你说我很烦,心智不成熟,像小孩子……但最后,你还是喜欢我。” “我哪有喜欢你!?”她急躁地矢口否认,“你、你别胡说……” 神明一反常态,不再像神社中那样清冷孤高,独自居住在无人的山里。她现在脸颊微红,反倒是像个可爱的人类。 “姐姐……”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叫了这个称呼。梦里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醒来了。 他坐在凌晨十分的电车上,旁边是一脸关切的常慧。 “你没事吧?心不在焉的。”现在她坐在沙发上,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脸,“说,今天干什么了?是不是干坏事了?” “……没有。”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你呀,就是让我放心不下。”她站起来,想去厨房那边看看,“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又做饭失败了?”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 “没有,厨房我没动过。”他从后面将她抱在怀里,头紧紧地贴着她的耳侧,“我没事。就是回来的一路上你都在说中村中村,我插不上话。” “姐姐,我吃醋了。” ………… …… “你、你有毛病……”常慧拼命推开胸前的头,“在外面跑了一天了,你也不嫌有汗……” 常慧正跨坐在某人的腿上,面对面地被扯开了衣服。她的衣服被揉乱,内衣被推到上面,样子糟糕得很。 “有吗?明明就香香的。”陆秋名埋在她的胸口,舌头不住地舔舐,“姐姐,我怎么觉得你这里又变大了?” 一边舔一边揉,两边都没闲着。 “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天天揉的……”她咬着唇,祈祷他快点结束,“你讨厌死了……我累了一天了,你还不放过我……” 白花花的乳肉在他手中变成各种形状,饱满的顶端被吮吸充血,红扑扑的,模样甚是淫乱。 “……不许讨厌我。”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乳尖,“姐姐,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 “啊!……你咬我干嘛!?”蓦地受了刺激,她的胸口一阵轻颤,“你好烦啊!我不要了……我要睡觉——” 昨天就没怎么睡好,今天又忙了一天。现在都快一点了,要做的话,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推开他不安分的脑袋,试图从他身上下来。 他按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到了自己的唇上。他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肆意地在她的口中掠夺,好久之后才放开她。 “不要讨厌我。”他抵着她的鼻尖,轻轻地喘息着,“姐姐,别讨厌我……” 他的呼吸很乱,睫毛不住地乱颤,语气听上去几乎是在祈求。 “对不起……姐姐……”他向后仰倒在沙发上,手紧紧地环住她的腰,“别讨厌我,好吗?……” “……”被他的样子吓到,常慧有些语无伦次,“没、没有……哎呀,我说着玩的……”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不讨厌你。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她的动作很温柔,“都累了,去洗漱睡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她坐在他身上,身子在比他高一些的位置,安静地抚摸着他。他在她身下仰望着她,眼眶莫名地有些酸楚。 他看着她不依不饶:“那你说喜欢我。” “呃。”常慧不明所以,“怎么了,突然又说这个?” “因为你都不说喜欢我,你只是说不讨厌。”他摆出一副可怜的架势,语气听上去有些委屈,“姐姐,你都没说过爱我。” “我没有说吗?我明明说过了。”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可能是那次你睡着了,我声音又小,你没有听到吧。” 那天他扮成了“猫”,任由她欺负。折腾到天亮之后,他筋疲力尽,躺在她的臂弯里睡着了。 原来他没听到她的话吗? “我不管,你再说一次。”他的眼睛湿润得很,看上去马上就要哭了,“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 “好吧,看在你大半夜来接我的份上。”她简直拿他没办法,“爱你爱你,我最爱小秋了。你乖一点,别闹别扭了好不好?” 她举手投降,温柔地亲了亲他的眉心。昨天闹别扭就搞得她腰酸背痛,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嗯。”他听得舒服,心情好了不少。 考虑片刻,又补了一个新的要求。 “姐姐,我以后每天都要听。” “……不是吧!?” 他怎么能那么缠人? 常慧简直想喊救命了。 ………… …… 梦还没有结束。半夜熟睡的时候,他又回到了那个河堤。 “我哪有喜欢你!?你、你别胡说……” 常慧再一次否认对他的情感。 “没有吗?” 他听了很失望,眼神渐渐变得幽暗。 “好吧,一开始是那样没错。”她自觉理亏,只好稍微让步,“现在是挺喜欢你的啦……” 见她松口,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想想。嗯,长得挺好看的,身材不错,衣品还可以,说话声音也好听。”她掰着手指,若有所思地说道,“当然最重要是活好啦,腰挺有力气的,尺寸也大,而且还持久。你呀简直是天赋异禀,每次都伺候得我很舒服……” “不过小缺点你也是有的,就是如果不要那么爱撒娇和黏人就好了——” “你……” 这段话简直每个字都戳在他的心口。 她为什么能精准避开所有他想听的话? 她是不是故意的? “怎么样,‘公主’您满意吗?”她得意地向他挺起胸脯,“基本上每个方面都夸到了,如何,这回答应该还不错吧?” 平心而论,她已经说了很多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了。 这段夸奖也是真心实意的,他还要她怎么样? “满意满意,满意得很。”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除了满意,还起了一阵无名火。” “为什么啊?”她好像完全没有头绪。 葱烧豆腐 “后辈,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午休时间,女孩从一迭书背后探出脑袋,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 香味来自于常慧手里的粉色布包。只见她打开袋子,拿出一盒饭菜。 “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真理亚盯着她手里的饭盒,作出十分夸张的表情,“诶——男朋友的爱心便当!后辈,你可真是……” 羡慕死人了。 “我自己做的。”常慧无情地打断她,“真理亚,少想些有的没的。” 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常慧拿出早上准备的饭。普普通通的两层盒子,一层装豆腐,一层放米饭。在真理亚期待的目光中,她拿着饭盒走向杂物间门口。 “入职”之后,在她的坚持下,办公室终于收拾干净。她收出一张空桌子作为“茶水间”,还公费买了个微波炉。 “什么嘛,明明都住一起了。”真理亚不满地撅起嘴,“小慧姐,我早就用占卜看到了,你不承认也没用。” 她把饭盒放进去,按下加热键,微波炉随即发出温暖的光。常慧看着转动的饭盒,脑海里突然出现某人的脸。 “你能不能别老对我使用占卜?”她对总主编发出小小的抗议,“我可没请你算。” 真理亚耍起小脾气:“不占卜我也知道!” “你真该给杂志开个玄学专栏,给我们这个岌岌可危的报社增加点收入。”常慧无奈地摆摆手,“肯定比我们现在做的业务赚钱。” 从展销会回来后,中村就把食品公司的一些业务委托给了白石。杂志社现在除了写八卦稿,每天还要帮中村集团的产品写文案。 她觉得这应该是广告公司的业务,向白石提出了质疑。对此,白石的解释是:管它是哪行,有钱赚就行。 于是,这段时间他们收到了大量的食材,说是给他们写稿用。各种新鲜蔬菜,肉制品,面条,豆制品……这个便当就是用中村旗下的豆腐做的。 紧实的老豆腐,切片后用厨房纸吸干水分,下锅煎制。等豆腐煎到两面金黄,再另起锅,加入葱姜、酱油爆香。再放少许水,等料汁沸腾之后,下入切好的笋、香菇,和煎好的豆腐。炖煮几分钟之后,淋上调好的碗芡,便是一道咸鲜美味的葱烧豆腐,最是下饭。 一分钟的加热还没结束,很快,真理亚跟了过来。 “早上我看到了。” “什么?” “小型面包车,是叫‘Roomy’吧?”真理亚围着她左转右转,“后辈,你从那上面下来的。” 常慧显然没想到会被她看到:“你怎么知道?” “哼哼,我就说瞒不过我的眼睛。”真理亚得意地叉起了腰,“有男朋友做饭,还送你上班,哎,搞得我这个‘前辈’好羡慕……” “我都说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 …… “……别看那孩子瘦瘦小小的,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常慧侧过脸看向窗外,“之后你还是别送我了。” 八月下旬,本应是艳阳高照的时候。但这两天说是有台风,下午乌云翻涌,天上黑压压的一片。 公寓附近的十字路口,小车停在一片红绿灯前。听了她的话,驾驶座上的青年若有所思。 “那姐姐你是怎么回答的?”他用手叩了叩方向盘,“我有点好奇。” “下星期我要去ANAMI那边了,那家是大公司,离公寓也更远。”常慧自顾自地说道,“你来回接送,油费不划算。” 窗外开始下起了小雨,随着有节奏的雨刮声,她靠着后颈的软包枕头,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 车子是陆秋名刚买的,两个星期前,他说这款有优惠,就直接签了下来。TAYOTO的微型面包车,小巧四人座,后排座椅可以放平,适合代步和露营。 近一个月她早出晚归,他好像也有事忙。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拿的驾照,她也没问。 她回家除了工作就是倒头睡,最近两人相处最长的时间,竟然是上下班这段半小时的车程。 常慧小睡了一会儿。恍惚间,她感到车子停了下来。 而她自己正躺在一块平整的软皮垫子上。 “到了?”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公寓附近的露天停车场,挣扎着想起来,“我怎么到后面来了……” 他熄了火,拉好手刹,打开了车门。随后打开后座的侧滑门,向常慧这边钻了进来。 她以为他要扶她起来:“不用了,我自己起来就——” “你还没回答我呢。”他将她推回原位,“你同事问我们的关系,姐姐,你是怎么说的?” 日产的小面包车大多是自动门,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车门缓缓合上,将两人锁在了一起。 室外发闷,车内的冷气十足,吹得她有些冷。青年的头上挂了些水珠,带着一股湿润的气息包围了她。 “我为什么要向同事解释这个?”她扯住他的领口,将他拉进了些,“你很在意这个名分吗?” 他的脾气她还不知道?无非就是听到这个话题,又戳到了他的敏感点。 “我当然在意了。”他目光炯炯,眼里似乎暗藏着某种情绪,“你一直不跟别人说你有男朋友,是我很拿不出手吗?” 她的手往下探去:“我又没朋友,我去跟谁说?” 外面雨越来越大,气氛正好。他能不能赶紧结束这场小别扭,做该做的事情? 好几天没亲近,她有些心痒痒。 “你都没说过。杂志社的同事,高坂一家……”陆秋名按住她的手,“还有你那个中介‘朋友’。” 她的眼神像要把他吃了一样。如果不是他及时按住,她怕是早就拉开了他的拉链。 “难不成我要逐个打电话通知他们?”常慧翻了个白眼,“电话接通了我就说‘哎你好,我说个事,我有男朋友了,他是XXX……’?这不会很莫名其妙吗?” 他眼中的笑意深了些:“有什么问题吗?这样不是挺好的。” “都是成年人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她粗暴地掀开他的衣服,“陆先生,能不能别作了?” 她趁乱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手感不错。 “不做了吗?”他故作正经地整理了下衣服,“常小姐,那我们回家——” “你少给我装!” 常慧恶狠狠地把他拽过来压在身下,翻身骑了上去。 - 回来了。 (没有卡肉) 拥抱 常慧盘腿坐在茶几前,敲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第一段精简一下,第叁段最后两句重写,再改下排版……”她用肩膀夹着手机,仔细地记录着,“嗯,是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工作交待完毕,在一大堆麻烦的敬语之后,电话那头终于挂断。 她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肩颈。 “怎么样,又要改?” 青年将一杯柠檬水递到她面前。 “是呀,改了两遍了,现在他们又说这段文案写得不够‘精致’。”她接过水杯,泄愤似地喝了两口,“说我写得不好就算了,写得不够‘精致’是什么鬼?” 窗外雷云翻涌,下着瓢泼大雨。一旁的电视里播着新闻。 “受台风‘罗莎’影响,多家航空公司已取消约100个国内和国际航班。西铁路公司刚刚宣布取消西阪市出发的新干线列车,我们了解到,可能会有十多趟列车受到影响……” 常慧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向后靠在某人的腿上。 “这还没去就这么麻烦了,下周要真去了现场,会怎么样我都不敢想……”她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啊,我真是受够了!” 前段时间她给中村集团写的文案很受欢迎。中村跟白石商量了一下,决定请她去旗下的食品公司“ANAMI”交流一段时间。 但这还没开始“交流”,她就被大公司繁杂的等级关系和工作流程摆了一道。 “既然那么累就不做了,本来也不是你的工作。”陆秋名坐在沙发上捧住她的脸,“姐姐,你最近瘦了好多。” “那肿么行呢,跟社长都嗦好噜……”她的脸被他揉来揉去,口齿有些含混不清,“介可是难得嘟机会……喂!你别捏我脸了!” 她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青年的面前瞪着他。 “我跟你说正事呢,你乱捏我干嘛?”她反手揪住他的脸,扯得他的脸变形,“还嫌我不够烦!” “姐姐泥嚎凶喔……”陆秋名也开始口齿不清了。 “我本来就凶!” 她正揉得起劲,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拽进了他的怀抱。 “好啦,冷静一点。”他拍拍她的背,“第一次跟大公司对接是这样,慢慢来嘛。” 温暖的手掌慢慢抚弄着她的脊背。不服输的炸毛刺猬,在这耐心的安抚下渐渐平静。 他知道她的脾气。四处打工兼职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份工作,她有多重视他看在眼里。现在又有了交流学习的机会,她肯定是想认真对待的。 只是她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办公楼的工作也没有经验,她还需要时间适应。 “你跟大公司的人对接过吗?”她搂住他的脖子,恹恹地问,“你说会有单子给你做,他们也会这样为难你吗?” “我觉得不算为难……不过工作嘛,肯定没有一帆风顺的。”陆秋名略有所思,“他们之前有一次让我做计算模型,我做了六套才采纳。” “六套!?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吧?!” “不是欺负我啦,是他们甲方自己的沟通问题。”他向她解释道,“他们一共有叁个部门,开会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沟通的,一会儿说要这样,一会儿又说要那样。一会儿说按A标准执行,一会儿又说换成B。最后发到我这个外包手上,就全乱了套。” “那你老老实实做了六套,但只收了一套的钱?”常慧痛心疾首地捧住他的头。 “是啊。”他好脾气地笑笑,“人家给我发单子都不错了,哪还轮得上我说话。” 常慧还是有点不甘心:“我在想……你会不会吃了大亏自己没发现?” 一想到下周的自己也有可能拿一份钱打六份工,常慧顿时沉浸在了悲观的幻想里。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吃亏’。” 一只狡猾的手偷偷地从她的T恤里伸了进去。 “姐姐,要不你‘安慰’一下我?” ………… …… “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偷偷吃药了。”常慧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拼命忍受着下体的撞击,“刚才在车上都……这才过了多久,你又……” 她的衣服乱七八糟,腰被人紧紧扶住,身体被他的性器撑满,几乎要承受不住。 “……吃药?”陆秋名被她逗笑,“宝宝,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了?” 他放缓了抽插的速度,从她的里面抽了出来。他慢慢地蹭着她的洞口,似乎有话想说。 “怎、怎么了……?”身体蓦地一空,她失落地望向他。 傍晚,窗外的大雨不停。从阳台的玻璃门往外看去,外面是一片黑压压的阴沉。 青年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黑得和这坏天气差不多。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那么想。”他伸出食指,按了按那颗充血贲张的小豆豆,“姐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股充满电流的触感从她腿间传来。她不由得夹紧了腿,以防自己不小心泄底。 “啊、啊……我只是比喻……比喻嘛……”她半咬住嘴唇,向他挤出一个可怜的眼神,“小秋……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他不为所动:“我一向很小气,你知道的。” ……他能不能别老在关键时刻停下来? 每次都是为了她那两句“好听的”,幼不幼稚? “我、我是说……你不用吃药,都比人家吃了药的厉害……”常慧伸出手,抱住他的躯干,“哎呀,你误会我了。” 她很喜欢这样抱他。回家之前在停车场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抱他。 做完之后,新车被不知道是谁的体液弄得一塌糊涂。草草清理过后,她揽住他,让他的身体覆在自己上方。 他的怀抱很温柔,暖暖和和的,让人安心的感觉。她贪恋他的拥抱,一度忘记了失眠的感觉。 “那还差不多。”陆秋名紧绷着嘴部肌肉,竭力忍着笑意,“姐姐,下次不许这样造谣我。” “知道了,谁敢惹你呀……”她伸手握住他的分身,用力套弄了两下,“哄好了吗?小兄弟。” 他咬牙切齿地答道:“要不你问问他?” “嗯……咳咳。”常慧清了清嗓子,“小陆弟弟,你好了没有?” 常慧恶作剧似的捏了把他的小头,突如其来的挤压弄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她舔了舔嘴唇:“我是说,小陆弟弟……什么时候能接着操我?” “……现在。”陆秋名扶着性器,用力朝她压了下去,“准备好了没有?小常姐姐。” 他没有等她回答,就自作主张地动了起来。 他下身的律动很有节奏,一轻一重地,弄得她本就湿润的甬道更加泛滥。很快,她软弱无力的下体就经受不住,喷出一股清亮的水柱。 “啊、啊……小秋……好舒服……”她紧紧地抱着他,指甲嵌进了他的肉里,“啊啊……喷、喷出来了……呜呜……” 两人负距离面对面拥抱着。他轻轻吻上她迷离的双唇,不断地吮吸她的舌头。 他揉着她圆润的胸脯,听着她的喘息继续冲刺。很快,他浑身痉挛,再一次达到了顶峰。 “小秋……” 止不住的快感之下,他听到她在喃喃自语。 “……喜欢你……” 水煮鱼 北郊某处,小车行驶在蜿蜒的路上。 这里已是西阪市外,鲜有人至的偏僻地界。迷你款的四人座Roomy穿过一片树林,将绵延的小山抛在身后。 天阴了半晌,现在正是低气压的时候。挡风玻璃前,一双光洁白皙的手握着方向盘。前方不远处便是弯道,陆秋名拉下换挡器,缓缓转动汽车的方向。 路上没遇到其他车,这次转弯很顺利。但他却一点也没有放松,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头一瞥,看了一眼后排座椅上放的小箱子。 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盒,四四方方的,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它的重量极轻,从这个距离观察,只能嗅到些许草本的清香。 这便是他这段时间的“工作内容”。他知道,这暗藏剧毒的盒子,是他受制于人的投名状。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天。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厌恶地抿了抿唇。 “……” 他向后视镜看去,那里映出灰白暗调的天空,莫名惹得人烦躁。 青年目光肃穆地盯着前方。离目的地还有五分钟车程,他换挡加速,快速通过这条狭小的长路。 ………… …… 上午十点,常慧拎着一袋食材回到家中。她刚去了趟超市,准备在这个难得的休息日犒赏一下自己。 她从袋子里拿出刚买的鱼肉。是超市卖的打折鱼段,商户早已贴心地去掉了骨头。