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欲横生》 第1章 《野欲横生》作者：林慕尔【cp完结】 文案： 敏感残疾总裁受x偏执缺爱疯批攻 公司发布会现场，林晏书第一次见到季妄，对方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站在体验样板间里，那张脸让他心头一震。 季妄手里捏着包养合同，瞥向轮椅上的人，目光有些戏谑地移到那双搭着薄毯的腿上。 “林总都这样了，还想着美色呢？” 林晏书也不恼，神色淡然，云淡风轻：“不劳你费心。” —— 季妄觉得他才更像是金主，林晏书对他几乎有求必应，却又没有半分要求。 他一步步试探着那个人的底线，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掉入了他的温柔陷阱。 —— 某次，林晏书去找他的时候喝了酒，看着眼前逐渐靠近的人影，有些惊慌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季妄：“给你想要的，林晏书，我喜欢上你了。” 林晏书：“我想你误会了。” 比白月光更难忘怀的是死去的白月光，原来从一开始季妄就只是替身。 —— 再相遇，林晏书被关在一个昏暗逼仄的房间里，双手被缚，难以动弹。 耳边传来一道冰凉又轻柔的声音：“林晏书，你的替身游戏结束了，现在，换我的，准备好了吗？” 一句话简介：我被包养的替身强制爱了 标签：疯批攻，年下，金主，he，强制爱，替身 第1章 相遇 西郊公墓山脚下停了一辆扎眼的商务车，引得附近路过的人频频回头，这地方除了年节平时很少有人过来。 想必是节日里琐事繁多抽不开身，才会提前赶来祭拜的。 视线顺着往上看，就能注意到弯曲的小道上有两个身影缓慢前行，一高一矮，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中一人是坐在轮椅上的。 这倒是让人有些诧异了。 虽说这座公墓旁边也修建了轮椅坡道，可却几乎没怎么使用过，老人上了年纪腿脚不便都会让家里的小辈替自己过来，并不会大费周折。 祭拜不过是活人的念想罢了，人死后究竟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若是常年住在这附近的人就会发现，此刻上山的这两个身影有些眼熟，因为每一年的今天他们都会来此。 冬日里温度低，路面湿滑，坡道并不好走。 林晏书抬眸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山间的薄雾都凝成了霜，白茫茫的一片挂在树梢上，昨晚气温骤降，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会降雪。 “俞叔，这一趟又辛苦你了。” 林晏书仰头说道，冷气吸进鼻腔里又酸又疼，一张口都是白气儿。 “瞧您说的，我在林家待了这么多年，为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谈不上辛苦。” 俞叔在后面推着轮椅，他走的仔细生怕有什么闪失伤到前面的人。 山上风大，吹得人脸上生疼，俞叔担忧起他的身体状况，低头看向轮椅上的人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么冷的天您不该跑这一趟的，回头这双腿又得受罪了。” 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能不心疼呢？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没放下，何苦为难自己呢？”俞叔劝道。 林晏书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转过头看向远处，人活一世，有些事情可以放下，有些遗憾却是刻骨铭心的。 远处的墓碑一座挨着一座，肃穆又孤寂，那些逝去的灵魂和山峰一起沉睡在这里。 他们很快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俞叔认真将轮椅刹车固定好之后仍觉得不放心，又从旁边捡了两块砖石垫在后面，这才走到墓碑跟前蹲下身打扫。 他取出上衣口袋里的手帕细细地将照片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又从袋子里取出新鲜的贡品一一摆好。 做完这一切以后，俞叔便默默退到了一边等候，他知道这种时刻少爷不想被人打扰，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单独跟那个人说。 照片上的人还是年轻的样子，眉眼含笑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的话，林晏书甚至能想象他此刻会用怎样的语气对自己说‘你来了。’ “淮序，时间真快呀，又过了一年。” 林晏书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容极淡眨眼便消失了。 “前几天我做了个梦才发现，我已经快要记不清你的样子了，梦里我怎么都看不清你的脸。” 林晏书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痛苦的样子，可眼底的悲伤几乎快要漫出来了。 “我很害怕，害怕日子久了，自己就会忘记关于你的一切……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有空就多来梦里看看我。” “我真的很想你……” 林晏书声音哽咽，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垂眸看向怀中洁白的花束，擦去上面的水珠，俯身将它放在墓碑前。 “少爷，咱们走吧，一会儿下雪了路就更不好走了。”俞叔轻声提醒道。 他们下山的时候果然落雪了，细碎的雪花漂浮在空中，美的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林晏书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雪花一落到掌心就消融了，回头望去，墓碑在茫茫大雪间变得模糊了起来，仿佛那个人在同他告别。 身上的黑色大衣染了一身白，就连围巾都沾湿了，林晏书一双手冻得通红还浑然不绝。 第2章 倒是俞叔加快了步伐，好容易推着人上了车，赶紧让司机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姜茶递给少爷。 “快喝了驱驱寒气。”俞叔伸手帮他把围巾摘了下来。 许是刚刚受了冻，林晏书一上车就咳嗽了起来，脸色也苍白的紧，俞叔一脸紧张地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晏书摆了摆手让他别担心，自己没事，只是呛了几口冷风罢了。 那次意外留下来的后遗症，他这几年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药几乎就没怎么断过。 林晏书喝了一口手上的姜茶，体温总算回升了一些，他拿出手机打算查看信息，正巧弹出来公司的视频报道。 自从这双腿受伤以后，林晏书便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了，他厌烦那些媒体窥探的目光，也懒得应付圈子里的那些虚与委蛇。 公司的大小事务也都是交给下面的人打理，每周秘书会准时把需要他过目签字的文件送到家里，等他处理完之后再带回公司。 他盯着手机上的直播画面有些晃神，今天新品发布会上的产品有好多都是当初他和淮序共同的创意。 如今终于把他们从前的理念变成了现实，可以分享喜悦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视频里主持人正在采访本次的主设计师创意来源，林晏书听到对方的讲述忍不住轻轻蹙眉，索性退出不再去看。 车窗外雪下的很大，地面上已经有了积雪，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一个个裹紧衣服低头赶路，生怕待会儿雪下的大了。 路口的红绿灯只剩下最后几秒，林晏书盯着倒计时，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许多片段，每一帧都是同一张脸。 绿灯亮了，林晏书轻轻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说道：“俞叔，我们去发布会现场吧。” “您怎么……” 俞叔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有些不可置信，可看到少爷的目光便明白了他的决定。 公司那边一早就邀请过少爷出席，可他都拒绝了，虽然不清楚少爷是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注意，但总归是个好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都希望少爷能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 当年那场意外，沈淮序丢了命，他们家的小少爷也丢了魂儿和一双腿。 林晏书轻轻笑了一下，而后才说道：“那个设计师讲的太烂了，我怕淮序会不高兴。 “你也知道，他那个人一向要求严格。就连我，从前也总被他训斥。” 俞叔眼眶有些红，也只有才提起沈淮序的时候，林晏书才多了几分生气，不再是一潭死水。 这次的新品发布会从很早之前就开始预热了，所以倍受期待。 现场来的人比大家预计的还要多，谁也没想到林晏书会亲自出席，媒体一接到消息全都蜂拥而至。 毕竟他可是极少露面，网络上能查到的关于他的资料也不过是只言片语，谁都想有机会可以采访到这位年轻有为又充满故事的总裁。 人们往往就是这样，越是神秘的事物就越想要窥探。 公司的高层显然也没料到林总竟然会亲自过来，连忙小跑着去门口接人。 车子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安保在一边奋力拦截不断扑上来的媒体记者们。 “麻烦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先让我们总裁入场。” 周围不断有记者提问的声音，安保人员只能用更大的音量朝着他们喊才不会被淹没。 林晏书一出场直接将整个发布会推向了高潮，不仅公司官网的直播间观看人数暴增，就连公司当日的股价都开始小幅度上涨。 俞叔推着人往台上走，媒体的闪光灯在一旁拍个不停，晃的人眼晕。 林晏书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细框眼镜，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整个人看上去清冷又矜贵。 他身上有种文弱的书卷气，一点也不像久经商场的人，反而更像某个学术领域的研究者。 林晏书坐在台上扫视了一圈，而后目光便落在了一旁的产品上，既然出场了少不得要说几句，主持人非常有眼色的提问总裁关于新品的想法。 林晏书手里捏着话筒轻描淡写地分享着关于本次新品的看法和设计的初始概念，仅仅几句话便引得场下掌声雷动，网上的热度也在不断增长。 简单的访问环节结束之后主场便交给了其他人，林晏书回绝了媒体的个人专访，而是在一旁耐心地观看。 公司的主要领域是智能家居，所以为了更好的展示产品，特意在会场搭建了临时的样板间，每一间都安排了工作人员在里面进行生活体验，以便给观众更加直观的使用感受。 主场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各个样板间的现场情况，林晏书微微偏过头看着大屏幕上的画面。 “哇，这些产品也太强大了吧，简直是我的梦中情房！” “他们公司的产品一直都很不错的，而且售后服务也非常的好，反正我我和我老公都是他们家的忠实粉丝。” “咦？那间里面怎么没有人啊？”…… 下面不时有观众小声讨论，屏幕上右下角的房间却空空如也，主持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正打算采取措施的时候，就看见有位身穿家居服的年轻男性突然从后面走了出来。 为了这场发布会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样板间里的所有体验人员全部都是上面精心挑选过的，无一不是容貌出众。 第3章 “这个小哥哥长得也太帅了吧，怪不得要最后出场。” 台上的主持人也忍不住调侃男生的容貌，以此来化解刚才空档的冷场。 林晏书目光停滞地盯着大屏幕，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眼神还有些茫然。 俞叔注意到不对劲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这一看倒是把自个也惊住了。 那张脸怎么会如此像那个人呢？ 第2章 你叫什么名字 这会儿刚散场，人群熙熙攘攘地往外走，展馆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组织人群疏通，后勤部的人负责拆卸道具和临时搭建的展台。 季妄一结束就去后台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本来想跟温蔓打个招呼再走，但看她在一旁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也就没打扰。 只是用手机给温蔓发了条消息便离开了，走出会场才发现外面的天都已经彻底黑了，雪还没有停，路面上泛着一层银白色的光。 门口停了一堆价值不菲的豪车，汽车鸣笛一声接着一声，因为天气原因而导致的交通堵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疏通。 季妄只是看了一眼，便拉起外套上的帽子戴在头上，正准备一脚踏入风雪中就被人扯了一把胳膊。 “到处找你呢，怎么跑这儿来了？”温蔓一只手搭在他肩旁上气喘吁吁地说道。 她出来的急没穿外套，被门口的寒风一吹忍不住瑟缩着身子，双手下意识地环保着胳膊。 季妄偏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问道：“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温蔓探出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对着他说道：“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走，你看这外面都堵成什么样了，你这会儿肯定打不到车。” 季妄思索了一下没说话，他刚刚看过了，离这里最近的地铁站也在两公里外了，现在这个情况他只能步行过去坐地铁。 “正好我们公司年会就在旁边的酒店，你待会儿跟我一起过去，等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季妄正打算说不用，他对那种活动没什么兴趣。 温蔓却直接摆了摆手说道：“别推辞了，就这么定了，反正堵成这样你现在也走不了，还不如等待会儿车辆都散了再走。” 天气实在太冷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温蔓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冻得厉害。 季妄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建议道：“你要不先去穿件衣服？” “好。”温蔓冷的实在受不了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颤，还没忘了嘱咐他，“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别乱跑，我很快就过来。” 季妄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总亲自到来的缘故，这次的年会比以往都要热闹的多，就连原本定下的奖品都突然增加了许多。 温蔓兴高采烈地跟着同事一起去参与抽奖活动了，季妄不想凑热闹索性寻了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人坐着。 不时有姑娘人上前搭讪向他索要联系方式，都被季妄给回绝了，这样的场面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视线里突然多出了一双皮鞋，鞋面擦得锃亮，季妄目光微抬，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眼前的人面容清俊气质独特，藏在镜片后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他所在的方向。 在a市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林晏书这个名字，所以季妄立刻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毕竟林晏书已经好几年没有出席过公开活动了。 应该是临时决定的吧，森源之前的的发布会预告都没有提过他会露面。 见对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季妄下意识地环顾周围，他寻的这处地方冷僻，这一桌就坐了他一个人。 公司的高层都在最前面的vip贵宾席，林晏书过来边这里做什么，季妄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 或许林晏书看上去实在太过从容，以至于季妄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多看了好几眼才发现对方居然是坐在轮椅上的。 林晏书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目光始终注视着季妄，即便一言不发，也很难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季妄转动着手里的手机有些奇怪，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认识他似的。 堂堂森源的总裁怎么可能会认识自己这个籍籍无名的穷学生呢，季妄心里自嘲地笑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站起身打算换个地方待着，手机却不慎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季妄只得蹲下身去捡。 “你叫什么名字？”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季妄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抬眸直视着对方的目光指了指自己。 “我吗？” 季妄长得高，这样蹲下视线刚好与对方持平，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觉得林晏书生的还怪好看的，比之前他在视频里见到的还要好看。 鼻梁高挺，薄唇轻抿，脸部轮廓流畅，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带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季妄。” 季妄饶有兴趣地盯着对方，似乎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对方却没再继续开口，见他不说话，季妄不禁问道：“林先生有什么事吗？” 林晏书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没听见似的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许久才问了一句。 “你认识我？” 季妄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可是林晏书啊。 第4章 “季妄，我抽中大奖了哎！” 温蔓手里拿着个白色小盒子满脸笑容地朝着季妄跑过来，快走到跟前时才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人，看清那人的同时猛的停住了脚步，高跟鞋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差点崴到脚。 温蔓此时想当做没看见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理了理头发端端正正地走过去，做作中透着拘谨。 “林……林总。” 林晏书淡淡点了下头，便让俞叔推着自己离开了。 一直等到人彻底走远了，温蔓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禁看向一旁的人问道：“林总怎么会来这啊？他刚刚是在跟你说话吗？” “没什么。”季妄说完看向温蔓手里的盒子问道，“抽到什么了？” 温蔓这才兴奋地给他看自己的奖品，季妄听着她说话，目光却忍不住看向林晏书离开的方向。 酒店长廊，轮椅压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一丝声音，俞叔输入指纹打开房间门，推着人一直走到靠近落地窗的位置。 从这里看出去，外面是璀璨的灯火长河，林晏书注视着窗外，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问一下他是哪个部门的员工？” 他想要知道和季妄有关的一切，即便只是和那个人长得相似，也足以成为他的慰藉。 今天第一眼看到季妄的时候，他恍惚间还以为是淮序活过来了。 俞叔自然清楚这个他指的是谁，快速说道：“刚刚已经查过了，季妄不是公司的正式员工，只是临时被拉过来帮忙的。” 为了筹备发布会，公司临时聘用了很多兼职人员，因为是兼职，所以不像正式员工那样有详细的历史记录。 不过刚刚季妄旁边的那个女孩子是他们公司去年才招进来的，看刚刚那状态他们两个显然是认识的。 林晏书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抬眸说道：“俞叔，帮我查清楚他的身份背景和成长经历。” 俞叔点头说是。 晚上回去的时候，温蔓一边开着车一边同身旁的人说起公司里的趣事。 季妄一只手倚在车窗上摆弄着手机，鬼使神差地在浏览器上输入林晏书这三个字，界面顿时弹出来很多词条，后缀大多是一些称赞的话，什么杰出青年，优秀创业领导人之类的。 他划拉着屏幕脑海里不自觉想起了他坐在轮椅上的场景，他觉得那辆轮椅有些过分碍眼了，重新换了关键词搜索，这次却什么都搜不出来了。 季妄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温蔓，“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林晏书怎么样跟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但只要想到今天见到他的样子，就觉得那样精雕细琢的一个人不该如此才是，仿佛一副精美的画卷不小心晕染了墨色，总让人觉得惋惜。 “啊？什么腿？谁的腿啊？” 温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谁，思索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你是说我们林总啊，他的腿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进公司时间也不长。” “而且这个事吧好像上面有意封锁消息，所以基本上都没多少人知道的，网上也查不到。” “不过我听他们说，好像是因为一场意外才让他的腿受了伤，具体是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从那之后林总就很少露面了，就连性情也变了很多。” “我们部门的老同事说以前林总脾气特别好，偶尔还会跟员工开玩笑，没什么架子。” “不像现在，冷的像冰块一样，今天看到他我都吓死了。” 温蔓说着又想到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禁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车子转了个弯停在了巷子口，温蔓偏过头看了一眼外面狭窄的通道，掂量了一下自己这点不入流的车技。 “里面不好掉头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季妄点了下头，冲着对方道了句谢，然后拉开车门下了车，地上积雪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汽车的引擎声惊动了巷子里的狗，遥遥朝着他们吠了几声。 温蔓往外看了一眼才发现巷子口的那盏破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坏了，这种老旧的安置房小区，平时基本上没什么人管理，自然也不会有物业。 一开始有什么公共东西坏了，还有热心人组织居民凑钱修理，每次总有那么几个钉子户说跟自己无关，不愿意交钱的。 时间久了大家心里不平衡索性都不管了，反正没了路灯大不了自己带手电筒就行了。 生活在苦难中的人总是会计较更多。 温蔓打开了远光灯替他照亮，余光突然瞥见了中控台上的纸袋，连忙放下车窗冲着人喊道：“哎，季妄，等一下。” “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把这个拿回去吧。” 她刚刚那会儿特意去后厨打包的，差点给忘了。 “好了，外面冷，你快回去吧。” 温蔓笑着冲他摆了摆手，目送着那个单薄的身影背着光踏入了夜色之中。 小时候温蔓的外婆也住在这里，那个时候她每个周末都会来外婆家，第一次见到季妄的时候，男孩被他父亲揍得浑身是伤，眼里却始终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后来外婆走了，温蔓也就没了来这里的理由，两个人很长一段没再见过，大学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这才恢复了联系。 第5章 在温蔓心里，季妄是弟弟一样的存在，每次见到他，她总忍不住心疼他成长的艰辛，总是想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漆黑的楼道里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上的白灰掉落的七七八八，露出水泥的底色。 每层楼的墙角都堆放了满满当当的杂物，稍不注意就会被绊倒，住对门的两家人经常会因为抢占公共区域而吵架。 季妄掏出手机照亮，抹黑上了楼，从兜里掏出钥匙拧开门，老旧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按下了墙上的开关，白炽灯的光霎时铺满屋子，房子不大，只有五十多个平方，两室一厅的结构。 空间狭小，所以一眼就能看清屋里的状况，客厅的桌子上堆满了白色泡沫打包盒和花生壳，地上还有滚落酒瓶，卧室门开着里面没人。 食物腐烂的味道让人有些反胃，季妄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打扫卫生，将桌面都清理干净之后才开始扫地拖地。 好不容易弄干净了，季妄才坐在沙发上休息，他有点累了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肚子发出抗议的声响他才察觉到饿了。 季妄想起了温蔓给他的纸袋，饭菜都有些冷了，他这会儿也懒得热了，胡乱扒拉了几口。 第3章 小爷不卖 学校已经放假了，所以季妄这几天都待在家里，不过好在季盛阳一直都没回来，他倒是也乐得自在，省的父子两个相看两生厌。 手机上的催款信息提醒他又快到还钱的日子了，季妄在微信的兼职群里找了好几份工作。 他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陀螺似的连轴转。 临近节假日商场都会有活动，所以楼下会安排一些人扮演玩偶用来吸引路人的注意，四百块钱一天还管水饭。 一般像这样的工作都很抢手，基本上群里一发布出来就被人预定走了。 季妄跟发布工作的群主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人家手上资源不少，消息也灵通。 他情商高又会做事儿，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络了起来，偶尔还会在一块吃饭喝酒。 所以之后有收入比较高的工作，对方都会在第一时间联系他，季妄对工作内容没什么要求，只要给的钱够多，他做什么都可以。 前两天对方问他有个酒水促销员的工作想不想干，主要负责在一些生意火爆的酒吧推销他们自己的酒水，除了每天的固定工资以外，还有额外的提点。 因为这款酒是新推出的产品，所以提点还是比较高的，不过也正因为是新品，好多人都不了解，所以并不那么容易卖出去。 季妄知道经常去酒吧的人都会有自己固定爱喝的酒，愿意尝新的人并不多。 不过今天是元旦节，酒吧的人流量是平时的几倍，所以季妄在商场那边一结束就早早地赶过去了，他这次选择了周围最火热的一家酒吧。 穿上了推销员特有的蓝色马甲，季妄拿着样品一桌一桌地开始推销，这会儿才刚过9点，大厅却已经坐满了人，热闹的舞池里人们肆意又放纵。 店里暖气开的很足，大家都穿着单薄的衣服，空气里香水混合着汗液的味道，刺激着身体的荷尔蒙，头顶五光十色的灯光拽着人沉沦。 季妄向吧台的小哥借了辆小推车，一桌一桌的开始推销，寻找着自己的潜在客户。 他预测的没错，新品的销量相对于其他同类型产品确实不佳，选择购买的大部分都是姑娘，借着买酒的由头同他搭话，再借机加个微信。 季妄眯着眼睛笑的一脸阳光，掏出手机利落的扫码，他没必要拒绝送上门来的生意，因为他比谁都需要钱。 每当这种时候季妄就无比感谢他妈，得亏她给了自己生了一副好相貌。 酒保端着托盘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瞟了一眼推车的上的酒，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可以啊！小季，卖挺快。” 季妄勾了勾唇角淡声说道：“运气好而已。” 三个小时过去，他今晚的目标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季妄去后台重新把小推车补满了酒，得把他拿的囤货卖完才行。 除了提点以外他们还有阶梯式的奖励，八打以上奖励300块钱，十打500，15打800。 他今晚已经卖掉16打了，他原本的目标就是20打，这样还可以拿到2000块钱的奖励，现在还差四打。 这会儿店里的客人其实都喝的差不多了，有的都已经吐过几轮了，这时候身后突然有客人叫他过去。 那桌的位置是店里视线范围最好的，早在一开始，那人就盯上了季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季妄推车过来介绍着自己的酒水问他是否需要，男人只是扫视了一眼，而后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仿佛在打量什么物件。 那眼神让季妄很不舒服，让他想起阴暗潮湿的雨天从土壤里钻出来的蚯蚓，浑身沾满了令人恶心的黏液。 不过只是简单的几眼，他就大概估摸出来了对方的实力。 男人看上去约摸四十多岁左右，手腕上的那块表价值不菲，也体现了他的消费能力。 “多大了？”男人盯着他慢悠悠的问道，目光放肆地游走在季妄全身。 季妄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面上却半分不显露，抬头利落答道：“刚过19。” 他知道圈子里有些人癖好独特，专门喜欢年轻好看的小男孩，酒吧这种地方更是见怪不怪，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称心的猎物罢了。 第6章 男人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年纪很是满意，从兜里摸出烟点燃，指了指季妄的推车问道：“你还剩多少酒？” “就这些了。” 季妄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刚刚一过来他就知道这桩生意势在必得。 “我都要了，放桌上吧。” 男人指尖抖落了一下，白色的烟灰落在玻璃容器格外明显。 意料之中的答案并没有什么惊喜可言，季妄利落开始摆酒，他偏过头，面上带着三分笑意，客气又疏离，问道：“需要帮您打开吗？” “当然。” 男人随口说道，眼神始终黏在季妄身上，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冲着季妄说道：“但你今晚——得坐在这儿。” 开瓶器一用力瓶盖就掉了下来，季妄将手上的一把盖子一股脑的扔进桌上的小型垃圾桶，金属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季妄没接他的话茬，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忙着手上的事儿。 “我看您一个人，先开一打吧，剩下的酒喝不完的可以存在吧台等下次过来喝。” 季妄说完掏出手机收款码，笑着说道：“四打酒一共3992，麻烦先生这边扫码付款。” 男人也笑了一下，直接扫了钱给他。 “多出来的是给你的小费。” 季妄看到收款界面勾了下唇，神情带着几分讥讽，眼底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他将开瓶器放在一边，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男人，嗓音冷的像冰。 “怎么？这么点钱就想买我啊？” 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尴尬了一瞬便继续说道：“当然不是，这只是小费而已，至于价格嘛，你开个数吧。” 季妄听到这话低低地笑了起来，喉结颤动着，白色的旋转灯光刚好扫过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让人不由得心头一颤。 男人蹙眉似是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悦，问道：“笑什么？” 季妄收起笑意，目光一片寒凉，像是屋檐上的冰，冷声说道：“小爷不卖，多少钱也不卖。” 季妄说完转身就走，离开之前托酒保帮自己把刚才多收的钱退给对方，将小推车放回库房以后便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后面通常没什么人经过，巷子里积雪很深，季妄才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挑眉看着面前几个拦住去路彪形大汉，刚才买酒的男人站在正中间。 “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我不太喜欢。”男人微微皱眉说道：“狂妄，容易不知天高地厚。” 男人往前走了两步，将手里的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烟头，然后盯着季妄说道：“你现在低头道歉的话，我可以考虑不计较你之前的冒犯。” 季妄歪着头问道：“是吗？” 他脸上挂着几分邪气的笑，随口吐道：“我只知道好狗不挡道。” 男人这下子彻底被激怒了，冲着后面的人招了招手，那些人便朝着季妄一拥而上的扑了过来。 季妄从前也没少跟人打过架，他脾气冲在外面难免会得罪人，所以他很清楚打架最重要的就是抢占先机。 可这次他显然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这些人跟他从前遇到的那些混混可不一样，对方明显是专业的打手，出手狠辣招招直击要害。 季妄很快就躺在了冰凉的雪地上，嘴角带着血迹，骨头好像是断掉了，浑身都疼的厉害。 他望着路灯出神，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么多年他好像习惯了忍痛，也习惯了一个人活着，所以不会期待任何人的出现。 没有人会成为他的救赎的，这一点他早就认清了。 “怎么样，现在知道了吧，骨头硬是没有用的。” “你如果早一点答应我，又何必受这个罪呢。” 男人在一旁慢悠悠的说道，言语之间颇有几分翻云覆雨的架势，好像别人在他眼中不过蝼蚁而已，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弄死。 季妄不说话，他懒得开口，也没力气跟他争执。 昏暗的巷子口却突然照进来一束车灯，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车门打开，有人从车上下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最终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你还好吗？” 季妄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还有点不可置信，他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人正垂眸望着自己。 那张脸还和上次一样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宇之间似乎有些不大高兴，那表情太微弱了，只是一闪而过，不禁让季妄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林晏书的声音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很容易就被人记住了。 那一刻，季妄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林晏书这个名字应该在报纸上，在新闻里，在人们的谈论和赞扬中，唯独不该出现在这样破旧的巷子里，这很不合时宜。 季妄笑了一下，冷风呛进肺里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牵扯着身上的伤口疼。 “不太好，方便的话麻烦您帮忙叫个救护车呗。” 季妄语气再随意不过了，仿佛这点伤对他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晏书微微蹙眉，这下子好像是真的不高兴了。 可他为什么不高兴呢？因为不想帮忙叫救护车？ “你要是不愿意也……” 季妄话还没说话就被林晏书冷冷打断了。 第7章 “俞叔，送他去医院。” 第4章 医院 季妄被人扶到了车上，他身体软的像是一滩烂泥，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无力地靠在车窗上。 林晏书就坐在他的身边，沉声吩咐司机开车去医院，好在这辆车的空间很大，即使他们两个大男人坐在后排也丝毫不会拥挤。 季妄强撑着精神抬起头冲着林晏书勉强笑了一下，说道：“谢了。” 林晏书没理他，季妄也不介意。 他原本没指望林晏书会帮自己的，不过是绝境中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这样做了。 这段日子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早就让季妄的身体过度透支了，此刻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刚才还恍然未觉，这会儿精神陡然放松下来，他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浑身发冷，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了一边。 意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发生，他好像被什么人给接住了，鼻尖环绕着淡淡的木质香，那味道很好闻。 “季妄！” 林晏书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季妄想要睁开眼和他说句话却怎么也做不到，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晏书蹙眉看着怀里的人，眸子里仿佛浸染了风雪的寒意，冷声说道：“再开快一点。” 那声音带着几分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焦急和颤抖，看着那张和淮序相似的脸毫无生气的样子，让他有些分不清过往和现实。 季妄双眸禁闭，脸色苍白的的紧，脆弱的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林晏书忍不住想要去触碰，手指快要靠近的时候却又猛然惊醒地抽了回来。 他们直接去了最近的一家私立医院，俞叔已经提前联系过了，所以医生和护士早就在快速通道口等着了，直接抬着担架将人推进了急救室。 两个小时后，医生办公室里，林晏书坐在轮椅上翻看着手里的各项检查报告，听着主治医师的诊断结果，那双终年无波无澜的眸子难得沉寂了几分。 季妄这次伤的确实不轻，身上骨折了好几处，肋骨也断了一根，那群人是下了死手想要给他个教训逼着他妥协。 如果不是林晏书及时出现，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那天年会结束以后，俞叔很快就查到了季妄的所有信息，这孩子成长很不容易，生父是个酒鬼还烂赌，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烂账，经常有人上门催债闹事。 季妄母亲身体不太好，家里的药几乎没断过，隔三差五就得进医院一次。 所以季妄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到处打零工赚钱，为此读书的时候也没少逃课，那个时候除了繁重的课业和工作之外，他还得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 对于一个十六七岁还不具备基本生存能力的少年来说，这份负担实在有些过于沉重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林晏书转过头问道，神色莫变看不出喜怒。 “我刚刚去看过了，人还在昏睡中，暂时还没醒。”俞叔回答道。 林晏书点了点头，说道：“带我去病房吧。” “是。” 俞叔推着人往前走，晚上的走廊很安静，几乎没什么人，病房里的病人多数都已经休息了。 “刚才对季妄动手的是些什么人？”林晏书开口问道，怕打扰到病人休息，刻意放低了声音。 俞叔想了一下谨慎地回答道：“那些人都是专业的保镖，不过我刚刚倒是看见个熟人，想来这次的事儿多半跟他脱不了关系。” “熟人？”林晏书问道。 他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季妄身上，倒是没注意周围的情况，隐约记得有个人和俞叔交谈了几句。 “说是熟人其实也算不上，不过是打过两次照面罢了，那人叫莫弘深，是个做五金生意的本地商人，他之前遇到点麻烦托人找过我帮忙，所以也勉强算是认识。” “今天动手的那些人应该都是听从他的指示行动的。” “那他为什么会找季妄的麻烦？”林晏书有些不解地问道。 季妄不过是个刚上大一的学生，按理来说不应该和对方有什么交集才是，那个莫弘深把人打成这个样子总得有个原因吧。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您想要了解的话我们可以把人叫过来问一问。”俞叔恭敬地说道。 “不急，等季妄醒了再说吧。”林晏书淡声说道。 等进了病房，季妄果然还在昏睡中，林晏书自己在一旁守着，让俞叔先出去了。 事实上那个莫弘深也跟着来医院了，他没见过林晏书自然不清楚他的身份，可是俞叔他却是认识的，放眼整个a市值得俞叔这样小心对待的，除了林家那位人物还能有谁。 虽然莫弘深没想明白季妄一个穷小子到底怎么攀扯上林晏书这样的大人物的，可这丝毫不影响他为此汗流浃背，瞧着今晚那样子，林总似乎对那小子还挺上心。 莫弘深此刻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手上的生意还地仰仗着俞叔帮忙呢，人家随口一句话就可以断送他的生路。 他远远瞧见俞叔从病房出来，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笑得一脸谄媚，热情地喊了一声：“叔~” 其实按照年纪来说，俞叔和他不相上下，可谁让人家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呢，他喊这一声叔也不算吃亏。 俞叔皱眉瞟了他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在这喧哗，然后直接越过他迈步往前走，莫弘深不敢得罪，连忙颠颠地跟了上去。 第8章 一直到走到一楼大厅，莫弘深才忍不住小声解释道：“叔，今天这事儿是个误会，都怪我手下的人下手没个轻重，不小心弄伤了那位小兄弟，也怪我眼拙，不知道他跟林总还有牵扯。” “我要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他动手啊！您帮我在林总那解释解释，我真不是有意的。” 他虽然不清楚季妄和林晏书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可值得林总亲自送来医院的，总不会是一般人。 莫弘深这次算是踢到钢板上了，心里悔的不行，早知道就不招惹那小子了，这下好了，打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 他知道眼下除了俞叔，谁也救不了他，之所以巴巴地跟来医院，也不过是想让俞叔帮自己说句好话，好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 “等人醒了，我亲自登门赔罪，这次的医药费我全出了，他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只要他开价，我绝不还口……” 莫弘深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真是急昏了头，居然敢在俞叔面前提钱的事儿。 俞叔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淡声说道：“莫先生，我想知道那孩子究竟怎么得罪你了，值得你下此狠手。” “这……”莫弘深面露难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关于莫弘深的癖好，俞叔之前也算是略有耳闻，毕竟a市圈子就这么大，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再联想到今天那个场合，巷子后面就是酒吧，他料想多半是起了冲突。 可到底是什么冲突却不清楚，此刻瞧着莫弘深脸上的反应，却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明白了。”俞叔语气平常，并未有什么起伏，“天晚了，回家去吧。” “俞叔，我……”莫弘深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俞叔的神情却不敢再开口了。 季妄这一觉睡的很沉，身体上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好像整个人都被打散架了一样，疼的他喘不上气。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意识还有些不清醒，手上还挂着点滴，隐约看到了个模糊的影子。 我这是在做梦吗？怎么好像看到林晏书了。 那个人就坐在不远处，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白炽灯的光打在他身上更添了几分清冷，镜片微微有些反光，许是低头久了，眼镜微微滑落，他伸出中指轻扶了扶中梁将镜框推了上去。 明明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动作，季妄却觉得他做起来格外优雅。 林晏书察觉到动静，抬眸看向病床上的人沉声说道：“醒了。” “嗯？” 季妄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来，他受伤倒在巷子里，是林晏书突然出现救了他，还把他送来了医院。 “你……你一直在这陪我吗？” 季妄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从前他也没少受伤，可每次都是自己硬扛着，实在扛不住了就随便买点药，他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也没什么太好的朋友。 他跟林晏书明明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对方肯送他来医院已经仁至义尽了，居然还在病房里守着等自己醒过来。 季妄心里一时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这人最怕和别人扯上关系了，偏偏这次欠了林晏书这么大一个人情。 “嗯。” 林晏书应了一声，将手里的平板放到一旁的桌上，用手滑动着轮椅稍微靠近了一些。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晏书的语气很平淡，可即便如此，话里的关怀也足以让季妄觉得慰藉。 “我没事了，谢谢你今天帮了我。” 季妄不是一个擅于表达感情的人，甚至在面对别人突如其来的善意时会感到不知所措。 林晏书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肋骨都断掉了，怎么可能会没事，可这个人看起来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 “麻药已经过了，医生说你醒过来的话可能会感觉到很疼。” 林晏书看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痛苦的神情。 季妄却没什么变化，医生说的没错，他确实疼，每说一个字都扯着内脏疼。 可是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疼痛，甚至有时候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还活着。 第5章 元旦快乐 尽管季妄一再强调说自己没事，林晏书仍旧坚持按呼叫铃，医生很快就过来了，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问题之后，又叮嘱了几句。 “这几天尽量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减少活动，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促进骨头的愈合。” “要是实在疼的厉害的话，可以增加一些止痛药。” 季妄慢慢吐出一口气，胸口上仿佛坠了一块巨石，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好的，麻烦您了。”季妄忍着痛客气地说道。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他和林晏书两个人，季妄转头看着人说道：“刚刚医生已经看过了，放心吧，我没什么大问题，今天辛苦你们送我了。” “不过现在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情了，不用在这儿陪我的。” 他已经耽误人家很多时间了，不好再继续麻烦对方，何况向林晏书这样的身份，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的。 林晏书微微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声音平淡无波地说道：“我送你来的医院。” 第9章 季妄心想我知道啊！不然我谢你干嘛？ 林晏书突然跟自己提这个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什么吗？ 季妄思索了一下很快说道：“医药费我之后会还给你的，这点可以放心。” 林晏书不解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联想到医药费，随机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是你的第一责任人，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季妄：…… 他能出什么事情，而且这话要是别人说也就算了，林晏书怎么可能会困扰，在a市难道还有人敢找他的麻烦不成。 不过既然他想要待在这里就待着呗，再怎么说林晏书也算是他的恩人，总不能直接赶人走吧！ 屋子里气氛有些尴尬，季妄想找些话说，却又不知道聊什么，他本就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林晏书看起来也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样子。 他打算做点其他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伸手去口袋里摸手机，才发现自己身上早就换上了医院的病号服，他的衣服都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林晏书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头也不抬地提醒道：“手机应该在左边抽屉的柜子里。” “是吗？” 季妄说着就去够着身子拉开了旁边的抽屉，自己的手机果然躺在里面。 他拿出手机无所事事地划拉着，微信工作群里倒是有几条消息，询问大家今晚的战绩如何。 其他人都已经汇报过了，只有他一直没动静，组长在群里@了他好几次，还私发了消息给他。 季妄赶紧打字汇报了一下自己今晚的业绩，消息意发出去群里顿时又炸出来不少人，一片赞叹声都是说他牛逼的，一个人居然卖了这么多，都快赶上人家一个组的业绩了。 大家吵嚷着要让组长出来发红包，组长点评了一下每个人的工作表现，他们组今晚业绩出众，简直吊打其他组。 为了鼓励大家，组长一连发了好几个红包，季妄手气好，抢到了最大的一个。 大家一边抢红包一边纷纷在群里晒出自己吃饭喝酒的照片说元旦快乐，季妄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是元旦节。 其他人都在热热闹闹地团圆过节，他却受伤进了医院，季妄自我嘲讽地笑了一下。 微信聊天框季盛阳没给他发任何消息，压根没想起来过问他这个便宜儿子的死活，估计这会儿正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快活着呢。 季妄将手机扔在一边，有些落寞地看向窗外，雪花纷纷扬扬的落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平时也就算了，这种合家团圆的日子最容易让人感到孤独，他还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呢？原来还是会不开心啊！ “你想吃点什么吗？”林晏书望着他问道。 “啊？”季妄转过头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好吃饭身体才会恢复的快。” 林晏书抬眸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季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应该还没吃饭吧。”林晏书淡声说道。 季妄确实没吃，他今天忙了一整天压根没顾得上，只有早上出门的时候匆匆忙忙啃了两个包子，到这会儿胃早就受不了了。 “我来点外卖吧，你有什么忌口吗？” 季妄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问道，他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林晏书都帮了自己那么多了，自己都没想起来请人家吃个饭。 不过现在在医院条件有限，除了外卖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了，只能先将就了。 他其实很不好意思，毕竟让林晏书跟自己一起吃外卖着实有些委屈他了。 林晏书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闪过一丝讶异，平声说道：“不用了，俞叔会准备的。” “哦~这样啊……”季妄低下头呐呐说道。“我都可以的。” 林晏书看到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莫名有些动容，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应该吃一些有助于身体恢复的食物。” 季妄听着他的解释抬头笑了一下，这个人似乎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冷啊！ 林晏书点了下头没再说话，俞叔很快就提着食盒进来了，大大小小的盒子摆了满满一桌，里面的菜品看着就十分精致。 俞叔一一把盖子打开，抬头看着他微笑着说道：“季先生，少爷说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便让我每样都准备了一些，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季妄盯着桌上的菜心想这也太多了吧，他们几个人怎么吃得完啊！ 不过感叹归感叹，嘴上还是客客气气地道谢。 “您慢慢吃，吃不完也不打紧的，另外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替您找了一个护工，负责照顾您的生活，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他说的。” “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情的话，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俞叔说完就后退了几步。 “你们不吃吗？” 季妄以为对方带这么多菜是要一起吃的，可眼下看他们的反应，似乎并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 不过也是，今天是元旦节，林晏书应该也要回去陪家人过节吧。 “您好好养病，至于医药费的事情也不用操心，我都已经支付过了，您安心住着就是。” 俞叔说完便走到了林晏书身后，推着人准备离开。 “哎，林晏书——” 第10章 季妄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明明是第一次叫，他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已经喊过这个名字千百次一样。 林晏书也不计较他这样称呼自己，平静地望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季妄停顿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不容易才挤出谢谢两个字。 “你已经向我道过谢了。”林晏书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或许对于林晏书来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于他季妄来说确实意义重大，他长这么大得到过的关怀不多，所以比别人更能分辨善意。 “我知道。”季妄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抬眸笑了一下认真地说道：“但还是想要谢谢你，还有，元旦快乐！” 毕竟现在的他除了道谢也没办法回馈林晏书更多了。 林晏书没再说什么，抬了抬手跟着俞叔一起离开了，病房里变得空荡荡的。 季妄拿过筷子开始低头吃东西，他得快点好起来才行，他平时吃饭都是只顾着填饱肚子，倒是很久没有静下来好好地吃一顿饭了。 快吃完了季妄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小盒子，他打开了才发现里面装的是元宵，他盯着那几个元宵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用勺子舀了一个送到嘴里，轻轻咬了一口，软糯糯的外皮，芝麻馅流淌在嘴里，甜意丝丝缕缕地融化开来。 季妄其实是偏爱甜食的，尤其是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这几个元宵让他觉得好像这个冬天也没那么冷了。 季妄并没有住院的打算，第二天一早他就自己办理了出院的手续，虽然医生一再挽留也还是没能影响他的决定。 他不喜欢医院，自然不想在这里待着，何况私立医院的费用太贵了，他住不起。 林晏书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开一个国外的视频会议，闻言只是淡声说道：“随他去吧。” 季妄有自己的想法，林晏书克制着自己不去过多地干预别人的人生轨迹。 大概过了半个月左右，俞叔拿着着个快递盒子进了他的书房，里面装着一个新年吉祥物的玩偶和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感谢他之前的帮助并提前祝他新年快乐。 林晏书伸手将玩偶拿了出来，想到季妄那张脸又不禁勾了勾唇角，想不到他看起来那么肆意妄为的一个人居然还喜欢这种东西。 玩偶身上掉出个红包，林晏书有些疑惑地打开，才发现里面居然装了现金。 “这……”俞叔看着那些钱神情复杂地说道：“应该是之前住院的医药费，这孩子是不想欠您人情。” 林晏书拿着那些钱没说话，季妄不是很缺钱吗？那他哪里来的这些钱，是又去打工了吗？ 他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医生不是说让他好好休养吗？他是要钱不要命了吗？ 脑子里一下子冒出来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思绪杂乱无章，林晏书干脆将季妄给的红包放塞进抽屉里。 俞叔看着他的神情试探着问道：“少爷要是不放心那孩子的话，我可以替您去看看。” “不必了。” 林晏书垂眸继续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就算季妄和沈淮序长的再相像又如何，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干预别人人生的代价他林晏书承受不起，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难道这次又要悲剧重现吗？ 他这个人天生就没什么好运气，跟他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结果吧。 第6章 你又想做什么 季妄撑着伞站在树后，远远瞧见屋里有人出来，那人注意到了门口放着的盒子，张望了一下没发现人之后便疑惑地拿着盒子进去了。 冷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地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他今天穿了双板鞋，裤脚处被雨水溅湿了。 冬天的雨打在身上又冰又凉，冻人的紧，握伞的手都有些僵了，季妄看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有些无奈。 这附近都是别墅区根本叫不到车，早知道刚刚就应该让那个出租车司机等自己一会儿了。 季妄只能沿着公路一直往前走，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看见了一个公交车站牌，走近查看了一下展示牌的线路。 车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三个人，季妄刷完钱就朝后面走，一直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车里的空调开的很足，总算让他的身体暖和了一点。 季妄将雨伞放在自己脚边，从兜里摸出蓝牙耳机戴上，清冷的女声流淌而出，他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 这里是a市的富人区，房子都修建的像艺术品一样漂亮，就连周围绿化的花草都是名贵品种，和他住的北城区完全是两个世界。 北城区的房子是出了名的老破小，环境杂乱差，之前因为影响市容被上面批评过好几次，听说年后有可能会整改。 他们这些城市的边缘人每天做着最累的工作，却只能住在最差的地方，在这个城市没有一点归属感。 季妄看着外面的建筑笑了一下，这地方他大概只会来这一次吧，他和林晏书就像这些房子一样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之间不该有任何交集的。 季妄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他兼职代理酒的仓库，之前赚的钱都用来还林晏书替他垫付的医药费了，根本没剩下多少了。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他得趁着这段时间再多赚点钱才行，不然下个学期的学费都没有着落。 第11章 填完工资表以后他又申请多领了一些酒水，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暗沉地像一团没有晕开的墨色。 地上枯黄的叶子泡在积水里，冷风吹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抬手摸了摸冰凉的鼻尖。 大概是在外面冻得久了，季妄这会儿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他有种预感，自己可能快要感冒了，今天下班回家提前吃一点预防的药吧。 季妄仍旧去了上次那家酒吧，因为临近过年的缘故，店里的人比平时少了一大半，两个小时过去了他才卖了一打酒。 “这几天生意都好差啊。”酒保倚在柜台上无所事事地摆弄着调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要不是我家在外地回去一趟太折腾的话，我也想回家过年了。” “哎，小季，你打算干到几号？”酒保转过头问他。 季妄把小推车的酒水整理好，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街道上只有零星的行人，树上都挂满了一盏盏红灯笼，为这个冬日增添了几分暖意。 “看情况吧。” 反正过年对他而言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也是一个人吃饭睡觉，回不回家都没什么区别，他现在就只想多赚点钱。 酒保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你家就在本地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想回家随时都可以回去，又不像我，离得那么远，回去一趟机票都得不少钱呢！” 话音刚落前面便传来了开门声，有人进来了，季妄本来背对着那个方向，听见动静下意识地回过头。 看清来人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沉下了脸色，目光冰冷地盯着门口的人。 莫弘深目光逡巡，很快就注意到了季妄，毕竟他的身形很好辨认，几乎不会认错，站在门口稍微停顿了一下便直直地朝着季妄走了过去。 季妄见他过来也没有要躲闪的意思，只是站直了身体冷眼瞧着，他既然继续回这个酒吧，就做好了会再次遇见这个人的心理准备。 “你现在有时间吗？方不方便聊两句？”莫弘深试探着问道，语气有些不太确定，带着几分恳切。 他已经来过这里两次了，都没有看见季妄，还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毕竟自己上次把人打成那个样子，一般人早就不敢来了。 莫弘深特意安排下面的人打听到了季妄家里的地址，那道破铁门都快让他拍散架了也没见人出来，原本他今天过来也没抱希望，谁知道居然还真的让他撞见了。 “不方便，跟你也没什么好聊的。” 季妄眸色暗沉，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语气极度不耐烦。 一旁的酒保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氛围不太对，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两人直接店里闹起来，连忙笑着打圆场问莫弘深需要点什么酒。 莫弘深扫了一眼季妄面前的小推车，随口说道：“跟上次一样，他今晚的酒水我全包了。” 他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焦虑，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酒保看季妄脸色不好连忙抢着替他答道：“好的，先生，您先过去卡座那边坐着，酒水我们待会儿就给您送过来。” 莫弘深看了季妄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去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台上的驻唱歌手仍旧卖力地唱着，头顶彩色的灯光迷幻扫过人脸光影交错。 酒保轻轻拍了季妄一下，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发什么愣啊，有生意送上门还不积极，快去啊，别让客人等着。” “你看今晚这样子，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了，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吧，反正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酒保在这种环境里浸润的久了，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洞察人心，一看季妄刚才的样子就猜到了他和对方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 酒吧里面被人看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求欢不成反目成仇的也不是没有。 “在这种地方工作，什么奇葩客人都会遇到的，时间长了，你慢慢地就会会明白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虚假的，只握在手里的钱才是最可靠的。” 酒保站在吧台后面侧对着他，面容一半隐匿在黑暗中，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情闪过一丝难过，或许每个人心底都有一段无法言说的过往。 “小季，你年纪还小，记住哥今天跟你说的话，在社会上遇到的人你可以拒绝，但最好不要得罪。”- 季妄盯着莫弘深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推着酒水走了过去，他太缺钱了，确实没有任性妄为的资格，必须得拼命地赚钱才能生存下去。 莫弘深看着人过来，原本踌躇的神色明显松动了几分，他有些欲言又止，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比较好。 “我今晚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季妄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扫视了一眼，那眼神刀子似的割在人身上。 莫弘深连忙摆手说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来找你是想为上次的事儿道个歉。” “那次是我太冒昧了，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情，实在是对不住了，小兄弟，你别跟我一般计较，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请你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 季妄听见这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挑眉看着他，不知道这人是又要唱哪出？ “你又想做什么？” “之前是我眼拙，不知道你跟林总的关系。”莫弘深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懊悔。“不然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你有想法啊！” 第12章 那天他从医院回去以后坐立难安，还没等他想出补救办法，林晏书那边就派人传话来了，说让他以后别再找季妄的麻烦了。 话说的虽然轻描淡写，可莫弘深却深知这话的分量，如果不是很要紧的人，林晏书怎么会如此上心。 莫弘深从怀里掏出一沓现金放在桌上，谨慎地说道：“这些钱是赔偿你的医药费和损失的，你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你的。” 季妄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叫不知道他和林总的关系，他和林晏书能有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对方好心救了他一次罢了，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联系。 莫弘深显然是误会了什么才会这样，不过季妄也懒得解释，反正对自己又没什么坏处，对方顾忌着林晏书的身份，估计之后也不敢再做什么了。 至于这笔钱本来就是季妄该得的，季妄不傻，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轴。 他拿起桌上的钱大概抖了一下，有了这笔钱起码他不需要再为学费发愁了。 “钱我收了，之前的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他毕竟还是要在这里工作的，得罪莫弘深这种人对他没好处，既然对方都低头了季妄没理由不接受。 莫弘深见他这样说顿时喜笑颜开，来之前他生怕季妄再跟自己呛起来，只要他收了钱其他事情就好说了。 “那林总那边还得辛苦小兄弟再帮我解释解释。”莫弘深小心翼翼地说道，神情有些谄媚。 季妄看着他这幅样子不禁在心里冷笑，只是因为自己是个没权没势的穷学生，所以拒绝了对方那种无耻的要求，就被他打的半死，现在低声下气地求他原谅仅仅是因为惧怕林晏书罢了。 对于莫弘深的要求季妄没拒绝也没答应，只是掏出二维码要他付酒钱，钱入账以后便将手上的开瓶器丢给了他。 “送你了。” 季妄转身拉着推车走了，酒已经卖完了他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从前台拿出自己的外套准备离开。 酒保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推车，笑着对他说道：“我说的没错吧，没必要跟钱过不去，今晚又赚不少吧。” 季妄笑了一下没说话，套上了自己的外套，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冷空气钻进肺里都是凉的，树叶上挂了一层薄霜。 这几天气温都很低，路面上甚至有地方结了冰，北方的冬天很是萧瑟，一过十点外面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 季妄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想回那个破旧的房子，也没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走了一会儿脑袋就开始疼了起来，双腿轻飘飘的好像踩在棉花上，果然还是感冒了。 季妄平时很少会生病，但是每次一病倒就会很严重，就像此刻他才走了没几步，胃里就传来一阵绞痛，翻江倒海地难受，季妄没忍住单手撑着一旁的大树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嗓子一股辛辣刺激的他眼泪都出来了，吐的苦水都快出来了，胃部一抽一抽的疼，估计刚刚吐的太猛引起的胃痉挛。 身体实在太难受了，季妄不得不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地上一片冰凉，坐下来的滋味也并不好受。 第7章 心软的主人 林晏书坐在后座上赶着去参加一场重要的晚晏，虽然他现在已经很少会出席这样的场合了，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些例外。 今晚这场晏会的主人公是他曾经的研究生导师，也是林晏书非常敬重的一位长辈，别人的面子他可以不给，纪老的却不能不给，何况他也该去看看老师了。 审阅完最后一份文件以后，他将手里的平板放到一边，打算让自己的眼睛休息一会儿，盯着电子屏幕的时间太长了有些酸涩。 转头无意间瞟见了一抹鲜亮的颜色很是突出，那人一手撑着树弯腰站在路边，社区挂上去的小灯笼在头顶摇晃着。 季妄，他怎么会在这里？ 夜晚的光线昏暗车速又快，林晏书其实并没有看得太清楚，仅仅只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侧脸。 “停车，倒回去。” 司机听话地将车子倒回去缓缓停在了路边，借着车灯的光林晏书再次看向窗外，站在路边的那个人影却不见了。 难道刚刚是自己看错了吗？ 寒风裹挟着枯黄的落叶在路面上翻转着，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偶尔有车流呼啸而过。 林晏书视线逡巡了一圈，很快就注意到了靠近马路的便利店台阶上坐着个人，埋着头靠在墙角，半个身子都隐匿在暗处。 a市夜晚的温度可以达到零下十几度，这么冷的天气他坐在外面身体是不想要了吗。 这条街的商铺都已经关门了，就连季妄身后那家便利店也都打烊了，只剩下放在门口的新品展示牌还在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五颜六色的星星灯映照在他身上。 他一只手捂着腹部，身体微微颤抖着，脊背弯曲蜷缩成一团，看上去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他怎么了？林晏书看着他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忧。 “俞叔，陪我下去看看。” 林晏书始终注视着那个方向，俞叔推着他下了车，穿过马路走了过去，脖子上的灰色围巾被风吹起，寒气透过缝隙直往人身体里钻。 “季妄。” 第13章 季妄瑟缩着坐在角落，听到脚步声察觉到有人靠近，但他疼的厉害实在没心思理会，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人。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停止了，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了林晏书，说不出那一刻是什么感受。 林晏书看着季妄脸上的神情，不知怎么那场景莫名让他想起了被人遗弃在垃圾箱旁边的小狗，脆弱的还没有应对环境的生存能力。 如果没有遇到心软的主人捡回家的话，它们根本抗不过这样恶劣的天气，或许明天早上就会消失在这个城市。 季妄的瞳色很深，乌黑的眼眸沉的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潭，让人很难读懂他在想什么。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双眸子里分明没有任何的情绪，可这次林晏书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几分期待和可怜，仿佛在说你带我回家吧。 季妄朝着他露出一个笑来，那笑容苦涩又苍白。 “怎么每次遇到你都是我最狼狈的时候啊？” 季妄的声音很低，好像压根没打算说给他听，可是林晏书却听清的很清楚。 林晏书没说话，只是操纵着轮椅又前进了一些，直到停在季妄身前，看着他冻得嘴唇发紫，便取下了自己的围巾替他围上。 季妄看着林晏书身体微微前倾，那张俊秀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了，镜片上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呆滞的神情。 鼻尖萦绕着一股冷香，若隐若现地夹杂地几分中药的清苦味，却一点都不难闻。 环绕在脖子上的围巾还残留着余温，林晏书的手指擦过他脸上的皮肤，明明已经冻得麻木了，此刻却如同触电一般。 季妄脸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林晏书看了他两秒，伸出手轻轻撩起他的头发探向了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林晏书很快收回手，神情严肃地说道：“你烧的很厉害？需要马上看医生，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妄就那么傻傻地盯着林晏书，那一刻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画面，无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他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周围突然爆发了新型流感，感染性特别强，短短几天就病倒了很多了人，医院里人满为患，走廊上都住满了人。 学校通知紧急停课隔离，让家长来把他们接回家，可是那天他一个人躺在办公室里间的椅子上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接。 他当时发着烧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衣服盖在脑袋上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那天来接孩子的家长实在太多了，老师们忙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注意到椅子上的他。 季妄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浑身疼的厉害，整个人烧的像是要燃起来了一样，嗓子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 办公室的门锁了他出不去，只能费力地站在椅子上趴着窗户往外看，学校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只剩下走廊上的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被遗忘了，不会有人来接他了。 “林晏书。” 季妄抬头看着眼前的人，轻轻念着他的名字，眼前的景象仿佛和很多年前重合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间办公室。 “你是来接我的吗？” 他迷迷糊糊的问道，胃里传来一阵绞痛，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季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深吸了一口气，虚弱的像是随时都会晕倒。 林晏书看着那张和淮序相似的脸有些晃神，脑子里不该有的想法肆意疯长。 他伸出手捏住季妄的下颌，骨骼分明的手指掐在他绯红的脸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季妄本来就难受的厉害，被他这样捏着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林晏书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强迫对方看着自己，吐出来的声音又冷又沉。 “你确定要跟我走吗？” 季妄好像丧失了判断能力，发烧让他的脑子变得不太清醒，听力也不太好，耳朵里嗡嗡的，他看着眼前的人薄唇启合似乎说了什么，却听不清。 他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出神，林晏书的骨相很优越，整张脸仿佛精雕细琢过，线条利落又流畅却不会让人觉得锋利，他的脸清冷中又带着几分柔和。 “嗯。”季妄鬼使神差地说道。 林晏书偏了偏头似乎有些诧异，却还是放开了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淡声说道：“俞叔，带他回家吧。” 他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对这个人熟视无睹…… 他给过季妄选择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林晏书名下的房产不少，常住的却只有这一处澜湾别墅，家里的佣人们早就等候在门口了，林晏书让人把季妄扶上去安置在客房。 公司本来就是做智能家居的，这所房子里的很多设计都十分便利，当初他和淮序为特殊人群设计家居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用户之一。 林晏书没有去客房看季妄，而是回了自己的书房，他得打个电话跟老师解释一下。 “通知温言酌过来一趟。” “是。”俞叔点头应道。 温言酌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做完一场急诊手术，整个人虚脱地靠在墙上，身上的外科手术服还没来得及脱，俞叔在电话里只说让他尽快到澜湾别墅一趟，其他什么都没说。 温言酌还以为是林晏书出了什么事，一刻都不敢耽误，提着医药箱就赶了过去，一进门就急忙朝着俞叔问道：“林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第14章 俞叔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说清楚引起了误会，这才解释道：“温医生别担心，少爷没事，让您过来是有其他的人需要。” “我这就带您过去。” 温言酌听见林晏书没事稍稍放下心来，又有些疑惑这个所谓的其他人是谁。 他成为林晏书的私人医生也有几年了，还从来没有被叫过来给除了他以外的人看过病呢，平常都只负责林总个人的身体情况监测。 温言酌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多问，跟着俞叔去了二楼客房，一进门就看见了床上躺着个年轻的男孩，看着年纪不大，估计还在读书。 “那就麻烦温医生了。”俞叔看了一眼季妄说道。 温言酌点了下头客气地说道：“应该的。” 床上的人还睡着，他轻轻叫了两声也没有醒，温晏酌取出听诊器对着病患做完常规检查之后，又向俞叔询问了一些关键信息。 “您说他前段时间才刚受过伤？”温言酌将听诊器从耳朵上取下来跟俞叔说话。 “是的，大概半个月前。” 温言酌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就是了，他之前的身体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劳累过度根本就吃不消。” “至于发烧是因为受凉引起的，我先开点药给他，这段时间一定得好好休养，不然会加重病情的。” 跟俞叔交代完注意事项之后，温言酌便去书房看林晏书了，他每个月都会过来两次给他做检查，今天既然过来了就顺便看看。 别墅里有专门的诊疗室，一些基础的医疗设备这里都有，所以大部分常规检查都可以在这里做。 “身体没什么问题，但您的气色不太好，是最近没休息好吗？”温言酌一边整理仪器一边询问道。 年底公司事情多，林晏书的线上会议几乎没断过，他最近都只睡了几个小时，确实没休息好。 温言酌蹲下身替他捏了捏腿测试反应，抬头问道：“最近还会痛吗？” “偶尔。” 林晏书的腿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只是当初那场意外伤到了神经，这些年也一直都有在治疗，却没有什么很明显的效果。 “上次给您开的药还是要继续吃的，那些药都是国外最新研制出来的，对治疗神经有很大的帮助。” “好。” 其实这些年林晏书已经接受了自己没办法站起来了，也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 但是温言酌却不肯放弃，不断地寻找更好的治疗方法，时刻关注着国内外的学术消息。 第8章 别丢下我 林晏书半靠在医疗躺椅上，刚刚回来的时候只是把大衣脱了，还没来得及换家居服，所以身上还穿着那套出席晚晏的高定西装，头发被发胶打理的一丝不苟。 和大多数身居高位者一样，即便此刻身为病患，林晏书身上也有着让人不容小觑的气场，那是属于决策者的掌控和从容，即使不说话他的眼神也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几分畏惧。 温言酌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避免和他对视，他一直都觉得林晏书太冷了，是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 仿佛没有任何人可以走进他的世界，那双眼眸不管看什么都是一片荒芜，像一场经年不散的风雪。 脑海里没来由地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林晏书那个时候才做完手术没多久，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温言酌穿着白大褂站在病房里，手上拿着各项诊断指标，用一种惋惜而又遗憾的语气向对方宣告他的双腿神经受损的事实。 医生直接向病人宣告病情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看着他们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直到彻底熄灭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是刽子手的错觉。 一般人经历这样重大的变故都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和接受，温言酌做好了对方情绪崩溃的准备，甚至思索着该说些什么能给他一些安慰。 在医院待的时间久了见惯了生离死别，他的职业性质不允许他存在太多的感性。 可他看着林晏书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可惜了，那样的一个天之骄子或许后半生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林晏书坐在轮椅上却平静的出奇，他只是低下头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眸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了，温医生。” 他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极淡地笑，尽管那个笑只是出于礼貌和客气也依旧让人觉得震撼。 温言酌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看着林晏书脸上的神情，那颗早就千锤百炼的心脏竟然有了一丝触动。 他觉得这个人一定经历过很惨烈的事情，跟他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比起来，接受自己双腿残疾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到底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才会让一个人明明活着却没有一丝生机。…… “温医生？” 见对方没有反应，林晏书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温晏酌这才回神，浮上了几分愧色。 “抱歉，林先生。” “没事。” 林晏书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想要责怪的意思，无论是专业素养还是用心程度，温言酌都是一名出色的医者，这一点不可否认。 “今天还是尝试一下电针吧。” 温言酌半蹲在林晏书身前，轻轻替他将裤腿挽了起来，视线落在他的腿上。 第15章 那双腿从外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只是比寻常人要孱弱的多，细的让人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将它折断似的。 温言酌掌心托着他的腿仔细地观察着，脸上闪过一抹诧色，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作为一名医生，除了治疗以外，他更需要照顾病人的心理感受，虽然或许林晏书并不需要这份照顾，他比别人更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 他瞟了一眼自己的双腿，用一种平淡地语气说道：“肌肉萎缩的情况似乎比之前更严重了一些。” 只是客观陈述，并不带任何感情。 即便他享受着最好的医疗条件，也一直都有在坚持做复健，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这种情况。 林晏书心里很清楚事故发生这么长时间，他的双腿能够维持在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幸运的多了。 “可能和我最近的用药有关系，我回去重新调整一下治疗方案。” 裸露出来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瓷白，像是粉刷过的墙壁，只剩下单调的白，少了几分血色的生机，淡青色的血管蜿蜒着向上。 温言酌取出医药箱里的银针，针尖快速刺进皮肤落在穴位上，他下针又快又准，全部扎完以后便将针头连接在电针夹上，在仪器上调好需要的波型按下电源开关。 林晏书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有些麻木了，这种程度的刺激就算是把电流调到最大他也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趁着电疗的空档温言酌开始坐在椅子上跟他交谈，林晏书的话很少，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在回答对方的提问。 常规的问询结束以后，温言酌放下了手中用来记录的笔，微笑着提出了建议。 “等过了年天气好的时候，您可以尝试着多出去走走，总是待在固定的环境中也不利于身体的恢复，有时候换一种环境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也说不定。” 林晏书对此不置可否，他明白温言酌的意思，只是困住他的从来都不是身体和环境，而是他自己。 一直到晚上睡觉之前，林晏书都没有再问过季妄的情况，把人带回家以后他便没去看过，仿佛没这回事一样，他不问俞叔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卧室里俞叔替他接好温水，牙膏挤在牙刷上放在一旁，又将换洗的衣物拿过来叠好，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林晏书便让他出去了。 林晏书取下眼镜摘下来放在桌子上，操纵着轮椅去了浴室，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扔在一旁的收纳篓里，双腿不便使得他做这些对常人来说无比简单的小事也变得缓慢而笨拙。 可他却并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接受别人的帮助，哪怕是陪伴他很多年的俞叔也不行。 他可以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残缺，却不意味着可以他愿意毫无保留地将这份残缺袒露给别人。 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地褪去，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这副身体，因为肌肉萎缩的缘故使得他的小腿看上去稍微有些畸形。 好在房间里的很多东西都是自动化的，这倒是给他提供了不少方便。 就像此刻他发出了洗澡的语音指令，墙上便自动放下了两根手臂一样的机械扶手搀扶着他从轮椅上起来，他借助机械扶手的力量走到了指定位置上坐下。 接着浴室的整个系统便开始运作了，温度适宜的热水从花洒喷涌而出，水流顺着身体流淌而下，那两条机械手臂熟练地挤出洗发膏开始替他洗头按摩。 林晏书换上了舒适的睡衣躺上床，旁边放着俞叔替他准备好的温水和药片，他抓起药片仰头吞服了下去。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都不好，外面似乎又下雨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隔着窗帘依稀可以看到树影摇晃的厉害。 看样子应该是狂风骤雨，这屋里隔音很好，如果不是下的特别大的话，是不可能听见动静的。 林晏书忍不住想还好他把季妄带回来了，不然这么大的雨他一个人要怎么回去呢？ 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也不踏实，光怪陆离地做着一些奇怪的梦，碎片式的并不连贯。 梦里也是阴沉的雨天，年幼的他穿着深黑色的礼服，胸口戴着一朵白色绢花，怀里抱着骨灰盒麻木地走在送葬的人群中。 站在墓碑前听着神父念悼词，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他甚至还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父母了。 “别怕。” 一道稚气的声音传来，眼前的男孩只比他高一点，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手帕替林晏书擦眼泪，认真地对他说道：“他们并没有离开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他们会永远活在你的记忆和想念当中，你就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以后你想他们的时候就告诉我，我会陪着你的。” 画面一转他又变成了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纯白的校服走在那条熟悉的道路上。 许是三四月的时节，樱花开的正好，绯色的云霞一直蔓延到远处，微风一吹，树上的花瓣轻飘飘地抖落在身上。 “阿晏——” 拐角处似乎有人拐角处似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抬起头笑意盈盈地朝着那人跑了过去，记忆中的男孩已经成长为朝气蓬勃的少年。 沈淮序替他摘掉肩上的落花，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 第16章 走着走着沈淮序却不见了，他下意识地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周围的景色渐渐褪去颜色，化成白茫茫地一片。 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风雪，林晏书身上单薄的衬衫也变成了厚厚的羽绒服，他空洞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心脏处传来下坠感和恐慌。 这个场景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太多次了，每一次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惨烈，好像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改变。 “阿晏，这里——” 林晏书绝望而痛苦地抬起头，他看见淮序穿着滑雪服站在远处微笑着冲着他招手，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变化，白色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奔涌而来，如同一场冰雪的海啸。 “淮序——跑！！！” 林晏书拼命嘶吼着，他疯狂地朝着沈淮序跑过去想要救他，可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只是转瞬之间就被吞没了，淮序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淮序——” 林晏书在天寒地冻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任何踪迹，身体已经被冻的失去知觉了，颓丧地跌倒在地上。 他被困在了那场风雪当中，如果没有人来救他的话，大概永远也走不出去了吧。 林晏书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眉头紧蹙看起来痛苦极了，口中低声喃喃着。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又一次从噩梦当中惊醒了过来，望着天花板出神，房间里并不是完全的黑暗，从很多年前开始，他就习惯了留一盏小夜灯才能入睡。 眼角湿湿的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梦里支离破碎的场景让他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些令他悲伤的片段。 他想，或许现实才是一场永远无法醒过来的噩梦，他只能日复一日地痛苦下去。 第9章 对男人没兴趣 冬日里天色总是要亮的晚一些，连日的大雨更显得阴沉了，给世界上了一层灰调的滤镜，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雾气漂浮着看不清远处。 林晏书穿戴整齐地坐在窗前，遮光窗帘已经拉开了，从这个位置看出去正好是别墅的后花园。 昨夜的风雨太大，院子里满地都是吹落的枯枝残叶，就连喷泉的水池里都掉了不少。 户外的遮阳伞横七竖八地倒着，椅子也翻倒在地上，工作人员们穿着雨衣开始收拾残局。 刚过七点半，俞叔便准时出现在卧室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声音才推开门进去，床铺上空荡荡地没有人影，视线转悠了一圈才发现了踪迹。 “少爷已经起来了啊。” 俞叔走近了才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旁边小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文档界面上满是红色的批注，看这样子是又没怎么睡。 “您昨夜又没睡好吗？” 林晏书的睡眠问题俞叔是清楚的，就是因为太过清楚才忍不住替他担忧。 “嗯。” 林晏书停下了手里敲键盘的动作，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红茶的香气浓郁茶汤鲜亮，入口清甜甘醇，稍稍缓解了一些早起的疲惫。 “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您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少爷的工作量那么大，长期休息不好身体可怎么吃得消。 “无妨。” 林晏书神色淡淡不欲多说，即便依靠药物他也很难睡一个好觉，这段时间一直在喝安神调理的中药，显然并没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俞叔推着他往外走，林晏书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随口问道：“他怎么样了？” 这个他虽然没说是谁，俞叔却明白的很，一五一十地汇报了情况。 季妄一直断断续续地发着烧，昨天温医生给他打了一支退烧针下去倒是好转了一些，只是后半夜又烧了起来，这会儿人还睡着呢。 俞叔安排了人照顾他，一早起来就去看过了，林晏书点了点头没再过问什么，只说让他睡吧。 虽然现在不怎么去公司了，但林晏书每天的日程也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 简单的用过早餐以后便去书房处理工作了，一连好几个跨国会议就占去了大半时间。 中午的时候俞叔过来提醒他用餐，在门口看到他还忙着也就没有打扰，只是让人将餐食送到书房，佣人进来收餐的时候看见食物几乎没怎么动过。 季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他这一觉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免疫系统经历了一场大战，浑身上下都透着虚弱无力。 等到视线的虚影重叠他才意识到自己处在陌生的环境中，眼前的空间宽敞而明亮，屋里的摆件精致淡雅，墙上挂着深色调的壁纸，点缀着金色的装饰，如同一片镶嵌的夜色。 “这是……哪儿？” 季妄眼神茫然，一出口嗓音却是沙哑的很，喉咙处传来灼热的刺痛，让他不由了皱眉抽了一口气。 “您总算醒了。” 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季妄这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他戒备地打量了对方一眼，身上疼的像是散架了一样，他实在没力气。 “您别误会，我是在这里工作的阿姨，林先生昨天带您回来的，您烧的很厉害，俞叔安排我在这里照顾您。” “睡了那么长时间，一定饿了吧，您先喝点水，我去给您准备吃的。”阿姨笑着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第17章 “谢谢。” 季妄嗓子干的厉害，杯子里的水温度适宜刚好可以喝，他仰头灌了一大半，温热的液体流淌下去总算缓解了一些嗓子的不适感。 季妄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阿姨口中的林先生应该就是林晏书吧，昨天自己好像被林晏书带上了车，他似乎还说了什么来着。 季妄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手搭在额头上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本来就因为莫弘深的事情觉得有所亏欠，这下子好像又欠了林晏书更多了，该怎么还才好。 阿姨很快端着食物进来，托盘里放着一小碗粥和几样小菜，季妄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床。 “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医生交代了暂时只能吃些清淡的。” 他昨晚吐了个干净，这会儿胃里空荡荡的早就饿了，生病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即使嘴里没什么味道，这顿饭他也依旧吃的香甜。 “林先生现在在哪儿？” 吃过饭后季妄忍不住问道，林晏书帮了他那么多，自己总该当面跟人道个谢。 阿姨笑了笑解释道：“先生这会儿估计还在忙呢。” “那等林先生忙完麻烦您跟我说一声，我想见他。” “我会替您转达的，您先好好休息，客房里替您准备了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物，如果有什么其他的需要也可以随时跟我说。” “麻烦了。”季妄点了点头客气地说道。 阿姨走后季妄就去了浴室，里面的空间比他家的客厅都还要大的多，干湿分离的设计，最里面是一个圆形的按摩浴缸。 柜子里挂着几套崭新的睡衣，上面的吊牌都还没有摘，毛巾整齐的叠好放在一边，台上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刮胡刀。 季妄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病色浓重看起来憔悴的不行。 他向后扒拉了一下头发，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放在一旁，发烧出了一身的汗，汗渍粘腻在身上难受极了。 “他说想见我？”林晏书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着俞叔问道。 “是这么说的。”俞叔恭敬地站在一旁。 “我知道了。”林晏书操纵轮椅转过身，见到俞叔还站在原地淡声说了一句“走吧。” 俞叔看了看书桌前的电脑又看了看少爷，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季妄洗完澡后觉得清爽多了，从柜子里随便拿了套黑色的睡衣换上，面料柔软轻薄，上身很舒服，他拿了块毛巾擦着头发往外走，一出来就看见房间里多了个人。 林晏书坐在不远处的书架旁，手里捧了本书正低头看着，他今天没穿西装，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宽松毛衣配了条浅灰色的休闲裤，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柔和了不少。 季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无论是在新闻上还是现实中，他之前见到的林晏书永远都是一副西装革履的精英形象，冷淡而又疏离，好像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停下脚步。 林晏书听见动静才抬了抬眼眸，少年的骨骼已经长开了，站在那里让人有种不自觉的压迫感，季妄太高了，林晏书不得不微微仰着头。 “浴室里有吹风，先去把头发吹干吧。” “哦。”季妄不置可否，“好。” 季妄转身走回浴室，林晏书却忍不住盯着他的背影出神，明明相似的容貌可给人的感觉却又完全不同。 沈淮序永远都是温和从容的，他总是能照顾好身边的每一个人，跟他相处起来舒适又放松。 可季妄却不同，那双眼睛看向你的时候让人有种被盯住的感觉，像是草原上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幼狮，哪怕爪牙还不够锋利，却让人不容小觑。 季妄很快就吹好了头发，他站在离林晏书几步远的地方。 “林先生，谢谢您昨晚带我回来。”季妄停顿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迟疑地问道：“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帮我？” 季妄不傻，甚至在这种事情上有种敏锐的直觉，如果说第一次送他去医院只是碰巧，那么这次林晏书带他回家的举动明显已经有些过界了。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罢了，他想不出自己身上又什么值得森源的林总这样对待的。 他很感激这份帮助，但是他更想知道背后的缘由，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有些东西也并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林晏书望着眼前的少年，睫毛在他的眼下投下一道淡淡的阴影，乌黑的眼眸里闪烁着不服输的倔强。 林晏书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抬头，语气随意地问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季妄低头沉默了一下没说话，然后走近了两步半蹲在他的身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轮椅上，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神情也变得郑重了起来。 “林先生总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他离的太近了，那张脸清晰地映在林晏书的眸中，他突然发现季妄的长相其实带着几分凌厉的，他的眼神让人有种被野兽盯住的错觉，哪怕爪牙还不够锋利，也还是头狮子。 或许实在太像了，林晏书盯着那张脸一时有些晃神，过了一会儿才放下了里的书，缓慢地开口说道：“倘若我说是呢。” 即便说着这样似是而非的暧昧话语，林晏书脸上的神情依旧很淡，语气沉着的如同他平时开会一般，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叫人生不出半分旖旎的心思。 第18章 季妄怔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的回答，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语气略带生硬地说道：“林先生还是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比较好。” 林晏书没说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幽深的眸子像一口古井，透不出一丝光亮来。 季妄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拒绝人这种事他做过很多次早就炉火纯青了，可他们都不是林晏书。 许久，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抱歉，林先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 凭心而论季妄不讨厌林晏书，甚至还有几分好感，只不过这种好感更多的是欣赏和仰慕，不夹杂什么别的心思。 他看到过很多关于林晏书的报道，清楚他在商界是怎样的地位，这个年纪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不能不让人佩服。 