她拆掉塑料包装,将鱼切成整齐的薄片。 葱姜拍碎,加一点水搅匀。鱼肉用厨房纸吸干水分,放入盆中,放盐、白胡椒粉。轻轻抓两下,待到鱼肉稍微起胶,倒入葱姜水。鱼片易碎,抓调料的时候要小心,要等水分完全吸收再加下一次。如此重复叁遍,鱼肉便会饱满多汁,入口即化。 打完葱姜水后,放入淀粉搅匀,最后加少许油封住水分。常慧给盆封上保鲜膜,将鱼肉放入冰箱冷藏腌制。 今天这饭做得利索,台面干干净净,常慧满意地点了点头。米饭开了电饭锅定时,小料也准备好了。等他回来,就可以直接起锅开火。 她决定再去睡一觉。 ………… …… 终于,在一栋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旧式小院前,小车停下了。 陆秋名停好车,从驾驶座下来,取下后排的那个木盒。他已经来过几次,并未被戴着墨镜的保镖阻拦。 院中种的青竹郁郁葱葱,茂密非常。他穿过弯弯绕绕的石子路,打开厚重的和式木门。 一切都如之前那样安静,但今天似有些许不同。陆秋名还未走近,就听到屏风后头,传来了两个交谈的声音。 “香织姐。”先说话的人是个年轻男人,“这是公司前几天的账,请您过目……” 说话的人唯唯诺诺,语气中带了些讨好。女人晾了他一阵,才漫不经心地问道。 “……上次交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成熟女性的声音,慵懒散漫,却又带了些严厉。他虽还没见过她的长相,却已经习惯了这种不怒自威。 “还、还在办……”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瑟缩。 女人干净利落地打断他:“说重点。” “突然说要关掉一半的店,下面的兄弟们有些意见……”听出她语中的不屑,男人声音抖了叁抖,“真、真是非常抱歉!我会尽力去办——” “废物!” 房间本就没开灯,又隔着屏风,青年看不见后面的场景。女人骂了一句之后,只听见很响亮的“啪”的一声,男人便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 “大、大姐头!对不起!”男人头上冷汗直冒,就差跪地求饶了。 “我再给你叁天时间。做不好的话,你知道后果。”女人夹起一根香烟,不屑地按下打火机,“赶紧滚。” 微弱的火光中,隐隐映出女人的剪影。她肩颈线条优雅,头发盘起,后脑勺似乎插着发簪。 被训斥的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陆秋名抬手看了下时间,今天比预定的晚了叁分钟。 他将手里的木盒摆在屏风前的小桌上,便准备自行离开。 “慢着。” 女人叫住了他。 这是女人第一次跟他说话。 华丽的帷幔后露出半截光滑的肩膀,她随意将衣服掖了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你这是第几次来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宿醉的酒力还未完全醒,女人扶着额头,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已经按照公司规定,将客户订的东西送到指定的位置。”青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既然东西已经送到,这就失礼了——” 陆秋名低着头,应对谦逊有礼,让人挑不出破绽。 “小朋友,说谎是不对的。”女人走进了些,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答非所问,这样很没礼貌呢。” 女人红唇微启,向他吐了个烟圈。 呛人的烟雾很快消散,他这才看清女人的长相。她化着精致的妆,一身深色和服,脚上踩着高高的木屐。和周围古典庄重的风格不同,她的穿着随意,举止更是带着几分轻佻。在他这个陌生人面前,她似乎毫不避讳。暗金色绣边的领口大喇喇地敞着,样子很是慵懒惬意。 刚才的手下叫她“香织”,想必这是她的名字。 “……承蒙关照,我姓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真是奇怪的名字。不过……听上去很有趣。”香织眯着眼打量他,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年轻人,你这张脸,做送货员真是浪费了。” “……”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上班?”女人用指甲掐灭手里的半根烟,“用不了两个月,你就会成为我手下最赚钱的‘头牌’。” 陆秋名断然拒绝:“抱歉,我对这样的‘工作’没有兴趣。” “没关系,你慢慢考虑。”女人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笑着塞了一张名片进他胸前口袋,“我会等你答复。” 香织的手在衬衫口袋外画了个圈,末了,还不忘用手指点一下他的胸口。 “你……”陆秋名如临大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你不想留下来陪我,那你最好现在就走。”女人并未在意他捏紧的拳头,而是转身向里走去,“我今天心情不好,别再惹我生气。” 香织离开了。她刚才站的地方只留下淡淡的香水味。 “……陆小朋友。” 陆秋名刚转身迈过门槛,屏风后又传来女人轻笑的声音。 “我很期待。呵呵……别让我等太久。” ………… …… 下午一点,青年打开公寓的房门。 今天周六,常慧不用上班。昨天晚上她熬夜改文档,他早上走的时候,她刚贴着他的臂弯睡着。 她比之前粘人。也许是因为最近太忙,她没再像之前那样跟他怄气。偏偏这套对他很受用,她随便哄他两句,他就开心得很。 陆秋名打开小卧室的门。她还裹着被子睡着,手里抱着他的枕头。 这套床品是他们去实体店选的。纯棉的材质,柔软亲肤,适合夏天。她盖的这条空调被缝得精致,裹在里面,就像裹着柔软的云朵。 外面雨又开始下了。他沉默地在床边站了会儿,把被子往上提了下。 “嗯……?”察觉到身上的动作,常慧睡眼惺忪地望向他,“你回来啦?……” “抱歉,吵醒你了。”他掖好被子,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再睡会儿吧。” “没有啦,我刚醒了一次了,现在就是眯一下。”她往被子里缩了缩,“东西买到了吗?” 她刚醒的那次收到他的信息,说是去超市买吃的了。 “……买到了。”他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姐姐,食物和日用品我都准备好了,这两天天气不好,你在家要小心。” 听这意思,他好像准备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怎么回事?”常慧听出不对,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两天刮台风,你要去哪?” “我……”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是学校那边?哎呀,你都联系好老师了,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她拍拍床边,示意他过来,“ANAMI那边都说放假了,外面刮风下雨的,还是待在家里安全。” 家里。 没错……这里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全新的“家”。 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儿? “……好,听姐姐的。” 他靠了过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 …… 茶几上摆着一大盆水煮鱼。 “小心一点,很烫——” 常慧拿着小锅,将烧至冒烟的热油泼了上去。辣椒花椒接触到热油的一瞬间,整盆菜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看上去很好吃。不过……”陆秋名往杯里倒了些茶水,将它递到她的手上,“姐姐,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别累坏了。” 他没想到她会做饭。回来的时候,他还在便利店买了炸鸡便当。 “突然想吃了嘛。”常慧抿了一口乌龙茶,“这两天阴风阵阵的,吃点辣的开胃。” 她把杯子放在一旁。杯中晶莹的冰块碰到杯壁,发出好听的碰撞声。 电视里依然播放着台风新闻。最近这次“罗莎”影响范围广大,未来一周都会降雨。屏幕上的女主持人请来两位专家,表情严肃地说着气流走向。 “我直接买的超市调料包,只有上头的料头是我剁的。”她拨开上面的辣椒葱花,从底下捞起一片鱼,“应该不辣。” 鱼肉鲜嫩,调味恰到好处。微微的麻辣味撩拨着她的味蕾,辛味虽有些刺人,盖在饱满圆润的珍珠米上,正好下饭。 “闻起来很香。”陆秋名跟着吃下一片,鲜香嫩滑的鱼片烫得他舌头发麻,“很、很好吃……” 鱼比预想中的要辣。他还没嚼两下,辣椒的味道就顺势而上,直抵他的鼻腔。 “呛到了?”常慧赶紧放下碗筷,轻拍着他的背,“没事吧?来,喝点水……” 青年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乌龙茶冰凉的涩味带有一些镇定感,让他缓了过来。 看他涨得满脸通红,常慧抓紧了他的手,有些担忧:“还要不要喝水?我去倒——” “……没事。”他回握住她,目光看向桌上的水煮鱼,“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辣是一种痛觉?” “嗯?没有诶,这边的人吃得最辣的东西……也就麻婆豆腐?” 海城人口味清淡,不流行吃辣。常慧在异国生活多年,接触辣椒的机会就只来源于调料包。 毕竟做川菜的中餐馆对她来说是奢侈品,不是什么时候都消费得起。 “我之前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从机制上来说,酸甜苦咸鲜,都是作用于人类的味觉细胞。”陆秋名端起碗,重新夹起一片鱼肉,“辣和它们的原理不太一样,辣是辣椒素作用于神经受体蛋白产生的。” “这么深奥。”常慧往嘴里扒了口米饭,“那你刚才……有感受到‘痛’吗?” 平心而论,她这道菜并不辣。底料是随处可见的调料包,料头的辣椒花椒都是在这边超市随便买的,肯定比不上吃辣地区的味道。 “有吧。”他看着水煮鱼红亮的汤底,“准确来说,辣椒带来的辣椒素进入我口中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开始‘痛’了。” “那‘麻’呢?辣是痛觉,麻是什么?”她嚼到一颗花椒,舌尖有轻微的针扎感,“不会是触觉吧?” “我想想——麻好像是一种震动。”他仔细搜寻脑海里看过的那篇文章,“作用机制也是激活神经元,产生作用的是神经纤维……嗯,应该是触觉吧?” “好诶,下次我写东西素材有了。”常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后写ANAMI旗下的新型辣椒,我就说‘百年一遇的奇迹,震颤味蕾的极致体验!辣椒仙人的极致,秘诀竟然是它!’……怎么样,有没有很吸引眼球?” “不错,我都有些想看了。不过姐姐你别忘了,要注明这个灵感来自于男朋友……” “……原来你绕那么大一圈就是为了这个!?” 看着那张欠揍的脸,常慧恨不得打掉他的筷子。 台风天(一) 晚上十点,西阪城近郊某处旧公寓。 刚下过阵雨,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夕川走上楼梯,来到二楼的一扇门前。 角落的最后一个单人间。门口已经拉好了警戒线,穿着制服的警察正拿着各种器具,仔细地收集着现场痕迹。 “老师。” 说话的是青野纱和,搜查一课的小组长。她抬起警戒线,示意夕川进来。 “青野,简单说一下情况。” 夕川弯下腰,穿好塑料鞋套。他刚从北郊的山那边过来,鞋底沾了些泥泞。进入现场前,要做好基本的防护措施,以免破坏现场。 面前的房间似乎不太通风。站起身的一瞬间,他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一股不易察觉的糜烂气息,正顺着房门往外扩散。一位年轻的警员向他递来口罩,夕川礼貌地点了下头,摆手表示拒绝。 屋内,一具死状惨烈的女尸躺在房间正中央。她的身上布满伤口,衣服被撕得七零八落。眼眶上有青黑的被殴打痕迹,失去光泽的眼珠呆然地看着天空。 夕川蹲下查看情况,他的眉毛拧成了一股绳。 “死者堀本亚美,25岁,在市内一家书店做售货员。”纱和拿着小本子,向夕川讲述情况,“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叁天前,死因……” “压迫性窒息。”夕川拿起手电筒,照亮了死者的脖颈,“颈部扼痕明显,有皮下出血。这些新月形状的小痕迹……从尺寸来看,应该是男人的指甲。” “嗯。至于有没有提取到DNA,要等法医和鉴证科同事的详细报告。” 夕川缓缓站起身,向窗边走去:“青野,你怎么看?” “我们问了几个邻居,他们都说不认识死者。”纱和翻开另一页笔记,认真地答道,“楼下管理员说,受害人性格内向,甚少与人交往……” “我问的是你怎么看,不是问你的走访结果。”夕川向前伸手,用力推了推紧闭的窗户,“合上那本笔记,说你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扇正对着屋外走廊、外开的玻璃窗,整栋楼都是这个设计。夕川仔细查看,发现窗户上锁完好,从外面没法轻易打开。 “我们赶到的时候,现场门窗紧锁,没有损坏的痕迹。这栋楼年代久远,隔音情况并不好。从邻居的证词来看,案发时并没闹出太大的动静。我推测,受害人可能和凶手认识。” “继续。” “……凶手的作案手法,和今年的几起案子高度类似。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案子是同一人所为。”纱和有些犹豫,“但,奇怪的是……” “奇怪的是,叁天前几乎同一时间,东都也发生了一起案子。”一旁的加濑接着纱和的话说了下去,“我刚跟东都那边取得了联系,两起案子几乎使用了一样的犯罪手法。据了解,两位受害人之间并无关联。” “没关联吗?”夕川围着阳台走了一圈,视线停留在角落的一抹灰尘,“可我不这么想。” “老师,我知道您的意思。但两个案发地点距离几百公里,绝不可能都是宫城。”加濑辩解道,“除非那家伙会瞬间移动。” “没错,就是这个‘瞬间移动’。”夕川解下手套,快速地向屋外走去,“现场的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做。青野,加濑,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调查。” ………… …… 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凌晨。 两人在沙发上看电影。 这是一部五年前的科幻片。两个小时过去,影片已经接近尾声。背景设定是生态环境衰退的地球,男主角在拯救人类的旅途上,意外接触到了高维生物。 在故事的最后,男人见到了他的女儿。他的时间流速和其他人不同,相见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当年的样貌。但他的女儿已经老去,她躺在新家园的病床上,向他挥泪送别。 电影结束,电视屏幕上播着长长的制作名单。常慧靠在陆秋名的怀里轻轻抽泣,她似乎还沉浸在那段剧情之中。 电视是他们早些时候在电器铺买的,音响一般,屏幕也不大。但电影画面精美,台词细腻动人。当那经典的管风琴配乐响起,她的情绪一下就被调动了起来。 “姐姐,还好吗?”青年捧起她的脸,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早知道不看这个了。” 他本想看点轻松的爱情故事,却被她一句“我又不相信爱情”堵住了嘴。 “……真是的。”她吸了吸鼻子,“你怎么回事,让你选个科幻大片,怎么选个这种。” 她不想看浪漫的爱情片,最后却还是被浪漫的科幻片击中。 本以为是不用带脑子的爽片,没想到还是没按住泪腺。 “这就是科幻大片呀,刚出的时候我去电影院看的。”陆秋名递给她几张抽纸,“怎么了,不好看吗?” “没有。电影很好,我很喜欢。”她擦了擦眼泪,伸手环住他的腰,“结局也很圆满,我没什么意见。” 常慧很少看电影。妈妈出事后,别说娱乐项目,她连最基本的吃饱穿暖都成问题。现实的压力摆在这,自然是没心情欣赏文艺作品。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基本的审美。兼具亲情和人文关怀的科幻浪漫,她会被打动也并不奇怪。 只是,故事毕竟是故事。 穿越黑洞的主角有机会再见到自己的女儿,而她……哪里还有再见到妈妈的机会呢? 那样的奇迹为什么没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心有不甘。 “抱歉,是我选得不好。”陆秋名心疼地收紧了手臂,“我们下次看别的。” “那么紧张干嘛,做亏心事啦?”常慧调整好情绪,反手搂住他的脖子,“你最近好像很有心事?” 刚才看电影的时候他就有些走神。她问他要不要吃薯片,他愣了半天才听见。 在沙发上坐得也很规矩。换作平时,要是他们这样亲密地贴着,他早就开始在她身上捣乱,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九霄云外。 “……哪有。可能是最近天气不好,状态也受影响?” “那你过来让我检查一下。”她向上凑了上去,将两人的鼻尖贴在一起,“确认一下你的‘状态’还在不在。” 她的动作很快。顷刻之间,她的手覆上了他的脖子。 “姐姐……”被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喉结微动,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让我看看……奇怪,你怎么好像有股香味?” 她趴在她肩头嗅了嗅,手狡猾地摸来摸去。最后,她的右手停在了他的胸前口袋。 她好奇地往里探去,拿出那张硬质卡片。 “咦,这是什么?” 台风天(二) 凌晨时分,某辆警车里。 这是青野小组常用的座驾。警员加濑沉默地开着车,将车子驶向本部的方向。 组长纱和坐在后排,她的旁边坐着一位神色慌张的女性。 “水谷小姐,你现在怎么样?”纱和手里拿着个本子,在上面记着些什么,“我现在简单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感觉身体不适,请随时告诉我。” “……好的。” 女人惊魂未定,竭力在警察面前保持镇定。 “刚才,我的同事在现场发现了一本驾照。请你确认一下,它是属于你的吗?” 纱和举起手机,上面是鉴证科同事发来的证物照片。 水谷荣子,女,45岁。住址:西阪府西阪市东住吉区中野2-9-3。交付日期:平成XX年X月X日。 “对,照片上的人是我。”水谷给出肯定的回答,“是、是我的没错……” 水谷脑子里一片浆糊。驾照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一定是刚才太过慌张,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刚才一片混乱,她扶着墙吐了叁四回,才把胃里的东西清空。 现在回头想起那种惨状,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我们现在不是在录口供,我只是找你随便聊聊,你不用紧张。”纱和递给她一小瓶水,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看你驾照外壳上贴着很漂亮的贴纸,想问你是在哪里买的。” “啊,那个……”说到与案件无关的话题,水谷稍微松了口气,“那是我儿子贴的,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系列,抱歉……” “没关系。看这风格,应该是买零食送的吧?”纱和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口纯净水,“您儿子今年几岁?不瞒您说,我姐姐家的小孩刚上小学。哎呀,那活泼的样子,看得我都想要一个了……” “我儿子小学快毕业了,平时还算活泼。”说到孩子,水谷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这小孩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收集贴纸……” 面前的女警官知性干练,举止随和。水谷与她攀谈着,不知不觉就放下了戒心。 “……警官您也知道,最近生意都不好做。我去年离婚了,现在是一个人带孩子。”聊着聊着,水谷有些感慨,“哎,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 水谷是这起案件的第一发现人。今天晚上,她按约来到堀本亚美家中,准备向她提供清洁服务。没想到门铃怎么按都按不开,门口还隐隐传来奇怪的味道。考虑再叁,她决定找管理员上来看看情况。 管理员用备用钥匙打开门之后,水谷率先走了进去。让她没想到的是…… “水谷小姐,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警方会为你安排专门的心理疏导——” “您误会了。”水谷摇摇头,“我是看那孩子孤伶伶的,觉得好可怜……我刚听一个警官说,堀本小姐她没有家人……” 堀本亚美是清洁的老顾客,她一个月会预约两次清洁服务。往来几次之后,她便指名要求水谷来上门服务。 “堀本小姐很好说话,她听说我有孩子,特意让我回家照顾好孩子再来工作。所以呢,每次她有预约,我都是晚上九点过来。这在别的客人那里是绝对不允许的……” “她在书店工作,有时会送我两本不错的书……”想起往事,水谷泣不成声,“她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 纱和沉吟片刻,默默地合上了笔记本。 她没再继续例行提问。 ………… …… 常慧掏出一张硬质卡片。 卡片冰冰凉凉的,材质光滑,摸起来还挺新。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写了什么,陆秋名就压了上来。 “我还没看完——” 他顺势将她推倒在沙发上,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她的背陷进狭小的双人沙发,除了任他索取,没有别的选择。 他刚吃过糖。清新的薄荷香味恰到好处,她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备着糖果,以便随时亲她。 用力吸吮几下之后,他伏在她上方,在一个很暧昧的距离向她解释。 “信用卡,送给你的。”他用指腹擦去她嘴角残存的一点津液,“密码是你的生日。” 常慧赶紧拿起卡片,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确实是新办的信用卡,上面的图案还是某个吉祥物联动款,卡面很可爱。 “突然办信用卡干什么?我又不缺钱。”她觉得奇怪,“而且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我都没告诉过你——” “所以这才叫惊喜。”他拉下她的裤子拉链,把手伸了进去,“姐姐,虽然你没特意提过。不过只要我有心,我就会知道。” 他正在轻车熟路地撩拨她的敏感部位。被揉了几下肉缝,她很快起了反应。 “你、你……” 下身湿得太过明显,她有些不知所措。 “卡刚一开始的额度只有二十万圆。我知道不多,不过只要你正常使用,额度就会慢慢变高。”他俯下身来,眼神热切地盯着她,“卡面是我挑的。姐姐,你喜欢吗?” 她在家里没穿内衣。 他隔着T恤吸吮她的乳尖。没过多久,她浑圆的胸口就被唾液浸湿,洇开了一大片。 “别舔……好痒……” 布料变得半透明,样子有些糟糕。 “松町那边的房租我之前交到八月底。昨天我给你转过钱了,是后半年的房租。”他吻住她敏感的软肉,“从下个月开始,我会负责公寓的这份。” 手指摸到的地方已经足够湿润。他按了按她的穴口,把中指插了进去。 “你管那么多干嘛?我也没让你交。”常慧有些恼怒地瞪着他,“谁让你舔我了,你放开我……” “……你这样说我好伤心。”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姐姐,你不想跟我一直在一起吗?” “我……” 他这次的爱抚十分坏心眼。 表面上,他在用手指抽插她的甬道。实际上他手掌微微屈起,每挺着手指进出一下,手掌的大鱼际部位就会拍一下她的阴蒂。 她在不断往外流出爱液。 “等、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啊……小秋你别拍那里……”常慧紧咬下唇,竭力克制住泄身的冲动,“不行……不要……忍、忍不住了……” 她的忍耐终究是徒劳。 她紧紧绞住他的手指,交合处涌出的液体将沙发弄湿了一大片。 台风天(三) 常慧一觉睡到星期天下午。 昨天晚上折腾到半夜,托某人的福,沙发和床被搞得乱七八糟。正当她准备收拾一下睡觉的时候,生理期又来了。 她在一片昏昏沉沉中睁开眼。天空灰蒙蒙的连成一片,厚云层没透出一丝阳光。窗外雨声阵阵,风不断拍打着窗户。 “喝点热水。” 陆秋名托起她的背,将玻璃杯递到她的唇边。 “很疼吗?要不要吃点药?” “不用了,我想再睡一会儿……”常慧不满地缩进被子,“还不都是你,用那么大力,搞得我现在全身疼。” “是吗?”他把杯子放到一边,顺势坐上了床,将她拉进怀中,“你兴致上来了老公小秋主人一起叫,我不用点力怎么行?” “……” “姐姐,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他故作严肃地贴近她耳边,“如果你忘记细节了,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你闭嘴!”她恼怒地捶了他一拳,“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杀了你!” 就在刚才,气象厅发布最新消息,台风“罗莎”已在关西地区登陆。据专业人士估计,这次台风带来的降雨,可能会打破历史记录。 外面已经刮了一天的风。电线杆之间的线不停地晃动。树被吹得沙沙作响,天上树叶乱飞,不断地从窗外快速飘过。 “要是你拿刀捅我,我绝对不躲。”他笑着按住被子里的拳头,“不过姐姐,小秋‘绝版’了,杀掉他的话,再找一个就难了。” “你少来。我常慧是什么人,又不是非你不可。”她把被子往上拉,盖住半张脸,“你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他的手从被子里伸进来,按住她的小腹,“其实‘非你不可’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陆秋名小心翼翼地将手覆在她肚子上,他用掌心画着圈,轻轻地揉她的小腹。她贴着他温暖的掌心,感觉身体又热了起来。 “姐姐。” 他用下巴在她耳边蹭了蹭。他沉醉地埋在她的发间,贪恋地吻她的耳垂。 “……是我离不开你。” ………… …… 夜晚。 西阪城某处,工厂车间内。 位置偏僻的小工厂,是一组的秘密基地。厂房上方,昏暗的吊灯不断摇曳。玻璃窗被枪打了几个洞,草草用报纸堵着。几张长桌中间,一群动作生疏的年轻人,正表情严肃地操作着什么东西。 “老、老大!不好了!”一个手下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货、货……” 他将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倒在桌上。刚还粒粒分明的白灰色粉末,一离开塑料包装,立马吸收潮气,结成一个小块。 “啧。”看着眼前结块的“货”,男人不爽地砸了下嘴,“怎么回事?” 男人从耳后拿下一根烟夹在手里。旁边的手下立即点上打火机,将他手里的烟点燃。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按照标准制的货,可是……”手下急得头顶冒汗,“老大,可能要找陆先生……” “上次他不是教过你们了吗?真是蠢货!”川崎烦躁地蹬开了椅子,走到王云山面前,“王,你的人在哪里?” “老夫刚才打电话确认过了,他说正在路上。”老人不紧不慢地把椅子扶起来,“川崎先生,还请您别太着急。” “你这家伙……是你说要‘研发新品’,结果现在弄成这样,你的人还要我叁请四请。”川崎猛地吸了两口,吐出一大口烟雾,“老子给了你们那么多钱,你们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 川崎愤怒地揪住王云山的领子,将烟随手一扔。 周围的人冷汗直冒,大气都不敢出。 “……” 突然,有人轻轻拨开了川崎的拳头。 “川崎先生,我应该跟您说过了。”青年挡在王云山面前,将刚捡起来的烟头拿在手里晃了晃,“在这里抽烟,会影响‘货’的质量。” 男人面露凶光:“怎么现在才来?” “……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陆秋名把烟头扔进垃圾箱,语气不卑不亢,“川崎先生,找我什么事?” “又是因为女人?”川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神领会地笑了,“该说你年轻气盛还是头脑简单,大名鼎鼎的‘K’面前,也敢耍小聪明。” 青年面露不悦:“我说过,这些事与她无关。” “小子,这么紧张干什么?”川崎对他的认真表情很是不屑,“开个玩笑而已。年轻人,放松一点。” “进入正题吧。”陆秋名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转头看向王叔,“这次是什么问题,细度太差还是纯度不够?” “少爷,根据你的方法,我们改进了制作流程。现在细度纯度都没问题了。”王叔把装着粉末的小盘子端了过来,“只是,这一次的成品出现了结块问题。” 不锈钢盘里装着白灰色的细腻粉末,是他们正在制作的“产品”。这还没过多久,细腻的粉末就受潮严重,拧成了一坨。 “陆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个问题也是第一次出现。”一旁的手下也跟着帮腔,“如果是这个卖相,恐怕客人会有意见……” “……可能是目数上去了,精制的部分出了问题。这是干制产品,粉末越细,就越容易受潮结块。”陆秋名用手指点了一下粉末,向川崎建议道,“下一批试试最后一步温度增加5摄氏度,时间延长至30分钟。” “原来如此。喂小子,谢了。”川崎狠狠地拍了一下手下的脑袋,“听到没有,还不快去做?要是耽误了交货时间,老子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手下的打扮非常有个性。刺绣外套加破洞牛仔裤,上面还挂着几根金属链条。走路有点驼背,手臂上文着一组家徽,小混混的标准装扮。 只是,在这混混装扮的基础上,还多了帽子手套和塑料外套,这不禁让人觉得有些滑稽。一群辍学出来的年轻小混混,现在让他们“全副武装”做步骤麻烦的“货”,真是苦了他们了。 窗外电闪雷鸣,呼啸着狂风。雨夜的昏暗灯光下,工厂内酝酿着川崎的阴谋。 青年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雨。货还没做好,外面天气又这么差。至少今晚……他是回不去了。 王叔递来一杯热茶:“常小姐近况如何?” “……她很好。” 青年望着厂房外的黑色天空,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芒果鸡肉沙拉 暴雨过后,台风一路往北,离开了西阪城区上空。天气逐渐好转,几天后,到了常慧去ANAMI交流的日子。 中村财团旗下的品牌ANAMI,专营食品药品开发,是财团的重要业务之一。稳健观察市场走向,精准把握市场脉搏,为国民带来全新的饮食体验,是公司的经营主旨。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知道这里是正规大公司。但早上她来办公室,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那种肃穆气息震慑住了。 “……我完全没想到,这里会有那么夸张。”常慧拿着叉子,狠狠戳进一块鸡胸肉,“前辈你知道的吧,一般来说呢,这边的便当会尽量避免味道大的食物。所以,我准备了这个简单的沙拉。” 便当是她昨天晚上准备的,鸡胸肉用盐和黑胡椒腌制,再下锅煎熟。切成小条之后,和生菜小番茄拌在一起,淋上油醋汁。最后再切上几片芒果,作为餐后水果。 鸡胸肉煎制的火候正好,外焦里嫩,肉汁口感十足。只是,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吃什么都像在嚼蜡。 “嗯——看起来很好吃啊。”真理亚嚼着手里的叁明治,“芒果好甜的样子。小慧姐,我也想吃——” 两人正在市内的一处公园享用午餐。这里离ANAMI大厦一站路,环境幽静,是路过歇脚的好去处。周围都是写字楼,适合上班族午休。只是,很少有社畜有那个闲情逸致,专门跑来这里休息。 或者说……对有些人来说,午休根本是不存在的东西。 “可是这边的同事不那么觉得。”常慧拿过真理亚的叁明治,往里面塞了几大片芒果,“真理亚,你知道吗,我刚在茶水间拿出便当盒,来泡咖啡的同事就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嗯?为什么?”真理亚接过叁明治咬下一口,幸福地发出感叹,“好吃——后辈,这个芒果好好吃诶!” 半小时前,真理亚说到了ANAMI附近,约她出来见面。于是,两人就这样坐在公园长椅上,小声地说着工作话题。 “隔壁组的那个什么小姐来着,Nancy?”早上只介绍过一次,常慧不是很确定,“她看到我的小布包,就问我是不是带了便当。” 真理亚不明所以:“诶,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是啊,我当时也跟你一个反应。”常慧抱着饭盒向后靠在长椅上,样子有些沮丧,“没想到那个同事说,她们中午都不吃便当的。要么是一起去吃brunch,要么是在办公室泡咖啡加班。喂真理亚,你说他们会不会太离谱了点?……” 此时,常慧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那确实比不上我们杂志社。你在老师办公桌上吃咖喱乌冬,他都不敢有意见。”真理亚向她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后辈,接下来的两周……辛苦你了。” “是吧!和同事一起出去吃饭,又担心说错话,又担心处理不好细节,一不小心得罪别人。哎,钱都是最次要的事了……” 几句抱怨说出口之后,常慧才意识到,这是某人说过的话。曾几何时,他也这样跟她解释过,他不和同学一起吃饭的理由。 “……我现在只能安慰自己,这才第一天,之后习惯了就会好。”她拿出振动不停的手机,“等等,有人找我。” 她担心办公室有什么事,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解锁一看,才发现是陆秋名的消息。 秋:姐姐,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秋:到午饭时间了,吃饭了吗? 秋:[图片] 秋:我现在在学校这边,刚听完一个讲座。食堂的牛肉盖饭,味道还不错 …… “我、晚、上,来、接、你?”真理亚一字一顿地念出她屏幕上的字,“哇哦,后辈,你们真是love love呢——” “喂、喂!”常慧赶紧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按回胸口,“真理亚!谁允许你擅自——” “哼哼。”真理亚得意地抱起手臂,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小慧姐,你脸都红了。” “我才没有!” “上次还跟我说‘不是那种关系’呢,现在你连备注都改了。”真理亚伸出手,在她面前晃起食指,“没记错的话,之前的备注是‘Akina’来着。” “哪有,他自己昵称就叫这个名字,备注是最近才改的……”说着说着,常慧突然反应过来,“喂,你问这些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家伙烦人。 前天陆秋名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说要跟她用情侣头像。她不肯,他就软磨硬泡,抱着她不撒手。 最后他们一人退半步,以常慧给他设置备注结束。 从Akina到秋,说到底还是他的名字。她完全没法理解,反正都知道是谁,改备注到底有什么必要? “这你就不懂了,给恋人设置独特的称呼,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呢。”真理亚摆出一副“前辈”的样子,“比如我给老师设置的备注,就是……” “停停停,我投降认输好了吧。”常慧心虚地打断她,“我要赶紧吃完饭,待会要回办公室了。” “这些细节很重要的,后辈。人家不都说,重要的纪念日一定要留下记录。不仅是称呼哦……”真理亚掰着手指说,“第一次见面的日子,第一次约会的日子,第一次确认心意的日子,还有,对方的生日……” “会不会太多了!?” 谈恋爱怎么这么麻烦,她听着就头疼。 “当然不会。小慧姐,他的生日什么时候,喜欢什么?上次老师过生日,我送给他一个绝版模型,他开心了好几天来着……”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行吗?”常慧收拾好东西,烦躁地甩甩头,“我现在忙工作已经够头疼了,早上去办公室也没什么人理我,我就一个人坐在那边改稿子,翻来覆去地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喂真理亚,你说我哪还有闲情逸致考虑别的!?” 一想到下午还要继续回办公室当透明人,她就忍不住想骂人。 白石为什么给他派这么麻烦的事情?跟当初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是这样吗?”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不远处响起,“原来那么优秀的稿件需要经过这么多程序。常小姐,真是辛苦你了。” 常慧转过头,发现一个男人站在长椅旁边。 “中、中村先生!?” ………… …… “我刚去办公室找过你。他们说你出去吃午饭了,我就来这边碰碰运气。”中村朝着真理亚点头致意,“真巧,没想到月见小姐也在。”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常慧捏着裙摆,样子有些局促,“只是朋友过来,忍不住多聊了两句。” 说工作坏话被抓现行,她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啊,我刚想起杂志社还有点事。后辈,你跟中村先生聊着,我先回去了——” 真理亚向中村打了个招呼,快速地离开了。杂志社总主编,竟留下后辈一人面对尴尬。 “没关系。”中村随和地摆了下手,“常小姐和ANAMI的同事们沟通有问题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没有没有,大家都对我很友好。”常慧连忙解释,“只是我初来乍到,很多事都不懂,怕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一进办公室她就谦逊有礼,敬语说得她累死,脸都快笑僵了,却也没什么人搭理她。 但她依然不敢松懈。包括现在也是。 “FOOD PRO之后,白石报社帮忙写的几篇稿子,效果很好。”中村扶了下眼镜,略有抱歉地说道,“擅自作主让常小姐过来交流,希望没有给常小姐造成困扰。” 那次展销会的稿子有一半是常慧写的。白石社长说,关于招牌产品鳗鱼饭的部分,写得比较生动,中村那边很满意。 她没想过中村这个总负责人会发话。她以为这种程度的合作,他手底下的人审核就够了。 这段时间,她没少“体验”ANAMI旗下的农场直送蔬菜。相关文稿她也交了不少,只是…… “怎么会呢?中村先生千万别担心这个。能进ANAMI交流,是我莫大的荣幸……”常慧冷汗直冒,拼命在脑海里寻找词汇,“况且,您能给我们这个小杂志社机会,我们已经很感谢了……” 只是,看ANAMI这边的情况,她的稿子要经过层层审批,才能最终采用。 她不禁有些沮丧。 “不用那么紧张,我们现在不是在开会。”中村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身子放松了些,“常小姐,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是的,中村先生。” “那次在会场,白石先生帮了我很多忙。你们虽然是小公司,写出来的稿子却很优秀。特别是关于烹饪细节的部分,我能感到作者的真诚。”中村笑容温和,话中挑不出一丝瑕疵,让人无法拒绝,“我很欣赏你的文字。不过公司有公司的规定,不是我说一句,就可以直接用你的稿子。” “这、这样吗?承蒙中村先生关照,真是非常感谢……” 台风刚过的九月初,天气虽还炎热,却也不比之前了。中午时分的绿荫公园,树影斑驳,阳光正好。 中村站起来,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在私人场合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不要说那么多敬语。” “中村先生您能这样说,真是太感谢了……” 她又下意识地使用敬语。看着中村含笑的眼神,她稍稍放松下来。 “嗯……我知道了。” ………… …… 晚上常慧刚一回家,就被陆秋名堵在了门口。这人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就在刚才,他压着她亲了半天才放开。 “我有篇稿子没改完,想弄坏了再走嘛。”看出他的不悦,她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黏人精,你吃饭没有?” “吃了。上次你说难吃的那个海鲜泡面。”他表情严肃地解着她的衬衫纽扣,“你不让我开火,光用开水泡不透,不好吃……” 常慧捏捏那张闹别扭的脸:“不是因为那东西本来就难吃吗?” “味道确实一般,不过……”他解开她的内衣,将手覆了上去,“主要还是没有姐姐在,所以黏人精吃什么都不香。” 他语气恹恹,用力地揉着她的乳肉。之前被月经憋了几天,她现在有些敏感。 “啊……嗯嗯……你之前还说跟别人一起吃饭浪费时间呢……”胸口传来的触感有些刺激,她收紧手臂,紧贴着他,“跟、跟我吃饭就不觉得无聊?” 她今天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本地人天生排外,老员工早就自成小圈子,她一个空降的小杂志社编辑,没有背景,资质也不行,自然没人带她一起。 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说反正跟别人一起吃饭麻烦、浪费时间。 但要说没有沮丧也是不可能的。 “当然不会。姐姐,有你陪我吃饭,我高兴都来不及。”察觉到她的情动,他索性两只手一起揉她,“我今天看到有家西餐厅还不错,我们明天去吃?” “明、明天可能不行……”她眼中带泪,目光微闪地看着他,“中村先生说……明天晚上有部门聚餐……” “怎么又是中村?”青年有些不悦,手暗自加大了力度,“姐姐,你就说家里有事,不去了。” 她有些焦急:“不行呀,我现在已经融入不进小组了,如果不去聚餐的话,怕他们对我意见更大……” “姐姐,生理期好了吗?”他像是没听见似的褪下她的裙子,“突然很想舔你。” 之前因为营养不良,常慧的月经一直不稳定。这两个月生活安定,她的生理期也慢慢地开始恢复,就是日子还不太确定。这次量有点大,她又要处理工作,他规规矩矩了好几天,没再折腾她。 “好、好了……”常慧不好意思地咬住唇,“你、你舔吧……轻点……” 渐渐的,她不再对他的唇舌害羞。既然他喜欢这样,与其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如好好享受。 反正就算擦干了,也很快就会变得一塌糊涂。 他都不介意,她怕什么? 青年蹲下身,将头埋在她的腿间。她的半身裙挂在腿间,敏感部位不断受着刺激,很快就泛滥成灾。 “唔……你慢点舔……”她将手怜惜地盖在他毛茸茸的头,轻轻抚摸他的头顶,“我答应你,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之后,我天天陪你吃饭,好不好?” “……好。” 