且之前林晏书出现在大众眼里的一直都是正面的形象，他从来不仅仅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季妄还记得森屿的企业宣言是让世界更加美好，他们成立了很多的救助基金会，几乎大部分公益活动都能看到林晏书的身影，他是极少数真正在为社会进步而努力的那一部分生意人。 林晏书也是燕北大学的，他们甚至还是同一个专业，严格来说季妄其实应该称呼对方一句师兄，林晏书的项目谈判甚至被当作案例出现在他们的课堂上，专业课老师每次提起他都会赞不绝口。 季妄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人有一天会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他并不认为林晏书会对自己产生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一时新鲜的逗弄罢了。 他们这些贵族的游戏季妄玩不起，也没心思去招惹，生存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精力。 第10章 怪物 季妄走的时候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他把所有的东西恢复成原样然后悄无声息地下了楼，别墅里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明明才下午，天空却灰暗的像是傍晚，季妄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有些脚步虚浮，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冷风一吹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喉咙里像是卡了异物一样难受，肩膀剧烈耸动牵扯着肺部发出沉闷喑哑的声响。 季妄从兜里摸出口罩戴上，强忍着不适上了公交车，直到找到座位坐下他整个人才疲软地靠在椅子上，身体沉重地像是灌了铅，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也并不踏实，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站了，季妄有些庆幸自己醒的及时，还好没错过站。 下车的位置离他家还有一段儿距离，中间要穿过一个小型的农贸市场，这个点刚好赶在下班的时候，住在附近的人往往都会顺路来这边买菜，耳边是混合着各种嘈杂的声音。 昨夜的那场雨让这个地方充满了潮湿的气息，路面的水泥地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还有积水，反射着周围摊贩跟前各色的灯光，偶尔有几个眼熟的面孔跟他打招呼，季妄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走着走着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人后望过去，人潮来来往往并没有什么异样，可他总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他故意在菜市场里逛了几圈，蹲在蔬菜摊上漫不经心地跟老板讲着价。 “小兄弟，需要点什么哇，我家的菜在这一片那都是出了名的新鲜，都是我们自己地里种的，一点农药都没打，保证让你吃的放心，你看看这白菜都是今早才摘下来的，那上面还沾着土呢，还有这茄子，多水灵啊！” 摊主是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双黑色的长筒雨靴坐在小马扎上，靴子边缘沾了不少黄色的泥土，嘴里叼着根烟慢吞吞地抽着，说话的时候露出被烟渍染黄的牙齿，操着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应该是周边县城的人。 季妄倒是不在意打没打农药，反正对他来说洗洗都一样，新不新鲜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他磨叽了好大一会儿把所有的价格问了个便，最后才随手拿了两根玉米丢进袋子里递给摊主称重量。 “四块钱。” 摊主倒是也不介意，笑着将装好的袋子递给他，季妄提着袋子往家里，胡同里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身后跟着他的那条小尾巴已经被甩掉了，他踏着月色往前走，绕过地上腐烂的垃圾。 楼道里那股发霉的味道终年不散，季妄掏出钥匙开门，锁孔有些生锈转动钥匙的时候要稍稍用一点力，他一只手拉住把手手腕向左使劲儿.季妄的神色沉了下来，他平常出门都会习惯性地反锁，可这次却只转动了一圈，他很快意识到屋里有人回来了。 胸口有些发闷，季妄下意识地瞟向了楼道里的那扇窗户，几个月前玻璃被几个调皮了小孩子不小心给砸了个洞。 住在对门的邻居骂骂咧咧地找到那几个孩子的家长想要个说法，可这楼里没有监控，谁也不肯承认这事儿跟自家孩子有关系，就这么推来推去拖到今天都没补，没有人愿意出这个钱。 窗户破碎的地方像是蜘蛛的网，裂痕一圈一圈地像外蔓延，铅灰色的云如同漂浮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心口上喘不过气。 季妄收回视线推开门进了屋，老旧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宛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玄关处多出来的那双男士皮鞋格外突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粗制滥造，大市场里面随处可见，几十块钱就能买到一双。 第19章 客厅的灯开着，季盛阳坐在沙发中间，看见季妄进来连忙站起了身破天荒地冲着他笑了笑。 “回来了。” 季妄微微蹙了下眉没理会，从鞋柜里取出自己的拖鞋低头换了鞋，屋子里的温度跟外面相差不大，家里唯一用来取暖的烤火炉烧坏了，他还没来得及拿去修。 季妄提着袋子里的玉米进了厨房，拿过桌子上的电热烧水壶到水池边接自来水烧热水，他这会儿喉咙疼的像是卡了根刺，每一次吞咽唾沫简直就是受刑。 季盛阳见他无视自己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父子俩针锋相对习惯了，猛地平静了下来还有些不适应，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正常的跟季妄相处。 “那个啥，你吃晚饭了吗？” 季盛阳探着身子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声说道，季妄拧开燃气灶开了火，从顶柜里取出小锅接了半锅水放在火上，又把袋子里的玉米取出来在水管底下冲了冲丢进锅里煮着，冷水冻得他一双手通红。 身上的衣服之前出汗都弄脏了，季妄打算回房间换一套干净舒爽的衣服，卧室里明显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他拉开衣柜，之前用来放钱的盒子果然被人打开了，床头柜里面仅剩的几张零钱都被拿走了。 季妄显然已经习惯了，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把盒子盖好放回远处，那里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衣柜里也只有几件换洗的衣物，他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搬到学校宿舍去了。 季妄换好衣服出来，客厅的电视机已经打开了，季盛阳拿着遥控正在换频道，遥控器太长时间没使用有点不太灵敏，他按的十分用力。 季妄经过他面前，在电视柜底下的抽屉里刨了几片感冒药出来，厨房的水还没烧开，他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便倒了杯水，就着白色的药片吞了下去。 “先过来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季盛阳总算是调好了频道，目光注视着电视，手里拿着双一次性筷子，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个白色的泡沫打包盒，季妄扫了一眼，应该是在菜市场旁边的那家小馆子打包的。 他平时也总爱去那儿吃，菜便宜而且分量还足，十来块钱就刻意买到一份肉菜的小炒，对他们来说再实惠不过了。 季妄站在客厅中间挡住了身后的电视机屏幕，他掀了掀眼皮朝着季盛阳看了过去。 季盛阳被那眼神看的脊背发凉，那感觉像是被什么爬行类生物给盯上了一样，让人莫名有些畏惧。 季盛阳刚伪装出来的那点温情顷刻间就融化了，再也没办法继续，他烦躁地扯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纸，嘴里不干不净地说道：“爱吃不吃，不吃拉几把倒，滚一边儿去，别他妈那么看着老子，影响老子吃饭。” 季盛阳端起面前的饭盒往嘴里刨了一口，又夹起一筷子青椒肉丝塞进嘴里，嘴里发出咀嚼食物的声响，影子投射倒墙上像一头不知餍足的饕餮巨兽， “怎么？这么快就装不下去了吗？” 季妄环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脸上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 “季盛阳，没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难道你以为我还会把钱放在家里等着你回来拿吗？”季妄语气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中听，“你怎么那么蠢啊，怪不得在赌桌上会一直输啊，像你这种人注定这辈子都在牌桌上翻不了身的。” 越是亲近的人越是知道刀子捅在那里最狠，季盛阳好赌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奈何这些年他的运气从来就没好过，季妄这些话简直是踩在了他的死穴。 季盛阳怒火中烧地瞪着他，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直接将手里的饭盒朝着眼前的人砸了过去。 季妄轻巧地侧了侧身，那盒米饭撞到电视机上滚落下来洒了一地，他厌恶地看一眼被弄脏的地板，胃里一阵恶心。 “季妄，你他妈的就是个怪物！克星！早知道老子当初就不该让你妈把你给生下来。”季盛阳愤怒地冲着他吼着，脸上的横肉都变得有些狰狞。“你妈就是被你给克死的！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啊？” 听他嘴里提起母亲，季妄深邃的眸子里尽是阴郁，泛着逼人的寒意，漆黑的眼底燃起了一团幽红的火焰，恨不得把一切燃烧殆尽。 季妄抽起桌上的水果刀走到季盛阳跟前，一把将人摁在墙上，季盛阳常年酗酒昼夜颠倒，身体底子早就掏了个虚空，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健康的干瘦，根本不可能会是季妄的对手。 季妄还病着没多少力气，却仍旧发了狠死死地将人压制着，目光猩红地看着他，锋利的刀片紧贴着季盛阳脆弱的喉管，一点点在皮肤上游移。 冰冷的金属接触到青色的血管微微用力，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栗，季盛阳知道季妄就是个疯子，他什么都做的出来，害怕的吞了吞口水，强撑着镇定说道：“小兔崽子还敢跟老子动手，我就不信你还真敢杀了你亲爹不成？” 刀刃将皮肤刮来一个小口，血色瞬间涌了出来，季妄语气森寒，一字一顿地说道：“要试试看吗？动脉血管被隔开的感觉，身体里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干净。” “狗日的季妄，你这个疯子，快点放开老子。” 季盛阳一边挣扎一边不服输地骂着各种难听的话，季妄早就已经习惯了，嫌弃地垃圾似得将他扔在了一边。 第20章 季盛阳靠在沙发上喘息着，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也不敢再做什么，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盒饭继续吃了起来。 厨房里的玉米煮好了，季妄却没什么胃口，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回房间睡觉去了，刚刚吃下去的感冒药这会儿已经起效果了，脑袋晕沉沉像是漂浮在海上，身上盖了两床棉被也还是冷的厉害，干脆把整个脑袋都捂在被子里。 他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季盛阳在客厅里接电话，紧接着外面就响起了巨大的关门声，屋子里再次沉寂了下来，季盛阳应该是出去了。 季妄浑身像是被人揍了一顿，哪儿哪儿都疼，意识也变得沉重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黑暗中不断地下坠，永远也触不到底。 第11章 失踪 临近过年的前两天，林晏书才终于处理完手上所有的工作，俞叔敲了敲门走进书房，有些踌躇地看着他。 林晏书余光注意到人靠近，从电脑前抬起头摘下眼镜抬眸，细长的眼镜链泛着金属的光泽，衬的他整个人愈加钟灵毓秀。 “怎么了？” 林晏书的嗓音一向是清冷温润的，在这样安静的环境当中，听起来如同山泉流动。 “少爷，咱们该出发回家了，老爷子那边已经派人来问过几次了，叔伯亲戚们都已经到了，要是再拖下去的话，您到时候不好交代……” 林氏这样的大家族还很多时候还沿袭着以往的传统，每次都重大节日的时候家族里的人都会聚集在一起，而林老爷子作为林氏集团的掌舵人在林家的地位自然无人可比，旁支的亲戚们都以他为尊。 林家直系的这一脉人丁稀少，从林老爷子往下三代传，老爷子结婚晚，到了三十多岁才当上了父亲。 林晏书作为他们这一脉唯一的孙子辈没有理由不出面，何况还是在过年这种时候，哪怕爷爷心底根本就瞧不上他这个所谓的继承人，他也得回去看望他老人家。 林老爷子的居所是a市最大的顶级豪宅，位于东城区的照山别墅，说是别墅其实更像是一座庄园，里面大大小小的院落将近一二十座，甚至还囊括了一座小山。 老爷子讲究风水，特地花大价钱动工引了陵江的水改道从里面穿流而过，环境堪比森林公园。 黑色的迈巴赫刚一到山脚，便看见了两扇巨大的白色铁门缓缓拉开，绕着盘山公路往上走，这时节山上的梅花开的正好，枝头还有没有融化的细雪。 林晏书开了一点车窗，冷空气灌进来的瞬间驱散了空调的沉闷，腊梅混合着新雪的味道顺着呼吸道进入肺里，连带着心神都稍稍平静了一些。 车子从盘山公路下来进了园区，两边是各色的珍奇景观，约摸又开了二十分钟左右，才缓缓停在了一座古堡似的小楼跟前。 通常家里有晏席都是在这里举办，下了车俞叔推着人往里走，光滑的地面清晰的倒映着人影，亲戚们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大厅里正热闹着，长长的晏会桌上摆满了各色的餐食和点心。 “晏书回来了。” 见到他进来亲戚们都上前来打招呼，就算再怎么不受待见，他到底还是林家的现任继承人，明面上的客气总还是过得去的。 林晏书微微点了下头，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他跟这些人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亲情，也懒得应付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他们眼里袒露无疑的欲望让人厌烦。 刚出事的那一年林晏书人还躺在医院，叔伯亲戚们就迫不及待地劝说爷爷早做打算了，他们争抢着想要过继自家孩子到林家了。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亲戚和血缘都显得像个笑话，在他们眼里，一个失去双腿的人根本不是威胁，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弃子罢了。 他们不仅游说集团的董事给老爷子施加压力，甚至还有人还跑到医院去劝他的，要他为家族考虑放弃继承人的身份。 那段时间林晏书强撑着病体熬了过来，雷厉风行地整治了所有牵扯到家族纷争的集团人员，稳住了集团的动荡，才让老爷子暂时改变了想法。 林晏书其实并不在意什么继承人的身份，也不在意那些亲戚怎么对待他，他在意的从始至终不过是爷爷的态度罢了，再怎么不亲近，爷爷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血脉至亲了。 中堂的黄花梨木雕椅上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头发须白面容威严，一双鹰眼炯炯有神，林晏书操纵着轮椅走到跟前恭敬地称呼了一声“爷爷。” “嗯。” 老人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关怀，就连看向他的目光也是淡漠的。 这么多年每次回到这个地方依旧会觉得陌生，就好像他从来都不属于这里，爷爷的冷漠像一根扎在他心底的尖刺，虽然已经不会流血了，但还是会感觉到疼。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手上端着酒杯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简单地跟林老爷子问过好以后便转向了林晏书。 “晏书，你现在还在坚持做复健吗？你的腿有没有好转呀？我有朋友认识一个有名的医学教授，专门治疗神经的，要不哪天请来帮你看看？” 那人说着话目光却不住往林晏书的腿上瞟，按照辈分是应该称呼对方一声堂伯的，他这番话表面上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表面上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彼此都心知肚明。 第21章 “不必了，我的主治医生很优秀，就不劳您费心了，我目前也没有要换掉他的想法。”林晏书眸色冷淡，语气中透着疏离。 那人愣了一下，明显没想到当着林老爷子面林晏书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脸上顿时就不大乐意了。 “你看你这孩子，我也是一片好心不是，再说我也没让你换主治医生啊，那多一个人看不是更保险一点吗？你说你这腿都治好几年了也不见好转，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 林晏书略微抬了头，眉头紧了一下，那人自知失言说错了话，讪讪地停了下来。 余光注意到林老爷子态度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也就无所谓了，毕竟老爷子不喜欢这个孙子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晏书，你别往心里去啊，我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千万别多想，你也知道你堂伯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一向是直来直去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堂伯说的哪里话。” 林晏书抿了抿唇，这几年来像这样的话他已经听得太多了，比这更过分的都有，这屋子里的人都是各怀鬼胎，跟他们打交道比商场上还要波云诡谲。 “爷爷，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林晏书转头对着林老爷子请示道，他是真的累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集团的内部事务，几乎没怎么合过眼，脸色都比平常苍白憔悴了一些。 老爷子看着他疲倦的神色点了下头，沉声说道：“去吧。” 回到林晏书居住的小楼，俞叔才有些心疼地说道：“您是林家的正统继承人，何必受他们这个气呢？先生太太要是在的话，看到您这个样子该有多难过啊！” 连他都明白在这个家里根本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少爷好的，林晏书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们只是想从少爷的身上获取利益而已，如果不是少爷苦心经营林氏集团，他们这些人每年怎么可能拿到那么高的分红。 这处住所是林晏书当初自己选的，听冯管家说父亲小时候就住在这里的，虽然并没有同父亲一起在这里生活过，却仍旧让他觉得无比熟悉，房子里的一切都有父亲留下的痕迹。 林老爷子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屋子从前的布置，不允许任何人改变，哪怕是林晏书也不行，不过这一点爷孙两的想法倒是如出一辙，都想保留有关于父亲的回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父亲生长的地方所以格外安心，林晏书一回来就上床睡觉去了，之前怎么也无法入睡，这次却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差点连晚晏都错过了，还是俞叔进来叫醒他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暗了，视线由浑浊到清晰，俞叔的神情看起来格外严肃，林晏起先书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误了时间，宽慰了两句，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林晏书坐起身，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季妄不见了。” 俞叔一脸凝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季妄对少爷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了，这些年他眼看着少爷陷在过去当中无法抽身。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林晏书眼睛微微眯起，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季妄离开的时候他特意派了人跟着，注意他的动向，怎么会不见的？ 俞叔这才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那天下午他们的人一直跟在季妄身后，亲眼看到他回了家，可是连续守了三天都没有看到他再次出来，他们担心出了什么意外便安排了人假装送外卖上楼去敲门，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可是那几天他们一直守在小区楼下，确信并没有看到季妄出去过，发现问题以后他们迫不得已开锁进了门，家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踪迹。 因为是老旧的小区所以也没有任何监控录像，不过他们倒是从楼下的车子上找到了一点线索，小区住户的车长时间没有动过，那个位置正好对着季妄家的楼道口，底下的人从车主那里买到了行车记录仪上的录像。 林晏书看着显示屏上面传过来的画面，季妄确实是进入了那栋楼，并且在他回去的第二天早上凌晨五点三十五分的时候，有几个体型健硕的陌生男人进了他们那栋楼。 “底下的人去问过，那几个的都是生面孔，不是小区的住户。”俞叔在一旁说道，“而且我让人打听了一下，那些人估计是道上混的。” 林晏书蹙着眉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屏幕，早上六点十三分左右，那几个人出了楼道口，他突然目光一凝，注意到后面多出了一个人，而且那张面容似乎有些眼熟，他在记忆里搜索着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很快就对上了号。 “季盛阳？” 林晏书看过季妄的详细资料，所以对季盛阳的相貌有些印象，何况他和季妄毕竟是亲生父子，长相总还是有些相似的，看来那群人是冲着季盛阳去的。 最后出来的两个人抬着一个巨大的黄色麻袋，看起来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林晏书甚至不敢深想到底发生了什么，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想，目光始终紧盯着屏幕里的袋子，像是要看出一个洞来，直到那些人一步一步走出楼道，彻底消失在镜头的画面当中。 “俞叔，查一下季盛阳最近在做什么，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惹什么事，还有刚才那几个人的身份也要弄清楚。” 第22章 林晏书知道季盛阳是赌徒，这种人一旦输了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的出来的，他会对季妄做什么不得而知，他吸了一口冷气，缓慢地开口道：“我怀疑季妄就在那个袋子里。” 林晏书的语气有些沉，纵使他无法理解，可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将孩子视为工具的父母，所谓的亲情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东西。 “您是说……这怎么可能……” 俞叔听到这话都有些不可置信，视频中季盛阳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的痛苦和难过，他无法想象一位父亲抱着怎样的想法才会和别人合谋，将亲生儿子当物件一样塞进粗布袋子里去。 第12章 赌徒 “哎，醒醒，快别睡了。” 季妄隐约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传来，他的意识漂浮不定，冰凉的冷水泼在脸上刺激了一下，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虚幻的光影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季妄缓缓抬起有些酸疼的后颈，浑身上下的关节像是被撞击过一样疼得厉害。 他试着抬手想要擦去脸上的水珠，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尼龙绳子紧紧束缚着绑在了椅子上，季妄试着挣扎了两下，脑子里一片混乱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别费劲了，这叫鲁班扣，只会越拉越紧，你就别想着挣开了。” 这声音和他刚才听到的是同一个人，季妄看到眼前正盯着他的人染着一头黄毛。 身上的皮夹克上缀了各式各样的铆钉跟着刺猬似的，大冬天里穿着条漏风的破洞牛仔裤，一看就是那种不务正业的社会青年。 季妄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绳结，又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以便判断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地方空间狭小，两边都堆放了很多的货物，几乎快要顶到天花板上去了，门口靠墙的地方放了一把铝合金的人字梯，有一个半开的纸箱子露出里面的东西，好像是骰子一类的。 这里的隔音效果似乎不是很好，隐约可以听见外面嘈杂的声响，季妄猜测这里应该是某个娱乐场所里的库房。 “嘿！瞧什么呢？劝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这地方里外都是我们的人，你跑不出去的。” 黄毛手里拎着瓶矿泉水晃了晃冲着他招呼道，瓶子里的水少了三分之一，刚才应该就是他泼的自己。 季妄抿唇思索着，他记得那天自己吃了感冒药很早就回房间里睡觉去了，中途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有动静，想要起身查看身体却没有力气。 很快房间里突然闯进来了很多陌生人，那些人一把掀开被子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后颈处就被人利落地砸了一下，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是现在了。 季妄抬了抬眸，眼底寒光乍现，低哑的嗓音幽幽地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那些人明显来者不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季妄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两点一线的生活很少会接触到外人，更别说得罪什么人了。 最近唯一有过冲突的也就只有莫弘深了，可要是他想找麻烦的话之前又何必特意跑去跟他道歉呢？ 黄毛拉过另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在季妄面前坐了下来，他都在这儿守了一天了。 因为是在地下所以信号差的要死，发个消息都发不出去一直转圈圈！ 他简直无聊的都快要长草了，这才想法子把季妄给弄醒打算给自己找点乐趣。 “你啊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多了对你也没好处，到时候心里更难受，何必呢？” 季妄听着这话有些好笑，讽刺地说道：“你们都把我抓到这儿来了，居然还在意我心里难不难受？”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倒也是，反正你早晚都是要知道的！”黄毛反方向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搭在椅背上托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季妄的面容感叹着说道：“啧啧，你看着年纪也不大啊，你爹也怪狠心的！” 听到那两个字季妄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蓦的抬起眼朝着黄毛射了过去，凌厉的黑眸中泛起了怀疑和嗜血混杂起来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罢了，那眼神竟然让黄毛这个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的人生出了几分惧意，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季盛阳跟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季妄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冰冷又凶狠，黄毛丝毫不怀疑要是没有绳子绑住的话这小子会扑过来撕了自己。 他早该清楚季盛阳是什么人的，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回家，只当他和以前一样在外面输的没钱了才回去的，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 下面的人很快就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俞叔接完电话后进了屋，林晏书正在应付家里的那些亲戚，瞧见人进来放下了手里酒杯说了声失陪。 露台上没什么人，夜晚的风一吹刚刚喝下去的酒有些上头，他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透了口气。 “查到什么了？” “您预测的不错，这件事儿果然和季盛阳有关系，前段时间他阴差阳错地结识了几个道上的混混，那些人口口声声说要带着他赚大钱，忽悠着把人带去了一家地下赌场，一开始季盛阳手气还不错也确实赢了不少，可是很快就开始输了。” 地下赌场这种地方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公平可言，输赢和赔率都是那些人暗中操控着的。 第23章 “季盛阳当时赌的正上头着，钱却已经输光了，自然很不甘心，在那几个人的教唆下跟赌场的人签了合同借了高利贷继续赌，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把那些钱给赢回来的，运气好的话一把就可以翻身了，可是很快他贷的那些钱也全部输光了。” “他付不起钱，被那些人打了个半死。” 道上的那些人惯会用一些手段伎俩诱着人掉入圈套，林晏书虽然没有见识过，却也有所耳闻，只怕早在一开始季盛阳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他结识的那几个混混也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那个赌场的老板我也查过了，他手底下的生意都涉及到一些灰色产业，而且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头目而已，背后的大老板另有其人。” 俞叔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有些为难的看着林晏书。 “怎么了？”林晏书一脸不解地问道。 “那位大老板喜好男色……所以……” 所以从一开始那些人的目标就不是季盛阳而是季妄，赌场背后的大老板一向喜欢年轻漂亮的小男孩儿，季盛阳为了保全自己毫不犹豫地就把季妄给卖了，反正他对这个儿子也没有什么感情。 林晏书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双唇紧抿，下颌线条紧绷着，俞叔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他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这些年季妄的成长经历他虽没有见证，却也能从那些资料上的只言片语想象到会有多么不容易。 他知道季盛阳这种人不配做人家的父亲，可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季妄今年还只是个才上大一的孩子啊。 林晏书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过多的插手季妄的事情，害怕自己会改变别人的人生，可现在他突然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出手，季妄能不能顺利活下去都尚未可知。 “这季盛阳可真不是个东西！” 俞叔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骂了一句。 “人现在在哪儿？”林晏书克制着自己的翻涌的情绪冷声问道。 “在一家酒店，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您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俞叔看了一眼身后的屋里，劝解道：“家里的亲戚都在呢，您出来久了怕是老爷子会不高兴，季妄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林晏书凝视着中指上的指环，转动了一圈，最终还是说道：“让司机把车开过来吧。” “少爷！” 俞叔还想要劝阻，看到林晏书脸上的神色却什么都没说出口，他是了解少爷的，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更改。 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离开会惹爷爷不快，可林晏书还是不得不去，他必须得亲自去确认季妄没事才能放心，他不能让季妄出一丁点的差错。 林晏书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脑子里乱七八槽地想了很多念头，心里有种莫名的慌乱。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对季妄太过宽容也是另一种程度的残忍，如果那天没有放他离开的话就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应该把人留在自己身边的，至少在他拥有自保的能力之前。 地下库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走进来几个大汉，黄毛笑嘻嘻地跟他们打招呼。 “现在就要把人送过去了吗？” “先带去酒店。” 几个人走过来解开绳子架着季妄就往外走，经过走廊的时候季妄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带到了一家地下赌场，到处都有保镖守着。 他们从后门出去的，酒店的位置倒是不远，步行也就走了十来分钟左右，只是他们走的小路并没有什么人，季妄找不到可以逃跑的契机只好先稳住。 “你最好不要动什么花心思，这家酒店都是我们老大的。” 他们将季妄双手绑住扔在了酒店房间的床上，黄毛半蹲在他跟前拍了拍季妄的脸，语气轻浮地说道：“要是今晚能把我们大老板给哄高兴了，到时候说不定大老板一高兴看上你了，以后的日子可就飞黄腾达了。” 季妄红着一双眼睛瞪着他，嘴上不服输地骂道：“滚。” 黄毛儿笑了笑不当回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晃了晃，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好东西了。” 黄毛一把捏住季妄的下颌，迅速将药片扔了进去，强迫他吞咽。 季妄呛咳了几声努力想把喉咙里的药片卡出来，却没什么效果，脸都涨红了。 “行了，绳子解开吧。”黄毛对着旁边的人说道，“他现在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季妄还没想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就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气血翻涌着燥热的厉害，仿佛被人丢到了沙漠里。 “这药起效很快的，便宜你了。” 黄毛的脸在眼前不断晃动，怎么都看不清楚，声音忽远忽近，季妄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身体却软的厉害根本站不起来。 第13章 变故 季妄躺在宽大的床上口舌干燥的厉害，额头上满是汗水，他身上单薄的衬衫紧贴着皮肤，呼吸急促的像是一条快要干死的鱼。 眼前的虚影晃动着，嘴唇都被他咬破了，季妄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必须得想办法自救才行。 时间耽误的越久只会对他越不利，季妄注意到桌子上的玻璃杯，强撑着身体爬了起来，猛地砸碎了杯子。 第24章 双腿一软体力不支地半跪地上，猩红的眸子里燃烧着怒火，恨意如同翻涌的巨浪。 季妄颤抖着伸出手捡起地上的碎片，在手心猛地划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瞬间从皮肤下面涌了出来，刺眼夺目，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通过疼痛和放血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药的劲儿实在太强了，季妄整个人都有些不受控制，世界一片天旋地转，他甩了甩脑袋努力想要看清一点。 季妄凭着感觉摸到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捧起冷水就往脸上浇，抓起一旁的沐浴露混合着自来水兑在一起灌了下去，那味道并不好受，胃里一阵恶心，撑着洗头台吐个不停。 他不清楚黄毛到底给自己吃了什么药，也不知道那药到底会有什么后果，但看现在的反应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催吐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季妄吐得人都有些虚弱了，但接二连三的刺激之下他的意识总算是稍微清醒了一些，强撑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房间门口，还没靠近就听见了门板后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大老板什么时候过来啊？” “估计还得要一会儿吧，这会儿正跟人吃饭呢？来根烟吗？” “你还别说那小子长得是挺好看的，别说大老板喜欢了，连我看着也心痒。” “找死啊你！这种话也敢说。”…… 看来外面应该有人守着，他只好再次折返回去，刚刚从电梯上来的时候这里好像是七楼。 季妄站在窗边从上往下看，每一层都有一个单独的小阳台用来存放空调挂机的，寒风扑面而来，料峭的冷意冻的他清醒了几分。 他小心翼的顺着狭小的阳台往下攀爬，手上的伤口传来撕裂的剧痛，汗液混合着灰尘不断刺激着创面，甚至可以看到翻出来的血肉。 季妄的动作很小心，这个高度掉下去的话不死也得残废，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根本不会冒这个险。 “季妄！” 林晏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来就回看到这种骇人的场面，眼中透露出无法遏制的恐怖情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来的，目光紧紧盯着上面的人，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季妄一只手拽住三楼的露台边缘，大半个身子都掉在半空中，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可为什么会是林晏书呢？ 难道就因为对方救过自己两次，他就想当然的认为他会出现吗？ 季妄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先不说林晏书根本不会知道他在这里，就算他知道又凭什么来救自己呢？不告而别的人是他季妄，不想跟对方扯上关系的也是他。 “季妄。” 林晏书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再次传来，如果不是季妄现在这个样子，他真想把人抓过来揍一顿问他是不是疯了，这么高的楼他不做什么防护措施就敢往下爬，简直是不要命了。 俞叔看到这画面也吓得够呛，连忙安排身后跟着的保镖上去救人，季妄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他都不敢想象少爷会怎么样。 季妄这次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幻听，目光向下看去，视线里林晏书就在不远处仰头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少见的有了情绪波动，担心混杂着愤怒，倒是让他少了几分不可靠近的距离感。 看到林晏书的那一刻季妄心里的那根弦陡然松懈下来，说不上来心里的感受，像是溺水的人突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让他生出了一种得救了的错觉。 这么多年了他的人生一直在沼泽里挣扎，没想过明天会怎么样，也不敢去想。 十八岁以前他是为母亲活着的，那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赚钱给母亲治病。 季妄高三那年母亲查出了癌症，季盛阳那会儿仍旧天天在外面鬼混不回家，季妄没办法只能一个赌场一个赌场地挨着找，终于在一个小场子的牌桌上堵到了人。 虽然知道季盛阳是什么德行，可在生死关头的时候他还是对这个血缘上的父亲抱有一丝希望的。 他天真的以为好歹看在那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季盛阳总不至于不管母亲的死活吧，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季盛阳的自私和绝情。 眼看着季盛阳不管不顾，季妄被逼的走投无路，只好瞒着母亲辍学，去外面打工赚钱，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母亲躺在家里等死，医院的每一次化疗对于他们那种家庭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他那个时候几乎没日没夜地打工，一天休息不到三四个小时，只要能赚钱他什么都肯做。 有一次他在网上接了个活儿，帮对方盗一个账号，季妄本来不想做这样的事情，但对方开出来的报酬实在太丰厚了，母亲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下一次的化疗时间就在眼前，他根本没得选择。 季妄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也正是因为那件事导致他被警方发现了并且通知了学校，这件事情给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季妄到现在都记得母亲撑着病体赶到学校看自己的那个眼神，痛心、自责还有懊悔，觉得自己毁掉了儿子原本应该拥有的人生，还害得他差点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那天从学校回家的那条路上，季妄本以为母亲会说些什么的，可是从始至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好几次偷偷红了眼眶，带着他去巷子后面的菜市场买了他爱吃的菜坚持要给他做饭，看着母亲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他有些不忍。 第25章 “妈，我来做吧，您去屋里休息一会儿。” 季妄轻声哄道，母亲摇了摇头仍旧坚持，只是一边做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 季妄知道她担心什么，连忙揽住她的肩膀宽慰道：“学校不是说了吗？只是记过而已，不会影响高考的，您别想太多了，我答应您以后不会再做那种事情了好不好？” 那天晚上母亲做了满满一桌的菜，摸着他的脸眼里满是心疼，哽咽着说道：“这段日子你一定很辛苦吧！你长这么大，妈妈都没能为你做些什么。” 那个时候的季妄还不知道母亲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害怕自己的存在会让儿子走上一条不归路，所以决绝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这是她唯一能为儿子做的。 季妄不知道这场死亡母亲计划了多久，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那种可怕的念头的，那时候他的压力太大了，根本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或许早在她一遍遍地说想回家，不想治了的时候就已经反复想过无数次了。 那是太普通的一天，他和往常一样敲响母亲的房门叫她起床吃饭，可是母亲却安静地躺在床上，无论他怎么叫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地上掉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季妄触摸着母亲没有温度的身体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他哭不出来，有种身体疲惫到了极致的无力感，心口上破了一个洞，鲜血从洞里流淌出来。 季妄手臂上突然卸了力气，整个人从半空中坠落下去，林晏书猛然睁大了眼睛，发出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季妄！” 俞叔他们的人已经破门而入了，飞快地冲向阳台想要拉他上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林晏书眼睁睁看着人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砸落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变故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季妄整个人脸部朝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林晏书目光呆滞地望着他，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他想要去确认季妄的情况，却怎么都没办法操纵轮椅，好像他自己也跟着季妄一起坠落了下去。 林晏书死死地盯着季妄躺着的地方，却没勇气过去确认他的情况，眼眶酸涩的厉害，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如果这一次季妄安然无恙的话，他一定要不惜一切地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救护车来的很快，林晏书看着季妄被抬上担架，医务人员迅速地实施抢救措施，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明明前几天还充满生气的脸，此刻像一只枯败的蝶，苍白的没有一丝生机。 灰沉沉的天让人心情沮丧，仿佛被困在了那一片阴霾当中，怎么也挣扎不开，林晏书觉得自己好像也和那片灰暗融为了一体。 “俞叔。”林晏书嗓音哑的厉害，喉咙像是撕裂一样的疼痛，仰头看向身旁的俞叔，“他会没事吗？” 俞叔看着少爷无助的眼神仿佛被刺痛了以下，当初他在林家第一次见到少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他说‘我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对吗？’他想说些安慰少爷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是沉默着叹了一口气，望着救护车离去的方向内心祈祷那孩子可以安然无恙。 第14章 除夕 “不要！” 林晏书从噩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冒着冷汗，脑海里的画面格外清晰，季妄浑身是血地躺在他面前。 “少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俞叔一看见人醒过来立马关切的问道。 林晏书有些失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转头望向他的目光是满是痛楚，张了张口有些艰难地问道：“季妄他……”死了吗？ 那张脸不断和沈淮序重合，让他有些恍惚分不清究竟死去的是谁，林晏书的意识还有些迷离，似乎还沉浸在梦境当中无法抽身。 俞叔一看少爷这样子也猜到了是什么情况，连忙宽慰地说道：“您这是又做梦了，您忘了，季妄他没事。” 林晏书还有些迟疑，直到看到对方肯定的眼神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梦里的场景实在太真实了，他无法接受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眼前，而且那个人还和沈淮序那么相似。 脑海昏沉沉的有些胀痛，身体也好像散架了一样，整个人都被沉重包裹着，林晏书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他这会儿才注意到自己是在照山别墅的房间里，他已经回来了。 “您别光顾着别人，也多心疼心疼自己，别回头小季没事儿了，您又病倒了。” 俞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忍不住说道，那天一得知季妄失踪的消息，林晏书情急之下从晚晏上中途离开，又在医院里守了整整一晚上，一直到等到人醒过来才肯走。 早上刚一回来冯管家就让他去见老爷子，可林晏书去了爷爷却不肯露面，只是让他在院子里等着。 他心里清楚爷爷是因为自己昨晚一声不响离开在惩罚自己，北方这样的寒冬哪怕是身体健壮的人在室外待几个小时都有些扛不住，更何况山上的温度比市里还要冷的多。 不过等了几十分钟，林晏书身上便结了一层薄霜，衣服冻得又冷又硬，当初从那场意外当中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这些年的药也根本没断过，他的身体支撑不住，没过多久就晕倒了。 林爷子这才让俞叔带着人回去，叫来了常驻的家庭医生，诊断得知少爷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后，俞叔悬着的那颗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第26章 “我没事。” 林晏书嘴上说着没事，说话的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到处都透着虚弱。 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担心，俞叔也没说什么，只是将刚刚端进来的药递给他。 林晏书只是看了一眼碗里深褐色的液体，就仰头就喝了下去，明明小时候他最是怕苦了，一点苦味都尝不了，可是现在无论喝多苦的药他都能够面不改色。 “还说没事，您都晕倒了，唉，老爷子也太狠心了，怎么能真的让您在外面等那么久呢？” 俞叔虽然是林家的老人，可林晏书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早就将少爷看做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比谁都更心疼他。 这么多年林晏书在这个家里的处境如何，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了，老爷子因为先生太太的事情迁怒于少爷，所以一直对他十分苛责。 他还记得少爷小时候刚被接回家来的那段时间，察觉到爷爷对自己冷淡的态度之后，悄悄跑来问他。 ‘俞叔，爷爷为什么不喜欢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那个时候的林晏书还不明白人们有的时候讨厌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他本身的存在就让人不喜，甚至不需要什么缘由。 林晏书掩唇咳嗽了两声，才抬起头看着俞叔，那双淡色的眸子里满是平和，没有一丝地怨气，语气平静地说道：“您别这么说，是我自己坏了林家的规矩，爷爷处罚我也是应该的。” 俞叔叹了一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外人都以为林晏书冷酷不近人情，其实他最是心软重情了，否则也不会因为沈淮序的事情自责到今日。 因为要一起团年的缘故，所以那些叔伯亲戚们都暂时留了下来，林晏书这几日病着倒是没怎么跟他们会面，他自己待在这处小楼也算清静。 这几日又下了一场大雪，林晏书坐在壁炉旁闲散地看着书，小桌上咕噜咕噜地煮着茶，碟子里还有热气腾腾的烤板栗，空气中都散发着板栗的甜香。 林晏书喝了一口热茶，转过头看向窗外的雪景，远处山上白茫茫的一片，院子里的竹子都被压弯了腰，听家里的佣人说雪下的太大了，下山的路都被堵住了。 也不知道季妄怎么样了，自从那天在医院确认他没事以后林晏书就一直没去看过他，只是每日会向医院那边询问他的状况。 时间很快就到了除夕，家里到处都张灯结彩的很是热闹，就连佣人们的工作服都换成了喜庆的新年的装扮，火红的一片瞧着人心里暖洋洋的，林晏书一大早就被鞭炮声给吵醒了，叔伯家的小孩们在院子里跑着玩儿，互相拿着雪球扔来扔去，楼下一片嬉笑之声，这样的场景只是看着也会让人开心很多。 许是节日的缘故，林老爷子心情似乎比平时好了一些，餐桌上吃饭的时候看到他脸色不好难得多问了几句，让他最近多注意休息。 “知道了，爷爷。” 林晏书轻轻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不管爷爷对自己再冷淡，他也还是没办法责怪一个失去儿子的老人。 老爷子平常喜欢听戏，林晏书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家里演出，表演的人都是早几天就接上山来住着的。 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老爷子看的很是专注，演到兴起之时还会跟着轻轻哼唱几句，手指一摇一晃地打着拍子，林晏书坐在他旁边悄悄观察着爷爷的神情，会心地笑了笑。 只要爷爷能够一直这样健康长寿地陪伴着他就好了，就算不喜欢他也没关系的。- 除夕这天医院的住院部都比平时冷清的不少，平时拥挤的走廊一下子空旷了许多，一些轻症的病人都申请回家了，这层楼的病房里只住了十来个人，前台护士站值班的小姐姐正在一间一间的挨着查房。 电梯右边的第三间病房里，季妄正低头看着护士小姐替自己拔输液管，针头从血管当中抽离带出几滴透明的液体，落在手背的皮肤上有些凉。 “记得要多按一会儿，不然会有淤青。” 护士小姐温柔地嘱咐道，季妄看着年纪不大却住着医院里最贵的vip病房，他们医院是整个a市最好的私立医院，医疗设施和配套服务都是顶级的，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vip病房光是一天的床位费就足以让普通人望而却步了，更何况他们还是会员制的，一般人根本没机会入住，能住进这间房的都是a市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 可是季妄住院这么多天却没见到任何人来探望过他，倒是门口一直有穿着黑衣服的保镖时刻把守着，大家都猜测他是哪户权贵家的公子哥。 季妄长得好看，病号服穿在他身上都格外好看，她们这些小护士难免对他多关照几分。 除夕这天大多数商家都是不营业的，偶尔有开门的过了中午也就打烊了，好歹辛苦了一年大家都想着早点回家过年。 医院的食堂也只有两三个窗口还开放着，不过vip病房都有专属的配餐服务，病人专属的营养餐会直接送到病房，季妄已经吃了好几天了，菜色比一般的饭店里都还要丰富的多，味道也很不错。 今天配送晚餐的时候还额外多送了他一个小福袋，说是他们的新年活动，送给大家积福气的，袋子的布料摸起来质感很不错，里装了一些糖果和巧克力还有一张小小的剪纸。 季妄拆完福袋才打开餐盒，姿势随意地坐在病床上吃着面前饭菜，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春节晚会，他其实也不是很想看，只是觉得屋子里太安静了，有必要弄出一点声音来。 第27章 他的伤其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掉下来的楼层不高，并没有伤到什么关键部位，倒是手上他自己用碎片划出来的伤口要严重一些，医生说再深一点就能看到骨头了，还好没伤到神经。 季妄知道这次又是林晏书救了他，那天他在病房里醒过来就看到林晏书坐在病床旁边，和从前在媒体上的光彩夺目完全不同，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眼眶下还有淡淡的乌青。 季妄从没有见到过那个样子的林晏书，他说不上来当时那一刻的心里感受，只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融化了一部分，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触碰林晏书的脸，却只是抬了抬手就放下了。 “你醒了？” 林晏书嗓音低哑的厉害，就连眼眶都有些微微发红，眼底的情绪翻涌着交织再一起，那眼神实在太复杂了，季妄有些看不懂。 他不明白自己和林晏书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只见了几次，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几句，可是为什么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是那样的深切，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你，是在担心我吗？” 季妄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他不知道自己判断的有没有错，也不知道林晏书当时所流淌出来的情绪究竟是不是他所猜测的那样。 恍惚间季妄又想起了自己坠楼前看到林晏书的场景，那个让人无法忘怀的眼神，那个瞬间他确信自己清楚地在林晏书的脸上看到了惊恐和害怕。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害怕呢？他明明想要什么都可以拥有啊！ 季妄从来不相信什么救赎，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救他的人只有他自己，所以每一次陷入困境他从来不指望任何人，只会自己拼命。 可是林晏书是一个意外，对方意外而短暂的走进了他的世界，又在一次又一次的困境中把他解救出来，让他也不禁生出了些许期待…… 第15章 合同 过年期间林晏书一直都待在林家，休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从初一开始就不断有人上门来给林老爷子拜年的，大都是一些集团内部的董事和其他商业上的合作伙伴。 老爷子精力有限见不了那么多的人，索性都交给他去招待，况且现在集团的事务大部分也都是由林晏书在管理着。 前来拜访的人实在太多了，林晏书基本上一整天的时间都得待在会客室里，好好的假期最后也都变成了针对员工的工作总结和新年计划。 初五下午会见完客人之后时间还早，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当天也没有其他的安排了，便打算趁着有空去医院看看季妄。 这段时间林晏书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反复地想起季妄坠楼那天的场景，少年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挂在阳台上的画面格外清晰。 阴沉的天色，空气中漂浮的雪花，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慢镜头一样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里回放，还有季妄当时那个死寂空洞的眼神。 林晏书一直没有过多的介入季妄的生活，一方面是不想随意插手别人的人生，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季妄的成长虽然艰辛一些，可好在他并没有长歪，起码始终走在一条积极向上的正路上的。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季盛阳是个大麻烦，只要有他在季妄就永远不可能过上安生日子，甚至还会陷入危机当中，与其让季妄跟着这样一个父亲，倒不如跟着自己。 想到这里林晏书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书桌上的文件夹里放着一份合同，是他为季妄准备的。 下山的时候路上的雪还没有化，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车子开的很慢，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五点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远处的天际残留着夕阳的余晖，将那一角天空照的透亮。 季妄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被风吹的鼓了起来，暖色的光晕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人看不真切。 林晏书望着眼前身形相似的背影有些晃神，仿佛时空短暂交错，他甚至觉得下一秒那人就会转过身来叫他一声“阿晏。” 季妄听见开门的动静下意识地回过头，还以为是来查房的护士，看清来人的那一刻目光却顿住了，似乎没料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林先生？” 林晏书稍稍回过神，眼眸暗了一瞬，俞叔推着轮椅停在了一旁的矮桌跟前，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季妄关上窗朝着人走了过去，他刚刚觉得太闷了才打开窗户透气，这会儿屋里的温度比之前低了不少。 vip病房的配置比一般的星级酒店都要好的多，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拉开保鲜柜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进口软饮，旁边还有咖啡机。 “您要喝点什么吗？” “茶。” 季妄按下智能饮水机的烧水键，又从柜子里取出几个盒子，他不太懂茶便随意挑了一盒看着顺眼的，撕开铝箔袋往杯子里倒入茶叶，将泡好的茶放在林晏书面前。 “坐吧。”林晏书抬了抬眸淡声说道。 季妄坐在了他面前的沙发上，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林晏书身上，眼前的人穿着挺阔的西装，白色衬衫的扣子一直系到最顶上，鼻梁上架着的那副无框眼镜衬托地他整个人斯文又禁欲，光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贵气。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第28章 林晏书随口问道，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带着低沉的磁性，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季妄甚至可以闻到那股若隐若现的冷香。 “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今早医生查房的时候说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林晏书看着他气色确实比前几天好了不少，还好那天掉下来的楼层不高，又被二楼的空调机位挡了一下，所以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及要害。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注视着季妄右手掌心缠绕着的白色绷带，突兀又醒目叫人无法忽视。 当时把人送到医院之后才注意到他手上被锐器划伤的口子，左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里面还嵌了碎玻璃渣，医生用镊子挑出来后缝了好几针，也不知道季妄当时怎么下得去手的。 “下次不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了。”林晏书忍不住说道。 “……好。” 季妄愣了一下，而后笑着点了点头。 林晏书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枝头上残留的碎雪，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也消失了，世界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只剩下一片寂静的蔚蓝包裹着周遭的一切。 几秒中之后，远处的路灯渐次亮起，一盏又一盏地绵延向远处，汇成了一条暖色的河流在夜幕里流淌着，照亮了归家的路。 “先看看这个吧。” 林晏书收回视线将面前的文件夹递给对方，季妄有些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看到对方的眼神示意后才翻看了起来。 季妄神情有些疑惑，直到打开合同看清里面的内容时，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那双漆黑眼眸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像是有什么原本亮着的东西熄灭了，最终化为一片虚无的废墟。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晏书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就好像自己无意间摧毁了季妄心里的某种期待，会是什么呢？他一时想不出来。 那份合同上写的很清楚，林晏书愿意和季妄签订为期三年的契约，在此期间他拥有对季妄一切行动的知情权和掌控权，作为交换他会替季盛阳偿还对方所欠下的全部债务，并在契约截止日期一次性向季妄支付巨额报酬。 少年低着头看的格外认真，从林晏书的角度看过去，他脖颈后的棘突格外明显，大概过了几分钟之后才慢慢抬起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容满是嘲讽。 “包养我啊？” 季妄手里捏着包养合同，瞥向轮椅上的人，目光有些戏虐地移到那双搭着薄毯的腿上，吐出来的话像是淬了针。 “林总都这样了，还想着美色呢？” 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预料到了季妄会有情绪，林晏书也不恼，神色淡然，云淡风轻：“不劳你费心。”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怪恶心的。” 季妄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如同外面的气温一样寒冷刺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居然会认为林晏书和那些人有所不同，原来从始至终他以为的得救不过是另一场交易而已。 林晏书微微皱了皱眉，左手中指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泛着幽蓝的光泽，琥珀色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一眼，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你应该知道那些人的目标不仅仅是季盛阳，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那些人的手段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旦被他们抓住会是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吧？你不会那么好运气每次都能跑出来，经过这次的教训，他们只会把你盯的更死。” 林晏书说出来的话不带有一丝感情，冷静地替他分析着目前的局势，条例清理地让人无法反驳。 绑架季妄的那群人是a市有名的地下势力，他们背后的老板也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招惹的起的，能做地下赌场这种生意的，都是游走在黑白之间的人，他们如果想要对付季妄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林晏书说的这些季妄心里比谁清楚，他可以说季盛阳的债务跟自己没有关系，可是谁会在意呢？ 他和季盛阳的父子关系是不争的事实，只要他一天还是季盛阳的儿子，就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些麻烦事。 不管季妄有多不想跟那个人扯上关系，都还是无法避免地一次又一次被他拽入旋涡，每当他以为事情终于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季盛阳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毁掉他的希望，把他的生活搅成一滩烂泥。 没办法，谁让他季妄倒霉摊上这么个爹呢？季盛阳这个名字就是他永远也无法摆脱的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季妄脸上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他掀了掀眼皮冷声说道：“我倒是没想到原来在你们眼里，我还挺值钱的？季盛阳找那些人借的高利贷应该也不是小数吧？” 那种地方的利息会有多高不用想也知道，如果按照那些人的计算方式，他就算是打一辈子工恐怕也还不起。 “钱的事情你不需要考虑。”林晏书察觉到季妄眼里的动摇，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换了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 “我看过你的成绩单，你很优秀，能在燕北的王牌专业里排名第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最好的资源，只需要一点时间，我就会让你站在整个行业顶峰，到那个时候你不需要再受任何人的掌控。” 第29章 林晏书垂下目光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合同，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两只手随意地交叉在一起，换了一个更随意舒适的坐姿来进行这场谈话，那是上位者独有的从容，好像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我知道在你看来这份合同有些冒犯，或者换个角度，你可以不用那么抗拒，将它当作一份企划书，我们之间也仅仅只是合作共赢的关系。” “企划书？” 季妄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被他这个说法吸引了。 “嗯。”林晏书继续说道：“我只是给你的人生提供了多一个选项，并不会强迫你做决定，无论接受与否都是你自己的事。” 季妄沉默了下来，他知道林晏书有绝对的实力能帮自己摆平那些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眼前的人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林先生既然说是合作，那就是说我也可以提条件了？” 林晏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他没想到季妄会接受的这么快。 “你想要什么？” “我想加入森屿的领航计划。” 季妄漆黑的瞳仁像是宝石熠熠生辉，直勾勾地望着林晏书，将自己的野心暴露无疑。 领航计划是林晏书去年开始筹备的一个项目，主要用来进行资源整合，参与报名都需要资质审核，目前里面的人员都是a市的金融圈的核心骨干。 这些人大都非富即贵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触到的，换句话说只要加入了领航计划，就相当于一只脚踏入了a市的上层圈。 林晏书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即使处在这样的逆境中，季妄也从未放弃过自己。 他身上有种蓬勃的生命力，就像是杂草一样坚韧又顽强，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使他倒下，就像此刻他明明那么抵触这份合同，却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认清现实并为自己争取利益。 “好。” 林晏书话音刚落，季妄便抓起桌上的签字笔利落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飘逸流畅遒劲有力，他将签好的文件夹合上递给对方。 “签完了，林先生慢走不送。” 季妄语气冷淡又疏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 第16章 雅居园 出院那天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外面的雪已经融化了，阳光暖融融地照着，莫名有种新生的感觉。 季妄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俞叔端端正正地站在房间里，看见他出来对着他点了点头。 “季先生，出院的手续刚才都已经办完了，您准备一下我们就可以出发了。”俞叔客气地说完之后，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不巧刚好赶上公司收假，少爷去集团开董事会了。” 言外就是林晏书有事来不了，季妄倒是不怎么在意林晏书来不来，反正对他来说都没太大所谓，他不会自负的以为签了那份合同，自己就在对方心中有所不同了。 不过是契约关系而已，林晏书现在就是他的甲方，这年头儿谁有钱，谁是爷！ “这是给您准备的衣服，少爷替您选的，他说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的。” 年轻人，季妄听见这个称呼微微挑了挑眉，如果官方资料准确的话，林晏书也不过才比他大八岁而已。 俞叔微笑着将手上的几个纸袋递给他，袋子上的logo季妄之前在商场看见过，是一个国外的潮牌。 那个牌子的衣服款式设计新颖，他一直挺喜欢的，只可惜价格太贵了，随便一件t恤都是四位数以上。 季妄接过袋子到卫生间里去换，里面是搭配好的一整套，黑色休闲裤配深色毛衣，外套是中长款的潮流风衣，就连鞋袜都替他准备好了。 季妄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看了两眼，轻熟风的穿搭称的他整个人都沉稳了几分，不得不说林晏书的眼光确实很不错，这衣服很符合他的气质。 季妄出来的时候俞叔目光停滞一瞬，眸中闪过一丝惊诧，那眼神有些奇怪，季妄说不出来，仿佛对方看的并不是他。 “您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只是一闪而过，俞叔神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让他疑心是自己看花眼了。 “您叫我小季就可以了。” 俞叔年长他许多，算是长辈，季妄实在不习惯对方如此客气地称呼自己。 俞叔只是笑了笑，并不答话，季妄也清楚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说话做事都有着严苛的标准，便也不强求。 他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整理的，房间里的东西都不是他自己的，需要带走的也就只有那套沾了血迹的脏衣服而已，他将衣服叠好装进袋子里。 病床上躺了这么多天，走路都有些轻飘飘，每一脚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实感。 他们站在一楼大厅门口等着司机把车开过来，两人站在门口等车的功夫有些无聊，季妄仰头看了看天空，冬日里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 季妄本以为俞叔是要带自己去林晏书常住的蓝湾别墅，走了一段才发现方向不对。 窗外的景色十分熟悉，这条路是通往他学校的，可是眼下分明还没到开学的时间，他有些疑惑正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车子却突然在路口拐了个弯儿进了旁边的小区。 这个小区季妄之前做兼职的时候来过，环境不错，算是学校附近的优质楼盘了。 第30章 他们学校里都有好几位老师在这里买了房子，门口的牌子上气派地写着雅居园三个大字，内部的景观设计采用现代主义的极简风格。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地下室，俞叔从前面转过头说道：“季先生，我们到了。” 季妄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对方下了车，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化着，最后停在了28楼，一梯两户的设计，楼道的空间很宽敞，甚至还挂了几幅展示画。 “这边来。” 俞叔先一步走出电梯带路，季妄跟着他走向了左边的那套房子，站在一旁等着对方输入密码，识趣地避开了视线不去看。 俞叔注意到他的动作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的，您不需要回避，这套房子就是替您准备的。” “嗯？”季妄有些不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爷说了这里离您学校近，您平时上课也方便一点，从今天起您就住在这边了。”伴随着几声电子音，门自动弹开了，俞叔微微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季先生请进。” 季妄进门扫视了一眼，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布置的也很温馨，看的出来主人有精心设计过。 整间屋子的装修风格采用浅色橡木作为主色调，阳光透过客厅的格子窗照在木地板上，颇有几分法式艺术气息，墙上的装饰柜零星地放着一些摆件。 浅灰色的少发宽大而又柔软，旁边放着一盏造型别致的落地灯的，宛如一朵盛开的山茶花，客厅中间铺着一小块厚实的毛绒地毯。 担心把地板踩脏了，季妄本来想套个鞋套，在玄关处看了一圈都没发现也就只能作罢。 俞叔领着他转了一圈儿，简单介绍了一下屋里的布置，四室两厅的结构，还带了一个露天大阳台，适合夏日里坐在外面看星星。 “这一间是书房。”俞叔轻轻推开门，看向里面的书架说道：“上面好多书都是前几天才送过来的。” 接着走过去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这是少爷替您列的书单 ，他说建议您可以按照这个顺序来看。” 季妄站在门口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那张纸上，居然是手写体，字迹有些潦草，像是随手写的，看清上面的书名时他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单子上面全是一些金融类相关的专业书籍，而且大部分都是国外原装的珍藏版，市面上几乎很难见到，这些书简直就是他们金融专业的葵花宝典。 俞叔正准备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他冲着季妄微微颔首，“抱歉，我接个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俞叔不住地点头，“我知道了，我很快就回来。” “不好意思，我可能需要先离开了。”俞叔挂断之后有些匆忙地说道，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急事要赶着去处理，临走之前嘱咐道，“您可以留一下我的电话，要是什么问题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季妄想说自己估计用不上，却也不好驳斥对方的好意，顺从地说道：“好的，麻烦您了。” 俞叔走到门口时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件事，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 “对了，这张卡是给您的，财务每个月都会准时往卡里存一笔钱，这笔钱您可以自由支配，当做平时生活的开支。” 季妄瞟了一眼他手上的卡，卡面上的花纹是银行限量发行的生肖纪念卡，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上面的生肖刚好和他的属相一致。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伸手接过卡片。 将俞叔送到电梯口后季妄才折返回屋里，他在卧室门口看了看，最后进了旁边那间小一点的客卧，定位十分明确，他只是暂住这里的客人而已。 床上用品应该是新换过的，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屋里新风系统自动运转着发出微弱的气流声。 季妄没带什么东西过来，自然也就不需要整理行李，把自己带来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之后，才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洗衣液之类的东西。 他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屋里虽然很干净，却没什么居住痕迹，林晏书名下房产那么多，有几套空置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既然要住在这里，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总还是需要的，季妄看着空荡荡的卫生间打算出去采购一点东西。 季妄将林晏书给的那张银行卡随手丢进床头柜的抽屉里，似乎一点不在意卡里的金额，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他不太想用林晏书的钱。 或许是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吧，总觉得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季妄拉开门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开门密码，翻开手机找到俞叔的号码打算拨给他，刚才还觉得自己用不上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只是还没等他拨出去对方的短信就先一步进来了。 俞叔：这是入户门的密码，946582#季妄非常刻板地回复了个收到，然后便收起手机出了门。 这小区的规模不算小，好几十栋楼呢，从单元门走到大门口都得十来分钟，季妄之前没少来，对这一片的布置熟的跟自己家一样。 3号门出去不远就有个商场，今天是工作日商场里没什么人，季妄先去了底下一楼的超市，他推着购物车拿了一大桶洗衣液放进车里，又买了牙刷拖鞋和毛巾。 从柜台结完账出来，季妄拎着两个大袋子往回走，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有点累了，看来之后得开始锻炼才行。 第31章 一到家先从袋子里拿出洗衣液倒进去，按下启动键后滚筒洗衣机便开始运作了，季妄这才将自己购买的东西一一归置分类，拖鞋放外面的鞋柜，牙刷和毛巾放到卫生间…… 等到终于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总算可以坐下来歇一歇了。 第17章 还挺好养的 林晏书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才刚开年集团那边董事会就有了新的动作。 一群见风使舵的老狐狸眼里只有利益，对那些股东来说他们认可的头狼一定是能帮他们获取最大价值的人。 会议一连开了好几个小时，各项议题一个一个地过，长长的会议桌前坐满了人。 林晏书坐在最上方的位置，目光注视着墙上的大屏幕，许是坐的久了他轻靠在椅背上，姿势稍微有些放松，手指轻抵在唇边似乎在思考什么。 林晏书脑子转的很快，每个人说完提案之后他都能快速而准确地给出自己的点评，他不喜欢在这上面浪费过多的时间，所以通常会一针见血指出他们的症结所在。 “过吧，下一项。” 林晏书嗓音清冷淡漠，端起面前的美式咖啡抿了一口，身上透露着一丝不苟的精英气质，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 负责做会议记录的助理手指在笔记本上敲的飞快，一连好几个议题都被他毙掉，屋里的氛围不自觉地沉重了起来，股东们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林晏书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会顾及别人的面子，在他看来不可行就是不可行。 他快速看了一眼后面的会议流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这些人真是越来越离谱了，瞟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屈膝手指敲了敲桌面。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林晏书看向了一旁的助理，“回头把会议记录发我一份。” 会议散场之后，林晏书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总裁办公室是在单独的一层楼，特助夏星阑一边跟着他进门一边快速汇报着最近的工作情况。 林晏书一共有三名助理，分别负责不同的职能，但只有总裁特助的权限是最大的，很多时候夏星阑说的话就代表了他的意思。 大多数时候集团这边的很多事务都是由夏特助代替他处理，只有遇到棘手的事情才会请示他的意见。 他手底下的助理各个都是精英，之前就有不少对手公司想要高薪挖夏星阑过去做高层，就连董事会的人私下也想要拉拢夏星阑。 “这些文件都是需要您签字审核的。” 夏星阑将一小摞文件放在办公桌上，林晏书点了下头便开始翻看起来，他阅读的速度很快，每页纸上停顿的时间不过十几秒，拿起桌上的钢笔流畅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林晏书一边处理着手上的文件一边询问公司近况，夏星阑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着。 “王董最近一直在私下接触其他董事，想要煽动他们一起抵制我们援助山区的公益计划，已经有好几位董事跟他达成了一致，我担心会对项目有影响。” 夏星阑敛眸说道，神色间有些担忧，这个项目去年就已经开始实施了，光是一年的时间就修建了将近一百所希望小学，让那些山区的孩子可以得到最基本的教育保障，对他们来说书本是能够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哦？” 林晏书微微挑眉，手上的签字笔停顿了一下又快速划了下去，看上去并不怎么意外。 企业做到一定程度就会在意自己的社会名誉，所以大部分都会选择参与社会公益项目，同时也借此打开了企业的知名度，提升企业的国民地位。 不排除这其中有真心想要回馈社会的企业，但也有只是为了走个过场做做样子的。 自从林晏书开始接手林氏集团以后，对公益项目尤为看重，每年批给公益项目的资金都是一笔不小的金额，为此董事会一直对他颇有微词。 “不必管他。”林晏书轻飘飘地说道，“他要接触就让他去接触好了，我们若是干扰只会他们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而已，很多时候瓦解联盟的最好办法就是动到他们的利益。” “您的意思是——” 夏星阑目光探寻地看向一旁的总裁，林晏书在笔记本电脑上点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对方。 夏星阑微微俯身盯着屏幕上的界面，很快就明白了总裁的意思，原本担忧的神色瞬间舒展开来，眼中浮起点点笑意。 “难怪您一点都不担心，原来是早就想到应对的办法了。” 夏星阑的语气有些骄傲，眼神里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这个项目是张董一直在跟的，要是让他知道被王董撬了估计会气的跳脚吧！” 等到处理完所有的文件之后，林晏书才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今年的春季校招马上就要开始了，您这边有什么想法吗？好几所学校都给您发来了邀请函，燕北大学那边也希望您能够出席。” “校招？” 林晏书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眸看向对方，脑海里忽然晃过一个人名，让俞叔把人安排到雅居园以后他一直还没顾得上去看过，算算日子那人应该也快要开学了吧。 “什么时候？” “4月5号。”夏星阑翻看着他下个月的行程安排，“您当天只有上午有一场商务谈判，之后就没有其他安排了，要考虑去吗？” 第32章 “可以，我很久没回燕北去看看了。” 林晏书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迷离，像是在回忆往事。- 季妄没想到林晏书会突然过来，他拎着菜回家看到屋里多出来的人影时还有些意外，不过也正常这房子原本就是人家的，自然是人家想来就来，犯不着跟他一个外来人员打招呼。 林晏书坐在客厅旁边手里拿着本书翻看，他有阅读的习惯，所以当初装修的时候特意在沙发旁边放了一个书架。 他看得随意像是单纯的打发时间，修长的手指捏着书页，傍晚的余晖轻柔地笼罩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季先生回来了。” 俞叔看到门口的人冲着他露出个礼貌的笑。 “嗯。” 季妄低头换了拖往里走，经过林晏书跟前的时候对方抬眸瞟了一眼他手里的袋子随口问道：“买了些什么？” “菜。”季妄答得简单。 自从上次在两人医院见过以后又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季妄还在猜测林晏书究竟想做些什么，可一连过去好多天对方像是压根不记得他这个人，他便也就自顾自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晨跑锻炼，七点半回家做早餐，九点左右就开始看书学习，下午五点半左右会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吃过晚饭就打会儿游戏来放松一下，简直比退休的老大爷还要规律。 林晏书这个点过来八成是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不管怎么说对方现在也是他的甲方，季妄表面上的客套总还是要过得去的。 “要留下来吃饭吗？” 林晏书眸子里闪过一丝迟疑，像是在质疑他做饭的水准，季妄看着他那副反应有些好笑，反正他也是随口疑问，对方不答应正好，他还不乐意伺候呢。 “好。” 季妄：“……” 季妄不喜欢吃剩菜，所以都是当天买新鲜的，他从袋子里取出草莓撕开篮子外面的塑料纸放在水池里冲洗。 这个季节的草莓价格不便宜，他没舍得多买，只买了一小蓝，将洗好的草莓端出来放在林晏书跟前的茶几上。 “饭可能还要等一会儿，先吃点水果吧。” “季先生需要帮忙吗？”俞叔客气地问道。 “不用了，只是几道家常菜而已，废不了什么功夫。” 季妄身上系了条粉色的凯蒂猫围裙，他长相优越，这个造型在他身上一点都不难看，反而中和了他那股子孤傲，莫名有几分可爱，林晏书有些新奇地多看了他两眼。 “前两天商场买东西送的，我就拿回来了。” 季妄其实挺会做饭的，母亲以前身体不好，家里的家务活基本都是由他负责，那会儿为了让母亲多吃一点，他每天在网上变着花样地学习做饭。 季妄速度很快，半个小时左右就做好了三菜一汤端上了桌，将碗筷摆好以后便招呼他们吃饭了。 林晏书中午一直在忙压根没顾得上吃饭，这会儿闻到香气才有觉得点饿了。 他扫了一眼卖相还不错，尝试性地夹了一小块西芹放进嘴里咀嚼着，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季妄提着筷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不是他吹酒店大厨都不一定能有他做得好。 “嗯。” 林晏书声音上扬听起来似乎对菜的味道还算满意，他吃饭的动作很斯文，只吃了一小碗就放下了筷子，季妄看着他面前的空碗说道：“想不到林先生还挺好养的，吃的还没小猫多。” 明明自己才是被包养的那个，却偏偏不服气地要在口舌上讨便宜，这大概就是男人的好胜心吧。 “我先去书房等你。” 林晏书睨了他一眼没同他计较，熟练地操纵着轮椅去了书房。 第18章 小刺猬 季妄站在水池边洗碗，洗好了拿着抹布一个个仔细擦干，再按照顺序摆放进消毒柜里。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工作，他却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来完成，脑子里冒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总走神。 林晏书这个点过来是打算做什么，吃过晚饭他都没有要走的意思，难道今晚是打算留下来过夜吗？ 虽然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林晏书许诺了自己那么多的好处，不可能不收取任何报酬。 但是季妄还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理智上清楚自己应该认清现实，可真到了要做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俞叔在客厅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人出来，便想着进去看看，季妄正抱着双臂靠在厨房的台子上拧眉思索着什么。 “季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俞叔看着他那副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嗯？”季妄没注意到他进来，这会儿听见声音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俞叔笑了笑提醒道，“少爷还在书房等您呢，如果忙完了就赶快过去吧，别让少爷等久了。” 俞叔语气温和，却莫名有种不可抗拒的威慑力，大概是跟林晏书相处的久了，季妄总觉得对方某些时候的语气跟林晏书很像，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上位者的姿态。 季妄敲门进来的时候林晏书正在低头看他做的笔记，厚厚的一本摊开放在书桌上，内容却只有寥寥几页，而且大都写的简短。 第33章 季妄其实没什么记笔记的习惯，他能考上燕北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归功于脑子好使。 林晏书没抬头，只是捏着纸张随口问道：“上次给你列的书单看的怎么样了？” 季妄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一上来就问这个，莫名有种学校期末考试的感觉。 每次临近考试的时候同宿舍的室友总是紧张的不得了，通宵熬夜复习。 季妄倒是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他通常打工完回宿舍都已经累得不行了，哪还有心思看书，每次都是一沾床倒头就睡。 林晏书给他列的单子上将近三十本书，且这种专业类的书籍都较为晦涩一点，到现在为止也才过去了半个月左右，他其实并没抱希望季妄能看多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进度如何。 “还没看完，才读了一部分。” 季妄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笔记，还是汇报了自己的学习情况，大概说明了一下每本书目前的阅读进度。 “嗯。”林晏书略微点了下头，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抬眸看向他，“那检查一下你的学习成果？” 他说的是问句，却并没有商量的意思，季妄站姿松散，表情不置可否，他巴不得有人帮他检验学习成果，何况对方还是林晏书。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两个人始终以一问一答的形式进行的，一开始季妄还挺自信的觉得自己答的特别好，甚至在某些细节上坐了引申。 可一连好几个问题答完，林晏书都没什么反应，他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在他回答完以后继续提出自己的问题。 季妄看着林晏书毫无起伏的表情，觉得有些没劲，这人怎么只知道问也不说什么。 “就没有点评吗？” 季妄倒不是自恋到非常别人夸奖的地步，只是想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 林晏书睨了他一眼没说话，短暂地沉默了几秒，抬手在键盘上随意地敲击了几下，沉声道：“过来。” 季妄其实不太想过去，他甚至想怼一句你叫狗呢？我没有名字吗？但还是架不住内心的好奇心挪了过去。 “这是erp沙盘？”季妄走到林晏书身侧，垂眸瞟了一眼屏幕上的界面，语气有些疑惑，“但怎么跟我之前看的好像不太一样。” “把刚才的那个案例按照你的方法在上面演示给我看。” 林晏书没回答他的问题，操纵轮椅稍微往旁边挪了一点，给他让出了空间，眼神示意他上手操作，季妄看了一眼空着的电脑椅倒是也没客气，直接就坐了下去。 一开始季妄还没怎么上心，erp沙盘他之前也不是没接触过，第一次运营下来公司是亏损的状态他还以为自己哪里不认真导致计算失误影响了结果。 可连续试了好几次都是亏损的状态，他不免有些烦躁了，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搞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要是他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偏偏林晏书还在他旁边坐着，季妄虽然不算是个按时上课的好学生，可私心里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想让林晏书觉得自己是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草包！ 林晏书察觉到他地情绪，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甚至能够闻到少年头发上清新的洗发水味道。 电脑椅比轮椅要高一些，再加上季妄的个子本来就高，所以林晏书最先看到的是他漂亮的喉结。 季妄抿着唇紧盯着电脑屏幕一脸认真地复盘着自己的操作流程，下颌线利落流畅，侧脸的弧度很好看，微弱的光投射在他的脸上有种虚幻的柔和，像一只暂时收起了尖锐的小刺猬。 原来只要接触到他感兴趣的东西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季妄身上那种随时都准备对抗世界的情绪好像被隐藏了起来，化成了另一种向上挣扎的力量。 今天过来之前他还以为季妄会闹情绪，毕竟上次他们会面的场景并不算愉快，对于他提出来的那份合同，对方似乎有些抗拒，可他的表现却有着超出年龄的冷静。 回想季妄的经历，他似乎一直在被环境逼迫着成长，同龄人还在无忧无虑的时候，他除了要收拾季盛阳的烂摊子，维持自己的生计之外，还要替自己的前程做打算。 林晏书收回视线，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一些，带了几分谆谆教导的味道。 “你不是想要点评吗？这就是我的点评。” “这个erp跟你之前用过的那种模拟沙盘不一样，这是我们之前自主研发出来的一款软件，主要用于内部指导，并未投入市场使用。” “它加入了很多新的算法进去，所以在你进行操作的时候，系统会随机加入不可抗力的现实因素作为考量。” “比如货物运输途中遇到台风天气造成损失，无法按时交货，再比如合作了好几年的单子对方突然不续约了，导致既定目标无法按时完成。” 林晏书一边讲解一边点开软件上的功能给他展示，季妄看的认真，只是听着他就能够想象到这款软件背后的算法会有多么强大了，可即便是这样在林晏书口中仿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季妄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跃过的阶级差异，像一道无法跨过的天堑。 哪怕他觉得自己脑子还算聪明，可那点所谓的聪明在林晏书他们这样的人所拥有的资源和信息量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第34章 “你在想什么？” 见他半天不说话，林晏书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像是抓到了上课不认真听讲的学生。 “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把这里调整一下的话，应该会好一点。” 季妄快速在系统上做了修改和调整，这次运营走下来公司果然不再是亏损的状态了，甚至还有了盈利，他盯着界面上的结果难得露出了一个笑。 笑容很纯粹，无意识发出来的，甚至带了几分少年人的稚气，脸上紧绷的表情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林晏书瞟了一眼电脑屏幕，不得不承认季妄的反应速度确实很快，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嗯，你做的很好。” 骤然听到林晏书的夸赞季妄还有些不可置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张了张嘴有些生硬地说道：“还以为你会嫌弃我笨呢？” 林晏书给了他一个迷惑的眼神，似乎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第19章 兔子 erp的演练结束，林晏书才开始讲述起了季妄之前回答自己问题当中的不足之处。 “我稍微讲慢一点，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提出来。” 林晏书稍微调整了一下轮椅的方向，面朝着季妄，以便他们沟通交流，他讲的的很仔细，每一条都做了分析，他习惯随身携带一支签字笔，拧开笔帽在季妄的笔记本上替他梳理知识点。 季妄看着本子上清秀工整的字迹，和他的潦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晏书的讲解很认真，面对季妄提出来的问题也都没有丝毫不耐烦的地方，一直在耐心地替他解答疑惑。 中途季妄对一个名词的理解有偏差，林晏书听到季妄的分析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这好像还是认识以来季妄第一次见到他笑，不是媒体报道上那种标准的商务笑容，是真的觉得有趣被他逗笑了。 季妄才发现林晏书右眼角下方有一颗褐色的小痣，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灵动，让他的目光忍不住在对方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第一次见到林晏书的时候季妄就觉得这人生的好看，到现在每次见到他也还是会不自觉地被那张脸吸引。 “这个名词很多人都会误解，其实他背后有个典故的……” 季妄听得很投入，甚至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你还挺适合做老师的。” 林晏书却突然停住了，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沉了起来，顿了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一句话。 “以前也有个人这么说过。” “是吗？” 季妄看他表情不大对，猜测应该是某个他不想提起的人，便善解人意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林晏书讲课的方式很特别，理论结合案例再加入思维拓展，听起来一点都不会枯燥，而且通俗易懂。 那些知识点不再是书本上干巴巴的教条，而是变得生动了起来，让季妄有了明确清晰的感受。 两个人一直在讨论问题谁都没注意到时间流逝，林晏书其实是有些累了的。 他一大早就去了集团那边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又连续开了一下午的会跟那群老狐狸斗智斗勇，脑子基本就没有停歇过。 讲到后半段的时候回答季妄问题的时候语速都慢了很多，坐在对面的人倒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听得起劲，满脸都写着求贤若渴四个大字。 好几次林晏书都想要叫停的，但每次季妄都会提出新的问题，看他这么起劲自己也不好扫兴，只能强撑着回答了一个又一个，这会儿说道嘴都有些干了，才发现季妄竟然连杯水都没给自己倒。 “你现在这副压榨人的样子倒是挺像资本家的。” 林晏书是真的困了，大脑宕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懒洋洋的，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嗯？”季妄手里还捏着笔，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看，“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没休息好吧。” 林晏书不甚在意地说道，昨晚熬夜做方案也没怎么睡，他是天生的冷白皮，所以眼尾稍微一泛红就格外明显，仿佛雪地里盛开的梅花，有种别样的美。 季妄看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样实在是很不礼貌，连忙移开了视线，可一时又不知道该看什么，只好左右瞟瞟，最终落在了墙上的挂钟上，想不到他跟林晏书居然已经在书房待了将近三个小时了，可是他怎么感觉才过了没多久。 “不早了。”林晏书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剩下的问题下次再说吧，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给我留言，我看到了会回复的。” “好。”季妄点了点头。 “去帮我告诉俞叔，让他准备一下，我们该回去了。” 林晏书有些疲倦的说道，刚才手机一直有消息提示，他都还没来得及看呢，这会儿才有空翻出来回复。 “你要回去？” 季妄下意识地问道，话一出口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以为这么晚了林晏书应该会在这边留宿，况且房子原本就是他的，住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他舍不得对方走似的，这会儿再解释又难免让人觉得欲盖弥彰，所以干脆保持沉默。 林晏书正在打字，闻言停了一下，抬眸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古怪，好像他说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一样。 第35章 “不然呢？” “……我这就去叫俞叔。” 简单的道别以后，二人便准备离开了，季妄站在客厅中央眼看着他们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冲着背影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我送你们下去吧？” 季妄只是觉得要不是自己一直占用林晏书的时间的话，也不会害得他这么晚了还不能休息。 俞输停下脚步看林晏书的意思，对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便立马识趣地说道：“季先生，那就麻烦您帮我把少爷送下楼，我先去车库把车子开出来。” “好。” 季妄从门口的架子上取下外套一边往身上套一边低头换鞋，他一向懒得解鞋带每次都是直接往里套，偏偏这双鞋系的有点紧了，塞了好一会儿都塞不进去。 林晏书看着他逐渐粗鲁地动作，在一旁提醒道：“你可以慢慢穿。” 楼道里格外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刚才一直在讲知识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倒有些不自在了，季妄索性盯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发起了呆。 这个小区的电梯又稳又快，很快就到了一楼，天气预报上的气温虽然回升了，但夜里也还是冷的，风吹在身上都带着冬日的寒意，季妄推着人从单元楼出来就被冻的缩了一下。 车子的出口在另一边，他们要从小花园那边绕过去，季妄推着人沉默地往外走，路面是那种防滑的石子路，轮子在上面稍微有些颠簸，平时还不觉得，这会儿才发现这么贵的小区居然都没有设计专门的残障路道，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不过林晏书平时都是车接车送，应该也很少会有这种体验，季妄担心林晏书坐的不舒服，刻意放慢了脚步，尽量让自己手上的轮椅平缓一点。 林晏书注意到身上的那件外套还是之前自己买给他的那件，不免有些奇怪，他下午就发现了，房子里的东西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以外，似乎都没添置什么。 他让俞叔给季妄那张卡的钱虽然不多，可对普通人来说也不是小数，满足季妄的生活绰绰有余，他完全不必如此拮据。 林晏书本来想问问他的，但一想到少年人的自尊心也就什么都没提了。 俞叔从车上下来，走到跟前接过季妄手上的轮椅，说道：“我来吧，麻烦您了，季先生回去吧。” 季妄应了一声却没急着走，帮着俞叔一起将轮椅推上了车，直到车门关闭启动，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以后才转身往回走。 季妄也没急着上楼，而是在楼下的花坛边坐着，可惜他不会抽烟，这会儿也只能干坐着。 他实在想不明白，林晏书大晚上特意跑过来一趟就只是为了检查他的功课吗？其实回想和林晏书之间相处的细节，对方的确一直都在帮助他。 哪怕是季盛阳那件事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林晏书的话他根本就解决不了，落到那些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好歹林晏书没亏待过他什么，其实那天在医院的时候，季妄本来是想要好好感谢一下的。 结果林晏书突然拿出了那样一份合同，季妄当时情绪突然就上来了，也没太仔细看，下意识地就觉得原来他跟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他记得自己当时好像说了一些过分的话，语气也不太好。 其实林晏书好像也没做错什么，他是不是不该迁怒到他身上…… 季妄想了好半天都没想明白，倒是被冷风吹的打了好几个喷嚏，要是再坐下去明天非得感冒不可，到时候难受的还是自己。 反正也想不通，他索性就不想了，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往回走。…… 林晏书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夜景，刚才在书房那会儿困的厉害，这会儿在车上反而清醒了起来。 “俞叔。”林晏书突然喊了一声，俞叔开着车询问他怎么了，“明天给季妄送些东西过来吧。” “是要按照沈少爷之前的习惯准备吗？”俞叔问道。 “不用了。” 林晏书轻轻吐出一口气，季妄和淮序长得确实很像，他对季妄好也的确是想要弥补自己对于沈淮序的亏欠，可他一直都清楚，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按照他自己的喜好准备就好了。” 俞输诧异了一瞬才回道：“——好。”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这些日子搬回了澜湾这边居住，本来今天晚上还有几个方案要等等着他敲定的，这会儿精力实在不济，便发消息跟夏星阑说明天再处理。 回房间之后他泡了个热水澡，浴室里暖风吹着热气升腾，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大脑开始神游想些有的没的。 他想起今天在季妄那里吃的那顿晚饭，虽然都是家常菜，可他却意外地觉得好吃，已经很久没有人陪着他一起用餐了，哪怕不说话，只是一起各自吃饭他也觉得挺好的。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养过的那只宠物，他大概是一个人孤独的太久了吧，林晏书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应该再养一只什么来陪伴自己。 等到洗完澡终于躺上床就已经快一点了，林晏书喜欢在睡前看一眼手机，然后就关静音，他睡眠浅，每次被吵醒了就会很难入睡。 手机上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没有打备注，发送时间显示在四十分钟前。到了吗？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林晏书本来不打算回了，这个点对方应该早就睡了 ，想了想还是发了个嗯。 第36章 正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又过来一条消息。 到了就早点睡吧，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 林晏书：…… 第20章 布偶猫 自从上次在雅居园给季妄讲完课，告诉他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问自己的以后，季妄倒是也没跟他客气，时不时地就会发消息过来问一些专业上的知识。 夏星澜跟林总汇报工作的时候，就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有消息提示进来，林晏书只是瞥了一眼便将手机倒扣过去，继续说着工作上的事情。 “王董那边最近倒是消停了，他这次也算是吃了个哑巴亏，张董发现自己项目被撬了直接就冲进办公室跟他大吵了一架，说他饥不择食连自己人的项目都抢，当时还有其他合伙人在场，可把王董气的够呛。” “听说两人前几天吃饭的时候在食堂碰见了，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了。” 夏星澜说起这件事还有些好笑，王董这次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下他们都不需要怎么花心思对付，光是承受张董一个人的怒火就已经够他麻烦的了。 “没了他这个阻碍，咱们山区的项目应该可以顺利推动了。” “嗯。”林晏书两只手交叉垫在下颌，那双宝石般的眼睛轻轻眯了眯，“给他找点事情做，就不会总想盯着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星澜看到林总这个样子，莫名想起了自己上次在朋友家见到的那只布偶猫，高贵又漂亮，浑身透着一股慵懒劲儿，只是坐在那里就轻易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晏书有一双好看的杏眼，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反而自带一股天然的无害，或许是为了在工作上弱化这种感觉，林总才刻意带着没有度数的眼镜吧。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林晏书在公益上面的付出究竟意味着什么，夏星澜自己就是公益的最大受益者，如果不是遇见林总，他根本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或许一辈子都只能留在那个小山村里面。 他还记得当初在学校里接受林晏书资助的时候，他不知天高地厚地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到林晏书身边工作，结果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当时林总是怎么对他说的，原话他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番话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都是他努力前进的动力。…… “我后面几天就暂时不过来了，集团有什么动向你随时跟我汇报就好，森屿那边也马上要开始着手春季新品了。” 夏星澜回忆着往事有些走神，林晏书手上的钢笔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来提醒他。 “抱歉，林总。” 林晏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然后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动作。 夏星澜汇报完手上的工作就出去了，林晏书这才有空查看手机，点开聊天框的界面，季妄发过来一张图片，后面还跟了两条语音消息。 通常情况下，林晏书是不喜欢听语音消息的，因为阅读文字只需要几秒，而语音却要浪费更多的时间 ，于是他直接转文字大概看了一眼内容就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了。 林晏书点开了上面那张图片看了看，季妄拍的这道题稍微有些复杂，而且这里面的涉及到的部分知识都是研究生领域才会接触到的，对于一个大一的学生来说确实是有些超纲了的。 对于任何一个学科来说，大学四年的课程都仅仅只是才为这个专业打了一个基础而已，想要深入地学到更多的东西，就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懒得再发消息了，林晏书干脆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对面那头响了好一会儿才接听。 “喂，哪位？” 季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还有些急促，似乎在做什么剧烈运动，环境音也有些嘈杂，应该是在室外。 “……”林晏书嗓音低沉地说道：“是我。” 那头却突然没了声音，手机似乎掉落在了某个地方，林晏书听见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撞击声。 季妄其实是存了林晏书号码的，但他刚才压根没顾得上看来电显示，掏出来直接就接了，这会儿看到屏幕上备注的名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虽然这段时间他们之间都会有断断续续的消息往来，可打电话还是头一次。 “不好意思，刚刚手机没拿稳，不小心掉地上了。” 季妄的声音再次从听筒传了出来，少年的声音总有种清透的质感。 “你在哪儿？” 林晏书淡声问道，目光落在了办公室里的绿植上，助理把它们养的很好，即便是在一片萧瑟的冬日，屋子里的盆景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看的人心情都变得舒畅了起来。 季妄估计是走到了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他半靠在铁架子上，姿势有些随意，说道：“我正上体育课呢。” 许是刚运动完的缘故，他的声音听上去洋溢着青春活力。 “开学了？” 林晏书最近没怎么顾得上他，只是偶尔想起来会问上一两句，他本来打电话是想跟季妄讲他发的那道题，听见他这会儿在上课也就没提这事儿了。 “嗯，都开学一周了。” “你的身体能上体育课吗？” 林晏书语气有些怀疑，毕竟上次季妄伤地确实挺重的，这也才过去没多久。 “林总这话说的很容易让人误解啊！”季妄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顿了顿又说道：“放心吧，没什么大问题了。” 第37章 林晏书听出他话里调侃的意思倒是也没再说什么，低头瞟了一眼手上的腕表，问道：“还有多久下课？” “怎么了？” 季妄有些奇怪，话音刚落，从远处飞过来一个球正好砸在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在地上随意地拍了两下，那边正好有人冲着他喊，让他帮忙把球给扔过去。 “接着。” 季妄将球托在手上，手腕用力轻轻丢了出去，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谢了——兄弟——” 季妄冲着对方比了个ok的手势，回过头继续讲电话。 “差不多还有四十分钟左右吧，不过这是最后一节课了。” 想了想，他又问了一句，“你要过来吗？” 林晏书转动着手里的笔，无意识地看向了窗外，其实他刚才那句话也就是随口一问，但听见季妄这么说，他也就顺口回答了个嗯。 第21章 接你放学 下午五点三十三分，一辆黑色埃尔法稳稳停在燕北大学正门口，偶尔有路过的人好奇地探头往里看，猜测里面会不会是哪个明星，不过车窗上贴了膜，外面的人什么都看不见。 道路两旁是枯败的树枝，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这样日暮黄昏的时分，有种衰而不死的别样美感，晚霞铺满了整片天空，将薄暮染成了绯色。 南北校区相隔一条马路，连接两个校区的是一道拱形的天桥，桥上是拥挤的人潮，桥下是不息的车流，他们像一群流淌着的彩色游鱼，鲜活又生动。 林晏书姿势闲散地坐在车里，一只手懒懒地搭在扶手箱上，神情放松地看着车窗外。 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将他拉回了那段早已逝去了的年少时光，他在那些年轻的面孔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影子。 视线里突然晃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那张脸却清晰地像是单独加了高清滤镜，让人几乎瞬间就锁定了。 季妄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防风服，下身配了条黑色宽松的裤子，明明是极简单的穿搭， 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他的五官过于浓烈，眉眼又极其冷淡，总是不自觉地给人一种带有攻击性的错觉。 季妄左手插在口袋里，书包带子随意地跨在肩上，走路的时候习惯性地低着头，速度稍微有些快，身形却很稳。 林晏书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脚步，看着他从天桥上下来，如同观赏一部怀旧电影，画面中只顾着打闹的女孩子没注意身后的动静，倒退着跟朋友说话。 季妄猝不及防地被人撞了一下，下一秒眼前的身影向后倒下，他伸出手稳住对方的身形，又快速松开后退了一步避让。 “对、对不起。” 女生红着脸尴尬地道歉，看着对方雪白球鞋上被自己踩出来的脚印有些愧疚。 “没关系。”季妄不怎么在意地说道。 女生仰着头看清眼前人的长相时眼底划过惊喜，脸上不自然地泛起了一丝红晕，有些羞怯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不小心把你的鞋子弄脏了，要不然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赔礼了。” 对方眼里的意思，季妄其实很清楚，不过他没什么兴趣，神情冷淡地摇了摇头，嘴唇微微张合说出来的话没什么温度。 “不用。” “可是……” 没有给对方继续的机会，季妄径直绕开她走了。 女生似乎还没回过神，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伸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庞，有些遗憾地说道：“啊！早知道刚刚应该先加个微信的……” 季妄站在人行道上等红绿灯，无意识地抬眸，目光扫过马路对面的那辆商务车时一下子就停滞了，眼神里还有些不确定却始终注视着那个方向。 即使隔着防窥车窗林晏书也还是被那道视线给烫了一下，明明季妄应该什么都看不到才对，可他却有种自己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的感觉。 红灯倒数，4,3,2,1。 伴随着绿灯闪烁，季妄挪动了脚步，如果不是林晏书的车子实在太好辨认，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以为林晏书说的过来是直接去雅居园，却没想到他会来学校门口。 心脏处传来的感觉很奇妙，让季妄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上幼儿园的时候，每次一到放学校门口总是站满了翘首以盼的家长，一个个朝里张望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下课前五分钟幼儿园的老师就会开始组织孩子们排好队往外走，他们转动着脑袋寻找着自己熟悉的身影，像是归巢的幼鸟，欣喜地张开翅膀扑向自己的亲人。 那样的场景季妄见过很多次，他总是人群中最突兀的存在，因为知道不会有人等他，所以永远排在队尾，看着其他小朋友一个一个地被接走。 那种情绪虽然算不上难过，但也并不怎么好受，现在想想大概就是那种无能为力的失落吧，他甚至连期待都不能拥有，因为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现实。 老师总是不放心地叮嘱，他却成熟地像个小大人，告诉对方自己可以回家的。 他背着书包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遍磨蹭着时间往家的方向走，反正回去早了自己也进不了门，只能坐在楼道里等着。 季妄不害怕等待，但是他不喜欢路过的邻居向自己投来的眼神，也不喜欢他们总问你妈妈还没回来啊？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第38章 他知道邻居或许是好心，但是比起接受这份善意他更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窘迫的一面。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些画面，他想起上一次自己发烧坐在路边，林晏书也是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一刻的感受大概和现在差不多吧。 人总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所以那个时候他鬼使神差地问林晏书你是来接我的吗？内心其实是期盼能够得到肯定的回答的。 季妄看着那辆商务车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如果这一次林晏书是来接自己的话，那他就试着去信任他吧。 刚走到跟前，司机便下车替他拉开了车门，季妄冲着对方点了下头猫着腰上了车，温暖的气流瞬间将他包裹，身体逐渐开始回温。 林晏书坐在旁边懒懒抬了抬眸，视线略过他的脸上短暂停留了几秒，然后瞟上他鞋子上突兀的脚印，从扶手箱里抽出一次性湿巾递给他。 季妄接过来道了声谢，撕开包装低头擦鞋，他的动作很慢，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来这儿了？” 林晏书正好在回一条消息，没注意到他的话，短暂的几秒像是无限延长，长了季妄都要起身了才听见头顶传来了低沉的嗓音。 “接你放学。” 简单的四个字却好像落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起一圈圈涟漪，波纹扩散开来，那句话如同进入了时空隧道传入了他的幼年时光，为他并不美好的童年带去了他一直期盼的回音。 季妄的胸口升起一股热腾腾的感觉，他想应该是车里空调开的太高了吧。 “嗯。” 季妄起身偏过头在林晏书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笑了一下，单纯地像个拿到糖果的小孩，他好像开始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对甜食上瘾了。 林晏书收起手机看向身边的人的侧脸，顿了一会儿才有些探究地问道：“你好像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海星海星，求海星投喂呀！ 第22章 拾光小馆 车里充斥着淡淡的香薰，冷调的香，闻起来格外清新怡人，车载音响里缓缓流淌出纯音乐，3d环绕音效让人如临现场，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放松。 或许是心情还不错的缘故，季妄难得有了交谈的欲望，转头看向身边的人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如果要回雅居园的话，刚才那个路口就应该转弯了，但显然不是。 林晏书正在翻看着手里的财经杂志，闻言抬眸睨了他一眼，淡声说道：“先去吃饭吧。” 季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早上起的太早了，今天一天都是满课，这会儿不自觉地犯了困。 靠在车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有些昏昏欲睡，季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总之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只剩下车里昏黄的顶灯。 车子似乎早就停了下来 ，驾驶座的司机不见踪迹，车厢里只有他跟林晏书两个人。 季妄坐直身体稍微活动了一下，刚一动身上就有什么东西滑落了下去，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条薄毯。 “醒了？”察觉到身旁的动静，林晏书嗓音淡漠地开了口。 季妄捏着手上的毯子看向林晏书，意识还有些不清醒，他睡得太久了这会儿腿都是麻的。 林晏书从扶手箱里取出一瓶水递给他，“喝口水，醒醒神。” “谢谢。” 季妄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微凉的液体滑入喉咙，无意间瞟见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怎么不叫醒我？” 季妄没想到林晏书会一直饿着肚子等自己睡醒，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妨。”林晏书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也没什么事，既然醒了就下车吧。” 季妄看了一眼车窗外才发现他们停在一家颇具古典特色的小院跟前，牌匾上的名字起的倒是雅致——拾光小馆，看起来应该是一家私房菜，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在风里摇晃着。 季妄拉开车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地面都是潮湿的，刚刚应该下过一场雨，空气里还夹杂着雨水的潮气，他稍微跺了跺脚缓解了一下腿部的酸麻感。 抬头望了望这地方有些偏僻，他们要去的应该就是前面那家小馆了，季妄从车头绕到了另一边，将林晏书慢慢推了下来，有些奇怪地问道：“司机去哪儿了？” “我让他找地方休息去了。” 这几年私房菜似乎格外流行，人们似乎热衷于追求温馨的氛围感，屋子里的装潢明亮简洁，让人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刚一进门就迎上来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腰间围了一条米白色的围裙。 “林先生可有日子没来了。”小姑娘语气熟练，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目光转向一旁的季妄时却愣了下神，迟疑着问道：“这位是？” 季妄这时也将目光转向林晏书，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介绍两人之间的关系，他甚至有些好奇对方会怎么说呢？ “朋友。”林晏书淡淡吐出两个字。 季妄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和林晏书之间的关系怎么都不只朋友那么简单吧，但归根结底这也是他们两个的事，没必要向别人解释太多。 今天是工作日又下了雨，这会儿店里就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小姑娘替他们选了个位置坐下了，桌上摆着瓶修剪好的中式插花，看着倒有几分禅意。 第39章 私房菜馆每天的菜品都是根据厨师当天的想法随机出的，小姑娘转身取出今天的菜单递给他们。 “两位今天想吃点什么？” 林晏书眼神示意季妄，将决策权交给了他，菜单上的名字起的特别，季妄看不出究竟是做什么的，只好随意选了几道名字还不错的。 上菜的速度很快，摆盘精致又小巧，两个人一边吃着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氛围倒是难得的和谐。 头顶的灯光倾泻而下，暖调的光笼罩在林晏书身上，倒是少了几分往日的冷硬和疏离，衬的他眉眼如玉，难得露出几分温和。 季妄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他身上看，不自觉地观察起了林晏书的一举一动。 他忽然发现这个人就连吃东西的时候都格外优雅，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场，这是天生优越的环境所造就出来的。 林晏书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碗里的汤，忽然抬了眸刚好撞上了一道炽热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对视，季妄有些别扭的移开目光，低头假装吃东西。 林晏书只是扫了他一眼，说道：“回头记得把课表发我一份。” “你要我课表做什么？” “我打算让夏助理帮你约一些金融类的讲座和课程，需要根据你的课表来调整时间。” 林晏书不温不火地解释道，他既然把季妄留在身边自然会用心培养，对于季妄的前途，他早就替他规划好了一条合适的道路。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所以接下的这段时间，你可能会很忙。” 吃过饭起身离开的时候，小姑娘提来一个纸袋递给季妄，笑着说道：“林先生说看您喜欢吃，让我替您准备一份。” 季妄垂眸看了一眼，袋子里是他刚刚吃的一道甜食，口感甜而不腻他确实挺喜欢的，不过林晏书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季妄有些走神，他不明白林晏书是什么意思……可又不敢生出多余的想法来，最后漫不经心又玩笑般的开口：“林总这是喜欢玩养成啊？” 林晏书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第23章 悸动 车子一路开回雅居园，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季妄偏过头随口问道：“要上去吗？” 林晏书垂眸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淡声说道：“ 不了。” 季妄点了点头，冲着驾驶座的司机说道：“师傅，前面靠边停吧，我走着进去就行。” 司机迟疑了一瞬，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林晏书的反应，见对方没有反对也就照做了。 车门自动打开，季妄利落地跳下车，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他唇角翘起冲着林晏书挥了挥手。 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原地注视那辆黑色的埃尔法再次驶向暮色，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季妄进屋换完拖鞋就倒在了沙发上，思绪放空地盯着天花板，坐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提回来的纸袋。 他拎着袋子起身去了厨房，冰箱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保鲜层只有半盒鸡蛋和剩下来的三个西红柿。 西红柿放了两天了，已经有些焉了，还有上次超市促销活动时他买的打折饮料整整齐齐地码在旁边。 季妄将袋子里的小蛋糕放了进去，修长的手指还搭在冰箱门上，突然觉得眼前画面有些突兀，蛋糕的精致和他冰箱里的东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显得格格不入。 他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那块蛋糕拿了出来，坐在厨房的岛台旁一口一口地吃干净了，晚饭时就吃了不少，这会儿胃里撑的有些发胀。 季妄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举动，明明已经吃不下去了，即使是喜欢的口感，在这种情况下进食体验感也并不美好。 他只是觉得这块蛋糕不适合出现在自己的冰箱里，就像那些不该滋生的悸动，从一开始就应该抹杀。 下午体育课上出了汗，季妄拿着毛巾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洗完澡躺在床上浑身的骨头都放松了，偏偏意识格外清醒，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大约是那会儿在车上睡得太久了，反正没了困意，干脆去书房看会儿书好了。 季妄刚坐下没几分钟，手里的书本刚看了没两页，手机界面就弹出来视频通话的邀请。 “林晏书？”季妄握着手机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屏幕上闪烁着的头像，轻声嘀咕了一句，“他给我打视频做什么？” 按下了接听键却没看见人影，季妄正疑惑着就听见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镜头里便出来个人影。 林晏书应该是刚洗完澡不久，穿着件深蓝色的丝质睡衣，发梢上的水汽还未完全干。 林晏书似乎注意到了接通的视频，操纵着轮椅停在了电脑跟前，他皮肤原本就白，穿这样深色系的衣服就衬托的更明显了，睡衣的口子只系到第二颗，让人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对漂亮的锁骨。 季妄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滑过林晏书的脸上，带着几分新奇的打量，如同在看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那张脸都无疑是好看的。 平日里隐藏在镜片下的精致眉眼此刻完全露了出来，眼尾下的那颗小痣灵动极了，视线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唇部线条清晰，微微上翘的嘴角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天生自带的优雅。 季妄视线落在了林晏书泛着水色的唇上，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两口。 第40章 “什么事？”季妄吸了一口气，嗓音有些沉，抓起桌上的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些。 林晏书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发给我的那道题不是还没来得及讲吗？正好这会儿有空。” “啊？”季妄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一会才一脸无奈地看着屏幕里的人问道：“你大晚上穿成这样给我打视频就是为了给我讲题？” 林晏书坐的端正，语气正经地如同在公司开例会，表情看不出一丝的破绽，像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倒是也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季妄总觉得哪里怪怪地，他跟林晏书之间似乎还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吧。 “……挺好的。”奈何林晏书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倒是让季妄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能配合地说道：“那你讲吧。” 林晏书讲得挺专注，季妄却压根没听进去多少，眼神控制不住地往林晏书脸上瞟，耳边是那人略带磁性的嗓音，或许是快睡觉了的缘故，还有些懒洋洋的。 季妄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叫人无法忽视，林晏书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对方不在状态，他停了下来看向了视频里的人，坐直了身体神情稍微有些严肃，修长的食指在桌面上轻磕了两下。 “季妄，你在看什么？” 低沉的嗓音虽然没有太多的起伏，却让人听出了几分不悦的情绪，林晏书轻轻吐出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等着季妄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季妄喉咙滚动了一下，收回了落在林晏书脖颈上的目光，眸色暗沉了一瞬，没什么诚意地说道：“抱歉，走神了。” 林晏书看了他两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见他不欲多说便没再深究，只当他是上课累到了，再开口时语气多了几分纵容。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早点休息。” “嗯。” 季妄闷闷地应了一声，视频挂断之后彻底没了睡意，桌上的书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胸口仿佛积压了一股气却怎么也找不到疏解的办法。 季妄推开阳台上的玻璃门去外面透气，冷风一吹那股躁动的情绪倒是稍稍缓解了一些，夜已经深了，整个小区都陷入了沉睡，只有楼下偶尔晃动的树影。 季妄两只手撑在栏杆上抬眸看向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分散在城市各处，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以前他每天忙着打工赚学费，压根没时间想乱七八糟的。 现在林晏书为他提供了优渥的条件，让他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他便开始想要更多的了。 季妄自嘲地笑了笑，人果然是贪婪的生物，永远都不会满足于现状。 第24章 思绪 燕北大学三教501室，陈教授正在台上讲一道典型案例分析题型，他目光快速地扫过台下，最终停留在了第四排靠窗的位置上，神情流露出一丝不满。 季妄手里捏着根笔撑着下巴盯着树上的叶子出神，脑海里晃动着的都是林晏书昨晚在视频里穿着睡衣的样子，还有他低磁的嗓音。 坐在他旁边的齐未青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教授的凝视，悄悄在桌子下戳了他一下，左手撑在桌子上挡着嘴假装转向一边小声提醒道：“别发呆了，教授在看你呢！” “什么？” 季妄完全处于思绪放空的状态，直接就问出了声，他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课堂上却格外突兀，周围的同学顿时齐刷刷地朝着他看了过来。 院里的人都知道陈教授的课堂纪律要求一向是出了名的严格，每学期期末考试就他手底下挂的人最多，简直堪称金融系的灭霸，哪怕是平时再调皮的学生在他的课上也得乖乖听讲。 齐未青看着季妄大脑宕机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扶额，早知道还不如不要提醒了，这下情况貌似更糟了，偷偷瞟了一眼，陈教授的脸色黑的都快赶上锅底了。 “季妄。”陈教授拧眉看着底下的学生沉声说道：“你来说一下我刚才讲了什么？” 季妄还没反应过来状况，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齐未青在一旁小声提示他是哪道题。 “旁边那位同学请安静一点。”陈教授严声说道，齐未青只好闭了嘴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 季妄抬眸扫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这道题前几天林晏书才跟他讲过，他稍微回了下神，快速地说出了林晏书当时讲解的解题思路和分析。 陈教授的脸色稍微有些好转，眼神也逐渐变得赞许了起来，甚至开始和季妄讨论起他所讲述的思路并做了延申。 陈教授凝眸了看了他一眼，最终摆了摆手还是让他坐下了，象征性地说道：“以后上课还是要认真一点，下次再走神就要扣平时分了。” 他选的这道题已经严重超出了他们的所学范畴，之所以拿出来也只是希望他们作为了解，却没想到季妄会有如此新颖的思路，倒是他之前的想法有些局限了。 齐未青转过头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用口型说着牛逼两个字，学霸就是学霸，哪怕上课不听都能说出正确答案。…… “不愧是你季哥，灭霸都拿你没办法。”贺明煦一只手搭在季妄的肩上，站姿有些懒散。 “巧合。”季妄语气平淡，随口说道：“只是那道题刚好看过。” 第41章 齐未青还在整理笔记自己的课堂笔记，听着季妄的话抬眸说道：“可是你提的那个思路真的很厉害。” “是么？” 季妄眼神有些放空，心里却很清楚厉害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林晏书，那个人一直都是被人仰望的存在。 季妄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掏出来就看见了林晏书发过来的消息，是一张课程安排表，他点开图片看清上面的课程和讲师名字的时候微微睁大了眼眸，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那天林晏书找他要课表的时候好像是说要给他安排什么课来着，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对方是随口一说罢了，而且如果要论起师资力量的话燕北大学在a市也算是首屈一指了。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林晏书给自己安排的授课老师居然都是财经频道上的常驻嘉宾，这些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金融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般根本接触不到。 普通人光是听他们的访谈节目就已经受益匪浅了，季妄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还可以听现场版的。 要是换做其他人发这张图片八成会被当成恶搞，但那个人是林晏书的话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以他的地位做出这样的安排也不算什么难事。 季妄笑着感叹了一句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正想着对方便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林晏书：下课后到校门口等着。 季妄盯着屏幕上的字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下意识地就打出了你来了吗这几个字，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全部删掉了，规规矩矩地发了一个好字。 林晏书：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季妄也没多想回了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临近下课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去看墙上的挂钟，教室里的椅子都是联排的，他坐在最里面。 齐未青和贺明煦坐在外面，下课铃刚一响季妄就站了起来，一只手撑着桌子利落地翻了出去，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甚至不小心把陈教授撞的踉跄了一下。 “借过。”季妄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后门那边新开了一家店，待会儿一起去吃吧，正好今天季妄也在，我们……” 贺明煦正说着话一抬眼就瞧见了这一幕，陈教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盯着季妄的目光满是哀怨，想必非常后悔刚刚在课堂上放了他一马。 贺明煦愣愣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最里面空荡荡地椅子，满脸不可思议望着齐未青问道：“你看见了吗？他刚刚怎么出去的？” 齐未青：“……” 贺明煦没好气地说道：“不是，他跑这么快干嘛去啊？招呼都不带打一个的。” 齐未青看了一眼季妄的背影，猜测道：“……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 季妄走的很快，他到校门口的时候旁边还没什么人，一眼就注意到了那辆显眼的埃尔法，他扬了扬唇角朝着车子走了过去。 上了车却没看见林晏书，季妄有些奇怪地朝副驾驶探头看了看，没看到想见的人莫名有些失落。 司机注意到他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说道：“先生今天没有过来，他让我以后负责接送您去上课。” “哦。” 季妄抿着唇站在那里，轻轻吸一口气抱着书包上了车，靠在座位上望着窗外出神。 司机是前几天新来的，瞟了一眼导航上的路程还有段距离，便开始找话题跟季妄聊天来打发时间。 季妄没什么心情，回答的心不在焉，司机倒是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的起劲。 “其实先生本来是要来的，临出发的时候好像有个什么合同要他审核，怕误了您上课的时间就让我先过来了。” 听到这句话季妄瞬间有了反应，抬眸看向前方，唇角微微勾起，心里那口气好像一下子就通畅了。 第25章 小朋友 下午在森屿视察完时间还早，林晏书坐在总裁办公室听着夏星阑汇报着工作上的事情，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季妄今天有课吗？” 刚才路过产品研发部门看到新来的实习生，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有阵子没去看季妄了，微信上的聊天记录貌似还停留在二十多天以前。 话题转变的突然夏星阑看着手上的财务报表，一向飞速运转的大脑难得卡顿了一下。 他快速搜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才利落地答道：“有的，小季先生今天下午三点到四点半之间有一节课，而且这堂课的授课老师是赵先生。” “赵茂勋？” 林晏书微微抬眸，赵茂勋这个人在投资方面眼光独到，也算是年轻一辈当中的翘楚了。 不过才三十出头就已经经手了a市好几个重点项目了，新闻上还特意点名表扬了，他的课倒确实值得一上。 林晏书对这个人印象深刻除了他过硬的实力以外，还有他的家庭背景。 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财富都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尤其像林家这样的大家族，从小就会培养合格的继承人，将财富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赵茂勋和他们这种出生就在金字塔顶端的世家子弟不同，他的父母都只是一个小县城的普通员工，他今天所有的成就都是自己一步一步努力的结果，凭借着自身在a市的金融圈站稳了脚跟，这样的人无论何时都值得被敬重。 夏星阑安排的课表他看过了，找的都是金融圈专项能力突出的代表人物，课程安排的也挺合理，季妄要是有悟性的话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 第42章 林晏书记得赵茂勋的工作室好像就在这附近，说起来上次两个人见面还是在gfs的峰会上，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倒是可以过去见见，顺便看看季妄的情况。- 办公室，季妄坐在赵茂勋的对面，两个人正聊着当下的时事，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 “您先接吧。”季妄识趣地说道。 赵茂勋拿起听筒放在耳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惊喜，很快说道：“我知道了，你带他们进来吧。” “您有事情要处理吗？”季妄听着看着赵茂勋的语气猜测应该是有客人，问道：“需要我先离开吗？” “不用不用。”赵茂勋赶紧摆了摆手，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你哪儿都不用去，在这等着就好了。” 季妄一头雾水，不过既然对方说他不用离开，那他倒是没什么好避讳的了，不多时外面响起敲门声，秘书小姐推开门，嗓音甜美地说道：“赵总，林先生到了。” 季妄坐在椅子上，听见林先生三个字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看到门口的人眼睛一亮，像是没想到他会真的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过来了？” 季妄快速起身朝着他走了过去，语气上扬似乎有些开心，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晏书的身上，等走到跟前才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个长相俊朗的年轻男人，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散发着精英气质。 两个人眼神交错，夏星阑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善却并不计较，甚至客气地同对方打了个招呼。 “您好，小季先生，初次见面，我是林总的特助夏星阑。” 季妄看着那张标准微笑的脸生不出半分好感，敷衍地点了下头算作回应，他虽不曾见过人 ，却也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能在林晏书身边坐稳特助的位置自然不是一般人。 林晏书坐在轮椅上抬眸看了季妄一眼，轻飘飘地没什么分量，平声说道：“正好忙完了，顺路过来看看你学的怎么样。” 他像个一时兴起抽查功课的家长，只是语气实在太过随意，所以抽查也显得漫不经心，并不执着于结果。 赵茂勋先前只知道季妄和林晏书有关系，至于具体是什么关系却不清楚，看眼下两人之间熟稔的语气，倒是隐约有了些猜测，走过来玩笑般地说道：“小季先生是林总的人，我自然会好好照顾。” 季妄：“……” 赵茂勋这话听起来有歧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他方面，季妄听着不大舒服，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他不想林晏书无端被人揣测，正打算开口解释就听见了一道低醇的嗓音。 “我家的小朋友，倒是让赵总费心了。” 季妄听见这话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人，身体像是被电流击中，酥酥麻麻地蔓延到全身，心脏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至于是什么他并不清楚，只是觉得那个地方好像不再是空荡荡的了。 季妄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一个词——归属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需要那种东西的，原来还是需要的啊…… 林晏书也不避讳他的目光，一副坦然任由他看的样子，眼神里有几分纵容的意味，是的，纵容，季妄突然意识到其实很多时刻其实都是对方在迁就他，接纳他所有不好的情绪。 “林总客气了，承蒙林总看得起，放心把自己人交给我。”赵茂勋客气地说道：“哎，瞧我光顾着跟林总说话，都没注意到还站在门口，真是怠慢了，快里面请。” 夏星阑推着林晏书准备往里走，却被人拦了方向，他抬起头目光探究地看向眼前的人。 “我来吧。” 季妄语气上扬，微微俯身凝视着林晏书，漆黑的双眸星光点点，隐藏着某种难以察觉的情愫。 夏星阑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他看向林总的眼神很复杂，他突然有种感觉，就好像这个人除了林晏书以外根本不会在意任何人，他的世界里好像就只有林晏书一个人的倒影。 他是林晏书的助理，自然只听从林晏书的吩咐，所以此刻也静静等待着林晏书的回答。 林晏书抬起眼皮，顿了顿喉咙里淡淡溢出一个嗯字算是默许。 季妄这下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冷淡的眸子变得有温度了许多，从夏星阑手中接过轮椅扶手，脸上的神情透露着珍视，像是幼儿园里拿到了奖励的小朋友，小心翼翼地保管着自己的奖品。 第26章 生日 几个人坐在茶桌旁闲聊，赵茂勋招呼秘书将自己珍藏的好茶取出来，用开水清洗着茶具，简单的寒暄过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金融领域。 赵茂勋给季妄讲课的时候考虑到他目前才大一，所以通常会选用一些案例作为切入便于他理解，此刻跟林晏书交谈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两个人都是再金融圈混迹久了的，所以很多东西不必言明，只需要点到为止就好。 季妄毕竟还未曾跨入行业，有很多知识都是他没有涉及到的，听的云里雾里不大明白，抬眼看到一旁的夏星阑应对自如的样子不自觉地就走了神。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林晏书这位特助一毕业就被他选中带在身边，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处理起事情来也是雷厉风行，最关键的是对他忠心耿耿别人再怎么都挖不走。 林晏书以前教他的时候也像教自己一样吗？一想到夏星阑每天都可以和他朝夕相处季妄心里就不大舒服。 第43章 林晏书无意间瞥过目光就看到了季妄心不在焉，见他不在状态似乎想到了什么，偏过头对着他说道：“赵总刚才提到的这个项目你们学校也有参与，到时候有时间可以跟着去学习一下。” “嗯？”季妄回了神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个项目我们学校还挺重视的，我听说就连见习也得研究生才有资格。” 赵茂勋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看向季妄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别人或许不行，但你想去不就是林总一句话的事儿吗。” 季妄转头看向林晏书，对方倒是也没有否认的意思，轻轻抿了一口茶淡声说道：“我让小夏安排。” 许是察觉到了季妄有些跟不上，接下来的谈话中林晏书刻意放慢了语速，说到关键的地方还会停下来看他一眼，确保他理解了才又继续，偶尔提到一些晦涩的专业名词也会加以解释。 季妄一边听着，目光却不时停留在林晏书身上，这个人哪怕只是坐在哪里轻描淡写地说着话都有着致命地吸引力。 林晏书握着茶杯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宛如莹润的白玉，见他杯子里的茶见了底，季妄不动声色地替他续上。 赵茂勋眼观鼻鼻观心，瞧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心里有大概有了数，看来这位看来这位小朋友在林晏书那里的分量还不轻，自己之后教导可得更加上心才是，毕竟在a市有很多人想要巴结林晏书都找不到机会。 眼看着快到饭点了，赵茂勋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好好招待他们的，林晏书却婉拒了他的邀请称自己有其他的安排。 “那好吧，既然林总还有事我也就不强留了，不过下次可一定得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赵茂勋笑着起身送他们出去，林晏书点头客气地说一定，几个人从电梯下了一楼，司机已经把车开到路边了。 林晏书上了车才发现季妄还在底下站着，偏了偏看着他问道：“不上来么？” 季妄想到林晏书还有安排，怕耽误他时间，便说道：“前面就是地铁口，我走着过去就好了。” 林晏书眼神有些不解，“你有事？” 季妄：“……” 不是你有事吗？ 林晏书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上车。” 直到车子开进高端别墅区季妄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透过车窗往外看，晚霞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林晏书的澜湾别墅矗立在眼前，欧式风的建筑在夕阳的映照下似真似幻，灯光喷泉随着音乐律动着。 上次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季妄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踏入了，或许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让人意料不到吧，季妄目光转向身旁的人悄悄凝视着他的侧脸轮廓，透过镜片能够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偶尔颤动如同蝴蝶振翅。 季妄看着身旁的侧影轻轻勾了勾唇角，在林晏书发现之前收回视线转头看窗外的风景，道路两旁的绿化带都已经长出了新的枝叶，盛开的花朵绽放着勃勃生机，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 宽敞的庭院里俞叔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车子刚一停稳便迎了上来，季妄推着轮椅下来同俞叔打了个招呼，天气转暖，风吹在脸上都是舒服的。 “回来了。”俞叔微笑着说道，目光满是和善，“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快进去吧。” “您知道我要来？” 季妄有些奇怪，俞叔的语气像是早就知道他要来似的，可林晏书不是说他是顺路去赵茂勋那里的吗？ 俞叔笑了笑并不答话，领着人往里走，刚一进门耳边砰的炸开一声惊响，金光闪闪的礼花混合着丝带从头顶洒落，家里的佣人站成一排，中间那位手里还端着个造型精美的蛋糕，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 季妄完全没料到这一幕，歪着头看了一眼，有些迷惑地转头看向林晏书。 “你生日吗？” 他记得网上林晏书的资料卡上显示的信息似乎并不是今天，林晏书操纵了轮椅往前走，季妄下意识就跟了上去，等到走近了才注意到蛋糕上面的蜡烛数字微微睁大了眼眸。 “这是……给我准备的？” 季往有些不可置信，他没想到林晏书每天忙的不可开交还会记得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连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他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林晏书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个人总是不经意地触动着他的内心，让他一点一点地沦陷其中。 林晏书接过佣人递来地生日帽看向他，季妄很快反应过来半蹲下身，林晏书嘴角浮起一点笑意，将手里的帽子端端正正地替他戴在头上。 “生日快乐，季妄。” 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季妄抬眸凝视着那张俊逸的脸，视线不自觉地描绘着他的五官轮廓，最终落在那张色泽艳丽的薄唇上，短暂停滞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了不敢多看。 屋子里关了灯，打火机拨动窜出火苗点燃了蜡烛，季妄被大家包围着要他许愿吹蜡烛，眼前的场景一派温馨，他却突兀地想起了那些久远地往事。 小的时候季妄过生日母亲总会去厨房给他煮上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长寿面，坐在餐桌前一脸慈祥地看着他吃完才放心。 有一次他正吃着面正巧碰上季盛阳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回来，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钱，母亲死死攥着不肯给他说那些钱是要留给儿子的读书的学费，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起了争执，母亲哭诉着被季盛阳推到在地。 第44章 年幼的季妄气不过冲上去咬了他一口，却被季盛阳一脚踹开，头磕在了桌角上汩汩地往外冒血，那碗面也洒在了地上，模糊的视线里他看着母亲一脸惊吓地朝着自己扑过来，将他抱在怀里检查着他的伤口。 他记得那天母亲背着他在雨里走了很久，好不容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母子两个依偎在医院狭小的病床上度过了那个生日，后来季妄就不再过生日了 ，因为那一天并没有给他和母亲带来好运。 头顶的水晶灯再次亮了起来，季妄从回忆里抽身，杯子里淡黄色的酒液折射着光芒，浅尝了一口，起泡酒的甜在口腔里丝丝缕缕地散发开来。 季妄看着眼前这个如宝石般璀璨的人，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糟糕，至少他遇到了林晏书。- 晚饭过后林晏书也没让司机送季妄回去，家里的佣人依旧带着他去了上次那间卧室，推开门才发现屋子里似乎比上次多了一些东西，靠窗的位置多了一台崭新电脑，旁边甚至还摆放了最新款的游戏机。 “季先生，这些东西都是替您准备的，先生说您偶尔过来住着会方便一些。”佣人说着轻轻拉开了面前的衣柜，“还有里面的这些衣服也都是按照您的尺寸买的。” 季妄看着房间里精心布置的陈设，心里涌出一股暖流，胸口某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林晏书点燃了，以前在家的时候他的房间里除了一架床和衣柜就什么也放不下了，就连写作业都只能趴在客厅的桌子上。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发现林晏书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漠，反而处处考虑着他的感受，他会在意季妄的喜好，会在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来给他过生日，会给他同龄人拥有的一切，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这样对他好过…… 洗完澡躺在客房的床上季妄却怎么也睡不着，四肢摊开望着天花板出神，忍不住想林晏书现在在做什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过道个谢什么的。 季妄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他立马翻身下床穿着拖鞋去开门，本来还以为是佣人过来送什么东西，看到林晏书顿时眼睛一亮。 林晏书抬了抬头，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睡衣问道：“方便进去吗？” “当然了。” 季妄连忙侧开身让对方进来，林晏书点了下头操纵着轮椅进了屋，他手上还提了个包装精美的礼袋，暗黑底色上印着烫金花纹，低调中透露着品质。 “给你的生日礼物。” 林晏书将手上的礼袋递给他，他没什么送礼物的经验，通常这种情况都是交给助理随机准备的，这次也不知道合不合季妄的心意。 “给我的吗？” 季妄指了指他手上的袋子还有些不可思议，乌黑的眼眸闪烁着光芒，他没想到林晏书居然还会送自己礼物。 “嗯。”林晏书肯定道。 季妄一脸惊喜地从他手上接了过来，虽然他觉得不管林晏书送什么自己都会很喜欢的，但还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他，“我可以拆开吗？” 林晏书浅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他的问题，季妄小心地将袋子放在床上，然后取出里面的防尘袋小心翼翼地拉开，他动作很轻生怕损坏了里面的东西，拉链到底露出一套裁剪精良的高定西装，光是看上去就精美无比。 季妄轻轻抚摸了一下，面料质感很好，他偏过头冲着林晏书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谢谢，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季妄语气认真，目光灼灼地望着林晏书。 “要试一下吗？”林晏书提议道。 “现在？” 季妄语气不确定，动作却很诚实，他甚至已经抱起衣服往浴室里走了，换衣服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给过林晏书任何尺寸，可衣服却出乎意料的合身，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季妄换好衣服却没有急着出来，在镜子跟前整理了好半天才开门走了出去，视线不自然地往林晏书身上瞟，内心不禁有些期待。 “我换好了。” 林晏书正低头回消息察听见声音抬了抬眼眸，眼里划过一抹喜色，季妄的身材比列很好，一双长腿笔直地包裹在西装裤中，戗驳领的经典款式精致中透露着几分张扬，配上他浓烈的五官再合适不过了。 见他不说话，季妄不由得紧张起来，手脚都有些不自在，试探着问道：“不好看吗？” 林晏书对上他的视线，沉吟片刻才轻声说道：“很好看。” 两个人目光对视，季妄唇角上扬，眼睛里仿佛盛了星星，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有多余的海星可以支持一下哦！ 第27章 公主抱 这几日a市的天气不太好，断断续续地下着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让人没什么出门的欲望。 季妄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俞叔，对方一抬眼就注意到了他。 他动作极轻地带上了房门之后才走过来小声问道：“今天是周末，您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就起来了。” 季妄朝着他身后的房门看了一眼，昨晚林晏书在书房教他看股市盘口看的有些晚，看样子这会儿应该还在睡着。 “早餐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先去吃吧。”俞叔温声说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是容易饿的。 第45章 “我还不怎么饿。”季妄收回视线说道。 俞叔笑了笑也没勉强，只说让他待会儿饿了记得去吃东西，说完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有助眠的效果，林晏书窝在被子里睡得昏沉沉的。 许是最近太累了，他没什么精神身体乏力的很，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比平时晚起了一个小时。 今天不用去公司他也就没穿正装，从衣帽间里选了套舒适的穿搭。 英伦风的polo衫外面搭了件奶油系针织开衫，下面套了条米白的休闲裤。 林晏书从垂直电梯下去的时候，季妄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刷着手机，余光注意到他的身影眸光亮了一瞬，起身朝着人走了过去。 “醒了？” 季妄垂眸看着身前的人轻轻勾了勾唇角，低饱和度的色系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春日的慵懒感，像是巷子里打瞌睡的猫，带着几分没睡醒的困倦，莫名有些可爱。 “嗯，早。” 林晏书略微点了下头，厨房里的阿姨过来通知他们用餐，他抬眸看了一眼季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下次不用等我，可以先吃的。” 季妄淡淡应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他只是想要跟林晏书一起吃饭而已，而且他也有事情想要跟对方商量。- “你是说想进森屿实习？” 林晏书慢悠悠地喝着碗里的粥，听到季妄的话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跟前的人，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赵茂勋上次也问过他明明自己就可以教，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给季妄找老师。 他当时只是说想让季妄多接触一些人，这固然也是一方面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觉得季妄并不想跟自己有过多接触。 这些日子季妄的态度变化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他太忙了一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来跟他聊这些事，现在既然季妄主动提出来了，他自然不会反对。 “嗯。”季妄语气肯定，看向林晏书的目光有些复杂。“我在学校校招名单上看到了森屿的名字。。” “这不奇怪，燕大和我们本来就有校企合作，所以每一年校招的第一站都是那里。” 林晏书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抽出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唇角。 “不过，你应该知道就算是实习生也是有考核的，公司要求每周至少出勤四天以上，我看过你的课表，可能没办法满足出勤率。” 季妄正想要说些什么，林晏书就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公司其他部门目前都没有适合你的岗位，所以你只能来做我的实习助理。” 季妄眸底划过一丝惊喜，这个结果比他想象中还要出乎意料，能跟在林晏书身边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季妄很快问道。 林晏书思索了片刻说道：“下周吧。” 毕竟今天都已经周末了，林晏书见他没说话，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很急吗？” 季妄：“……”- 吃过饭俞叔过来通知林晏书时间差不多了，该准备去医院了。 “你去医院做什么？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季妄目光迅速在林晏书身上扫视了一圈，他对医院没什么好印象，语气当中透露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怀。 “只是定期复查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林晏书不以为然地说道。 “哦。”季妄这才放下心来，顿了顿又有些别扭地开口道：“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林晏书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随口嘱咐了两句。 “没事就在家好好休息，要是想出门的话就让司机送你，这几天下雨天气凉，记得多穿一件外套。” 季妄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他想说其实自己可以陪他去医院的，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他们出门的时候季妄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其实他卧室里什么都有，但他就是偏要坐在客厅，心思也不在电视剧上，反而时刻观察着林晏书的动向。 门一开风雨就从外面灌了进来，夹杂着生冷的寒气，俞叔拿起一旁的雨伞撑开。 季妄余光瞟见他的动作，立马站起身朝着门口走了过去，瞥了一眼外面的雨势转头看向林晏书问道：“雨下的这么大，要不等一会儿再走吧？” “不要紧。” 林晏书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幕，他跟温医生约好了时间，这会儿过去的话刚好赶得上。 季妄仍旧站在门口凝视着那道背影，黑色的雨伞被风吹得摇晃，让人不禁担心起来，他吐出一口气纵身跑进了雨里。 俞叔一脸诧异看着窜出来的人影，连忙将手上的雨伞往他身上倾斜了一些。 “季先生，您怎么不打伞就出来了？” 林晏书从伞下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少年额前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白皙的皮肤上还挂着水珠，整个人散发着野性的美感。 季妄没答话，沉默地弯下腰一手抄过膝弯将人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 林晏书脸色极淡，略微皱了下眉，自从他的腿受伤以后就很抗拒这样的接触，明白过来对方的意图后，不大自在地瞥开了视线，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俞叔连忙在后面替他们撑着伞，担心他受凉季妄走的很快，车门自动打开，他将人妥帖地放进了车后座上，也跟着跨上了车。 第46章 林晏书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问道：“你要一起去？” 季妄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林晏书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早上那句话的意思，目光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季妄不想被他看出什么，转头瞟向了窗外，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凝成一股水路缓缓流下，整个城市被水汽包裹着，有种朦胧的美感。 周末很多专科门诊都没有开，所以医院里的人并不算多，车子直接停在了一口大厅门口，俞叔先一步下了车绕到后面取出轮椅打开。 季妄跳下车，俯身将人抱到了轮椅上，然后推着人走了进去，电梯里有两个年轻的女孩正说着话，注意到有人进来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些。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小姑娘的视线不住地往他们身上瞟，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季妄倒是神态自若，伴随着一声叮咚他们要去的楼层到了，推着人走了出去，身后的电梯门还没完全关上，女孩子们的谈论声不小心漏了出来。 “啊！！！刚刚那两个人也太帅了吧！看上去就好般配啊！” 季妄听见这话唇边溢出一声低笑，林晏书偏过头问道：“你笑什么？” 季妄勾了勾唇角，垂眸看向眼前的人，轻声说道：“她们夸你好看。” 林晏书没再接话，两个人一起去了诊室，因为是提前预约好的，所以并不需要排队。 【作者有话要说】 季妄：“……就挺急的！(￢_￢)” 第28章 复健 3号诊室在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旁边的窗户半开着，潮湿的水气随着风飘了进来，夹杂着残存的凉意，林晏书轻轻缩了一下。 他的动作幅度很小，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注意，但季妄看到了，轻巧地转动了轮椅方向，侧身挡住了风口。 房门虚掩着，隐约有说话声从里面漏出来，低沉醇厚的青年男音，听上去平易近人，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信赖，还没等他们叩门，里面的说话声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有脚步声靠近。 季妄推着轮椅往旁边让了让，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面容清俊气质出众，是那种在路上遇见都会想要多看两眼的存在，目光稍微往下落到他胸口挂着的名牌上。 啧，这么年轻就当上了主任医师，季妄忍不住在心里轻轻感叹了一声。 “真是太麻烦你了，温医生，那我就先走了。” “不客气。” 温言酌目送着对方离开后，才转过头对着林晏书说道：“我刚刚还在想，外面雨下的那么大，您今天或许不会过来了。” 林晏书瞟了一眼窗外说：“还好。” 温言酌笑了一下，像是才看见他身后站着的人似的，目光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底浮现出些许意外，却也没多问，领着人进了诊室。 因为只是定期检查，所以氛围相对轻松，温言酌先是照例询问了一些林晏书的近期状况，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润，让人如沐春风，脸上挂着还挂着和煦的笑意。 “林先生，我需要检查一下您的腿部状态。” 因为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考虑到病人的心理感受，温言酌说话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朝旁边看了一眼。 季妄愣了下神，很快领悟到他的意思，低声问林晏书：“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无妨。” 林晏书轻轻摇了摇头，他还没那么脆弱，也不至于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觉得难堪，毕竟他早就习惯了和这双腿共存了。 温言酌俯身半蹲在他跟前，一只挽起他的裤腿，季妄原本放松的身体微微站直了些，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那双腿上。 和他想象中的状态不一样，林晏书的腿看起来没什么伤痕，只是比寻常人要更加纤细瘦弱一些，灯光下的皮肤泛着莹润的白。 他的腿型很漂亮，挑不出什么瑕疵，不难想象出这双腿从前健康的时候有着怎样的风采。 温言酌在他的腿上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来测试他的腿部反应，刺激逐步递进，他从柜子里取出一次性银针，针尖轻轻刺破皮肤，转动针头。 季妄手指收缩了一下，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被扎的人却是面色如常，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温言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肌肉萎缩的状况并没有得到改善，他忽然抬眸问道：“您最近是不是没有按时做复健？” “这样下去可不行，复健对您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旦松懈就会剧肌肉萎缩。” 医生最忌讳的就是病人不听话，这一点温言酌也不例外，谈到病情上的事情，一向温和的人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复健本身就是一个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很多人都会在日复一日希望渺茫的坚持中逐渐丧失信心，最终彻底放弃。 季妄原本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出神地看着温言酌的动作，听他这么一问，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林晏书。 “我知道了。” 林晏书点了下头，他最近手上的事情多，确实没怎么顾得上。- 温言酌所在的这家医院是全a室市最好的私立医院，无论是环境还是设备都是顶尖的，理疗室里安装了各种各样的器材，以便帮助他们进行康复训练。 第47章 林晏书戴好护具以后才开始进行训练，有日子没练了，动作难免有些生疏，两只手撑在扶杆上缓慢地向前走着，下肢使不上力气，就只能依靠上肢和大腿的力量。 温言酌在一旁耐心指导着他的动作，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累的喘息了，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哪怕手掌上缠了专用绷带，也还是磨的有些疼。 做拉环训练的时候，温言酌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挂断了好几次但对方仍旧坚持不懈地打过来，大有他不接就誓不罢休之意，一向温和的人难得露出几分不耐的神情。 温晏酌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可能是训练的时间有些长了，林晏书只觉得手臂发酸，粘腻的汗渍贴在绷带上并不怎么舒服，左右突然脱力地从拉环上掉落，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倒向一边。 “小心！” 林晏书被一双手稳稳托住了，他抓住旁边的扶手站稳以后才偏过头，怎么会是季妄？他刚才不是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吗？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这边的？ 那双深沉的眸子分明没什么情绪，可林晏书却仿佛在他眼里看到了紧张，大概是看错了吧，这个人是季妄，不是那个会在意担心他的沈淮序。 林晏书眼神淡了些，客气地说了句“谢谢。” 季妄抿着唇没说话，却也没有要退开的意思，而是在旁边看着他练，时不时地搭一下手。 温言酌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和谐的一幕，他笑着说道：“其实训练的时候有熟悉的人陪着会好很多，也会比较容易坚持下去，毕竟复健本身就是一个枯燥的过程。” 理疗师和病患之间也是需要磨合的，只有当两个人彼此信任才能展现出更好的效果，所以之前也有病人家属来学习理疗知识的，这样可以更好的陪同他们进行训练。 不得不说季妄这个辅助做的很到位，手法虽然还不够专业，但动作都挑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你之前接触过理疗吗？”温言酌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有。” 季妄如实答道，他之前虽然有过照顾病人的经验，但对于这种康复理疗确实是第一次接触。 “那你还挺有天分的。”温言酌目光赞许，林晏书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运动而浮现出了一些血色，看起来倒是红润了不少，季妄偏过头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好。” 林晏书确实有些累了，汗珠顺着额角滚落下来，季妄从兜里取出纸巾替他擦了擦，这动作其实是有些越界的，但他做的实在太过自然，让人一时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想喝什么，我出去买。” 季妄将人扶到一边的长椅上，半蹲下身看着他问道。 “矿泉水就好了。” “嗯。”季妄笑了一下，看向一旁的温言酌问：“温医生呢？” “谢谢，不用了，我可能得先离开了，那边出了点状况需要我过去处理一下。”温言酌刚好回完消息抬起头，“今天的训练也差不多了，时间太长了也不好，会容易损伤肌肉。” “待会儿可能就没办法送您了。”温言酌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略带歉疚地说道。 “没关系。” 林晏书表示理解，医生这个行业本来就特殊，不可避免地存在许多突发情况。 门口不远就有自主贩卖机，季妄起身走了出去，掏出手机扫码付款，从取货口拿了东西往回走。 季妄拧开瓶盖以后才将水递给林晏书，林晏书接过水喝了一小口，两个人并排坐在椅子上。 “下次做复健也叫上我吧。” 季妄冷不丁地说道，语气没什么起伏，平常的像是在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为什么？” 林晏书喝水的动作一滞，矿泉水瓶握在手中却并未接触到嘴唇，神情有些不解。 虽然跟季妄签了那样一份合同，可他却从未想过要真的约束他什么，也不需要他为自己做什么。 “温医生不是说了吗，我在这上面挺有天分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当体验了。” 季妄低头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手里的瓶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语气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你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我有专门的理疗师的。” 其实季妄的成绩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林晏书想给自己找一个恰当的拒绝理由，内心下意识觉得不应该跟季妄产生太多联接。 季妄弯了弯眼眸追问道：“那假期的时候总可以吧！” 黑曜石的眼眸中闪烁着柔光，被他这样一看，林晏书没办法再说出拒绝的话，只能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再说吧！” “好。”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看着对面同样在做复健的病人。 季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蹲下，一只手轻轻的搭在林晏书的大腿上，另一只手举起了他的右腿。 林晏书正看着别人出神，没防备季望的动作，只觉得原本没知觉的的腿竟有了种被电流刺中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他下意识问道，“做什么？” “做了那么久的训练，腿部肌肉会产生乳酸的，不利于恢复，我帮你把乳酸揉散，一会回去再用热水泡脚，晚上睡觉会舒服些。” 林晏书垂眸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但具体是什么他又想不出来。 第48章 第29章 上药 头顶传来甜美的语音播报，季妄收起手机抬头看了一眼电子屏幕上的信息，等地铁停稳以后才跟随着人群走了出去。 才刚刚进入五月，a市就已经开始热了，走出地铁口的时候下意识抬手挡了下过于强烈的光线，太阳明晃晃地晒着，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季妄稍稍站了一下，等到眼睛彻底适应了才继续往前走，他环视了一下，一眼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的森屿大楼，十分醒目的logo，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季妄今天上午没课，下午也只有一节选修和一节体育课，可以翘掉，他身上穿了件简单的白t站在人行道上等绿灯，跟周围穿着精致干练的白领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远远看到夏星阑站在楼下的时候他还有些意外，礼貌地同对方打了个招呼。 “夏助理，好巧。” 夏星阑笑了笑，是那种任何时候都得体的让人挑不出错误来的标准微笑，然后季妄听到他说。 “不巧，林总说您今天要过来，特意让我在这等您的。” “哦。” 季妄点了下表示自己知道了，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既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 在夏星阑跟季妄为数不多的见面当中，他始终觉得对方身上有着超乎年纪的成熟，明明是个才跨入大一的学生，却总会在某些时刻让人不自觉地感受到压力。 “需要帮您准备早餐吗？”夏星阑体贴地问道。 “不用了。” 季妄摇了摇头说自己吃过了，他算是林晏书特批进来的，不是森屿的正式员工，自然也不需要去人事部那边报道。 “好的，那我先带您去各个部门参观一下吧，先简单了解下公司的基本情况。” 季妄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两个人一起踏入森屿大楼，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身边不时有森屿的员工经过，几乎每个人看到夏星阑都会停下来跟他打招呼，而他也始终微笑着回应。 电梯门关合的瞬间，有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夏星阑刚好站在门口抬手替人挡了一下。 “谢谢夏助理。” 夏星阑笑着点个下头，目光轻巧地扫过对方，随口说道：“口红色号不错，这颜色很适合你。” “是吗？我朋友上周去国外出差的时候帮我买的，我也很喜欢呢。”姑娘明显被取悦到了，连神态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楼层到了，提示灯亮起，夏星阑领着人往外走，虽说是简单参观一下，可森屿毕竟是大公司，各个部门走下来也要不少时间。 夏星阑讲得很详细，从公司创业历程到产品目前的研发方向，等到终于结束的时候也快要到饭点了。 季妄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夏星阑站在走廊上接电话，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可季妄却莫名有种预感是林晏书打来的。 “林总已经开完会了，让我带着您上去。” 林晏书的办公室在单独的楼层，电梯也和其他的员工电梯是分开的，看到他们上来前台小姐起身打招呼。 助理的办公区就设立在总裁办公室的外面，夏星阑将他送到门口说道：“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陪您进去了。” 季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 “进。” 森屿作为一家专门做智能家居的公司，林晏书的办公室兼具了美感和科技的结合，是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风格。 宽大的白色办公桌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季妄一眼就注意到了椅子上坐着的人 ，轻轻勾了勾唇角。 林晏书大概以为是进来送资料的秘书，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文件放那边就好。”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才有些奇怪地抬起头，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太真实。 屋子里铺了地毯，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声响，季妄停在了距离他办公桌几步远的地方。 对着屏幕看了一上午的会，眼睛有些酸胀，林晏书一只手摘下眼镜中指揉了揉鼻梁的位置，淡声问道：“参观完了？” 季妄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他鼻梁间的压痕，不是特别明显，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嗯。”季妄答道。 “工作上的事情小夏会带你的，可以先从一些基础事务开始入手，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他。”林晏书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者问我也可以的。” 季妄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晏书脸上，见他眨眼的次数有些频繁，低下头问道：“眼睛不舒服吗？” “嗯。”林晏书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是有一点。” 事实上，他从昨晚开始就觉得不太舒服了，眼睛干涩的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去了，偏偏今天上午又一直在忙。 “别揉。”季妄注意到他的动作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意识到这个有些冒犯后又快速地松了手，“抱歉。” 林晏书看了他一眼，他觉得这个人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抱歉的意思，但他还是说“没关系。” 季妄走近了几步，几乎快要凑到他跟前了，才轻声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什么？” 林晏书少见地露出茫然的神色，他这会儿注意力都集中在眼睛上，压根没办法好好思考，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季妄大概是要看自己的眼睛情况。 第49章 他想说不用了，可对方却已经弯腰凑了上来，那张好看的有些过分骤然放大，离得太近了，林晏书微微皱了下眉，下意识地就想要后退。 季妄的神情却很认真，仿佛真的只是在查看他的眼部状况，不带有其他任何感情色彩，只是看了一眼便快速退开了。 “有点红。”季妄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停顿了一秒后他快速说道：“等我一下。” 季妄说完就转身跑了出去，他的速度太快了，林晏书来不及叫住他便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季妄走了以后林晏书操纵着轮椅去里间洗了把脸，企图缓解一些眼睛的不适，但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效果，透过镜子观察着自己的眼睛状况，好像确实有些红了。 森屿楼下不远就有连锁大药房，这个点里面没什么人，营业员一看见人走进来便热情地打招呼问他需要些什么，季妄简单描述了一下林晏书的情况。 “您说的这种情况可能是用眼过度引起的眼睛疲劳，调整一下作息和用眼时间就好了，也可以配合用药缓解眼部不适。” 约莫十分钟后，季妄提着纸袋再次进了总裁办公室，林晏书本来想问他去哪儿了，视线却很快注意到了他手上纸袋的药店标识。 季妄从袋子里取出眼药水递给他，林晏书伸手去接低声说了句谢谢，可对方却没有要松手的打算，他有些不解地抬眸。 “需要帮忙吗？” 季妄看着他问道，明明是问句，可他却没有多少商量的意思。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自己滴的话可能会不太方便。”季妄的语气过分诚恳，像是单纯地替对方考虑，“我帮你吧！” 他一边说一边收回手将眼药水盒子上的透明包装纸撕开，季妄的手修长又匀称，骨骼分明，如果是画家的话一定会非常喜欢这样一双手来做自己的模特。 林晏书晃神的功夫季妄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俯身看着他说道：“别眨眼。”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晏书就控制不住地开始眨眼，季妄低声笑了一下，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这个样子，我要怎么滴？” 温热的指腹触碰到眼尾，林晏书微微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和漂亮的喉结，嘴唇无意识地张着，看上去毫无防备。 季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声有些沉，他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手指轻轻用力挤压瓶身，微凉的眼药水滴落到眼睛里，浓密的睫毛控制不住地颤了两下。 林晏书的眼睛澄澈的像是湖水，吸引着人情不自禁地往下看，此刻上了药水如同在湖面上下了一场雨，荡开了一圈涟漪。 这样的场景配上林晏书那张常年没什么温度的脸，莫名让人觉得兴奋，季妄甚至恶劣地想，这个人哭起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好看。 季妄眼神暗了一瞬，快速起身退开了一些，气息有几分慌乱，似乎在紧张什么。 “好了。” 第30章 饭局 季妄赶在最后一分钟上课铃响之前跨进了教室，将自己的书包往桌子里一塞，齐未青正低头拨打着电话，察觉到身边有人落座头也不抬地说道：“同学，这边已经有……” 抬头看清来人时话锋一转连忙收起手机，小声说道：“你可算来了，还担心你赶不上呢？陈教授说了这节课测验是要纳入期末考评的。” “嗯。” 季妄半靠在椅子上轻轻点了下头，齐未青昨晚就给他发了微信通知，但他一直没顾得上看手机，今早接到电话的时候他都已经在去公司的路上了，只好半路又折了回来。 进入森屿实习以后，季妄的生活比之前更忙了，每天除了要学习金融专业上的知识以外，还要配合夏星阑处理一些简单的日常事务，工作量不算大但也并不轻松。 课堂测验的时间不长，也就四十分钟左右，陈教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敲了两下黑板，提醒他们时间到了。 最后一排的同学开始往前收卷，安静的教室里开始沸腾了起来，大家都在议论这次的题目太难了。 季妄将卷子递了出去，抬手揉了揉后颈，齐未青交了卷转过头问他答的怎么样？ “还好。” 季妄诚实地说道，陈教授出题一贯喜欢超纲，说是要让他们接触更多的题型来拓展思路。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是没休息好吗？”齐未青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有些奇怪地问道。 “嗯。” 季妄确实没休息好 ，他现在每天都不够睡，昨晚看方案看到接近三点，只睡了五个小时不到。 下了课贺明煦从隔壁教室晃过来找他们两个一起吃饭，季妄本来想拒绝，但考虑到自己最近确实没怎么回学校，自从他搬出去住了基本上就不怎么回宿舍了，每次一下课也都是赶着时间就走了。 反正都已经来了，也不差吃顿饭的时间，这样想着他很快说道：“好，我来请吧。” “说什么呢？有我在还能让你俩出钱？” 贺明煦顺手揽过季妄肩膀，季妄笑了笑也没说话。 贺明煦和齐未青之前也没少照顾他，虽然没问过季妄的家庭情况，但看他之前拼命打工的样子也大概猜到了一些。 以前季妄忙着打工，回来晚了没时间吃饭，齐未青他们每次出去吃饭都会帮他带一份回来，嘴上说是点多了吃不完，可那些食物分明没有碰过的痕迹。 第50章 贺明煦选的那家餐厅就在学校附近，环境挺不错的，点完菜之后季妄借着去洗手的功夫先把钱付了，回到座位后就只看见齐未青一个人。 “明煦呢？” “去旁边买冷饮去了。” “哦。”季妄点了下头坐了下来，看齐未青似乎有话想说便问道：“怎么了？” 齐未青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该怎么开口，和贺明煦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同，他在人际交往上要细腻的多，会习惯性地照顾别人的感受。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齐未青最终还是问道。 季妄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才回答道：“打工。” “是什么样的工作？”齐未青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季妄抬起头望向对方，如果这话是贺明煦问的，那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是对面坐着的是齐未青，齐未青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这不像他的风格。 “怎么了？” 季妄又问了一遍，目光直视着对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知道齐未青反常的缘由。 “工作会很辛苦吗？” 齐未青看着他问道，季妄最近都很少来上课，学校里除了一些重要的课程他基本都不出面。 “我并不是想要干涉你的私事，我只是想跟你说。”齐未青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神情有些郑重，“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的话，你可以告诉我和明煦的，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着。” 季妄对上那双诚恳的眼睛，轻轻笑了笑，他突然发现那些曾经所没有的，现在都在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这个世界上有季盛阳那种为赌博可以连亲生儿子都出卖的父亲，也有像林晏书这种不计回报地对他好的商人。 “嗯，我知道了。” 季妄话音刚落，贺明煦就端着几杯冷饮从外面走了进来，屁股都还没坐下就冲着他们说道：“我刚刚在路上碰见学长他们了，好像说今天下午有宣讲会，让咱们有空也去听听看呢。” 齐未青接过他递来的冷饮，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才说道：“宣讲会不是针对春招的吗？咱们才大一，听了也没什么用吧。” “学长说今天来的公司都挺牛逼的，让咱们去见见世面，好像那个什么森……森屿的林总都来了，还是校长亲自邀请的呢，听说他之前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 季妄手里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眼前的人问道：“在哪儿？” “啊？” 贺明煦被他问的一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理论上来说季妄应该问宣讲会在哪里举办的，可他却莫名有种感觉季妄问的是那位林总在哪儿？ “应该还在校长办公室那边吧……”贺明煦不太确定地说道。 “你们先吃，我还有事先不陪你们了。” 季妄说完就起身往外走，贺明煦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些懵，呆呆地看向齐未青问道：“什么事啊，这么着急，饭都不吃就跑了？” 齐未青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看着窗外，上次在校门口看见季妄上了一辆商务车，车牌号实在太过特殊，稍微搜一下就知道是谁了。 校长办公室在北校区那边，这个点路上的学生很多，都在讨论下午那场宣讲会的事情，这次来了不少大公司。 季妄之前只知道森屿也在这次春季校招的名单当中，但是他没想到林晏书也会来，众所周知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公开露面过了。 季妄走的很快，穿过操场就到了博雅楼，走廊里零星地聚集了一些学生，好奇的朝着校长办公室张望，只可惜大门紧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小季？”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季妄一回头就看见了夏星阑朝着自己走过来，两个人现在一起共事，称呼上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生分了。 “怎么站在这儿？”夏星阑笑着问道，“来找林总的？” “嗯。”季妄答道。 “林总不在这边，刚跟你们校长见过面，这会儿在餐厅吃饭呢。我东西忘拿了，回来取一下，你正好跟我一块过去。” 季妄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这会儿却有些犹豫了，担心自己过去的话会对林晏书有什么影响，毕竟学校的领导都在，而且燕北还是林晏书的母校。 夏星阑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转过头看着他问道：“不走么？” “我不去了吧。”季妄想了想说道，他待会儿直接去参加宣讲会就好了。 夏星阑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体贴地说道：“你现在是林总的实习助理，出席这种场合很正常的，你要学着适应。” 季妄最终还是跟夏星阑一起去了，教职工餐厅在单独的一栋楼，偶尔学校的一些商务晏请都会安排在这里。 两个人坐电梯上了楼，被服务员领着到了包间门口，校长和学校的几位董事都在，季妄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正中间位置上的人。 看见季妄进去林晏书也没有丝毫的意外，倒是王校长有些诧异地盯着他看，换做别人他或许还不认识，可季妄当初是以理科第一的成绩考进他们学校的，去年的获奖证书还是他亲自给人发的呢，自然印象深刻。 “季同学，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王校长语气温和地问道，全世界的老师都喜欢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这个校长也不例外。 第51章 “王校长，是我带他过来的 ，季妄目前担任林总的实习助理，下午的宣讲会还有些工作需要他来配合我完成。”夏星阑微笑着解释道。 “哦？竟然是这样？”王校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自己的学生被人赏识总归是见好事，“能被林总看重可不简单，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多跟林总学习。” “是呀，像林总这样的青年才俊可是咱们a市的模范标杆，我记得林总当初好像也是金融系的，说起来也算是你师兄呢！” 张董在一旁附和道，林晏书可是他们学校的活招牌，每年都有不少人是冲着他报考的，况且森屿每年都会给学校捐赠一笔经费用作学术研究。 “过奖了。”林晏书坐在椅子客气地说道。 “站着干什么，都过来坐呀！” 包间里的位置都坐满了，除了夏星阑的位置就只剩下林晏书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季妄看了一下林晏书的反应，见他没说什么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外面很热吗？”林晏书看着季妄的脸色突然问了一句。 “嗯，挺热的。”季妄认真说道，完全忽略了自己刚才一路跑过去校长办公室的客观条件。 林晏书没再说什么，只是让服务员上一杯鲜榨果汁，季妄还以为是他要喝，可等果汁端上来以后，林晏书却在跟学校领导说话的间隙不动声色地将果汁放在了他的面前。 季妄看了一眼面前的果汁，又看了看身旁的人，这会儿才注意到微信上的未读消息，一个小时前林晏书发过来的，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季妄吸了一口果汁，转头看向林晏书露出一个笑，低声说道：“谢谢师兄。” 林晏书怔了怔，浅色的眸子划过一抹异色，他总觉得季妄这声师兄叫的有些意味深长。 第31章 午睡 宣讲会下午三点才开始，吃过饭后王校长便安排他们去了招待贵宾的休息室，季妄推着人进了门，抬眼环视了一下屋子。 简洁明亮的装饰风格，橙色的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斑驳地落在墙上，光线越强烈影子就越暗沉。 夏星阑低头说道：“林总，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跟学校那边对接一下流程。” 季妄送夏星阑出去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他跟林晏书两个人，他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安静坐着的人，窗外是晃动着的树影，细碎的阳光在叶片中漂浮着，风过林梢发出动人的低唱，现在的景象美好的如同一副画卷。 季妄看得有些晃神，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的生活却因为这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想什么？” 林晏书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微微抬头看向季妄。 “没什么。”季妄勾了勾唇角朝着人走了过去，半蹲在林晏书跟前看着他问道：“要不要午睡一会儿？” 他不喜欢俯视着跟林晏书说话，所以每一次都会蹲下来注视着他，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时间的流动都好像变得缓慢了起来。 “睡一会儿吧，等时间到了我叫你。” 季妄的声音有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他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心脏的某个地方正在因为眼前的人而变得柔软。 昨晚卧室里的水喝完了，他出去接水的时候，路过书房门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看到缝隙里透出来的光，就知道林晏书一定又加班了，所以季妄也莫名其妙的熬了个夜，明明早就可以看完的方案，他却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 “嗯。” 林晏书轻轻点了下头，本来还不觉得什么，季妄这么一提他也有些困倦了。 休息室的沙发宽大舒适，即使是成年男性躺在上面也丝毫不会拥挤，季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沙发，从这个位置过去也只有几步的距离。 “师兄。”季妄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好看，眼里有什么东西闪烁着光亮，“冒犯了。” 林晏书看着季妄的笑还没想明白他冒犯什么了，就被人轻巧地从轮椅上抱了起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倒是没有很意外，语气颇有几分无奈地说道：“其实你可以扶着我走过去的。” 季妄仍旧挂着笑，顺从地说道：“好，下次记住了。” 他这样温顺的态度林晏书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觉得季妄叫师兄的语气很奇怪。 那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像是漂浮在水上的羽毛，叫的人心里有些痒，以前也有同校的人这样称呼林晏书，可却没有一个人让他有这种感觉的。 季妄将人放在沙发上，然后起身走到一旁拉上了百叶窗，室内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声音都被隔绝在了外面，静的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林晏书躺在沙发上轻轻阖上了眼眸，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季妄似乎停在了他跟前，他能感觉到对方正在看着自己，那道目光像是有实质似的落在他的脸上。 季妄低头看了一眼，突然伸出了手，他的动作很小心，生怕惊扰到了沙发上躺着的人，手指距离林晏书还剩几公分的时候，身下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季妄的动作顿了一下，手还停在半空中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眼里分明没什么变化，林晏书却觉得好像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落。 “我只是想帮你把眼镜摘下来，这样会比较好睡一点。”季妄若无其事地说道。 第52章 “谢谢。” 林眼书淡声说道，自己将眼镜摘下来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 季妄淡笑着收回手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一旁单独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打游戏。 林晏书见他玩的认真，便也再次闭上了眼睛，他睡眠质量很差，在陌生的环境更是难以入睡，原本只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的，却不知不觉彻底睡了过去。 昏暗的屋子里，季妄轻轻抬起了头，游戏界面上一连输了好几把，他心思根本就不在那上面，只是想让身旁的人可以安心入睡罢了。 察觉到不远处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他收起手机起身走了过去，垂眸注视着眼前的人。 目光贪婪地游走在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容上，每一处都被上帝刻画的恰到好处，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一层阴影。 林晏书的睡姿很优雅，双手轻轻放置在胸前，像是在守护着内心深处的某个秘密，唇角微微下沉仿佛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季妄觉得自己此刻像一个觊觎宝物的强盗，脑海里有一个邪恶的声音不断引诱着他，让他想要把宝物占为己有。 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两下，察觉到林晏书有清醒的迹象，季妄正打算转身离开，右手却突然被拉住了，他整个人顿时驻足在原地，无法前进一步。 林晏书的力气不大，只是松垮垮的虚握着，季妄却没有抽手，而是站在那里任由对方拉着。 林晏书这一觉睡得有些沉，睁开眼的时候意识还沉浸在梦里，心脏的钝痛感还未完全散去，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麻木的情绪当中，偏过头看着眼前站着的人影，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林晏书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左手轻轻搭在眼睛上，好半天才轻声说道：“我以为你走了。” 那一瞬间季妄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拽了一把，投入到漆黑的海底，无休止的下坠，他却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 他第一次在林晏书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就好像是破碎了又被人强行粘合到一起的名贵瓷器，只要稍微不小心就会再次碎裂。 他觉得林晏书好像在看他又不是在看他，那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身上，眼底的情绪复杂地让人看不懂。 “林晏书。”季妄眼眸低垂，脑海里突然有一个想法，下一秒他就问了出来，像是要验证什么似的，“我是谁？”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只是一瞬间的错觉，生出了荒唐的念头。 林晏书没说话，脸上闪过一丝怔愣，缓了一会儿眼神才变得清明起来，好似彻底从梦里醒了过来，声音冷淡地问道：“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两点三十八，不到一个小时。”季妄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林晏书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稍微醒了下神，才拿起一旁的眼镜戴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再次变得疏离了起来，不带有一丝温度。 季妄觉得那副眼镜像是林晏书身上的开关，只要一戴上他就又变回了那台冰冷的机器，日复一日地运行着，不允许自己出任何一点差错。 “准备一下，去礼堂那边吧。”林晏书沉声说道。 “好。” 季妄刚站起身，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声音有些迫切似乎有什么急事，他走过去开门，夏星阑站在门口，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出什么事了吗？”季妄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 夏星阑看了他一眼，眼皮耷拉下来，微微蹙眉，语气低沉地说道：“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有很多媒体混进来了。” 今天来的不只他们一家公司，是其他公司请来宣传的也说不定，他之前忽略了倒是没想到这一茬，那些媒体八成是到学校以后才得知林晏书也在的。 “媒体？” 季妄的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众所周知除了上次森屿新品发布会，林晏书已经很长时间没用公开露面过了，而且上一次也是一结束就匆匆离开了，并没有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采访。 无论是作为森屿的创始人还是林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时隔多年返回母校参加宣讲会都是一条值得跟进的新闻报道。 以前季妄只知道林晏书从前几年起就不太愿意出席公开场合了，那个时候他还不清楚为什么，现在却大概有些理解了。