他从一片泥泞中抬起头,唇边似乎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她涌出的爱液。 他的嘴角上翘,他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那头像……姐姐也会陪我用的,对吧?” 龙虾刺身 常慧在部门聚餐上过敏了。 广告与营销推广部的几个小组,加起来二叁十人,坐满了龙虾专门餐厅。管理层的几个领导喝了酒,在饭桌上絮絮叨叨,说着她不感冒的话题。 “今年禁渔期还没过,一般来说,伊市龙虾大规模上市,还需要大约半个月。”说话的是一位秃头中年男人,“不过大家都知道,ANAMI手下的供应商,一向与我们合作愉快……” “那都是托了组长您的福!” “没错,要不是组长您悉心联系,我们也没机会品尝到这么新鲜的龙虾……” 几位不认识的职员立刻阿谀奉承起来,马屁拍得秃男人心花怒放。 “瞧你们说的,这都是多亏了中村先生。”男人谦虚地摸着头顶,向一旁的中村点头致意,“中村先生,接下来还请多多关照。” “不用这么客气。”中村坐在长桌的最远处,跟下属聊着天,“大家随意一点,喝个尽兴。” 周围的同事还在说着龙虾的话题。听他们的意思,这家店的龙虾是“特殊渠道”送过来的,一般人还吃不到。常慧看向面前的盘子,上面摆放着夸张的虾壳,触须甚至还在动。 她夹起一快龙虾刺身。虾肉晶莹剔透,看上去就很肥美。蘸上一点酱汁放入口中,肉质紧实,滋味十足,甚至带有一点回甜。 “这龙虾真离谱,不愧是走后门才能吃到的东西。”她偷偷在桌底下打字,“第一次体会到大公司的好。” 她捏着手机偷看了几次。那黏人精没回消息,不知道在做什么。 聚餐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周围人交谈甚欢,没她什么事。她将能夹到的龙虾都吃了一遍, 龙虾沙拉口感清爽,和蔬菜很相配;味噌龙虾,是挺有特色,但是有点咸。 “很好吃喔?” 正在常慧咬着一块现炸龙虾可乐饼的时候,旁边有人向她搭话。 坐在她右手边的短发女生,脸只有巴掌大,化着非常精致的妆。常慧记得,她叫Nancy。 昨天就是这个人在茶水间冲咖啡。她一边搅咖啡勺一边用复杂的表情跟她讲,ANAMI的同事都不会自己带饭。 “很好吃啊。”常慧把半块可乐饼吞下去,用纸巾擦了下嘴角的面包糠,“前辈也可以尝尝看。” 可乐饼是一种随处可见的油炸食品。一般是以牛肉做馅,混合洋葱碎和土豆泥捏成团,裹上鸡蛋面粉面包糠,下锅炸制。今天这顿龙虾宴把牛肉碎换成了龙虾肉,既多了虾肉的鲜美,又少了牛肉的油腻,很合她的口味。 “这样的聚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我已经厌烦了。”Nancy手里抱着杯啤酒,饶有兴趣地看着常慧,“不过,新人你还真是好胃口。” “诶……” 常慧往旁边看了眼,发现Nancy面前的菜基本没怎么动过。她这边就不一样了,分餐的刺身被她吃光了,不远处的大盘子也被她夹了个遍。 她这才仔细观察起别的同事。大家基本都和Nancy一样,只是浅浅地吃上几口,就抱着酒杯和人聊天。偶尔一动筷子,也是慢悠悠的,细嚼慢咽才下肚,还要用夸张的表情大声说“好吃!” 几个领导就更夸张了,面前的菜完全没怎么动,酒已经喝得脸红了。 怪不得两个多小时了,他们还没结束的意思。看样子,这聚餐不到凌晨,是结束不了了。 之前听说日企聚餐麻烦事多,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有些夸张?其实,我之前也跟你一样。”Nancy靠过来,小声说道,“我来公司第叁个星期,才稍微有人愿意理我一下。” “这、这样的吗?”常慧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前辈你还真是辛苦了……” “什么前辈,你来之前,我就是最新的那个新人。”Nancy喝了口酒,无奈地冲她笑笑,“不过你就好了,只是短暂调过来。我啊,可是要接着过这样的压抑日子……” 怪不得她愿意跟她说话。 原来她也是过来人。 面对Nancy的直言不讳,常慧谨慎地放下筷子,思考怎么回才会滴水不漏。正在她绞尽脑汁寻找体面词汇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常小姐,今天的菜合你口味吗?” 中村手扶在她的椅背上,向她打招呼。 就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中村的神色微微一变。 “你……脸怎么了?” ………… …… 半小时后。 “所以你不知道你龙虾过敏?” 晚上十一点,陆秋名开着车,载着常慧驶向回家的方向。 “我不过敏,小时候吃过的。可能今天是吃太多了,有点高蛋白不耐受……”常慧拿着镜子,对着脸照来照去,“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没事。刚才肿得厉害,现在已经消下去了。” “姐姐,真不用去医院?” 就在刚才,中村看到她脸上过敏,吓了一大跳。他盯着她大片红肿的脸和脖子,说要送她去医院。 聚餐现场一片混乱,大家都手足无措。最后,还是餐厅老板拿来了应急药,她情况才稳定。 “不要了,你是不知道刚才我多尴尬。”常慧挤出药膏,往脸上慢慢涂着,“到这边第二天就搞出这么大动静,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认识我了……” “嗯,不仅所有人都认识你了,还觉得‘中村先生’跟你很熟。”陆秋名紧绷着脸看着后视镜,不悦地往左转过路口,“我再晚点过来,那家伙的手都贴你身上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常慧不悦地合上镜子。 青年沉默地开着车。他还穿着那件白色外套,手拉操作杆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的手腕处,似乎缠着绷带。 “……对不起。” 车停在一个红灯前,气氛有些微妙。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了下来。 “是我太着急了。我不该那么说,抱歉。” “手怎么了?”她撸起他左手的袖管,“怎么弄的?” “没事,切水果不小心划了一下。”他快速地缩回手,侧身将她的碎发拢在耳后,“姐姐,下次小心一点。” “还说我呢,我是好多年没吃龙虾了,我也不知道吃多了会这样。”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倒是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切水果,你才该小心。” 看她神色如常,他暗中舒了一口气。他笑着踩下油门,继续驶向家的方向。 “知道了,老婆大人。” (1/2) 西阪城近郊的夜晚,今天比往常安静。 小车安稳地行驶在近郊路上。驾驶座上的青年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常慧拿着卸妆湿巾擦着眼眶的周围。这款睫毛膏效果太好,她一次没卸下来,反倒把周围蹭花了。 “真麻烦……” 为了涂药,她抹掉了脸上碍事的粉底液,搽了些舒缓药膏。现在,她脸上的风团已经消了下去。 不痛不痒,就是还有些红。 “这破龙虾,平时吃不起,一吃上两口,就给我搞这出。”她看着镜子里一塌糊涂的眼眶,“喂你说,这虾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有没有意见不知道,反正都端上桌了。”陆秋名一本正经地答道,“姐姐,也许是它们不甘心,向你作出‘最后的反抗’。” “好吧,我也算是领教到它的厉害了。”常慧投降般的耸耸肩,“搞不好是龙虾神社的神明显灵,就为惩罚我这个贪吃的女人。” 旁边那人无奈地勾了下唇,以表同情。 她盯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霓虹灯牌沉默了一会儿,良久,又再次开口。 “疼吗?” “嗯?” “手。”她用手撑着下巴杵在车窗边,脸没有转过来,“疼不疼?” 青年微微一怔,又很快恢复了镇定。他用他那一如既往的温柔神情,跟她说不疼,不用担心。 她没有再问。 ………… …… 待两人抵达住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 车子停稳,陆秋名把车熄火,拉好手刹,准备下车。而常慧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不太好看。 “姐姐,到家了。” 他那边已经把车门打开,而她只是解了安全带,没有要动的意思。 她好像有话要说。 “慢着。” 他的一条长腿已经迈出了车外。她扯过他的衣服下摆,用力把人拽了回来。 “你不对劲。”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陆秋名,你最近很奇怪。” 她的眼中带着审视。昏黄暧昧的车内灯下,她稍微眯起眼,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嗯?有吗?” 下车的动作被打断,他身子一僵,似乎有些惊讶。那微垂的眼帘之下,藏着一些让人不易察觉的躲闪。 她看到了。 “有。” 常慧往前一推,将他按回驾驶座,面对面地朝他压了过去。 她伸出手,关上了车门。 “姐姐,你该不会想在这里……”他顺势扶住她的腰,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你上次还说车有点小,在这里施展不开呢。” “你少来。家里哪来的水果,能让你把手切伤了?”她用膝盖顶住他的腿间,揪住衣服的力道加大了几分,“最后叁个芒果,昨天已经被我吃了。” “……我一向笨手笨脚,不小心切到也很正常。”他的辩解很拙劣。 “你放屁。你确实不会做饭,但你的刀工我又不是没见过。”她明显不信,用力揪住他的衣领,“再说了,你用什么刀法切水果,会切到手腕?” 常慧抓住陆秋名的左手手臂,向上挽起袖子。他的手腕处缠着绷带,一直延伸到小臂。 绷带下面殷红得很明显,靠近一点,还能嗅到一点血的腥气。 “早上我走的时候还没事。你今天不在家?去哪里了?” “姐姐……” 他在回避她的眼神。 她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向前抬腿,跨坐在他的膝上。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手向下摸去,轻车熟路地按住他胯下的隆起。 “你不跟我说清楚,就别想下车。” ………… …… “姐、姐姐……” 凌晨时分,昏暗狭小的车内,常慧正坐在某人的腿上。 她在用肉缝磨他的阴茎。频率很快。 “姐姐……别……别这样……”青年满头是汗,剧烈地喘息着,“哈、哈啊……” 她的动作太粗暴,他只能从唇间挤出一点细碎的呻吟。 “舒服吗?”常慧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事发突然,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她直接扒开他的裤子,对着他的挺起骑了上去。 她的腰不断地前后移动着,偶尔压着转个圈。她的软肉湿滑又温暖,弄得他有些神志不清。 “……好舒服……”他将脸埋在她的胸前,贪婪地舔舐着,“姐姐……好会……” “……唔……小秋好变态。”她抱住他沉醉的脑袋,腰上动得更使劲了,“怎么……喘成这样?……” 她只是随便用了点“技巧”,就让他在她身下满脸通红,喘息连连。 像什么样子。 “姐姐……”他抱着她纤细灵活的腰身,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可以进去吗?……” 她也很想要。她湿湿嗒嗒的软肉覆在他的性器上,不断地前后摩擦。两人贴合的部分,源源不断地分泌着爱液。 上次做过之后,他在车上放了“措施”,就在她的身后。现在,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咬着牙,竭力忍耐快感的冲击,“陆秋名,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眼中带泪,但还想嘴硬:“没、没有……” 常慧深吸一口气,狠狠握住了他腿间上扬的分身。 “我早就觉得你奇怪了。你之前什么都会跟我说,但买车这么大的事,你提都没提一句。” “你一个人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跟你说话,要好几遍你才能听见。” “上周日刮台风,你晚上竟然没回家。”她用力咬着下唇,努力使自己声音平静,“你明明答应过我,哪里都不去……” “……对不起……”他无可辩驳,“姐姐,我……” 原来她都知道。 浓烈的愧疚冲破了他的防线。此时此刻,他除了一句苍白无力的道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如果你觉得我腻了,跟我说就是了。”她失望地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我不会纠缠你。你不用为了哄我开心,跟我假扮恋人……” 他怎么可以一边鬼鬼祟祟,一边吵着跟她用情侣头像? 这算什么? “我没有。”他焦急地想要辩解,“我没那么想过!姐姐,我是真心的——” 他之前还说,他只是想陪着她。过了一段时间换了说辞,有意无意说要做她男朋友。 她嘴上不说,心里早已默认了跟他的关系。 但他…… “那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她红着眼眶,任由泪滴从眼角落下,“‘男朋友’……不应该是无话不谈的关系吗?” 陆秋名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她一向口是心非,不说真心话。就算是已经同居的现在,她也总是支支吾吾,对他们的关系避而不谈。 “对不起……是我不好。”他捧住她的脸,心疼地拭去脸上的泪,“我是有事要处理。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他将她揽入怀中:“姐姐,给我点时间好吗?” “真的?”她埋在他肩头半信半疑。 “真的。” “那你下次不许骗我。”她不满地提出抗议,“胡说八道也要说得像一点。切水果切到手腕,你当我是白痴?” “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让她靠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 “……我是白痴。” 变化 西阪城近郊的夜晚,今天比往常安静。 小车安稳地行驶在近郊路上。驾驶座上的青年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常慧拿着卸妆湿巾擦着眼眶的周围。这款睫毛膏效果太好,她一次没卸下来,反倒把周围蹭花了。 “真麻烦……” 为了涂药,她抹掉了脸上碍事的粉底液,搽了些舒缓药膏。现在,她脸上的风团已经消了下去。 不痛不痒,就是还有些红。 “这破龙虾,平时吃不起,一吃上两口,就给我搞这出。”她看着镜子里一塌糊涂的眼眶,“喂你说,这虾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有没有意见不知道,反正都端上桌了。”陆秋名一本正经地答道,“姐姐,也许是它们不甘心,向你作出‘最后的反抗’。” “好吧,我也算是领教到它的厉害了。”常慧投降般的耸耸肩,“搞不好是龙虾神社的神明显灵,就为惩罚我这个贪吃的女人。” 旁边那人无奈地勾了下唇,以表同情。 她盯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霓虹灯牌沉默了一会儿,良久,又再次开口。 “疼吗?” “嗯?” “手。”她用手撑着下巴杵在车窗边,脸没有转过来,“疼不疼?” 青年微微一怔,又很快恢复了镇定。他用他那一如既往的温柔神情,跟她说不疼,不用担心。 她没有再问。 ………… …… 待两人抵达住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 车子停稳,陆秋名把车熄火,拉好手刹,准备下车。而常慧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不太好看。 “姐姐,到家了。” 他那边已经把车门打开,而她只是解了安全带,没有要动的意思。 她好像有话要说。 “慢着。” 他的一条长腿已经迈出了车外。她扯过他的衣服下摆,用力把人拽了回来。 “你不对劲。”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陆秋名,你最近很奇怪。” 她的眼中带着审视。昏黄暧昧的车内灯下,她稍微眯起眼,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嗯?有吗?” 下车的动作被打断,他身子一僵,似乎有些惊讶。那微垂的眼帘之下,藏着一些让人不易察觉的躲闪。 她看到了。 “有。” 常慧往前一推,将他按回驾驶座,面对面地朝他压了过去。 她伸出手,关上了车门。 “姐姐,你该不会想在这里……”他顺势扶住她的腰,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你上次还说车有点小,在这里施展不开呢。” “你少来。家里哪来的水果,能让你把手切伤了?”她用膝盖顶住他的腿间,揪住衣服的力道加大了几分,“最后叁个芒果,昨天已经被我吃了。” “……我一向笨手笨脚,不小心切到也很正常。”他的辩解很拙劣。 “你放屁。你确实不会做饭,但你的刀工我又不是没见过。”她明显不信,用力揪住他的衣领,“再说了,你用什么刀法切水果,会切到手腕?” 常慧抓住陆秋名的左手手臂,向上挽起袖子。他的手腕处缠着绷带,一直延伸到小臂。 绷带下面殷红得很明显,靠近一点,还能嗅到一点血的腥气。 “早上我走的时候还没事。你今天不在家?去哪里了?” “姐姐……” 他在回避她的眼神。 她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向前抬腿,跨坐在他的膝上。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手向下摸去,轻车熟路地按住他胯下的隆起。 “你不跟我说清楚,就别想下车。” ………… …… “姐、姐姐……” 凌晨时分,昏暗狭小的车内,常慧正坐在某人的腿上。 她在用肉缝磨他的阴茎。频率很快。 “姐姐……别……别这样……”青年满头是汗,剧烈地喘息着,“哈、哈啊……” 她的动作太粗暴,他只能从唇间挤出一点细碎的呻吟。 “舒服吗?”常慧对他的反应很满意。 事发突然,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她直接扒开他的裤子,对着他的挺起骑了上去。 她的腰不断地前后移动着,偶尔压着转个圈。她的软肉湿滑又温暖,弄得他有些神志不清。 “……好舒服……”他将脸埋在她的胸前,贪婪地舔舐着,“姐姐……好会……” “……唔……小秋好变态。”她抱住他沉醉的脑袋,腰上动得更使劲了,“怎么……喘成这样?……” 她只是随便用了点“技巧”,就让他在她身下满脸通红,喘息连连。 像什么样子。 “姐姐……”他抱着她纤细灵活的腰身,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可以进去吗?……” 她也很想要。她湿湿嗒嗒的软肉覆在他的性器上,不断地前后摩擦。两人贴合的部分,源源不断地分泌着爱液。 上次做过之后,他在车上放了“措施”,就在她的身后。现在,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咬着牙,竭力忍耐快感的冲击,“陆秋名,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眼中带泪,但还想嘴硬:“没、没有……” 常慧深吸一口气,狠狠握住了他腿间上扬的分身。 “我早就觉得你奇怪了。你之前什么都会跟我说,但买车这么大的事,你提都没提一句。” “你一个人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跟你说话,要好几遍你才能听见。” “上周日刮台风,你晚上竟然没回家。”她用力咬着下唇,努力使自己声音平静,“你明明答应过我,哪里都不去……” “……对不起……”他无可辩驳,“姐姐,我……” 原来她都知道。 浓烈的愧疚冲破了他的防线。此时此刻,他除了一句苍白无力的道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如果你觉得我腻了,跟我说就是了。”她失望地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我不会纠缠你。你不用为了哄我开心,跟我假扮恋人……” 他怎么可以一边鬼鬼祟祟,一边吵着跟她用情侣头像? 这算什么? “我没有。”他焦急地想要辩解,“我没那么想过!姐姐,我是真心的——” 他之前还说,他只是想陪着她。过了一段时间换了说辞,有意无意说要做她男朋友。 她嘴上不说,心里早已默认了跟他的关系。 但他…… “那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她红着眼眶,任由泪滴从眼角落下,“‘男朋友’……不应该是坦诚相待的人吗?” 闻言,陆秋名眼中满是愕然。 她的话出乎他的意料。她一向口是心非,不说真心话。就算是已经同居的现在,她也总是支支吾吾,对他们的关系避而不谈。 “对不起……是我不好。”他捧住她的脸,心疼地拭去脸上的泪,“我是有事要处理。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他将她揽入怀中:“姐姐,给我点时间好吗?” “真的?”她埋在他肩头半信半疑。 “真的。” “那你下次不许骗我。”她不满地提出抗议,“胡说八道也要说得像一点。切水果切到手腕,你当我是白痴?” “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让她靠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 “……我是白痴。” ………… …… “等交流的事结束了,我还是想回松町。” 