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报道上会怎么写，他应该不想自己的腿被当作噱头吧，林晏书可以接受自己只能坐轮椅的事实，却未必可以坦然面对别人的同情和惋惜。 他还记得几年前他无意间在网上看到的营销号文章，号称天才陨落林氏未来继承人或将再也无法站起，那样的标题连他看了都会不舒服，更何况林晏书呢。 季妄走到窗边向下看了一眼，花丛后面果然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朝着楼里张望，他扯过窗帘一把拉上了，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理，但就是不想让那些人看到林晏书。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支持一下海星吧~ 第32章 宣讲会 季妄仍旧站在窗边，稍微思索了一下看向林晏书抿唇说道：“从后门走吧，穿过小路就可以直接到礼堂了。” 林晏书坐在轮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愣了下神才说道：“不用了，他们既然找到这里来了，礼堂那边肯定也有人在的。” 第53章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不速之客受到影响，转头看向一旁的夏星阑说道：“既然来了，就请他们去礼堂吧，等宣讲会结束之后我会预留出半个小时的时间来回答媒体的问题。” 林晏书到底是商人，眼下这种突发情况，他很清楚该怎么做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借助这些媒体来增加这次宣讲会的知名度，这对燕北和森屿来说都是件好事，正好下个月森屿的新品就要上市了。 “可是……” 季妄还想再说些什么，对上林晏书的眼神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他当然知道林晏书的决策是正确的，可他私心却并不希望林晏书那么做。 这个人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不会考虑他自己的感受。 他们到礼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学生，乌泱泱的一片全是人，季妄跟着人一起去了后台，王校长一看见林晏书立马快步走了过来。 “林总，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们管理不到位才让那些媒体的人钻了空子。” 王校长面露愧色，他心里清楚这次林晏书肯来完全是看来母校的情分上，而且当初说好的谢绝任何媒体采访，只是内部分享交流，如今出了这一茬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这个当校长的不表个态怎么也说不过去。 “您言重了。”林晏书倒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计较的打算，“我作为燕北的毕业生，回校参加活动本就义不容辞。” 眼看着其他公司都陆续入场了，王校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客套了几句便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季妄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贺明煦打过来的，只是后台信号不好他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我去回个电话。”季妄对着林晏书说道。 林晏书略微颔首表示认可，季妄便朝着出口走了出去，打过去语音提示一直是占线的状态，他刚想挂断往回走，一抬眸就瞧见了正朝着这边走过来的贺明煦。 贺明煦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举起手朝着他晃了晃，收起手机快速走了过来。 “可算找到你了，招呼都不打一个都跑了，还以为你又跑哪儿去了呢？”贺明煦跑着过来的，这会儿还有点喘。 “找我？有事吗 ？”季妄有些疑惑。 贺明煦抬起头看着他，语气有些急，“不是说好了一起来听宣讲会的吗？” 季妄：“……” 他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说好了？ “哎呀，快走吧，马上都要开始了，未青早就进去了，我让他给咱们占了位置。”贺明煦揽着季妄的肩膀推着人往里走，压根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我听学长说这次的宣讲会很值得听的。” 季妄想说自己还有其他的安排，只可惜周围太吵，贺明煦没听清他说什么，等到回过神来都已经被人拖到位置上了，周围坐着的都是一些熟面孔。 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偌大的礼堂基本上都坐满了，还有不少人没有位置挤在后面站着的。 “嚯哦！这么多人， 往年可没这场面！看来今天来的人都不简单啊！”贺明煦在一旁感叹道。 “确实，以往宣讲会的到座率不到今年的三分之一。”齐未青说道，“燕北本来就以商科闻名，林晏书又是学校的传奇人物，估计今天一大半人都是冲着他来看的。” 但凡是燕北的学生就没有不知道林晏书的，毕竟这次名字在课堂上可没少被提起，他是整个燕北的骄傲。 担心他们找不到自己，季妄坐在椅子上给夏星阑发了条信息过去说明情况，对方很快就回了消息过来，让他不用管其他的事了，安心跟室友一起听讲座就好了。 齐未青占的位置很好，不远不近正对着中间，出场顺序是随机抽签来决定的，第一个出场的是一家老牌的公司，主持人先是介绍了一下公司的发展背景，又介绍了目前的主要方向。 季妄听得兴致缺缺，干脆在手机上的股票软件上看起了k线图，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主持人上台报幕，宣布下一个上场的公司，森屿两个字一出口他就条件反射地抬起了头，至于后面介绍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只觉得整个大厅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台上，林晏书一席笔挺的西装坐在轮椅上，双手随意交握着，头顶的灯光倾泻而下。 他手里捏着话筒，清润的嗓音落入耳廓激起阵阵回响。 “林师兄长得也太帅了吧！” “对呀，而且他的助理也长得很帅呀！” 后面传来女孩子们的讨论声，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季妄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和其他公司负责人的自我介绍不同，林晏书要简洁的多，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是林晏书，没有加任何的前缀。 整个宣讲的过程中，他甚至未曾提起森屿，讲话的时候不急不缓，却莫名有种让人静下心来的力量。 季妄听过他讲课很多次，可此刻坐在这里再听，又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做月亮的，他们永远高悬于天空被人仰望，是别人触不可及的存在。 林晏书不需要任何光环的衬托，他坐在那里就是光环本身。 齐未青不经意转过头，就看到季妄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台上，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眼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第54章 到了提问环节的时候有不少学生抢着要提问，导致原本计划的十五分钟自由问答被迫延长到了半个小时。 林晏书始终耐心回答着大家的问题，和他平时在公司开会的状态不一样，面对学生的时候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亲和力，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 季妄看着林晏书脸上的神情，突然觉得或许比起尔虞我诈的商场，他大概更喜欢面对这些充满渴望的学生，这样的环境会让他觉得放松和自在吧！ 为了不耽误后面的流程，主持人只好中断了提问环节，学生们还有些意犹未尽。 季妄的眼神一直追逐着林晏书的身影，直到人彻底消失，听见贺明煦叫他名字才回过神，后面讲了些什么，他根本没心思听。 此刻各大媒体都在会议室那边候着，等着每家公司下台一一采访，夏星阑询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被林晏书拒绝了。 对于媒体而言，哪怕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留给他们，也已经很宝贵了，毕竟这还是林晏书自从那场意外以后第一次公开接受采访。 “林总，您能跟我们讲一下森屿刚创立的时候吗？”有个年轻的小记者问道，看上去像是刚入行不久，眼睛里写着青涩。 林晏书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的绿荫，人在熟悉的环境中总是更容易回想起过去的事情。 淮序走了以后，他挺长时间都没回燕北了，有时候林晏书觉得自己挺矛盾的，害怕想起跟沈淮序有关的一切，也害怕有一天会彻底忘记。 他其实一直都不太擅长处理公关类的事务，从前这些事务都是交给淮序来打理的，他们两个人一直都配合的很默契。 他以前就说过他们是最好的搭档，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公司创立初期也并没有那么顺利，那个时候爷爷并不赞同，甚至不断向他施加压力，产品卖不出去，到手的订单被人毁约，甚至被对家公司恶意陷害。 那段难熬的日子也是淮序始终陪在他的身边，支持他所有的决定。 在很多事情上，淮序总是顺着他的，他还记得出发去雪山的前一夜，淮序看着手机上的气象预测说天气可能会不太好。 “不过我们阿晏想去的话，那就去吧。” 想到这里林晏书的眸子黯淡了一瞬，他好像一直都在不停的失去。 察觉到林晏书神色不对，夏星阑适时地开了口，出声提醒道：“不好意思 ，今天的采访仅针对本次燕北大学的宣讲会，其他无关问题一概不予回答。”…… 宣讲会持续了三个小时，季妄跟着齐未青他们一起夹在人群中往外走。 “怪不得学长一直劝我来听呢，今天还真没白来。”贺明煦偏过头对着他们说道，“学校这次邀请的都是大公司啊！” “哎，对了，小季，你中午干嘛去了 ，跑的那么急，饭都没吃就走了。” 齐未青拍了他一下，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这思维够跳脱的啊！” “我这不是突然想起来了吗？就顺口一问。” 这时季妄突然停了下来，贺明煦一脸奇怪地问他怎么了，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一辆豪车正停在不远处。 “我去，埃尔法，这谁的车啊！”贺明煦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车窗突然降了下来，露出了那张熟悉的容颜，他们刚刚还在礼堂里见过的。 林晏书抬眸淡淡暼了季妄一眼，说道：“上车吧。” 贺明煦这下彻底愣住了，他想不明白刚刚还在台上的林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是在跟我们说话吗？” 季妄看着林晏书说了句好，就朝着那边跑了过去，直到车子关上门消失在跟前，贺明煦都还没反应过来，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我怎么好像看到季妄上了林晏书的车呢？” 齐未青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说道：“你没看错。” 第33章 童年 森屿的员工都知道林晏书最近招了个实习生，还是个在校大学生，要知道他们公司最不缺的就是有能力的人，可对方居然能够跳过人事招聘被总裁特批进来想必来头不小。 温蔓低着头在纸上填写资料领取登记表，旁边几个小姑娘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天。 “我听艾米说那位实习生的办公桌都设在总裁办公室呢？而且前两天还有人看到他早上坐林总的车一起来公司的。” “估摸着是a市哪家权贵家的公子哥出来体验生活的吧！” 温蔓没心情听他们八卦，她一个基层小职员，手上的活儿都忙不完，哪有空操心领导的事儿，利落地签完字抱起资料就往外走。 刚毕业那会儿她连高跟鞋都不会穿，这几年工作倒是练出来了，即使抱着再多东西也可以踩的飞快。 怀里的资料遮挡了视线，压根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影，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避开了，宣传册顿时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温蔓立马蹲下身捡，顺滑的长发从肩上垂落，余光注意到眼前的影子也随即蹲了下来，陪着她一起捡。 “谢谢 。” 温蔓刚说完，耳边就响起一道清朗的嗓音。 “抱歉，不小心撞到你了。”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温蔓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根本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第55章 “季妄，你怎么会在这里？”温蔓一脸惊喜地问道，刚好公司最近在筹备宣发活动，她便理所当然地联系到一起了，问道：“这次又是来兼职的吗？” 她还记得上次那场发布会的视频传到网上之后，话题讨论度一直都很高，季妄作为模特出境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获得了不少关注。 季妄递资料的动作顿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熟人，一周上两天班的实习生，四舍五入也跟兼职差不多了。 “嗯，兼职。” 温蔓对于他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只是问他怎么来了也不跟自己说一声。 两个人还没聊几句，温蔓的电话便开始响个不停，她只好掏出手机接听电话，处理着工作上的事情，看上去似乎有些焦头烂额。 “不好意思，看来今天没时间跟你叙旧了，我得先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温蔓语气有些无奈，森屿的员工待遇在行业里算是顶尖的，但同时他们的工作量也并不轻松。 “回头联系！” 温蔓冲着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便抱着资料匆匆离开了，都已经连续加了一个星期 的班了，今天要是再不早点回家吃饭，陈女士就要亲自来公司抓人了。 “好。” 季妄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办公室里林晏书正在批复文件，听见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等到人走近才说道：“我放旁边的这几份合同你可以看看。” 季妄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蓝色文件夹，一般来说涉及到合同的都属于公司机密，尤其是需要林晏书亲自经手的合同，更是不容马虎。 他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林晏书的脸色，发现对方并没有丝毫要避讳他的意思。 “你不怕我泄露公司机密吗？”季妄突然有些好奇地问道。 林晏书头也不抬在纸上流畅地签着自己的名字，不以为意地问道：“你会吗？” 季妄笑了一下，拿起文件夹轻轻地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玩笑般地说道：“谁知道呢？要是有人比林总出的价钱更高，说不定我就……” 林晏书停下了手里的笔瞥他一眼，神情难得有些认真，问道：“你就怎样？” 季妄被他看的一滞，原本要说什么全都忘记了，他好像溺在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连呼吸都错乱了一拍。 林晏书思索了一下季妄的话，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对季妄的关心少了，没察觉到他在金钱上的需求。 季妄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这个动作落在林晏书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就算真的有什么估计也不好意思跟自己开口，林晏书心里默默决定从下个月开始再多给季妄打一些零花钱。 “没什么，先工作吧。” 季妄摇了摇头，低头翻看起了手里的合同，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都被铅笔标记了出来 ，还写了批注，他看着熟悉的字迹轻轻勾了勾唇角，瞟了一眼身旁认真工作的人。 林晏书的侧脸轮廓清晰，鼻梁到下颌的线条弧度优越，唇色稍微有些浅。 办公室里很安静，两个人各自忙着手上的事情，季妄的工位就在林晏书旁边，按理来说助理都是在外间办公的。 他当时也只是随口提了一下，原本也没指望林晏书会答应的。 手机提示音嘟嘟嘟地响个不停，季妄划开屏幕看了一眼，一连串的图片消息，全是各种各样的风景图。 他一张一张地顺着点开往下看，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声，贺明煦肩上站了只猴子，也不知道是谁帮他拍的，照片上的猴子刚好伸出两只爪子捂住了他的眼睛，画面违和又好笑。 “怎么了？”林晏书转过头问道。 “我室友他们出去玩了，给我发的照片。”季妄一边说一边笑着将手机递给他看，示意他看那张搞笑照片。 ‘哎呀我去发错了。’贺明煦快速撤回了那条消息。 ‘季妄，你没来真是太可惜了，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好！’‘你每次都不参加集体活动，下次再不来我要生气了。’林晏书原本只是看照片，却无意间看到了聊天框弹出来的消息，眼眸缩了一下，随即将手机递还给了季妄温声说道：“其实你也不需要每周都来公司的。” 他并不想剥夺季妄的自由，也不想禁锢他什么。 “嗯？”季妄接过手机正打算回消息，闻言不解地看向他，不明白林晏书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或许你也想和朋友一起出去玩。”林晏书轻声说道。“如果你想做什么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季妄抬头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总觉得里面藏了很多故事，窗户半开着，风从他们中间穿过，隐隐夹杂着花香。 “现在就是我想做的事。” 季妄移开视线，低头回着消息，说话的语气却非常认真。 回完消息后，季妄将手机放在一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少年的目光落在林晏书身上，让他猝不及防地被烫了一下。 林晏书的眼神有些飘忽，那些久远的暗沉记忆再次浮出水面。 他其实很少回忆起自己从前在林家生活的那段日子，因为并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只记得那时候同龄的小朋友都在玩乐，而他永远都有做不完的功课。 每天一放学就被司机接去上辅导课，要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一举一动都被林家未来继承人的身份束缚着。 第56章 他被那些课程压的喘不过气来，爷爷说他没有父亲那么有天赋，就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他一直都不被看好，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父亲唯一的孩子，林老爷子大概根本也不会考虑他吧。 那时候他唯一的玩伴就是沈淮序，每次淮序来看他都会给他带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某天午后他在书房里看书，淮序神神秘秘地拉着他下楼，说要给他看个东西。 “是什么呀？” 林晏书被他捂住眼睛带到了花园里，声音里透着笑意和期待。 “汪、汪、汪。” 还没等他睁开眼就听见了奶声奶气的狗叫声，毛茸茸的小狗亲昵蹭他的裤脚，沈淮序站在旁边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林晏书满脸惊喜地蹲下身伸出手摸它，粉嫩的手头舔舐着他的掌心，痒酥酥的 。 林家永远是死气沉沉的，或许其他人一起习惯了，可林晏书那个时候也不过还只是刚失去父母不久的孩子。 他太孤独了，太渴望陪伴了。 他喜欢小狗生机勃勃的样子，喜欢他绕着自己转，这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会等大家都休息了再偷偷打开房门将小狗放进来，小狗每次都会乖乖等候，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俞叔站在门口看到林晏书将狗抱到了床上，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小少爷轻轻朝自己嘘了一声，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替他关好了房门。 林老爷子并不常来小楼这边，每次爷爷过来之前林晏书都会提前把小狗藏好，虽然爷爷并没有说过不允许他养宠物，可他却莫名觉得爷爷不会想要看到，所有人都默契地帮他隐瞒着这件事。 直到那天爷爷抽查他功课的时候，他走的太急，卧室的房门没关好，小狗偷偷跑了出来，就这样暴露在爷爷的视线当中。 林晏书紧张地站在书房里，看着墙角边偷溜进来的小狗，想过去又不敢过去，林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目光轻飘飘地扫了一眼。 “哪来的？”林老爷子声音有些沉，眼里没什么温度，他语气不算凶却莫名让人感到害怕。 林晏书下意识地扯了扯衣服，小声回答道：“……是……淮序送给我的……” 林老爷子只是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了，继续问起了他功课上的事情，几天之后他就发现狗不见了，找遍了房子里所有的角落都没有找到。 俞叔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地说道：“小少爷，别找了，狗已经不在这里了。” “那去哪里了？”林晏书急切地问道。 “这……”俞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老爷让人带走了。” “带到哪里去了？”林晏书追问道，见对方不回答便说：“我自己去问爷爷。” 他一路跑到了林老爷子住的地方，还没等进去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只不过是一条小狗而已，小少爷喜欢让他留着吧，就当给他逗个趣养着也没什么的。” “他不需要那种东西，我曾经给了昱珩太多的自由，才会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初他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女人对抗我，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年幼的林晏书躲在门口，不敢发出任何动静，他想说不是那样的，父亲很爱母亲，他们的感情并没有错。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宁愿放弃林家的一切，带着母亲跑到国外的一处小镇上生活，因为在这里自由和爱都不被允许，他们只是金钱的容器。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小狗，我把它弄丢了……” 林晏书站在院子里自责地跟沈淮序道歉。 沈淮序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没关系的，说不定哪天它自己就跑回来了。” 可是林晏书很清楚小狗不会再回来了，他失去它了…… 再后来林晏书长大了，自己创立了公司，从林家搬了出来，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主了，偶然有一次聊天提起小时候，淮序问他还要不要重新养一条狗，他也只是摇了摇头说不养了吧。 如果有些东西注定要失去的话 ，他宁愿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第34章 出行 挑灯夜读的考试周过去以后，终于迎来了大家最期待的暑假，辅导员在台上讲解着注意事项，底下的人压根没心思听，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各自的暑假计划。 “我打算跟我爸妈去国外滑雪，机票都定好了，你们呢？”贺明煦问道。 “还不知道呢，我肯定得先回家，都一学期没回去了。” 齐未青平声说道，一个宿舍里只有他不是a市本地人。 “我记得你家好像是在f市来着，听说你们那风景特别好，到时候我从国外回来还可以去找你玩。”贺明煦兴奋地计划着。 “嗯，旅游圣地，就是有点远。” 从a市到f市确实不近，下了飞机还得转乘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而且那种速度最慢的绿皮火车，齐未青不认为贺明煦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可以忍受长途跋涉的辛劳，所以只当他随口说说。 “季妄呢？你暑假打算做什么？”贺明煦转向旁边的人问道。 季妄正在回复工作群里消息，突然被点名不加思索地答道：“上班啊！” “你是什么工作狂吗？”贺明煦难以理解地看着他，实在不能苟同，“大好时光你居然用来上班？你就那么喜欢上班吗？” 第57章 季妄看着他那样子有些好笑，故意说道：“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呢！” “咦！”贺明煦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一脸无语地说道：“你好可怕，真受不了你，这么喜欢工作你干脆跟老板谈恋爱好了，资本家肯定喜欢你这样的。” 季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半真半假地说道：“我倒是想呢~” 齐未青看着季妄脸上的神情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注定要经历的，谁都无法替代。 讲完注意事项之后，辅导员看他们一个个心都飞了，也不再啰嗦，预祝大家假期愉快之后便离开了教室，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起身往外走。 快到校门口时，贺明煦才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对了，未青，你买的什么时候的车票？” “明天早上七点半的高铁。” “那你待会儿吃完饭，可以跟我一起回家，正好我明早开车送你去高铁站。”贺明煦热情地说道。 “太麻烦了吧，我从学校打个车过去就好了。”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而且我爸妈对你印象可好了，你去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去嘛去嘛！” 齐未青架不住他的邀请，只好说道：“那好吧。” 季妄没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在校门口扫了辆自行车，a市是典型的温带季风气候，一进入夏季就是连续的高温，黑色的三角坐垫晒的烫手。 傍晚的风都是热的，就这么点路程季妄出了一身的汗，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先去浴室冲了个凉。 洗完澡之后季妄腰间裹了条浴巾就出来了，打算先去把衣服给晾了，刚走出卧室就看到了林晏书坐在客厅，俞叔手上提着一个大袋子，看到他这样也有些意外。 雅居园平时没人来，林晏书也只有季妄刚搬进来的时候来过两回，季妄压根没想到他会突然到这边来。 卧室的隔音效果好，再加上浴室的水流声，他压根没听见有人进来。 林晏书倒是没什么反应，目光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上半身时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你平常在家就这样？” 季妄：“……” 刚刚外面太热了，季妄把屋里的空调温度调的很低，这会从浴室出来，被冷气一吹冷不丁地就打了个喷嚏。 “先去把衣服穿好再出来。”林晏书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 “哦，好。” 季妄转头进了卧室，从衣柜里翻了件t恤和短裤套在身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俞叔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笑着回答道：“少爷说你考完了，过来看看你。” 进入考试周之后林晏书就让他暂时先不用去公司了，在家复习就好了，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复习的，他以前考试也不怎么复习。 季妄瞟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都是一些他爱吃的，他本来打算晚上随便煮个面来着。 “考的怎么样？” “还不错。” 季妄现在的水平林晏书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怎么担心。 “吃饭吧。” “好。” 季妄去厨房拿了碗筷出来 ，吃饭的过程中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说的也无非是些工作上的事情。 林晏书基本上没怎么吃，用餐快结束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 “你想不想出去玩？” “嗯？” 不怪季妄惊奇，谁让林晏书看上去就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样子，从他嘴里问出这种话不能不让人意外。 “过几天我要去c市参加一个活动，到时候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林晏书原本没打算去的，但他觉得季妄刚考完试可以放松以下，正好手上的项目忙完了，公司最近也没什么事情。 季妄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出过远门，上一次好像还是初中的时候跟着学校出去参加比赛，临出发前一晚他躺在卧室里还有些兴奋，行李箱反反复复地打开了好几次检查有没有遗漏的。 因为林晏书要赶着去出席活动，所以他们一早就得出发，担心错过时间了，季妄特意在手机上定了好几个闹钟。 林晏书来接他的时候天还没亮，季妄拎着行李箱下了楼，司机上前接过他的行李箱放好。 上车以后林晏书递给他一个纸袋，季妄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装着三明治和牛奶。 直到车子出了城，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林晏书靠在座椅上提醒道：“路程还远，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我不困。” 林晏书也不再管他，低头看起了平板上的数据。 季妄嘴上说着不困，可他昨晚压根没怎么睡，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困意上涌，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林晏书看着看着就感觉到肩膀一沉，有颗毛茸茸的脑袋靠了过来，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最终也没把人推开。 下了高速以后，俞书转过头问林晏书是不是要直接去活动现场，林晏书瞥了一眼旁边的人低声说道：“先去酒店吧。” 车子停稳以后，季妄都还没醒，林晏书只好叫了他一声。 “季妄。” 季妄这才起身，有些迷糊地问他到了吗，歪着头睡得其实并不怎么舒服，他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睁眼而已。 第58章 本来以为林晏书会推开自己，可他却始终任由自己靠着，季妄也就一直没起来。 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他只是觉得靠在林晏书身上的时候很安心，那个人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 "你先上去休息吧，我可能得下午才回来。"季妄却没有要下车的打算，转过头看着林晏书问道：“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你想去？” 林晏书看了他一眼问道。 “嗯。” 季妄点了点头，他确实也想跟着林晏书去看看，车子又开了一会儿，最后驶入了一个类似庄园的地方，远远看到一个球形建筑，周围环绕着水流，看上去漂亮极了。 车子刚一停下，就有侍应生过来接待，领着他们往里走，从观光电梯出来之后走了不远就到了晏会厅，穹顶装饰的富丽堂皇，头上的水晶灯亮的晃眼。 耳边是轻缓的音乐声，季妄瞟了一眼就看到了一旁负责演凑的乐团，现场的人都穿着精致的礼服。 这种商务活动，一般都会选在风景好的度假区，方便大家结束之后可以游玩，一般来这里参加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圈子里的人，无非是借着这个机会互相认识一些，看看对方手上有什么好的项目，能不能牵个线搭个桥之类的。 林晏书一向不怎么喜欢参与，这次也只是顺便而已，他原本还担心季妄会觉得无聊，进去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是多虑了。 季妄的适应能力很好，即使面对那些商场老手也丝毫不会怯场，聊起行业内的事情也可以对答入流。 林晏书欣慰地看了他一眼，看来这两个月季妄进步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他现在甚至可以协助夏星阑处理大部分事务了。 “我去下洗手间。” 季妄跟林晏书打了个招呼便朝外走，走廊有些长，这里面的房间都长得差不多，加上他不熟悉路程，绕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对地方，刚好有工作人员经过，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从洗手间出来，回去的时候路过休息室，隐约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季妄本来没当回事，可听见对方提到林晏书的名字却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 休息室的门没关严，季妄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沙发上坐着个人影，看上去年纪不大，嘴里叼着根烟翘着二郎腿。 “真不知道林老爷子是怎么想的，我们林家那么大的家业，他居然宁愿让林晏书那个残废当继承人也不交给我爸！” 第35章 动手 “林晏书的腿基本上没可能恢复了，让一个后半生都只能坐在轮椅上的人来掌管整个林氏集团简直是整个a市最大的笑话。” “林家又不是没人了，就算老爷子那一脉人丁单薄，那不是还有我们这边旁支的亲戚嘛！说到底不都是林家自己人吗？” 林嘉茂吐出一口烟雾，黑色的刘海在额前打着卷，遮住了一部分左眼，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翳，让人联想到某种伏击在暗处的爬行类生物。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不屑，似乎对于林晏书继承人的身份很不满意。 “你的意思是林总的腿治不好了？” 薛桥有些怀疑地问道，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当初一场意外让林晏书这位继承人落下了残疾，听说这几年一直都在治疗，可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却没几个人清楚的，想必也是林家有意瞒着不愿意让外人知道。 他跟林嘉茂也只是在饭局上认识的，短暂接触过几次，本来还想借着他的身份跟林氏搭上关系，现在看来自己是选错了人，他根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 薛桥甚至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这里浪费时间听他抱怨这些屁话，林嘉茂那个爹林巍什么样子他多少也是知道的，没什么经商头脑，听说之前搞了个运输公司亏了不少钱。 “昂。”提起这事林嘉茂颇有几分得意，“过年的时候我爸给林晏书介绍了个医生，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探探他的底，结果被他给拒绝了，他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后来我爸找人弄到了他的病历信息，他那双腿基本上是彻底废了。” 林嘉茂幸灾乐祸地说道，只有抓住林晏书的这个痛点，他们这些人才能有上位的机会。 “别这么说，林总好歹也算是你堂哥。” 薛桥不认同地蹙了下眉，看向林嘉茂的眼神有些嫌弃，不管在哪里落井下石的人总是让人不耻的。 何况具他所知林家那些所谓的旁系亲戚根本没几个有能力的，如果不是林老爷子顾念亲情给他们安排好了一切，这些人怕是混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至于那位年轻的林总薛桥虽然没用亲自接触过，可对于林晏书在商场上的能力还是听说过的，林氏集团这几年发展的这么好离不开这位小林总的管理。 “堂哥？”林嘉茂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好笑，“当初接他回来的时候，我小叔两口子都已经不在了，在那之前谁也没见过林晏书。” “也不知道老爷子有没有带他去做过亲子鉴定，搞不好他根本就不是我们林家的人呢？而且当初我小叔要不是为了那个女人跑去国外，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死！” “要说我小叔也够蠢的，宁愿放着那么大的家业不要也要私奔。”……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季妄抬眸看向沙发上的人，眼底满是厌恶，听到对方口中不断吐出的恶毒字眼，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第59章 季妄早就见惯了人性的恶意，他自己被怎样对待都无所谓，可他无法接受任何人诋毁林晏书，哪怕一点都不行。 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端着托盘经过，看到他驻足在那里，礼貌地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季妄偏过头瞟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玻璃杯里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色泽通透，顿了一秒他伸手拿了杯红酒仰头灌了下去，然后将空杯子放回到托盘上，拂了拂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等到侍应生彻底走远以后，季妄眼底的温度一下子冷了下来，抬脚就踹开了房门，沉重的木门受力砸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林嘉茂嘴里的烟还没抽完，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一下，烟灰掉落烫了手，嘴里发出一声低骂。 “卧槽，哪个傻逼啊？” 林嘉茂一抬眼就瞧见了门口站着的年轻人，看上去年纪倒是不大，那人掀了掀眼皮冷冷地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分明从没见过这个人，却从对方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攻击性。 “你他妈谁啊？”林嘉茂有些烦躁地问道，林家在a市地地位平常也没几个感惹的，何况他一向跋扈惯了，此刻骤然遇到如此不讲规矩的，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季妄没说话，朝着人走近了几步，眼尾轻轻上挑，懒懒地吐出两个字。 “你爹。” “卧槽！你他妈放什么屁呢？嘴给我放尊重点！知道我是谁吗？” 林嘉茂气的整个人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了，他长这么大在外面还没人敢这么对他的，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也有必要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 林嘉茂直接一拳就朝着季妄的右脸挥了过去，被他一个侧身轻易地躲开了，倒是林嘉茂自己因为惯性的作用，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没有摔倒，顿时更生气了，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季妄。 季妄一脚踹在林嘉茂的胸口将人直接踹到在了地上，不知道是季妄的动作太快还是因为从来没人敢这么对过他，总之林嘉茂坐在地上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满脸都写着 不可置信。 薛桥看着他那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谁让林嘉茂那张嘴实在太欠揍了，挨打都是迟早的事儿。 他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闯进来的年轻人，生面孔不太清楚对方的底细，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还在上学，不知道林嘉茂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小朋友惹的他发这么大的火。 季妄脸上的神情分明没什么变化，薛桥却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怒火，既然能来参加活动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小兄弟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嘛，动手就不对了。”薛桥不怎么走心地劝道。 季妄没说话只是抬眸睨了他一眼，眼神中透着凛冽，没什么温度，就连薛桥这个混迹商场的老油条都冷不丁地被那眼神给冻了一下。 “我操你大爷的！” 林嘉茂很快回过神从地上爬了起来，像颗炮弹似的朝着季妄冲了过去，季妄就站在那里，等人快倒跟前的时候才躲了一下，一把揪住了林嘉茂的衣领，朝着他挥了一拳头。 他这一下子用了一点没留情，几乎是一瞬间林嘉茂的嘴角就红肿了起来。 薛桥虽然乐的看热闹，可眼看事情的发展逐渐不受控制，他还是阻拦了一下，毕竟林嘉茂的背后是整个林家，这少年得罪了林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林嘉茂吃了亏，嘴角疼的厉害，眼底怒火中烧，整个人都跟季妄扭打在了一起，可他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里会是季妄的对手，根本就是单方面的被碾压。 屋子里动静越来越大，眼看着情势不好，薛桥连忙通知了酒店的安保人员进来将两人拉开。 酒店的侍应生也跟着进来询问情况，林嘉茂大概是气狠了，被人架着都还整个人都还扭着身体想朝着季妄踹。 季妄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神情冷淡的仿佛自己不是当事人一样，被问及冲突原因，他也只是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林嘉茂，十分敷衍地说道：“喝多了，认错人了。” 对于季妄的话侍应生明显保持怀疑的态度 ，眼前的人虽然身上确实有酒气，可他神色清明哪有半点喝多了的样子。 但秉持着服务至上的原则，侍应生还是礼貌地问道：“需要给您准备醒酒汤吗？” 林嘉茂挣扎着想要甩脱旁边架着他的人，嘴里仍旧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 “你们会所有毛病吧！什么疯狗都往里放吗？这人踏马怎么混进来的！” 季妄听着林嘉茂吐出来的话却没什么感觉，他的确是一条疯狗，以前季盛阳也这么说过。 侍应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季妄是生面孔，但林嘉茂的身份却是众所周知的。 “先生，麻烦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卡。”侍应生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语气仍旧保持着客气。 季妄眼眸垂了一下，脸上的神情难得有了一丝波动，他是跟着林晏书一起进来的，自然没用什么所谓的邀请卡。 见他不说话，侍应生再次提醒了一遍。 “我没有。”季妄淡声说道。 一听见这话林嘉茂就更来劲了，原本还以为是圈子里哪位老板家的小崽子，没想到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他甚至连入场的资格都没用。 第60章 林嘉茂顿时更加肆无忌惮了，十分嚣张地说道：“今天你们要是不收拾了这小子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就跟你们没完。” 侍应生这下也感觉到了棘手，他们会所能够承接这下规模的商务活动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会所，谁会想到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这种圈子里的人最注重的就是私密性，所以才会仔细核实所有入场人员的身份，侍应生之间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就人匆匆走了出去。 “先生，请稍等，我们已经派人去查证了，很快会给您一个交代。” 林嘉茂顿时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等着看眼前的人吃鳖的样子。 “查呗，查仔细了，等查清楚了就让这小子给我磕头认错，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敢对本少爷动手。” 薛桥沉默地看了一眼，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局面，如果眼前的少年真的是私自混进来的可不单单是被赶出去那么简单的，他不免有些替对方担忧。 看林嘉茂的样子似乎完全不认识这少年，可对方刚刚动手的样子却是一点没留情，分明是被得罪狠了。 第36章 解释 林晏书原本跟人说着话，余光注意到侍应生脚步匆匆的样子，似乎旁边出了什么纰漏。 “俞叔，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林晏书看着那个方向，突然想到了季妄，他刚刚出去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当门口的人逐渐变多的时候，季妄一开始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直到他在人群当中看到林晏书，却莫名开始慌乱了起来。 那种感觉好像是在外面闯祸的时候，刚好撞见了下班回来的家长一样，底气一下子卸了个干净。 林晏书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俞叔站在他的身后，那双眼睛没什么波动，只是平静得注视着。 季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听见了多少，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只是下意识地走到了林晏书身边。 “林、堂……哥。” 林嘉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林晏书，他记得林晏书不是已经很多年不出席这种场合了吗？这次怎么突然又跑过来了。 林嘉茂虽说嘴上嚣张，可骨子里对于自己这个堂哥还是有些畏惧的。 想当初林晏书刚开始接手林氏集团，董事会那些老家伙压根没几个服气的，那些人仗着手上的股份和资历没少刁难他，他却一点没惯着，直接清理掉了所有危害集团利益的人。 “你怎么来了……”林嘉茂有些心虚地看着轮椅上的人，注意到朝着他走过去的少年时瞬间变了脸色，生气地质问道：“你认识这小子？” 林晏书没答话只抬眸看了林嘉茂一眼，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对方刚燃起来的气势瞬间就熄了火。 林嘉茂蠢归蠢，到底还是没胆子当面冒犯林晏书的，不管怎么说林氏现在毕竟还在林晏书的手上，他们家的小公司也还得依附于林氏才能存货下去。 林晏书没接茬，像是完全没看到这个人一样，反而转头看了一眼季妄问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季妄垂眸看着他，样子有些乖顺，丝毫没有刚才的戾气。 “不小心走错路了。” 林晏书仍旧看着他，也不知道信不信他说的话，顿了顿才嗯了一声。 林嘉茂的视线在这两个人之间来回逡巡了一圈，总算是咂摸出一点东西来，他本来还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疯小子是打哪儿来的，又为什么会跟自己动手。 这会儿却是反应过来了，他记得那少年进屋之前，他貌似在跟薛桥说着林晏书的坏话来着，八成是叫这小子给听见了。 林嘉茂再次看向了季妄，不清楚他会不会将刚才的事情说出来，心里打定了注意哪怕对方说了 他也是不会认的，反正这里面又没有监控。 林晏书微微歪头看了一眼林嘉茂脸上的伤，朝着季妄问道：“怎么回事？” “堂哥、都是这小子打的，他刚刚……” 提起这个林嘉茂顿时就来了劲，语气都激动了起来，却被林晏书一句话给打断了。 “我没问你。” 林嘉茂：“……” 他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刚点燃的炮仗被人浇了一盆水，那口气憋的胸口疼，只好狠狠瞪了季妄两眼。 林晏书再次看向季妄，等待着他的回答。 “没什么，只是误会而已。”季妄淡声说道。 林晏书点了点头似乎也没用再继续追究的打算了，反而看向一旁的侍应生说道：“他是我带进来的，应该不需要邀请卡吧。” 侍应生在这种地方工作，一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很快说道：“自然，林先生的人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 活动主办方连续好几年都给林晏书发了邀请，今年好不容易才把人给请来了，又出了这种岔子，上面的领导一收到消息便急忙赶来了，一个劲儿的道歉说是他们的疏忽。 林嘉茂是林晏书的堂弟，季妄又是他亲自带进来的，发生了这种事情，自然只能是他们监管不到位的错，好在林晏书没同他们计较。 回去的路上季妄本以为林晏书至少应该问些什么，可他却一言未发，一直到了酒店都没有开口，吃过饭林晏书就让他回房间休息了。 季妄连衣服都没换就仰头躺在床上，脑子里忍不住揣摩林晏书的的情绪，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反而更加烦躁了，干脆起身去了林晏书的房间。 第61章 俞叔刚好开门从里面出来，正好瞧见季妄。 “季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季妄透过缝隙朝里面看了一眼，迟疑着问道：“他睡了吗？” 俞叔笑了笑说道：“还没呢，先生还在处理事情，您进去吧。” 俞叔说完就离开了，季妄走了进去，林晏书坐在客厅，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然是还在工作，察觉到季妄进来他也只是抬眸看了一眼。 季妄停在他跟前不远处，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林晏书半天没听见动静，抬头就瞧见季妄一脸踌躇地站在那里，嘴唇紧抿着一副严肃思考的样子。 “有事？”林晏书淡声问道。 季妄想了想，有些谨慎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不确定自己今天的行为算不算给林晏书惹麻烦，他们特意从a市赶过来参加活动却中途离开了，或许打乱了他原本的工作计划也 说不定。 季妄并不后悔对林嘉茂动手，就算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那样做，但他并不想让林晏书知道，也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林晏书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微微歪了下头看着季妄，像是不太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我没想给你惹麻烦的，我本来、算了……，是不是耽误你的正事了……” 季妄摸了摸脖颈，有些不大自在地问道。 “嗯？” 林晏书也不急着开口，随意的环保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今天的事情他虽然没有目睹，但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林嘉茂是什么性子他自然是清楚的，季妄看起来桀骜却并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这一点很早之前他就看出来了。 林晏书只是不明白林嘉茂是哪里惹的季妄发那么大的火，季妄自己不想说，他便也就不问。 至于麻烦根本就谈不上，就算林嘉茂是林家的人，他也压根就没放在眼里，毕竟在整个林家，他唯一在意的也就只有林老爷子一个罢了。 “没事，这种活动本来也没什么意思。” 林晏书淡声说道，他原本也只是想找个借口带季妄出来逛逛罢了，来参加这个活动本来就是顺便的事儿。 “哦。” 季妄闷闷应了一声，既然不是因为活动不高兴，那就是因为自己打了他堂弟，可他不想为此道歉。 只要一想起那个人说出来的话，季妄就觉得愤怒极了。 林晏书看他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没有生气。” 季妄惊讶地抬起头，下意识地说道：“可你都不跟我说话？” 他年纪摆在那里，哪怕经历了再多，也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少年人的稚。 也不知道季妄这句话戳中了林晏书的哪个点，他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看着他问道：“你很在意我不跟你说话吗？” 季妄：“……” 心里有什么东西冒了个泡，又啪的碎掉了，化成了水雾，折射成绚丽的色彩，让人有些短暂地迷失。 那些一直被忽略掉的不明所以的情绪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着，几乎快要冲破胸膛。 是啊？他很在意吗…… 为什么会有酸酸涩涩的感觉呢？ “没有故意不理你，只是觉得或许你并不想告诉我。”林晏书耐心地解释，回想起今天所发生的场景，他看向跟前站着的人问道：“他们要看邀请卡，如果我没有出现你打算怎么办？” 季妄抿着唇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打算怎么办？他根本没有打算那么多。 “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我并不想干预你什么。”林晏书顿了顿才有继续说道：“但是如果你自己解决不了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季妄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剧烈有力地在胸腔里震动着，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接触过林晏书的人就会明白，这个人远比你以为的还要好。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打他吗？”季妄鬼使神差地问道。 “啊，那个啊——”林晏书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说吗？” 季妄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觉得这不是想不想说的问题，林嘉茂和林晏书之间毕竟有亲戚关系，而他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他揍了林嘉茂，本能认为林晏书会站在对方那边来质问自己。 小时候不管他做什么，季盛阳从来都不会听他的解释，他也不屑解释，季妄从来都是宁愿挨揍也不肯服软。 可这一刻季妄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想被林晏书误会，总觉得林晏书应该要问些什么的。 “只要你认为自己是对的，就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 林晏书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季妄垂眸呆呆地望着他，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林晏书招了下手，季妄乖巧地在他跟前蹲了下来，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他，眼前的人轻轻靠近了一些。 那一瞬间季妄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得缓慢了起来，林晏书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里放大了。 林晏书伸出手在他嘴角旁边的位置点了一下，被他触碰到的地方滚烫的烧了起来，季妄看着他的动作喉咙滚动了一下，嗓子有些发干，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将那根手指含进嘴里。 第62章 “受伤了？” 林晏书完全没有察觉到季妄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反而认真地盯着他看。 其实也不算是受伤，只是稍微有点红痕，应该是不小心被林嘉茂碰到的。 “嗯。” 季妄发出来的声音有些低哑，目光看向桌上的水杯，玻璃杯里的透明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晕。 “下次注意一点，不要伤到脸。” 林晏书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可季妄却觉得他眼里好像不太高兴。 如果那个时候他足够冷静的话，就会意识到这句话的重点，那样的话也许早在那个时候他就会停止某些不该有的奢望，而不是头也不回地朝着一条看不见光的路走下去。 只可惜此刻的季妄心里压根没注意到这么多，于是很多微不足道的细节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被忽略掉了。 第37章 首次飞行 他们来的这个滑翔伞基地在国内很出名，来这里的客户不仅是会员制，而且还需要提前预约，哪怕是季妄这种不怎么关心外界的人，之前也在旅行视频上刷到过。 早上出门的时候林晏书并未告诉他行程安排，到达目的地以后季妄看着空中那些漂浮着的彩色伞布，恨不得马上冲下车，那大概是身体最原始的对于自由的渴望。 季妄穿戴好装备，戴上专用的运动太阳镜，较之普通的眼镜更加贴合脸型，阳光侧边照射也不会刺眼，弯曲的弧度能起到更好的防风沙作用。 镜片上的炫彩镀膜折射掉了一部分光线，像是给周围的景物单独加上了一层暗色的滤镜，连风都染上了颜色。 教练站在旁边重复着动作指导，今天山上的天气很好，风速适宜尤其适合他们这种新手。 出发之前季妄回过头看了一眼，他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在教练允许之后即将开始他的首次飞行。 林晏书就坐在身后不远处的露营椅上，帐篷轻轻晃动，漏出来的阳光铺洒在他的身上，散发着少见的松弛感。 旁边有人走过来同他低声说着什么，林晏书微微侧身回答着对方的问题，像是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突然转过头朝着季妄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 林晏书目光里没什么温度，只是很平淡的一眼，可是那一瞬间季妄却有种错觉，风速好像一下子变得慢了下来，周围的说话声都安静了，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季妄忍不住想，要是可以一直停留在这个人的目光里就好了。 他要的不多，仅此而已。 季妄朝着林晏书露出一个笑，然后迅速转过身开始助跑了起来，身后是沉重的装备，脚尖离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了起来。 身体从山坡上俯冲坠落漂浮在半空中，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从高空俯瞰大地，世界尽收眼底。 地平线变成了模糊的白雾，橘红色的落日就在眼前，一伸手就可以触碰的到那层暖黄色的光晕。 季妄好像化成了一只鸟，在天空中自由翱翔，什么都不用考虑，他突然很想大喊，让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之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林晏书抬眸注视着远处的那个身影，黄昏的光线也还是有些强烈，令人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他以前很喜欢这样的极限运动，滑雪、跳伞、还有冲浪，淮序总会陪着他。 他的人生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选的，只是迫于无奈走到了那一步。 大概心里始终还是想要逃离的吧，所以才会格外享受片刻的自由，至少在远离地面的那一刻，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有时候林晏书甚至在想或许上天让他失去双腿，就是在警告他，不应该试图逃离，否则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他应该要认命的。 那么他希望，至少季妄是自由的！ 他看着那个身影缓缓降落，少年穿着黑色的冲锋衣，眉眼浓烈好看，站在那里逆了一整个世界的光。 偶尔有时候林晏书也有些恍惚，他到底在季妄身上寻找着沈淮序的影子还是那个无法表露于人前的自己。 刚一落地基地的工作人员就朝着季妄跑了过去，帮忙摘掉了他身上的装备，询问他是否有什么不适，毕竟他是第一次体验飞行。 季妄摇了摇头，他此刻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反而格外精力充沛，心脏快速地跳动着，肾上腺素还没有降回正常水平。 “你刚刚做的很棒！” 教练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会儿风有点大，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扩大音量才能听清对话。 “谢谢。” 季妄随口说了一句，一边跟跟教练说着话，目光却下意识地四处寻找。 教练看到他的动作问道：“你是在找你的朋友吗？他在那边的休息室去了？” 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季妄朝着那边看了一眼，果然注意到了玻璃墙后面的人。 简单跟教练说了几句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朝着林晏书跑了过去，他有好多话想告诉林晏书，想要跟他分享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还有飞起来的感受。 林晏书坐在椅子上始终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安静地听着他诉说，季妄说到一半却突兀地停住了，就连脸上的笑意都收敛了。 见他突然不说话了，林晏书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第63章 季妄抿着唇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林晏书的腿上，他刚才太兴奋了以至于忘记了林晏书受伤的事实，他怎么能在他面前说这些话呢？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妄眼眸一下子就垂了下来，心底浮现出难言的愧疚。 “嗯？”林晏书看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对方情绪转变的缘由所在，轻轻笑了一下，淡声说道：“你不必顾虑，我早就不在意了。” 如果说当初意外刚发生的时候或许他还有些不能接受，但这几年的治疗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林晏书并非是自暴自弃的人，只是很多事倘若我们已经拼尽全力仍旧无法改变，那便只能顺应天意，他对待这双腿的态度亦是如此。 温医生想要他做的治疗他都会尽力配合，哪怕复健再辛苦他也还是会坚持，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此抱有多大期待。 在林晏书眼里季妄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遇到开心的事情会不自觉地想要分享，这本身就再正常不过了，他并不会因此觉得被冒犯。 “不在意？”季妄半蹲在他跟前抬眸看着他，听到这话莫名就有些生气，“为什么不在意？”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的变化，林晏书看了他一眼，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视线虚无地看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季妄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没有意义。” 林晏书低沉的嗓音有些虚无缥缈，像是一出口就彻底消散在了风里，季妄张口想要反驳他，却在触及到那双漂亮的眼睛时戛然而止，林晏书琥珀色的眼珠里流淌出的情绪分明是悲伤的。 甚至某一刻，他觉得这个人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季妄不喜欢这种感觉，刚才在天上飞的时候他没有担心，此刻却后知后觉地有种无法掌控的失重和眩晕，这让他不太舒服。 远处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天空被调色盘一层一层地晕染开来，由浅紫到深蓝。 林晏书收回目光对着他说道：“不早了，下山吧。” 车子摇摇晃晃地行驶着，季妄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象，宛如一副展开的画卷呈现在他的眼前，他却没什么心思欣赏窗外的美景。 让林晏书感到难过的事情会是什么呢？季妄无法明白，因为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经历。 他清楚地知道即使他们身处在一个办公室里，一起吃过很多次饭，有过很多接触，他对林晏书依然算不上了解。 这个人可以轻易地走进别人的生活，可他自己的内心却包裹的如同蚕茧，不叫别人窥探分毫。 “有意义的。”季妄突然转过头轻声说道。 “什么？” 林晏书正在低头察看手机上的新闻推送，闻言抬了抬眸，车子刚好经过旁边的建筑物，光线遮挡明明暗暗地落在季妄的脸上。 季妄却没说话了，只是盯着他看，他想并不是没有意义，对他而言，林晏书存在就是最大的意义。 就算林晏书不在意，他也会在意的，季妄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林晏书的双腿。 “会好起来的。” 季妄的声音很轻，却郑重而又虔诚，他这辈子没什么太好的运气，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自己仅剩的好运都送给这个人。 希望他平安健康，希望他永远璀璨。 季妄很少祈求过什么，仅有的一次还是在母亲身患癌症的时候，夜里睡不着觉偷偷在楼下的商店买了包烟，站在卧室的窗户边吹着风。 夏日的风里裹挟着燥热，让人说不出的烦，他第一次抽烟被呛的咳嗽了起来，滋味并不好受，烟头掉落在夜色，那一团红色的火星无休止的下坠，很快就熄灭了。 季妄看着无尽的夜空，期待着会有奇迹发生，他怨恨世界的不公平，苦难已经给予母亲太多痛苦，为什么还要彻底摧毁她。 为什么别人轻而易举就可以拥有的东西，他却不管怎么努力好像也始终无法得到…… “嗯。” 季妄的话说的不清不楚，林晏书却听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林家的每一个人表面上对他热情，可背地里却都巴不得他永远无法站起来，因为那些人觉得这样就可以击垮他了。 可季妄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做一些温暖的事，表现的什么都不在意却又处处细心。 想到季妄做的那些事情，林晏书轻轻笑了一下。 “笑什么？” 季妄有些别扭地转过头不去看他，耳垂有些发烫，有些心虚想林晏书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没什么，只是觉得——”林晏书停顿了一下，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番才又继续说道：“你跟我以为的好像不太一样。” “你跟我以为的也不一样。”季妄轻声嘟囔着。 大概是因为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林晏书明显放松了很多，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是吗？哪里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 季妄说了句废话，林晏书也没同他计较，他本来也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要得到什么答案。 山上还有人没下来，季妄看着远处的基地流露出几分不舍。 林晏书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说道：“喜欢的话，等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过来。” 第64章 第38章 欲望 他们在c市待了差不多一周左右，去了很多的地方，几乎把有意思的地方玩了一个遍，林晏书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同伴，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心里想做什么，然后体贴地安排好一切。 回到a市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了，黄昏笼罩着澜湾别墅，长时间坐车让人身体疲惫，季妄精神都有些颓丧。 他这几天玩疯了，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 ，此刻一回到熟悉的地方才察觉到体力透支，简单去浴室冲了个澡之后便躺下了，柔软的床铺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绵软无力，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本来只是打算趴着休息一会儿，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头发都还没有擦干，意识昏沉沉地漂浮着，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耳边是流动的水流声，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季妄置身于一片竹林中，风一吹叶子发出唰唰的响声，他脚上踩了双人字拖站在光滑湿润的石子路上。 季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浴袍很快意识到这是在哪里，云雾山上的温泉酒店。 至于为什么会梦见这个场景，他心里有个隐秘的猜测，顺着小路往前走了一段，心里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呼吸都放缓了，白茫茫的雾气当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浮在水里。 银白的月光下，那个背影虚幻的有些不真实，水面上闪烁着细碎的星光，季妄站在水池边那个名字卡在喉咙却不敢叫出口，怕一出声那些隐匿的情愫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水中的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朝着他轻轻笑了一下，明明不是那种艳丽的长相，可在此刻却有种勾魂摄魄的味道，季妄的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泡进了温泉水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林晏书张了张嘴，似乎念出了一个名字，周围的水流声太大了，他的声音又太轻，季妄什么都没有听见，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人走了过去。 他踩在水里逆着阻力往前走，林晏书始终站在那里，笑意吟吟地仰头望着他。 季妄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要比林晏书高的，垂眸注视着那张泛着水色的红唇，笼子里的欲望化身成了野兽，疯狂叫嚣着想要出去。 季妄伸出手抚上了那张清丽的容颜，大概是站的久了，手下的肌肤带着几分凉意，林晏书只是垂眸看了一眼触碰自己的那只手，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移到后颈的位置，季妄张开了手指微微用力掐住了，林晏书因着他的动作被迫仰头，嘴唇下意识地张开了。 季妄看着眼前的人，左手覆上了那双薄唇，轻轻摩挲了两下，他的动作很轻如同授粉的蝴蝶，温柔地像是要把人融化掉一般。 “林晏书。”季妄叹息似的念出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名字，看向他的目光都化成了一滩水，他笑了笑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放弃抵抗了。” 季妄终于意识到原来很多东西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他避无可避，尽管知道眼前的月色不过是一场水中倒影，他也甘愿沉溺水中。 手腕轻轻用力将人带入怀中，季妄低头吻了上去，林晏书微微瞪大了双眸，有些不明状况地看着他，察觉到他想要后退，季妄捧住他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季妄将人紧紧禁锢在怀里，细细地研磨着他柔软的唇瓣，灼热的气息蔓延在两个人之间，林晏书整个人脱力似的靠在他的身上。 季妄吻的太过投入，那张唇实在令人痴迷，他片刻也不想分开，直到林晏书因为缺氧而拍打他的胸口才将人放开，低声笑了一下，嗓音有些哑。 右手扣着他精瘦的腰身，左手虚虚地卡着林晏书纤长的脖颈，食指慢慢往上移动到喉结的位置，俯身在他耳边诱哄地说道：“乖一点。”…… 林晏书回来后就一直待在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务，才走了一周就有不少的文件积压在那里等着他审核，晚饭的时候俞叔进来看了一眼，见他还在忙着便也没有打扰。 等到批复完所有的文件才注意到已经快七点了，林晏书仰起头左手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脖颈，伏案工作的时间太长导致血液不流畅，这会儿有点酸麻。 “少爷忙完了，现在要用餐吗？” 俞叔询问道，饭菜都是早就做好的，考虑到林晏书工作完肯定饿了，所以一直保温的。 “嗯。”林晏书点了下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季妄呢？他在做什么？” “一直在房间呢，进去以后就没出来。”俞叔如实回答道，晚饭那会儿家里的佣人去敲门没听见动静，“估计是还在休息。” 林晏书抿了下唇，从回来到现在也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就算是睡觉也应该起来了。 俞叔问道：“需要我去看看吗？” 林晏书沉默了一下才说道 ：“算了，我去吧。” 季妄的住的卧室跟他的书房隔的不远，林晏书轻轻在门上扣了两下，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响才拧开了门把手。 卧室里没有开灯，落日的颜色已经完全褪去了，这是夜幕降临前的静谧时光，世界被一层奇妙的蓝调笼罩着，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 窗户半开着，闷热的晚风吹动着浅色的薄纱，空气里散发着奇怪的味道，林晏书偏过头看了一眼，光线昏暗他只能看见床上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第65章 轮椅在地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稍微靠近了一些就听见了沉重的喘息声，林晏书很快意识到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停在了几米远的距离。 季妄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有些脱力地靠在床上，额角渗出了薄汗，无意间转过头就看见了远处的人影，大脑迟缓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还沉浸在梦里，愣了一下后才回过神，无比慌乱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季妄一把扯过了旁边的薄毯搭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压根没注意到林晏书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惊慌之后又忍不住想，还好这会儿屋里没开灯，否则他脸上的羞赧就会无处可藏。 林晏书刚一动就被季妄制止道：“别过来！” 话一出口季妄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担心林晏书误会，又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没穿衣服……” “嗯。” 林晏书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操纵着轮椅向前了几乎，季妄的眼眸都瞪大了，却又无处可躲，只能紧紧抓住身上的毯子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 林晏书停在了距离他半米远的地方，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所以呢？” 季妄：“……” 他人都过来了，所以什么也没用了吧！ 而且他觉得林晏书在某些事情上真的迟钝的可怕，季妄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个年纪还能这么纯情的，这简直是个奇迹！ “没什么。”季妄闷闷地说道，有种说不出地无力感。 林晏书听他声音不大对劲，抬眸看了一眼，注意到到季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问了一句，“不舒服吗？” 在车上的时候季妄似乎精神就不太好了，c市和a市的气候差异有些大，有些人第一次去不适应会生病也是正常反应。 何况最近几天季妄体验的大部分都是一些极限运动，他之前又没有经验，想到这里林晏书不放心地伸出了手。 林晏书的手触碰到他额头的那一刻，季妄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好像停止了，触感有些凉，眼前的这张脸不断跟梦境里的画面重合在一起。 这个人和他梦里一样神情冰冷，可那双眼睛却染上了几分黄昏的残热，琥珀色的宝石漂亮地让人想要收藏。 “好烫。”林晏书皱了下眉，低声问了一句，“发烧了吗？” “没。”季妄下意识地攥住了他的手，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视线仿佛要把人穿透。 林晏书瞥了一眼，季妄很快就放开了，身体也往后挪了一些，避开了他的触碰，目光看向了别处，不太自在地说道。 “——可能是屋子里太热了吧！” 真的很热，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煮沸了。 林晏书也没多想，只是环顾了一下问道：“怎么不开空调？” “——刚刚回来太累了，冲了个澡就睡着了，忘记开了。”季妄语速有些慢，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收拾一下，起来吃饭吧。” “嗯。” 季妄应了一声，一直到林晏书彻底走出房间才松了一口气，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过了一会儿才掀开毯子看了一眼，沉重地吐出一口气。 仅仅只是碰了一下额头就这么大反应，季妄有些烦躁地将毯子扔在一边下了床，起穿着拖鞋身去了浴室，冷水浇在身上泛起细微的颤栗，但总算是让那股燥热降下来了一些。 季妄脑海里的画面乱七八糟的，一只手撑在墙上，耳边全是林晏书低沉的嗓音混合着清晰的水流声。 他大概是疯了吧，才会做那样的梦。 第39章 玻璃小屋 两年后智能家居的业内招标会上，季妄捏着话筒站在台上，西装外套刚才在台下就已经脱了，此刻身上只穿了件衬衫，袖口往上挽了两圈，看起来轻松有随意。 按照抽签的顺序，森屿刚好排在最后一个，这个位置其实很不利，因为裁判前面已经听了太多的方案，到了这个时候几乎都已经疲惫了，如果没有足够的亮点，很难吸引他们的注意。 季妄却没有丝毫的慌张，整个宣讲过程中几乎没怎么看过身后的大屏幕。 他的条理清晰流畅，数据穿插着市场案例，讲得生动又有趣，面对裁判提出的问题也能够回答的从容不迫，底下的裁判冲着他认同地点了点头。 季妄一下场团队里的人一边念叨着稳了稳了，一边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他勾唇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接过同事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等待结果的时间里，各个公司里的人凑在一起寒暄，都是一个行业内混的人，基本上也都是熟人。 这两年季妄也经手了不少的项目，在整个a市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所以趁着这个间隙不少人过来同他搭话。 “小季总，好久不见啊！”德盛的陈经理笑着说道。 季妄目前担任森屿市场部的总监，他年纪小，通常在公司大家都会称呼他一声小季总，久而久之这个称呼也就传开了，大家基本上都这么叫他。 虽说只是一个总监的位置，可了解的人都知道现在森屿的大部分事务基本上都是交由季妄在打理，林晏书很少会过问他的决定。 大家即使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也没少揣测他跟林晏书之间的关系，都知道他市林晏书一手教出来的，顶尖的资源几乎全都给了他，连自己一手创立出来的森屿也都放心交到了季妄的手上，这可不是一般的关系能做到的。 第66章 季妄跟人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这种时候也无非就是互相客套，都想要从对方身上套出点东西来，果然话没说几句陈经理就将话题引到了招标上面 。 季妄年纪虽然不大，可应付这种场合已经相当熟练了，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让对方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先进去了。” 季妄说完之后就转身进了会场，陈经理看着他的背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主持人在台上公布着信息，下面的人一个个都翘首以盼地望着他。 “怎么办！我好紧张！” “我也是！” 季妄看着自己团队的人一连忐忑的样子有些好笑，都到了这一步了紧张也没用了，直到森屿集团的名字被念出来，耳边响起了克制的欢呼声。 “yes！中了！我就知道小季总出马一定没问题的 ！” “那当然了，小季总最牛逼了，有他在没意外！” 大家一边起身整理着手上的文件资料，一边兴奋地讨论着待会儿该去哪儿庆祝的事儿。 季妄坐在椅子上却没怎么听他们说什么，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聊天框上，低头快速打字回复着消息。 团队里同事注意到刚才还神色冷淡的人此刻唇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就连眼神都温柔了一些，忍不住好奇小季总是在跟谁聊天。 林晏书：结束了？ 在员工面前一连淡定的小季总此刻像个求表扬的小朋友，认真打字道：嗯！结束了，不问问我结果如何吗？ 林晏书：不是显而易见吗？ 季妄轻轻笑了一声。 季妄：对我这么有信心？ 林晏书：你的方案我看过，没什么问题。 “小季总，你是在谈恋爱吗？”旁边的员工一脸兴奋地问道，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嗯？”季妄一抬头就看见他们一个个的都盯着自己看，一向高冷的人少见地笑了一下，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待会儿庆功晏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季妄拿起西装外套搭在手上，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嘱咐道：“不用省钱，回头找我报账就好。” “我怎么感觉小季总好像挺高兴的样子呢？他这是要去约会吧？”小姑娘盯着他的背影感叹了一句，“果然好男人都是别人家的，也不知道像小季总这么年轻帅气还有能力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 季妄到医院的时候，林晏书刚好做完复健，正坐在椅子上跟温医生说着话，一抬眼看见门口的人还有些意外。 季妄朝着人走了过去，跟温医生点头打了个招呼，这两年几乎每一次林晏书复健的时候他都会跟着过来，所以温医生也已经习惯了。 在对待林晏书复健的事情上，季妄比任何人都认真，他甚至做的比很多理疗师都更加标准规范，总之在他的照顾下林晏书的腿部状态确实有了改善。 季妄便推着人往出走，出了电梯林晏书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想来就来了。” 季妄语气十分随意，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对于彼此的脾气秉性都清楚了，说话自然没那么多顾忌。 林晏书笑了一下说道：“小季总拿下这么大的单子，不去庆祝一下吗？” 明知道他故意揶揄自己才会称呼小季总，季妄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转过身熟练地将人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他这辆车是越野的车型，比普通车的底座高，所以每次坐他的车林晏书都只能被他抱着上去。 刚开始季妄这样抱他的时候林晏书还有些不自在，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有时候甚至还会配合地勾住他的脖颈。 季妄弯着腰将人放进副驾驶却没有急着从车里退出去，而是就着这个姿势一只手撑在旁边，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唇角晕开一抹弧度。 “林总想怎么庆祝？我奉陪就是了。” 尾音上扬听起来有些轻快，明知道林晏书是想问他怎么不去庆功晏的事儿，季妄却偏要故意误解他的意思。 林晏书仰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比起前两年有了很大的变化，他还记得第一次在发布会上看见季妄的时候，那双乌黑的眼珠像是幽深的水潭，没什么生机，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 。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决定，他的成长速度远比林晏书以为的还要快。 见他不回答，季妄歪了歪头问道：“在想什么？” 林晏书这才回了神，抬眸问道：“我在想，这次应该给你准备什么？” 这两年里每一次季妄取得成功，林晏书都会替他准备礼物，期末考试出成绩，第一次谈判成功，认真地记录着他每一次微不足道的进步。 但因为送礼物的次数太多了，林晏书也会有些苦恼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了。 季妄笑了一下，低声说道：“这次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换我来？” “嗯？” 林晏书还没反应过来，季妄就已经关上了车门 ，将地上的轮椅折叠收纳好放进了后备箱里。 林晏书本以为他们应该回澜湾别墅，不过走到一半他就发现路线不对了，偏过头看了季妄一眼却也没有问什么。 车子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行驶着，湛蓝的天空上漂浮着大片大片的白云，远处是蜿蜒的山脉，身处在这条路上有种逃离城市的错觉，忍不住想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第67章 车里放着流行音乐的顺着车窗飘荡在山谷间，自然风吹在脸上很舒服，林晏书偏过头看着他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季妄笑了一下，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了几下，他开车的时候很放松，习惯一只手搭在车窗上，这条路上很空旷，几乎没什么车辆。 等到了山顶林晏书才看见这上面居然有一座玻璃小屋，木质的小庭院外面种满了玫瑰花，在夕阳下热烈地绽放着。 “到了，下车吧。” 季妄一只手撑在车上看着他说道，弯腰将人抱到了轮椅上，熟门熟路地推开了那道栅栏小门往里走。 路有些窄刚好容纳他们两个人通过，玫瑰花丛在晚风中摇曳着优美的身姿，中间是一个圆形的露台，林晏书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季妄停了下来，绕到林晏书跟前蹲了下来，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认真地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总想送你些什么，可我的东西大部分都给你给我的，这是我用自己赚的钱修的，费了挺长时间的。”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也有很多套房子，但我还是想把它送给你，至少，我希望可以有那么一个地方让你无所顾虑地做自己。” 没什么华丽的言辞，可季妄目光中的滚烫却让人无法忽视。 “晏书。” 季妄叫过很多次林晏书的名字，却还是第一次叫他晏书，这两个字一出口他就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可他却仍旧想要这样做。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话，那些在夜里辗转反侧的情愫，最终都化成了一句。 “对我而言，你比玫瑰更加耀眼。” 第40章 冒犯 林晏书双手交叉随意地搭在腿上，敛眸看着眼前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季妄的话语直白又热烈，眼神不躲不闪地望着他。 那眼神实在太过滚烫，林晏书忍不住偏过头移开了目光，晚风里夹杂着玫瑰花的香气，玻璃小屋在黄昏中泛着奇异的光彩，空气如同实质一般笼罩这这个地方，像是漂浮的水晶球。 设计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季妄想必没少费精力。 这两年他成长的很快，当初那个在酒吧里推销酒水被欺负的少年，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林晏书心里轻轻感叹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季妄的成长速度比他以为的还要快。 现在的季妄是大家口中的小季总，是a市商界的后起之秀，即使不需要林晏书他也可以实现自己想做的一切了。 “很漂亮的房子。”林晏书看着前方闪烁着光彩的玻璃小屋，唇边漾开一抹浅浅的弧度，抬眸看向跟前的人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听到他的称赞季妄露出欣喜的笑，乌黑的眼眸盯着他问道：“你喜欢吗？” 单从字面意思上来说季妄应该是在问他喜不喜欢玻璃小屋，可他的眼神却又好像在期待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林晏书沉默了一瞬才轻轻嗯了一声，看向他说道：“喜欢。” 听到林晏书肯定的回答，季妄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在光线下有些晃眼，他站起身推着人往屋子里走，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水池环绕着屋子潺潺流动着，做成了人造小溪的模样，季妄站在门口打开密码锁输入密码，触屏上发出清晰的电子音。 林晏书看着季妄输入的那几个数字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出来起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进门后是宽敞的圆形客厅，暖木色的建筑映衬着外面的浓密的树林，屋顶有一块做成了可以开合的天窗，晚上一仰头就可以看见山里纯净的星空。 季妄领着人在里面简单参观了一下，然后商量着问道：“我们今晚不回去，在这里住一晚好不好？” 林晏书问道："住在这儿？"虽说这屋里什么布置都有，可他们出来的匆忙，什么生活用品都没用准备。 “对啊！”季妄点了下头，又想起来什么，突然说道：“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季妄说完就转身跑了出去，推开门的那瞬间光线照射进来，他奔向夕阳，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雾，林晏书看着那道背影怔了一下。 他不知道季妄跑去做什么了，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情，索性自顾自地操纵着轮椅在屋子里逛了起来。 房子是上下两层的设计，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才是卧室，透过玻璃可以看着外面摇晃的树影，客厅旁边有一面大的展柜，分格上摆放了一些装饰品。 林晏书走近了一些才注意到展柜上的那些东西看上去有些眼熟，都是他们之前去一些拍卖会和展会上看到过的。 林晏书有时喜欢一些有艺术感的展品，他自己的书房里有摆了不少，随手拿起一件把玩欣赏着，这些展品的样式都是他一贯偏爱的风格。 不过他记得季妄貌似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这里摆放的大都是一些大师作品，一下子收集这么多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晏书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东西，连外面响起开门声他都没发现，直到季妄左手提着一个大袋子，右手提着银白色的行李箱站在他跟前才注意到。 林晏书瞟了一眼展柜上的艺术品，调侃地说道：“小季总，大手笔啊！” 第68章 季妄也看向了他跟前的展柜，那上面的每一件收藏品都是他费了心思弄来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以外，他就只对林晏书一人用过心了。 林晏书太好了，哪怕做了这么多，他也仍然担心自己准备的不够好。 “都说了是给你的礼物，总得要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吧。”季妄的语气轻描淡写，说完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箱子，“你的东西我都让俞叔帮你准备好了。” 林晏书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完全不知道俞叔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他竟一点都没发觉。 看到冰箱里满满当当的新鲜食材，林晏书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季妄从冰箱里取出食材放在流理台上，一边处理着手上的食材一边回答道：“昨晚就买好了，想着今早要参加竞标时间来不及，就提前送上来了。得得果然” 今天要参加竞标时间上来不及，所以他昨晚就提前将这些东西买好送了上来。 “难怪你昨晚回来那么晚？我还以为……” 林晏书下意识地说道，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公司附近看到的场景，他无意间路过正好看到季妄跟温蔓坐在一起吃饭，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十分般配。 季妄这个年纪谈恋爱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何况他和温蔓也算是青梅竹马，现在又在一个公司，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合适的。 季妄弯腰洗着菜没听见他继续，回头问道：“以为什么？” 林晏书顿了顿才说了句，“没什么。” 他不欲过多干涉季妄的私人生活，便故意转移话题看向了他手上的食材问道：“在做什么？” “煲汤。” “嗯。” 林晏书对厨房的事情几乎一窍不通，只能在一边看着，季妄切着牛肉粒抬头看着他笑了笑。 “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外面休息一会儿。”"还好。"林晏书看着季妄将处理好的食材丢进锅里咕噜噜地冒着泡，白色的雾气升腾着，衬得他轮廓都柔和了许多。 林晏书突然有些贪恋此刻的烟火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季妄在他身边久了的缘故，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和照顾。 趁着煮汤的间隙，季妄从冰箱里取出两个石榴，拿到水池边冲洗干净后，用小刀划开几刀口子，开始认真地剥了起来，动作认真又细致。 季妄低头的时候后颈棘突明显，肩胛骨线条流畅，白色的灯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林晏书在一旁看着竟也不觉得无趣。 红宝石似的石榴籽一颗颗滚落到玻璃碗里，很快就盛了小半碗，季妄取出勺子放在碗里，然后递给他说道： “汤可能还得煮一会儿，先吃点水果吧。” 林晏书看了一眼碗里晶莹剔透的石榴，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用勺子舀了一口喂进嘴里，甘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来。 “这是市郊那家果园的？”林晏书一下子就吃出了这石榴的来源。 季妄倒是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知道林晏书在吃的上面一向挑剔，他比谁都要用心，这两年林晏书的饮食大部分都是由他在负责，哪怕再忙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回去给他做饭。 前几天无意间听俞叔说起市郊林晏书喜欢吃市郊的石榴，他特意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跑去买的，每一个都是他自己采摘的。 “好吃吗？”季妄垂眸看着他问道。 “嗯。”林晏书点了下头。 季妄突然走过来停在他面前，然后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眸。 林晏书有些迷惑地问道：“怎么了？” 季妄笑了一下才说道：“我也想尝尝。” 清朗的嗓音混合着胸腔共鸣，落入耳朵里莫名有些好听，林晏书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继续说道 ：“刚刚剥石榴的时候把手弄脏了。” 林晏书刚想让他去洗一下，眼前的人就凑了过来，语气有些亲昵地说道：“师兄喂我吧！” 除了最开始的抵触，季妄在后来的相处中总是会不自觉地透露出对他的依赖，林晏书很少会拒绝他什么。 某种层面上来说的话，他跟季妄其实是一样的，过早地失去了家庭的温暖，所以下意识地想要在别人身上寻找情感寄托，他对沈淮序也是如此，所以更能明白季妄的感受。 林晏书舀了一勺石榴喂给他，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都当上小季总的人了，还撒娇？” 季妄嚼着嘴里的石榴笑了笑，等吐掉嘴里的渣以后才说了句“挺甜的。” 外人眼中的季妄沉稳有度做事果决，常常让人忽略他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也只有在林晏书面前，他才会偶尔露出符合年纪的一面。 吃过饭后季妄收拾完就领着人上了二楼，从行李箱里取出林晏书的睡衣和洗漱用品，浴室外面是一层磨砂玻璃，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季妄走过去拉开了浴室门，将他需要用到的东西一一摆放好，墙上都装了一些拉杆和防止他摔倒的设备。 季妄将人抱到里面的专用椅子上坐好，调试好水温之后仍旧有些不放心，站在那里不确定地问道：“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林晏书有些好笑地望着他，季妄看着他的神情点了点头识趣地说道：“好吧，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 直到浴室门彻底关上以后林晏书才注意起里面的环境，刚一进来他就发现了这里面的设施全是按照他的使用习惯来准备的，大部分都是半自动的，他其实并不需要做什么。 第69章 季妄站在屋子里调了下开关，灯光瞬间暗了下来，面前的墙上降下一面巨大的投影幕布，背靠着床尾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条腿支在身前，另一条懒散地舒展着。 他手里拿着遥控调试着画面，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了浴室的方向，隔着磨砂玻璃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季妄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只要林晏书在他的视线里，他总有种莫名的安心。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季妄将人抱了出来，空气里充斥着沐浴露的淡香味。 明明用的都是同一个牌子，可季妄总觉得林晏书身上要好闻一些，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触感格外清晰，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林晏书脸上没什么表情，琥珀色的眸子染了水汽，领口处露出漂亮的锁骨，灯光下的肌肤莹润白皙，让人想要在上面留下些什么痕迹。 季妄的呼吸沉重了几分，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林晏书被放置在柔软的沙发上，季妄盘腿坐在地毯上，熟练地掀起裤腿替他按摩着小腿肌肉，手法娴熟轻重有力。 林晏书半靠在软垫上抬眸看着屏幕上播放的画面，是一部外国的音乐电影，舒缓的音乐回荡在屋子里，投影仪的光反射在他的脸上，这个夜晚静谧而又美好。 玻璃屋顶外的天色早就彻底被黑夜笼罩，星星遍布夜空在头顶闪烁着，屏幕里的两个男主角正抱在一起热吻。 “怎么选这部电影？” 林晏书轻轻皱了下眉，这电影他之前看过，讲的是国外一对同性恋之间的爱情故事，两个人因为战争分开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一起。 季妄回过头看了一眼才答道：“哦，随便选的，不喜欢吗？要换一部吗？” “不用。” 林晏书摇了摇头，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自己靠的更加舒服一些，前半段的时候他还看的起劲，两个人时不时交流几句，到了后半段就已经有些困了 。 林晏书只觉得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了起来，屏幕上的画面也开始出现虚影，不知不觉就彻底睡了过去。 季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眸看向沙发上的人，轻轻替他将裤腿拉了下来。 “晏书。” 他轻轻叫了一声，自然没得到任何回应，屏幕上微弱的光芒映照在他们身上，林晏书安静地靠在沙发上，睫毛在眼睑投下一道阴影。 季妄很喜欢他睡着的样子，因为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可以毫无顾忌地注视着那张脸，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就想要靠近。 直到鼻尖都快要触碰到的时候才停了下来，眼底的情绪波涛汹涌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梦里的场景和现实不断重合，季妄看着林晏书的睡颜，脑海里有个声音疯狂叫嚣着。 他微微仰着头在那张柔软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冒犯又珍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季：表面风轻云淡内心os：我老婆真好看，想亲！ 第41章 秘密 周五没什么事儿，季妄上午去公司开完例会后顺路回了趟学校。 刚到校门口附近就看到了齐未青怀里抱着资料走在路上，季妄减速跟在他身后按了声喇叭，降下车窗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齐未青听见喇叭声莫名其妙的转过头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又看了眼跟前的跑车，顿时露出一个笑来，非常自觉的拉开了车门。 “小季总这是又换新车了？”上车后齐未青打量了一圈笑着说道，“看来项目做的不错！” 季妄笑了一下对比不置可否，他经手的那几个项目确实都做得不错，也没少赚，这两年林晏书几乎是不遗余力的在培养他。 人脉、资源、项目全都是给他最好的选择，否则他季妄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成长的如此之快。 “今天怎么想起回学校了？” 齐未青有些好奇地问道，毕竟他们都知道季妄现在有多忙。 “前两天陈教授发消息说有事找我？” 季妄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这个点学生都去上课了，路上没什么人。 “陈教授？”齐未青靠在座椅上思索了一下，猜测着说道：“那八成是因为数据的事儿。” “什么数据？” 季妄将车子停在停车位上，熄了火拔出钥匙，两人一起朝外走。 “嗯，教授最近在做学术研究，还差一组市场调研的数据，他找你多半都是为了这个。” “正好我也要去教授那里，一起吧！” 齐未青将怀里里的资料又往上报了一些，院里都知道季妄是当年的专业第一，但很少有人注意过齐未青这个名字就排在他的下面。 估计连季妄自己都没在意过，毕竟他一向不怎么关注这些。 齐未青那个时候对他充满了好奇，想要知道这个超越自己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齐未青人缘好很快就跟大家混熟了，他尝试着接近过季妄几次，奈何对方实在太过冷淡，似乎并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的交集。 季妄每次都是在宿舍熄灯以后才回来，齐未青帮他开过几次门，两人短暂的交谈过几句，不过也仅限于说谢谢和不客气。 季妄大概是不想麻烦他，反正没过几天就自己配了把钥匙，他仍旧很忙碌，平常除了上课的时间，基本上都看不见人影。 第70章 大家对这个室友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猜测，觉得他性子冷僻不好接触，本来就只是普通的室友关系，被拒绝了几次之后，再有什么集体活动，也都默认不会再叫他了。 那天下课他们几个商量着一起出去吃饭，季妄正好在宿舍，齐未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一句他要不要一起去。 季妄正收拾着手上的东西，没察觉到有人靠近，猝不及防的起身，东西撞掉了一地，情绪不太好地回了一句。 齐未青本是好意，也只是尴尬地道歉，他自己不觉得什么，倒是一向心直口快地贺明煦忍不了，直接就跟季妄呛了起来。 具体说了些什么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大家都闹得不太愉快，偏偏吃饭的时候又碰到了无良商家，几个人回宿舍后都有些不太舒服。 季妄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几个躺在床上疼的哼哼，平时关系就不算亲近，偏偏还刚吵了架，谁也不好意思叫季妄帮忙，何况叫了他也不见得会管。 但季妄却好像并没有把吵架的事情放在心上，简单问了一下齐未青怎么了，便果断地拉他们起来，将室友一个一个拖下宿舍楼，塞进出租车送到了医院。 半夜齐未青躺在进病床上醒过来，才发现季妄居然还没走，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瓶子里的液体。 因为是晚上所以只有值班护士，他得亲自替他们几个盯着，好通知护士过来换药，第二天一大早季妄就回了学校替他们几个请假。 大家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亲近了起来，哪怕季妄仍旧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相处。 齐未青偏过头看了一眼身旁并肩而行的人，清晨的阳光笼罩在季妄的身上，眉眼都是意气风发，齐未青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季妄身上始终有种不屈的力量。 他好像永远也不会迷茫，永远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然后朝着那个方向不偏不移地前进。 “没人么？” 齐未青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便自己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了，他现在是陈教授的助手，出入他办公室的次数比回宿舍都多。 