事后,常慧靠在床头,专注地思考着什么。 青年在她的身侧躺着。他侧抱着她,手指悄悄把玩她的头发。 “也好。”他将她微卷的发尾捏在手上,卷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公寓这边?” “你可以住着,这边离你学校近。” 她本来想说“分开住”。但她还没把这叁个字说出口,就被陆秋名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靠在她肩膀上,直勾勾地盯着她。 “随便你吧,继续租可以,退了也行。”她用手挡住他故作可怜的脸,“东子说这房东跟他熟,人家十几套房子,不差这点房租。让他帮忙操作,大不了付违约金。” “嗯,听你的。” 他向上探了探,手从她颈侧绕上,捧住她的脸颊。他用舌轻轻地撩动她的唇瓣,带着一些讨好。 这个吻比刚才温柔多了。 湿润,绵长,鼻息蹭得她发痒。 “姐姐,这里什么时候有颗痔?”他用手摩挲着她的脖子,“之前好像没见过。” “有吗?” 她找来镜子细细查看。这才发现左耳下方的脖子上,有颗细小的红点。 “奇怪,什么时候有的?”她望着镜子有些惊讶,“我之前做过全身祛痔,不应该有痔了才对。” 红点所在的位置,以前那也有颗棕色小痔。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明天我送你去检查一下?” “算了,应该是巧合。”那颗红点不大,她没当回事,“可能是过敏起的,不管它就行了。” 她将镜子放在一边。一回头,又撞上了他幽暗的眼神。 “姐姐。”他气息不稳,睫毛也随着轻颤,“我没跟你说我为什么受伤。你会不会怪我?” “这有什么。每个人都有些秘密。”她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但你要是诓我太明显,我会觉得你小看我。” 看着他湿润晶亮的眼神,常慧的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酸涩。 突然,她想起那瓶鸟松山的酒。小瓶里泡着梅子,甜中带酸,滋味让人上头。 “我还是喜欢你之前的样子。白白净净的乖小孩,逗一下就脸红。”她捏住他的下巴,有些遗憾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现在长大了。” 从黏人的小屁孩变成了有心事的男人。 什么时候的事?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他关心太少? “姐姐,你之前一直说不喜欢我的。”他无辜地抿了下唇,似在诉说委屈。 她扑哧一笑:“那你信吗?” 暧昧的床头灯下,她的眼神流转,勾得他心动。 这是陆秋名从未有过的时刻。她总是习惯性否认对他的情感,即使是偶尔一次的只言片语,也定是在性快感占据上风,她快要昏过去的时候。 有改变的何止是他。 他突然很想再做一次。他很想知道,她坦率起来是什么样子。 “不信。” 他翻身上前,再一次向她压了上去。 火腿三明治 这天午休,ANAMI的茶水间。 “没什么特别的吗?好的,我知道了……”常慧拿着手机,在跟人说着些什么,“没有的事,是我给您添麻烦……嗯嗯,好的,再联系……” 电话那头的女声礼敬有加,简短有力,听上去很可靠。寒暄过后,那人说还有事,挂断了通话。 “男朋友?” Nancy从常慧背后冒出,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的手里拿着咖啡。果然,今天的午饭她又是一杯速溶解决。 “前辈每天中午都只喝咖啡,真的没问题吗?”常慧没理会她的八卦,回头朝她笑道,“我试过也这样做,没过多久就开始头晕眼花了。” 她从包里拿出午饭,今天带的是自制叁明治。叁角形的小纸包,从包装上看去,就和在店里买的差不多。 做法也很简单。普通白面包切边,一层夹上超市买来的火腿片,另一层放个煎蛋。随便夹上几片生菜,挤上沙拉酱,就是一顿简易午餐。 她顺手给陆秋名做了一个。他那时候黏在她背后,她把切下来的吐司边全都塞进了他的嘴里。 便利店买的会吃不饱,她索性早上起来自己做。这样吃起来简单,没有饭盒,也避免被同事侧目。 打工还要看同事脸色,活得真累。 “那是你喝得还不够多,习惯一下就好了。”Nancy打开热水键,往杯子里冲入咖啡,“哎,真是搞不懂你,明明认识大靠山,却还要假装新人……” “啊?” 这话出得突然,常慧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家都知道啦,你和中村先生的事。”Nancy朝她投来一个“我懂你”的眼神,“昨天下午他还来找过你,不过你按时下班了。” “呃……” 不知道他们想象了什么。常慧无言。 手上没事情,自然是到点走人。 她都是个透明人了,难不成还要免费加班? “呐新人,你跟中村先生怎么认识的?也教教我嘛。”见四下无人,Nancy说话也直接了起来,“那个小杂志社,是他买给你的?让你来公司,也是为了方便你们见面?” “不是,你这……” 她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聊我?” 茶水间门口,一个男人突然出现。他的表情从容,看上去就像在听朋友聊天。 是中村。 “中、中村先生……” Nancy吓了一大跳,差点把刚冲的咖啡掉在地上。 “在说什么,也让我听听?”中村走上前,朝两人笑道,“Nancy,上周的报告做完了吗?” “对、对不起!我先去工作了!” Nancy逃也似的跑了。 “怎么回事,一个二个的,见了我就跑。”看着Nancy的背影,中村无奈地推了推眼镜,“我是恶鬼吗?” “您突然从背后冒出来,任谁都会被吓一跳的吧。”常慧收起咬了一半的叁明治,便要往茶水间外走,“中村先生,我也先去工作了——” “等一下。”中村叫住她,“常小姐,我是来找你的。” “……” 从刚才开始她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原来是真是来找她的。 “……中村先生,您找我什么事?” “上次你还答应过我,不对我使用敬语了。”男人略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常小姐,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人的表情有些夸张,常慧整个人僵在原地。 “呃,是那样没错,不过这里是在公司……” 什么情况? 她跟他……很熟吗? “昨天我来找过你,不过你已经走了。”中村把茶水间的门轻轻叩上,向常慧这边更近了一步,“过敏的事,好些了吗?” “……承蒙中村先生关照,我已经没事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中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我这里有两张话剧的票,不知道常小姐周六有没有时间?” “啊,这个……” 显然,中村是在邀请她。 但是为什么? 他们就见过几次面,还都是在公开场合。她仔细回想,好像也没做出什么让他误会的事。 “很感谢中村先生您的邀请……但是我这边,稍微有点事情。”常慧抱歉地微鞠一躬,算是婉拒,“我想一定会有别的同事喜欢。”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可以调整安排。”中村却没有把信封收回去的意思,“常小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在看话剧的时候聊天,不太合适吧。 “嗯,怎么说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有些没礼貌了。何况这还是白石社长的贵客。 但下周她就要回杂志社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怎么办? “没关系,没时间的话,下次有机会再说吧。”中村看出了她的犹豫,“我这边还有美术馆的票——” “铃铃铃——” 常慧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赵旭东。 “……不好意思。”常慧按下接听键,往茶水间门口的方向走去,“怎么了?……没事,午休呢,你说……嗯,下午,应该可以……” 中村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常慧听着电话,表情越来越凝重。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常慧突然对听筒发出一声震惊的大喊。 “你说什么!?” ………… …… 下午两点,西阪城市立医院。 常慧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孩子,眉毛拧成了一锅粥。 “怎么搞的?” “检查还没出结果。”赵旭东站在病床边,急得手都没地方放,“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学校那边说他们突然晕了过去,别的我也不知道……” 赵旭东的妹妹和弟弟,突然一同进了医院。常慧记得,他们今年十六岁,在市里一所学校上高中。 他们是龙凤胎。妹妹小南聪明伶俐,弟弟小北善良乖巧。之前有次过年的时候,常慧还跟他们一起吃过饭。 半小时前,赵旭东接到学校电话,说小南小北不省人事,已经安排送往医院。赵旭东正带着客户看房子,接到电话,第一时间打给了常慧。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俩孩子一起进医院,赵旭东急得团团转,“他们俩一向身体皮实的,现在突然这样,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行了,别瞎想。等检查结果吧。”常慧打断他的胡思乱想,“班上其他同学没事?” 小北症状轻些,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小南这边就有些不妙,她脸色苍白,嘴唇发干,看上去很虚弱。 “不知道,老师没跟我说。我待会再问问……”赵旭东这才发现常慧身后的男人,“对了,这位是?” 陌生男人戴着细框眼镜,一身得体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刚才他和常慧一起过来,看来,他是她认识的人。 “……还没来得及介绍。中村先生,中村财团执行董事,ANAMI的总负责人。我最近在他们公司交流。刚才他听说我有急事,就送我来医院了。”常慧向中村介绍道,“这是我朋友,房屋中介,他姓赵。” “啊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赵旭东摸着后脑勺,客套地打招呼,“中村先生,幸会幸会……” “举手之劳而已。” 在两人都没有发现的地方,中村的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 “赵先生不用客气。” 偶遇 下午叁点,西阪城市立医院。 探视时间很快过去。 “姐,真麻烦你跑一趟。你看我,这手上还有事……”手里电话一个接一个响,赵旭东急得嘴上起泡,“麻烦你等一下报告了,真是不好意思……” “行了,你有事就去忙吧。”常慧不耐烦地朝他摆摆手,“叔叔阿姨那边通知了没?” “没呢,他们俩一个叁高一个心脏不好,我这也不敢提呀。”赵旭东擦了把额头的汗,往电梯处走去,“姐,中村先生,那我先走了啊。” “去吧,报告出了我给你电话。” “哎!” 赵旭东急吼吼地走了。 ………… …… 审讯室里,一个男人坐在房间中央。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脸边肿了一个大包。 手上铐着手铐,他现在动弹不得。他只能低下头,用手蹭掉嘴边的血。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看着男人不屑的眼神,加濑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五年前的12月5日,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那天我在东都,一家叫做‘K’的赌场。”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问了很多遍,男人对此早已感到厌烦。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很多次了。警官,你们是不是记、记性……咳咳……记性不好?” 胸腔剧烈震动,男人咳出一小口乌黑的血来。但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未在意。 他继续回答着加濑的问题。 “那天我手气不错,赢了不少筹码。我在赌场坐了一下午,凌晨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大帮警察,把我团团围住。领头的那个男人,我记得他的名字……”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他是你老师,他没跟你提起过吗?他一闯进来就把我按倒在地,跟个疯子一样,一直问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那把押上了全部赌注……”男人恨恨地抬起头,眼中写满了怨怼,“夕川准……夕川准!那家伙几次叁番地阻挠我!他不仅破坏我的生活,还害我输得精光——!” “朝山先生,请你控制一下情绪。”加濑走到男人面前,递给他一杯水,“我们也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细节。关于你前妻的事情——” 听到“前妻”二字,男人眼中的恨意突然熄灭了。顿时,他垂下了头,颓丧地耷着肩膀。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们那时候已经离婚很久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遇到那种事……” “没错,我是很不甘心……我们之间只是出了一点小问题,她就找上那个死警察,说要和我离婚……” “我是恨她……她把我赶出家门,不给我悔改的机会,女儿也不让我见……”说到动情之处,男人泣不成声,“……但……但我真的没想过害她……” “朝山先生,你的意思是,常从心的案子与你无关?” “警官,真的不是我……我离案发现场好几百公里,你们查过证人,也调过监控,早就证明了与我无关……再说了,你老师那么厉害,连证据都能做手脚!如果真的是我干的,我还能活到现在?……” 加濑闻言一惊:“没证据的事,你不要胡说!” “哈……我知道。夕川准是什么人?他就算辞职了,也是警察顾问,可以只手遮天。而我……我只是一个落魄牛郎,说什么都没人信。” “警官,如果你还是怀疑我,要不去找‘K’的老板问问?……那天,是她给我发的筹码……” 男人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胸口发闷,肺部传来一阵阵剧痛。 “……我还记得,她叫‘香织’。” ………… …… “中村先生,您先回去吧。”常慧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表情凝重地看着手机,“报告我在这里等就好。” 手机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刚才她给陆秋名打了电话,他没接。再打过去,竟然占线。 “没关系,我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中村随意地坐下,一副很有时间的样子,“我陪你等。” “……您特意送我过来,又给我假期,我已经很感谢了。”常慧不自在地往外挪了挪,“再耽误您的时间,我有点过意不去。” “常小姐平时对朋友也会这么说话吗?”中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说过会把我当朋友。但现在敬语不减反增,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男人还是一脸从容的笑。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破绽。 而常慧听得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没有的事。”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开始怀疑这个“交流”的真实目的。 “中村先生,有话不妨直说。”她捏着手机,有些忐忑地开口,“我应该没做过什么让您误会的事吧?”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只当您是上司,没想过别的事。您这样跟我说话,我很不安……” “我只是觉得常小姐很面熟,像我以前认识的人。所以,我不知不觉地想要跟你聊天。”像是预料到她会这么说一般,中村了然地笑了,“给你造成压力了吗?那我必须要请你吃饭,来表示我的歉意。” “……那倒不用……”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但现在我能跟常小姐说上话,还要多亏你的朋友。”中村松了松胸口的领带,“只是聊聊天而已,常小姐应该不介意吧?” “诶,怎么说呢……” 那还是挺介意的。 她一向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更别说这种看上去就很狡猾的男人。 但这人说话没什么破绽,也没展现出什么攻击性。如果现在她严肃地说“我有男朋友”,反倒会显得太过认真。 况且,这里的人也没什么道德感。追求非单身的人,对他们来说并不奇怪。 对方可能会一脸惊讶地说“诶,○○酱竟然是这种类型?怎么办,我对○○酱更感兴趣了呢~” 圆滑又滴水不漏,看不出真实想法,想想都头痛。 “中村先生,其实呢……” 正在她犹豫要怎么应对的时候,从走廊那头,走来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稍微有些显眼。女人妆有些浓,脸上戴着墨镜。她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看上去有些年纪。她扶着额头,步子有些飘,像是不太舒服。 而一旁的男人…… 是陆秋名。 松露鹅肝牛排 两天后,西阪城某处。 这是一家法式餐厅,位于阿贝野大楼的57层。用餐需要预约,是俯瞰城市夜景的好去处。 餐厅的灯光被刻意调暗,映得玻璃窗上的倒影有些暧昧。桌上烛火摇曳,四周装饰精美,到处都透着设计考究。 桌上物品摆放讲究,桌布角落绣着餐厅的法语名字,样式很特别。穿着正式的服务生走上前,往高脚杯中倒入红酒。 坐在桌对面的男人拿着刀叉,对着常慧侃侃而谈。 “今天看的画展很棒,我最喜欢的是那个艺术装置。向往自由的白鸽在天空展翅,太令人震撼了……” 而常慧的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的食物上。 这道松露鹅肝牛排,据说是主厨的拿手好菜。从法国空运回来的顶级鹅肝,配上松露酱和厚切牛排,深受客人们的喜爱。 她用小刀切下一块。鹅肝煎得外焦里嫩,牛排的中间也是诱人的嫩红色。配上香气独特的松露酱,滋味丰富,一口就让人满足。 卖相精致,口感细腻,调味也没得挑剔。 就是脂香太足,吃着有些腻。 “你喜欢这道菜吗?我也很喜欢。看来,你跟我很聊得来。”面前的男人专心地凝视着她,“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法国品尝美食……” 常慧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了两下。 她从口袋拿出一看,是真理亚。 Maria:后辈,刚才你男朋友来杂志社了。 Maria:你们吵架了吗? Maria:你现在在哪里? 什么男朋友。 都拉黑了还到处烦人。 “在阿贝野吃饭。”常慧飞速打下回复,“下周我就回去了,见面再聊。” 平心而论,这里环境无可挑剔。落地窗外的城市非常安静,街上车水马龙,灯光炫目非常。 曾几何时,她也看过这样的夜景。她被抵在玻璃窗上,和那人深深拥吻…… 脑中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她蓦地感觉胸口堵得慌。她不愿细想,索性关上了消息提示。 对面的中村注意到她的动作:“有什么事吗?” “……没事。”常慧把手机放回包里,重新拿上刀叉,“中村先生……刚才说到哪里了?” “在说待会去看什么电影。”中村朝她勾起唇角,“我请助理订了十点那场的票,你答应我了。” “啊?” 她手一抖,差点把叉子弄掉。 刚才……有这回事吗? “呵呵……开玩笑的。”中村放下刀叉,认真地看向她,“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是有什么烦恼吗?”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常慧顺手抓起桌边的杯子,用喝酒掩饰尴尬,“能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诶,可是我感觉你没有很开心哦。”中村作出很困扰的样子,“难道慧酱……不喜欢跟我吃饭?” “……咳、咳咳咳……”常慧被突如其来的称呼吓到,“等等,中、中村先生你……” 搞什么? 要不是她反应够快够强,她能把刚喝下去的红酒喷一桌子。 浪费这么好的菜。 “抱歉抱歉,一直想这么称呼你,刚才不小心脱口而出了。”中村递来一张纸巾,“能别拒绝我吗?我会难过的。” “呃……那什么,中村先生,我想你误会了。”常慧胡乱擦了下嘴角,“那样称呼我的话,我会很困扰。”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的话,叫名字也——” “好吧,我觉得我需要说明一下。今天去美术馆,完全是因为公司的安排。” 广告部下午收到通知,集体前往市立美术馆参观。