齐未青将怀里的资料放在一旁，开始习惯性的替教授整理桌面，熟门熟路的从柜子里取出茶叶来泡茶招呼季妄。 “坐着等一会儿吧！估计教授开会去了。” 齐未青一边收拾一边回过头说道，话音刚落陈教授就从外面进来了，抬眸看到季妄还有些意外，朝着人点了下头。 “陈教授。”季妄站起身喊了一声。 “正好你们两个都在，有个事跟你们说一下。”陈教授神情认真，将手里的资料摆在桌面上。 “还有我的事？”齐未青指了指自己问道。……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季妄始终没说话，连廊上安静地没什么人，微风吹拂，齐未青停下脚步看向季妄。 “聊两句？” 季妄也停了下来，半靠在栏杆上，目光悠长地看向远处，操场上的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 “教授刚提的事你怎么考虑？”齐未青偏过头看向身旁的人。 季妄没回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顿了一会儿他才问道：“你跟明煦是怎么在一起的？” “……嗯？”齐未青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等明白了才有些诧异地说道：“你知道？我还以为你……” 季妄平时不怎么在宿舍，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按理来说他是最不应该发现的才对。 “有一次我回学校恰好看到了。” 季妄当时站在宿舍门口听见里面的喘息声，透过缝隙瞟了一眼，看到了两个模糊的影子，识趣地没去打扰。 “这样啊。”齐未青脸上仍旧挂着笑，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打算，反而有些探究的看向他，“你跟我聊这个，应该不只是想问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吧！” 相处这么久了，他对季妄也还算了解，既然那么早就发现了，却从未提起过，这会儿突然问起肯定不会是一时兴起。 齐未青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也有了几分猜测，试探着问道：“小季，你对那位林总裁是不是……” 后面的话齐未青没说出来，毕竟对方身份特殊，不是一般人，他见过林晏书几次，每次只要他一出现，季妄的目光就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季妄也没有否认只是看了他一眼，齐未青沉默了一瞬，才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季，我不劝你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条路都很难走，我也是一样。” “哪怕我们现在还在一起，可我也不知道我们能走多久。”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悲伤，是那种无能为力的伤感，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他们在走一条和世俗背道而驰的路，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他和贺明煦都尚且如此，季妄和林晏书之间的差距只会更大，毕竟那位林先生的背后还有整个林氏集团。 “林晏……他……知道你的想法吗？” 齐未青突然问道，对于季妄会喜欢上林晏书他丝毫不觉得意外，那样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不遗余力的去帮助你，换做是谁都会很难不动心吧。 季妄摇了摇头，才轻声说道：“应该不知道吧！” 第71章 林晏书心里他大概还是那个被自己捡回家的小孩吧，所以不管季妄做什么他都不会往其他地方去想吧！ “那你——是想要告诉他吗？”齐未青看了一眼季妄的神色。 季妄心里的思绪很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但他想要得到那个人，他原本以为只要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可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仅仅只是这样了，每一次望向林晏书，他都疯狂地想要把那个人占为已有，让他只属于自己。 人之所以会感到痛苦，是因为他们想要得到，玻璃小屋的那个吻，对季妄而言只是饮鸠止渴，他太喜欢林晏书了，喜欢的根本掩饰不了。 齐未青突然有些心疼了，为自己的这个朋友，季妄这个人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可实际上他把感情看的比谁都重要。 这样的人一旦动了心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半条命都交了出去，两情相悦都未必能有什么结果，何况目前的情况还只是季妄的一厢情愿，对方甚至根本不知情。 齐未青本来想说还是不要了，可触及到季妄的眼神，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最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在季妄肩上拍了拍。 “如果想要告诉他的话，那就说出来吧！” 第42章 试探 终于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季妄抬头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颈，靠在椅子上抬眸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的暮色。 森屿的办公大楼的位置很好，天气好的时候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会有一种世界尽在脚下的观感。 将拟好的方案发送出去以后，季妄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顺手将杯子丢进垃圾桶里，按下了电脑关机键，然后利落地起身拿起西装外套走出了办公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公司的员工早都已经下班了，楼里一片寂静，他拎着衣服乘电梯下了楼。 夜已经很深了，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时候季妄降下了车窗，白日里的燥热已经完全散去了，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只有零星的车辆，季妄将车载音乐声调大，充满节奏感的摇滚乐回荡在跨江大桥上，底下是奔涌的江水。 上次跟齐未青谈过以后，季妄心里就有了抉择，只是最近他太忙了，连着赶了好几个合同方案，细节上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去接洽。 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加班到深夜，就差就没住在公司了。 如果只是森屿的事情其实也不至于忙成这样，他在外面还接触了一些其他的产业，这也是林晏书默许的。 林晏书并不是一个执着于掌权的人 ，他对于季妄的目前的能力很是放心，大部分事情都处在放养的状态，并不会干预太多，只是偶尔提起工作上的事情才会提点两句。 季妄一路慢悠悠地开着车回了澜湾别墅，林晏书前段时间回林宅去了，这几天都不在家，下午那会儿他发消息问林晏书什么时候回来，对方说还不确定。 反正家里没人，对季妄来说回不回来都没太大的差别，将车子停在院子里，进门后换了鞋，家里的佣人听见动静从休息室走了出来，走上前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家里的餐食都是随时备着的。 季妄将车钥匙放在柜子上，摇头拒绝了，他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只想洗个澡躺床上好好睡一觉。 经过二楼书房的时候看到里面灯还亮着，隐隐传来说话声，季妄脚步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喜快速朝着书房走了进去，他迫切地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一时连门都忘了敲，差点跟俞叔撞了个正着。 “季先生。”俞叔后退了一步微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提醒他小心一点。 季妄抬眸看向他身后的方向 ，等到看清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笑着说了一句。 “你回来了？” 林晏书听见动静抬了抬眼眸，他身上穿着套宽松的睡衣，手里还拿着本书。 这次被叫回林家其实是因为他前段时间解雇了几个员工，那些人恰好是林家的旁系亲属，那些人不服气闹到了老爷子那，这才把林晏书叫了回去想要个说法。 虽说对他构不成什么影响，可在林宅的这几天也属实算不上愉快，此刻听到季妄这句话心里倒升起几分暖意，至少这里是有人等着他的。 林晏书看了季妄一眼，浮起一点笑意，声音懒懒地说道：“这话应该我说才是？”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俞叔识趣地没有打扰，默默退了出去。 季妄脸上仍旧挂着笑意朝着人走了过去，半蹲在林晏书跟前，连续加了这么久的班，面色上的疲惫根本掩饰不住。 “没办法，最近事情太多了，我做不完就只能加班了，总得对得起林总付的薪水才是，不能叫你吃亏啊！”季妄半开玩笑地说道。 林晏书看着眼前人憔悴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季妄想了一下，语气随意地说道：“暂时还不需要。” 忙是忙了一些，不过他还是能应付的过来的。 季妄仰起头望着眼前的人笑了笑 ，那笑容纯粹又明朗，不掺杂任何的东西，仿佛林晏书那句话让他的十分心情愉悦。 “师兄要是心疼我的话，就让我靠一下好了。” 林晏书还没想明白靠一下是什么意思，就被一双宽大的手给环住了腰身，腿上埋着颗毛茸茸的脑袋。 第72章 季妄给人的感觉总是冷硬的，可他的头发却又软又顺滑，发质很好，乌黑透亮，像是被人精心养出来的。 林晏书愣了一下，手僵在半空中到底没把人推开，这两年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是没有过亲密的举动，反正只是靠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林晏书不禁为自己的接受程度感到惊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时候对季妄过于纵容了。 季妄靠在林晏书的腿上，手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腰，林晏书此刻看不见他的表情，自然也不会发现那双眼睛里无法克制的欲望。 他将脸埋在林晏书身上，鼻尖环绕着熟悉的冷调香水，是那股令他着迷的味道，心里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往外冒。 不过才几天没见而已，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此刻见到人才察觉到疯长的思念，那句我想你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那些隐秘心事梗在喉咙里，忍不住想要告诉他。 林晏书的手轻轻落在他的脊背上，几乎没什么重量，却足以让季妄感到颤栗，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师兄。” 季妄的嗓音听上去带着压抑的低哑，林晏书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季妄却没说话了，埋在他身上用力吸了一口林晏书的味道，才抬起头勾唇看着他说道：“你会讨厌我吗？” 他这话问的没头没尾，林晏书一时怔了一下，他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对方既然问了，他也就思索了一下。 “应该不会。”林晏书淡淡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除非你做了什么令我生气的事。” “比如呢？”季妄继续追问道。 林晏书垂下眼眸看了他一眼诚实地回答他。 “我不知道。” 他的情绪一向都挺稳定的，很少会刻意去讨厌什么，所以季妄问的这个问题他压根没考虑过。 “那如果……”季妄抿了下唇思索了一瞬，有些迟疑地问道：“我是说如果，我要是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他喉结动了动，微微仰着头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晏书 ，像是十分在意他的回答一样。 林晏书倒是也没多想，某些时刻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他自己以前也问过淮序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一想到沈淮序林晏书落在季妄身上的眼神都变得柔软了起来，眼底掺杂的情绪有些复杂。 季妄其实看不太懂，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时候林晏书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难过，每当看到林晏书流露出那样的眼神，他总会莫名地感到心慌，那种感觉不太好受，类似坐过山车的时候心脏失重的感觉。 “大概还是会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林晏书才看着那张脸轻声说道。 得到这个答案，季妄心里的失重感稍稍缓解了一些，或许人在某些时刻真的会有预知能力。 因为不确定未来究竟会如何，所以他才会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迫切地替自己讨一张免罪金牌，来求一点心安。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林晏书卷起手上的书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不早了，快去洗洗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公司吗？” “嗯。”季妄收回手站起了身，“我送你回房间吧。” 林晏书没有拒绝，而是默认了季妄的动作，任由他推着轮椅送自己回去。 季妄站在窗边替他关了灯，屋子里只剩下了一盏微弱的小夜灯，防止林晏书半夜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 “师兄，晚安。” 季妄说完这一句就退了出去，一直到门彻底关上林晏书都没有收回视线，躺在床上突然就没了睡意。 自从上次去了山上以后，林晏书就觉得他跟季妄之间有些不太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只觉得那双乌黑的眼眸望着自己的时候像是有很多话想要说。 某些瞬间林晏书甚至被季妄看的有几分不自在，那天在山上季妄的那句话始终回荡在他的耳边，令他没办法平静下来。 ——对我而言，你比玫瑰更加耀眼。 相处的久了就会发现季妄和沈淮序其实一点也不相像，淮序是三月的春风，他永远温和从容，他好像可以包容一切不那么美好的事情。 可季妄不一样，他是明媚而热烈的，他的喜怒都是那么的鲜活，像是山顶上永远飘扬的旗帜，插在最醒目的地方，叫人无法视而不见。 第43章 短信 书房的小阳台上，林晏书捧着本书坐在小阳台的沙发上读着，端起面前的热茶轻啜了一口，放下杯子时偶一抬眼，就瞟见了旁边清晰俊朗的侧脸。 林晏书目光停顿了一瞬，季妄就坐在不远处的电脑桌跟前，恰逢周末两个人都不用去公司，倒是难得的闲散。 季妄清冷的眉眼紧盯着眼前的合同文献，屏幕上的光反射到脸上，加重了他身上的冷感。 骨骼分明的手指搭在鼠标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抵在唇边，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性动作，坐姿有些随意，微微弯着腰，神情却十分认真。 林晏书不自觉地多看了一会儿，季妄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应对公司里的事情了，所以夏星阑发过来的很多审核文件都是由他负责，让他省心了不少。 第73章 有时候看着季妄现在的样子，林晏书心底会莫名生出几分欣慰的感觉，甚至会觉得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对他放任不管，将他留在季盛阳那种人的身边。 许是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季妄突然抬了抬眸，正好对上林晏书的视线，下意识地就勾了勾唇角。 “师兄在看什么呢？ ”季妄明知故问地看着他。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林晏书早就掌握了季妄的性子，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避重就轻地问道：“合同审阅的怎么样了？” 季妄倒是也没有非要刨根问底的打算，顺着答道：“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细微的调整。” 在电脑跟前坐了一上午也有些累了，季妄放下手里的鼠标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然后才朝着林晏书走了过去。 外面的天气正好，阳光暖融融地照着，现在这段时间正是不冷不热适合踏青游玩的好季节，季妄蹲下身看着他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我听说蔚然花田的郁金香开了。” 林晏书笑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书，温声说道：“不太想。”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门的人，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大部分时间他都更愿意待在屋子里。 偶尔觉得无聊了想要打发时间，他就会去旁边的房间里选一部自己喜欢的片子播放，安静地待上一下午。 “嗯。”季妄点了下头，并不意外他的回答，看了一眼时间也不早了，便问道：“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通常情况下只要季妄在家的时候，家里的餐食都是由他来做，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做的饭菜林晏书总会比平时多吃两口。 “都可以。”林晏书轻声说道，他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反正季妄总能做出符合他口味的饭菜。 “好。” 季妄笑着看了他一眼，那笑容让林晏书生出了几分自己是被宠着的错觉，明明他才是年长的那一个，但某些时刻季妄会让他觉得自己才是被照顾着的那一个。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在心里流动着，带着细微的暖意，父母去世以后让他拥有这种感觉的人也就只有沈淮序了。 季妄在厨房里准备午餐，林晏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午间新闻。 桌面上摆放着切好的水果盘，用掏空的哈密瓜雕刻成小兔子的样子来当作托盘，里面盛满了各种洗净的水果。 林晏书看着不免有些好笑，季妄这是将他当作小朋友来哄吗？知道他不爱吃水果就想出这种方法来？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屏幕上弹出短信提示，林晏书瞟了一眼，看清发信人的的名字里去拿手机的动作一下子停滞了。 记忆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他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场风雪之中。 “林晏书，我恨死你了。” “把哥哥还给我！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我早就让他不要靠近你了，他为了你放弃了自己原本的人生规划，现在连命都给你了，你拿什么偿还，你怎么还得起？”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寂静的墓园里，身穿一袭黑裙的少女歇斯底里地质问着，胸口衣襟上别着的白色绢花格外刺眼，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尖锐无比的利刃刺进林晏书的心脏，痛的他无法呼吸。 是呀！死的明明应该是他才对。 如果是他的话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人难过了吧！ 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十七岁的沈幼菱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林晏书觉得自己像一个潜逃的罪人，永远也没有办法偿还。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才拿起手机屏幕点开了信息，心里已经做好了会被谩骂的准备。 沈淮序刚走的那一年里，沈幼菱根本没办法接受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哥哥不在了，总是会把自己的情绪全部发泄到林晏书的身上。 会跑到他的办公室里闹上一通，基本上隔三差五就会发信息提醒他不要忘记沈淮序的死。 他怎么可能会忘呢？ 后来日子久了，沈幼菱也就不再找他闹了，高中毕业以后她就被家里人送出国外留学去了。 林晏书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有些出神，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沈幼菱：我回国了，方便的话出来见一面吧！ 林晏书看了一会儿，明明只是很短的一句话，他却反复确认了很多遍，生怕自己看错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打出一个好字。 沈幼菱很快发过来见面的时间和地址，林晏书握住手机的指尖有些凉，那股寒意顺着血液爬遍全身。 他好像又听见了风雪的怒吼声，裹挟着他永远也不能从那场悲剧里抽身。 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悲凉的情绪，他突然觉得这两年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自欺欺人。 他将季妄养在身边，那些所有自以为是的弥补都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上的陈年旧伤好过一点而已。 “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季妄站在他跟前垂眸看着他问道，“叫你好几声了都没听见。” “嗯？”林晏书仰头看着他，目光有些怔愣，似乎还没太回过神来，“有事吗？” 季妄笑了一下说道：“能有什么事啊，饭做好了，叫你吃饭呢。” 察觉到林晏书脸上的神情不太对，季妄瞟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却也没有过问什么，只是推着人往餐厅走。 第74章 吃饭的时候林晏书有些心不在焉，明显是有心事的样子，季妄给他碗里夹了不少菜，他都没什么胃口，只是勉强吃了几口。 林晏书看着桌子上精心准备的菜稍微有些歉疚，可他这会儿实在吃不下去，季妄注意到他的状态，体贴地转过头说道：“不舒服的话就先去休息吧！” “好。” 季妄的目光追随着林晏书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转角处。 他知道刚才那段时间里一定有什么让林晏书感到困扰的事情发生了，而且对方并不希望自己知道。 某些时候季妄愿意配合林晏书，做一个一无所知的人。 林晏书不想他看出来，他便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林晏书坐在书房里想事情，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很轻的两下，似乎只是随意试一下。 “进来吧。” 不用看他也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季妄端着个小碗走了进来。 “刚才你都没怎么吃，喝点汤吧，炖了好久呢。” 乌黑的眼眸里盛着笑意，声音比平时软了一些，带着几分诱哄的味道，季妄一边说一边拿起勺子问道：“师兄不动是想让我喂你吗？” 林晏书冷淡的脸上浮起几分赫然，有些无奈地将碗接了过来，汤是刚才就盛出来晾着的，这会儿温度刚刚好。 “放在这里吧，我待会儿喝。”林晏书只好说道。 季妄也不说话，微微歪了歪头，仍旧望着他，大有要盯着他喝完的意思。 林晏书只好一勺一勺地慢慢喝了起来，他喝了多久季妄就在他跟前站了多久，最后一口汤喝完，他给季妄看了一眼碗底。 他像完成任务一样地问道：“行了吧？” 季妄弯了弯眼眸，喉咙里轻轻滚出两个字，语气轻软的像是沾了糖霜。 “好乖。” 林晏书怔了一瞬，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下午两点，林晏书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赴约，一出卧室门就碰见了季妄，像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似的。 季妄低头看了一眼问道：“要出去？” “嗯。”林晏书轻轻点头，“见个朋友。” 季妄跟着俞叔一起将人送到了车上，车门关上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要我陪你一起吗？” 林晏书坐在车上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有些复杂，像是包含了许多无法言说的话语，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阳光突然被漂浮的云层遮住了，光线一下子暗沉下来，旁边的树梢晃动着，季妄仰头看了一眼骤然阴沉下来的天色。 林晏书没说话季妄却已经知道他的回答了，于是松开了搭在车门上的手，后退了一步。 “要下雨了，早点回家。” 司机很快发动车子开了出去，林晏书透过后视镜瞟见季妄还站在原地。 第44章 交易 “少爷，咱们到了。” 目的地早就到了，直到俞叔第三次开口提醒，林晏书才回过神来。 下了车坐在轮椅上看了一眼外面熟悉的街道，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这里了。 郊区那座墓园里埋葬的不只有沈淮序，还有他一同死去的灵魂，活下来的只是一具残破的躯体罢了。 太阳消失之后就只剩下灰白厚重的云层，透不出一丝光线来，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是暴雨前的征兆。 林晏书吐出一口浊气，风一吹道路两旁的树枝扑簌簌抖动着，为即将到来的天气做着预告。 周围的场景还和以前一样，时光似乎并没有在这条这条街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俞叔步伐平稳地推着人往前走，街道左前方不远处有一家琴行，虽然顶上的招牌低调而简约，可里面摆放的东西却并不简单。 来来往往的人路过时会朝玻璃窗里瞟一眼，偶尔有懂行的人瞥见里面的乐器会惊叹一声，忍不住想要进店参观。 店里随意一件乐器都价值不菲，都是可以用来当收藏品的那种存在，每一位从店里出来的客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 一进门就闻到了淡雅的香薰味，某些时候气味比其他的更容易被记住，唱片机播放着熟悉的英文歌，嗓音空灵的女声低低的吟唱着。 店里的陈设都没有变，林晏书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大部分都是在这里诞生的。 最中间的那架钢琴还摆放在老位置，通体漂亮而奢华，它像一位英国贵族绅士一样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漆面闪耀着迷人的光华。 林晏书的目光落在琴身上，眼底满是缱绻的怀念，又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 屋子里的灯光是暖色调的，可他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暖意。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沈幼菱细白的手臂懒懒地搭在栏杆扶手上，手腕骨骼凸起，钻石手链在水晶灯下闪着璀璨的光泽。 一双美目随意地向下望了一眼，神情高贵而又清冷，她身上穿了一条墨绿色的长裙，如同夏日荷花一般清新动人。 “晏书哥哥。”沈幼菱嫣红的唇角微微上扬，眼里却并没有半分笑意，她眨了眨眼说道：“好久不见啊~” 林晏书听见声音，抬了眸看过去，几年的时光过去，眼前的小姑娘早就出落得亭亭玉立，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如果仔细看的话，沈幼菱明艳的五官依稀还能够看出来跟另一个人相似的影子。 第75章 林晏书顿了顿才轻轻念出她的名字，“幼菱。” 沈幼菱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漂亮的眸子淡淡扫过旁边的钢琴，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还记得它吗？”甜美的嗓音却没有任何的温度，问题出口却并不在意对方的回答，沈幼菱继续说道：“这架钢琴是你15岁那年，他送你的生日礼物。” 沈幼菱又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抬了下手说道：“其实不止钢琴，就连这家店也是他为你准备的吧。” 林晏书仿佛被刺了一下，没有人知道a市商业圈里年少成名的林家继承人，最想做的事情不过是和母亲一样成为一名艺术家。 他继承了母亲的音乐天分，却只能被迫放弃自己的喜好。 林晏书看着眼前的钢琴，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十几岁的自己，他在林家的生活并不开心，爷爷不允许他接触任何有关母亲的事物。 哪怕母亲是父亲的此生挚爱，可直到去世她的身份也并没有得到林老爷子的认可。 林晏书怀念地伸出食指触摸琴键，指尖微微用力熟悉的音符跳跃，记忆中的旋律再次被唤醒。 “阿晏，做你喜欢的事情吧。” “我一见到这架钢琴，就觉得它应该属于你。” “弹给我听，好吗？” “我喜欢你弹琴的样子，因为那让我觉得你是自由的。”…… 沈幼菱眸光轻巧地掠过他的双腿，眼神中的打量不言而喻。 林晏书却并不计较，他知道不管沈幼菱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恶意，他永远也没办法去责怪她什么。 “你的腿还是没办法站起来吗？”沈幼菱问的直白，丝毫不顾及对方的感受。 “沈小姐。”俞叔有些不悦地提醒道。 沈幼菱笑了一下，无所谓地说道：“只是问一下罢了，俞叔何必那么紧张。” 俞叔眸色深沉没有说话，他没办法不紧张，当初这位沈小姐做出来的事情，他可一点没忘记，少爷手臂上的那条刀疤到现在也没完全消失。 直到现在回想起当初那一幕他仍旧心有余悸，得知哥哥离世的消息，沈幼菱穿着校服就冲进了林晏书的病房，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对人直直地刺了下去。 俞叔戒备地看着沈幼菱，他对这位沈小姐实在没什么好感？ “晏书哥哥，方便的话，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沈幼菱微微弯了弯腰，垂眸看着轮椅上的人，视线有意无意地瞟了眼俞叔。 “少爷——” “可以。”林晏书果断地说道。 俞叔话还没说完就接收到了林晏书平静的眼神，只好咽了回去。 休息室里，沈幼菱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林晏书坐在对面看着她，他也不催促，静静的等待着对方开口。 “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晏书问道。 “上周。”沈幼菱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抬起头，单刀直入地说道：“我要订婚了。” 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一点也听不出高兴的意思，他们这样的家庭婚姻从来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都只是家族之间利益结合的纽带罢了。 “嗯。”林晏书点了下头。 “不想知道是谁吗？”沈幼菱两只手交叉虚拖在下巴底下，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 “是谁？”林晏书淡淡问道。 “林嘉茂。”沈幼菱说道。 听见这个名字林晏书蹙着眉头没有说话，他太了解林嘉茂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他不适合你。” 语气郑重地如同长辈，不管沈幼菱心里怎么想，他始终还是把对方当做妹妹的。 沈幼菱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当然知道了，像林嘉茂那种草包谁会稀罕啊，就他那点破事我不在国内都听说了。” 很小的时候沈幼菱就明白，他们这种家庭出生的小孩是没有多少自由的权利的，所以哪怕是自己的订婚，从头到尾父母也没有跟她商量过半句。 她很清楚哭闹是没有用的，只有更大的利益和共赢才能说服他们，所以她沉默地接受了他们让自己回国的安排。 和林嘉茂见面吃饭参加晚晏，所有的一切她都表现的无可挑剔，像是量身定做的完美伴侣。 前几天回林宅的时候林晏书是听家里说起过林嘉茂的婚事，他当时并没怎么在意，只是没有想到原来堂伯口中的人会是沈幼菱。 “你是想让我帮你退掉这门婚约？”林晏书很快问道。 “当然不是了。”沈幼菱否认道。 这倒是让林晏书猜不透了，他不太明白沈幼菱的打算，难道真的打算跟林嘉茂订婚吗？ 从小到大沈淮序最是疼爱这个妹妹，如果他还在的话，沈幼菱或许会有更多的选择吧。 “我想——” 沈幼菱缓缓抬头凝视着对面的人，不得不承认林晏书的皮相很是出众，哪怕坐在轮椅上，周身的气质也让人无法小看半分。 “跟你订婚。” 沈幼菱说这话的时候，林晏书差点被刚抿了一口的茶给呛到，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可看对方脸上的神情又不似做伪。 稍微思索了一下他就明白沈幼菱的想法了，林嘉茂虽然不是林家直系，可谁让人家姓林呢？ 至少在a市敢公然撬林家墙角的人还没几个，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林晏书都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76章 “只是合作而已，你放心除了在长辈的面前，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情，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只是表面婚约而已。” 哪怕林晏书身体残缺了，可他现在依然还是林家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只要他顶着这个身份，父母那边就会动摇。 林晏书本来应该毫不犹豫的答应的，因为他有义务替沈淮序照顾沈幼菱。 可那个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闪过了季妄的身影，那一片玫瑰花海里，季妄看向他的眼神炽热又滚烫。 仅仅是因为那一秒的恍神，到嘴的话变生硬地改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沈幼菱并不指望他立刻就答应自己，而是不紧不慢地从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桌面上，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棕褐色的皮绳缠绕着。 沈幼菱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然后将它往林晏书跟前推了推。 “送你的礼物！” 沈幼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起身离开了，推门出去的时候转向门外等候的人。 “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呢？俞叔还是早点适应比较好。” 林晏书的视线落在那本笔记上，总觉得有些眼熟好想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琴行放的歌曲是billie eilish 演唱的《six feet under》，非常治愈的一首歌，我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在播放。 第45章 找到你了 走出店门的瞬间天色一下子暗沉了下来，灰色的棉絮沉甸甸地坠在心头，挤压着肺里那点稀薄的空气，沉闷地有些透不过气。 远处一道磷光划破了帷幕，明亮而耀眼，骤然照亮了那一角天空。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在脸上。 林晏书抬手摸了摸脸上的湿润有些晃神，眼瞧着下雨了俞叔立马联系司机将车子开道跟前来。 干燥的地面上很快泅出水迹，林晏书看着不断落下来的雨点，脑海里闪过季妄那句话。 要下雨了，早点回家。 那颗残破的心突然生出一点温暖，不禁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沈淮序送他的那只小狗，人类会喜欢小狗大概是因为，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去，它都会在原地等待你。 “俞叔，回家吧！” 林晏书偏过头看着身后的人笑了一下，俞叔刚好挂断电话，看着少爷脸上的神情还有些诧异，以前每一次见到沈幼菱少爷的情绪都会低沉很久，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跟前，司机从车上匆匆下来，黑色的雨伞在头顶绽开，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甜美的女声播报着新闻消息，随意调的频道季妄没什么太大的观看欲望，靠在沙发上玩着近期刚上线的一款手游，连续走神好几次让他有些无趣地将手机丢在了一边。 各种观众朋友好，a市气象台为您报道，5月17日下午遭遇极端强降雨，长华区、定元区出现成片大暴雨，蒲夏区出现特大暴雨，部分地区河流水位暴涨，导致道路、房屋被淹，目前蒲夏区受灾情况最为严重，多名人员被困…… 听到这里季妄一下子直起了身，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里转播的现场画面，蒲夏区……暴雨…… 信息迅速在脑海串联成一条线，林晏书出门之前他随口问了一句，那个地方季妄虽然没去过可他隐约记得大致方向似乎就是在蒲夏区，季妄一把抓过桌上的手机点开了地图上的搜索界面，看到弹出来的定位显示，他脸上少见地露出慌乱。 拨通号码的时候输错了好几次，明明早就应该烂熟于心了才是，电话那头重复着冰冷的机械音，听得人有些焦躁。 电话一直没有接通，季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最终停在了客厅窗户跟前，拧眉看着外面的暴雨如注。 暗沉的天幕像是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口，雨水铺天盖地倒灌下来像是要把这座城市彻底湮灭，水流顺着窗户往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听筒里的忙音持续时间越久，季妄就越是烦躁，他此刻迫切地希望林晏书能够接听电话。 偏偏俞叔那边也联系不上，季妄再也控制不住，抓起桌上的钥匙套了件长款雨衣就冲了出去。 家里的阿姨见他往外走，连忙走过来不放心地劝说道：“季先生，雨下的这么大，您现在出去不安全的，还是不要出门了，待会儿少爷回来看不见您会担心的。” 在这个家里少爷最在意的人就是季先生了，每次一回来就会询问季妄的情况，所以他们这些在这里工作的人也都明白，把季先生照顾好是他们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季妄只是看了阿姨一眼，冷淡的眉眼没有任何温度，可说出来的话却又叫人心底一颤，那双常年无波的眸子少见地有了几分温柔。 “我要去找他。” 季妄语气郑重地如同在说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眼底的在意让人无法忽视，看到他眼里闪烁的情绪，阿姨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季妄已经跨进了雨幕中。 雨水浇灌在他的身上，脚下的步伐却是坚定无比，阿姨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季先生口中的他是谁？ 季妄从车库里面将车子开了出来，轮子驶过路面的积水飞溅出去，雨下的实在太大了，即使开了远光灯可见范围也依然很短，他仍旧不死心地拨打着那个号码，车载蓝牙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手机铃声。 第77章 雨一直在下，虽然相关人员一直在积极地防洪疏通，可路面上的积水始终在不断上涨，刚到兴化东路附近，季妄就注意到了这里的积水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蒲夏区的地势更低，积水情况只会比这里更加严重才对。 收音机还在不听播报着受灾情况和救援情况，季妄心里很清楚这种恶劣的天气下，他贸然跑出来或许不但找不到林晏书还会让自己也受困，实在是最蠢笨的办法。 可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是林晏书，想到他有可能遭遇不好的情况，季妄就没办法无动于衷，挡风玻璃前面突然闪烁起了刺目的灯光，几位身穿制服的警员在前面拉起了警戒线招手向他示意。 领头的那位踩着积水朝着季妄走了过来，用力在车窗玻璃上敲击着，玻璃刚放下来雨水就漂了进来，冰冷地砸在脸上。 “先生，前面太危险了不能过去，请您立即掉头。” 雨声嘈杂，警员站在车窗跟前提高音量冲着他喊道。 季妄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眸子里一片凉意，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路况，评估着自己当下的处境。 “好。”季妄嗓音淡漠地说道：“不好意思，走错路了。” 他抬了抬眸看了一眼围在前面的人民警察，偏过头问道：“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警察神色凝重地回答道：“我们正在想办法营救被困人员。” 季妄看了看远处的皮划艇，很快有了想法，朝着警员询问道：“我可以作为志愿者参与你们的救援吗？我之前参加过皮划艇比赛。” 警员眼里闪过一丝惊喜，a市的水域不多，很多人一辈子都是连船桨都没摸过，虽然有专业的救援队，但这场大雨打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的人员远远不够。 “如果您愿意的话，实在再好不过了，我们正苦于找不到可以操纵皮划艇的人。”…… 林晏书他们的车辆进水熄了火，偏偏这个时候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雨水逐渐蔓延到了窗户的位置，刚刚害怕车里缺氧俞叔吩咐司机在最后关头放下了车窗，虽然只是一条不大的缝隙，但好在不会有窒息的风险了。 车门已经锁死了根本就打不开，用来应急的工具都放在后备箱，眼下水位再涨话他们几个都会被淹死在这辆车上。 林晏书坐在后排座位上面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倒是他的司机年纪还小，刚毕业不久的学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免有些焦急，俞叔在旁边安抚着小伙子的情绪，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心态是最重要的。 林晏书此刻非常庆幸他今天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季妄一起，他现在应该安然无恙地待在别墅里。 正出神着恍然间透过窗看到了一抹亮色的影子，司机雀跃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救援队！是救援队过来了！” 司机一边说着一边透过车窗缝隙拼命向外呼救，企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里有人，我们被困在车里了！” 搜救艇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喊声，快速调头朝着这边划了过来，林晏书抬起头远远觉得那个身穿橘黄色救生衣的人有些眼熟，但隔着雨幕他看的并不十分清楚，直到距离缩短视线清晰的那一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细微地颤动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前方。 周围发生了什么林晏书像是完全丧失了感知，他只知道车窗碎裂的那一刻，那张好看的轮廓分明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哪怕混合着雨水眼底的滚烫也依然没有熄灭。 季妄伸出手穿过他的胳膊将人从车里抱出来放在救生艇上，再也控制不住地将人紧紧锢在怀中，他的力气很大，像是恨不得将对方揉进骨血。 林晏书被他勒的有些疼，肺里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手抬在半空中到底没人心推开，只是安抚似的在对方后背上轻拍了两下。 “我找到你了，林晏书。” 季妄的声音有些不稳，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他都在担心，因为不知道林晏书这边的情况如何，想要快速找到他又害怕发生什么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听出季妄声音里的不对劲，林晏书想抬眸看他却被对方死死按住了，只好温声说道：“嗯，你找到我了。” 季妄终于松开手，目光却停留在林晏书的脸上，一遍又一遍地刻画着他的眉眼，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雨衣套在林晏书身上，又拿起旁边的救生衣替他穿好，修长的手指认真地系着带子。 “我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会有人来接你回家的。” 林晏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呢？” 季妄看了一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指腹轻轻擦去了林晏书脸上的雨水，轻声说道：“我得去帮他们救人，还有不少人员被困在里面。” 开始的时候季妄加入搜救队只是想要更快的找到林晏书的下落，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善良伟大的人，他只在乎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可当他看到林晏书好好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心里却生出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感激。 时间一点点过去，季妄不敢再耽误下去，搜救艇很快将他们送到了临时搭建的避难场所。 俞叔看着林晏叔脸上担忧的神情忍不住问道：“其实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大可以不让季先生去的，咱们也可以安排其他的人前去营救的。” 第78章 林晏书却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深远地说道：“不一样的，很多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其中才能有体会，季妄他现在这样很好。” 第46章 心声 安全回到别墅以后，林晏书也没有休息，而是立刻电话联系了夏星阑让他筹备物资支援。 森屿公司的位置虽然不在受灾区，但为了安全考虑，他还是让底下的员工暂时放了假，避免出什么意外。 事情有条不紊地交代完以后，林晏书才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下了身上早就湿透的衣物，热水浇在身上体温慢慢回升，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起了那个充满占有欲的拥抱，季妄抱的那样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融进骨血里。 沈淮序离开以后，他以为这个世界上早就不会有人在意他的存在了，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季妄对他的依赖和在意超出了林晏书的想象。 洗完澡出来以后夏星阑正好拨了电话过来，林晏书手里拿着毛巾随意地擦了两下头发，然后接听了电话。 “林总，应急物资都已经发出去了，预计今晚就会送到大家手上。” 夏星阑先是简单汇报了一下救援事项和工作上的安排，说完了之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刚才好像在新闻上看到小季总了，是您安排他去现场的吗？” “不是。”林晏书否认道，正好走到窗户跟前，外面浓重的墨色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忍不住想季妄此刻在做什么，顿了顿声音平静无波地说道：“他自己的决定。” 林晏书打开笔记本电脑，不自觉地点开了a市的新闻播报，视频里季妄身上穿着亮色的救生衣，一次又一次地划动着皮划艇穿梭在城市中，营救着那些受困人员，脸上的疲惫几乎掩饰不住可他仍旧坚持着。 最后一个画面季妄大概是太累了，趁着和同伴换岗的时候靠在临时搭建的休息场地眯了一会儿，他环保着双臂瑟缩在角落里，身上只盖了件单薄的外套，似乎是冻到了将衣服往上扯了一些盖住了半张脸。 林晏书看着画面里熟睡的眉眼生出几分心疼来，这场大雨一直持续了一整夜都没有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稍微小了一些。 听着窗外的雨声砸在玻璃上，林晏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担心季妄那边会出什么状况。 没有人知道他多害怕季妄出一丁点的差错，他已经失去过沈淮序了，不能再失去季妄。 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担心，就会禁锢季原本的人生，他应该是自由的才对，不被任何人束缚，或许林晏书在季妄身上承载了很多自己无法实现的期望。 季妄参与救援的画面被媒体报道大肆报道，他在镜头前的真诚发言更是赢得了无数人的喝彩，虽然他无意利用这次事件炒作，但这场报道给他和森屿都带来了不小的正面效应。 森屿一直都被称为a市的良心企业，几乎每一场慈善活动上总能看到它的名单，这一次小季总亲自下场参与营救自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季妄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隔壁市的增援已经到了，他也因此得以喘息，几乎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 中途换班的时候虽说也有休息，但也不过几十分钟罢了，而且在那种场景下根本没办法安然入睡。 林晏书躺在床上午睡，这一觉睡的有些沉却并不怎么踏实，迷迷糊糊地察觉到有人靠近，那气息却十分熟悉让他生不起半分戒备。 朦胧间睁开眼就看见了站在自己床前的季妄，林晏书坐起身有些诧异地盯着他，很快回过神关怀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季妄视线落在他领口露出的锁骨上又很快移开，语气随意地说道：“我房间的淋浴坏了，可以借用一下你这里的吗？” 林晏书刚睡醒意识还有些迟钝，下意识地就点了头，季妄勾着唇角笑了笑转身进了浴室。 林晏书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浴室门，直到门彻底关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就算季妄房间的淋浴坏了，其他房间的也可以使用的啊，别墅的客房不在少数。 林晏书的浴室和其他人房间不太一样，里面多了许多机械化的设备方便他可以独立操作，对于每一个成年男性来说，浴室都和私人领地一样具有隐秘性。 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季妄第一次进入林晏书的浴室，看着墙上那些冷冰冰的器材他只觉得心头一软。 林晏书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没人知道他在背后究竟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做到无动于衷。 季妄洗完澡换好睡衣就出来了，林晏书看了一眼他湿润的头发问道：“怎么不吹干？” 季妄笑了一下，嗓音疲惫地说道：“累的，不想动。” 想到他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确实是累到了，林晏书体贴地说道：“吹风机拿过来，我帮你吹。” 季妄眼眸亮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见对方神情认真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便也顺从的去卫生间里拿了吹风机，然后坐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林晏书的手指穿过发丝的时候季妄的心不可避免地颤动了一下，他的手指有些凉，带着几分冷意，可行为却让人觉得温暖。 从记事起季妄一直都想快一点长大，好成为母亲的依靠，他很少提出过什么需求，人生的很多体验都是林晏书给他的，这个人对他极尽关怀纵容，让人怎么能不心动呢？ 第79章 吹风机是静音的，几乎没什么声音，吹出来的风都是恒温的，伴随着林晏书抬手的动作时不时露出劲瘦的腰身，哪怕是季妄变着花样地做菜也没能把人给养胖一点。 “好了。”林晏书用手指替他整理好头发，将吹风机拔下来放在一边。 季妄侧过身一只手撑在床上，眸光注视着眼前的人，林晏书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一直看着我？” “你好看。” 不戴眼镜的林晏书少了些冰冷，看起来有些软，一双眼眸水润润的，季妄的目光像是实质一般黏在他的身上，看的林晏书有些不大自在地偏了偏头。 季妄突然仰头躺在了床上发出了一声喟叹，阖着眼眸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林晏书低头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戳了下压在自己腿上的人问道：“你打算在这儿睡？” “嗯。”季妄懒懒从鼻腔里挤出一声，睁开眼看着他满是倦意的说道：“救了一晚上的人，实在没力气了。” 林晏书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跟自己撒娇的人，妥协地说道："你就算要睡也得躺上来好好睡吧，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季妄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回答，轻轻地笑了笑，立马起身爬上了床，林晏书的床很宽大，哪怕是躺他们两个大男人也还是有很多空间，丝毫也不会觉得拥挤。 季妄替他盖好被子然后侧身躺着看着他，嗓音低哑地说了句，“睡吧。” 其实还有很多的话想跟林晏书说，可他实在太累了，闻着身旁令人安心的味道很快就睡了过去。 林晏书是不太习惯有人在自己身边的，失去父母以后他的性子一直都很孤僻，不怎么跟人亲近。 看着躺在身边的季妄还有些愣神，他明明应该拒绝的才对，很多时候他对季妄的纵容都已经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 如果说他对季妄的这份偏爱来自于沈淮序的话，可即便是跟沈淮序之间那么多年的好友，他们也从未在一张床上躺过。 或许很多时候就连林晏书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季妄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 林晏书先前睡了一觉，这会儿也睡不着索性盯着天花板发呆，他在考虑沈幼菱说的交易，关于他的婚事早几年林老爷子也有提起过，只是后来他受伤才暂且搁置了下来。 上次回去也聊起过这个话题，说他年纪不小了，也该安定下来了，他当时含糊着提起集团上的股东变动才勉强转移了话题。 对于感情上的事情林晏书一直都没什么想法，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也不太会照顾人。 “晏书。” 耳边传来一声低喃，腰间上突然搭了只手臂，热源突然靠近他还以为是季妄醒了，可转过头看到旁边的人仍旧闭着眼眸并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林晏书试图推了推身边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那双搭在腰间的手反而搂的更紧了，将他桎梏在怀中动弹不得，脸颊上甚至能够感受到季妄灼热的呼吸，耳垂不自觉地有些发烫，有些僵硬地别开了脸。 “季妄。”林晏书清冷地叫了一声。 “别离开我。” 季妄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声音听起来像是悲怆的小兽，带着几分可怜，鼻尖无意识地往林晏书脖颈处蹭了蹭。 林晏书轻轻叹息了一声，替他掖了掖被角。 “梦见什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根本不指望对方会回答什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担心吵醒季妄睡觉，林晏书便打算替他拿到一边，他没有要窥探别人隐私的喜好，只是在放下手机的那一刻无意间看到了屏幕弹出来的消息。 齐未青：出国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这次机会挺难得的，教授那边也不希望你放弃。 出国？林晏书盯着屏幕上的那两个字一时间有些愣神，季妄从未对他提起过，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还睡着的人，心头涌上一股窒闷的感觉。 倒不是说不想让季妄出国，只是他不明白季妄为什么要瞒着自己，难道是担心自己不肯放他离开吗？ 见旁边的人已经睡输了，林晏书便从他怀里抽离了出来，掀开被子悄悄起了身。 季妄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漂浮，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远处的沙发上敲击着键盘，笔记本上的冷光映照着他如玉的脸庞，泛着莹润的光泽，好看的不像话。 这样的场景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季妄一点都不想打破，而是支着手臂抵着脑袋欣赏着眼前的画面。 林晏书端起面前的热茶轻啜了一口，头也不抬地说道：“醒了就回你自己房间去吧。” “师兄怎么一开口就赶我走。” 季妄起身下了床，穿着拖鞋走到他跟前坐了下来。 林晏书这才抬眸看向他，微微拧眉沉声问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吗？” “什么？”季妄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他确实有一些事情瞒着林晏书的，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 林晏书将季妄的手机递给他，手指推了推眼镜淡声说道：“抱歉，你同学刚刚发消息，我不小心看到了。” 作为燕北的毕业生，哪怕不用打听林晏书也知道能让教授都如此重视的出国是怎样的机会。 第80章 季妄瞟了一眼他手上的手机，不太清楚林晏书看到什么了，所以也没有贸然开口。 “你不告诉我是怕我会阻拦吗？”林晏书转过头看着他，又体贴地解释道：“其实你不用有顾虑，这是好事，至于公司那边的事情暂时交给夏助理负责就好了。” 季妄的眼神从最开始的不解再一点点的冷淡下来，刚睡醒时的那点笑意也已经消失殆尽了。 “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啊！”季妄说完抬头看着林晏书平静的态度，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隐瞒像一个笑话，从始至终林晏书都根本没有在意过，“你就那么想让我走吗？” 这下子倒是让林晏书反应不过来了，不是他先瞒着自己吗？怎么变成自己想让他走了，但他还是耐心地说道：“这对你来说确实……” 季妄自嘲地笑了一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盯着那张好看的脸莫名生出些烦躁来，一点都不想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干脆直接了当地打断了。 “林晏书，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季妄设想过很多次他应该在什么样的场景下袒露心声，可那些设想里没有任何一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或许是刚刚经历的天灾让他见识到了人力的渺小，又或许是差点失去林晏书的恐惧还萦绕在心头没有散去，所以这一次他不想再压抑自己了。 呼吸声变得沉重了起来，乌黑的眼眸凝视着他，季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根本就不想要这个机会，因为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想过要离开你。”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吗？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让我去。” “这些天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我跟你说了，你会不会有那么一刻不想让我走的？” 林晏书自己预判失误，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季妄说的这些他确实没想过。 看着他难得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季妄的心到底还是软了，嗓子有些发干，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哑声说道：“别这么看着我，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什么？”林晏书下意识地问道。 季妄的眸子里迸发出火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他一只手扣住林晏书的脖颈将人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 “你想做……” 林晏书才刚一开口就被人吻住了，剩下的话语尽数咽了回去，他睁大了双眸看着眼前的人，脑子里一片晕眩。 第47章 我喜欢你 季妄沿着他饱满的唇形细细描绘，一开始还只是浅尝辄止，可尝到林晏书味道的那一瞬间，他就不可避免地失了控，右手掐着林晏书的下颌情不自禁地加深了这个吻。 林晏书的唇很软，口腔里还有淡淡的薄荷香气，季妄吻的温柔极了，扣住他后腰的手用力将对方按进怀里。 林晏书整个人都处在震惊的余韵当中，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轻易地就被人攻城掠池。 他从未跟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过，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失真的世界，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幻，可唇上的触感却又那么清晰，不断提醒着他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林晏书很快清醒过来想要推开对方，却被攥住了手动弹不得，看着眼前人冒犯的举动突然就有些气愤，张口咬了他一下。 季妄吃痛地嘶了口气，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一直到林晏书被吻的眼眸水润整个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才勉强放开了他，林晏书靠在沙发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眼里愠色渐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晏书浅色的瞳仁里凝了霜，清亮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斥责，唇上的麻意还没有完全消失，相处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对季妄动怒。 季妄被他推开后也没有生气，只是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人，他已经将见不得光的心思此刻毫无保留地袒露在林晏书的眼前了，那些独占欲便再也无处隐藏。 某一个瞬间林晏书对上那双乌黑的眼眸，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那样炙热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珍视的宝物。 “林晏书。”季妄低下头凑近了一些，呼出来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畔，如同一只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有些痒酥酥的。“我喜欢你。” 他语气认真极了，嗓音如同三月的春风，缠绵又缱绻地勾着人往耳朵里钻。 季妄拉过他放在一旁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轻轻掰开紧紧握住，他觉得眼前的人生的那样好看，让他一看到就喜欢的不得了。 “让我追求你好不好？”季妄捏了捏他的手指认真地说道。 他对林晏书从来都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他埋藏在心底深深地喜欢。 因为想要成为能够站在林晏书身边的存在，所以这两年他一刻也不敢懈怠。 林晏书怔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在这种事情上，他实在没什么经验，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才最合适。 周围的空气安静的可怕，两个人之间气氛有些暧昧，他甚至自我宽慰到或许季妄只是一时兴起，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的，可能只是把过度依赖误认为喜欢了，自己应该耐心一点。 林晏书掩饰性的清了清嗓子，才尝试着开口说道：“刚才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下不为例。” 第81章 “不可能。” 季妄却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都到了这种地步，怎么可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难道当初不是林晏书不由分说地闯进他的世界吗？ 林晏书：“……” 季妄两只手撑在他旁边，将林晏书困在沙发和他之间，压迫性十足，不给对方一丝想要逃避的机会。 林晏书抬了抬眸注视着他的动作，神情流露出些许不悦，嗓音低沉地说道：“季妄，我大概是对你太过纵容了。” 不管怎么说季妄今天的行为都已经越界了，林晏书不计较也不代表他真的就没有脾气。 “或许是吧！”季妄抬眸勾了勾唇角，低声说道：“可是怎么办？我贪心的想要更多。” 林晏书望着他眼底的灼热，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沉吟片刻才理智地说道：“季妄，很多事情都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的，所以你喜欢的那个人，或许只是存在于你想象之中的我。” “你说你喜欢我，可你对我究竟了解多少呢？” 林晏书的语气始终平静，没有任何的感情起伏，他一开始会对季妄好原本就只是因为那张和沈淮序过度相似的脸。 在他看来他们两个人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他给季妄提供优越的条件，帮助他摆脱季盛阳的控制，也在他身上弥补自己对沈淮序的亏欠。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白纸黑字的交易，只是他没有预料到季妄会在这场交易当中对自己产生感情。 季妄沉默不语，哪怕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林晏书也从未向自己提起过任何有关于他的事情，这些问题他并不是没有发现，只是刻意地不去想罢了。 林晏书是对他无限纵容却又始终保持着距离，他从未允许季妄走入他的内心，甚至到今天季妄连他的腿是怎么受伤的都不清楚。 “小季。”林晏书轻轻叫他，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他此刻如同一位善解人意的兄长循循教导，“你们学校这次的机会很难得，我不会干涉你想做什么，但我不希望你因为任何人放弃机会。” 季妄思索了一会儿，仍旧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话才一出口心脏就像被人攥了一下，难受的有些喘不上气。 林晏书看着他认真想了一下才说道：“我想大概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季妄觉得身体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只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舌根处泛起苦意，明明刚才他们还在接吻，他切实地拥抱着这个人，此刻却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即使心里清楚再问下去也只会让自己更难受，却还是想要知道。 “那你当初——” “又为什么要帮我那么多？” 季妄有些苦涩地问道，林晏书早就说过的他们只是合作共赢的关系，是他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林晏书看着男人受伤的眼神心里划过一丝不忍，稍微坐直了一些才说道：“你可以把它当做一场投资，不必有心理负担，现在的结果也证明了你做的很好，比我预期的还要好，森屿交给你我也很放心。” “原来对林总来说，我只是一场投资啊……”季妄突然低低地笑了两声，脸上的神情却冷的可怕，“那真是多谢林总赏识了。” 季妄这样的语气让林晏书有些不太舒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上一次季妄这样跟他说话还是跟他签合同的那个时候。 “我明白了。” 季妄低声说了一句便站起身朝着外面走，林晏书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张了张口有些想叫他，但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扇门彻底关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里一瞬间好像空荡了下来。 几分钟以后，林晏书透过落地窗看到季妄下了楼，去车库里开车离开了别墅。 俞叔敲门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少爷的视线试探着问道：“您跟季先生发生什么了吗？我瞧着他出去的时候好像不大对劲。” 林晏书仍旧望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语气温柔地说道：“随他去吧，这几天他想做什么都尽量由着他。” 林晏书坐在沙发上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屏幕上的数据被他连续敲错了好几次，有些心烦地合上了电脑。 第48章 生意 季妄用力踩着油门，汽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漫天的雨水拍打在挡风玻璃上汇聚成水流快速向后飞去。 车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能够清晰地听见雨点从四面八方砸过来的声音，他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没有归处。 别人眼中他是风光无限的小季总，可只有季妄自己清楚他只是被林晏书捡回家的没人要的小狗。 安静的车厢里骤然响起蓝牙连接的手机铃声，季妄烦躁地看了一眼屏幕上弹出来的来电显示，魏宇寰三个字不断跳动着，估计对方多半又混迹在哪个场子里。 他跟魏宇寰是在酒会上认识的，私底下也接触过几次，算是熟识，这人眼光独到很有商业头脑，只可惜在魏家并不受重视，作为家里的老二处处被自己大哥压着，并没有什么实权。 圈子里的人都只当魏宇寰游手好闲只顾吃喝玩乐，没人清楚最近a市的几个热门项目里都有他的手笔。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两人倒是意外地合得来，魏宇寰这个人够义气出手也大方，朋友不在少数，他对季妄很是看重，不只一次地提出想把人挖过来。 第82章 季妄这会儿没什么心思，直接就挂断了电话，换做别人被挂断以后就会识趣地不再打过来，可魏宇寰显然不属于大多数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很快再次亮起，大有他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坚持。 季妄懒得纠缠只好认命地按下了接听键，语气不耐地问道：“什么事？” 音响里传出嘈杂的背景音，吵闹的音乐声混合嬉笑的人声，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此刻在什么地方。 “哟，小季总，可算是接电话了，还以为你又给我挂了呢？”魏宇寰嗓音慵懒地说道，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丝毫不介意对方挂断自己电话的事儿。 “约咱们小季总喝顿酒可够难的啊！”魏宇寰笑了一声。“地址发你手机上了，二十分钟后见。” 季妄吸了一口气，干脆利落的不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给截断了。 “哎——，先别急着拒绝，过来看看，这次的项目我保证会感兴趣的，知道小季总难请，不做好准备我哪儿敢给你打电话呢。” 季妄沉吟片刻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叩了两下，迅速做了决定。 “好。” 魏宇寰笑了笑像是一点不意外他的答案，毕竟要论起工作上没几个人能有季妄拼命的，要不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坐到现在的位置上，要他说林晏书也算是捡到宝了，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就被他安排进公司了。 季妄划动手机屏幕点开对方发送过来的定位导航，离他不算远，方向盘一打调转车头朝着那个方向驶去。 季妄下了车随手将钥匙丢给一旁的泊车员，抬脚踏入了暮色，地上还有残存的积水，空气里有些潮湿。 一楼的舞池里人潮涌动，灯光迷幻，各种各样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季妄穿梭在人群中，不时有衣着火辣的姑娘冲着他搭讪，询问他是否一个人来玩，他没什么兴趣直接坐电梯上了楼，二楼是单独的包厢，相比下面要安静的多。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魏宇寰怀里正搂着姑娘接吻，季妄对这副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一屋子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年轻人。 “够热闹的。” 季妄低低地吐了一句，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不是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魏宇寰看着他避之不及的样子有些好笑，弯腰摸过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细烟叼在嘴里，旁边的姑娘识趣的递上打火机拢着手替他点火。 魏宇寰低头凑近火光，吸了一口烟，眼尾上挑脸上的神情有些散漫，揽着怀里的姑娘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都愣着干什么，给小季总倒酒呀！”魏宇寰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冲着旁边的人抬了抬手指。 能在这里上班的都是人精，讨好客人是他们的必备技能，左侧沙发上坐着穿牛仔短裙的姑娘立马拎着桌上的酒瓶凑到季妄身边，一边倒酒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小帅哥第一次来我们这里玩吗？别这么紧张嘛！多来几次就熟悉了。” 季妄瞟了一眼玻璃杯里的棕色酒液，神色冷淡地说道：“不必了，我开车，不喝酒。” 牛仔短裙丝毫不理会他的拒绝，反而坐的更近了一些，顺手搭在季妄的肩上。 季妄掀了掀眼皮睨了一眼，乌黑的眼眸没什么温度莫名让人觉得震慑，察觉到对方眼底的情绪，姑娘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尴尬地笑了笑。 魏宇寰在一旁看着，笑了笑打圆场，“我这儿这么多姑娘，就没一个能入小季总眼的？” 见他没说话，魏宇寰打趣道：“总不会你喜欢男人吧？你要真喜欢也不是不行，改天我挑几个好的给你。” 季妄抿着唇看向他，淡声说道：“魏总叫我来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哎——，着什么急啊！我说你们林总管你管的够严的呀，姑娘烟酒是一样也不让你碰啊，男人的快乐你是一点没体会到。” 听他提起林晏书季妄脸上的神情总算是有了变化，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他不管我这些。” 魏宇寰差点被酒液呛到，有些好笑地瞧着季妄说道：“我听你这意思还挺失望的。” “不是我说，林晏书到底给你下什么迷魂药了，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非得待在森屿做什么？”魏宇寰坐起身往前凑了一些，满是不解地盯着他看。 季妄虽说顶着小季总的头衔，可在魏宇寰看来他的才能远不止于此，而且给别人打工到底还是受制于人，总归比不上自己单干。 魏宇寰从一旁的公文包里取出文件袋递给季妄，脸上的神情挺高兴的。 “喏，看看，海市新城区的地，上面的重点扶持项目。” 季妄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上的文件袋，抬眸瞟了一眼怀里搂着的人，魏宇寰笑了笑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按下开关之后包厢里灯光瞬间明亮了起来。 等到包厢门彻底关上以后，魏宇寰暂停了音乐，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季妄这才解开细白的绳子取出里面的资料查看起来。 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上捏着资料，很快就看完了，确实是个不错的项目，海市近几年的发展速度很快，而且又有港口，无论市做运输还是贸易都很适合。 “你知道的？我不方便出面，这件事只能你替我去做，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第83章 魏宇寰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再次点燃了一支烟，红色的火星明明灭灭，吐出一口烟雾来，言语间夹杂着些许无奈。 “不过这次跟以前不一样。”魏宇寰似笑非笑地看了季妄一眼，才继续说道：“一旦你答应，项目全程都以你的名义来做，这样一来圈子里都会知道是你经手的，林晏书那边未必肯。” 季妄抬眸扫了过去，魏宇寰摊了摊手无可奈何地说道：“没办法，这项目盯得的人不少，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啊，我这里什么情况你也清楚。” 季妄知道魏宇寰的考虑固然有一定道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他想借此机会来试探林晏书的反应。 如果季妄因为这件事和林晏书有了分歧，他就可以顺势而为将人拉入自己麾下。 如果林晏书不反对，那也没什么，正好可以借林家的势震慑一些竞争对手，都知道季妄是林晏书的人，他出面很大一部分也就代表了林晏书的意思。 “魏老板的算盘倒是打的挺好。”季妄神情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拒绝。 这两年除了森屿以外的项目，季妄也做了不少，林晏书对此没什么忌讳，反而帮了他不少忙，处处给他提供资源人脉，就连魏宇寰当初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选择跟季妄合作。 一想到林晏书季妄胸口就堵的生疼，那个人明明给了他那么多的偏爱，却又不许他动心。 “我是个生意人嘛，可不得看重利益。”魏宇寰对此不置可否。 “什么时候动身？”季妄问道，项目在海市，自然要先去现场考察的。 一听这话魏宇寰就知道季妄这时答应了，不由得露出欣喜地神情，快速说道：“那自然是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不过也得看小季总的时间安排。” 季妄点了点头，他这边目前没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出发。 “那今晚就走？” 季妄说话的功夫已经在手机上订好机票了，他做事一向很有效率。 “好，要不说我喜欢跟小季总打交道呢！有你在我放心的很。”魏宇寰笑着说道。 晚上的航班，距离去机场的还剩几个小时，季妄开车回澜湾别墅收拾行李，其实他没什么要准备的，自己也说不清楚回来这一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 林晏书的卧室门虚掩着，有光线透过出来显然是还没睡，季妄站在门口克制着自己想要进去的冲动，但他心里很清楚，眼下他们两个人的状况并不适合见面。 俞叔正好经过，目光落在季妄手上的行李箱上划过一丝意外。 “您这是要走？” 季妄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俞叔忍不住问道：“少爷知道吗？” 季妄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您帮我跟他说一声就好了，我就不打扰他了。” 季妄说完就转身拎着箱子下了楼，俞叔看着他的背影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午夜航班没什么人，头等舱也只有零星的几位乘客，舷窗外是澄澈的夜空，城市像一张发着光巨大的星图，瑰丽璀璨。 季妄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跟林晏书告别，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人都还没走他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魏宇寰说的挺对的，大概林晏书真的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了吧，否则他怎么会那么喜欢他呢？喜欢到哪怕对方根本无意也不想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喜欢的支持一下海星呀！ 第49章 通话 饭局散场以后，魏宇寰和季妄亲自出来把人送上了车，眼看着车子离开以后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总算把这群老东西给送走了，早就听说海市这些领导难缠，果然如此，一个个都是泡酒里长大的吧！” 魏宇寰用力扯了扯领带，刚被那群人灌了不少酒，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正难受着呢，下意识地伸出手搭在了旁边的人肩上。 季妄清冷的眼神扫过来，魏宇寰无所谓地笑了笑，看着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抱怨道：“靠一下怎么了，难受着呢？没良心的臭小子，哥哥替你挡那么多酒，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季妄无言反驳，拧眉看了他一眼不太自在地说道：“还好吗？” 魏宇寰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抬手薅了一把季妄的头发，故意说道：“不好，刚吐了好几次，这会儿腿软的站不住了，你背哥回去昂？” 季妄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意识到他在拿自己打趣以后，果断闪人将他撂在了一边，冷淡地说道：“那你睡这儿吧。” 季妄说完就大步走了，魏宇寰没反应过来，突然没了支撑点差点没栽个跟头，一边快速追了上去一边忍不住吐槽。 “不是，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房间里又没姑娘等你。” 季妄丝毫没有减慢速度，房间里有没有姑娘他倒是不关注，他只想快点处理好这些事情好回去见林晏书。 一眨眼他都出来快小半个月了，林晏书连条消息都没给他发过，想到这一点他就堵的胸口疼。 季妄一开始还想赌气来着，可很快他就开始因为没有林晏书的消息而感到焦躁了，手机里那么多电话却没有一个是林晏书打来的。 前两天夏星阑倒是打过电话，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林晏书的意思，可通话全程对方都在跟他对接工作上的事情，丝毫不曾提起林晏书半句。 第84章 季妄到底没忍住拐弯抹角地问起了林晏书的近况，夏星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随口提起林晏书去公司视察的事儿。 “他去公司了？没问什么吗？” 季妄追问道，林晏书既然去了森屿就应该知道他这段时间都不在公司里。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交代了一些近期工作，还说小季总这段时间如果想要休息的话——”夏星阑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说。 季妄当时刚好在倒水，闻言下意识地问道：“怎么？” “林总说您自己安排就好，不必跟他汇报。” 夏星阑助理做的久了，早就习惯了在任何时刻都保持镇定，因此他的声音平稳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以至于季妄一开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杯子里的水溢了出来，不小心烫到了手指，他盯着自己发红的手指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回到酒店套房以后季妄也没休息，而是直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做方案，魏宇寰靠在沙发上喝了杯蜂蜜水，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点，下巴抵在抱枕上没精打彩地扫了一眼季妄。 “不是说后天才要吗？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睡醒了再弄呗。” “你先睡吧。” 季妄头也没抬手指灵活地敲击着键盘，他得预留出修改的时间来，虽说他跟魏宇寰这几天也算是打通了一部分关系，可事情没到最后总是没有万全的把握。 魏宇寰累的不行了，连着熬了一周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陪着季妄做了一会儿资料实在扛不住趴床上就睡着了。 等到季妄终于弄好方案都已经是深夜了，早就熬过劲儿了，这会儿倒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他干脆起身推开玻璃门打算到外面透透气，他们住的这间房是海景房，全景落地玻璃窗还带一个超大的露台。 门一推开海风的腥咸扑面而来，灌入衣袖中将他的衬衫吹的鼓起来，夜晚的海风夹杂着几分凉意，不禁让人瑟缩，海浪规律性地冲刷着沙滩，月光倒映在海面上碎成点点繁星。 季妄半倚在白色栏杆上，望着眼前没有幽蓝无边的大海，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沉闷，这些天他根本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疯长的思念像藤曼一样包裹着他的整颗心脏，叫他一想起林晏书就忍不住酸楚。 他摸出兜里的手机盯着林晏书的头像有些出神，明知道对方这个点早就已经睡了但还是很想给他打一个电话，他想林晏书，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意识更快一步，季妄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界面还有些愣神，正当他想要挂断的时候电话却不可思议地被接听了。 “喂。” 一道低沉的嗓音传入耳廓，带着模糊的睡意，林晏书似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语气却没有半分被打扰的不耐烦。 终于听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声音，季妄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潮水淹没，短暂地失了神。 电话那头没听见回应，林晏书似乎撑起身坐起来了一些，季妄隐约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对方语气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吵醒你了吗？” 季妄有些后悔打这个电话了，林晏书的睡眠一向很浅，这下子肯定睡不好了。 “没有，刚好口渴了，就醒了。”耳边响起吞咽声，顿了顿林晏书嗓音温润地问道：“海市的项目怎么样了？” “你知道——” 季妄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林晏书根本不在意他的动向，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来海市了。 林晏书似乎低笑了一下，颇有几分宠溺地说道：“你不就是想让我知道吗？” 其实这么说倒是也没错，风声虽然是魏宇寰放出去的，但季妄也没阻止算是默认了，他自己也想借此机会看看林晏书的态度。 “你一点都不介意吗？” 季妄有些不太明白林晏书了，商场如战场，魏宇寰和他大哥这种亲兄弟都尚且要防着对方，为什么林晏书却毫不避讳。 而且他刚刚才被林晏书拒绝，转头就跟别人合作，这个人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因爱生恨恶意报复吗？ “介意什么？”林晏书轻轻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小季，商场上的竞争很正常，如果有一天你决定要离开森屿了那也只能说明它已经不再适合你了，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 季妄看着远处的海水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激起这个人的情绪，他总是那样温和平淡地包容着一切，却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海市的这个项目我大概也知道一些，情况有些复杂，你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可以跟我说。” 林晏书顺口问了一下他目前的进程，大致分析了当下的局势和利弊关系，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林晏书。” 季妄轻轻念着他的名字，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被他融化掉了，他以为这个人会讨厌自己，不想见自己，可事实上对方不仅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还处处替他考虑。 那是不是意味着林晏书也还是在意他的呢？ “嗯？” 林晏书以为他要跟自己讨论方案的事情，于是静静地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 季妄看着远处的灯火，轻轻吐出一口气，海风一吹更多了几分飘渺，心里的那点不痛快也在听见林晏书声音的那一刻尽数消散。 第85章 骨子里的骄傲让他说不出那句想念，于是别扭地开口。 “没什么，就是觉得海市的菜挺难吃的。” 林晏书怔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他记得季妄一贯不吃海鲜，那边的食物对他而言倒确实不习惯。 林晏书温和地问道：“哪天回来？到时候提前让张婶做你爱吃的。” 季妄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这可是林晏书叫他回去的，面上却不显露，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才说道：“看情况吧，事情还没结束呢。” 挂断电话以后心情都通畅不少，转过头就看见魏宇寰站在门口一脸纳闷地盯着他。 “跟谁打电话呢那么开心？你小子不实在啊，表面装的不近女色，搞了半天在这儿玩地下情呢？” “哪家的姑娘啊？给你迷成这样？谈多久了，也不知道把人带出来见见，我这当哥哥的怎么也得送份见面礼啊！” 魏宇寰一边说一边趿着拖鞋往外走，刚睡醒一看人没了，还以为他跑哪儿去了。 魏宇寰本以为季妄会像往常一样直接无视他的废话，没想到对方却突然转过头一脸淡然地说道：“见面礼就不用了，他刚拒绝我。” 季妄说完就转身往里走，魏宇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嘟囔道：“你这姑娘眼光够高的啊，连我们小季总都看不上？” 他盯着季妄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丝毫没看出来这人像是刚刚被拒绝的样子，瞧着他挺高兴的啊！ 季妄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魏宇寰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他的后背，捂着鼻子酸疼的鼻子不明所以。 季妄正翻看着刚收到的邮件，是林晏书发过来的，里面内容详细，基本上把他们这次可能需要用到的资料都做了详细的整理分类。 他不知道林晏书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件事的，胸口不知名的情绪激荡，这一刻他意识到林晏书这三个字早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心，满满当当地像是要溢出来。 以前的季妄常常是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他都只相信自己，遇见林晏书以后就不一样了，他知道那个人会永远站在他身后，毫无保留地给予他任何帮助，甚至不需要言语。 季妄手指快速在手机上划动了几下，然后抽空抬眸望着魏宇寰说道：“给你点了咖啡。” “大晚上睡觉喝什么咖啡啊？”魏宇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季妄笑了笑没说话，但很快魏宇寰就明白过来咖啡的用途了，原来是要让他熬夜干苦力的，两个人仔细翻阅着林晏书发过来的资料，在之前的方案基础上又做了改动。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海星和评论呀~ 第50章 真相 林晏书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底下的人做季度总结，屋子里门窗紧闭，投影仪泛着冷调的光，气氛有些沉闷。 他手里捏着签字笔抬眸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雨了，细密的雨丝在浅蓝的玻璃窗上擦出一道细长的线痕。 墙角的那盆绿植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枯萎的痕迹了，可他突然发现在那堆枯黄的叶子中长出了一株小小的嫩芽，哪怕并不起眼却足以证明这盆绿植再次焕发了生机。 林晏书盯着那株嫩芽有些出神，那些从前被自己忽视掉的细枝末节好像一下子都冒出了头，玻璃小屋、玫瑰花丛、暴雨时出乎意料的从天而降，还有那个充满占有欲的吻…… 季妄抱着他的时候那样用力，那句我找到你了连声音都是颤抖的，眼底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害怕失去的恐慌，他应该早一点发现的。 他想不明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季妄对他的感情从哪一刻开始发生变化的呢？ “林总。”夏星阑坐在旁边小声提醒道，看着文件签字处的地方欲言又止。 “嗯？”林晏书回过神，察觉到对方眼里的愕然，顺着夏星阑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需要他签名的地方写成了季妄的名字。 “重新打一份吧。”林晏书神色平淡，将签错的资料合上放在一边。 “好的。” 夏星阑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份签错的文件，他们林总最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会议结束之后他回办公室里处理积攒的文件，直到温医生打来电话和他确认下午的复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忘得彻彻底底。 从公司去医院即使不堵车的情况也得一个小时左右，这会儿过去也来不及了，好在温医生表示自己下午没什么事情，晚一点也没有关系。 林晏书到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温言酌刚好查完房回来，因为周末的缘故所以没有安排门诊，时间上相对充裕一些。 温医生放下手里的资料，一边洗手一边侧过头跟他打招呼，“林先生，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到。”林晏书轻声说道。 季先生今天没过来吗？”温言酌随口问道。 “嗯。”林晏书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他出差了。” 也不怪温言酌会这样问，几乎每一次来医院都是季妄陪着他的，对于医嘱记的比他自己都熟，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身体情况都是季妄直接跟温言酌沟通的。 温言酌点了点头，走到电脑跟前调出了林晏书的病例信息，他点开最近更新的各项检查指标和图示，用笔指着上面的图像清晰分析着林晏书的身体状况。 第86章 “您的腿部情况恢复的很好，之前肌肉萎缩的情况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部分神经也在逐步修复当中。” “上次做测试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腿部肌肉已经开始有反应了，这说明知觉也开始恢复了。” 温言酌脸上的神情有些欣慰，这么久以来的坚持总算是看到曙光了，作为医生能看到自己的病患恢复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林晏书听到那些话的时候脑海里最先想到的会是季妄，他觉得如果季妄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季妄在这件事情上付出了多少。 两年里他的每一场复健季妄都从未缺席，他明明自己都不抱希望了季妄却从未放弃过，会特意跟专业的理疗师学习每晚都会帮他按摩放松肌肉。 他还记得有段时间季妄跑去找温医生学习针灸，关在房间里拿自己练针，林晏书发现之后发了好大的火才阻止了他继续自虐的行为。 从医院大楼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林晏书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时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此刻不是应该还在海市吗？ 眼前的人一身西装革履，看上去像是刚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出来，只是随意地靠着车站在那里，就惹得旁边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林晏书抬了抬眸，好半天才回过神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妄正在低头回消息，一抬眼就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下意识地就勾了勾唇角朝着人走了过去。 “刚回来。” 仅仅才半个月不见，他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目光贪婪地停留在林晏书的脸上舍不得移开。 合同一签完他一刻也没多待，立马定了最近的航班飞回来，留下魏宇寰一个人处理剩下的事情，手机上设置的日历提醒一早就弹了出来。 他特意将签约时间改到了上午，就是为了赶回来陪林晏书复查，谁知道恰好遇上航班晚点，到底还是错过了。 下了飞机季妄也没回家，而是直接开车来了医院。 季妄从俞叔手中接过轮椅扶手的时候像是完成了某种交接仪式，俞叔识趣地没有打扰，转身上了商务车。 季妄则把林晏书抱到了自己的车上，将轮椅妥帖地收纳进后备箱后才绕到另一旁拉开了车门，弯腰替他系安全带的时候闻到那股熟悉的冷香，狭小的私密空间里会让人有种短暂脱离现实的错觉。 “我自己来。” 林晏书偏开头避开他的视线，伸手拉安全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指，不太自在地缩了回来。 “嗯。” 季妄也没跟他争，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在飞机上的时候他有好多话想跟林晏书说，见了面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突然探过身从后排拿出一把花束。 在机场看到花店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上次临时起意的表白太过仓促，他竟然连束花都没来得及准备。 “晏书。”季妄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你上次说我不了解你，选花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连你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挑了束自己觉得还不错的花想要送给你。” 季妄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笑了一下，眼底闪烁着少年独有的光彩。 “我不太懂花，可能不太懂你，但是我想总有一天会买到你喜欢的花。” 林晏书怔了怔垂眸看着他手里韩素纸包裹着的花束，莫名想起了很久以前父母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父亲每次回家都会带新鲜的花束，母亲则会耐心地修剪好花枝插进精美的花瓶里。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明白父母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乐此不疲，现在大概懂了，某些时刻人类表达情感的方式有种原始的质朴，只是想要把自己觉得美好的东西展示给在意的人。 他突然有些不敢面对季妄赤诚的眼神，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带你回家，只是想要弥补另一个人的亏欠的话，会不会对我失望呢…… “小季，我……” 或许是因为害怕再一次听到拒绝的话，所以季妄抢在他之前就打断了。 “没关系的，林晏书。” 季妄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开口道：“就算一开始只是一场交易也没关系。” “我们可以再重新认识一次。” 喜欢林晏书的这件事，季妄反复确认过很多次，他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也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可所有的清楚明白都抵不过心动的那一刻。 林晏书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诧异过后就轻轻笑了起来，温声说道：“我是想告诉你，我的腿已经开始恢复知觉了。” 季妄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他，似乎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林晏书将手里的诊断书递给他，季妄神情严肃地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上面的信息后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问道：“真的吗？” “是……” 林晏书微微点头，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按进了怀里，磕到坚硬的骨骼上的时候传来轻微的痛感，对方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敏感的脖颈上。 季妄埋在他的肩上好半天才低哑地开口：“林晏书，我好高兴啊！” 大概是被季妄的情绪感染了，林晏书想要推开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最后也只是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嗯。” 第87章 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氛围，见季妄还没有放开自己的打算，林晏书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先接个电话。” 季妄隐约听见电话那头是女孩子的声音，他不记得林晏书有接触过什么女孩子。 “我很快过来。”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但林晏书看上去似乎脸色不太好，挂断电话以后他有些疲惫地转过看向季妄说道：“小季，你先回家等我吧，我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 “好。” 季妄第一次在林晏书脸上看到了慌乱的情绪，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一向镇定的林晏书露出这样的神情。 但体贴地没有追问林晏书的去向，而是将人送到了商务车上，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 季妄心里有种直觉，他觉得上次林晏书匆匆出去见的也是这个人，不过他这次没有听话地选择回家等，而是开着车跟了上去。 二十分钟以后，季妄看到商务车拐进了一条街道，停在了一家琴行面前，俞叔下了车推着人往里走。 季妄将车停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隔着透明玻璃窗他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林晏书似乎在跟什么人说着话，直到女孩转过身，季妄看清对方长相的那一刻只觉得时间都静止了，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很多事情突然就有了答案，那些不明白的地方似乎一下子都解开了，比如为什么林晏书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看他的眼神熟悉地像是在看老朋友，为什么他们明明不认识，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帮他，还有他眼里偶尔流露出的悲伤…… 脑海里一片空白，季妄看着车里的花束突然觉得有些讽刺，原来他从来都不在林晏书的眼里，他望向自己的每一次都只是在透过他看别人的影子而已…… 第51章 笔记本 林晏书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桌面上几页资料，头一次觉得那些文字晦涩难懂，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父母离世的那一刻，巨大的无力和挫败感深深包裹着他，嘴唇微微翕动艰难地说道：“这不可能。”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句反驳毫无说服力，只是动物濒死前的徒劳挣扎罢了，带着满腹的不甘却也无法改变命运的走向。 沈幼菱眼眸上挑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带着几分凉薄，嗓音淡漠说道：“你心里早就有过怀疑了不是吗？” 林晏书像是突然被这句话击中了，琥珀色的眸子里终于流淌出溃败的情绪，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还是断掉了，只剩下铮鸣的余韵挥之不散，鼓膜传来清晰的痛感。 “林晏书。”沈幼菱一字一句地叫他的名字，眼底是绝望的悲怆和压抑的恨意，“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哥哥他——” “是为你而死的。” 回到别墅以后林晏书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尽管一直都知道爷爷对自己没 什么感情，却还是没想过他会为了更好的控制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对爷爷而言，他究竟算什么呢？