她认认真真看完展会,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同事全走了。 最后只剩下她和中村两个人。 “……但你也同意跟我吃饭了。” 中村有些失落。 “那是因为你以杂志社的名义,让我务必接受这次邀请。”常慧不想再跟他打谜语,“我不想拂了你这个大客户的面子,仅此而已。” ………… …… 这顿饭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沉默地走完用餐流程之后,常慧站在电梯前准备离开。 “……你就那么对我不感兴趣?” 中村追了上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甘心。 语气也和之前有些不同。看来,他也有些失去耐心。 “我想您误会了。中村先生,我只是个来ANAMI‘交流学习’的编辑。” 况且其实也没真交流到什么。 毕竟,那些同事并不配合。 “叮——” 下行的电梯到了。常慧快步向前,走进了电梯。 “你觉得自己是编辑吗?我不这么想。”中村紧随其后,“从会场那天见到你开始,我的视线就无法从你身上移开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常小姐,其实我对你已经很有耐心了。”中村伸手理了下西装袖口,“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一直留在ANAMI。要是担心同事们说闲话,你可以直接来我办公室。” “抱歉,我没兴趣。” 常慧看向电梯表盘,现在已经下降到35层。还有不到一分钟,她就可以到达底层。 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 “我跟大哥二哥他们不一样,对女人,我一向很绅士。”中村向她逼近了一步,“你很像我一直在找的一个人。所以,我对你用足了心思。” 男人将她挤到电梯角落,扣住了她的手腕。 一种让人不适的触感从她手腕处向上爬升,就像触角黏腻的毒虫,惊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似有充满倒钩的荆棘四处伸出,将她牢牢缠住。 “……那只能说明你很喜欢‘那个人’,而不是喜欢我。”常慧用力挣扎,试图甩开中村的手,“请你冷静一点!” 中村用了很大力,捏得她手腕生疼。她退无可退,只能侧过头,竭力忍住想呕吐的冲动。 她的侧脸很美。脸颊饱满红润,皮肤吹弹可破。修长而白皙的脖颈,看了就让人想咬上一口。 “……你很美。你的眼中有一种韧性,和我见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中村欺身上前,靠近她的耳侧。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她耳边的红点,就像在欣赏什么完美的艺术品。 “不可思议……怎么会一模一样……”他盯着她的脖颈,表情很沉醉,“我很确定,你就是我梦中见到的那个人……” ………… …… “啪” 常慧几乎是本能地挥出了手。 男人捂住半张脸愣在原地。这一掌出了全力,他的眼镜被打歪,斜着掉到了地上。 “你……” 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电梯到达了一楼。 “中村先生喝多了酒,脑子有些不清醒了。”趁着男人蹲下捡眼镜的时机,常慧快步走出了电梯,“就这样。” 常慧出手突然,打得中村措手不及。她现在没心情欣赏他的狼狈,只想快点坐车回家。 ……家。 不仅是家,就连日子也要被男人搞得一团糟么? 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全都让她失望。 大厅空调开得太足,她觉得有些冷。方才那种讨厌的触感还没有消除,它就像从深渊中蹿出的毒蛇,慢慢爬上了她的脊背。 突然,她的眼前一片混沌,甚至有些站不住脚。她现在腿软得很,需要咬紧牙关,才能勉强分清出口的方向。 “等一下!” 中村从背后追了出来。他三两下冲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抱歉,我刚才有些冲动了。” 在周围有人的时候,中村又恢复了那副从容优雅的样子。他站在她身边,不住地说着什么。 “……你相信童话吗?对我来说,你就像是绘本里走出来的人……” 但他越是靠近,她就越是恶心得厉害。她站在他面前,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恶寒。 “和你相处的途中,我感觉你并不讨厌我。你……为什么逃避?” 那种轻佻的、凝视着她的目光。那种戏谑的、玩弄似的抚摸。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 …… 中村的纠缠以被人打断告终。 青年急匆匆地赶来,挡在了她的身前。她意识有些模糊,只听到他好像……在跟人吵着什么。 两人言辞激烈,吵得她耳边嗡嗡响。场面热闹非凡,不乏有好事者投来探询的目光。 头好疼。 昏昏沉沉的,有些提不起力气。 ……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人悉数散去。迷迷糊糊之间,她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托起。 “……姐姐。” 那人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花香型洗衣凝珠,是她喜欢的牌子。 “跟我回家。” 下坠 “这里是您的找零,104圆,请收好。” “谢谢。” 便利店收银处,青年接过店员递来的零钱,拎起袋子出了店门。 常慧靠在店门口的墙上昏昏欲睡。他走过去,揽过她摇摇晃晃的手臂。 “喂、喂……” 她身体发沉,四肢像绵软的面条一般不听使唤。手就那样被拉了过去,她眼神朦胧,望着那个可疑的人。 “你要带我去哪……?” ………… …… 夜深人静的居住区。 常慧抱着某人的脖子,紧贴在他的后背上。那人背着她,在路上慢慢地走着。 “你……放我下来……” “……别乱动。”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乖,马上就到家了。” “我不要回家……”挣扎未果,她小声嘟囔,“家里……有讨厌的人……”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她的身体和声音都软绵绵的。语速比平时慢了许多,就像在撒娇。 怕她掉下去,他的手用力往上托:“你很讨厌我吗?” “你?我又不认识你,讨厌你干嘛。”她伏在他肩头迷迷糊糊地说,“不过你们男人,是都很讨厌……没一个好人……” “没一个好人?” “对啊,没有一个好人,都是坏蛋。不是拿我当初恋平替,就是利用我找线索……早知道会两头空,就不答应那个白石正义……帮他忙……” “你在帮社长查什么?”他语气一顿,“他让你去找的中村?” “……不告诉你。”她话都说不清楚了,还不忘卖关子,“告诉你有我什么好处?……” 青年背上紧贴着的身体开始发烫。看来,她在中村那喝了不少酒。 “我可是听你的吩咐,带你去便利店买啤酒了。”他晃晃手上的袋子,“我用这个‘好处’跟你换,你告诉我,好不好?” “嗯?好啊。”看到罐装啤酒,她变得兴奋起来。 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沮丧。 “不行,你也是男人……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就连我、我家里……那个也是……” “你家里那个?”他听起来饶有兴致,“好像很有趣,说来听听。” “他啊……他租了我的房子,然后赖上我了。现在呢,死乞白赖住我家里……”说到这里,常慧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他每天都黏着我,弄得我都快烦死了……” “诶,原来是这样吗?” “哎,你根本不知道。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捯饬他那头发,还要护肤,奇奇怪怪的,像个狐狸精……”她十分不满,“你说,他是不是很、很麻烦?” “狐狸精!?”那人吃了一惊,“姐姐,你……好过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明明很喜欢!? “是吧,你也觉得他过分吧?”以为得到了他的肯定,常慧来了劲,在脑中仔细搜寻他的“事迹”,“我跟你说哦,他还不止这点呢……” “还有?” 你到底对我有多不满意啊…… “还有,还有……”常慧继续靠在他背上碎碎念,“他每次吃我做的饭,都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吃个精光,丢人得很……” “你不懂,总之就是很讨厌!” “是吗?我怎么感觉他还挺正常的。”他无言以对,“谈恋爱不都这样。” 而常慧明显并不这么想。 “你瞎说什么,谁要跟他谈恋爱了。人家现在啊,傍上富婆了……我这么穷,哪里还看得上我……” “你就因为这个拉黑我?” “那不然呢,难不成还留着过年吗?”她理直气壮,“总而言之……男的就是不行……喂我跟你说,以后可千万别找男的……只要信一次就会倒大霉……你看我,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唉,所以你其实还是生我气。” 走到公寓门口,青年停下了脚步。 “到了。” 他拿出门禁卡,贴在玻璃门的读卡器上。 “有气回家再朝我撒。” “你根本不懂……他那天有多过分……” “……” ………… …… 那天在医院,陆秋名刚陪着香织复诊完,就远远地看到了走廊那头的常慧。她神色焦急,旁边还坐着那个眼镜男中村。 “是她?”香织摘下墨镜,了然地挑了挑眉,“小子,你眼光不错。” “姐姐……” 他与她四目相对,沉默地对望了几秒。就在他向她走去的时候,她拿起包,飞快地从另一头跑了。 迎面还撞上一个女人。 女人手里拿着个纸袋,从转角处走出来。常慧跟她撞了个满怀,顿时,袋子里的药品四散一地。 “啊啦,这不是小慧吗?”看见常慧,理子十分惊讶,“你怎么也在这里?小慧,你身体不舒服?” “理、理子阿姨?”常慧显然没想到会遇见她,“没事,我陪朋友来的。不好意思,刚才撞到你——” “没事啦,跟阿姨客气什么。”理子笑容满面地摆摆手,“今天这么巧,小秋那孩子也……” “……阿姨,我这边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常慧顾不上听她说什么,逃也似的走了,“抱歉,下次再去拜访您……” “常小姐,你要去哪?”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紧随其后,“我送你!” ………… …… 她走得太快,直接坐上了中村的车,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等他从走廊那头跑来,帮理子捡好地上的药品,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电梯很快到达。陆秋名拿出钥匙,打开公寓的门。 “你都两天不理我了,不跟我说话,还把我拉黑。”他将她轻轻放在沙发上,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短信不回,电话不回,晚上还不回家。要不是我去杂志社问,我都不知道那个死中村……” “你好烦。”常慧红着脸打断他,“从、从刚才开始,就唧唧歪歪个不停……” “……” “让你买的啤酒呢?拿给我……” 她伸手去抓茶几上的袋子。但一下没看准,扑了个空。 “咦……?” “姐姐,你喝多了。啤酒下次再喝好不好?” 他按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躺下休息。她却打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喂。” 不知怎的,她现在全身发热。于是她脱下西装外套,将领口扯开透气。 “你长得……还算不错。仔细一看,好像比那个讨厌鬼……端正……” 她向他凑近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脸。 “要不……给我睡一下?” ………… …… 那一瞬间,青年突然被某种力量击中,触电似的愣在原地。他僵直地站着,不敢轻举妄动。 女人双眼眯起,脸颊泛红。她的手左右夹击捧住他的头,捏得他的脸变形。 “你怎么不说话呀?” 久久没得到回应,她歪着头朝他笑。 她的手用了很大力,像凶猛的蟹钳,将他死死抓住。紧绷的双臂间,方才被她扯松的领口线条明显。 那双乳被挤成糟糕的球状,胸口呼之欲出,内衣都有些托不住了。 “姐、姐姐……” “不许叫我姐姐。”她撇撇嘴,蛮横地朝他命令,“这称呼我不喜欢!你……换掉……” “……该休息了。” 他不为所动,试图掰开脸上的“爪子”。 “什么意思,不喜欢我?……”她不满地瞪着他。 “我没——” “哦,我知道了。你、你等一下……”她打断他的辩白,伸手将衬衫扯开,“来,摸摸看……” 她牵着他,将他的手按到胸前。 “……” “怎么样,是不是很软?”她挺直身体,将胸前的头发拨到身后,“哎呀……另外一边也可以一起。唔,就这样揉……对,用力……” 一双漂亮的手开始揉她的乳。那手掌柔韧有力,捏得她胸口发胀。 她情不自禁地扭起身体,用胸轻轻蹭他的手。 那人咬着牙问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在让你揉奶子呀。”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小帅哥,喜欢吗?” 何止喜欢。 简直想干死你。 “……你不知道我是谁?” 她在这满口胡言,弄得他心烦意乱。他按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不知道。”她期待地舔了下嘴唇,“但那有什么关系?开心就好了嘛……” “那你男朋友呢?”青年恶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不用管他了吗?” “……你……少废话……” 嫌他动作太慢,她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把他往沙发上推。 然后吻了过来。 她低下头,将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柔软的唇瓣带着急促的呼吸,暴戾地掠过他的舌。他就这样被她固定在沙发上,任由她索取。 “你的手……很好看……”她急躁地把胸往前送,“摸我……” 她急不可耐地想要他的抚摸。她的身体就像有东西在发芽,那枝叶肆意伸出,挠得她心里发慌。 但那人却不听指挥,久久没有动作。 “为什么……不摸?……” 她咬着唇看他。她好像很失望。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对着我发骚。”他侧过脸不想看她,“我今天要是不去接你,你要干什么?” 在那个眼镜男面前解衬衫? 她现在这个样子,搞不好真的会。 他心中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但她不仅对此完全没有察觉,还在他膝前蹲了下来。 “别生气了……唔……” 她解开他的拉链,捧着双乳,贴上了他的分身。 “试试……这个?” ………… …… 她在用乳沟挤他的阴茎。 她解开了内衣,双手捧着乳房,夹住那根糟糕的东西。她就这样跪在他腿间上下套弄着,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呻吟。 “你……在干什么……” 眼前的情况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这样……舒服吗?……” 她手上做着那么过分的动作,脸上却一脸单纯,无辜地望着他。她动得毫无章法,几次下来,脸都快贴上他的小头。 “滑滑的……好有趣……” 就在她低头伸舌的一瞬间,他终于忍耐不住,掐住了她的脖子。 “……够了。” 他将她抱上沙发,从口袋里拿出“措施”。趁他准备的时候,她解开内裤侧边的系带,将湿淋淋的布片抽了出来。 包裹着肉色丝袜的长腿屈起,乖巧地向他打开。只一眼,他就知道那腿心泛滥成灾。 “来嘛……撕掉它……”她顺从地掰开自己的腿,“老公……” “……”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扯坏、怎么插进去的。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压在她身上,对着她全根没入。 他与她紧贴在一起。她抱住他的脖子,不断地与他亲吻。 “嗯、嗯……”她发自内心地赞美他,“宝贝,你好厉害……” “……我是真没想到,你还会这些花样。”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说,谁教你的?” “不、不知道……呜……” 粗长狰狞的性器狠狠地操弄着她的软肉,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交合处发出的“啪啪”声越来越大,她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背,沉浸在这本能的快感之中。 沙发窄小,他的动作却很大。害怕摔下去,她伸腿夹住他的腰。 他顺势摸向她的臀。饱满的软肉被轻薄的尼龙材质包裹着,手感很好。 “翘那么高干什么,想被老公打了?” “没、没有呀……” “你就是欠操。”他沉着脸下了结论,“变态。” 总觉得就这样满足她,有点不解气。 于是,他将性器从她的里面抽出去,将她翻了个面。 “不、不要……” “想要的话就把屁股抬起来。”他无情地拍了下她的臀,“翘高点。” “呜……” 甬道蓦地一空,她停在高潮前,有些委屈。为了继续下去,她只能乖乖照做,摆出羞耻的姿势。 他冷着脸看她。她背对着他趴在沙发上,将屁股翘起。西装裙下,肉色的丝袜被撕开,腿心那泛红诱人的软肉,正湿漉漉地轻颤着。 “……宝宝真乖。” 他再一次狠狠插了进去。 “呀……”猛地被顶到深处,她再也忍受不住,向他哭喊出声,“轻……轻一点……呜……不、不要……” “喜欢吗?” 他狠狠拍着她的屁股,在白皙的皮肤上印下红痕。 “喜、喜欢……呜呜……” “以后还听不听话?” “听话、听话……啊……”她头脑一片混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慧……都听你的……呀!……” 她身子一抖,无力地倒进了沙发里。 身体飘飘忽忽,不受自己的控制。她仿佛掉进了海里,在冰冷的海里缓缓下坠。在看不清方向的深海,她被无数神秘生物包围、托举。发光的水母在她手臂打结,鱼群温柔地舔舐她的皮肤,就好像她本来就属于这里。 四肢被水流打开,湿滑的水草从脚腕处伸来,延长进她的腿间。奇异的触感划得她很痒,直到某个地方被唤醒。那里喷出一股温热、湿润的热流。 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求、求你……” 高潮过后,他从她的体内缓缓抽出。 她浑身是汗,满面潮红,在他身下喃喃自语。 “……小慧……会乖……” “别……告诉妈妈……” 蒸鸡蛋 “东西带齐没有?” 常慧在包里翻翻找找,检查有无遗漏。 “带好了。零食牛奶在你手边的带袋子里,水果礼盒放后排了。”陆秋名手按在方向盘上,对着她唇角轻扬,“你出门之前都检查过好几次了。” 这天是小南小北出院的日子,常慧买了一大堆礼物,准备去医院接他们。一想到待会儿会见到一大群人,她就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紧张成这样,有点像怕人的小动物。 “嗯……东西都拿上了……”她看着手机碎碎念,“走这个地址……待会儿送完他们回家,到了饭点我就说跟你有事——” “可以出发了吗?姐姐大人。”他提醒道,“再不走,要是耽误一下,到他们家就是饭点。” 看常慧点头,小车终于启动,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哎,你是不知道东子他们家多恐怖。”常慧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叔叔说话像机关枪,不停问你吃什么喝什么,待会走的时候拿什么什么东西。阿姨更是,只要你坐在她旁边,你碗里的菜就永远吃不完,堆成小山了还在给你夹。”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老一辈嘛,热情成了习惯。”他看上去很不放心,“倒是姐姐,你还没有完全好,就忙来忙去的……” “你快打住吧。我没事,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她不满地剜他一眼,“少废话,开你的车。” 陆秋名说的是她发高烧的事。 那天晚上她一直发热,过了很久都没好转。他一开始以为是酒的原因,酒醒了就会好。他给她换过睡衣,就把人放进了被窝。 但她这觉就一直没睡安慰。睡梦中的她蜷成一团,全身冒汗,把领子都浸湿了。偶尔发出几声低语,他也听不清是什么。 直到她翻了个身贴过来,他才发现不对劲。 “妈妈……” 常慧抱住了他。 她的身子热得不正常。他连忙伸手探她的额头,随即被手上的触感吓得一惊。 “你都烧到40度了,也不肯去医院。”想到这里,陆秋名仍心有余悸,“摸着像个刚出炉的芋头,嘴里还胡言乱语的,我怎么放心?” 转弯遇上红灯,车停在路口等候。青年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发烧就吃退烧药,去医院了医生也是开退烧药。”常慧理直气壮,“你现在怎样,过了蜜月期了,就嫌我是烫手山芋了?我告诉你陆秋名,你要是……唔……” “……喂你放开我死变态!” 驾驶座上的人猛地贴了过来,堵住了她伶俐的嘴。他按住她的后脑勺亲了好几下,等快变绿灯的时候才放开。 常慧怒目圆睁:“你搞什么!?你、你真是不害臊……” “看看你是不是烫手山芋。”他笑眯眯地擦了下嘴角,“我刚尝过了,是个不太烫的甜芋头。就是有点扎手,可能是刺没拔干净……” “你神经病!” ………… …… 某日,西阪城一处酒吧。 青年从七拐八绕的通道穿过,来到一个卡座前。 “陆先生,这边。” 男人远远地向青年招手。 “随便坐。”他递来一杯啤酒。 这是一家比较安静的清吧,装修选用木质复古风格,氛围安静而怀旧。正中央舞台上的乐手正演奏着一首爵士小调,萨克斯低沉迷人,像是雨夜深沉的低语,拨动着听者的心弦。 “……谢谢。”青年接过酒杯,将它摆在自己面前,“您……找我有事?” 男人正是之前在咖啡店见过的那位。他记得,那时候他在她面前掏出了一份文件,她看了没多久,就吓得面色发白,魂不守舍。 “找你聊聊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察觉到青年的警惕,男人无奈地耸耸肩,“我叫夕川准,以前是个警察。” 他抬手抿了一口啤酒:“这家店的生啤不错,环境也安静,没有那些聒噪的夜店表演。来这里听听音乐,是很好的放松方式哦。” “您找我来,应该不止是喝酒那么简单。”青年沉吟片刻,决定直入主题,“和常小姐有关?” “呵呵……”夕川放下酒杯,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在完全不享受情调氛围这方面……你们两个还挺像。” “……” “那天在咖啡店,你很紧张小慧。”夕川问道,“喜欢她?” 男人穿着讲究,随意地靠在卡座上。他姿势放松,看似不经意地抛出这个问题。但陆秋名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看似温和的笑容下,隐藏着锐利的目光。 像是在探询什么。 “这是我的私事,和您好像没关系吧。” 男人的行为已经足够冒犯,青年有些不悦。 而那人对此毫无察觉,还在试图说些什么。他的手按在了公文包上,似乎是想拿什么东西。 “其实今天——” “抱歉,我还有事。如果您没什么特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陆秋名快速起身,紧抿双唇,转向出口的方向。 “……失礼。” 他迅速地离开了。 面前的啤酒一口没喝。 “……这孩子。” 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夕川暗暗叹了口气。 ………… …… 宿醉后,常慧魇在梦中。 她梦见自己坠入了深海,往暗不见光的海底沉去。但不知为何,迎接她的并不是海床,而是一座火山。 她正在岩浆奔流的火山口被炙烤。 “好热……” 她下意识地打开自己的衣领,却发现身上早已空无一物。 从身下伸出好多手,紧紧将她围住。正在她挣脱不得的时候,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好像闻到了什么香气。 一种鲜美的鸡蛋香气,混合着某种调料。 是香油和葱的味道。 …… 她在某人的怀中醒来。 身体发烫,不住地往外冒汗。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像有千斤重…… “……姐姐。” 那人在叫她。 “起来吃点东西?” 他伸手取下她额头上的毛巾,换上一块新的。 冰冰凉凉的触感莫名让人安心。 “好热……”她张开有些发干的嘴唇,向那人问道,“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看来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昨天你在阿贝野吃完饭,我来接你回家的。”陆秋名耐心答道,“半夜你就发起了烧,可把我吓坏了。” 昨天她全身滚烫,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像是烧迷糊了,嘴里还不停地喊妈妈。 他本想送她去医院,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医院”二字就拼命摇头,脸上写满了抗拒。 他拗不过她,最后只能让她吃下退烧药,再用毛巾给她物理降温。 “……哦。”她看着他眼下的青黑色,有些不好意思,“你……没睡觉?” 他看上去像守了她一夜。 “没事。”陆秋名从床头柜上端来一个小碗,“我蒸了鸡蛋,稍微吃一点?” 她这才找到香味的源头。 一碗蒸鸡蛋,上面淋了酱油和香油。撒上一点葱花,闻上去很鲜美。 “你做的?”看上去不像外面买的,常慧有些惊讶。 “嗯。尝尝看?” 他用勺子轻轻挖起一勺鸡蛋送到她嘴边。她迟疑片刻,还是接受了他的喂食。 普普通通的蒸鸡蛋,酱油放得不多,没什么咸味。葱花增添了香气,配上一点芝麻香油,竟让她品出一丝鲜甜来。鸡蛋有些气孔,应该是蒸久了些,但吃着也无伤大雅。 “出乎意料的……还不错。”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姐姐,我都说别小看我了。”这人有些得意,“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没找外援?怎么可能……” “没有,当然没有!”陆秋名声音小了下去,“不过是前面多试了两次……而已。” “两次?”她明显不信。 “好吧,三次。”看着她质疑的目光,他蔫了下来,“但是我都把它们吃掉了。姐姐,我没有浪费——” “……行了,再给我喂两勺。” “嗯?”他好像没反应过来。 “我说再给我吃点。还……挺好吃的。” 她的眼神有些躲闪,脸上起了片似有似无的红晕。 “好、好!” 陆秋名终于回过神。他笑着紧了紧手臂,继续用勺子挖起鸡蛋。 “来——” 铁路便当 下午两点,驶向下坂田方向的列车。 青年枕着阳光假寐。他靠在车窗边,随着列车前进的颠簸轻轻摇晃。初秋的天气正好,窗外的暖光照过来,在他的睫毛下投出长长的阴影。 常慧握着手机,仔细地在看着些什么。从医院回来之后,她就盯着手机屏幕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似乎又变得微妙。 “在想什么?” 青年悄声问道。他的嗓音慵懒,就像随口一问那般自然。她循声看去,他靠在窗边,垂着睫仍在小憩。 ……他是怎么做到闭着眼也能观察她的? “……在想我的‘工作’怎么继续。”常慧按下锁屏键,自嘲地轻叹一声,“几个月不更新,后台私信都爆炸了……” “你说什么!”陆秋名猛地一惊,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姐姐,你还没注销!?” 开往乡下的列车很安静。他太过惊愕,以至于嗓子差点破音。 “喂,小声点!”常慧赶紧捂住他的嘴,将他按在座位上,“这么多粉丝,哪能说注销就……注销……” 虽说手上使了力道,但她也自觉理亏。她越说声音越小,看上去很为难。 “你……想继续做那个账号?”陆秋名按住她的肩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是很讨厌拍那种东西吗?怎么突然又想继续了?” “我……”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神情更焦急了:“你真把它当‘工作’?还是因为钱?姐姐,你要多少直接跟我说就好了,你、你别……” 别伤害自己。 她是又哪里想不开吗……? 她明明说过,是因为厌恶自己的身体,才……她现在怎么又突然提这个!? “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常慧被他的样子逗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看你,急得好像我明天就要去拍片似的。” “我不准!”陆秋名闻言更急了,“不行不行不行!总之就是不准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气得头顶冒烟。 青年顿了顿,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又继续说道。 “姐姐,你如果真的喜欢这样的话,你、你就带我一起,拍……拍……” “拍你个头呀!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她彻底投降,“行了,快帮我看看,我们待会儿下了车,要往哪个方向走?” 他半信半疑:“真的?” 她无奈:“真的,没骗你。” 他是不是傻,哪有带男朋友一起拍片子的? 诶等等,你别说,好像还真有……嗯,算什么类型的来着?情侣……共同出演? “咳、咳咳……”不敢再往下细想,常慧摇了摇头,用力甩掉脑海里奇怪的想象,“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吃东西?” ………… …… 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是下坂田。 那是一个以特色物产闻名的村庄,比松町距离市区更远。从医院出来之后,两人直接坐上了通往村庄的电车。 “刚才不觉得,现在还真有点饿了。”常慧拿起手边的一个袋子,“嗯……我看看……” 和她早上出发前担心的不同,他们今天没在赵旭东家里吃饭。 她原计划是接小南小北出院送他们回家,或许还会在赵家寒暄一会儿。但听完医生给了两个孩子的建议,她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什么都要去一趟下坂田。 常慧放下小桌板,拿出两个方形纸盒。 便当是在车站便当专卖店随便买的。坐车过去几个小时,不吃点东西可扛不住。 一般来说,电车上禁止饮食。但这条是特色线,吃便当是被允许的。 当然,只能吃车站售卖的便当。 毕竟这里有些人受不了自制便当的气味。如果在这里吃自己做的食物,怕是要被投诉“不合规矩”了吧……? “姐姐,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走这一趟呢。”陆秋名撑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那地方这么远,你又说今天必须得去。我说开车送你,你也不让……” 最后在这辆城郊特色专线上晃悠。 “我们有急事,总不能让他们去挤电车。”常慧打开便当盒,取出附赠的一次性筷子,“两个孩子才刚刚出院,自然是让东子开车最好。” 他的Roomy小车就这样借了出去。 “喔……” “你刚没听医生说吗,引起他们食物中毒的原因,好像是一种酵素。”她掰开筷子,夹起一块腌渍萝卜,“还真是巧了,我之前正好……” 扁扁的长方形盒子,是两人在车站便当店随便买的午饭。盒子内分成几小格,装着米饭、炒面、炸虾、沙拉……各式各样,看上去还挺精致。 常慧夹起一块黄瓜慢细细品尝。经过腌渍的黄瓜口感很脆,略带咸酸的味道,入口清爽,顿时打开了她的味蕾。 她原本没对这个铁路便当有多期待,现在看来,好像还真买对了。 “而你正好前段时间写过‘下坂田’的专题。那是一个很有特色的村子,以古法发酵为特色。”青年不紧不慢地接起她的话头,“所以姐姐……现在想去碰碰运气。” “咦,原来你知道这个?”她有些惊讶,“你去过?不对啊,那里虽然是‘特色’村庄,但其实也就在本地人之间有点名气而已……” 当时她写专题还费了不少工夫找资料。不过到最后也没被采用。 虽然报社和ANAMI的合作是假的,但她工作的钻研劲可是真的。 “虽然我并不介意陪你去,但是姐姐……”陆秋名说,“发酵工艺的食物那么多,不一定和小南小北的事有关系吧?” “唔……也许就是一种直觉?”她若有所思,“我总觉得最近遇到的事情,好像冥冥中都有什么联系似的。” 她也说不上来。 就像在鸟松山遇到的那瓶酒。那时候她也是灵光一现,突然想找出美奈妈妈生病与酒之间的关系。诶对了,那个酒厂……叫什么来着? 等等,理子阿姨。 那天在医院她是不是也在? “……陆秋名,我还有事没问你呢。” 她看向青年帅气英俊的脸。他仍在深情专注地注视着她。 常慧手一顿,缓缓放下了筷子。 “你……那天去医院干什么?” 请求 常慧是个不擅长社交的人。 比如现在,面对青野纱和的请求,她想不出要怎么拒绝。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为难。可是……” 年轻的女警官轻点自动售货机按钮,机器里的饮料哐啷一声掉下。她拣起出货口里的罐装果汁,拉起罐子顶部的拉环。 她将果汁递了过来。 ………… …… 九月的某天,常慧应邀来到警视厅办公楼。刚接到纱和的联系,她说先前调查的事有了消息。 “据鉴证科同事的初步化验,那瓶‘高田特酿’是普通的酒。除了有些变质以外,没什么大问题。”纱和拿出一份报告,“不过,它的出产信息有些奇怪。” 常慧看向鉴证报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化验项目与成分含量。 好多她看不懂的专有名词。 “我查过了,酒瓶上写的生产信息是伪造的。位于筑紫岛的真正的高田酒厂,根本没有这款产品。” “我怀疑它是仿冒品,于是让手下去找了资料。我们发现,去年年底发生的一起食品召回事件,这个‘高田特酿’正好是涉事产品之一。” 顺着纱和的手指,常慧终于在厚厚的文件里看见认识的名词。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A、ANAMI!?” “嗯,就是常小姐你目前正在任职的公司。”纱和无奈地耸耸肩,“不过我们也只是怀疑,并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 报告上写着一年前的食品召回事件。 去年12月,西阪城一餐饮供应商发布通知,召回近一个月出产的商品。从召回清单来看,该公司出了大问题。大到连锁餐饮的肉制品,小到个体商户的蔬果供应,甚至发酵酿造制品,都在他们的召回范围内。 “我们一向对食品安全问题很重视,按理说这么大规模的召回,必定是出了某种事故。”纱和说,“可惜那家公司负责人只说是品控出错,其余的问题一概不认。之后又下了大工夫公关,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时在鸟松山,送货大叔只说它断货了,完全没提召回的事……” “可能是因为没出什么恶性事件吧,召回事件过后,那家供应商很快就销声匿迹了。根据我们最新的调查结果,这家供应商实际上是ANAMI旗下的套皮公司。” “这……” “所以……我的意思是。” 纱和向她眨眨眼睛。 “这新闻很有潜力。常小姐,要考虑一下吗?” ………… …… 下坂田是个安静的小村子,村民们过着安静祥和的生活。当地物产丰富,以古法酿造为特色。村里的大酿造场已有近百年历史,出产的“下坂田”牌酱油品质上乘,味型醇厚。可惜交通实在不便,当地经济一直未能得到很好的发展。近年来得益于网络博主的推荐,才吸引了些游客前来观光。 常慧趴在柔软的床铺上,陷入了沉思当中。 她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多年的自我封闭让她变得不善言辞,跟人交流的能力更是近乎退化。如果人类的交际能力有个量表,从1到100的分数,赵旭东能拿99分,她可能拿5分都算多。 如果可以,她真想待在家里做一辈子的鸵鸟,而不是在这个僻静村庄,被人逼着说话。 “……姐姐。” 陆秋名对她的走神很不满。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 她弄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人到达下坂田的时候已是晚上7点。眼看天色渐晚,两人找到一家旅店住下。 这是一家普通的和式旅馆,房主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将自家的一层用于经营。奔波劳累了一天,常慧只想赶紧歇息。 可惜事与愿违。 “别、别在这里……唔……” “这里不就挺好的吗?……听话,别夹那么紧。”答话的人不为所动,“还是说楼下那个大花园,更符合姐姐你的喜好?” “……你!” 她想挣扎,青年却纹丝未动。她被他压在身下,脸紧紧地贴着客房的榻榻米地铺,动弹不得。 冰冷修长的手指无情地抽插着她的下体,再这样下去,她就又要—— “啊……呜呜……不、不行……” “又要什么?” “……要、要高潮……不要……啊……啊啊……” 和想象中不一样,青年的手竟然听话地停了下来。 压在背上的重量骤然清空,他将她翻过来,扶起她的腰。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昨天你醉得不省人事,把我认成陌生人了。”他向后坐下,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哦……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是‘前天’了。” 她不明所以:“你胡说八道什么?……” 高潮前一秒被抽离,她现在难受得紧。她往前挪了挪,索性直接坐上他腿间的隆起。 两人衣衫不整地面对面抱着,气氛暧昧得有些黏腻。 “有人喝多了回家发酒疯,现在还不认账。”他用手揉着她的胸前软肉,“你当时怎么用‘这里’勾引我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她咬着牙瞪他,“反正我都喝断片了,你现在说什么都行了。” “那我帮姐姐回忆一下……” “闭嘴!” 常慧粗暴地打断他。她脑海里的确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是那天跟中村吃饭之后的事。但她现在下身空虚得不行,顾不上跟他对账了。 “真是搞不懂你,明明都这么硬了……”她粗暴地扯开他的裤子,调整了下角度,抬腰慢慢往下坐,“每次都要说半天废话才做,你是属忍者的吗?……” 她狭窄的甬道含住他的分身,缓缓下落,与他紧紧交合。顶到最深处时微微一缩,紧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初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发凉,但两人现在情欲高涨,不仅不觉得冷,还兴奋得有些冒汗。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自然是想多说说话嘛。要是我每次都沉着脸干姐姐,未免有些太无聊了吧?” “……” “还有,我是属狗的。” 他用双手扶住她的腰,下身开始发力。 一对分量不轻的乳肉上下翻动,在空气中乱颤。他忍不住将脸贴上去,含住她的乳尖。 “看你这样……就知道是狗……嗯、嗯……就适合当……我的……狗……” 她抱住他的头,沉浸在与他的交合之中。 “呜呜……小秋……啊……要到了呀啊啊啊!……” “姐姐……” 很快,她下身猛地一缩,瘫倒在他的肩头。交合处涌出的淫液弄湿了他的阴囊,她用双手捧住他的脸,意犹未尽地吻着她的“小狗”。 她这夜又是筋疲力尽地与他相拥入睡。 嗯……她好像忘记他们是同年同属相这件事了。 谎言 se w uwu 8 .c om 午夜十二点,西阪城某座高楼顶层。 北地欢乐街之上的顶级包厢,暗色玻璃幕墙透着暧昧的光芒。水烟轻雾缭绕,十来个男女瘫在沙发上,有说有笑,表情沉醉。房间内放着激昂的电子舞乐,低音炮音箱音量巨大,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软座正中央,穿着亮片吊带裙的女人卖力地扭着腰肢。她面前的西装男人端着一杯威士忌,满眼沉醉地欣赏着她的身姿。女人随着律动的节奏越来越近,最后坐上了男人的大腿。 周围男女叁叁叁两两,各自做着龌龊事,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男人已经喝了不少酒,意识有些朦胧。他看着眼前搔首弄姿的陪酒女,伸手摸进了她的裙子。 “咿呀!” 女人看似惊讶地靠了过去,娇羞地捂住了脸庞。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嗤笑着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女人娇嗔:“真是的,弄得人家好痒……” “……” 真无聊。 男人这样想着。 他是这家店的常客,腿上女人的姿色不算平庸,但动作太过熟练,充满了设计好的套路。左手边的那个倒是不错,只可惜香水味太刺鼻,味道他不喜欢。 看来,今天晚上又跟平时一样,无聊得让人厌烦。 男人作为有名的富二代,钱多得花不完。见过的刺激太多,早就达到了阈值上限。 突然他想到一个月前认识的新朋友。那天酒局上认识了几个新面孔,有人给他塞过来一张私人俱乐部的名片。听对方意思,俱乐部里有他从来没体验过的玩法。 他起了兴趣,有点想尝试。 但那毕竟是陌生人,现在就要开始与他们共享“秘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人家亲手剥的葡萄。来——” 女人一脸讨好,笑着将葡萄送了过来。正在他要张口的这刻,厚重的房门被推开,穿着短裙的女招待走了进来。她手中托着一盘香槟塔,质地清亮透明,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色。 在男人的注视下,女招待蹲在桌边缓缓放下托盘,向坐在沙发正中间的男人微笑介绍。 “这是店长为您献上的小小礼物,请您慢用——” “新来的?” 男人漫不经心地吞下葡萄,眼中并没有太多波澜。 “是……承蒙您关照。” “名字?” “……阳菜。”女招待有些迟疑,“我叫……铃木阳菜。” “阳菜?哈哈哈哈!”剥着葡萄的女人肆无忌惮地笑道,“人家在店里工作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土的名字!你可别让香织姐听见了,她肯定会骂你丢我们的脸!” “我……”看更多好书就到:7m ao w u.c o m 听到女人的嘲笑,女招待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 男人这才注意到她的异样。矮小的女招待员,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她脖子上戴的珍珠项链显然太大了,松松垮垮的,有些违和。 自称阳菜的女人,身上那条露背短裙并不合身。她身材瘦弱,这样穿着毫无曼妙的曲线。她的头发束在脑后,脸上几乎没化什么妆,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手足无措的,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女学生。