一颗不那么好用的棋子吗？ 因为是棋子，所以一旦察觉到他有失控的迹象就会不遗余力地折断他地羽翼，让他只能乖乖束缚在对方亲手打造的牢笼里。 沈淮序离世之后的每一天林晏书都在自责，他始终认为如果那天不是自己非要去雪山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原来他只是走向了爷爷早就为他铺设好的剧情而已。 书桌上放着那本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上次从沈幼菱那里拿回来以后他一直没顾得上看，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呢？ 林晏书伸手拿过了那本笔记，解开上面的带子认真翻看了起来，看到扉页字迹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沈幼菱为什么会说是送给他的礼物。这是——沈淮序的笔记是他留下来的…… 林晏书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泛黄的纸张，那些熟悉的字迹像一场跨越时空的久别重逢，是沈淮序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 看完整本笔记的那一刻，林晏书久久无法言语，脑海里只剩下了笔力遒劲地那一句：这里是港口，在此我爱你。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记录的会是沈淮序对他将近十年的爱恋，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自己和淮序之间会有其他什么可能？ 对林晏书而言，沈淮序是他失去父母以后唯一体会到的温暖，是兄长也是挚友，是亲人和无法割舍的存在，可那么多的身份当中，唯独没想到会是爱情…… “我该怎么才能让阿晏明白，我并不想做他的兄长，我想做他的爱人，能够永远站在他身边的人。” “他不知道早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了。” “前几天陪阿晏去音乐会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在发亮，他的心底隐藏着最浪漫的灵魂，我知道他并不喜欢现在的一切。” “林爷爷好像发现了我对阿晏的感情，原来他一直都在监视阿晏……” “只要留在a市我们之间的身份永远不会有任何可能，我想带他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他一直想过的生活。” “一直陪着他就好了，哪怕他永远都不知道也没关系。”…… 合上笔记本的那一刻，林晏书抬眸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俞叔，周围的低气压几乎快要凝聚成实体。 林晏书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动了几下，那一刻俞叔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哪怕少爷再不喜欢这些，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天生的上位者，即使一句话不说也能让人感受到迎面袭来的压迫感。 第88章 眼神对视的那一刻俞叔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知道有些东西瞒不住了，少爷最终也还是知道了。 “少爷。” 俞叔声音艰涩，看向林晏书眼里有心疼也有自责和愧疚。 林晏书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我宁愿是自己猜错了。” 林晏书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他一直觉得俞叔是他在林家唯一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或许那些关怀是真心的，可背叛也是真的…… 这么多年的相处陪伴，他早就将俞叔当成了亲人，他到底还是没办法做到那么绝情。 到了这个地步，俞叔知道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所以将那些隐秘的过往尽数道出。 这些年他不只一次地后悔过，如果当初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不会做那个选择。 俞叔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黄昏，沈淮序站在窗边模糊的光线里看不清面容，说出来的话却记忆犹新。 “我知道是您把消息告诉林老爷子的，您一直都是他安排在阿晏身边的人，我不怪您。” “我想告诉您的是，阿晏很在乎您，他那个人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他早就把您当成亲人了。” “不要伤害他，好吗？” “我不想阿晏难过。” 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老爷子会做到那种地步，他不敢想如果救援去的再晚一点，是不是少爷也就离开了…… 其实早在那场事故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老爷子透露过少爷的任何消息了，每一次陪少爷去山上他都是在替自己赎罪，是他害了沈先生，也害了少爷。 “您回林家去吧。”林晏书嗓音冷的不带有一丝温度，“顺便告诉其他人，从明天起，就不用到这所房子来了。” 俞叔张了张口最终也只说出来一个好字，他明白这已经是少爷最大的让步了。 房门关上以后，世界彻底寂静了下来，屋里带一丝风声都听不见，林晏书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觉得自己浑身的灵魂都像是被抽干了，只剩下空荡的躯壳。 他听见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应该是大家收拾东西离开的声音，脚步声停在门口最终也没有进来。 他不记得自己坐了多久，外面的声响又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他只是看着暮色一点一点的笼罩下来，将他包裹在里面，眼角酸涩又潮湿。 他好像一直都在不停的失去，没有什么真正属于他的。 或许是在窗边吹了太久的冷风 ，林晏书的脑袋昏沉沉的难受起来，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他好像听见什么人在叫自己。 “林晏书、林晏书……” 季妄是接到俞叔的电话才赶回来的，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俞叔在电话里嘱咐他照顾林晏书。 彼时季妄正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他想哪里轮得到他来照顾呢？林晏书身边有那么多的人，他算什么？ 可想归想到底还是不放心地掉了头，本来打算回来看一眼就走，等回到这里才发现别墅里安静的可怕，屋子里没开灯，那些佣人一个都不在了。 他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意外，焦急地寻找着林晏书的踪迹，等到推开卧室门看到沙发上蜷缩着的那个身影时才总算放下心来。 季妄半靠在门框上准备转身离开，反正林晏书人没事就行，可刚迈出一步就听见了身后压抑的闷哼，听起来痛苦极了。 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直直地朝着林晏书走了过去，半蹲下身看见他紧闭着双眸，额头上冷汗涔涔 ，旁边的窗户开着，冷风毫无遮拦地灌进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说这两年他仔细照顾着，林晏书的身体比从前好了那么一些，可体弱的本质却并没有多大改善。 季妄轻轻蹙眉，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烫人的很，许是他手上微凉的温度稍微缓解了一些发烧带来的不适，林晏书本能地贴近了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啧。” 季妄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想到下午在玻璃窗外看到的那一幕，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团火烧的更旺了一些。 他对林晏书来说究竟算什么？只是他思念那个女人时的慰藉吗？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喜欢到仅仅因为我跟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就对我这么好？ 他终于明白林晏书为什么对他极尽纵容，却从未有过半分越界，因为从始至终他喜欢的就是另一个女人。 “看着我的时候，会因为性别不同而觉得恶心吗？” 季妄的手不自觉地掐住了林晏书的下颌，手指微微用力，睡梦中的林晏书察觉到了疼痛，难耐地蹙眉低哼了出来，他烧的厉害，就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清晰的指痕，季妄俯身将人从沙发上抱上了床，然后从医药箱里取出感冒药，还好这些事情平时都是他在做，药片放的位置他比林晏书都熟悉。 用玻璃杯兑好冲剂之后又取出了两片退烧药，季妄坐在床边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林晏书仍旧闭着眼，睫毛扑簌簌地颤动着。 “吃药。” 季妄捏开他的嘴将白色的药片塞了进去，然后又给他灌了一大口冲剂下去，林晏书呛的咳嗽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 第89章 季妄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差的可怕，但他实在没必要跟一个病人计较，所以哪怕心里再难受，也一句话都没说。 林晏书红着眼始终望着他，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只当自己梦见了沈淮序，想到那些沉痛的往事，还有日记本里的那些话，心脏酸涩又痛苦。 因为我迟钝到在你离世多么多年以后才发现那些深埋心底的爱意，却无法给予回应，所以—— “对不起……”林晏书低声喃喃道。 “什么？” 季妄一开始没听清林晏书说什么 ，以为他哪里难受，所以凑近了一些。 “对不起。” 林晏书看着眼前的人再一次说道，他害了沈淮序，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恰好还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季妄的脸色顿时更差了，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觉得跟林晏书之间的所有过往都像一场荒诞不经的笑话，而他却在这场闹剧里动了真心。 季妄恰住他的脸强迫他仰头看着自己，琥珀色的眸子里蓄起了水雾，他俯下身凑近林晏书的耳边，惩罚似的在他的耳垂上用力咬了一口。 接二连三的打击和生病让林晏书根本没办法保持清醒的思考，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不理解对方的举动，半分钟以后意识到自己正被对方抱在怀里，然后他皱了下眉推开了对方。 这个举动却更加刺痛了季妄，他嗤笑一声，直接扣住林晏书的后颈将人用力贴向自己，垂眸看着那张还残留着水渍的红唇，狠狠吻了下去。 林晏书完全没料到他的举动，轻易就被他闯了进去，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碾碎。 季妄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妒火，他简直嫉妒地发疯，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得到林晏书的偏爱？ 林晏书从来不知道唇齿相融的亲吻会是如此凶猛，让他有种对方想把自己拆吃入腹的错觉，灵活的舌在他的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扫荡，粗野至极。 林晏书觉得自己像是缺水的鱼，窒息感让他本能地想要躲避眼前人的触碰。 季妄发现了他的意图之后紧紧扣住对方劲瘦的腰肢加重了这个吻，空气里响起黏腻的吞咽声，这使得林晏书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发软了，被松开以后张开嘴微微喘息着，眼尾泛红地瞪着他。 “怎么？”季妄冷笑着垂眸看他，低地地说道：“觉得恶心吗？因为我是个男人。” 林晏书仰着头看到那双桀骜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痛色，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沈淮序，沈淮序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季妄的目光在他的唇上流连了几秒之后，用力将人抱进了怀中，伏在他耳边略带嘲弄地说道：“恶心也忍着！” 林晏书张了张口却因为被他抱的太过用力而发不出声来，两只手无力地搭在旁边。 第52章 沉溺 林晏书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望着眼前的人，试图想要理解季妄话里的意思，生病让他的思维开始变得迟缓，好半天才提取到对方话里的关键词，下意识地蹙眉瞪他。男人恶心他不喜欢季妄用这样的词来说自己，哪怕是......被他冒犯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那样觉得过。 刚才出了一身的汗，额前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并不舒服，林晏书微微仰着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浸了水，因为发热的缘故脸上还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林晏书是被季妄抱到床上来的，所以他的电动轮椅还停留在靠窗的位置，距离有些远他根本没办法靠自己过去，瞟了一眼旁边的轮椅，然后望向季妄张了张口，声音虚浮无力。 “可以帮我把轮椅挪过来吗” 季妄没说话，只是垂眸地看着他。 “我想洗个澡。” 林晏书继续说道，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每一次吞咽唾液都伴随着灼痛。 季妄眼皮动了一下，他早就发现林晏书在很多事情上都固执的可怕，就像此刻明明身体的热度还没有退下去，却还是非要坚持去浴室洗澡。 他低下头看了一下对方身上被汗水打湿的衬衫，略微思索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可行度，这栋别墅里的所有家装产品都是森屿的顶级配置，所以丝毫不用担心着凉，一年四季都可以保持恒温设定。 最主要的是林晏书有轻微的洁癖，要是直接让他这个样子睡觉的话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嗯。” 和林晏书对他的纵容一样，季妄也很少会拒绝林晏书什么，他最终还是抱着人走向了浴室，将他放在了专属的凳子上。 “你自己可以吗” 季妄半蹲下身抬眸凝视着跟前的人，他会心疼照顾林晏书，也会给足他所有的尊重。 林晏书轻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季妄便没再说什么了。 林晏书的浴室都是专门改造过的，所以并不需要依靠外力的帮助，他只是担心对方此刻的身体太过虚弱会支持不住而已。 得到他确切的回复以后，季妄站起身退了出去，顺手替他关好了浴室门，里面很快响起了清晰的水流声。 季妄也没走远，只是坐在小吧台旁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想下午见到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想她和林晏书之间的关系，思绪像是杂乱的线团，缠绕在一起，理不出个所以然。 第90章 坐下没两几钟魏宇寰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声音听上去有些亢奋，八成是刚从酒局上结束，两个人先是简单聊了一下那边的工作进展情况。 这么大的项目按理说是应该亲自在那边守着的，季妄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但他实在太想林晏书了，所以才会非要跑这一趟。 “不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海市啊” 魏宇寰那边传来模糊的金属声响混合着夜晚的风声，经过电流的转化听上去有些失真，季妄猜测他应该是在点烟。 魏宇寰吐出一口气息,好半天才开口说道:“老大盯的紧，我在这边待久了怕引起他怀疑。” 这一点季妄心里也清楚，毕竟魏宇寰在魏家的处境并不好过，明明能力卓越却被迫只能扮演个二世祖。 “嗯。”季妄回过头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顿了顿才说道:“我尽快。” “我怎么听着你那边有水声呢”魏宇寰有些奇怪地问道，话一出口他就想到了什么，咳嗽了两声打趣道:“怪我不懂事了，打扰小季总办正事了，你也是，姑娘追到手了也不知会一声。” 季妄只觉得胸口郁结，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本来以为林晏书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就算一时半会儿有顾虑拒绝自己也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可现在他才意识到那以为的那点感情不过是投射在他身上的影子罢了。 “没什么事我挂了。” 季妄语气烦躁地说道，魏宇寰只当他忙着办事，倒是识趣地没有多言。 手机放下来的那一刻锁屏界面刚好弹出来新闻推送，换做平时这种消息季妄根本看都不会看就直接划掉了，可今天他觉得林氏两个字格外刺目，鬼使神差就点了进去。 如果不是因为照片上的主人公他恰好都认识，大概也只会当作一条无聊的花边新闻。 上面讲述了林氏集团董事长旁系亲戚林嘉茂近日或将于沈家大小姐沈幼菱订婚。 季妄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再一次想到了下午玻璃橱窗后的那张相似的容颜，下午看的并不十分清楚，可此刻网上放出来的近照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和这张脸起码有六成相似，他虽然不知道沈幼菱，可对于沈家却是有所耳闻的。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季妄本以为那个女人和林晏书之间是什么旧情复燃的戏码，却没想到居然会跟林嘉茂订婚，所以林晏书才会急匆匆地赶过去吗？ 因为知道她要跟自己的堂弟订婚了，所以才会流露出那么痛苦的眼神吗季妄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就听见浴室里传来声响，他立马站起身推开门冲了进去。 目光快速的扫视了一圈，一眼就锁定到了沉在浴缸底下的人,那一瞬间季妄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扑过去的，又是怎么把人捞出来的,他只知道自己当时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林晏书！” 季妄带着怒意呵斥道，声音里有着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恐慌，红着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那个女人要订婚了所以你就活不下去了吗季妄简直恨不得揪着人问，他觉得自己才是溺水的那个，依靠着名为林晏书的稀薄氧气才得以存活。 “咳咳......咳。” 林晏书伏在季妄的身上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嗓音嘶哑地像是破旧的风车。 季妄顾不上那么多，一边将人抱着一边替他拍后背顺气，好不容易才将呛进嗓子里的水吐了出来，那滋味并不好受，林晏书眼尾都逼红了。 他靠在浴缸里泡的昏昏沉沉，身体实在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这才不小心滑进了水里。 “你怎么……” 林晏书缓过劲儿来,才抬眸看向季妄，问出口的话却在触及到他眼底压抑痛苦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季妄抱着他的样子那么用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揉进骨骼里，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汹涌的像是要把人淹没。 他从未见过季妄露出这样神情，哪怕当初被季盛阳设计的时候也没有过，他在恐惧什么呢？ 林晏书看着浴缸里的水，眨了眨眼突然明白过来，季妄大概是以为他想不开，所以才会这么紧张吧，胸腔里的心脏忽然柔软了下来，任由他将自己抱着，温声在他耳边说道:“只是不小心而已，没事的。” 季妄这个时候其实也已经反应过来了，按照林晏书的性子就算遭受了什么打击也绝不会寻死觅活，他那个人平时看起来好说话，其实比谁都更有韧性。 是他神经太过紧绷了，只是看到弹出来的消息就会自然联想到林晏书的反常举动，那个时候他因为疏忽没能留住母亲，所以自责了很多年，他不想再失去林晏书了。 “我知道。” 季妄应了一声，然后从柜子里取出毛巾将人包裹着抱到了床上,替他擦干身上的水分后，又找来吹风机帮他吹头发，在照顾林晏书的这件事情上，季妄做的得心应手,很多习惯都已经成为了身体记忆的一部分。 “要不要吃点东西”季妄低声哄道。 林晏书摇了摇头，他这会儿身体难受的厉害，连水都不想喝，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季妄也没勉强,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沾湿了，于是起身去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再次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第91章 季妄将擦头发的毛巾放在一边，伸出手探向林晏书的额头，下一秒蹙起了眉，又烧起来了。 林晏书烧的厉害，骤然接触到冰凉的温度只觉得舒服，本能地往他掌心蹭，季妄注意到他的动作，漆黑的眼眸细微震了一下，他坐在床边任由对方朝自己靠过来，轻轻替他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季妄好不容易才从医药箱里找了张之前剩下的退热贴替他贴在额头上，看着此刻乖乖靠在自己怀里的人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也只有在这种时刻林晏书才会卸下外表的伪装，流露出些许脆弱。 整整一晚的时间，季妄几乎没合过眼，担心他病情加重，每隔一个小时就要起来给林晏书测一下温度，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前几天为了能早点赶回来见林晏书，他连续熬了好几个晚上，回来后也一刻都没休息，身体早就已经透支了，到了这会儿实在支撑不住了。 林晏书醒过来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游离，身上有些酸疼，偏过头才发现自己正被季妄紧紧抱在怀里,两个人之间离得太近了，他甚至可以看清对方的睫毛根数。 季妄睡着的样子保留着几分还没有完全褪去的稚气，这使得他整个人显得干净极了，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就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生的恰到好处，在清晨的阳光下闪耀着光泽。 看着看着林晏书不自觉地朝着人伸出了手，只是手才伸到一半，旁边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他的动作露出些许迷茫。 “醒了就起来吧。” 林晏书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想要往后退,他烧了一晚上这会儿发出来的嗓音又哑又闷。 季妄看着林晏书的眼神暗淡了一瞬,果然这个人只要一清醒过来就又是那副礼貌疏离的样子了。 第53章 醉酒 这一晚上季妄压抑了太多的情绪，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林晏书，却又害怕听到他亲口承认的答案。 哪怕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他还是自欺欺人地想要骗自己，季妄盯着锅里沸腾的粥有些出神，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魏宇寰。 铃声持续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听，魏宇寰声音听起来有些喘，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能够听见催促登机的广播声。 “怎么了？这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正赶飞机呢！” 季妄手指在流理台上轻磕了两下，语调平稳地说道：“帮我查个人。” 魏宇寰也没多想，只当季妄是要哪个竞争对手的资料，这在商场上再正常不过了，于是随口问他要查谁。 季妄关掉灶台上的火，一边用勺子将锅里的粥盛出来一边轻声说道：“林晏书。” “什么？”魏宇寰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下意识地问道：“你说要查谁？” a市商业圈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季妄是林晏书一手培养起来的，亲自将人带在身边，就连他们海市的这个项目要是没有林晏书提供的那些资料，也不会那么顺利。 魏宇寰虽然没问过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即便是作为旁观者他也觉得林晏书对季妄好的不可思议。 他们这圈子里的人都是只看中利益的存在，手足兄弟之间尚且会互相陷害，更何况旁人呢？ 林晏书和季妄非亲非故却愿意拿顶端的资源来培养他，魏宇寰实在想不明白对方图什么 ，他想借着海市的项目看看林晏书的反应，可从始至终对方不仅没有半分不满，甚至为他们提供了不少便利。 魏宇寰不禁想起了圈子里关于林晏书和季妄之间的那个传闻，试探着问道：“你跟林晏书到底什么关系啊？” 锅里的热气氤氲熏到眼睛上，季妄吐出一口气，好半天才说道：“我也想知道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魏宇寰从这句话当中听出了几分隐晦的哀伤，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猜测，却不敢细想。 “我可以帮你查，只是得费一些功夫，而且可能查不到太多。” 魏宇寰很快说道，林晏书这样身份地位，想要调查他的事情并不那么容易。 “嗯。”季妄淡声说道：“总之越快越好。” 季妄端着粥上了楼，虽然退了烧但林晏书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懒洋洋地靠在床上没什么精神，听见推门的动静转过头看向季妄。 “先吃点东西吧，待会儿好吃药。” 林晏书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想到这是季妄一大早起来熬的，他还是坚持着坐了起来，想要伸手接过碗，对方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季妄避开了他的视线，只是坐在床边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轻轻吹凉了递到他唇边，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林晏书没有动而是看了对方一眼说道：“我自己来吧。” 季妄也没说话，仍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林晏书最终还是妥协了，低头吃下了那一小口粥，嗓子还是不太舒服，吞咽的时候伴随着轻微的灼痛。 他本来以为季妄至少会跟自己说些什么，比如别墅里的人为什么都不在了，俞叔为什么离开，可从始至终季妄一个字都没有提，只是认真地喂他吃饭，动作细致又认真，好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一件事情上。 可越是这样林晏书就越觉得反常，最后还是他主动开了口，告诉季妄家里的那些佣人被自己换掉了，晚些时候就会有新的人来接替他们的工作，俞叔也暂时回林家去了。 第92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季妄解释这些，大概是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所以才想要说些什么吧。 “嗯。”季妄放下手里的碗，用纸巾轻轻替他擦了擦嘴角，“知道了。” 林晏书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不禁有些奇怪，昨天下午在医院门口见面的时候季妄都还是兴高采烈的，这会儿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小季。”林晏书看向他问道：“你不想问我什么吗？你……” 季妄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伸手拿过一旁的药片和水杯，打断了对方。 “吃药。” 有那么一个瞬间 ，季妄突然闪过一丝害怕，他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要失去林晏书了，情愿自己默默调查真相也不想亲口问他一句，害怕那些话一说出口他们之间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到底有多喜欢林晏书呢？哪怕是到了现在的这种地步，也还是想为他们之间留一条退路。 看到林晏书眼里的讶然，季妄还是温声解释道：“你才刚退了烧，身体都没恢复，其他的事情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再慢慢谈。” 视线落在季妄眼下的乌青，林晏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对方昨晚照顾了自己一整夜，基本上没怎么休息，明明他年长季妄许多，可一直以来似乎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一个。 季妄身上有着超出年纪的成熟，正是因为他所展现出来的这种成熟才会让林晏书情不自禁地心疼，他更想让他和同龄人一样拥有简单的快乐，不必背负那么多。 林晏书拿过他手里的药片放在口中，就着温水咽了下去，才轻声说道：“家里的佣人下午就会到了，这些事情以后交给他们去做就好。” 季妄漆黑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那样子看上去脆弱又委屈，不禁让林晏书生出一丝愧疚，他甚至在想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季妄看上去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季妄紧紧抿着唇，脸上有种隐忍的克制，一双眼睛幽幽地望着他问道：“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林晏书：“……” 他好像没说过这话吧？ 季妄担心再继续说下去自己会不受控制，用力握了下拳站起身想要离开，刚迈出脚步手腕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拉住了，他有些意外地回过头，看向林晏书握着自己的手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似乎不太明白林晏书的举动。 林晏书看着那双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心里泛起一丝柔软，他并非草木对于季妄的付出也不会全无感觉，在知道了那些往事背后的阴谋算计以后，才更觉得真心的可贵。 林晏书微微仰着头，眼眸清澈而干净，轻轻笑了笑哄道：“没有不想见你，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 季妄眼底的冰雪一点点融化，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再也控制不住地将人搂在怀里，埋头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晏书。”季妄低声叫着他的名字，想要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哪怕只是短暂拥有的错觉也好。 林晏书任由他抱了自己好一会儿才轻轻拍了拍他说道：“好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想在这里陪着你。” 林晏书听出了季妄话里的意思也没说话，季妄见他没有拒绝便自觉地上床躺在了他的身边，侧身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人看，那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觉得不够。 “让你休息，你一直看着我能休息吗？” 林晏书有些无奈地说道，话音刚落旁边的人就凑了过来，揽在他腰上的手微微用力，下一秒他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季妄呼吸微沉，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怀里的触感格外清晰，只一眼他便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铺天盖地的气息侵袭着林晏书的感官，仿若带着电流，季妄含着他的唇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湿润的吻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季妄的眼眸轻轻颤动着，眼底的情绪克制又渴望，他本来以为林晏书会推开自己，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反应，这使得他忍不住延长了这个吻的时间。 直到林晏书被吻的喘不上气才忍不住推开了他，琥珀色的眸子水润润的，季妄将人抱在怀里轻柔地说道：“睡觉了。” 林晏书被他抱在怀里，听着身边人逐渐平稳的呼吸，不知不觉自己也睡了过去，等他睡着以后季妄却睁开了眼，凝视他的睡颜，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才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床。 新来的佣人到了以后，季妄简单交代了一下才放心地出了门，开着车去了魏宇寰的私人会所，酒侍领着他去了包厢。 “魏先生还没到，让您在这里稍等一下。” 季妄点了下头，酒侍便推了出去，看着柜子上的酒水他起身取下一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浅棕色的酒液在透明玻璃杯里泛着迷人的光泽，他仰头灌了下去。 “哟？怎么了？这是 ？” 魏宇寰推门进来正好见到这一幕，季妄一向不太喜欢喝酒，哪怕是在应酬上也是能躲就躲。 季妄抬眼看向他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魏宇寰走到他跟前坐了下来，将手里的纸袋放到他面前沉声说道：“时间太赶了，只能查到这些。” 季妄低下头拿起桌上的纸袋，房间里的灯光昏暗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莫名让人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第93章 昨晚林晏书烧的模糊，嘴里一遍又一遍念着那个陌生的名字，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究林晏书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季妄的眼眸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直到看完最后一页才抬头看向魏宇寰。 “打火机借我一下。”季妄淡声说道，嗓音不带有一丝温度。 魏宇寰将兜里的打火机拿出来抛给他，季妄抬手接住，拇指拨动金属盖橙色的火苗一下子窜了出来，火光映衬在他的脸上，幽深的眸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季妄拿起那些资料放在火苗上，火焰瞬间窜了上去，撩过他的手指他却像是完全察觉不到痛似的，看着纸张彻底燃起来才放进了桌上的银色球形桌面垃圾桶里。 他看了一眼桶里的灰烬，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进去，魏宇寰不解地看着他，这份资料他从拿到都海没来得及看就交给了季妄。 袋子里的资料并不详细，很多都只是一笔带过，他却从那些过往当中拼凑出了故事的轮廓，比白月光更难忘怀的是死去的白月光，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替身。 纵使烈酒入喉也压不住心里的苦涩，魏宇寰见他状态不对劲担忧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居然能让一向沉稳的季妄这么失态？ 季妄握住杯子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原来人在遭遇巨大难过的时候最先感觉到的不是痛，而是身体的麻木，后劲像是潮水一点点浮起将人彻底淹没，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无望。 魏宇寰看着他唇边凉薄的笑意眉头紧皱，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季妄好像被什么东西打碎了，本该意气风发的年纪却散发着衰败的气息。 “原来……他对我的那些好从始至终都是给另一个人的。” 季妄咽下了口中的酒水，只觉得苦涩从舌根蔓延到心底，好奇怪，他以前明明最不怕苦的，为什么现在会这么难以忍受呢？和林晏书相处的画面一幕幕从脑海里闪过，他痛的快要无法呼吸了。 魏宇寰看着他像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好半天张了张口，后知后觉地意识道：“原来你看上的人是林晏书啊……” “为什么偏偏是林晏书呢？” 魏宇寰似乎有些懊恼，却又觉得无可奈何，只能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陪着季妄。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他还能想想办法，可对方偏偏是林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林晏书，他那样的身份就算是a市圈子里商业世家的姑娘都不一定能有资格嫁给他。 魏宇寰叹息一声，坐到季妄身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生硬地安慰道："要不还是换个人喜欢吧？想要什么样的哥都帮你找。"季妄只觉得那些美好的回忆此刻都化成了一把利刃，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心上凌迟，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林晏书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弥补了他从前缺失的所有。 可那些偏爱全部都不属于他，他只是占用了别人的。 季妄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到最后都已经麻木了，嘴里完全尝不出味道，魏宇寰沉着脸夺过他手里的酒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 “再这么喝下去，我看你是想进医院 。” 季妄还想去拿却被对方制止了，眼神迷离地望向旁边的人，魏宇寰叹了口气说道：“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魏宇寰将人从沙发上拽了起来，拿起一旁的外套搭在手肘上拖着人往外走，好不容易才把人塞到了车上，司机回过头问他要去哪儿？ 他还没懒得及开口就看到季妄一下子坐了起来，愣愣地说道：“澜湾别墅。” 魏宇寰担心他磕着脑袋下意识地拽了他一把，没好气地数落道：“都醉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呢。” 季妄突然转过头看着他，醉眼微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混沌，说出来的话却又格外清晰。 “他在那里。” 魏宇寰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没救了！ 第54章 侵占 林晏书醒过来以后才发现季妄不见了，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枕头，心里微不可察地划过一丝失落，或许在季妄对他产生依赖的时候，他也早就习惯了对方的陪伴。 这一觉睡起来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应该是吃下去的药起了作用，打开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夏星阑打过来的未接来电。 林晏书很快回了电话过去，夏星阑表示有一些比较急的文件需要他这边审核，已经发送到他的邮箱里了。 “我马上看。”林晏书一边说一边打开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登录自己的邮箱。 “您生病了吗？”夏星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虚弱，关怀地问了一句。 “只是小感冒，已经好多了。” 林晏书浏览着邮件信息，直接在电话里跟对方沟通起了工作内容。 等到终于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后外面就传来的敲门声，新来的佣人敲门进来恭敬地说道：“季先生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不要打扰您睡觉，等吃饭的时候再叫您起来。” 林晏书抬眸看了一眼淡声问道：“他人呢？” “季先生说有事要出去一趟，让您不用等他，晚点就回来了。” 林晏书便没再说什么了，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后就去了书房，一直到晚上入睡前也没见季妄回来。 林晏书洗完澡出来后坐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暮色握着手机准备给季妄打个电话，只是号码还没拨出去，卧室的门就被人用力撞开了。 第94章 他抬眸看向门口，季妄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白皙的面庞上染了几分酡红，关上门后脚步虚浮地朝着他走了过来，半蹲在他跟前搂着他的腰。 林晏书嗅到空气里浓郁的酒精，轻轻托起他的脸问道：“喝酒了？” 季妄眼睑耷拉着，迷离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喝了。” 林晏书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可爱，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季妄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指尖. “嘶。”林晏书吸了一口气 ，想起了昨晚自己好像也被咬了一口，忍不住好笑问道：“你是小狗吗？怎么那么喜欢咬人？” 季妄这下不说话了，只是仰头望着他，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滚烫的炽热，他站起身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朝着不远处的大床走了过去 。 林晏书被放置在床上，看着季妄眼中翻涌的情绪，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性，下意识地就想要往后缩却被他拽了一把。 季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丢在一边 ，林晏书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眼前逐渐靠近的人影，难得露出了几分惊慌的神色。 “小季。” “你想做什么？”林晏书声音都有些不稳。 “要你。” 季妄抬手捏着林晏书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目光痴迷又带着几近崩溃的疯狂，他想要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存在，想要林晏书的目光永远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如果不能爱我的话，那就恨我吧！ 怎样都好，只要林晏书能够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季妄唇角掀起一抹凉薄的笑，有些苦涩地说道：“给你想要的，林晏书，我喜欢上你了。” 你不是喜欢沈淮序吗？不是想要弥补他吗？那就把我当作他好了。 明知道自己得到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别人，但他还是清醒的沉沦了，或许很多事情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就像那堂课上季妄第一次那个老师口中听到林晏书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记住了，所以后来总会多几分注意。 季妄俯下身捧着林晏书的脸和他接吻，强势又缠绵，林晏书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感官像是被放大了，耳边是季妄压抑地喘息声。 季妄抓着他的手将人慢慢压在了身上，林晏书仰头盯着那张侵略性极强的脸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季妄的吻里有着难以自持的疯狂，让他觉得对方不是想亲吻自己而是将将他拆吃入腹，这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可以。”林晏书微微喘息着说道，语气却不容置疑。 季妄的动作停了下来，低头望着眼前的人，眼眸瞬间暗淡了下去，心底的酸涩一下子涌了上来。 “林晏书，你总在拒绝我。” 表白也好他的爱也好，林晏书好像从来都不在意，如果是沈淮序呢？你也会拒绝他吗？ 想到这里季妄心里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低头在他露出的锁骨上咬了下去，惹得身下的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林晏书猛地睁大了眼眸用力想要推开对方，季妄却轻易地将他的手钳制在身后，眼里的欲望像是着了火，烧成了一片荒原。 林晏书在那片残留地废墟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季妄亲吻着他泛着水光的双唇，堵住了他剩下来的话。 林晏书抗拒地挣扎却只是被拥的更紧，到最后他好像是任人宰割的木偶，没有一丝生气，头顶的灯光晃动着，视线有些朦胧。 林晏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他好像一下子被那种名为无望的情绪淹没了，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活下来的意义。 在意的人因他而死，信任的人背叛自己，他那么竭尽全力想要满足所有人的期待，可最后却还是失去了所有。 他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处骨骼都是疼的，身体里的水分好像被蒸干了一样，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明明不想哭的。 门口传来经过的脚步声，应该是家里的佣人在做事，害怕被人发现的恐慌和耻辱让他拼命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泄出声音。 季妄漆黑的眼眸盯着他，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唇，看到林晏书眼角的湿润时理智才稍稍回笼，抚摸着那张漂亮的沾染了汗水的脸哑着嗓子说道：“别咬。” 他亲吻着林晏书眼角的湿润，咸苦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低沉地在他耳边问道：“和我在一起让你那么痛苦吗？” 哪怕是做着最亲密的事情，可季妄还是抓不住林晏书，沈淮序的名字像一层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们之间永远也无法打破，于是每一次接吻都饱含着痛苦。 季妄沉默地粗暴地亲吻着林晏书，爱意、愤怒和痛苦交织在一起，汗水混合着眼泪。 “恨我吧！”季妄绝望地叫着他的名字，“林晏书……” 如果不能得到你唯一的爱，那就恨我吧。 林晏书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无神地望着窗外的月色，身体的不适到最后都变得麻木了，有那么一个瞬间季妄抱着他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们好像只剩下彼此了。 季妄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怀里的人滚烫的厉害，额头上冷汗涔涔，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启合着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痛……好痛……” 林晏书紧紧皱着眉，神情看起来痛苦极了，季妄凑近了才听清他在说什么，看着他这个样子一下子就慌了神，那会儿他的酒已经醒了，盯着林晏书身上的痕迹怔了怔。 第95章 “晏书？醒醒。”季妄顿时就慌了神，一边拍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哪里痛，我带你去医院。” 林晏书总算是艰难地撑开了眼皮，嗓子疼的厉害，几乎发不出声来，他烧的整个人都快凝成了白雾，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不……我不去……” 他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他哪里都不想去。 “晏书……”季妄心疼的叫了一声，嗓音有些滞涩，他祈求地说道：“我帮你洗干净，然后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季妄立刻抱着人去了浴室，不敢耽误太长时间，只是简单地替林晏书擦洗了一下，从衣柜里给他拿了套宽松舒适的衣服换上。 林晏书这会儿意识不清，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拒绝的话语，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插进季妄胸口里的利刃，刺的他血肉模糊。 外面夜色浓重，季妄抱着人下了楼，将人放里车里吩咐司机去医院，看到林晏书这么痛苦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他明明想要对他好的，可最后还是伤了他。 温言酌一接到电话就立刻往医院赶了，看到病床伤躺着的人时沉声吩咐季妄先出去，自己要给林晏书做个全身检查。 季妄攥着林晏书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林晏书的脸上，固执地说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他。” “季先生，你这样不仅帮不了他，只会让他的病情继续加重，如果你真的在意他的话就请配合我的工作。”温言酌冷声说道，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季妄不舍地看了一眼，还是乖乖退了出去，直到病房的门彻底关上，温言酌才开始检查林晏书的身体状况，他先安排护士打了一支退烧针，然后才快速地开了处方交给护士去配药。 几分钟之后护士端着金属托盘进来给林晏书扎针，尖锐的针头刺破淡青色的血管，红色顺着胶管往上又顺着液体回流。 季妄的脸色也并不好看，满脸紧张地看着温言酌问道：“他一直在说痛，有没有办法让他不那么痛。” 温言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很想问你早干嘛去了，但到底还是忍住了，耐心解释道：“他喊痛并不全是身体的原因引起的，应该是最近遭受了什么打击，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伤害才会让他一下子病的这么重。” “林先生的身体状况你不是你清楚，你怎么能在他生病的时候做这种事呢？”温言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苍白的脸色，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季妄被怼的哑口无言，这件事确实是他做错了。 他气林晏书的欺骗，气他把自己当作替身，害的他那么难过，所以想要让林晏书也感同身受自己的痛，可眼下看到他躺在这里，他只觉得后悔极了。 第55章 药 上午十点左右，温言酌按照惯例开始巡查病房，替林宴书做了基础的身体检查以后，摘下听诊器挂在脖颈上，偏过头交代了身后的护士几句关于用药的注意事项。 护士点了点头便出去准备配药了，温言酌这才看向了一旁坐着的季妄，注意到他憔悴的脸色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想责备都有些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安抚地说道：“放心吧，林先生的烧已经彻底退下去了，没什么大问题。” “你在这里守着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回家去睡一觉养足精神。” 他们医院的配套设备和服务都是顶尖的，况且林晏书这样的身份，光是照顾他的护工都有好几个，根本不需要别人再做什么。 但季妄始终不放心，凡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倒是让那几个护工无所事事了。 季妄神色疲惫地摇了摇头，目光始终停留在林晏书的脸上，隐隐夹杂着担忧。 “他什么时候会醒？” 温言酌视线再次转向病床上的人，林晏书已经昏睡好几天了，起初一直断断续续地发着烧，到后面身体各项机能指标都降到了平均水平，但人始终没醒过来。 “再观察看看吧，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应该会醒。”温言酌沉声说道。 “嗯。” 季妄应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直到温言酌转身离开，安静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屋子里有些沉闷，他起身走过去打开窗户透气，外面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飘进来落在窗台上，空气里漂浮着清幽的花香。 季妄拧开卫生间的水龙头，将毛巾用热水打湿了给林晏书擦脸，擦完之后又用医用棉签沾水轻蹭他干燥的唇，动作温柔而又细致。 这些天他一直都待在病房，魏宇寰那边倒是打了几个电话，估计是多少猜出了什么听他情绪不高也没催他去海市的事。 季妄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思去其他地方，他只想就这样陪在林晏书身边，看着他醒过来。 可至于林晏书醒过来之后该怎么面对，他们之间又要怎样相处？季妄却不敢细想，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他和林晏书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东西，将他们分隔在河流的两岸，彼此都无法跨越，或许现在是他能够短暂拥有林晏书的最后时光了吧。…… 温言酌的预估没有错，林晏书是在当天傍晚的时候醒过来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境，梦里那些悲伤的事情都不曾发生，他也没有失去父母。 第96章 季妄推开病房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晏书半靠在床头坐着，身上穿着宽松的条纹病号服，脸偏向窗户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风吹起浅蓝色的窗帘，昏黄的余晖斜斜地洒进来笼罩在白色病床上。 季妄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停住了，站在那里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碎了眼前的画卷，就那么远远地看着眼前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林晏书似是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在光晕里缓缓转过头看向门口，半晌才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季妄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浓密的睫毛半垂着叫人看不清他眼底浮起的情绪，他在等林晏书开口，或许对方此刻并不想见到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林晏书轻轻叹了一口喊他，“小季。” 季妄微微抬了抬眸，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期待。 “过来。”林晏书冲着他抬起了那只还打折点滴的手。 担心他不小心漏针，季妄几乎是下一秒就大步朝着他走了过去，轻握住他的手将人揽入怀中，语气紧张地说道：“别乱动，小心手。”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林晏书太瘦了，肩膀上的骨骼格外突出，抱着他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担心碰碎了。 季妄将头埋在他颈侧的位置上，身体细微颤抖着，好半天才压抑着嗓音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对不起……”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外面传来清晰地敲门声，温医生站在门口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 “貌似我来的不是时候。” 温言酌脸上仍旧挂着礼貌的笑，视线若有若无地看向季妄，他刚一接到护士的消息就立马从值班室赶过来了。 林晏书这才回过神来，立马有些羞赫地推开了身前的人，白皙的皮肤透着绯色。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干脆利落，季妄看向他的眼神还带着几分委屈和无辜，像是完全没料到对方的行为似的，但还是识趣地起身给温医生让地方。 其实林晏书刚清醒的那会儿意识都还有些模糊，这会记忆慢慢复苏他才想起了自己跟季妄之间发生的那点事儿，以至于整个检查过程中他的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 偶尔对上温医生的视线林晏书都会忍不住尴尬，自己居然因为这种事情进了医院，他简直不敢想温医生会怎么看自己。 “今天暂时只能吃一点流质的，等明天好一点了再慢慢进食。”温医生这话是对着林晏书说的，可目光却是看着季妄的。 送走温言酌以后季妄回到病房，就看到林晏书坐在那里紧抿唇，看上去脸色很差，他还以为对方是哪里不舒服立马关切地上前。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季妄说着下意识地就要去摸林晏书的额头，却被他避开了，眼神不解地看向对方。 “我、没事。” 林晏书吞咽了一口唾沫，避开了他的视线。 正好家里司机打电话说送了餐食过来，因为不知道林晏书什么时候会醒，所以都是一直备着的，季妄接过饭盒摆在桌子上，将炖好的汤倒在碗里，一勺一勺地喂林晏书喝了下去。 林晏书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嘴里泛着酸苦，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但一连好几天水米未进胃里也确实饿了。 vip病房比普通的病房要宽敞很多，就连病床都要比一般的病床要宽一些，恍惚间季妄突然想起了那年元旦的时候，林晏书救了他，在医院守着等他醒过来。 只是看着这个人的脸他都会忍不住嫉妒那个叫沈淮序的人，嫉妒他可以拥有林晏书全部的感情。 安静的空间里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季妄不提是因为心里愧疚害怕对方的责怪，林晏书不提只是单纯地因为觉得荒唐。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晏书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他连续睡了好几天，这会儿实在没有困意，大脑异常的清醒，忍不住回想这段事情发生的荒唐事故。 “睡不着吗？”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黑暗中季妄似乎翻了身对着他，林晏书只能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朦胧月色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林晏书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应了声：“嗯。” 季妄似乎是起来了，林晏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脚步声靠近停在了他的床前。 温言酌说有时候生病未必是身体的原因，也可能是心里积攒了太多事情，季妄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林晏书的眼睛总包裹着淡淡的悲伤，可他现在都知道了。 年少时失去父母，长大后又失去挚爱，因为太痛了所以才会需要他这个替身吧。 “那看电影吧！” 季妄点开了投影屏播放，冷白的光线虚虚地打在墙壁上，他爬上床坐在了林晏书的旁边，手里捏着遥控器漫不经心地挑选着片子。 当季妄停下来的那一刻林晏书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盯着屏幕上的片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季妄转过头问道。 “没。” 担心对方坐的不舒服，季妄将两个枕头垫在床头让林晏书靠着，一开始他还保持着距离，到后面手不自觉地将人搂在怀里。 林晏书的目光始终集中在电影画面上，贯穿全片的昏暗色调压抑地让人透不过气来，音响里沉闷地传来主人公的诉说。 第97章 “我的心已经碎了，永远都无法愈合。” “那些过往我忘不掉，我走不出来，对不起。” 林宴书空洞地望着屏幕上的影像，这部影片他曾经看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还是会被影片里的人物感染情绪，像一种变相的自虐，一次又一次地回想着那些忘不掉的过去。 眼眶传来灼热的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视线一点一点变得模糊了起来。 “没关系的，晏书。”季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不那么真实，“一个人坚持那么久，一定很辛苦吧。” 比起林晏书的身体他更担心他心里的伤，这两天季妄一直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向好说话的他将家里工作那么多年的佣人全部换掉，甚至连俞叔都调走了。 或许是生病让他变得不再坚不可摧，又或许是夜里情绪总是更容易敏感，也许仅仅是因为季妄的怀抱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林晏书第一次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于人前，嗓音低哑地说道：“没有人选择我，他们都是爷爷安排在我身边的。” 季妄温柔的捧着他的脸，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他的唇，再到鼻梁，眼睛，睫毛，他想要亲吻林晏书的一切。 “我属于你，我永远都是你的。” “让我来做你的药吧。” 微弱的光线里琥珀色的眸子漂亮的像是发光宝石，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仿佛要确认什么，直到看到对方眼里的炽热，他才终于明白少年的爱意和玫瑰一样热烈，让他沦陷在了这场盛夏当中。 第56章 相处 窗台上的栀子花开的正盛，浓郁的花香漂浮在空气中，月光如水在地面上铺洒了一层清冷的银辉。 林晏书坐在病床上被他吻的乱了呼吸，他这几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多，身体和大脑都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并不能很好的思考自己和季妄之间的变化。 换做之前他大概会清醒地推开季妄，理智的分析他们之间的关系，提醒对方不要越界，可这一刻他真的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他很清楚那一晚自己虽然病着却并非全无感觉，至少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的意识都是清醒的，他明明有那么多选择可以阻止季妄继续，可他却选择了放纵，这一切背后的原因林晏书此前从未探究过。 他对季妄的宠溺纵容，有多少是在弥补沈淮序，又有多少是想对这个人好呢？大概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了吧！ 他像是在冬夜里行走的旅人，偶然间看到一点火光，就舍不得推开了，贪心地想要一点温暖和依靠。 林晏书眼角还残留着湿润，抬头望向眼前人的目光也有些朦胧，很多他从前没有来得及细想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连成了线。 季妄的吻很轻柔带着疼惜怜爱，不掺杂任何旁的东西，漆黑的眼眸湿漉漉的，林晏书微微仰着头看他，脑海里突兀地想起了从前养的那只小狗也总喜欢在自己身上舔来舔去，唇边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季妄还将人抱在怀里，捕捉到了林晏书唇角的笑意愣了一下，心里浮起一股难言的情绪，低下头鼻尖在林晏书修长的脖颈上蹭了蹭，埋头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好半天才闷闷地地说道：“我那天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季妄却说不出来了，是因为喝了酒？可他本身就藏有那样的心思不是吗？ 还是气愤自己在林晏书眼里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所以才会冲动地想要占有他吗？ 可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不就是一场交易吗？是因为他先动了心才会憎恶这场交易，因为想要在林晏书那里得到更重要的东西。 “晏书。”季妄轻声喊着他的名字，额角抵在他的肩上，嗓音低哑地说道：“……原谅我好吗？” 季妄这话说的没有半分底气，他心里清楚在他做了那些伤害对方的事后再来谈喜欢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就算林晏书不原谅他也没有关系的，他会弥补他的。 林晏书看着季妄好半天才轻轻叹息了一声，他不擅长跟人相处，可他一直觉得自己当初既然把季妄带回来了就对他有一份责任，是他没有注意到季妄的心理变化才会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静默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就在季妄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温润的嗓音。 “我没有怪你。” 林晏书转过头视线落在窗台的那盆栀子花上，饱满的花苞悄悄绽开，他想这个世界总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值得人留恋的，比如鲜花和小狗。 “我只是……”林晏书犹豫着转过头，白皙的脸庞上浮起一丝绯色。 季妄注意着他脸上的神情，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呼吸都放轻了，喉咙吞咽了一下才试探着问道：“只是什么？” 林晏书抿着唇似乎在斟酌着用词，许久才抬眸看向季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早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很多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去对一个人好，在此之前他甚至从未考虑过感情上的事情。 他的人生好像一直都在被安排，接受很多自己不愿意接受的，沿着爷爷为自己设定好的轨道不偏不倚地前行着，把季妄带回家或许是他做过最任性的举动了。 季妄的眼眸一下子被点亮了，对他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他认真地凝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心里像是装了一只扑腾的雀。 第98章 “你不需要回应。” 季妄低头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他总是能够一次又一次的对林晏书妥协 ，知道了那些过往以后，他心里有被当作替身的怨气，也有对林晏书的心疼。 只要他肯留在自己身边就好，日子久了总会忘记的，他愿意陪林晏书走出那些伤痛，愿意为了他不去计较从前。- 医院走廊上，季妄站在病房门口跟温言酌讨论着林晏书的身体状况，目光不时瞟向屋内，林晏书正坐在病床上低声跟护士说着些什么。 “回去以后静养一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联系就好了。” 温言酌说着眸色浮起些许担忧，其实比起林晏书的身体状况，他更加担忧对方的心理健康，一个人心里背负了太多事迟早会撑不住的。 “好。” 瓶子里的液体都已经输完了，护士拔完针踮起脚从头顶的输液架上取下瓶子，动作麻利地取下针头丢进推车旁挂着的医疗垃圾桶里。 一边整理着推车上的器具，一边温柔地对着病患叮嘱道：“止血棉签要多按一会儿才行，不然容易有淤青。” 林晏书点了点头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敷衍地按了两下就准备丢掉，只是他刚抬起手就被正好走进来的季妄给抓住了，拇指正好按在他的棉签上。 “我来吧。”季妄轻声说道，他按的很认真，确定不会出血之后才将棉签丢进了专用垃圾桶里，“手续都已经办完了，待会儿就可以出院了。” 车子一路开出了市区林晏书才意识到不对劲，转过头问道：“去哪儿？” 季妄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右手牵过林晏书的手拉到唇边亲吻了一下，才轻声说道：“去山上，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把家里的佣人都换掉，但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我不想让那些事情影响你。” 待在熟悉的环境里林晏书总是会顾虑很多，会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他希望他们之间可以有一场崭新的开始。 林晏书从窗外收回视线，抿唇笑了一下说道：“我大概知道你要带我去哪儿了。” 上次来玻璃小屋的时候他还不清楚季妄的心意，这一次再踏入心境却是大不相同了，花园里的玫瑰在阳光上摇曳着风姿。 山里的空气比市区好了很多，季妄将车停稳以后拉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副驾驶将人抱着往里走。 季妄停在门口垂眸看向怀里的人有些无奈地说道：“输密码。” 林晏书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上次季妄输的时候他没仔细看，压根就没记住，季妄笑了一下才轻声说道：“那年元旦节，你救我的那天。” 林晏书这才转过头开始输入密码，难怪上次他总觉得这串数字有些熟悉，屋子里仍旧打扫的很干净，看上去和上次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 季妄将人放在鞋柜上坐着，然后低头从柜子找出拖鞋换上，鞋柜有些窄林晏书担心掉下去，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对方的肩膀。 季妄似乎被他的这个举动取悦到了，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后唇角勾起一抹笑来，他两只手撑在柜子上将林晏书圈在怀里。 “你知道我当时设计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林晏书望着他的眼睛顺口问道，那双漆黑的眼眸沉了沉，季妄凑近了一些贴在他的耳边，呼吸喷洒在耳垂上有些烫，低沉的嗓音清晰地传入耳廓。 “想把你关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他早就发现了自己对林晏书有一种病态的占有欲，所有的克制都只是表面的伪装罢了，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总想着一步一步来，可很多事情好像都不受控制。 “小季……” 林晏书张了张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显然没料到季妄会是打着这种主意，不过这里交通不便远离市区，如果对方有心要切断他跟外界的联系确实可以做到。 季妄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捏住他的下颌，低头和人接了个绵长的吻，吞咽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林晏书的手攥紧了他的衣角，脖颈仰成一道优美的弧度，松开的时候轻轻喘息着。 看着这所季妄为他建造的房子，林晏书觉得自己心里空洞的地方正在一点一点地填补，季妄的行为不断让他知道自己是被人需要着的。 有时候林晏书看着季妄的背影都会忍不住心疼，他明明也没有感受过多少爱意，却在照顾自己这件事情上做的无可挑剔。 季妄似乎很喜欢亲吻他，但仅仅只是亲吻，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哪怕晚上 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也只是单纯地抱着他睡觉罢了。 白天的事情季妄会在隔壁的书房处理事情，林晏书听见过他打电话，季妄每次都会有意避开他似乎不愿意让他知道那些事情，他索性也就不去问。 季妄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经常夜里等他睡下以后又去隔壁工作，直到他听见刻意压低嗓音的争执声，才意识到或许是出了什么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吗？” 饭桌上，林晏书忍不住问道，季妄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犹豫，顿了顿才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只是项目上出了一点问题。” 海市的项目有多重要林晏书也是清楚了，哪怕是签订了合同也会有很多变数，项目刚进场的时候事情是最多的，各个方面都需要周旋。 第99章 林晏书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抬头看向了对面坐着的人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季妄很快说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一点麻烦而已。” “先吃饭吧。” 季妄将剥好的虾放在林晏书面前的碟子里，不愿意过多谈论这个话题，吃过饭后，他收拾完厨房照例洗好水果端进卧室。 “我帮你订了去海市的机票，待会儿夏助理会过来接我们去机场，你还有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林晏书语气平静地说道，他知道季妄迟迟不肯动身的原因是什么，正因为知道才会替他做决定。 季妄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桌子上磕出一声轻响，他清楚林晏书做的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可心里还是不舒服。 第57章 爆炸 去机场的路上两个人始终没有任何交流，夏星阑注意到车里的气氛不太对，透过后视镜悄悄往后瞟。 走机场高速一路畅通无阻，车子很快就停在了航站楼跟前，季妄的神色才终于有了动容，流露出几分不舍。 下车的时候夏星阑看出季妄有话想说，便体贴地提出先去帮对方取登机牌，林晏书看了一眼车窗外来来往往的旅客，视线落回到季妄脸上见他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季妄一直都比同龄的人要成熟的很多，再加上他接触工作的时间早，又跟在林晏书的身边接触的都是一些商业精英，这也就让他性格变得更加稳妥，总是容易让人忽略他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学生。 林晏书难得看见他这样闹脾气的时候，再想到他的年纪不免有些动容，偏过头闻声哄道：“还不高兴吗？” “没。” 季妄头转向一边有些别扭地开口，他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这会儿一听到林晏书主动问起仅剩的那么点情绪也消散了，甚至还有几分开心。 再一想到自己这次过去少说也得小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回得来，心情就莫名有些低落了。 林晏书看着玻璃窗上的侧脸倒影，想到季妄从小到大都没感受过什么宠爱浮起几分心疼，他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 ，小小年纪就要为了生计奔波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季妄顿时眼睛一亮，立马转过头看着他怔怔地问道：“真的吗？” 他像是个突然得到奖励的小孩子，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林晏书轻声说“真的。”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季妄看到不远处的夏星阑已经换好了登机牌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仅仅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旁边似乎有人问路，夏星阑停下来和对方说着什么。 密闭的车厢里季妄呼吸微沉，伸手扣住林晏书的后颈用力带向自己，下一秒他的吻重重落下，强势地撬开林晏书的牙关掠夺他的一切。 这个吻来的又凶又狠，林晏书只觉得招架不住，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季妄却不给他机会，紧紧锢住他的手心，直到他快要缺氧才堪堪放开他，声音低哑含糊不清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林晏书没听清等到再想追问的时候季妄已经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他从夏星阑手里接过证件和登机牌后回头朝着车里看了一眼，然后拖着行李箱转身走进了机场。 夏星阑坐进了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偏过头问道：“林总，我们现在去哪儿？” 林晏书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一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以后，心脏才后知后觉地传来下坠的不适感。 手指在座椅上轻扣了两下，林晏书收回视线淡淡吐出一个地址，还有许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沈幼菱的婚事，沈淮序真正的死因，即便他内心再想逃避也总还是要面对的。 他让季妄这个时候去海市也是不想把他卷入到这些纷争当中来，他不清楚爷爷对自己的事情究竟掌握到了什么地步。-海市季妄头上戴着助理递过来的黄色安全帽巡视现场，身后乌泱泱地跟了一大群人，临时确定的行程他从会议室结束后甚至没来得及回酒店换身衣服就直接来了现场，身上的西装有些束缚，他索性脱了外套挂在臂弯上，手指解开了最顶上的衬衫扣子。 脚下的石子路并不平整，昂贵的定制皮鞋一不小心就擦出了划痕，季妄低下头看了一眼，细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这双鞋还是去年林晏书送给他的礼物。 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的施工声，季妄一边巡视一边跟身后的人交代着各项工作安排，这块地是海市新开发的黄金地段，他和魏宇寰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准备将这里打造成海市地标性的建筑。 休息的功夫助理将水递给他，季妄拧开喝了一口，顺手摸出兜里的手机，解锁后就看到了一水醒目的未接来电，上午那会儿开会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也没顾得上打开，这才错过了电话接听。 季妄挨个回拨过去，都是一些工作电话，最后是魏宇寰打来的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接通传响起悦耳的彩铃，很快被接通了，旁边跟着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询问流程，季妄打了个手势让对方稍等，然后走到一旁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 “打电话什么事？”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季妄起初以为魏宇寰只是照例询问项目进展，可几句话之后他就察觉倒了对方的心不在焉。 第100章 “怎么了？” 魏宇寰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季妄本能地认为是他大哥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毕竟之前那人明里暗里也没少对付自己的亲弟弟。 “不是……我这边没什么问题，是……跟你有关的事情……”魏宇寰语气有些迟疑，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跟他说。 “跟我有关？” 季妄有些奇怪地问道，他这边进展的一场顺利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他正想问魏宇寰到底是什么，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生出几分不好的念头。 从前几天开始他拨给林晏书的电话始终没有被接通，发出去的信息也没有得到回复，这让他有些不安，本来打算这几天快速把工作赶一赶，好抽出一点时间回去看看。 “是不是……林晏书出什么事了……” 季妄的喉咙紧缩，声音透着不自觉的紧张，呼吸都放轻了，等待在此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倍显煎熬。 魏宇寰似乎低声骂了句什么，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道：“你还担心他做什么，人家好的很！都已经跟沈家的小姐订婚了。” 哪怕魏宇寰心里知道这事儿赖不着林晏书，成年人之间即使真的有过什么那也是好聚好散，何况看季妄之前的状态林晏书似乎压根就不知情。 他早知道的林晏书那样的身份选择另一半自然不会是一般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沈小姐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即便再清楚作为兄弟他难免还是会替季妄打抱不平，人总是会无条件地偏向自己亲近的人。 “你胡说什么？”季妄不悦地反驳道，压根没把魏宇寰的话放在心上，他之前刷到过那条新闻推送，上面的主人公是沈幼菱和林嘉茂，怎么可能会是林晏书，“你应该是看错了。” 魏宇寰的语气透露出几分不忍，吸了一口气才缓慢而郑重地说道：“季妄，是真的。” “订婚的请帖都已经寄到我们家了，现在整个a市凡是稍微有头有脸的应该都已经收到了，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上网看。” 季妄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茫然无措，像是遭受了重击整个人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魏宇寰又说了什么他好像都已经听不见了，连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都没发觉，呆呆地放下手机盯着屏幕上对方发过来的图片出神。 鲜红的喜字刺眼又夺目，上面清晰地写着林晏书和沈幼菱的名字，一瞬间气血上涌，他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尖锐物品划破了，汩汩地往外冒血，疼的他喘不上气。 “我没有怪你。”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林晏书的声音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车里的那个吻那么清晰，他不是亲口答应过会来接他回去的吗？为什么又不要他了？ 他们三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林晏书又为什么会突然和沈幼菱订婚，在玻璃小屋的时候他明明没有拒绝，太多的问题让季妄想不明白。 “小季总，小季总——” “您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您看起来脸色很差，需要送您去医院吗？” 季妄麻木地摇了摇头，没等他回答远处骤然炸开一声巨大的闷响，黑烟裹挟着灰尘瞬间蔓延开来，前方的施工现场被浓烈的火焰笼罩着，像是要把一切都焚烧殆尽，眸底倒映着燃烧的火光。 季妄望着身前的人看口型对方似乎在焦急地跟自己说着什么，他俯身凑近了一些，可他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听清，鼓膜里传来清晰的刺痛感，疼的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左耳，晕眩感导致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他晃了晃脑袋企图缓解耳一部分耳鸣。 “爆炸了——” “快跑！” “出事了，快救人！” “打120，叫救护车！” 各种各样的声音顿时涌入脑海，季妄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周围都是仓惶逃窜的人群，他不知道天色是什么时候暗沉下来的，前面闪烁着红蓝的灯光，几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从警车上下来停在他的面前。 “季妄先生是吧？您现在涉嫌到一起公共安全事件，麻烦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公事公办地嗓音不带有一丝温度，季妄看着他们拿出来的证件，疲倦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走向了那辆警车，上车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他和魏宇寰好不容易才拿下来的项目此刻只剩下燃烧过后的灰烬，空气里散发着刺鼻的味道，让人有些反胃。 季妄吐出一口浊气，漆黑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片死寂，他看向眼前的警察嗓音低哑地问道：“我能先打个电话吗？” 面前的小警察似乎跟旁边长官模样的人请示了一下，季妄看见对方细微地点了下头，他轻声道了句谢，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其实没想好要问什么，只是在这种时候迫切地想要听见林晏书的声音，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猝不及防，像是一场可怕的梦境，他想要从梦里醒过来。 拨号的时候连续输错了好几次才顺利接通，季妄安静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冰冷提示音，他像个绝望的赌徒不甘心地在做最后的尝试，他甚至突兀地想起了季盛阳，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想自己果然是季盛阳的儿子，骨子里都是一样地不肯认清现实。 第101章 第58章 审判 上午十点海市某看守所，魏宇寰领着律师风尘仆仆地往里走，距离季妄被抓已经过去了一周，这些日子他几乎一刻也没停歇，奔波辗转各个相关部门，没少托关系。 等待的时间里魏宇寰有些焦躁，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正当他耐心耗尽打算站起来询问的时候，就看见季妄被狱警带了进来，瞬间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定在季妄的身上。 先前来的路上魏宇寰一直在担心季妄的情况，一下子遭遇了这么多的事情怕他承受不住打击，但好在对方看起来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好。 只是脸色稍微差了一些，多半是休息的不好，倒是没有一蹶不振的样子。 狱警在一旁宣告完探视时间和规定后便站在了一旁，魏宇寰也不耽误直入主题地跟季妄介绍了一下目前案件的基本情况和律师的身份背景。 如果不是家里那位给他制造麻烦，他本来可以更早一点赶过来的。 “人员伤亡怎么样？” 季妄一坐下来就看向魏宇寰问道，他在里面接收不到外界的信息，却始终挂念着，当时现场一定有很多人没来得及第一时间逃离。 魏宇寰沉默了一瞬才有些庄重地回答他的问题，一向玩世不恭的眸子里少见地流露出几分悲痛之色，双手交握着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尽管之前都做过应急预案的演习，救护车也来的很快，但还是有三人没抢救过来……”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季妄微微仰头看着四角的窗口，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声音听上去有些艰涩。 “……那家属那边的安抚工作”季妄顿了顿，用力地吐出一口气才轻声说道：“……如果他们有什么要求，尽量都满足他们……” 魏宇寰看着季妄脸上的神情有些于心不忍，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再怎么成熟到底还是经历的少，一下子牵扯到三条人命换做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良心的人滋味都不好受，摊上这种事谁都不愿意。 他们都清楚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一条命，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能做的也只有让生者好过一些，哪怕这点补偿微不足道。 “放心吧，我亲自去处理。” 魏宇寰嗓音有些低哑，心里的烦躁太盛，本能地摸出了烟盒想要抽根烟压一下，伸手去摸打火机的时候才想起来这里面禁止吸烟，只能再次将烟盒放了回去。 探视的时间有限，魏宇寰不敢过多耽搁，简单讲述了几句之后，便把谈话主导权交给了身旁的律师。 “季先生，我这里有很多问题需要向您进行确认，请务必如实告知，这将关系到本次案件的进展。” 律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从公文包里取出提前整理好的文件资料放在桌面上，打开随身携带的微型笔记本做着记录，屏幕上冷白的光反射到镜片上形成一个浅蓝色的光点，让季妄有一瞬间的晃神。 律师习惯性的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和他确认道：“季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季妄轻点了下头，神色看不出多大的变化，只是那双眼睛沉的厉害，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情绪，只剩下一具空荡的躯壳。 “根据相关部门的调查结果，这次事故并非只是单纯的意外，而是你们的工作流程存在眼中的纰漏，现场的存在大量不符合生产规定的易燃物。” 听到这里季妄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很快说道：“物资采购都有完整的审核流程和详细的清单，这次的项目我们很重视，所以挑选的供应商都是行业顶尖的，送来的样品我也亲自看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的时候季妄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魏宇寰敏锐地捕捉到了，立马询问道：“你想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我不确定，只是那天在现场见到了一个人，挺面生的。”季妄回想着事发当天的场景说道。 律师也没有放过这个信息立马追问道：“是什么样的人？” 季妄根据自己的回忆大致描述了一下，当时现场人多他也没太在意，只是觉得那个人看上去有些慌乱，似乎有意躲避什么。…… 律师将季妄说的话全部做了详细的记录，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们的谈话也到了尾声，魏宇寰不太擅长安慰人，但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儿，别担心，一切都有我呢！” 狱警提醒他们时间到了，季妄站起身带动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季妄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转头走掉了。 魏宇寰心里不大舒服，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他知道季妄想问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没放下那个人，只可惜人家现在忙着订婚宴压根顾及不到他。 都知道林晏书从前有多看重季妄，可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甚至连森宇那边也是拒不回应，这种态度怎能不令人心寒。 要是单纯的东家也就算了，大不了换一家就是了，可偏偏季妄还对那个人有不该有的心思……五天后魏宇寰他们根据季妄提供的信息终于不负众望地找到了蛛丝马迹，季妄口中那个奇怪的人确实有问题，他查了对方的账户发现最近这段时间有两笔大额资金进账。 第102章 虽然真相还没有彻底查清楚，但好歹季妄获得了暂时保释的机会。 魏宇寰站在大门口等着接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脚下就多了好几个烟头，电话接个不停。 季妄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魏宇寰，目光巡视了一圈后细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失落。 魏宇寰挂断电话后朝着人走了过去，手里拿着柚子叶在他身上扫，一边扫一边 念念有词，看到对方不怎么配合时斜睨了一眼。 “抬手，特意一大早去买的呢！图个好兆头，去去霉运。” 季妄只好无可奈何地抬起手配合他，魏宇寰这才笑了笑，打开车后备箱取出一个盆来放在地上，蹲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了几张纸后歪着脑袋去看跟前的人。 “跨过去。” 季妄其实不怎么讲究这些，但也不想辜负别人的好意，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坐在副驾驶上，魏宇寰打着方向盘偏过头冲着他说道：“先找个地方让你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季妄身上还穿着那套衣服，一只手靠在车窗上吹着风有些出神，魏宇寰以为他没听见正打算再问一遍，对方却开口了。 “我想——” “去见见那些遇难者的家属。” 魏宇寰短暂地怔了一下 ，他没想到季妄会提起这个，又觉得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季妄。 虽然他们这边已经尽力做了赔偿，但家属的状况却并不好，他们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走出，并不是适合见面的好时候。 “我应该跟他们道个歉的。” 季妄轻轻转过头看向窗外，不管调查结果如何他都应该在这件事情上承担相应的责任，魏宇寰看着他的脸上的神情劝阻的话梗在喉咙说不出口。 “好，我陪你去。” 魏宇寰打着方向盘调转了车头，遇难者都是基层的建筑工人，车子开进巷子里的时候季妄有种久违的熟悉。 他曾经也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只是才短短两年的时候，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好多年，看着眼前的景象，某一瞬间生出几分时空错乱的感觉。 楼道跟前的垃圾桶散发着浓烈的恶臭，苍蝇在顶上盘旋着，踏入狭窄的楼梯间光线一下子变得昏暗了起来，季妄稍微适应了一下才继续迈着台阶往上走。 楼梯不能同时容纳两个人通过，魏宇寰跟他在后面，向上看了一眼说道：“六楼就是了，小心——” 话才说到一半，音调突然变了，上面有东西掉落下来，魏宇寰眼疾手快地扯了他一把。 季妄被拉的晃了一下，只觉得有什么硬物贴着自己地额头擦了过去，眼前只看到一个虚影，耳边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他低下头，就看见了脚下一地的碎玻璃渣。 “没事吧，我看看。”魏宇寰语气焦急，脸一下子就黑了，抬头朝着上面吼道：“有毛病啊，丢东西不会看着点吗？伤到人怎么办？” 季妄摇了摇头，这会儿才感觉到被砸到的地方有些肿痛，他看不到自己头上的伤势不过看魏宇寰的表情挺难看的。 拒绝了魏宇寰要带他去处理伤口的要求，季妄坚持先上楼去看看，魏宇寰只好顺从他。 刚一靠近就听见了屋子里传出来的吵闹声，魏宇寰这才发现扔东西出来的这家就是他们要去的那一户。 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坐满了人，靠在门口的那位中年男人最先发现了他们的靠近，语气不怎么好地问道：“你们谁啊？” 季妄没有答话，视线快速地在屋内环视了一圈，来的路上魏宇寰已经给他介绍过这家的情况了，出事的工人名叫王鹏。 早几年老婆跟谁跑了，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儿子过活，因为经济拮据平常那些亲戚也不大愿意跟他往来。 这会儿人一走，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倒是一下子都冒出来了，一个个抢着要把孩子领回自己家去，好借此来争夺赔偿金。 老式的柜子旁边蹲着个小男孩，约莫四五岁左右，长得挺瘦小，乌黑的眼珠怯生生地朝他们看，身上穿着的衣服明显小了一号，领口的扣子都扣歪了。 那些人当中有人认出了魏宇寰，立刻上前同他交谈了起来，季妄没理会而是径直走向了柜子旁的小男孩，在他跟前蹲了下来。 他很清楚屋里这些口口声声要带他回家的人没有一个会真心对孩子好，男孩儿见到陌生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又忍不住探出脑袋悄悄打量。 见他没有恶意，男孩小声地问道：“你也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季妄的眼眸细微地颤动了一下，看向男孩的眼神浮现出愧疚和心疼，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帮他把扣错位置的纽扣解开重新扣了一下。 “叔伯们跟我说，我爸爸死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们要把我带我家照顾。”男孩懵懂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并不清楚他跟自己的父亲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男孩抬眼瞟了一眼周围，见并没有什么人关注他们这里，便抬起手挡在嘴边靠近季妄小声说道：“我不想跟他们走，他们都不喜欢我，大哥哥，你能带我去找我爸爸吗？” 他今年还不到五岁，并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却本能地察觉到了这屋内的亲戚并不是真心想带自己回家。 季妄只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刺痛，胸口闷的有些喘不过气，即使给再多的赔偿金也并不会用到眼前的孩子身上。 第103章 “你们害死了我兄弟，别想那么简单就把我们打发了，我侄子还那么小，这又没了爹，将来指不定得花多少钱呢！” “这你们都得管！”为首的中年男人冲着魏宇寰说道，他见识过对方出手大方，所以才更加肆无忌惮。 季妄听着那些吵闹的声音只觉得反感极了，按照魏宇寰说的之前已经给过一部分赔偿金了，可那些人连个葬礼都没给王鹏办一场，只是草草火化了事。 看着男孩充满期翼的眼神却无法回应他的请求，他此刻知道魏宇寰为什么不想让他过来了，这是一场无声的道德审判，他影响了这个孩子的一生。 第59章 新闻 远处的光线朦胧而柔和，浅蓝色的天幕中只剩下几颗稀疏的残星，散发着微弱的光，道路两旁的照明灯熄灭了，天色将明未明。 高速公路上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薄纱似的漂浮在半空中。 季妄从副驾驶睁开眼，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看着外面的景象缓了缓神，车厢里还残留着尼古丁的气息。 季妄抬手按下车窗露出一条缝隙，微凉的晨风顺着灌进车里，吹的人倒是稍微精神了一些。 察觉到旁边人的动静，魏宇寰轻笑了一声问道：“睡醒了？” “嗯。” 季妄懒懒应了一声，这一觉睡得也不怎么踏实，意识游离在半梦半醒之间，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出现很多场景，醒过来身体反而更累了。 昨晚见完遇难者家属之后刚好错过最后一趟直达a市的航班，转机的话要去其他城市绕一大圈，两个人干脆就直接开车回来了。 上车后没多久魏宇寰就说让他先睡一会儿，后半夜再起来换自己开，海市到a市的距离也不算近，长途驾驶两个人换着开会好很多，季妄便也答应了。 刚开始他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可他担心自己后半夜开车犯困，只好逼着自己入睡，折腾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坐直了身体，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颈，稍微甩了甩勉强活动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前面服务区换我来吧！” 魏宇寰将车内的音乐声调的大了一些，充满节奏感的摇滚歌曲从车窗飘出去回荡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 快凌晨那会儿他困意上涌，又不敢放音乐怕把人吵醒了，找了个服务区停下来连续抽了好几根烟提神。 不用想也知道季妄这些日子压根就没怎么休息，好不容易能够睡上一会儿。 “马上都要下高速了，还服务区呢？你看看咱们都到哪儿了？”魏宇寰的声音含着笑，混合着熬夜过后的哑。 季妄这才偏过头看了一眼中控台显示屏上的导航信息，前面的路标指示牌显示他们已经进入a市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 “怎么不叫醒我？”季妄低声询问道。 魏宇寰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看你睡得挺香的，没忍心叫你，难得开一次夜车，感觉还不错！” 车子很快下了高速，这会儿才刚过六点，街道上身着亮色服装的环卫工人就已经开始工作了，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了。 季妄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景，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明明也没有离开多长时间，可很多东西都已经不一样了。 出发的时候倒是没想太多，这会儿回来了魏宇寰却忍不住担心季妄的状态了。 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不可能让他回林晏书那里去的，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他魏宇寰也不放心。 思索了一会儿，魏宇寰随口提议道：“要不先去我那儿吧，你还没去过呢？” 季妄转过头看向他，魏宇寰像是生怕被他拒绝一样快速说道：“我是觉得我们两个人在一块儿，有什么事情也好商量。” “不管怎么说，这个项目市是我们一起弄的。” 只是因为魏宇寰的身份特殊才不方便出面，他没想过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把季妄卷入进来，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懊恼，语气诚恳地说道：“总之，这事儿是当哥哥的对不起你，害你受委屈了。” “你就当给我个补偿的机会，让我照顾照顾你，这样我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这次的事件疑点实在太多了，魏宇寰疑心是自己大哥那边动的手脚，说不定他跟季妄之间的私下接触早就被盯上了。 季妄只是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点头说好，他并不觉得魏宇寰有什么过错，毕竟现场的所有流程本来就是由他负责的。 魏宇寰常住的那套房子在市区内，他领着人从地下室直接上了楼，平常一个人住不喜欢被打扰，家政会定期过来做清洁。 屋内的布置偏极简主义，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占了一整面墙，正对着客厅的方向.魏宇寰换了拖鞋，随手将外套脱下来往沙发上一丢，从冰箱里拿了瓶水丢给季妄，一只手扶着冰箱门侧过身问道：“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开了一晚上的车，这会儿胃里早就空荡荡的了，季妄拧开水喝了一口才淡声说道：“都行。” “行，那我看着办了。” 魏宇寰低头划拉着手机点完餐之后，简单给季妄介绍了一下屋内的布置，然后就去洗澡换衣服去了。 季妄从送餐员手上接过袋子的时候差点怀疑对方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只是吃个早餐而已，魏宇寰居然点了这么多。 第104章 拎着袋子往里走，魏宇寰刚好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季妄抬起手里的袋子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魏少爷果然奢靡，吃个早餐都这么大排场。” 魏宇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说道：“在外面演的多了，习惯了。”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吃着面前的食物，季妄其实没什么胃口，慢吞吞地喝着碗里的粥，吃到一半的时候魏宇寰接了个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原本散漫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好，我马上过来。” 季妄听着他语气不大对劲，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他。 魏宇寰挂断电话之后才对着季妄解释道：“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得赶回去一趟，你待会儿吃完就在家休息。” 季妄点了点头说道：“去忙你的就好了，不用管我。” 魏宇寰也没再多说，起身去卧室换了套衣服急匆匆地出了门。 房门关上以后偌大的空间顿时只剩下了季妄一个人，他再没了进食的欲望，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将餐桌上的食物认真收拾干净。 这会儿时间还早，季妄一时也找不到什么事做，干脆起身先去客房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柜子里的衣服都是崭新的，只是尺码穿在他身上却并不太合身。 季妄坐在卧室里的小沙发上，掏出手机给律师拨去了一通电话，对方似乎正在走路，那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奇，像是没想到季妄这么早打电话给他。 本以为对方是要跟自己沟通案情，张律师一边加快速度往律所走一边询问季往情况，他昨晚熬夜整理资料的时候倒是发现了一些东西，正准备今天找个时间跟季妄这边沟通呢？没想到对方的电话倒是先打过来了。 “您现在说话方便吗？”季妄起身站在窗户跟前，看着窗外的天空问道。 “稍等，我马上到办公室了。” 张律师将手机换到了另一边，右手掏出工牌刷了一下门禁，玻璃门自动识别打开，他走到自己工位跟前，从文件盒里取出资料跟季妄核对着信息。 交流完案件的情况之后，季妄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王鹏的那个孩子……会怎么样？” “根据亲属优先的选择大概率会被他的那些亲戚收养，我听说他叔叔已经在走收养程序了。”张律师客观地回答道。 尽管他们都清楚对方这么着急的原因是什么，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季妄忍不住回想起了昨天和小男孩之间短暂的相处，情绪被杂糅在一起堆积在胸口。 “大哥哥，你受伤了吗？我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男孩儿踮着脚往他额头上呼气，哒哒地跑进自己的卧室里拿了一张卡通图案的创口贴出来，睁着大眼睛对着他说道：“贴上这个就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季妄问道。 “钰博，我叫王钰博。”男孩认真地解释着自己的名字，“是金字旁的那个钰哦。” 纯澈的眼眸里是毫无防备的信任，季妄头上的伤口可以治愈，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男孩失去父亲的伤痛。 才一会儿的功夫，男孩便信任地拉着季妄进自己的卧室，跟他分享着自己喜欢的玩具，言语中提起父亲都是满满的骄傲。 “我爸爸很厉害的，这些都是他给我做的。”男孩手里拿着木雕玩具一脸兴奋地给季妄展示，“他什么都会做的，我爸爸是工地上最厉害的木工。” 季妄没有享受过父亲的疼爱，但他能够感受到王鹏一定很爱自己的孩子，才会在妻子抛弃他以后还把年幼的钰博养的这么好，他一定付出了很多的心血。 聊起自己的父亲，年幼的男孩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垮了下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下一秒就滚落了下来。 “我想爸爸了，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他了。” 某一个瞬间，季妄闪过一个念头，他想把这个孩子带走，只是短暂的一瞬又清醒过来，别说他自己现在尚且自顾不暇，就算是最后事情查清了，他也是最不可能抚养钰博的那个人。…… 客厅的电视机里正放着新闻联播，季妄坐在沙发上麻木地打发着时间，他只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才能不胡思乱想。 “近日，林氏集团继承人林晏书先生于沈家的沈幼菱小姐在洲际酒店举行订婚仪式……” 季妄按下了暂停键，手指用力攥着遥控器，目光紧锁屏幕上定格的湖面，林晏书穿着面料华贵的高定西装坐在轮椅上，一旁的沈幼菱身着鱼尾礼服长裙站在他身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两人宛如一对壁人。 哪怕早就从魏宇寰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可季妄始终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事实。 此刻他盯着屏幕里林晏书那张熟悉的脸，恨不得把人揪出来问个清楚，他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给了他希望又要把他推入深渊？ 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再毫不留情地给他致命一击，季妄只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在手中，一点一点地用力收紧，疼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眼前一阵晕眩，画面不停地闪烁着，他用力按住了自己胀痛的脑袋，口中低声喃喃道：“你不是说过会来接我的吗……” “为什么不算话？” 第105章 眼眶酸涩难受，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往外涌，季妄匍匐着弯下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一些痛苦。 第60章 解约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阳光明媚，转瞬之间就暗了下来，头顶卷集的乌云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恶劣气象。 季妄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来电显示，这是他回到a市的第三天，夏星阑打过来的电话。 即便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接触和林晏书有关的一切，却还是在看到夏星阑打来的电话时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人。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找林晏书问清楚，到了这种时刻他也还是不可抑制的对林晏书抱有期待。 季妄的眸中划过一抹苦涩，他想这三天里自己或许也一直在等待着和林晏书产生连接吧。 哪怕森屿的公关团队在他出事后不久就迅速澄清了这次项目是季妄个人的决策，和公司没有任何的关系，森屿也并未参与合作。 哪怕亲眼看到了新闻里林晏书和沈幼菱之间的订婚现场，他还是侥幸地期盼着对方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者并不合理，只要林晏书还愿意和他解释，哪怕是谎言，他大概也会自圆其说吧。 季妄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夏星阑并未提及太多，言辞之间有些闪烁，问他这会儿是否方便见面，两个人很快定下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给魏宇寰发了条消息之后季妄便出了门，门口的抽屉里随便拿了把车钥匙直接就下了地下车库，夏星阑选的那个位置离魏宇寰住的地方不远。 季妄停好车以后在店员的指引下上了楼，咖啡馆的装饰风格挺有格调，空间的私密性很强，像是特意为了方便人们谈话而设计的。 店员领着他到达隔间的时候，夏星阑已经坐在里面了，见到人的一瞬间对方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认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季妄第一次在夏助理的眼里看到了不知所措的情绪，他印象中的夏星阑永远可以快速而精准地替林晏书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完美地像一台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是为什么而来的，季妄眸光从夏星阑脸上扫过，心里浮起几分疑惑。 他从魏宇寰家里开车过来也不过就是十来分钟左右，可夏星阑却比自己到的还要早，这说明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了，看来这场见面是早就安排好的。 季妄微微偏了下头，等着夏星阑开口。 长时间相处的默契让夏星阑一眼就读懂了季妄的猜测，他看着在自己对面坐下来的人坦诚地说道：“事实上，你回a市的第一天我们就已经知道了。” 季妄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对方，夏星阑先是问了他一些海市那边的情况，无关紧要地寒暄了几句。 如果换做别人或许是再正常不过的闲聊了，可夏星阑的性格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他一向追求高效。 面前的咖啡端上来以后季妄始终没有动过，杯子里深褐色的液体上漂浮着乳白的拉花，空气里散发着浓厚的醇香。 “有事要跟我说？” 季妄抬眸直视着夏星阑的眼睛，他们彼此之间配合过那么多次，这点洞察力还是有的。 夏星阑躲避着季妄的眼神，不太自在地低头搅拌着面前的咖啡，似乎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季妄偏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灰白色的絮状云层压在天空上呼吸不畅的错觉，风从楼下 的草坪上穿梭而过，形成了一片深绿色的草浪。 “他让你来的吗？”季妄的嗓音低哑，目光仍旧注视着外面的方向。 不用说夏星阑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来这里之前已经提前在脑海里预想过很多遍该怎么开口了，可不管他怎么想结果都是一样的难以启齿。 替林晏书解决问题明明应该是夏星阑最擅长的才是，跟在林总身边这么久了，公司大大小小的人事变动他不是没有参与过，甚至连林氏集团那边的很多人员调动也是他在负责处理，从未像今天这般开不了口。 夏星阑强迫自己吐息了好几次，努力将他当成一件普通的工作任务来完成，毕竟他最擅长工作了不是吗？ “海市这次的影响很大，虽然森屿已经在第一时间澄清了并未参与出事项目，但还是受到了波及。” 不管怎么说季妄身为森屿的员工，顶着小季总的名号，出了事情自然和森屿脱不了关系。 “股东那边的意见很大，所以开会决定——”夏星阑停顿了一下，用力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决定撤除您目前在森屿的的职位和一切工作安排。” 这个决策意味着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季妄却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语气淡漠的问道：“还有吗？” 夏星阑看向他的眼神夹杂着心疼和不解，这项决策背后的意义并非只是简单地失业和开除他们简单，公司这样做根本是让季妄之后完全无法在a市地商业圈里立足。 他承认季妄是有能力，可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大家背后看重的是谁的面子不言而喻，在这种节骨眼上林总同意公司的决定就相当于放弃季妄这个人了。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都是追名逐利的，其中最甚者恐怕就是商人了，这些天季妄过的还算是风平浪静，是因为他手上的项目虽然出了事，林晏书却始终没有表态，哪怕是之前生意场上得罪过的人想要借此机会落井下石，都得观望着。 第106章 一旦森屿的人事变动通知发出来以后，季妄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夏星阑还记得那天自己去林总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场景，林晏书翻看着会议纪要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就按照他们的意思办吧。” 夏星阑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完全没料到林总会这么说，他对季妄和关怀和在意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虽说这次事件造成了影响，可对于森屿这么多年的经营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林总，事情还没查清楚，股东们的意见可以暂时先压一压，要不咱们等结果出来了再说。” 夏星阑忍不住想要替季妄争取，林晏书只是将签好字的文件递给他，低沉的嗓音有些冷淡地说道：“不必了。” 夏星阑回了回神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资料递给对方，季妄瞟了一眼只是随意地翻开了几页，周身的血液都像是停滞了一般，伸出去的手指有些发麻，不解地看向对方。 这份合同是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林晏书让他签的，他那个时候觉得林晏书实在羞辱自己，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一样，却在之后的相处中一点点接触到了真实的林晏书，情不自禁地动了心。 是什么时候沦陷的，季妄自己也不清楚，林晏书的纵容和宠溺让他无法靠近，那些相处的过往一幕幕在脑海浮现。 夏星阑看着季妄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忍，可林总交代给自己的事情才完成了一半，他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 “林总说你们之间的合同到此为止，他会支付你一笔补偿金，财务那边会直接打到你的账户上，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话，也可以提出来。” 说到后面夏星阑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他们心里都清楚季妄那么要强又不服输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接受林晏书的补偿金，对他而言这句话才是锥心的伤害。 “补偿金吗？”季妄轻轻吐出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嘲讽又悲凉，眼底的情绪翻涌着几乎要克制不住，“他就这么急着要跟我划清界限？” “小季——” 夏星阑忍不住喊道，自从季妄之前在公司担任了职位以后，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叫过了，职场上他带过季妄一段时间，心里也是将他当作弟弟来照顾的。 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林总做出如此反常的决定，可他私心里却相信林总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根本不喜欢沈小姐，究竟为什么要接受这场订婚呢？ 那天在机场送走季妄以后，夏星阑便陪着林晏书去见了一个人 ，对方看上去有些神秘，听到他们的交谈才知道那人居然是a市有名的私家侦探。 夏星阑心下顿时觉得奇怪，他不知道林总想要弄清楚些什么才会用到侦探的地步？ 总之跟那个人见完面以后，林晏书就开始变得忙碌了起来 ，就好像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必须要去处理一样。 “林总他……” 夏星阑想说林总这段时间过得其实也并不好，自从回了一趟林家之后他整个人都好像遭受了重创。 一开始知道项目发生爆炸的时候他们都很担心的，那个时候现场一团乱，受害名单什么都没有公布出来，只知道发生了爆炸案。 那一刻林总脸上的神情夏星阑永远也无法忘怀，他看起来那么心痛害怕，他第一次看到那样的林晏书，整个好像一下子就跨了，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但是这些夏星阑都不能告诉季妄。 夏星阑叹息了一声，语气诚恳地说道："总之，不管以后在不在森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了。"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攥住了眼前的合同，那上面他跟林晏书的字迹醒目又刺眼，一闪一闪地在他眼前晃动着。 “这算什么呢？” 季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从头到位都只是林晏书的一场替身游戏吗？所以现在游戏结束了，他连来见自己一眼都不愿意吗？ 可离开之前，他们在玻璃小屋，他明明能够感觉到林晏书也是喜欢自己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了那么多的情绪，让他心疼，也让他着迷，心甘情愿地沉沦在了这场游戏当中。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地雨珠劈里啪啦地砸在地上，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模糊的画面，后面夏星阑又说了些什么，他统统都没了印象，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咖啡馆的。 季妄坐在车里，盯着外面的暴雨如注，只觉得胸口都快要无法呼吸了，一次次的期待落空和自欺欺人，他只想找林晏书问个清楚。 公路上一辆黑色汽车在暴雨中疾驰着，溅起一路的水花，雨刮器来回摆动着清扫雨水，车厢里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你在哪儿？” 魏宇寰克制着自己的语气询问道，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魏家此时正因为老大闯出来的祸事焦头烂额，公司出现了巨大的亏空，他妈魏太太坐在沙发上哭哭啼啼地数落着儿子。 刚刚去厕所的功夫他才看到森屿公布出来的信息，魏宇寰差点没忍住骂人，就算林晏书对季妄没有感情，也犯不着在这种时刻做的如此绝情。 他放心不下季妄的状态才会出来打电话给他，听声音就知道在外面，紧张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季妄盯着前面的车挡，雨水太大了白茫茫的一层雾，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听出了魏宇寰语气里的担忧低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只是想找他问清楚而已。” 第107章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他人生里的雨季从未停止，只是在遇见了林晏书之后才有了短暂的晴朗，让他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彩虹这种东西。 魏宇寰也知道是自己过度担忧了，他认识的季妄怎么会那么轻易倒下，很多事或许问清楚了也好，亲眼见证了也就死心了。 “你去吧，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说。”魏宇寰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屋里，母亲还在哭，吐出了一口气有些浑浊地说道：“我这边暂时还走不开 。” 挂断电话之后魏宇寰也没急着进屋，而是给自己点了根烟坐在亭子里看雨，白色的雨珠砸落在湖面上。 他跟魏宇饶像是天生的八字不合，从他记事起两人就没少打架，可无论任何时候爸妈永远会第一时间冲向他大哥。 因为父母的偏心才让魏宇饶养成了那副无法无天的样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下祸事，也害得他明明有能力却只能给自己的大哥让步，他们好像只看得到那一个儿子，好的坏的都是他们的宝贝。 他这个老二更像是毫无价值的附赠品，印象中母亲似乎从来不曾为自己哭过，甚至连关怀都很少，小时候他考了高分父母也只会淡淡地夸一句考得不错继续努力，可魏宇饶任何一点细微的进步都会赢得他们的赞赏。 “这个玩具是哥哥的，你不能跟你哥抢。” “宇寰啊，你怎么能跟你哥作对呢？将来整个魏家都是你哥的，你得好好听话才是。” “你现在能在肆无忌惮地做个浪荡公子哥，都是你哥在养着你。”…… 魏宇寰吐出一口烟雾，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他早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是争取不到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跟季妄挺像的，明知道不属于自己也还是想要强求，魏宇寰碾灭掉手里的香烟，起身走进屋内，抽了张纸巾给母亲擦眼泪，温声让她别哭了。 魏太太红着一双眼睛看向眼前的儿子，忍不住责怪地说道 ：“你也是，一天就知道游手好闲也不知道帮帮你哥哥，他一个人支撑那么大的公司多辛苦啊！” “小时候挺聪明的啊！怎么长大就成了这个样子！” 魏宇寰坐在沙发上没说话，他的父母好像完全忘记了当初他是怎样被魏宇饶赶设计赶出公司的了。 第61章 落魄 车子很快开到了澜湾别墅，季妄下了车，仅仅才走了几步的距离身上就已经湿透了，天地间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冲洗着，他却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雨水，脚步坚定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屋子里走出来一位女佣模样的人，小声询问他有什么事情，听他口中直截了当地吐出了林晏书的名字，女佣赶忙进去叫来了管家。 门很快再次打开了，季妄湿淋淋地站在那里，脚下是被泅湿的一团水渍，穿戴整洁的中年男人礼貌地打量了他一眼。 “我是这里新来的管家，不好意思，您没有预约不能进去。” 对方的语气刻板地像是银行里的机器导引，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好像他是什么不速之客一样。 季妄觉得有些好笑，他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林晏书订婚也好，解除合同让他离开森屿也好，他以为至少他总还是会愿意再见自己一面的，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林晏书也应该给他一个说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被一个新来的管家拦在外面。 “你告诉林晏书，我要见他。” 季妄目光微抬看向二楼林晏书卧室的方向，隔着漫天的雨幕，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可他确定林晏书在这里。 为什么不见自己呢？是觉得必要再见面了吗？还是顾虑他那位订婚对象的感受，才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如果林晏书需要替身的话，沈幼菱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比季妄要合适的多，沈家的千金小姐他们之间还有共同的回忆，这桩联姻对于两家都是双赢的决定。 管家之前没见过季妄自然是不认识的，这会儿听对方语气笃定，便打算上去问问林先生的意思。 林晏书坐在书房里透过玻璃窗注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事实上季妄一踏入这里他就已经看见了，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轮椅扶手。 仅仅这么短的时间不见，他却觉得季妄看上去憔悴了很多，就连眼神里的光彩都消失了。 这些日子以来魏宇寰的一举一动林晏书都一清二楚，其实早在一开始季妄跟魏宇寰有交集的时候，他就调查过魏宇寰的底细，知道这个人的品性如何才会一直默认他们的接触。 安排夏星阑去找季妄的时候，林晏书就知道他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身上都湿透了，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林晏书忍不住抬手隔着玻璃触碰季妄的脸颊，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季妄想跟自己说什么，是会恨他吗还是会挽留呢？ 但是无论怎么样现在都并不是适合他们见面的好时机，那场爆炸让他心有余悸，他必须狠下心来。 书房外面响起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索，管家站在门口客气地询问道：“楼下有位先生吵着要见您，需要让人进来吗？”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答话，管家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就看见林晏书正望着楼下的方向，应当是看到了那位先生。 “不必了，以后这个人来我都不见，告诉他我不在这里。” 第108章 安静的空间里响起林晏书清冷的嗓音，他说出来的话很轻，像是没什么力气似的 ，这些日子的争斗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还要分出精神来留意季妄那边的情况动向，让人暗中把线索递到魏宇寰那里。 分明说着拒绝的话，可管家却在他的脸上看出了不舍，忍不住猜想那个人跟先生之间有什么关系。 想法刚冒出了个头就被他掐断了，他们做管家的最不应该有的念头就是好奇主人家的事情。 “好的，先生。” 管家点了点头，转身下去回话。 “抱歉先生，林先生今日不方便见客，您请回吧！” 季妄半抬着眸子，眼底没什么情绪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他只是平静地说道：“麻烦您帮我告诉他，我明天再来。” “这……”管家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刚刚先生已经说过了以后也不会见。 季妄却像是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回答，转身就要离开，管家在身后叫住了他，接过女佣手里的雨伞递给对方。 季妄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伞，并没有要接的打算，这场雨淋湿的并不只是他的身体，撑不撑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林晏书仍旧坐在落地玻璃窗前注视着楼下的动静，离开之前季妄突然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明知道家里的玻璃从外面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他却莫名有种自己正在被季妄盯着的错觉。…… 接下来的日子季妄尝试过很多次，林晏书始终对他避而不见，像是打定主意要跟他划清界限。 喧闹的酒吧里，季妄坐在角落一杯一杯地往喉咙里灌酒，嘴里早就苦涩的尝不出任何的味道。 身后是鼎沸的人群在舞池里跳动着，灯光迷幻折射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他们脸上的神情沉醉又着迷，鼓点的节奏一下一下敲击在人的心上。 “小帅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啊？”身着短裙的妙龄少女坐在了季妄身旁的椅子上，眼波流转地看了他一眼，柔声说道：“不如我请你喝酒啊？” 季妄懒懒抬了下头，冷淡地吐出一个一个字。 “滚。” 他声音不大，在嘈杂的环境中轻易地就被淹没了，女孩儿一开始没听清，下意识地凑近问他说了什么，反应了一下之后才明白过来，忍不住嫌弃地吐槽。 “长得帅又怎么样？这么没风度，活该你一个人。” 季妄唇边溢出一声低笑，是啊！他可不就是活该吗？ 看着他这样，酒保都忍不住提醒道：“先生，您喝醉了，需要帮您联系家人来接您吗？” 季妄抬起头，头顶的灯光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确实是赏心悦目的一张脸，连他都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也难怪一晚上那么多的男男女女过来搭讪的。 季妄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起身朝外走，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身形摇晃，门口的服务生问他需不需要叫车，他摇头拒绝了。 夏日里的晚风闷热又潮湿，从空调屋一出来就让人觉得粘腻不适，已近深夜街道上没什么人，远处射过来的车灯有些晃眼，季妄下意识的抬手去挡。 “呦，我当什么人呢？这不是小季总吗？” 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季妄勉强睁开眼逆着光去看，那人似乎朝着他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群人。 “哦，不好意思忘记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季总了。” 言语中尽是嘲讽和不屑，车灯熄灭那人也正好停在了他面前，季妄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认出了对方是谁？ 季妄不想跟他纠缠，绕开他就想继续往前走，却被人拦住了去路，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莫弘深却完全没放在眼里，他可没忘了当初林晏书是怎么整自己的，害得他差点没能在a市立足。 莫弘深唇边挂着一抹笑，他对付不了林晏书，但收拾季妄还是可以的。 “怎么林晏书这么快就玩腻了吗？他不要你了，你就又变回丧家犬了？”莫弘深松散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季妄。 “听说最近你的日子不太好过啊，那些跟林氏和森屿有过过节的人没少找你麻烦吧？”莫弘深不急不缓地说道。 季妄之前在森屿任职的时候做了不少项目，无形之中也侵犯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当时他风头正盛又有林晏书在身后保驾护航，自然没人敢动他的，如今却不一样了。 莫弘深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取出根烟点燃了，脸上的神情很是愉悦，像是十分享受现在的状态。 “你可以求我收留你，我想现在在a市应该没有哪家公司会要你吧？高材生？”莫弘深将烟雾吐在季妄的脸上，乌黑里的眼眸里散发着恨意和坚毅，没等季妄动手就被人从身后按住了。 “你想做什么？”季妄抬起头冷声质问道。 莫弘深哼笑了一声，伸出手掐住了季妄的下颌一点点用力，好看的眉眼顿时就皱了起来，疼痛让他的脸色都惨白了几分。 “林晏书玩剩下来的货色，你以为我还会要吗？”莫弘深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说道：“我嫌脏。” 季妄被他掐住发不出声音来，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眼眶因为疼痛而有些泛红，目光仍旧没有屈服的意思。 “看来你在林晏书身边那么久，也还是没有学乖啊！”莫弘深不急不缓地说道：“难怪他不要甩了你呢？” 第109章 季妄听着他嘴里一口一个林晏书只觉得刺耳极了，用力挣开了身后人的束缚，抬脚久朝着莫弘深踹了过去。 “你他妈也配提林晏书？”季妄冲着他吼道。 莫弘深没防备被他这一脚踹的后退了一步，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朝着自己的下属骂道：“废物东西，连个人都按不住，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那群人赶紧快步上前制止了季妄的动作，莫弘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西装上的脚印，表情难看极了，眼底流露出几分阴狠，他抬了抬手说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我配不配了。” 那些保镖立刻一拥而上对着季妄殴打了起来，他原本就喝多了酒醉意上涌，身体软绵得使不上力气，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浑身上下都在痛，他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痛了，季妄躺在冷硬的水泥地上望着头顶的那盏路灯。 这两年好像他做的一场梦，或许他从未遇到过林晏书，他也不曾救过自己，说不定在那个大雪天的晚上他就已经死了那条无人问津的巷子里。 “季妄！” 耳边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呼唤，眼角有什么东西流出来，魏宇寰从车上跳下来，目眦欲裂地看着浑身是伤的人影，他差点没认出来。 眼前人影晃动，他们说了些什么季妄都听不见了，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 第62章 离开 送走医生以后，魏宇寰转身回到病房，看着病床上死气沉沉望着天花板出神的人，吐出一口浊气。 魏宇寰拉开椅子，安静的空间里发出刺耳的声响，让人莫名地烦躁，他环抱着双臂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硬地斥责道：“你打算这样颓废到什么时候？” 这些天季妄醒过来后就一直是这幅丢了魂的样子，不吃不喝全靠输营养液才勉强吊着一口气，魏宇寰哄也哄了，劝也劝了，但他好像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离开了林晏书你就活不下去了吗？你就算再怎么折腾自己也改变不了事实，他不喜欢你，不要你，人家都已经订婚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魏宇寰没好气地骂道，认识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对季妄发这么大的火，直白地将那些残忍的真相揭露给他看。 听到林晏书的名字，那双漆黑的眸子总算有了点反应，季妄缓慢地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太久没说话了，喉咙里挤出来的嗓音沙哑地不成调。 “我想见他。”身体虚弱无力，季妄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缓慢，望向魏宇寰的目光透露着恳切，“帮我。” 林晏书不肯见他，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也想不到这个时除了魏宇寰还有谁能帮到自己。 魏宇寰听见他这话简直都要气笑了，他没想到都到了这种地步，这小子竟然还不肯死心。 “行，我就让你彻底认清现实。” 魏宇寰说完就起身离开了，没有再回头看季妄一眼。 之后的几天魏宇寰都没再来过医院，一直到出院那天才再次出现，季妄不清楚魏宇寰要带自己去那里，但他看到车窗外陌生的风景隐约猜到这次行程和林晏书有关。 车子停在山脚，周围是连绵的山脉，魏宇寰熄了火偏过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坐着的人，指了指上山的路线淡声说道：“上去吧，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爬，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季妄只是看了一眼就拉开车门下了车，按照他说的顺着阶梯往上走，快到山顶的时候看到门口牌子上的字才明白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抬眼望见错落有致的墓碑。 上山的路上他想过很多自己见到林晏书要说些什么，质问？指责？还是挽留？ 可是这一刻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却是异常的平静，好像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眼睛的只看得到那一个人。 夏星阑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了一眼来人，低声在林晏书耳边说了一声，便识趣地走远了一些，两个人擦身而过的时候，眼神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季妄看着距离自己几步远的人，过去的很多天里，他做梦都想要见到林晏书，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 视线落在林晏书面前的那座墓碑上，黑白照片清晰地有些刺眼，季妄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林晏书微微抬眸望向他，眼神平淡无波，他终是淡漠地说道：“小季，你不该来的，其实很多事情都应该停在该停的地方。” “你一定要见我，是想问什么呢？” 季妄仍旧盯着墓碑上的照片，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好半天才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用力吐出一口气问道：“所以，我得到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吗？” 林晏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镜片下冷淡的眸子柔和了一些，他把见面的地点选择在这里就做好了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准备。 山里寂静无声，雾气漂浮着，林晏书再次看向季妄，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 “第一次在发布会上见到你的时候，我也很惊讶，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补偿机会，让我可以把对淮序的那些亏欠偿还在你身上。” “我按照他的样子来培养你，将你复制成另一个沈淮序。”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晏书好看的眉毛轻轻蹙了一下，像是觉得有些苦恼，“但你对我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和好奇。” 林晏书轻轻笑了一下，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第110章 “你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你早就知道自己只是个替代品了不是吗？” 林晏书风轻云淡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化作了尖锐的利器刺向季妄，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必须用力掐着手心才能不让自己倒下。 季妄双腿一软半蹲在林晏书跟前，双手死死地攥住轮椅扶手勉强稳住身形，红着眼眶问道：“你故意这样说的是不是？不是这样的……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林晏书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底浮出一丝怜悯，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 季妄看到他的眼睛难受极了，说服自己般低声喃喃道：“怎么会不喜欢呢？就连我对你做了那种事情，你都可以原谅我。” 在玻璃小屋的那几天林晏书也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他能够感觉到的，他明明是在乎自己的，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季妄。”林晏书打断了他的话，淡声说道：“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季妄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目光专注地像是在课堂上，他看着林晏书的薄唇轻轻动了动，耳朵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刺啦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突然卡顿，密密麻麻地雪花点不断闪烁着。 “因为我把你当成沈淮序了。” “我把你……当成……” “沈淮序——” 胸口有什么东西终于碎掉了，这一刻季妄觉得林晏书可真狠啊，原来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季妄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干涩的发疼。 林晏书双手交握搭在腿上，垂眸看了他一眼，稍微低下头轻声说道：“其实，你和淮序也没那么像。” “不过你放心，之前合同上答应给你的东西照旧，另外，a市现在并不适合你，我可以让人安排你离开这里去国外，换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季妄嘲讽地笑了起来，眼眶酸涩的发疼，他撑着扶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扯出一抹笑说道：“谢谢林总，不过不必了。” 季妄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破了一个洞，汩汩地淌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下了山，台阶好长他走了好久，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一样。 魏宇寰靠在车上抽着烟，远远瞧见季妄脸色苍白的走下来，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季妄低声说道：“回去吧。”…… 一周后，魏宇寰将爆炸案的资料仍在季妄面前，脸色阴沉的可怕，季妄手指掀开了几页。 “我帮你订了去海市的机票——” 原来那张机票的目的是想要彻底解决他啊，季妄嘴角掀起一抹凉薄的笑，冷声说道：“这么迫不及待，是怕我会影响到他的订婚吗？” 魏宇寰神情严肃，说实话他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也有些诧异，虽然早就知道这圈子里没几个好人，但也没料到林晏书居然真能狠的下心，毕竟他从前…… “林家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你以为他们会是什么慈善家吗？”魏宇寰冷着脸说道，语气颇有几分不屑，“林晏书这种从小在狼窝里长大的人，没点心机和手段他能坐得稳继承人的位子吗” 略微思索了一下，魏宇寰很快沉声说道：“你不能继续待在a市了。” 凡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下一次季妄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躲过去。 “嗯。”季妄应了一声。 这倒是让魏宇寰有些意外，他都已经做好了会被反驳的准备了。 季妄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熟悉的城市，影子映照在玻璃窗上，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我已经在准备出国需要的资料了，过几天就走。” 前几天齐未青和陈教授都找过他，办公室里陈教授言辞恳切地劝他不要错失机会，还剩下最后的提报时间。 “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一次失败并不能说明什么，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完成学业。” “等以后再回过头来看，就会觉得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当初不愿意去是因为想要留在林晏书身边，现在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就应该好好替自己打算了。 魏宇寰从酒柜上取了瓶酒打开了，端着高脚杯递给季妄，两个人一起站在窗边观看着夜景，杯壁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挺好，正好我们家也有意向往m国发展，到时候你过去了还是可以继续合作。”魏宇寰脸上挂着舒心的笑，不管怎么说季妄能够放下过往的一切重新出发都是一件好事。 那天从山上下来以后，他就再也没提过林晏书这个名字。 季妄走的那天，魏宇寰亲自开着车去机场送他，天阴沉沉地飘着雨丝，落在脸上有些凉，下了车取出自己的旅行箱站在航站楼跟前，瞟了一眼来来往往的旅客。 “就送到这里吧。”季妄笑了一下说道，他没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就只有一只小小的行李箱而已。 “到了说一声 。”魏宇寰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故作轻松地说道：“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到时候哥有空就过来看你。” “好。” 季妄抿着唇点头，身上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头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机场的语音播报实时提醒着航班信息。 经过安检的时候，季妄取下了手机卡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毫不留恋地走了进去。 第111章 第63章 错觉 林氏集团最近接二连三地被媒体曝光负面新闻，先是旗下的项目莫名其妙地停工，再是产品质量不达标，检测机构发现其中藏有有害物质，这也导致公司风评受损，近日集团的股票严重下跌。 就连财经新闻都将他们提出来点名批评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下子被抛出来的，就好像有人早就准备好了这些消息，要在暗处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早上夏星阑的电话几乎没有断过，公关部门也在加班加点的拟通告，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是一派愁云惨淡的模样，甚至有人猜测集团是不是快要倒闭了，员工们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出路。 紧急召开的股东大会上，董事会的成员纷纷提出抗议，话里话外都是对林晏书这位领航人的强烈不满，要求他迅速调整战略。 林晏书坐在会议桌前，两只手交叠抵在下颌沉思。 “到底还是年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集团搞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大量货品滞销堆积在仓库，已经严重影响了公司的资金流动。” “再这样下去集团迟早要毁在你手上，到时候我们这么多人的心血可就都白费了。”…… 股东们越说越激动，桩桩件件都在控诉林晏书将集团搞成了这个样子。 夏星阑在一旁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心底嗤笑，这些人从前赚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一出了事便全部甩到了林总的身上。 林晏书面容冷峻地听完他们的指责，丝毫不怎么在意，客观地指出了当下形势的变化之后，镜片后的眸子扫视了一眼，淡声说道：“各位要是觉得我能力不足，解决不了目前的困境的话，我愿意让出这个位子。” “你……” 这下子倒是让那些人猝不及防，面面相觑谁都没料到林晏书会说出这样的话，谁都知道集团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药，只要一沾上就是个麻烦。 他们对林晏书不满，却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处理这个烂摊子。 “您要是不能替我们解决问题的话，就请林老爷子回来主持大局吧！”王董事环抱着双臂往椅子上一靠，自以为很有威慑地说道。 林晏书听见这话朝着出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虽然没说一句话却有种说不出的迫人气场。 “如果没有其他异议的话，就散会吧。” 林晏书直接无视了对方的话，率先起身走出了会议室，夏星阑连忙跟了上去。 自从两年前在温言酌的推荐下，去国外接受了医疗舱的治疗以后，他的腿已经恢复了基本功能，不再需要依靠轮椅。 说实话他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够重新站起来，离开轮椅的那天，他觉得压在心口上的重量好像减轻了一些。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可直到真正站起来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在怀念从前的自己。 夏星阑跟在他身后走进办公室，神色隐隐夹杂着几分担忧，忍不住提醒道：“这些股东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老爷子那边我担心您不好交代。” “无所谓，他们要告状就尽管去好了。” 林晏书只是安抚地拍了他一下也没多说，这几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和林老爷子的关系早就已经降到了冰点。 哪怕真的免除他在集团的职位他也不在意，只是他想不通这次的事情都赶在一起，甚至连陈年旧事都在网络上被翻了出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在被谁躲在暗处窥伺着，就等着他们露出破绽好给林氏致命一击，虽说他们在商场上的对手不少，可能做的如此密不透风毫无破绽的他实在想不出几个。 林晏书仔细想着这几件事情之间的关联，吩咐夏星阑按照自己说的方向去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至于公司这边他已经交代了各部门启动应急预案，应该可以暂时稳住目前的局面，至少他现在还不能让老爷子发现端倪。 下午的时候，温医生来这边办事，顺便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空见面。 林晏书此时正在处理公司的文件，听到对方的声音很快说道：“好啊，正好你还没来过我们公司的空中花园吧，这个季节正是漂亮的时候。” 林氏集团的顶楼是由知名设计师打造的空中花园，四面悬空玻璃幕墙，上面种植了各式各样的奇异花卉，宛如一座天空之城。 温言酌一踏入这里就忍不住惊叹，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湛蓝的天幕下棉花状的白云漂浮着。 温言酌看到他如今已经完全不需要借助外力正常行走的样子很是欣慰，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两个人也算是朋友了，偶尔也会聚在一起聊聊天。 林晏书在林家那种环境长大，接触的都是阴谋诡计的算计，所以跟温医生这样单纯的满脑子只有病人和学术的人相处起来能让他格外放松。 两个人无意间谈起之前做复健的事儿，大概是聊的高兴了，温医生无意间提起了季妄，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太合适。 自从那次在医院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季妄了，不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林晏书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一瞬，那些久远的记忆碎片瞬间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第112章 温言酌连忙说道：“抱歉。” 林晏书笑了笑，安慰道：“没关系，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他现在应该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了。” 温言酌看着林晏书风轻云淡的神色却有些担忧，如果真的已经放下过往了，又怎么失眠到了需要心理干预地程度呢？ “那后来，你们联系过吗？”温言酌忍不住轻声问道。 林晏书沉默了一瞬，看了一眼旁边盛开的花朵，然后端起面前咖啡轻轻啜了一口，许久才轻声说道：“没有。” 很多事情都在八年前的那个夏天戛然而止，那一年他知道了太多的真相，于是很多秘密只能深埋心底，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再也无法言说。 他既然做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道理。——林晏书最近时常觉得自己在被人跟踪，回家的时候，去公司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可每次回头却又没发现任何踪迹。 前几天去雅居园那套房子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里面有人进去过，让人去物业调了监控也什么都没发现，他不禁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太累了才会精神恍惚。 昨晚吃饭的时候，家里的保姆踟蹰着凑上前说道：“先生，小少爷明天下午三点就放假了。” “嗯，安排司机去接就行了。” 林晏书随意的点了下头，说完看到保姆诧异的眼神，才想起来对方为什么要刻意来提醒自己。 前几天小孩去学校的时候扭扭捏捏了好半天才说出希望下次放假可以让他去接自己，他当时正在处理工作，也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看到保姆欲言又止的眼神才想起来了，林晏书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轻声说道：“算了，待会儿我去吧。” “哎，好。”保姆一听见这话顿时笑逐颜开，她来这个家里有几年了，照顾孩子也有了感情，笑着说道：“您亲自去接，小少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过这会儿时间还早，您慢慢吃完再过去也来得及的。”保姆看着桌上还没怎么动过食物补充道。 林晏书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担心路上堵车，站起身说道：“我吃好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夏星阑打去电话，让他把自己下午的行程安排都推了，让司机从车库选了辆安全系数和舒适度都比较高的车。 靠近学校的那条路车流量比平时多了几倍，都是赶着放假来接孩子的，司机将车停在林荫底下，自己撑了把遮阳伞去学校门口等着。 林晏书坐在后排翻看着手里的平板，站着等候的家长们几乎将校门口围的水泄不通，他抬头看了一眼，路口处的斑马线跟前停了辆扎眼的改装车。 车窗半开着露出车主的侧脸轮廓，那人轻轻转了下头林晏书看清面容的瞬间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百米，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想下车冲过去。 可仅仅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信号灯便再次跳动了，车流穿行而过刚才的越野车瞬间没了踪迹，让他失神地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刚一放学林钰博就率先背着书包跑出了教室，在校门口急切地张望着，司机从旁边走过来替他撑着脸，温声说道：“小少爷，先生让我过来接你。”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透露出几分闷闷不乐，低着头走在路上也不说话。 司机也没多想，只当小孩在学校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直到他拉开车门看到后座上的人才惊喜地叫了一声，“爸爸。” 林晏书这才收回视线，转向面前的孩子，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水拿了纸巾递给他问道：“怎么满头大汗的？” “哦，那是因为我们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林钰博笑着接过纸巾擦了擦，轻声问道：“您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嗯。” 林晏书应了一声，思绪却有心不在状态，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实在太过清晰，这些年他克制着不让自己去打听那个人的生活，想要割舍过往发生的一切，可最近却好像总是频繁的想起。 “爸爸，你在想什么？”林钰博讲完学校里的趣事没听见回答，忍不住转过头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朋友。”林晏书低着头对他说道。 “是很重要的朋友吗？”林钰博乌黑的眼睛认真望着他，顿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林晏书觉得好像有气球被戳破了，不断地往外漏气，那些毫不在意的伪装在小孩子的面前根本避无可避。 我们永远也无法在小孩子面前撒谎，因为他们往往比成年人更懂得真实。 第64章 布局 晚上，林晏书坐在书房处理信息，门口传来短促的敲门声，很轻像是生怕打扰到他一样。 林晏书说了一句请进后就看到把手下压，随即探出来一颗脑袋，林钰博朝着他露出一个笑，纯真又稚气，手上还抱着一摞书朝着他走近。 “爸爸，我复习完了。”林钰博将书本放到他面前的书桌上。 “嗯。”林晏书敲完最后一个字后看着他点了下头，随口问道：“最进课程进度上到哪里了。” 林钰博乖巧地跟他汇报着每门功课的进度，林晏书只是随意地翻了翻课本便合上了，每次放假回来他都要抽查功课。 第113章 这孩子性情温和，但反应稍微慢了一些，所以学东西也比其他的孩子要吃力一些，尤其是涉及到有关数字的内容。 林晏书很早之前就发现了钰博对颜色和图像更加敏锐，这也导致他偏科偏的厉害，为此班主任还特意打来电话跟他沟通过。 他虽然对成绩没有太大的要求，但林钰博的成绩单也着实有些看不过去了，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都答错了，林钰博小脸涨的通红，捏着衣角下摆不好意思地朝着林晏书瞟，明明复习了很久的，但还是答错了。 “爸爸，我是不是很笨。” 林钰博鹌鹑似的低垂着脑袋，几乎都快要把自己埋到地上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没忍住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哭着哭着忍不住小声抽泣了起来，肩膀轻轻耸动。 林晏书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小哭包，他都还没说什么呢？这都已经委屈成这样了，冲着他低声说道：“过来。” 林钰博这才慢吞吞地朝着他走了过去，眼泪汪汪地站在他跟前。 林晏书抽了张纸巾温柔地替他擦着眼泪，有些无奈地说道：“怎么这么爱哭？” 他没什么养孩子的经验，所以刚开始那会儿都是尽可能地满足他的要求，林晏书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惯着了所以才会把林钰博养的这么娇气。 林晏书拉着他站在自己跟前，语气温和地说道：“没有觉得你笨。”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你只是需要比别人多花一点时间而已。”林晏书耐心地开导着，将人揽在怀中轻声说道：“好了，别哭了，我看看有哪里不会的。” 沈幼菱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林晏书刚好给林钰博讲完最后一道理科题，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举起电话对着林钰博说道：“明天再说吧，今晚回房早点休息。” “爸爸，晚安。” 林钰博乖乖抱着自己的课本走了出去，林晏书这才按下了接听键起身走到阳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沈幼菱此刻正在海外，她刚结束完应酬就看到了网络上关于林氏的消息，回到酒店房间后立马给林晏书拨了电话。 “计划提前了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沈幼菱语气里透露出一丝不满，毕竟他们谋划了这么久，如果在最后关头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林晏书一只手搭在栏杆上，看了一眼夜色下的庭院，低声说道：“出了一点状况，不知道是谁提前将那些东西爆出来了。” 提起这个他也觉得奇怪，他已经让人去查了，令人意外的事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查到了踪迹，就好像对方故意引着他们去查一样，让人摸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你们林氏之前在生意场上得罪过的人。”沈幼菱猜测着问道，在她看来回这样做的都是对林氏不满的人。 “那家公司是海外的，我们之前从未有过交集。” 林晏书眉心蹙了一下，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至于那家公司背后的老板，他倒是也听说过一二，只知道在m国是位厉害的人物，金融圈的新贵，只知道他好像也是a市人，其他的便一概不知了。 那位老板挺神秘，关于他的经历都查不到任何踪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这么一号人物一样。 “不过也无所谓，他只是提前做了我们要做的事情而已。”林晏书淡声说道，对方走的每一步都是他一早都计划好的，只是现在这颗棋子由别人替他下了，顿了顿他又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都已经搞定了。”沈幼菱的声音透露出几分愉悦，他们筹备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东西已经发到你邮箱了，要不了多久我想林老爷子应该就会发现了，不过等他发现也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林氏的海外公司的所有资金账户现在都已经全部冻结了。” 沈幼菱已经开始期待林老爷子知道真相的样子了，他自以为掌控了所有人的命运和自由，却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被算计。 “晏书哥哥。”沈幼菱突然叫了他一声，不同于从前恨他的时候，而是和小时候一样真心实意地称呼，“你可千万别对他心软。” 林晏书的眼眸细微地眯了一下，眼底情绪复杂，他曾经将爷爷当做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倾尽全力只为了获得他的一句认可，为了他放弃了自己所喜欢的一切，去成为那个什么所谓的继承人，可是这些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退让和妥协却并未赢得爷爷的亲情，而是一再地将他推入深渊，那个时候他刚得知沈淮序的死因，整个人都处在巨大的自我怀疑中。 他多希望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啊，他在愧疚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发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的爷爷。 林氏的书房里，他第一次和爷爷吵了起来，桌上的砚台重重地砸到他的额角上，林老爷子气势凌厉地说道：“你现在是在因为一个外人来指责我吗？” “他死了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他教唆你让你有了离开林氏的想法，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结果，那是他自找的。” “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是被那些没有用的廉价情感给影响了，我不会让你走昱珩的老路，在你完全接管林氏之前我会替你扫清一切障碍，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影响到你。”…… 沈幼菱没听到他回答，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第114章 林晏书这才回过神，过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他缓了缓才吐出一口浊气，低声说道：“不会的。” “那就好。”沈幼菱似乎稍微放心了一些，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 林晏书也没急着进屋，而是继续站在阳台上吹风，他在想今天下午在学校门口看到的那个人影，是他回来了吗？ 胸口里早就沉寂的心脏再一次苏醒过来，林晏书希望是他，又不希望，当初自己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他应该恨死他了吧。 隔壁的卧室还保持着原来的布置，这些年都没有变动过，明明是自己把人赶走的，却又固执地保持着他的东西。 偶尔林晏书也会有一瞬间的恍惚，忍不住幻想下一秒季妄就会推开门从外面进来，像过去的很多次一样。 他跟温医生说季妄已经有新的生活了，其实这些年一直都在过去的人都是他自己，忘不了也放不下，所以才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当初季妄走了之后林晏书才知道打到他账户里的所有钱都被一分不少地退了回来，像是彻底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林宅，林老爷子站在庭院里，手里拿了灌鱼食，一边撒一边看着池子里进食的鱼儿，红白交织漂亮地像一副游动的画卷。 冯管家恭敬地立在一旁汇报着集团的最新动向，林老爷子摆弄着池子里的鱼，听得不怎么在意。 “股东们最近来了好多次，吵着要见您，这次的情势有些严峻，您看咱们需不需要出手帮少爷一把？”冯管家试探着问道。 眼瞧着鱼儿吃的差不多了，林老爷子才将手里的罐子递给他，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哼，一双鹰眼散发着锐利的精光，哪怕如今年纪大了，身上那股子迫人的气势却是只增不减。 “要是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他也不配做林家人了。” 林老爷子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语气没什么起伏，最近的新闻报道他也看了，虽然暂时让林氏陷入了困境，却不足以动摇他们的根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些人想要借此机会击垮林氏简直是不自量力。 冯管家顺从地说是，接着将林晏书在股东会议上的表现也讲述了出来。 “股东们都说……” 冯管家停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哪怕在老爷子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他也依旧琢磨不透对方的脾气，生怕这把火一不小心就烧到自己身上。 “说什么？”林老爷子沉声问道。 “无非是说少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真以为集团是姓林了吗，有几个情绪激动的甚至拿先生太太来说事。” 听到太太两个字林老爷子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他从未认可过那个女人的身份，冯管家自知失言便也不敢再多说。 “我林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来说三道四了。” 林老爷子沉声说道，他就算对林晏书再怎么严厉那也是林家自己的家务事，他恨那个女人将昱珩从自己身边躲走，可这个孙子确确实实是自己的血脉。 “少爷已经免除好几位董事的职务。” “哦？”林老爷子抬了抬眸，眼底浮现出几分意味深长，“他现在倒是多了几分魄力，这才像个继承人的样子。” 冯管家有些诧异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才又继续说道：“可那些人当中有一半都是咱们的人。” “无妨。”林老爷子不怎么在意地说道：“不过是几个董事而已，他要免除就免除吧，影响到集团利益的人，割舍掉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这些人也时候整顿一下了。” “林晏书如果想做好一个决策者，最不应该有的就是瞻前顾后，如果他因为那些董事是我的人而手下留情，那才是犯了大忌。” “对了，海外那边怎么样？” 林老爷子随口问了一句，林氏创立在a市，可实际上早在很多年前，集团的重心就已经转移到海外了，就算集团遇到了困境也不要紧，只要海外公司不受影响就不会动摇他们的根基。 冯管家似乎晃了下神，脸色划过一抹异样又很快消失了。 “没有，一切正常。” 第65章 重逢 海市，港口附近最近多出来一座地标性的建筑物，是一座形似帆船的办公大楼，外立面全部采用全景玻璃，远远看上去像一只发光的小船，这也导致最近前来观光的人不在少数。 季妄站在顶楼的落地玻璃窗前俯瞰着下面的景色，从这里可以一览大海的风采，是整个城市的最佳观光地。 魏宇寰从办公室的柜子上挑了瓶酒打开了，木质塞子拧开的瞬间醇厚的酒香就溢了出来，他倒了两杯端在手上朝着季妄走过去。 季妄瞟了一眼他手上的酒水，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淡声吐道：“敬什么？” 魏宇寰也笑了笑，相似的场景心境却是大不相同了，八年的时光改变了很多，也让眼前的人变得更加成熟睿智了，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性。 曾经的那片废墟在他们脚下焕然一新，他们只会记住这座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的建筑，没有会在意八年前的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魏宇寰轻轻晃动酒杯，酒液在杯中旋转，他笑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敬回归，我代表海市人民欢迎你。” 杯壁相碰发出脆响，两个人默契的相视一笑，仰头喝了杯中酒。 第115章 几分钟之后，总秘小姐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身上的职业装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面容上的混血感使得她看起来更加精致。 “席琳真是越来越漂亮了。”魏宇寰对着来人称赞道，他在风月场所混迹惯了，见到女孩子总忍不住夸奖几句。 席琳冲着他微微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然后看向季妄公事公办地说道：“季总，晚宴的服装已经送到了。” 明天的那场慈善晚宴将是季妄作为公司创始人首次露面国内的活动，自然要更加慎重一些。 深黑色的西装上缀着暗纹，精致又华贵，魏宇寰只是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道：“我听说你前几天去过a市了。” “嗯。”季妄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液后轻磕在桌面上。 魏宇寰眉宇中划过一丝担忧，这么多年了他最清楚季妄的心病是什么，可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也只有他知道，他不希望季妄再陷入到过去的那些事情当中去。 劝解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打断了，那双乌黑的眸子注视着他，像是料到他会说什么似得，率先开口说道：“你知道我是为什么回来的。” 魏宇寰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好又咽了回去，他当然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会担心他重蹈覆辙。 次日晚上九点，慈善晚宴现场定在a市的某个会展中心。 宴会厅里都是穿着华贵的上流阶层，端着酒杯谈笑着讨论最近圈子里新发生的事情，今晚被提及最多的就是林氏集团的风波和那位最近回国的新贵，不过短短的时间就一跃登上了富豪榜前列。 “听说了吗？林氏最近出了那么多的纰漏，我看这a市的世家圈子是又要变天了。” “可不是吗？我看他们旗下的好多项目都已经停工了，底下不少人闹呢？” “这林晏书不是挺有能力的吗？怎么会一下子出这么大的问题，听说他们公司现在好多人都已经在准备跳槽了。”…… 林晏书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在讨论林氏，余光瞟见他走过来那些人立马转移了话题，继而讨论起了那位大人物的事来，据说对方今晚也会到场。 这倒是让林晏书有了几分兴趣，他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能在短短几年就一跃登上富豪榜。 礼仪小姐领着他入场，他的位置被安排在前面，林晏书一向不喜欢这种商务场合，不过晚宴上所有竞拍的收入都会用于慈善项目，所以他才会破例出席。 刚落座没多久，周围突然变得喧哗了起来，他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朝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身形挺拔的男人穿着一席熨帖的西装走入视野，冷硬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身后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大群人。 他走路脚下带风，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丝毫不关注周遭投来的目光。 林晏书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走过来的那道身影，一瞬间呼吸都停滞了，他只觉得时间的流速好像被放慢了。 头顶的灯光打在那张过分优越的五官上，眼神比起从前犀利了不少，每走一步都散发着不经意的压迫感。 林晏书只觉得心里百感交集，一时之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视线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人的身影。 时光好像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于是光影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原来真的是他回来了……所以那天在学校门口并不是他的幻觉。 一整个晚上林晏书都有些不在状态，跟人交谈的时候都有些晃神，余光情不自禁地注意着季妄的动向，看他游刃有余的应付着那些交际。 季妄像是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略微抬了下头朝着林晏书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眼神猝不及防地碰撞到了一起，隔着人群对视着。 那双漆黑的眼眸沉郁又冷淡，薄唇紧抿然后很快移开了视线，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林晏书确信自己刚才在那双眼睛里捕捉到了厌恶两个字。 林晏书眼神微暗，竭力掩去自己的情绪，心底无法抑制地泛起一抹苦涩。 他当初做的那么绝情，亲手将人推开，难道还指望对方跟从前一样吗？ 竞拍接近尾声的时候，林晏书就提前离场了，走出宴会大厅胸口的那股窒闷感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作为最近风头正盛的新贵，季妄一晚上都没有闲下来，此刻扫视了一圈都没注意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呢？”身旁的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老板是要找谁，如实汇报道：“林先生刚刚已经离开了。” 季妄轻蹙了一下眉，显示着他的不悦。 夜色中，几辆车疾驰而过追逐着前面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司机从后视镜当中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林总，后面一直有人在跟着咱们。”司机的声音中透露着几分担忧。 林晏书回过头看了一眼，确实有几辆车跟在他们后面，而且距离越来越近了，看上去来者不善。 琥珀色的眼眸眯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但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沉声吩咐道：“尽量往空旷的地方开。” 但好在夜间道路上没什么车辆，红绿灯路口转弯的时候，为首的那辆车突然加快速度直直地朝着他们撞了过来，后背传来巨大的冲击感，林晏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在了椅背上，鼻梁顿时传来酸涩的痛感。 第116章 他稍微缓了下神，司机紧张地回过头询问他的情况。 林晏书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确认他没事之后司机这才放心地下车去查看情况，本以为会跟对方发生冲突，毕竟他们来势汹汹，可下车交涉的时候对方司机却态度良好地道歉，声称自己不小心没刹住车。 大约几分钟之后司机才走了回来，站在下面弯腰说道：“是追尾，已经通知交警了，要在这里等着处理，可能要耽误一些时间。” 虽然知道这场事故是对方恶意造成的，但现在这种情形下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还没等林晏书开口答话，不远处的肇事司机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礼貌而又客气地说道：“非常抱歉撞了您的车，我们老板说您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坐他的车送您回去。” 林晏书掀了掀眼皮，眼神冷淡地看了一眼。 “你们老板是谁？” 林晏书面色冷凝，很快从后面开过来一辆车稳稳停在他们旁边，车窗放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来，路灯的光线半明半暗地笼罩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上车吧。”低沉的嗓音冷淡地吐道。 林晏书瞳孔微睁，目光紧紧盯着车上的人，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说了一个好字。 这辆车的空间很大，即使后排坐了两个人也依然还是很宽敞，中间的隔档升了起来，除了车子行驶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林晏书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车，他明明可以安排其他人来接自己的，却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刚才上车的时候季妄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他的双腿上，眼神中却并不怎么意外，像是一早就知道了，只是想要再确认一次而已。 “你……”林晏书喉咙有些发紧，手指不自觉地缩了一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妄放下了手里的手机，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只是很平淡的一眼，然后再次转向了一边。 见他一副话都不想跟自己说的样子，林晏书不禁有些失落，狭小的空间里氛围尴尬又别扭，他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上车了。 “林先生现在还会关心我的动向吗？”季妄唇边浮起一抹讥讽的笑，说出来的话尖锐又直白，毫不留情地刺向对方最软弱的地方，“还是说，看到我，又想起你念念不忘的旧情人了？” 林晏书脸色僵了一下，眼底露出几分痛色，他知道自己当初的那些话一定狠狠伤害了季妄。 “小季，我……” 听到这个称呼，季妄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看来林先生和沈小姐的感情似乎并不怎么好啊。” 林晏书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已经回不去了，季妄的眼里只有对他的恨意，当初那个满眼憧憬地对他说喜欢的少年终究还是被他弄丢了。 胸口传来迟钝的痛感，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只觉得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变得艰难。 八年的时光到底还是太长了，窗外的路灯照的车里的光线明明暗暗，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隔阂，即使尽在咫尺也只会觉得陌生。 车子很快停在了澜湾别墅，季妄这才抬眸向外面看了一眼，怀念在脸上一闪而过，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的日子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你走吧。” 季妄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不甘，林晏书拉开车门下了车，走了几步回过头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车子已经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里，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爸爸。”林钰博穿着拖鞋从里面跑了出来。 “慢点。”林晏书忍不住提醒道。 林钰博左右环顾了一下，奇怪地问道：“您怎么自己回来的，司机叔叔呢？” 林晏书不想让他担心只说司机去处理其他事情了，林钰博这才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说道：“那我们回家吧。” 看到孩子脸上毫无防备的信任和依赖，他心里那股难受的滋味才总算稍微缓解了一些，至少这些年他也不是全无收获。 “好，我们回家。”林晏书垂眸看着他温声说道。 他记得当初收养钰博的那个亲戚对他很不好，动辄就是打骂，年幼的孩子身上全是伤，邻居听着孩子的哭喊声实在不忍心，多次劝阻无果后这才报了警。 林晏书去孤儿院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默默地缩在角落里，眼神里全是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和无助，他只觉得心疼极了。 钰博还那么小，刚刚失去了父亲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林晏书刚把人接回家的时候，小孩子一句话也不敢说，眼里怯生生地生怕做错了什么。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林晏书见他吃的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让他多吃一点，那天林钰博破天荒地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全部都吃完了，保姆以为他胃口好便又给他盛了一些。 结果当天晚上就因为积食吐的进了医院，林晏书守在病床边耐心又温柔地跟他说道：“钰博不想做的事情，可以拒绝的。” 林钰博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没什么精神，手上还挂着点滴，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道：“可是那样的话，我怕您会不高兴，我不想被送回孤儿院，他们会欺负我。” “那些大孩子，他们总是推我，还会抢我的食物，每次我都吃不饱。” 第117章 林钰博断断续续地说道，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叔叔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这个家里的人都对他很好，保姆阿姨很好，司机叔叔很好，林、林先生也很好。 林晏书伸出手疼惜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温声说道：“不会不高兴的，也不会送你回去。” 林钰博得到承诺总算安心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那、我要叫你爸爸吗？” 林晏书怔了一下，才问道：“你想叫吗？” 林钰博轻轻转了个身，紧紧地抱着被子，声音闷闷地透着哭腔，委屈地说道：“可是——” “我有爸爸的，我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林晏书看着蜷缩着的小小身影，眸子里有些不忍，更加憎恶那些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毁掉别人家庭的人，权利掌握在他们的手上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遭遇不幸。 “那就不叫。”林晏书的声音像是和煦的春风，“我只是替爸爸来照顾钰博的。” 第66章 倾倒 林氏集团的办公大楼里，林晏书站在窗前看着雨水顺着玻璃滑落，这座大楼困住了他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要结束了。 公关部门各路媒体打进来的电话响个不停，整个集团从上到下都已经乱做了一团。 今天早上凌晨四点，总部接到消息林氏集团旗下的海外公司全部陷入了瘫痪，总公司也因为近日爆出来的多项问题被相关部门彻查。 兜里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林晏书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面容沉静地按下了接听键，对面的人一五一十地跟他汇报着情况。 早上的时候林老爷子一收到海外那边传来的消息，情绪激动引发了旧疾，整个人直直地从餐桌旁栽了下去，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 “家庭医生怎么说？” 林晏书的声音透着颗粒的质感，冰冷而又清晰地顺着电流传了过去。 “说是受的刺激太大了，血压飙升导致颅内血管破裂出血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嗯。”林晏书轻轻应了一声，继续吩咐道：“安排医生治疗就好。” 阴沉的天幕被闪电撕裂了一个口子，林晏书空洞地看着，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怎样一种心情，他既没有觉得畅快也没有高兴，好像身体的感官都已经麻木掉了。 他陷在黑色的真皮座椅里，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疲惫，身体从未像这么累过，也许是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松懈了下来，卸下了那些束缚。 他曾经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来学着做一名合格的继承人，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而选择经济，早早地开始学着接管公司，应对商场上和家族当中的尔虞我诈。 他毁掉了关住自己的囚笼和爷爷绑在他身上的枷锁应该高兴才对，可他失去的一切再也回不来了。 夏星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林晏书蜷缩在椅子上，屋子里没有开灯，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林总。” 林晏书听见动静强撑着坐起来了一些，嗓音低沉地说道：“通知财务做资产清算吧。” “嗯。”夏星阑沉声应道，接着又很快说道：“已经有很多人被约谈了，估计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联系您。” 林晏书不怎么在意地点了下头，这些事情都是在他计划当中的，集团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作为现任负责人自然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整个调查过程林晏书都表现的异常配合，甚至早就准备好了需要用到的证据资料拷贝在u盘里。 “林先生，很感谢您的配合，我们这边也会尽快通知您结果的。”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将他送出大厅，客气地说道 。 “应该的。” 司机早就提前等候在外面了，林晏书上了车缓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去林宅。” 早在前几天的时候，林老爷子一醒过来就提出要见他，只是他一直压着，不过有些事迟早是要面对的，他跟爷爷之间也应该有个了解了。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上了山，很快进了林宅，停在了老爷子居住的庭院跟前。 发生这么大的事，家里的佣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雇主的逆鳞，俞叔站在檐下的长廊等他，看到林晏书脸上的疲累和眼底的红血丝有些心疼。 林晏书抬眸看了一眼跟前的庭院，轻轻吐出一口气，自从季妄离开以后，这八年里他踏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每一次都是以爷孙两个大吵一架而宣告结束。 “医生说老爷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您待会儿上去的时候尽量不要刺激他。” 俞叔叹息着提醒道，他亲眼瞧着少爷一步步被逼到了今天的地步，这些年他始终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他早一点提醒少爷，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样。 林晏书没说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老爷子的卧室在二楼，他没让俞叔跟着自己上了楼。 一进门就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的药味，林老爷子半靠在床上，看上去苍老了很多，那双锐利的鹰眼此刻散发着浑浊，他的病还没好，听见动静反应迟缓地抬头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冯管家坐在边上，刚好喂他喝完最后一口药，起身端着药碗出去了，经过林晏书身边的时候微微点了下头。 门关上之后卧室里便只剩下了爷孙两个人无声的对峙着，谁都没有开口打破沉默，风从他们中间穿过。 第118章 林老爷子看着自己亲手培养的孙子只觉得陌生，浑厚的声音还有些模糊。 “是你做的？” 如果不是林晏书他怎么会收不到一点风声，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自己被人封住了耳目蒙在鼓里。 林晏书稍微走进了几步，直视着眼前的人毫不避讳地说道：“是。” 林老爷子脸上浮起几分不甘的笑，声音颤抖地说道：“好啊！好的很，林晏书，你、怎么敢！”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因为嘶吼呛了一口冷风，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林晏书走上前倒了杯水端在手里，一边替他顺气一边想要喂他喝下。 “医生说您现在不适合情绪激动。”林晏书平静地说道。 “哼。”林老爷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森寒，一只手用力打掉了他手上的杯子，水流顿时溅了出来打湿了林晏书身上的衣服，他却不怎么在意。 “林家那么多人的心血就被你给毁了。”林老爷子怨毒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恨意和不解，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林晏书对自己不满，只是他没想到那个从小到大都乖顺地想要得到他认可的人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事情。 “你是昱珩唯一的孩子，林氏迟早是要完全交到你手上的，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林老爷子厉声质问道，只是因为他的身体还未恢复，所以听上去并没有平时那么有气势，他此刻像个无能为力的老人，只是徒劳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他对集团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他这一生都在追逐权利，为此连自己的妻儿都忽略了，到头来却落得这个结果。 林晏书眼底晦暗了一瞬，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沈淮序的死，他的双腿残疾，季妄差点入狱还有钰博失去父亲，这一切都是因为爷爷的掌控欲造成的，他永远也无法偿还。 “您真的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吗？”林晏书眼眶发红地质问道，脸上的神情散发着冷意。 他一次一次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时候真的没想过自己也会痛苦，也会恨他吗？还是因为在爷爷眼里，他们所有人都只是微不足道，用来达成他目的的棋子而已。 “林氏？”林晏书唇边浮起一抹冷笑，“这些年您觉得我真的在意这个继承人的身份吗？如果它那么重要，当初父亲就不会情愿放弃一切也要逃离林家了，因为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让人窒息。” “我和父亲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是您逼着我们成为你手中的工具，可我们真正在意的您永远也不允许我们拥有。” 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林晏书不受控制地质问着他。 “对您而言，权利才是最重要的。”…… 林老爷子看着他的眼神久久没有说话，他从前一直嫌林晏书的性子太软不够狠心，容易被感情束缚，所以才会做主替他斩断那些不该有的羁绊，可他不知道没了那些牵挂的林晏书也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林晏书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的方向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侧过身低沉地说道：“您亲手让我体会到了被亲人背叛的滋味，让我活在愧疚里永远也无法走出来。” 窗外的光影晃动打在林晏书的脸上，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其实那些浓烈的恨早就已经在时间的长河里冲淡了，但他也没办法原谅。 “我会让人送您去疗养院静养。” 林晏书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出去，林老爷子注视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昱珩离开的样子也是这般决绝，他张了张口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却到底没能喊出口。 第67章 谈话 林晏书是在回去的路上在得知林钰博失踪的消息的，下午的时候司机按照惯例去学校门口接孩子，一直等到学生都走光了都没看见人出来，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进去寻找的时候得知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起先他还以为是林钰博自己先回家了，可打电话回家保姆却说并未看到他回来，司机这才慌了神，连忙联系管家汇报情况，想着或许是小孩子贪玩跑到哪里去了也不一定，直到晚上都没有踪迹这才打电话通知林晏书。 “先生，您先别急，说不定小少爷一会儿就自己回来了。” 林晏书呼吸一沉，他怎么能不着急呢？钰博不是贪玩的性子，平时就算是要去哪里也会提前跟他说，不会像这样无缘无故地消失。 他脑子里有了不好的念头，自己才刚从林宅出来就得知孩子失踪了，他很难不将这件事跟爷爷扯上联系，毕竟这样的事情对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次居然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吗？ 是他大意了，明知道爷爷是什么样的人，却没有提前做好防范，林晏书调转了车头就准备回林家，刚走出几步就接到了陌生来电，山上的信号不太好，车载蓝牙传出滋滋的电流杂音。 “林晏书。”季妄低磁的声音从那头传了出来，他手上似乎在拨弄着什么东西，金属的质感声，“你儿子在我这儿。” 琥珀色的瞳孔微缩，虽然季妄回来以后他们只是短暂地见过一面，但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对于自己的恨意，这让他不由得担心起季妄的目的来了。 “小季。”林晏书嗓音发紧，透露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我知道你怪我，但我们之间的事情，跟孩子没关系，你别伤害他。” 第119章 他不清楚季妄现在的性情是什么样的，时光让他们之间变得陌生，但他不能冒险只能妥协地说道：“你想要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季妄凉薄地问道：“你觉得现在的你还能给我什么呢？嗯？——林总。” 这声林总充满了讥讽，林氏集团自顾不暇，林晏书也早就不是那个足以让人敬畏的林晏书了，这个时候等着看林家笑话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 “我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季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愉悦，似乎对林晏书的现状很是满意，只是他想象中林晏书气急败坏的样子却并没有发生。 那天见到季妄以后他就知道集团的事情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知道季妄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林晏书也并未同他计较，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小季，我们谈谈吧。”林晏书语调平稳地说道。 “我们能谈什么？” 季妄冷淡地反问道，不管他在商场上有多么的沉稳果决，可在面对林晏书的时候他好像始终都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谈你当初是怎么对我弃之不顾赶尽杀绝的吗？” 季妄一句话堵的林晏书哑口无言，话说的不留余地，却还是在挂断电话之后给对方发送了定位信息。 林晏书也没耽误，直接点开了定位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季妄坐在沙发上，环顾着房子里的一切，这栋房子里几乎没什么窗户，位置也选的偏僻，周围基本上没什么交通设施，是他回国之前就修建好的，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修这样一栋房子。 重逢后见到林晏书的第一眼他就有了答案，他要让那个人痛苦，要他后悔，亲手毁去他身上所有的光环碾碎他的骄傲，然后将他困在自己的身边哪儿都去不了。 季妄看着监控视频里的小孩，吩咐手下在那边好好照顾，他没想过要对一个孩子做什么，他只是不确定林晏书是否会来，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他。 当初海市那场事故以后，他用尽所有的努力，林晏书都不肯见他一面，这些年在商场上浸润的久了，渐渐学会了拿捏对方的软肋。 大约四十分钟以后，门口响起了门铃声，季妄这才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去。 “进来吧。” 季妄打开门以后便自顾自地往回走，林晏书连忙匆匆跟在了他的身后，房门自动从里面上了锁。 林晏书跟着他到了客厅才发现这屋子里并不像有其他人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看向季妄问道：“孩子在哪儿？” “放心吧，他好的很。” 季妄倒了杯水转身放在林晏书跟前，担心对方不信还特意给他看了手机视频，只是短暂的几秒没等他细看便收回了手机。 看到林钰博暂时没什么事以后林晏书也稍微放心了一些，这才抬起头看向对面随意坐着的人，分开这么久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地单独相处。 目光忍不住细细地打量起了季妄，身形比从前更挺拔了一些，轮廓线条也更加锋利了，尤其是那双寒潭般的眼睛，让人看不懂情绪。 “你为什么要带走钰博？” 林晏书眼神有些游离，他不清楚季妄是不是认出林钰博了，所以才要带走他。 季妄有些散漫地抬起头，勾出一抹轻笑，“林总以为呢？”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磕在沙发上，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林晏书看着他眼里的轻蔑只觉得难过，一直到季妄离开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对他是怎样的感情。 当初他一得知海市的项目出事，就查到了是爷爷暗中动的手脚，害怕沈淮序的悲剧重现，他根本不敢拿季妄冒一丁点风险，只好狠心将人推开，主动跟爷爷提出自己要跟沈幼菱订婚的事。 “不过，我倒是挺想知道林总是什么时候跟人生的孩子？”季妄往前坐了一些，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他们兄妹两个，你爱的到底是哪一个呢？” 林晏书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很快明白过来季妄这是误会了，开口说道：“我跟幼菱只是……” “算了，我没兴趣听你的故事。” 林晏书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妄给打断了，一时也有些无言。 “叫你来这里是有笔交易要跟你做。”季妄说着将一旁的文件袋丢给他。 林晏书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抽出了文件袋里的资料查看起来，眼底划过惊讶。 “你想收购林氏？” 他不理解季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现在林氏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他不否认还有剩余价值，但那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至少他不会教季妄在商场上做出这样的决策。 “以林氏现在的情况，现在除了我应该也没人帮得了你了吧。”季妄不以为然地说道。 林晏书看向他的眼神浮现出几分复杂，如果说季妄对林氏出手是想要报复自己，那么他现在又是想做什么呢？ “条件呢？”林晏书低声问道，他有些看不懂季妄了。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季妄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林晏书没再过问，反正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不管林氏落在谁手里他都不在意，他知道想要来分这块蛋糕的人不在少数，但比起那些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倾向于季妄。 第120章 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利落地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大概是林晏书实在太过干脆，倒是让季妄有些意外。 “你……”季妄一抬头就对上了林晏书看着自己的眸子，轻轻眨了眨眼问他还有什么想要的。 林晏书脸上的神情太过温和，让他晃了下神，那语气熟悉地像是过去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一般。 “如果没有的话，就请把孩子送回来。” 林晏书起身的瞬间脑袋一阵晕眩，身体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视线也变得模糊了起来，他不禁看上了桌上的那杯水。 “你在水里加了什么？”林晏书有气无力地问道，身体发软地跌到了沙发上，季妄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小季，你……”林晏书努力逼迫自己保持清醒，但眼皮还是越来越沉重，“你到底……想……做什么？” 一直到人彻底失去意识以后，季妄才站起身俯身看着眼前的人，抬手摘掉了他鼻梁上的眼睛，锐利的目光细细描画着林晏书的眉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晏书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时间丝毫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视线落到那双薄唇上，季妄伸出拇指用力按在他柔软的唇瓣上摩挲了几下。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弯下腰将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压抑的炙热，利落的下颌线紧绷着。 从林晏书踏入这里的那一秒，他就没打算再放人离开。 第68章 囚笼 林晏书只觉得意识昏沉的厉害，身体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洞，开始无止境地下坠，眼皮沉重地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他努力掀开一条缝隙，看到微弱的光芒。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虚影晃动着，那人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林晏书缓慢地眨了下眼，虚影周围的光晕一点点散去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看清五官的那一刻他很轻地笑了一下。 又做梦了啊，已经好长时间没梦见了。 这个梦林晏书做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不同的场景，季妄目光深沉又复杂地望着他，眼底杂糅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每次都是他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就消散不见了，后来次数多了林晏书也就明白了，就这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远远地静静地看着。 可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因为梦里那个身影直直地朝着他走了过来，垂下眼眸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却如同有实质性地重量。 “醒了？” 季妄嗓音冷淡如冰，注意到林晏书眼神中的迷离时，唇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 季妄眼眸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微凉的手指触碰到林晏书的下颌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再往下滑落到他脆弱纤长的脖颈，五指用力收紧。 林晏书微微睁大了双眸，眉毛紧皱在一起，呼吸顿时变得艰难了起来，喉咙处传来清晰地痛感，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有力的脉搏在季妄的掌下跳动着。 “告诉我。”季妄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响起，蕴含着不易察觉的危险性，抛出熟透的浆果引诱他走向深渊，“你在想谁？” 每说一个字掐在他脖颈上的手指便会收紧一分，直到林晏书白皙的脸色上染上了一层不太正常的红晕。 他想要挣扎着推开对方，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紧紧束缚住了，动弹不得，耳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混乱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自己是因为林钰博才会赶来这里见季妄的，可他在离开的时候才发觉身体不对劲，倒给他的那杯水里被加了其他东西。 林晏书不是没有想过季妄会恨自己，哪怕知道林氏集团的事情当中也有季妄动的手脚他也没想过要防备什么，总归是他对不住对方。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羽不停地颤动着，眼尾红的厉害，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水光。 季妄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在对方即将窒息的时候松开了手，林晏书大口呼吸着空气，忍不住低声呛咳了起来，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他抬起头稍微环顾了一下，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昏暗的房间内，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没有一丝光线渗透进来，让他分辨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试图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仰头看去才发现双手分别被两条细长的链子锁在床头，林晏书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季妄，喉咙艰涩地动了一下。 “小季。”