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男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他莫名想起那个神秘的牛皮信封,里面的厚厚一沓照片,全都是阳菜这样的女人。 不,准确来说是女孩。 ——青涩的、稚气未脱的少女。 男人眯起眼打量她。他的脑中毫无缘由地出现了少女被皮带捆住,手腕被勒出红痕的画面。不合身的连衣裙被剥下,小小的乳房在空气中挺立着。她轻声地哭喊着,声音中带着惹人怜爱的破碎。她地叫着他的名字连声哀求,但她越是求饶,他就越是兴奋。 “不、不!请您……别这样!……” 他环顾四周,左边靠墙的男人已经在真皮沙发上脱下了裤子,享受两个女人的抚摸;而右边角落的那组人已经完事,男的搂着女的抽着雪茄飘飘欲仙。他推开赖在腿上的陪酒女,一把将少女拉了过来。 ……看来今天喝得有点多了。男人想。 香槟顺着少女的胸脯流下,浅金色的泡沫浸湿了她的衣裙。男人将女孩推倒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白瓶子,尽情啃食着她的脖颈。 男人的手在身上四处抚摸,少女有些紧张地捏住了裙摆。 她闭上了双眼。 ………… …… 凌晨四点,夕川抵达案发地点。 软座高级包厢,房间内的灯光全亮。大得过分的音乐已经被关掉,四周安静非常。 方才还在饮酒作乐的男女们正接受警察的询问。一眼望去,不乏有惊魂未定的女人披着西装外套缩成一团,声音还有些颤抖。 “我们半小时前接到报警,称这里有人吸食过量药物,失去意识。”纱和翻开笔记,向夕川简单讲述着案件情况,“报案人Yuki,本名佐藤莉莉。25岁,是这里的职员。” “继续。”夕川环顾四周,轻车熟路地戴上手套。 “根据佐藤的证词,这里今晚刚举办了一次Party。到场的男人都是这里的常客,女人则大多是陪酒女公关。”说到这里,纱和顿了顿,“不过,有一人例外。” “……铃木阳菜,17岁,还是未成年。我们赶到时,她已经没了气息。” 夕川皱了皱眉:“17岁?” “是的,我在她的储物柜里发现了她的学生证。据经理说,她是叁个月前使用假身份证来的这里做女招待员。”纱和答道,“现在人已经送往医院了,不过……” “不过凶多吉少。” 纱和的话被一个女声打断。 夕川循声望去,一位身穿深紫色和服的女人正大喇喇地倚在包厢门口。 “好久不见。” 她手里夹着一根细烟,漫不经心地对着夕川弹下一抹烟灰。 “‘大侦探’。” 花开 “……所以,你们不是记者?” 常慧看完手上厚厚一沓资料,难以置信地扔下A4文件夹。狭小的报社办公室里,白石一如既往地笑得很欠揍,而真理亚则是扑闪个大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没错。”终于亮明了身份,白石一脸骄傲。 “我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方才听了半晌,她快被这两人绕晕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你们每天除了赶稿,到底哪里有侦探的样子?” 白石报社,世界上不靠谱的杂志社,专业出版叁流小报。办公室乱成一团,整天没个正经的社长和社员。 侦探社?诈骗团伙还差不多。 “这就要问真理亚了。”白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要不是她在人群中一眼发现了你,我们应该还要费很大工夫才能联系到你呀!小常,我们正义的伙伴——” “咳咳。”眼看白石又要开始跑火车,真理亚适时打断了他,“嘛,简单来说,我们找你很久了,小常姐。” 女孩语气一顿,往下压了压帽檐,用不同于往常的严肃语气继续说道。 “……准确来说,是朝山小姐。” ………… …… 白石正义是一名独立侦探,月见真理亚是他的学生兼调查员。白石报社只是他们的表面身份,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调查一个金融集团。 中村财团。 “近年来中村财团极速扩张,吞并了无数中小企业,可谓是如日中天。可根据我们手上的线索来看,中村一家的势力崛起,和一名议员脱不了关系。” “财团这些年出了不少事,但负面新闻无一例外,全都被压下来了。” 中村财团收买了几乎所有的大媒体,最近甚至开启了一项计划,大肆招揽个人媒体,为他们公司做宣传。白石看准这个时机,成功接近了中村胜博。 在一次酒局上,白石了解到,他们在警方那边也有些人脉。中村家的大哥红着脸向他吹嘘,他们从大到小,从有权的到没权的,全都打通了关系。 其中中村旗下的药品企业最为恶劣,他们使用虚假宣传,夸大药物功效,实际成分则是平平无奇的常用药。最近更是全力炒作“酵素”这个概念,看他们广告部的风向,大有包治百病那意思。 “中村家的那些话听得我毛骨悚然。但仔细一想,既然他们能压掉所有的负面新闻,必然是在这上面下了大手笔。” “而其中有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个‘警察’……正是夕川准。” 常慧一惊:“这怎么可能!?” “我们现在还不确定他做了什么,但有两件事我可以确定。第一,夕川和中村家的人有联系。第二……” 说到这里,白石声音一顿。他看向常慧,样子有些犹豫。 “第二什么?你快说!” “……第二,五年前他离开警视厅,名义上是理念不同离开,实际上是工作出现重大纰漏,不得不辞职。”白石沉声说道,“夕川准破坏证据,违背上级命令,导致一项重要证据缺失。搜查一课的王牌,就此成为历史。” ………… …… 下坂田比预想的还要荒凉。 地方就那么点大,大多是民居和农田。沿着狭窄的街道把观光点逛了一遍之后,两人再没找到什么线索。常慧隐隐觉得,这里好像并不像广告上说的那样“值得一来”。 ……夸大其词,虚假宣传。 最值得去的大酿造场上午休息,下午才开放参观。中午时间,两人逛到一处河堤前。 “姐姐。”看她一言不发,陆秋名扯了扯她的衣角,“昨天我那样回答,你……会生气吗?” 常慧心神领会,他是在说昨天那个“你去医院干什么”的问题。面对她冷不丁的发问,他有些惊讶,说是“陪一个朋友”。那时她沉默着收回了眼神,他将此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很想将一切都告诉她,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姐姐我答应你,等这段时间过了,我一定全都——” “没关系。”而她只是看着潺潺流动的河水,了然般的勾了勾唇,“我只是随口问问,不方便就算了。” 她知道那是谁。 她也知道他不仅仅是个留学生。 事到如今,双方各有秘密是再正常不过。 比如她卖图营生的那个账号,最近又勤快更新了好几组图,只是没跟他讲。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闹着让她删掉了吧。 她看得出他有事忙,而她也是。 她想起那天和白石的对话。 “这不可能。既然他犯下那么严重的错误,怎么还能当警方顾问?” “谁让他确实能帮上忙。”白石无奈地耸了耸肩,“在更重要的利弊面前,有些事情就该让它过去。” ……没错,正事要紧。 既然现实已经如此,该利用的东西就要好好利用。 …… “姐姐……” “我们好像经常在河边发呆呢。”她说,“上一次在河边说悄悄话,是不是我喝多了酒那天?” 仔细一想才发现过去好久了。 和他的相识从初夏揭开序幕,现在……都快要入秋了。 “不是。”他答得果断,“虽然我们是从那天‘开始’,但上一次在河边说悄悄话,是你向我坦白的那天半夜。” “……你记得倒是清楚。”她哑然。 “那当然清楚了。”他忍不住将她揽进怀中,“关于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好好记住。” 他怎么会忘。 她的过去,她的伤痕。她压抑已久的情绪,她慌不择路的逃避,他都看在眼里。 像缺水濒临枯萎的花,在敞开心扉的那一刻,在夜晚的河堤旁悄然绽放。 开到了他心里。 “……谢谢。” 她靠向他的肩头,看着面前的乡野风光。 “这样就好。” - 加密的通话记录① [系统消息] 用户:002号 密码:******** 上次通话:一年前 我是香织。 已经很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你还好吗? 我吗?哦……你知道的,就还是那样。 是,老了不少。 之前还生了场病,理子陪我办的出院手续。 ……我没跟你提过吗?哦我忘了。 她是我的小学同学。 你笑什么?…… 上个月的大选我赢了。 不恭喜我吗? 是,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你这家伙,怎么来来回回总是这么几句? 真拿你没办法。 我需要时间。 好,有好消息会通知你。 那今天就这样吧。 …… ……等等。 什么时候回来? ……好,我知道了。 再见。 合作 走过一段安静的乡间小道,便到达了下坂田酿造场。 这里比预想中的还要“古色古香”。木制的大门前插着牌子,上面用书法体写着“下坂田职人醤油”几个大字,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门牌上的风化痕迹明显,莫名有种历史的厚重感。 庭前铺着白沙,一条石子铺的小路通向主建筑。两侧种着些矮树、竹子,景观设计还挺考究。踏入门内,深黑色的屋檐下,空气中传来一阵酱油的清香。 “各位,欢迎来到‘下坂田酱油酿造所’。我是本次的导览员。接下来,就由我为大家介绍我们酿造场的各项设施……” 众人缓缓步入主酿造区。眼前的屋子是高架木制结构,屋内光线昏暗,从天窗斜洒下来的光线落在一个个巨大的“杉桶”上——便是“古法酿造”的器皿了。这些桶高达两米,用粗大的麻绳箍着,埋在一个个圆形的坑位内。参观路线经过设计,游客们从观察窗外向内望着,大桶旁,一些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正在悉心搅拌着。 酿造区内充满了一种醇厚的味道,浓郁中带点微酸的香气,是酱油自然发酵的味道。仔细看去,有些老桶上挂着木牌,写着“平成XX年仕込み”、“熟成中”等字样,标志着这些酱油发酵的时间。 “……大家闻闻看,这是两年酿造的‘生扬げ醤油’,味道很特别对吧?……是的,我们酱油酿造的原理是……” 导览员热情地介绍着各种酿造术语。人群聚集的最末端,常慧忍不住小声嘀咕。 “没感觉有多特别,不就是酱油味吗。”她用手指戳戳一旁的人,“硬要说的话,确实很香。有一种豆豉和什么东西混合的味道——” “……美拉德反应。”青年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走着,“说得好像很神秘,其实原理都差不多。” “那是煎牛排的那个什么反应吧?加热时候发生的。” “高温快煎牛排产生的褐色物质,具有诱人的香气。”陆秋名说,“其实在酱油里也有啦。” “哦?”常慧似懂非懂,“是因为把大豆加热之后产生的反应吗?” 前头的导览员不停说着什么“酱油果实”、“酵素”之类的词,听得众人云里雾里的。 “那倒没有。大豆蒸制冷却之后就加面粉和曲霉一起发酵了,和牛排那种热处理不是一回事。”他耐心解释,“牛排的美拉德反应主要依靠它自带的葡萄糖和蛋白质,这就是反应的本质:糖和蛋白质。而酱油制造原理类似,大豆发酵产生蛋白质、多肽和氨基等物质,而面粉发酵产生糊精、麦芽糖和葡萄糖……然后,这两类物质会缓慢地发生美拉德反应。酱油的产生香气,就是依赖这个反应……” “……喂喂喂,停一停停一停……”常慧几乎要被绕晕了,“陆老师,怎么突然开始上课了?” 这家伙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啊。 师傅你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常同学,来参观不就是要听科学讲解吗?”青年一本正经,“听十八层广告包装过的什么‘古法熟成’、‘独家酵种’,多没意思。” “……我可是大学‘未毕业’生啊,你这样太难为我了。” “有什么关系,多听听就会了。”陆秋名十分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他鲜少向人讲起这些东西。 实验室很无聊,但和她聊天很有趣。 猝不及防被捏住手心,她不满地小声抗议:“纸上谈兵有什么用,还‘美拉德’呢,就你那做饭水平,不给东西烧成‘炭化’就不错了……” “嗯?”他没听清。 “没什么!” 她连忙扭开了头。 ………… …… 九月十五日,陆秋名被困在下坂田的第叁天。 地下室不见天日,墙壁光秃秃的,窗户也没一个。他的眼睛被蒙住,双手被束带捆在身后,靠在冰冷的金属椅子动弹不得。 这里是下坂田的一处地下室,距西阪城约一百二十公里。除此之外,他对这里一无所知。 ……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那油光锃亮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生厌的“哒哒”声。 “陆先生。”男人弯腰揭下他脸上贴的胶带,语气中带着讥讽,“上次跟你商量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青年嘴角带血,额角也撞出了淤青。他在黑暗中循着声音的来源,张开干裂的双唇,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了几个字: “……我要见她。” 男人笑了。 “这可不行。陆先生,上次你私自更改配方,已经给我带来很大麻烦了。”男人掏出手帕,很嫌弃似的擦了擦手,“你应该明白,我们现在没有谈判的余地。” ………… …… 常慧坐在中村安排的套间内。 “他说什么?” “那家伙啊,还是老样子。”男人凑了过来,伸手就要揽她的腰,“他说要见你,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宝贝,看他这么惦记你,我可是嫉妒得很呢。”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她有些僵硬地躲开他的动作,“只是那家伙不配合,再这样下去,我怕会耽误中村先生……您的大事。” “不是跟你说过了,叫我胜博就好。”中村笑笑,“没关系,我们也不是非他不可。新的配方已经基本完成了,最迟下周就开始正式投入生产。” “这么快?” “那当然,我做事一向以效率为先。”中村说,“这次,我一定可以摆脱‘K’。” ………… …… 中村胜博,中村财团的叁公子,主营财团旗下的食品业务。 与他两个哥哥不同,他年纪最小,在家中的话语权也是最低。这点从他做的是最不受重视的实业就可以看出来。在他辛苦跟客户拉扯价格的时候,他的两个哥哥动动手指,就能融资操盘,轻易赚到他公司几百倍的钱。 父亲总说,等历练几年就交给他别的生意。但几年又几年,两个哥哥掌握的权利越来越大,几乎控制了整个财团。而他,在家中的地位没得到任何改变。 要想获得财团的认可,他只能把手头的生意做大。但上天好像就想跟他作对,不管他怎么努力,ANAMI也就只是个普通品牌,离上市甚远。 直到某天,一位叫川崎的男人找上了他。 “这年头,生意不太好做吧?”他说,“台面下的事,我能帮你。” 那是一个以川崎(Kawazaki)为领导的黑道组织,一般被人称作“K”。 “与K合作,我求之不得。”中村不解,“但我只是一介商人,维持公司运营已是极限。既自身难保 ,我又能帮你做什么呢?” “我有个‘妹妹’,跟我关系不好。小时候还挺乖的,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把我当仇人。”川崎颓丧地点起一根烟,“我底下公司被她搞砸了好几个,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挤下台。” 香织(Kaori),“K”的核心人物,主营川崎一组旗下声色业务,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头”。近年来在组里的势头越来越大,颇有盖过川崎的意思。 一山不容二虎,川崎的一组和香织的二组,明面上虽还是一家人,实际早就心生嫌隙,暗流涌动。 “Kaori和Kawazaki都是‘K’,谁当老大不一样?”香织夹着烟朝他笑道,“‘哥哥’,你坐这位子这么多年,也该让香织坐坐了。” 女人样子十分嚣张,就好像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尾声(一) 中村胜博是个十足的怪人。 在同龄人还在玩沙子积木的时候,他就把家里的书架全翻了一遍。虽然大部分书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但他那时的思考能力,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同龄人。 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学习之余,他不知道怎么与人交往,没有朋友也是自然的事。父亲将两个哥哥作为培养重点,平时少有关注他。好在他情绪稳定,鲜有情感需求,对父母的偏心也没有什么所谓。 就好像他根本不需要。 中学时期这种情况越来越明显。他埋头苦读,钻研各种知识,立志考上一流名校。母亲说他太拼命,同学们说他不正常,只有他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胜博成绩是不错,但真的能胜任公司业务吗?经营是与人打交道的世界,他连朋友都没有,怎么能让我放心呢……” 一次偶然,他听到父亲那样说了。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不学无术的两个哥哥可以在家里混得风生水起,而他明明能力最强,却被坐冷板凳的原因。 于是,他开始细心钻研如何跟人打交道。他本就擅长学习,将“与人交往”当成一门学问,学起来更是不在话下。毕业后,他接手了集团旗下的食品业务,几年之后,靠着出色的经营能力和人脉,公司越做越大,几轮融资之后,“ANAMI”横空出世,成为了中村财团旗下最重要的业务之一。 家族自然是对他这个不起眼的小儿子刮目相看。 得到了父亲的认可,他却没有太多波澜。他一路过关斩将,爬到了行业的最顶峰,却依旧没有满足感。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他是在追求某种极致。 毫无疑问,中村是出色的企业家。但对他来说,无休止的工作,维持政界商界关系,出入声色场所,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厌倦。 他的生活缺少纯粹。 员工是为了工作,合作伙伴是为了利益。而他苦心经营又是为了什么呢?钱?地位?好像都不是。他在自己的生活中找不到纯粹,每个接近他的人都好像带了那么点目的。他也有试着和哥哥们一起花天酒地放纵自己。但有钱人的消遣娱乐也就那么回事,几次之后,他又厌倦了夜场的喧闹。 直到有一天,酒局上的一个陌生人,向他递来一个信封。 “这可是我们俱乐部的好东西。”那人说,“这是我们最近弄到的好东西,我可是费了好大劲申请下来、准备送给您的。中村先生赏脸的话,还请笑纳……” 秃顶的中年男人将信封往他手里一塞,神神秘秘地走掉了。 他本以为是为了巴结他来笼络关系的礼物,没太在意,回家随手将它放在了一边。直到有天收拾东西,他才想起来那迭东西。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封口,里面的内容却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那是一位未成年女孩的私密照片。画面上的女孩全身赤裸,泫然欲泣。她的双手被胶带绑住,无助地蜷缩在墙角。拍摄者有意用墙壁的阴影挡住她的脸,他无法看清女孩的长相,只能通过一些身体特征判断,照片上的是同一个人。 中村从未看过那样的画面,那种带着破碎感的美好与纯粹,竟出现在了一个少女的裸照之上。她的肌肤纯白如玉,脖颈线条修长优雅,他不禁看入了迷。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被异样的情绪感染,不由自主地摩挲起女孩的耳后小痣。 …… 那天是他第一次尝试自渎。 ………… …… 常慧来到地下室门口。 钥匙转动,锁芯“咔哒”一声打开。缠绕着门把的锁链悉数垂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推开厚重腐朽的大门,向椅子上的青年走去。 “……” 眼前的人了无生气,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被中村捆了个结实,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的头向一侧垂着,碎发挡住眼睛,看上去像睡着了。 陆秋名的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鲜红骇人,有的已经结痂。一束光从身后穿过打在他疲惫不堪的脸上,她心口一紧,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想要擦掉他嘴角的血。 ……正事要紧。 时机难得,她不能再耽误。她命令自己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拿出小刀,用力切割粗大的绳结。绳子绑得实在太紧,粗糙的麻绳嵌进他的肉里,将他的皮肤勒出血痕——她不得不费些力气。 得赶快…… 很快,绳子被割断,青年解脱了束缚。她将准备好的小包放在他脚边,又将一个迭成叁折的信封塞到他手里。 一切准备就绪,按照她的安排,他几分钟后就会被警报吵醒,带上物资迅速逃离这里。 她站在椅前看他最后一眼。 ……对不起,但很快,一切就会结束。 她强忍心中的不舍,咬牙转过身。 ……再见。 她该去做该做的事了。 ………… …… 但事情没能如她所料。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小臂,将她狠狠地拉了回去。事发突然,她猝不及防,急速地向后仰倒下去。 糟了……! 那人使了十成力气,拽得她生疼。在她失去平衡,就要后脑勺着地的那一瞬间, 她跌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姐姐…… 熟悉的嗓音贴在她的耳边。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