许是刚才被掐住的缘故，林晏书的声音低哑的厉害，“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问题他昏迷之前也问过一次，只可惜还没听见回答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季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像是觉得这问题十分有趣似的，他低垂着目光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视线游离在林晏书的脸上，手指触碰到他的脸时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怀念，又很快隐去了。 然后他俯下身凝视着林晏书的眼眸，嘴唇停留在他的上方，姿态亲密地像要亲吻，却始终保持着一指的距离，呼出来的热气灼热又滚烫。 “想知道吗？” 季妄嗓音低沉，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可眼神却比刚才更冷了。 林晏书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这屋子里实在太静了，他甚至能够听见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 第121章 季妄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脸庞，被触碰到的皮肤像是着了火一样烧了起来，耳边传来一道轻柔又冰凉的声音。 “林晏书，你的替身游戏结束了，现在，换我的，准备好了吗？” 他好像看到四下无人的荒野里，火车从铁轨上疾驰而过，惊动了周围的鸟雀，扑簌簌地飞离了枝头，只剩下了枯败的树枝。 季妄的黑眸闪烁寒厉的光，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郁，他们离得那么近，却又那样远，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林晏书终于意识到漫长的时光已经将他们彼此都变得陌生，他们都不再是当初的样子了。 林晏书低头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然后稍微抬了下手腕，细长的铁链晃动着发出细碎的声响，眼眸上挑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季妄。 “这算什么呢？”林晏书的声音很轻，唇边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却没什么笑意，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疲惫，“小季，你在羞辱我吗？” 明明他的声音很低，季妄却觉得有什么重物砸在他的心上，他承认他的确想要羞辱林晏书，想让他折服在自己脚下，可当对方直截了当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季妄却没办法坦然说出口。 季妄避开了他的视线，起身准备往外走，林晏书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来这里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如果季妄真心要将他困在这里，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知道，莫名慌乱了一瞬。 “别走。” 林晏书仰头看着他说道，睫毛在他眼眶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光彩，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季妄停下脚步垂眸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视线上移玩味般地落在林晏书的脸上，静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时间仿佛停滞了流动，林晏书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该说什么呢？说自己当年并不是有意赶他离开的吗？ 只是那个时候得知了爆炸案的真相，担心季妄会和沈淮序一样重蹈覆辙，他太害怕失去了，他不能冒一点风险，所以宁愿狠心地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顺从爷爷的意愿选择联姻。 林晏书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份赤忱的感情，也还是会觉得遗憾。 “——恨我吗？”林晏书叹息般的问道。 季妄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冷笑了一声质问道：“难道我不该恨你吗？” “林总是不是忘记自己当初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了？”季妄语气凉薄地说道：“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林晏书眼底浮起痛色，脱力般地松了手，低声说道：“不用了。” 季妄便没再说什么了，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外面的光线投射进来有些晃眼，他站在那道光里让人看不清神情。 这栋房子里的一切都是特殊改造过的，包括林晏书身下的这张床，手腕上的铁链是可以自动伸缩长度的，范围最长可以到浴室，衣橱里的服装都是一些日常的家居款。 每天都会有人准时准点将餐食送进他的房间，应该是在这里工作的佣人，林晏书尝试着交谈过几次，但对方似乎有意回避跟他接触，一放下东西便急匆匆地退出去了，等时间到了再进来收餐盘。 除了刚开始醒过来的时候见到了季妄以外，林晏书和他便再也没有打过照面，他似乎已经彻底将他遗忘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活物，甚至连书本之类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整个人恹恹地躺在床上，林晏书开始感觉到了这是季妄对于自己的惩罚，并且因为寂静而开始变得有些焦躁。 他不知道这场所谓的惩罚会持续多久，整个人恹恹地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 保姆再一次端出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食物时，忍不住给季妄拨去了电话，彼时他正在召开收购林氏后的第一场股东大会。 季妄沉默了几秒中，看到不断闪烁着的手机屏幕还是让人暂停了会议，起身走到里面的隔间接听电话。 保姆在电话里一五一十地跟他汇报了林晏书的情况，最近几天几乎都没怎么进食，再这样下去她担心对方的身体会熬不住。 季妄忍不住蹙眉，他这几天没去见林晏书一方面故意冷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收购林氏后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他得先想办法解决林氏目前的困境。 席琳敲门进来跟他汇报林氏海外工作的进展，讲述完工作上的事情后注意到他眉眼间的疲累，忍不住提醒道：“您今晚回家休息吧，都已经在公司连续熬了好几个晚上了。” 季妄没说话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他确实该回去看看了，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从这里到那幢房子开车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林晏书的胃一向挑剔，想到保姆说他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季妄上了高架桥又绕道去了他从前喜欢的那家私房菜，许多年没回来过了，记忆里很多路都已经变了，也不知道那家餐厅是否还在营业。 等开进巷子里看到熟悉的招牌和灯笼的时候不禁有些庆幸，刚一跨进门店员就提醒他已经打烊了，老板娘刚好从后厨出来，柔顺的秀发松散地挽在脑后，看见来人还有些诧异。 “是你啊？”老板娘一双杏眸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季妄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认出自己，这家店每日的菜品都是固定的，而且需要提前预定，听到他说明来意后，老板娘也只是略带歉意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购买的食材都已经用完了。” 第122章 季妄眼里划过失落，老板娘转身从里面拿出几个餐盒，温柔地说道：“原本是我们自己留着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给你们。” 他自然是不介意的，一边掏出手机付钱一边跟老板娘道谢，对方拿出袋子帮他打包。 “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还挺林先生说起你留在国外发展不打算回来了呢？”老板娘随口说道。 季妄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问道：“他提过我？” “嗯。”老板娘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打包袋递给对方后笑着说道：“可不是吗？你们感情可真好，林先生工作那么忙还经常去国外看你，每次回来之后他都挺高兴的。” 夜晚的路上没什么车，季妄盯着空旷的道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了很多，他想起有一年圣诞节的时候，同一个项目组的同学们商量着一起出去庆祝。 餐厅里吃过饭后不知道是谁提议去喝酒的，娱乐场所对面就是酒店，他记得那天喝了很多酒，醉的晕晕乎乎的，同学说要送他回房间被他拒绝了，下楼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雪花。 他在那场风雪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中间隔着一条车流不息的马路，他想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否则怎么会在上万公里的异国他乡看到林晏书呢？ 季妄迈开腿的瞬间被疾驰而过的车辆逼退了脚步，他似乎看到马路对面的林晏书皱了皱眉，于是扯出一抹自嘲的笑，看来他真是醉的不轻。 林晏书坐在轮椅上，身后有人替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挡去了周围的风雪。 季妄只觉得寒风一吹酒意上头，后来的画面断断续续的他都记不太清楚了，脑海里只剩下一段没有图像，只剩下一段虚无缥缈的画外音。 “你喝醉了？” “因为每次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能见到你。” “为什么想见我？” “不知道。” “我送你回去。”…… 酒店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浸染了雪花的冷香，还有那个一触即分的的吻都像是一场短暂而瑰丽的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宝子们，不好意思，最近工作太忙了 第69章 温存 到楼下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尽管季妄加快了脚步，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些雨水，张婶听见动静连忙起身从保姆房出来。 季妄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挂在一边，摆了摆手让她继续回去睡，自己则拎着保温袋上楼去了，经过走廊的时候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都这个点了也不知道林晏书睡了没有。 卧室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借着透进去的床季妄看到了侧身蜷缩在床上的人影，被子鼓起一小团，安静又温顺地躺在那里。 他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刚一靠近床上的人便听见动静醒转了过来，林晏书睡眠浅，稍微一点声响都会被吵醒。 他坐起身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还没有彻底清醒，注意到季妄头发上的水珠，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一下。 “外面下雨了吗？” 林晏书看着季妄湿润的头发问道，这屋子里的隔音效果太好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丝毫听不见外面的雨声。 季妄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轻轻用力一扯，林晏书便毫无防备地被惯性带着向前，鼻尖撞到对方胸膛上坚硬的骨骼，酸涩一下子漫了下来，琥珀色的眸子雾蒙蒙地望向他，带着几分愠怒。 季妄的手搭在他的后背上顺着脊柱一节一节地往上，头顶暖黄的灯光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神色幽暗不明。 微凉的手指落在脖子上的时候林晏书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下，对方却阻止了他的后退，捏住了他的后颈迫使他微微仰头。 林晏书不太喜欢这个动作，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人抓住的小猫，悬在半空中任人宰割，身上的家居服松垮垮地滑落在肩膀处，露出漂亮的锁骨。 季妄落在他身上的眸光沉了几分，呼吸也逐渐变得深重了起来，掐在他后颈处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林晏书的脸，只是这样注视着就让他觉得口干舌燥。 “小季……唔……” 林晏书看着那双幽暗的眼眸，轻轻叫了一声，话才一出口扣在他后颈处的手掌微微用力推着他向前，下一秒那张好看的脸清晰地在眼前放大。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温热的唇瓣覆了上来，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有什么东西在发酵，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当初那个醉酒的晚上。 “小……” 林晏书想说些什么却被堵住了唇舌，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 季妄季妄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一根一根地穿过他的五指，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被紧握着的手掌，有种他们的生命再次连接到一起的恍惚。 他被吻的有些失神，看到对方眼中滚烫的欲望时心思恍惚了一瞬，重逢以来季妄的每一句话都在表达着对他的憎恨和厌恶，林晏书以为他一定恨死自己了，此刻突如其来的缠绵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心里不禁升起点旖旎的幻想和隐秘的期待，季妄看着他出神的样子低哼了一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林晏书的脖颈，牙齿轻轻啃噬着他白皙的耳垂，低哑的嗓音传入耳廓有些酥酥麻麻的。 第123章 “沈淮序这样对过你吗？” 凉薄的话语带着嘲讽，林晏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本能地问了句“什么？” 季妄却只是讥诮地笑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一片冰凉，林晏书瞬间觉得一颗心冷到了谷底，就连眼里的光都暗淡了下来，不自觉地泛起了湿润。 注意到他眼角的水光，季妄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涌动着，抬手轻轻抚摸着林晏书的眼尾，唇边晕开一抹戏谑的笑。 “怎么？跟我这个替身在一起就让你这么委屈吗？” 林晏书满是痛楚地看着他，脆弱的眼神却没换来对方的心软，反而被更加凶狠的对待，季妄咬在他的锁骨上，似乎打定主意要让他痛。 林晏书低低地抽了一口气，季妄埋在他的颈侧，齿尖轻轻划过他的皮肤，让他不禁生出了一种下一秒就会被这只小狮子咬断脖颈的错觉。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你听我解释？” 林晏书轻轻喘了口气，红着脸望向他。 季妄停下来垂眸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眸里映着他找朝思暮念的身影，眼神偏执而又疯狂，林晏书迅速抓住这个机会想要说话。 这几天他都没有见到季妄，原本是打算等看到他的时候再好好跟他讲述那些过往的，如今他没什么可顾忌的，只想随着自己的心意生活。 季妄在他耳边低哼了一声，再一次吻上了他的唇，含糊着说道：“不听。” 林晏书：“……” 目光落在林晏书的小腿上时，季妄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 这让林晏书下意识地想要藏起来，他的腿现在虽然已经恢复了，不过因为常年坐在轮椅上，所以看上去比寻常人要纤细孱弱的多，看上去少了几分力量的美感，并不怎么好看。 林晏书把自己的裤脚往下扯了一些，却被季妄拦住了，墨色的眸子里情绪流转着，当初林晏书每一次复建的艰辛他都看在眼里。 有时候看着人咬牙坚持的样子季妄很多次都心疼地想告诉他咱们不练了，就这样也没没关系的，他愿意成为他的双腿，陪他去世界上任何想去的地方。 季妄在国外就知道了林晏书的双腿恢复的消息，可真正回来看到他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能够行动如常的走路，那种内心的悸动是无法言说的。 林晏书不知道其实森屿发布会的那次并不是他们的初见，他们的初见远在更早之前，那时候的季妄为了养活自己和母亲只能到处去做兼职。 偶尔有一次酒店举行宴会从外面临时招聘人手，季妄托人帮自己办了个假证谎报年龄才混了进去，这种大酒店活儿轻松给的工资还高，基本上都是当天现结的。 他那时候没什么经验，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客人昂贵的西装上，一时有些慌了神，林晏书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随意地瞟了一眼便温柔地替他解了围。 直到那个身影走远了季妄才抬起头追逐着他的背影，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侧脸，却清楚地记住了那个声音。 季妄攥着他的小腿轻轻落下一个吻，灯光下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他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地问道：“疼吗？” 他们错过了太长的时间，自然也不知道林晏书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能恢复成这样。 “嗯？”林晏书愣了一下，没头没脑的一句提问，他却很快明白过来季妄在问什么。 怎么会不疼呢？刚开始有效果恢复知觉的那段时间，他最先体会到的就是痛感，夜里疼的睡不着觉，每次卧室门一关上就倒在床上小声地抽着气，他习惯了忍痛，习惯了什么都藏在心里。 每一次从医疗舱出来他都疼的脸色惨白，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滚落，温言酌担忧地看着他，一早就提醒过这个效果虽然大，但需要巨大的意志力才能忍受下来，那个时候林晏书也只是摇了摇头说还好。 可这会儿对上季妄的眼神，他却鬼使神差地说：“疼。” 季妄的眼神闪烁了一瞬，动作也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落在他身上的吻多了几分缠绵的亲昵，手掌抚摸着他的发丝哄孩子似得说道：“以后就不痛了。” 林晏书伸出手勾住了对方的脖颈主动贴了上去，季妄的眼底划过短暂的错愕，伸手将一旁的灯光调到最暗，朦胧地照着床上的两个影子。 “不要了……” 林晏书喘息着说道，整个人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灯光出神，鬓发间夹杂着汗水，脸上潮红一片。 季妄喉咙溢出一声低笑，嗓音低哑地说：“好。” 他低下头在林晏书失神的眼皮上亲吻了一下，温声说道：“先别睡。” 林晏书实在是累极了，嗓音含糊又黏腻，琥珀色的眸子水润润地望向他，带着几分撒娇示弱的意味。 “累~” 尾音拉长小猫似得软乎乎的，无意识地在季妄心上撩了一下，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软糯的样子有多诱人。 季妄吐出一口气，下了床抱着人走进了浴室，脚心踩到冰凉的地板上带着冷意，虚虚地揽入怀里的人说道：“站不稳就扶着我。” 林晏书避开他的动作，却因为身体发软晃了一下，被季妄一把按进怀里，低沉又强势地说道：“别动！地上滑。” 季妄仔细地将人清洗干净又用浴巾包裹好抱了出来放在床边，手里拿着块毛巾认真地替他擦着头发，林晏书的发质很好，柔顺又光亮。 第124章 “我自己来。” 林晏书接过了他手上的毛巾，季妄也没跟他抢，转过身去衣柜里找了两套家居服出来，款式看上去都差不多，倒像是情侣装。 换好衣服之后季妄将人抱在怀里，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林晏书的腰，他知道自己刚才没克制住，把人欺负狠了。 林晏书就是他蚀骨的毒，让他一碰就上了瘾，那点残存的理智在这个人面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林晏书嗓子哑的厉害，接过季妄递过来的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他此刻觉得自己像一条缺水的游鱼，喝完水之后对方顺手拿过他手上的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季妄的目光落在他湿润的唇上，不自觉地落下一个吻，低声问道：“饿不饿？” 他不问林晏书还不觉得，这会儿突然提起来他倒确实有些饿了，胃里空荡荡的，还没等他说话肚子便发出一声响亮的回音。 季妄垂眸看了他一眼，林晏书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视线，耳垂悄悄泛起一抹红晕，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转过头就看到了季妄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怎么林晏书莫名就有些生气了，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去，却被人箍紧了腰肢按在怀里。 季妄这会儿心情明显比之前好了一些，语气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跟我闹什么脾气？”季妄低磁般的嗓音质感清晰地钻入耳朵里，脸上的神情却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反而轻声说道：“张婶说你晚饭就没吃了。” 话语里的关心不言而喻，林晏书抿了抿唇轻声说道：“那会儿没胃口。” 他确实没什么胃口，再加上几乎没什么运动量就更加吃不下去了。 季妄笑了一下没说话，将人抱着走到了一旁的桌子旁坐了下来，打开自己带回来的保温袋取出里面的食物，保温袋的性能不错，到这会儿都还是温热的。 餐盒里的菜品分量不多，但都很精致，季妄一个一个地打开盒子。 视线落在袋子上的时候林晏书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那家私房菜的食物，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念头，从前的记忆再次浮现。 原来他都记得，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以为季妄早就已经忘记了…… “张口。” 愣神的功夫季妄已经夹起了一块虾仁喂到他的嘴边，林晏书乖乖张了口吞下了对方喂给自己的食物，慢慢地咀嚼着。 他伸出手想要自己来却被季妄的眼神给制止了，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了季妄似乎很享受在这种小事上照顾他的过程。 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好了起来，林晏书被他逼着吃了不少食物，到最后实在撑的不行了才求饶般地看着他。 “我吃不下了。”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默契地想到了什么，氛围一时有些尴尬，林晏书转过头不太自在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吃饱了。” “嗯。” 季妄的嗓音里带着笑意，看了一眼餐盒里剩下的食物，勉强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点了下头。 洗漱完之后，季妄就抱着人躺在床上嗓音低哑地说道：“睡觉了。” 林晏书下午那会儿睡了一觉，以至于他此刻明明身体很累却没什么困意，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出神。 季妄却睡得很快，身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林晏书在他怀里动了动，黑暗里转过身偷偷看着季妄的侧脸轮廓，锋利的下颌线流畅极了。 脑海里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忍不住想季妄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那个时候将他从季盛阳手上抢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能给他顺遂的一生，他希望能弥补他缺失的爱和陪伴，可后来出口伤人的也是他。 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林晏书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季妄的脸，是自己先亏欠他的，所以现在不管他要什么他都心甘情愿地给他。 第70章 坦诚 魏宇寰气势冲冲地找上门的时候，季妄正坐在办公室明亮的落地窗前接着电话，对方只好按捺着自己的怒火，等待着他挂断电话。 季妄放下手机，像是对他脸上的情绪视而不见，语气轻飘飘地问道：“什么事？” 魏宇寰两只手拍在办公桌上，发出响亮的声响，他简直要被季妄这幅气定神闲的样子给气笑了，瞪着对方低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不是沈小姐找到我这里，我还不知道你的胆子这么大。” 季妄翻资料的手指停顿了一瞬，轻飘飘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知道。” 魏宇寰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什么知道？” 他早知道林晏书是季妄的命脉，只要一旦跟那个人扯上关系季妄就会发疯，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做的这么离谱，居然直接把人给关起来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魏宇寰气愤地指责道，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想对林氏做什么我都不拦着你，那叫正当的商业竞争，哪怕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作主张地要收购林氏我也半个字都不带吭声的。” “可你现在涉嫌绑架你知道吗？” 魏宇寰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不小心带倒了桌上的玻璃杯，顿时碎了一地。 席琳在外间听见动静立马进来询问，魏宇寰哪怕再生气面对女士的时候也仍旧保持着最基本的风度，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转过头淡声说道：“没事，我跟你们季总谈点事情，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第125章 席琳没说什么，视线在他们之间游离了一圈便得体了退了出去。 眼瞧着门关上了，魏宇寰才压低自己的嗓音斥责道：“林氏现在是落魄了，可你别忘了他们跟沈家是什么关系，你再不甘心，林晏书也是沈小姐名正言顺的订婚对象。” 虽然两个人这么多年一直未曾举行婚礼也惹了不少的猜测和非议，可毕竟他们之间的婚约没有解除，只要一天不解除林家和沈家就是利益共同体。 何况看沈小姐来找自己的样子，并不想外面传言的对待那样对林晏书冷漠，至少对方神色里的担忧做不了假。 听他提起婚约的事季妄瞳孔微沉，半眯的眸子晃出一抹阴鸷，冷淡又疏离地说道：“这是我的事，不必你操心。” “呵呵。” 魏宇寰冷笑了几声，肺都要气炸了，这么多年的相处自己是怎么对季妄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不敢说自己做的有周到，却也算得上问心无愧，将他当做亲弟弟来心疼照顾，到头来还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好！我他妈吃多了才会管你。”魏宇寰少见地动了怒，紧绷着脸庞铁青地瞪着他，眼底迸射出火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他妈早晚死林晏书身上，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既然已经找到我这里了，沈幼菱估计很快会跟你联系的，你自己琢磨该怎么跟人家交代吧。” 魏宇寰说完就摔门而出，席琳看到一向好脾气的人发了那么大的火也只轻微皱了下眉，她跟在季妄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这两个人的脾气秉性也算了解，平时争执都不曾有过的人这次居然会闹的这么厉害。 魏宇寰生气归生气，嘴上说着不管他到底还是狠不下心，出了办公大楼就给沈幼菱打了个电话替季妄打着圆场替他解释。…… 季妄有些烦躁地丢下了手里的笔，魏宇寰走了以后他也没了工作的心思，干脆提前下了班。 开着车往别墅的方向走，高架桥上的排着长龙的车辆堵的他心烦，忍不住按着喇叭催促着他们往前。 昏黄的天色沉甸甸地压着，乌云聚集在上空，冷气凝结在玻璃窗上结了一层薄霜，季妄拧开暖气吹散了挡风玻璃上的白雾。 车载音响里气象台正在播报着天气，提醒大家出行注意保暖，24小时内最低气温将要下降16c以上，最低气温小于等于0c，平均风力可达6级以上，预计傍晚时分可能会降雪。 车子开到别墅楼下的时候就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季妄仰头看了一眼，抬脚进了屋，室内的温暖隔绝了外面的天寒地冻，他上了楼习惯性地推开卧室门，目光扫视了一下却并未发现林晏书的踪迹。 床铺被叠的整齐平整，屋里的东西都摆放在原处，丝毫看不出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季妄站在门口紧紧攥着门把手，心里顿时传来巨大的恐慌，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一下班就会赶着回来陪林晏书，两个人之间似乎达到了一种隐秘的平衡，谁都没有去打破。 或许是林晏书顺从的态度取悦了他，让他不知不觉地软化了几分，允许他在这栋房子里行动自如。 季妄紧紧盯着眼前空荡的屋子，唇边浮起一抹苦涩的笑，他再一次被林晏书给丢下了吗，所以他给自己的那些温存都只是想要逃离他身边的手段罢了。 季妄的身体像是灌了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的，每一下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推开书房门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林晏书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再一次戴上了他那副细框眼镜，整个人斯文又禁欲，靠在懒人沙发上闲散地翻着一本书，姿态放松又惬意，他听见动静抬了抬眸温声说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季妄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感受，窗花是漫天的雪花，林晏书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他，眸底流淌着的是平静的温柔，就好像他已经这样等了他好多年。 季妄快步走了过去，将人紧紧拥入怀中，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我以为你走了。” 林晏书听出了他语气重的恐慌和紧张，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任由他环抱着自己。 这些日子很多次他都想过要跟季妄解释，只是每次他刚一开口对方就总有办法弄得他说不出话来，存心不想要他提起往事。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林晏书还不能确定季妄的想法，那么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足够他认清了，不管表现的多么冷硬，可皮囊底下还是当初那个赤忱的少年。 他能理解季妄的感受，自己当初那么决绝，才会让他现在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很多东西只能慢慢来，他只能一步一步地用行动来让他体会。 他们两个人都不算是感情浓烈的人，甚至很多时候就连自己的感情变化都比别人要迟钝一些，就像当初林晏书不清楚季妄究竟是在哪一刻动了心，对自己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他同样也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发生质变的 。 他没意识到自己对季妄比任何人都纵容，他给他的那些偏爱和宠溺甚至连沈淮序都不曾有过。 当初看到沈淮序留下来的日记本时，他心里觉得难过和抱歉，为自己那么多年不曾意识到沈淮序的感情，也为自己无法回应对方的付出，其实仔细想想也并不是没有蛛丝马迹的，只是当初那些隐秘的眼神都被他刻意忽略掉了。 第126章 他承认一开始会和季妄产生接触，的确是因为那张和沈淮序相似的脸吸引了自己的注意，他想要把对沈淮序的遗憾弥补在季妄的身上。 可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某种程度来说季妄的出现好像填满了他心底一直以来空缺的那个部分。 他将淮序当做兄长也是知己，可那些感情当中却没有一种和情爱有关，或许沈淮序比他更早意识到这一点，毕竟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比自己要聪慧的多。 正因为清楚才会选择不去戳破，心甘情愿地以朋友之名陪伴在他的身边，林晏书对沈淮序的情感很复杂，如果可以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去换沈淮序活下来。 但在感情上他所有悸动都只是因为季妄，季妄说出喜欢的那一刻他的慌乱和无措都是真实的。 “我不会走的 。”林晏书轻声说道，唇边浮起一抹温润的浅笑，微微仰着头看着眼前的人，“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把我关起来吧。” 他心甘情愿地困在他的身边。 季妄幽暗的眸底颤动了一下，紧紧凝视着怀里的人，似乎在分辨他这句话的真实性，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了视线，语气有些不解地说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林晏书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心疼，他知道自己当初一定伤季妄很深，才会让他不敢轻信自己的承诺。 季妄的感情很少，他这一生在乎的东西也不多，可他却毫无保留地将自己那点贫瘠的感情全部给了林晏书，用来滋养他心上的这朵玫瑰。 林晏书伸出手抚摸着季妄的脸庞，眼神有些飘忽，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几乎要和窗外的雪色融为一体。 “你知道吗？每次我看到钰博的时候，总会想要是我当初再早一点把你带回家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的爱人就不必承受那么多生活的艰辛，不用一个人无依无靠地面对母亲的离世，医院冰冷的长廊清冷的少年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盖着白布的尸体眼眶酸涩的掉不出一滴眼泪。 后来的很多次他都在想那个时候季妄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林晏书在林钰博身上花费了很多心思，太早经历生死总是会在年幼的心灵上留下过于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没有办法抹去林钰博的经历，只能尽力教会他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季妄古怪地看了林晏书一眼，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拿自己和林钰博相提并论，冷冷地问了一句。 “你想让我给你当儿子？” 林晏书没忍住低笑了一声，有的时候他真的不理解季妄的脑回路，抬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两下，没好气地说道：“钰博不是我生的 ，他的父亲是王鹏。” 季妄有些意外的看着林晏书，像是完全没料到，林晏书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道：“你走的时候他都已经5岁了，我那个时候时间都用来养你了，有没有孩子你不是 最清楚了吗？” 说真的林晏书怎么也没想到季妄会在这件事误会，毕竟林钰博的年纪一看就知道不可能会是他的孩子。 季妄抬眸睨了他一眼，脸上神情莫测让人有些猜不透，林晏书会愿意跟他解释就已经足够让他意外了，听到王鹏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已经记起来了，原来破旧居民楼里叫自己大哥哥的那个小孩就是如今的林钰博，只是他忘记了他的名字。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令人琢磨不透，季妄当时沉浸在巨大的自责当中，想要弥补那个孩子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个时候他自己也身陷囹圄，一夜之间就失去了一切。 在国外的时候他也曾经让魏宇寰打探过孩子的情况，对方只查到是被人收养了，可至于收养人的身份信息却是一概查不到。 那个时候他们觉得既然能够有能力做到这一步的，想必也不会是普通人家，至少不需要为这孩子的生活担忧了。 可季妄却无论如何都料不到那个神秘的收养人会是林晏书，一时之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晏书问道：“你怎么会收养他的？” 林晏书偏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雪下的愈加大了，地上覆盖了白茫茫的一层。 林晏书回过头冲着季妄笑了一下，笑容温润又干净。 “你现在愿意听我的解释了吗？” 季妄没回答，给了他一个不置可否的眼神，坐在懒人沙发上将人拉入怀中，轻轻捏着林晏书修长好看的手指，捧着他的脸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我支开你去海市原本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的，可我没想到爷爷会抢在我前面，更没想到他会对你下手，爆炸案发生的时候我害怕极了，怕你受伤更怕你有任何的不测。” “我知道那只是爷爷用来警示我的手段，可我不敢拿你去赌，淮序已经因为我付出了生命，要是你再有什么事情，我……” 林晏书的眼眶泛着酸涩，他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得知季妄也在爆炸现场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林晏书靠在季妄的怀中，缓慢地诉说着那段曾经让他心痛不已的过往，书房里壁炉里的火焰跳动着，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庞上，目光里便只剩下了彼此的存在。 等到所有的误会都讲述完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林晏书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他们分离了那么久，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第127章 “有句话，我当初骗了你。” “我从未将你当做淮序的替身，因为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那一晚，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我从未怪过你。” 林晏书的声音很轻，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好像有实质性的重量一样砸的季妄有些发懵，眼底的冰雪一点点融化，心脏一下子被抛到云端，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眩晕感。 “你说什么 ？” 季妄嗓音低哑的厉害，艰难地挤出声音，他像是一个在沙漠里前行久了的旅人，明明都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前面的水源。 “小季。”林晏书叫着他的名字，抬手搂住了季妄的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对方，动作还有些生涩，可心里却鼓胀的满满的，凑近他耳边郑重又虔诚地说道：“回到我身边吧，好吗？” 这一刻季妄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未恨过林晏书，原来只需要他一句话他就可以原谅所有的过往。 “好。”季妄好不容意才发出一声轻音。 第71章 回家 季妄接到电话的时候林晏书刚好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隐约听见只言片语微微皱了下眉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钰博出什么事了？” 季妄顺手将人搂在怀中，接过他手上的毛巾低头替他擦着头发。 “别担心，他没事，就是天天哭喊着要找你。” 林晏书闻言轻笑了一声，关于这一点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孩子自从被他接回林家以后，最开始的战战兢兢度过以后，便对他展示出不同寻常的依赖性，简直黏人的有些过分。 有段时间林晏书不放心还特意找了心里医生来看，结果显示林钰博可能因为突然失去唯一的亲人心里受创，所以患上了轻微的分离焦虑，担心他病情加重，林晏书不得不抽出大量的时间来陪伴他。 一直到林钰博上二年级的时候，才在林晏书的极力坚持下委委屈屈地同意将自己的小床搬了出去。 “带我去接钰博吧。” 林晏书坐在他的怀里说道，季妄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犹疑但还是点头说好。 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要是再不露面估计其他人也会担心的，况且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没有处理完。 前两天才刚下过雪外面天气冷的厉害，季妄从衣柜里取出羽绒服将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才牵着人出了门。 林晏书身体弱，每次一入冬就很容易患上季节性感冒，所以从前季妄总是格外小心照顾着。 昨晚折腾的太晚，几乎没怎么睡，以至于林晏书坐在车上的时候还有些困倦，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 季妄一只手从后面穿过替他按摩着腰肢，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道：“腰还酸不酸？” 林晏书脸上浮起一抹羞赫，但好在中间的隔档被升起来的，司机在前面也不会注意到他们。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季妄便直接拉过人躺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继续替他按着，力度实在太舒服了，林晏书不知不觉就趴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季妄低垂着视线看着林晏书安静睡着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变得柔软了，路面上的积雪还没有化完，车轮压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林钰博待的那套房子跟他们离得稍微有点距离，林晏书小憩了一会儿，只觉得身上的疲惫都缓解了不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车子都已经停好了，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转过头问道：“到了怎么不叫我？” 季妄随口说：“刚到。” 林晏书也没细想，拉开车门就下了车，季妄连忙跟了上去。 “现在还早，别急。” 房子里林钰博正坐在沙发上哭的眼泪婆娑，保姆弯腰在一旁耐心地哄着，却并没有什么效果。 “呜呜……我要回家……我要我爸爸……我不要在这里……” 林晏书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林钰博哭着打嗝，眼泪汪汪地看清来人一下子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小炮弹似得朝着林晏书冲了过去扑进他怀里。 “爸爸！” 林晏书刚进门没防备被他撞的踉跄一下，还好身后进来的季妄及时扶了一把，稳住了他的身形。 “爸爸……呜呜……”林钰博一看到林晏书委屈顿时就爆发了，扑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仰头看他，“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林晏书替他顺着气，温柔地用手指替他擦着泪珠，轻声安抚道：“没有不要你，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等到林钰博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下，才让保姆带着他去洗了把脸，去卫生间的路上小家伙不时探头往回看。 林晏书笑了笑，了然地说道：“不会走的，就在这里等你。” 林钰博这才放心地跟着保姆去了，快速地洗了个脸，糊弄地擦了两下便跑了出来，拉着林晏书就要回家。 季妄的目光落在林钰博拉着的手上，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林晏书只觉得有些头大，他怎么忘了这两个一个极端占有欲，一个患有分离焦虑。 好在季妄倒是没有要跟小孩子计较的打算，而是半蹲下身平视着林钰博问道：“还记得我吗？” 林钰博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换做一般人的话其实应该是记不住的，但他对那段日子的印象太过深刻了，而且季妄的容貌几乎没什么变化，所以他看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第128章 “大哥哥？”林钰博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道。 季妄抬头看向林晏书勾了勾唇角，然后才转过头纠正道：“你现在不能叫我哥哥了？” “嗯？为什么？”林钰博还没有开始变声，所以嗓音听上去还有些稚嫩。 “因为你叫他爸爸。” 林钰博看了看自己的爸爸，又看了看眼前的大哥哥，他的小脑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林晏书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眼神暗示季妄不要在小孩子面前提到不该说的，林钰博现在毕竟年纪还小，对于很多的事情都没有一个完整的是非观，他虽然不是封建传统，但也不希望他过早地接触到一些东西。 回去的路上季妄忍不住低声提醒道：“钰博是男孩子，你这么娇惯着他长大了怎么办？” 林晏书自己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也并不算多，所以他实在不清楚要怎么做一位合格的家长。 看到对方眼底的茫然季妄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以后再跟你说。” 林钰博坚决要跟林晏书坐在一起，季妄无奈只好去了副驾驶，隐约听见后座的小孩子低声同林晏书说着什么。 得知林钰博是王鹏的孩子以后，季妄心里其实是庆幸的，那时候没有办法弥补和偿还的林晏书都替他做了。 他们开车回了澜湾别墅，踏入这栋房子的一瞬间季妄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屋子里的陈设基本上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些小孩子的东西，明显是林钰博的。 林钰博回到熟悉的地方显然放松了不少，简单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就自己乖乖回房间去了。 季妄也跟着林晏书上了楼，脚步停驻在了二楼的卧室门口，这间屋子原本是他以前住的，只是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要进去看看吗？” 林晏书说着就从身后替他打开了门，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东西的摆放位置都没有改变过，就连他遗忘的充电器都还放在床头，好像这漫长的八年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窗户半开着，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吹得季妄清醒了几分，他此刻才切实感受到了林晏书所说的那些话背后的含义。 他觉得自己是被放逐的飞鸟，此刻才真实地落在了土地上。 第72章 错过 晚饭过后，林晏书照例抽查林钰博的功课，耽误了这么几天的功夫，明天也该送他回学校了。 林钰博磨磨蹭蹭地将课本装进书包里面，抿着唇欲言又止，过程中偷偷瞟了林晏书好几眼。 “怎么了吗？”林晏书温声问道。 林钰博站在那里，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爸爸，那个大哥哥——” 话说到一半又想起季妄提醒他不可以再叫哥哥了，应该叫叔叔才对，虽然林钰博不清楚原因，但还是听话地改了口。 “我是说那个叔叔。” “嗯？”林晏书耐心地等着他往下说。 “他会留在这里吗？”林钰博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问道。 林晏书怔了一下，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季妄会不会留下来，关于以后的很多事情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谈。 另一方面则是他顾虑到林钰博的情绪，知道这孩子心理敏感，从小到大都很黏自己，所以才需要格外注意，担心他会有被忽视的感受。 “你希望他留在这里吗？” 林晏书认真地询问着他的意见，林钰博想了一会儿，然后很轻地点了下头。 "为什么？"林晏书眼神里划过讶异。 “因为我知道叔叔是对爸爸很重要的人。” 林钰博的目光透露出坚定，他在林晏书的书房里看到过那个叔叔的照片，还有那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卧室，每次爸爸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里面待上很久。 林晏书的眼底柔和了几分，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化了，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你也很重要。”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学校。”…… 林晏书原本打算洗完澡再过去找季妄，谁知道刚一进卧室就被人抱住了，季妄搂着他的腰将人抵在门板上。 “……唔。” 林晏书眨着眼睛还有些茫然，似乎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自己的卧室，温热的手掌紧贴着他腰侧的皮肤，惹的他呼吸一滞，看到季妄眼底的滚烫时，他有些慌乱地说道：“等、等一下……” 大概是林钰博的房间也在这层楼的缘故，林晏书莫名觉得有些羞耻，双手下意识地推拒着季妄的胸膛。 “不等。” 季妄呼吸沉重了几分，左手钳制着对方的手腕将他的双手举过头顶，低头吻上了他的唇，霸道又凶狠，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 林晏书被他吻得腿脚发软，季妄轻咬着他的耳垂，嗓音低哑地在他耳边说道：“都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师兄怎么还忍心让我等。” 林晏书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揪了一把，看向季妄的眼神满是疼惜，自己之前让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现在好不容易才解除误会。 季妄吻了很久才舍得放开他，林晏书轻轻喘息着，白皙的脸上一片潮红，眸子水润润地盯着眼前的人看。 季妄低笑了一声，虚虚抬手挡在林晏书的眼睛上，仿佛一只蝴蝶停在掌心，痒酥酥的。 “师兄再这么看着我可就真的忍不住了。” 第129章 林晏书喉咙吞咽了一下，熟悉的称呼让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从前，那时候季妄每次有求于他的时候都会这样喊他。 虽说季妄安排的人将林钰博照顾的很好，可毕竟都是陌生人，那孩子有些怕生，又连续几天没联系不到自己肯定是恐慌的，所以接回来以后，林晏书难免多花了点时间跟他解释，不希望这件事对钰博有什么影响。 季妄坐在沙发上听着林晏书的解释唇边浮起一抹笑，抬眸拉过人抱在自己怀里问道：“担心我因为这个不高兴？” 林晏书面上露出几分窘迫，他只是觉得自己跟季妄才刚刚说开就把人晾在一边有些不太好。 季妄拉过林晏书的手指轻轻捏着，轻声说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孩子吃醋。” 听他提到吃醋两个字，林晏书的脸顿时绯红一片，明明早就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了，可他对于这种指向性格外明确的词还有些不太适应。 “我没……觉得你在吃醋。”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林晏书的声音低的几乎快要听不见，脖颈上绯红一片，那张清冷的脸露出这样纯情的表情时让人更加想要欺负。 季妄笑了笑，知道林晏书在这上面脸皮薄也没再逗他，他和林钰博仅仅相处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但能看得出来他的确很依赖林晏书，这也说明过去的那些年里林晏书一定在他身上付出了很多精力和时间。 既然提到林钰博总是绕不来当初那场爆炸的，屋子里的氛围顿时也变得沉重了起来，他们都清楚不管做再多的弥补那些丧生的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也正是当初那件事彻底让林晏书看清了林老爷的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任何人在他眼中都只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我亏欠钰博，也亏欠你。” 林晏书低低地说道，季妄捧着他的脸凝视着，他太清楚那种愧疚的滋味了，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自己也陷在里面无法抽身。 “你都说了是林老爷子做的，那就跟你没有关系，晏书，不要往自己身上揽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季妄一直都觉得林晏书背负了太多，过于强烈的责任感压得他喘不过气，让他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我们都没有怪你，所以你也不要再怪自己了，好不好？” 季妄温柔地抚摸着林晏书的脸庞，他知道林晏书习惯性地去承担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很容易陷进愧疚感当中。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根本没心思去想那些事情，放在他身上的手不自觉地点起了火。…… 昨夜折腾的太晚，到最后林晏书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 季妄起床的时候还早，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之后看到床上还睡得香甜的人，忍不住俯身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 林晏书察觉到脸上的亲吻眼皮颤动了两下，但他实在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几点了。 季妄看着他这样软糯的样子勾了勾唇角，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床上的人闻言点了点头，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整个人都缩在里面继续睡了过去，季妄不舍地看了两眼之后才起身往外走，他还得先去公司一趟。 拉开卧室门正好碰上抬手准备敲门的林钰博，对方一脸震惊地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人。 “你怎么——” 林钰博话还没出口被对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给打断了，担心吵醒林晏书季妄将房门关上之后才再次看向他。 注意到林钰博身上背着的书包，季妄低声问道：“是要去学校吗？” 林钰博点了点头，目光却止不住地往他身后的方向看。 “我爸爸呢？” “他还在睡着，今天我送你去吧。” 林晏书的生活一向都很规律，几乎不会有赖床的时候，所以林钰博不由得问道：“爸爸生病了吗？” “没有，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季妄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你几点上课？” “八点。” “来得及。”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家里的阿姨将准备好的早餐打包好递给他们，林钰博乖乖坐在副驾驶上安静地吃着东西。 季妄本想找些话题跟他聊，却又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车子开了没多久就到学校了，林钰博礼貌地跟他道谢然后拉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人安全地走进了学校，季妄这才发动了车子去公司。 本来打算先把紧急的事情处理一下就回去陪林晏书的，却被一个临时的跨国会议打乱了计划，只好给林晏书发了一条消息跟他说自己可能要晚一点再回去了。 夏星阑来林氏这边做一些工作交接，却没想到会见到季妄，他眼里是不加掩饰地惊诧。 季妄将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夏星阑看他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他没想到这场收购背后的老板居然会是季妄。 办公室还是原来的那个办公室，里面的陈设布置都还没来得及换，只是坐在这里的人却换了，曾经在a市有着辉煌历史的林氏集团终究还是翻篇了。 夏星阑莫名想起从前他们一起在这里工作的场景，不免有些唏嘘。 联想到林氏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跟这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夏星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130章 别人或许不清楚季妄和林晏书之前的牵扯，可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收购合同上有林晏书的亲笔签名，这就说明两个人之前已经见过面了。 夏星阑欲言又止地看着季妄，当年的很多事情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林晏书的处境的，很多选择都是无可奈何。 “你别怪林总，他当时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把你送走的。” “那个时候林总担心你不肯按照他替你铺好的路去走，还特意找了陈教授，恳请他一定要劝你出国。”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季妄不可思议地问道，他从未想过原来自己选择的出国居然会是林晏书一早就替他安排好的，“这怎么可能……” 夏星阑看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林总的安排，你怎么可能那么幸运地被著名经济学教授亲自教导呢？你应该知道那位教授已经很多年不带学生了。” 季妄还处在巨大的惊诧当中没有回过神，他当初也不是没有觉得奇怪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一直以为或许是陈教授的鼎力推荐所以自己才会那么幸运。 他不知道林晏书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的，按照他的性格这些话如果夏星阑不说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季妄。 这个人明明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却只字不提，怎么能不让人心疼呢？ “你刚走的那两年，他几乎一有时间就会去看你，坐上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远远地看你一眼然后再回来。” 季妄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胸腔里传来细密的疼痛，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原来那年圣诞节他见到的林晏书并不是幻觉，他是真的出现过。 在他以为自己被抛弃的那些年里，林晏书却从未缺席过。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去看你的时候在你的公寓楼下，见到你抱着一个女孩子。” 夏星阑永远也忘不了林晏书当时悲伤又落寞的眼神，他们那天在寒风中待了很久，回来以后林晏书就大病了一场。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收购林氏的，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以前的事情记恨林总。” 季妄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错过了这么多，夏星阑离开以后他一刻也没耽误就往外走，他现在只想立刻赶回去见林晏书。 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夏星阑的话，过往的无数画面交替闪现，那些曾经被他忽视掉的蛛丝马迹好像一下子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夏星阑口中的那个女孩子正是席琳，那会儿他跟席琳也才刚认识不久，只是碰巧在她受人欺负的时候帮了他一把，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地远在异国他乡，总是过得格外艰难一些。 那个所谓的拥抱也仅仅是因为她当时遭遇重大打击濒临崩溃的时候，向他寻求的一点安慰罢了。 他爱上了林晏书那么耀眼又美好的人，又怎么还能看得到别人呢？ 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漫长，雨雪天气道路湿滑，前面的车辆排起了长龙，红色的车尾灯在雾气里不断闪烁着，他有些焦躁地拍了下喇叭。 天空阴沉的厉害，道路两旁的绿化带散发着冬日的萧瑟，风一吹枯黄的叶子就扑簌簌地往下掉，季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回想着从前种种。 这八年里，他没有一刻忘记过林晏书，他始终想不明白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人怎么会对自己那般决绝。 第73章 缠绵 暮色渐浓，地上湿漉漉的一片，车窗上凝了一层薄冰，季妄坐在车里看着不远处的别墅散发出的暖黄的光晕，在雨水中宛如一座灯塔。 细密的雨丝夹杂着雪花，打在玻璃窗上没有声音，二楼书房里的灯亮着，林晏书身上还穿着睡衣，握着手机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打着电话。 季妄抬头看着他的身影，眼眶红的厉害，酸涩感蔓延到鼻腔，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早该知道的，林晏书是那种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人，无声地替所有人安排一切，甚至不需要对方知道自己为他做过什么。 那么多次的长途飞行跋涉千里，只是想要确认季妄过得好不好，对林晏书而言哪怕他的往后余生的好都和自己再无关系也不要紧。 季妄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鼓胀的快要炸开了，分开的时候都没有哭，此刻重逢眼泪却控制不住。 他以为无疾而终的那场表白，原来林晏书早就给过答案了。 他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耸动着，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哭过了，他习惯了伤痛和失去，哪怕再恶劣的环境也能够顽强地生存下去，可他好像还没有习惯被爱。 兜里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季妄抹了一下眼角，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下意识地抬起头，果然看到林晏书正注视着自己的方向，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不上来？”林晏书温和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 “这就上来了，刚处理点事情。” 季妄的声音有些沉闷，推开车门走了下来，进门以后特意先在一楼洗了把脸才上楼，进书房的时候林晏书刚好背对着他在整理东西。 季妄从身后将人拥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轻轻蹭着，低声在他耳边问道：“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林晏书听见季妄的声音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放下了手里的资料回答道：“我起来的时候都已经快下午了。” 第131章 他转过身打量着眼前的人，食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眼尾，刚才在电话里他就听出来季妄声音不大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妄双手搭在林晏书的腰上，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深情地凝望着对方，好多话堵在喉咙里不知从何说起。 “嗯？”林晏书稍微偏了下头看着他。 “晏书。”季妄垂下眼眸，呼出一口浊气，右手上移动弄得林晏书有些痒，本能地想要躲却被他抵在桌边动弹不得，“如果我没有回国找你，你是不是这辈子也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心意。” 林晏书眼神闪烁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事实上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放下了这段感情，做好了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的准备。 “我今天在公司见到夏助理了，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季妄叹息了一声，眼神怜惜又心疼地望着他问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你不想知道当初你见到的那个女孩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林晏书瞳孔微睁，眼里有些讶异，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脑海里的记忆却清晰地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般。 他们两个人才刚刚解除了误会，又横亘了漫长的八年，他心里很清楚八年里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也是他不曾参与的过往。 那年冬天他跟爷爷因为理念不合发生了很激烈的争执，书房里宣纸散落一地，拐杖敲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晏书脸色苍白地咬着唇一声不吭。 他从未觉得那么累过，向来不喜欢喝酒的人那天却破天荒地喝了酒，把自己关在季妄的卧室里发疯一样地想念着，在酒精的趋势下他冲动地定了最近的航班，只想逃离当下的一切。 在季妄的公寓楼下等了很久，看到他抱着那个女孩子的时候林晏书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心口痛的喘不上气，他亲手将人从自己身边推开又有什么后悔的资格呢？ 可他心里清楚那一刻他真真切切地后悔过，失去的痛苦如同刀子一般剜在他的心上。 哪怕是过了这么久再提起这件事，林晏书也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他推开了季妄的束缚生硬地转移话题。 季妄一把将人拉了回来，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为什么不问？害怕我真的跟她有过什么？”季妄直视着他的眼睛逼问道，一只手掐着林晏书的下颌，“林晏书，你对我的感情这么没信心吗？连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林晏书的眼眸颤动了两下，还没等他开口眼前的人却突然在他的唇上落了一个无比轻柔的吻，叹息般地在他耳畔说道：“只喜欢你，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了，耳边只剩下了季妄的回音，答案明确且唯一。 林晏书有些呆滞，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人，父母遇难的时候会因为自己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成为唯一留下来的幸存者而愧疚不已。 沈淮序出事的时候他一度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对方，于是在心里给自己定了罪判了刑，用自己的方式不声不响地赎罪。 因为失去的太多了，才会让他害怕拥有，他以为只要不靠近就好了，这样就不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却早就在不知不觉当中给了季妄跨过自己警戒线的权利，冷淡疏离的外表下是他细腻而又温柔的内心。 壁炉里的火焰烧的正旺，林晏书窝在季妄的怀里，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墙上的影子缠绵在一起。 “那个时候我有很多顾虑。”林晏书抬头看着他说道，“一方面是因为你年纪小，感情上的很多想法也不成熟，你对我的好感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我不想给你错误的引导，但也不想伤害你。” “另一方面就是我那个时候觉得靠近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所以内心很抗拒和别人产生亲密关系。” 季妄看着自己的爱人，明明是大家眼中的天之骄子，却敏感的让人心疼，遇见林晏书是他生命里最幸运的事情，又怎么会不幸呢？ 环在林晏书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他笑了笑在季妄的手上拍了两下。 “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晏书。”季妄心疼地叫着他的名字。 “放心吧，现在我已经不会那样想了。”林晏书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小季，我不问不是因为害怕面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林晏书趴在他身上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地碎发，才继续开口说道：“对我而言，你是自由的，你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选择，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束缚你什么。” “哪怕这八年里你真的有过感情经历也没什么的，毕竟我以为我早就永远地失去你了。 ” 当初的难过和失落都已经被时间冲淡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都成长了，对于现在的林晏书而言，眼下的拥有的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会失去我的。”季妄吻了吻他的头发，“因为我永远属于你。” 林晏书觉得眼前的幸福有些不太真实，不敢相信季妄是真的回到他身边了，怕自己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 他梦到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可每次都是在他刚刚卸下防备的时候，季妄就会诉说对他的怨恨。 “我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你。” 第132章 季妄漆黑的眸底神色复杂，就连收购林氏嘴上说着羞辱的话，可实际上他只是不想让林晏书的心血落入他人手中。 打压林氏的时候他只想让林晏书后悔，想让他尝到自己当初的滋味，可真的走到那一步，季妄却舍不得那样对他了。 “我只想把你困在我身边，哪儿都去不了，让你的眼里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季妄紧紧地抱着林晏书，喉结轻轻滚动，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晏书，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好想你啊——” 重逢后看到林晏书的每一秒他都只要把这个人抱在怀里，揉进骨血恨不得让他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两个人唇贴着唇，呼吸交融到一起，安静的空气里响起黏腻的水渍声，林晏书被吻的脑袋发晕，伏在他肩膀上低低地喘息着，手指紧紧抓着季妄的衣服。 林晏书累的厉害，连手指头都不想动，最后被季妄抱着回了卧室，就连晚饭都是让人送上来在房间里吃的。 第74章 烟花 路口旁的一家花店门口停了辆车，走下来一位穿着精致的年轻女性，高跟鞋绕过地面的积水径直走向花店，钻石耳坠轻轻晃动着折射出闪耀的光泽 ，浓墨般的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 来人生了一副极其艳丽的容貌，偏偏眉目中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清冷，稍稍中和了一些过分浓烈的五官，举手投足都散发着高贵的气息，身后跟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性恭敬地替她撑着伞，彰显出对方显赫的家世。 那张脸实在太过漂亮，以至于正在门口搬运盆栽的店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耳边欢迎光临的电子提示音响起才意识到对方是来买花的。 “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 店员将手里的盆栽放好，露出一个标准的服务微笑。 年轻女性轻飘飘地抬了抬眸，眼底有种目空一切的淡然，带着几分不符合年龄的 死寂，配上那张冰冷的容颜，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悲伤 。 “麻烦帮忙包一束祭奠用的花。” 店员是位刚工作不久的小姑娘，听到祭奠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晃过一闪而过的无措，平常来店里买花的大多是一些年轻的小情侣，很少遇到像这样特别的客人，难免有些紧张。 沈幼菱扫视了一眼店里的花朵，报出了自己要的搭配，店员立马点头去准备花束了，雪梨纸的质感光滑细腻，颜色清新柔和通常用来打底。 中途年轻的男性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店员正好将包好的花束递给沈幼菱，隐约听见对方低声说道：“大小姐，人找到了。” 沈幼菱略一颔首，接过花束抱在怀里，付完款以后二人便转身走出店里，男人拿出收纳桶里的雨伞再次撑伞，水珠从伞面上抖落开来。 “在哪儿？”沈幼菱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声问道。 “南山疗养院，是一家私立疗养院，管控很严格一般人进不去，看来林先生那边应该是有意不希望别人找到。” “他以为这样就够了吗？我哥哥的命他拿什么偿还？晏书会心软，我不会，既然他下不了手，那就让我来做吧。” 沈幼菱脸上的神情泛着冷意，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花束，洁白的花瓣上不小心沾了几滴雨水。 男人站在车边伸手替她拉开车门 ，沈幼菱弯腰上了车，她知道林晏书到底还是没能狠的下心，暗中将老爷子送走，既是惩罚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层面的保护。 山上，沈幼菱站在墓碑跟前，眼底莹润着泪珠，只有在这里她才会卸下周身的尖锐做回当初那个有哥哥疼爱的小女孩。 “哥，要是你知道你拼命守护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了，你会后悔吗？” 沈幼菱脑海里浮现出那天见到的场景，她坐在车子看到别墅楼下，林晏书站在雪地人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他们在雪花中接吻。 早在她当初回国的时候就知道季妄的存在，说实话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她也有过片刻的恍惚，但只是转瞬即逝，因为她清楚的明白没有人能代替自己的哥哥，再怎么相像也不过只是个替代品罢了。 她想念哥哥，却不需要这样虚假的替代，她不清楚林晏书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将人养在身边的。 沈幼菱清楚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对林老爷子做什么，她需要林晏书的帮助，所以不得不借助他的愧疚之情，故意将哥哥的日记本送给对方。 她早就发现了季妄和林晏书之间的关系，也是她向林老爷子透露的消息，沈幼菱太清楚老爷子那样的人在得知真相以后会做些什么了。 只有让林晏书再一次体会到失去的痛苦，才能逼他对老爷子出手，可是当她真切地看到对方脸上的痛苦和悲怆的时候又有些茫然。 沈幼菱不明白林晏书的难过究竟是为了哥哥，还是为了那个叫季妄的人呢？ “哥，你好傻。” “你舍不得林晏书为难，所以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你怎么能对自己那么残忍呢？” 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滴到花瓣上，沈幼菱难过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沈淮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年，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总是温和地包容着所有人。 小时候沈幼菱每一次犯错都是哥哥护着她，从小到大她最骄傲的事情就是可以成为沈淮序的妹妹。 第133章 以前她不明白哥哥的目光为什么总是停留在林晏书的身上，他明明也是众人瞩目的天之骄子啊，却心甘情愿地沦为林晏书的陪衬，默默地守在他的身边。 林晏书的腿恢复了，可她的哥哥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哥，我不想原谅他，可是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伤害他，谁让你那么喜欢他呢。”…… 雨渐渐大了起来，身后的年轻男性看了一眼天色低声提醒道：“大小姐，咱们该走了，再晚的话山路不好走。” 沈幼菱不舍地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地说道：“你当初没能问出口的答案，就让我来替你问吧。”—— “季先生回来了。” 家里的阿姨接过季妄身上的外套挂在架子上。 “嗯。”季妄换了拖鞋随口问道：“晏书呢？” “先生在楼上呢。” 季妄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上走，推开房间门的时候就看到林晏书盘腿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个枕头，投影屏上的冷光打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朦胧。 林氏集团彻底被收购以后，林晏书一下子闲散了下来，没了需要处理的工作，整日无所事事地在家打发时间。 季妄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拉过人搂在怀里接了一个绵长的吻，林晏书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说道：“好冰。” 季妄故意在他脸上蹭了蹭，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好几天都没出门了？” 林晏书伸出手搂住他的脖颈，弯了弯眼眸说道：“我一个失业人员，只能辛苦小季总养我了。” 季妄勾了勾唇角明显被取悦了，他很喜欢林晏书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软糯的一面，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要不要出去走走？”季妄担心他一个人在家闷的久了会觉得无聊。 “去哪儿？” 林晏书眨了下眼，露出几分新奇，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出门。 “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好像听说星港那边晚上有烟花会。” “你想去？”林晏书看着他问道。 “嗯。”季妄吻了吻他的眼睛，“想跟你去看。” 他们两个人自从在一起之后还没有真正约会过，林晏书不愿意让对方扫兴，便起身回卧室换了套衣服跟着他出了门。 踏入家门的那一刻被冷空气冻的缩了一下脖子，不知道是不是那年雪地里留下的后遗症，他比从前更加怕冷了，季妄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冬日的天色暗的早，街道上的灯光早早地亮了起来，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 餐厅是季妄出门前就已经预订好的了，星港顶楼的位置，视野开阔，被人们成为最佳观赏烟花圣地。 他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客人了，服务生领着他们往座位上走，桌上摆着精致的插画，每桌的主题都不一样，他们这一桌是马耳他蓝，颜色深邃又浪漫。 季妄替他拉开椅子，然后才走到对面落座，翻看着桌上的菜单点菜，哪怕这么久不见他也清楚的记得林晏书的忌口和喜好，每一道菜都点的恰到好处。 林晏书端着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温水，他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戴眼镜，整个人都显得温润了不少，低头的时候露出后颈处白皙的肌肤。 窗外炸开第一朵烟花的时候，餐厅里很多人都起身走到外面的露台上去看，林晏书和季妄也跟着出去了。 伴随着大家的惊呼声，各色的烟花从四面八方升起噼里啪啦地炸开，又化成万千光束坠落顿时点亮了夜幕，宛如巨大的花簇尽情地绽放着。 林晏书仰头看着头顶的烟花盛景，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五光十色的绚烂，季妄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他的脸上。 林晏书偏过头想要跟对方说话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吻住了，周围是喧闹的人群让他一下子紧张地想要推开，却被季妄紧紧扣住了十指。 心跳声混合着烟花声，室外的环境让他的感官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好在这个吻只是一触即分。 林晏书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沉浸地观赏烟花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放下心来。 季妄显然对他的反应有所不满，捏了捏他的手指有些委屈地问道：“师兄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很怕被人看见吗？” 林晏书：“……” 虽然不怕被人看见，但是倒也不必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 知道季妄的脾气，林晏书只能顺毛捋，于是温声说道：“怎么会呢？” 大概两个人在一起总会互相影响，反正他觉得自从跟季妄在一起以后自己都变得幼稚了不少。 在外面沉稳有度的季总一到他这里就是个喜欢撒娇的小孩甚至有些时候他觉得季妄跟林钰博也没什么区别，都是闹着要他哄。 “那你躲什么？” 季妄不依不饶地问道，顺手将人又往怀里带了一些。 漆黑的眼眸闪烁着，目光深情极了，这几天一点一滴的相处才让他有了实感，开始的时候季妄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办？”季妄突然低低地问道，声音透着几分无奈。 “嗯？”林晏书抬头看着他。 “我好喜欢你啊，喜欢到怎么都看不够。” 林晏书看着对方眼中灼热的滚烫，心脏轻轻颤动了一下，万千星光倾斜而下，他仰头在季妄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第134章 第75章 释怀 席琳进来送资料的时候，季妄都还在埋头忙碌着，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将资料放在办公桌上。 “通知下去各部门负责人三十分钟以后办公室开会。” 季妄头也不抬地说道，最近这几天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在加班处理林氏危机现状，如今的林氏风雨飘摇，他接了手才发现了很多隐藏的问题，知道的越多心里就越是奇怪，按照林晏书的能力不应该会这样才对。 当初是因为怨恨林晏书才想要对付林氏，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却又狠不下心来毁掉了，他比谁都清楚林晏书为了集团付出了多少心血。 “好。” 席琳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清楚自家老板的脾气，常常一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几分钟以后才再次提着餐盒进来。 “已经通知下去了，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 席琳将餐盒放在他面前，细心地替他将盖子打开，中午就没怎么吃了，会议一开至少得一两个小时。 季妄这才注意到早就已经过了晚饭的点了，刚才那会儿席琳进来提醒他的时候正忙着，转过头就忙忘记了。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筷子客气道了声谢，席琳也没耽误时间转身出去准备会议需要用到的资料了。 季妄一边吃着饭一边给林晏书拨了电话过去，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听筒里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他轻声问道：“在外面” 电话响起的时候林晏书他们刚好开到目的地，解开安全带关掉蓝牙连接后才握着手机下了车，对着听筒回答道：“嗯，约了温医生一起吃饭。” 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也没多说，秘书似乎在提醒季妄开会，他说了声好转头对着林晏书说道：“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挂断电话的时候正好走到餐厅门口，服务生领着他们到指定的位置落座，温言酌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微微挑了挑眉：“和好了？” 和好这个词用的其实不太恰当，听起来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似得，林晏书翻看着手里菜单报了几个菜名以后才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最后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温言酌了然地点了点头，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端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才轻声说道：“说开了就好，季先生挺喜欢你的，过了这么久能走到一起也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就连林晏书自己都没想到他和季妄还会走到一起，年少时萌芽的感情过了这么多年应该早就淡忘了，何况他们之间还夹杂了那么多无法言说的误会和伤害。 林晏书握着手里的杯子，眼神中浮起些许怀念，声音悠长地说道：“那个时候我总觉得他对我只是感激和依赖，想着等他再成长一点就会更清楚自己的感情。” 温言酌眼神柔和地看着他，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作为朋友来说，他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人的感情原本就是复杂的，并没有那么多清楚的非黑即白，我们总喜欢给在感情上下定义，喜欢用一些外在的事情去证明什么，但其实没什么必要。”温言酌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你只需要在那个人出现的时候跟随自己的心意去选择就好了。” “最近还会做噩梦吗？”温医生刚好切完盘子里的牛排抬起头头问道。 “嗯。”林晏书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说道：“偶尔还是会有，不过比以前好了很多。”。 “那就好，心理诊室那边最近去看了吗？” 温言酌随口问道，之前林晏书一直陷在过去的事情当中无法抽身，中间有段时间情绪差到了极点，后来断断续续地治疗吃药倒是恢复了一些。 林晏书轻轻摇了摇头，这阵子季妄都跟他在一起没顾得上去，连药都没怎么吃，有一天做梦半夜惊醒过来，季妄迷迷糊糊地将他抱在怀里，声音透着困倦低声哄着他亲吻。 “做噩梦了吗？别怕，我在的。” 偶尔季妄总会忘记他的腿已经好了，记忆还停留在以前，所以晚上每当晚上林晏书有什么动静，他总会第一时间醒过来帮他把小夜灯拧开。 “是不是要去卫生间，我抱你去。” 周围一片漆黑，小夜灯的光亮虚虚地笼罩在他们身上，林晏书抬眸看着眼前的人，抚摸着他的脸才真切地感受到季妄已经回到他身边了，梦里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温言酌笑了一下认真看着对方说道：“晏书，有时候一个好的爱人可比心理医生有用多了。”…… 用餐接近尾声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温言酌兜里的电话响了，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的目光骤然看向门外，林晏书也跟着回过头。 餐厅门口走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男性，身上的穿搭极具艺术感，是那种很亮眼的长相，很难不引人注目，那人手里拿了把雨伞停在了他们跟前，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你怎么过来了？”温言酌有些意外地看着身边站着的人。 “刚好在旁边见一个客户，想着你应该差不多也要结束了，就顺路过来了。” 温言酌站起身为两个人做着介绍，对方视线快速从林晏书身上扫过，打量的意味很足，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忧郁的眼睛，嗓音淡漠疏离地说道：“你好，我是纪泊希。” 第135章 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林晏书之前似乎在哪儿听过，看到对方食指上的戒指图案时才想起来沈幼菱之前一直喜欢的一个知名珠宝设计师好像也叫这个名字来着。 几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往外走，纪泊希撑开伞自然地揽在温言酌的腰间，温医生脸上的神情宠溺又柔和。 “那我就先走了。” 林晏书冲着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撑着餐厅的备用雨伞走进了雨幕中，街道上的灯光映照在路面的积水，将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当中。 从停车场开车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路口的红灯，林晏书坐在车上视线不经意地往旁边瞟了一眼，巨大的黑伞下路边的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吻的激烈，伞面遮挡着看不清脸，可身形却足以判断。 纪泊希将人按在怀里遮挡着温医生的身影，似乎不愿对方被人看到。 林晏书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勾了勾唇角，爱情果然让人沉迷，温医生那么端正规矩的一个人也会情不自禁啊！ 本来打算回家的，林晏书临时起意调转了车头打算顺路过去看看自家的小朋友，他们选的这家餐厅离林氏集团不远，前面路口拐个弯过去就到了。 再次出现在集团大楼的时候，大家的目光都忍不住往他身上看，作为前任总裁的威慑力还是在的，林晏书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上了楼。 席琳进来看到办公室的人影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礼貌地称呼道：“林先生，季总正在开会，您在这边稍等一下。” 林晏书坐在沙发上微微点了下头，当初只是看到了一个侧脸，隔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的秘书就是那一年被季妄抱在怀里的人。 上次季妄问起的时候他说自己不在意，可这会儿见到人又不免泛起些不知名的酸涩来。 席琳也没多留就退了出去，林晏书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陈设和东西都没变化，他放在桌前的小盆栽也还在原处。 林晏书一直以为自己大概不会再想跨进这里了，可此刻再回到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心境却又不一样了，那些压在心底的沉重和烦闷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滑落，回想着从前的日子，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拥入怀中，季妄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轻轻蹭着他脖颈处的皮肤，哑声问道：“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 季妄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捏着林晏书的下巴强迫他偏过头看着自己，林晏书笑了一下才说道：“你不是在开会嘛。” 林晏书在他怀里转过身，看到季妄眼眶下的乌青有些心疼，忍不住问道：“公司的事情很棘手吗？” 林氏目前是个什么情况林晏书也是清楚的，这几天季妄早出晚归他都看在眼里，回家后大部分时间也一直在书房处理工作，但他一直没有过问过。 当初亲手摧毁了林氏自然不想再牵扯，他不在意林氏的现状如何，却在意季妄。 “还好。”季妄给了他一个安抚地笑 ，“别乱想了，我能处理好的，只是过几天可能得出国一趟。” 林氏集团虽然有些棘手却也并非解决不了，他早已不是几年前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了，商场上的很多风云都已经见识过了，会觉得疲累却不会无措。 “晏书。”季妄轻声叫他，手指摩挲着他的脸，缓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还想回林氏吗？” “怎么这么问？”林晏书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可能会舍不得。”季妄搂着怀里的人深情地望着他，毕竟是林家几代人的心血，牵着人坐到一旁的沙发上问道：“有想过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这个问题林晏书倒确实考虑过，他以前就想过很多次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接手林氏大概会选择喜欢的专业，或许会成为母亲那样的艺术家也不一定。 “可能会从事公益方面的工作吧。” 爷爷因为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的人，林晏书可以收养一个林钰博，却没办法帮助到更多的人，这些年压在他心上的负罪感太重了，现在他想要尝试着想要从过去走出来。 “公益？” 季妄眼眸闪过一丝意外，又很快理解了，林晏书那样的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并不奇怪吧。 “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季妄低头望着他说道，“其他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言语之间都是绝对的信任和支持，林晏书以前总希望季妄可以是自由的，因为自己不曾得到所以想要给予对方，让他可以无所顾忌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对于季妄来说，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他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想要得到那个人而已。 林晏书抬了抬眸带着几分玩笑地说道：“季总的秘书挺漂亮的。” 季妄：“什么？” 季妄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林晏书怎么会突然提到秘书，思索了一下才琢磨出了一点意思，开会时烦闷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季妄勾了勾唇角试探着问道：“吃醋了？” “没有。” 林晏书果断否认道，确实谈不上吃醋，倒也没有要怀疑季妄的意思，两个人在一起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只是看到席琳总会回想起那年冰天雪地中的难过失意，那时候以为那一面大概就是诀别了，所以明明心痛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第136章 林晏书释怀般地笑了一下，贴近季妄耳边低声说道：“我甚至不道德地想过要把你抢回来，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他的嗓音很轻，季妄却觉得自己心脏沉了一下，他爱极了林晏书这副笃定又自信的样子，总觉得这个人对什么不太在意，可此刻他说出来的话却毫不掩饰对季妄独占欲。 “小季，我早说过了，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也会有自己的私心。”林晏书半靠在沙发上，神情随意又松散，有种迷人的韵味。 “不是这样的。”季妄搂住他的腰贴近自己，安静的室内仿佛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呼吸交融在一起，嗓音低哑地说道：“你很好。” 林晏书微微张唇望着他，眸底波光流转，季妄痴迷地看着怀里的人。 亲情，友情，爱情林晏书全部给他了，他说自己不会爱人却给了季妄完整的生命体验，每一次的悸动都因他而起。 第76章 飞机 两个人待在卫生间里，林晏书替季妄擦着须后水，眼眸落在对方身上问道：“真的不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季妄沉默了一瞬，还是拒绝了，大概是上一次的机场送别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了，以至于他在这件事情上有种莫名的不安。 如果不是海外公司那边的情况必须要他亲自出面，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那好吧。” 林晏书笑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换好衣服送他下楼，树枝上凝了一层白霜，冷空气吸入肺里还有些凉，助理替季妄将行李放上车之后就站到了一边。 林晏书看着黏在自己身上舍不得移开的目光温声说道：“好了，快去吧，一会儿赶不上飞机了。” 季妄抿着唇不说话，转过身走向车子，弯下腰上车前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了一眼，林晏书就站在远处温和又从容地注视着他，那一瞬间季妄脑海里闪过很多碎片。 他突然想到过去的那些年里，林晏书是不是也这样等过他，即使知道再无可能也仍然怀有期待呢？ 在意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他身边，而他却始终在这里，被自责和愧疚折磨着不肯原谅自己。 季妄突然大步朝着人走了过去，连带着清晨的寒风一起将人拥入怀中，下巴埋在林晏书的肩上，低沉地在他耳畔说道：“晏书，跟我一起走吧！” 他不要再留林晏书一个人了，任何情况都不要，他们再也无法承受下一个八年的分离。 听到季妄声音里的惶恐，林晏书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对方这些天情绪不好的缘由，是他给了季妄不好的体验才会让他变得患得患失。 他很想告诉季妄不会再像那样了，这一次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也会同他一起面对，却堵在嗓子里没办法说出口。 当初他亲口承诺过要去接季妄回家的，可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林晏书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那时候他被困在海城听到自己和沈幼菱订婚的消息一定心痛极了吧。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而且钰博回来的话……”林晏书话说到一边注意到季妄黯淡下来的眼神还是妥协了，那些伤痛和遗憾他会用以后的时间慢慢来弥补，看向眼前的人轻声说道：“好，我跟你一起走。” “你是说真的吗？” 季妄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似乎压根没想到对方会答应自己。 “嗯。”林晏书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直到他们上了飞机，看着舷窗外的云层和坐在自己身旁的人，季妄牵过林晏书的手握着才有了真实感。 这趟是航班长途飞行，两个人订下的位置是头等舱，关上独立舱门就是一间豪华的空中套房，正中间是一张宽敞的双人床，甚至还带了独立卫浴。 林晏书早上才洗过澡这会儿倒是没什么想法，换上了飞机上准备好的一次性拖鞋和睡衣就躺了上去，从旁边抽出眼罩往头上戴。 昨晚以为季妄要走，林晏书比平时更纵容了他一些，每次拒绝的话才刚一说出口，季妄就会软绵绵地在他耳边撒娇说是那么久都见不到了，年轻人精力总是要更加旺盛了一些。 折腾了一晚上，他只觉得腰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季妄唇边含着笑凑过去靠在林晏书旁边，扯开他的眼罩问道：“一上来就睡觉吗？” “不然呢？”林晏书困的声音都有些含糊了，没什么力气地瞟了他一眼说道：“季总要不要回忆一下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季妄唇边的笑意顿时更加明显了，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磁的嗓音，好听极了。 季妄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揽过林晏书的腰不自觉地揉捏了起来，怀里的人敏感极了，才一碰到呼吸声顿时变了调，低低地喘息着。 季妄手指摩挲着柔软的唇瓣，凑近了蛊惑般地说道：“怎么办？我记性不太好，师兄要不要帮我回忆一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卡在林晏书的下颌上，画面有种颓靡的美感，林晏书别过头笑着躲开了他的亲吻，讨好般地说道：“饶了我吧，腰疼的不行。” 季妄低埋在他身上低笑了一声，然后替他将眼罩拉了下来，拿过一旁的薄毯搭在林晏书身上。 “好了，不闹你了，睡吧。” 机舱里的暖气开着，还有淡淡的熏香，林晏书很快就睡着了，季妄半靠在床上翻看着平板上的资料信息。 第137章 林晏书这一觉睡得很沉，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本能地寻找着季妄的方向靠了过去。 季妄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随意在悬挂的显示屏上选了部外国片子打发时间，原本怀抱着双臂看到林晏书过来以后自然地伸手将他揽了过来，在他的头发上亲吻了一下才说道：“睡醒了？” “嗯。” 林晏书半躺在季妄身上，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他刚刚做了个梦，这会儿还有些恍惚。 “怎么了？” 尽管只说了一个字，季妄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林晏书没说话只是抱在季妄腰上的手收紧了一些。 “做噩梦了吗？”季妄摸着他的脊背问道。 “不算是噩梦。”林晏书的声音莫名有些空灵，吐出一口气才低声说道：“我梦见淮序了。” 这还是林晏书第一次主动在季妄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他心里清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所有羁绊都绕不开这个名字，也知道沈淮序对于晏书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季妄的五指穿过林晏书顺滑的发丝，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毛头小子的，现在的他比从前更加成熟从容，也更能够理解爱人的感受。 “你愿意跟我说说他吗？”季妄的声音温柔极了。 林晏书下意识地抬起头望着季妄问道：“淮序吗？不会不开心吗？” 季妄将怀里的人又往上抱了一些，思索了一下才认真地回答道：“或许以前会吧。但现在不会，现在的我只会觉得幸运。”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的确比沈淮序要幸运的多，沈淮序曾经求而不得的一切他都拥有了。 “晏书，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情。” 那些沉重的过往压在林晏书的心上太久了，季妄舍不得让他困在往事，所以想要走到他身边去，走到那场多年前的暴风雪里，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晏书的眼眸轻轻弯了一下，浮现出星星点点笑意，他一个人走了那么久，突然就有了依靠。 “我和淮序很早就认识了，那个时候我爸妈刚离世不久，被接回林家的我每天都生活的小心谨慎，怕爷爷不喜欢我，怕自己会惹他生气。” “淮序是我唯一的朋友，他性格很好，做什么事情都会护着我，像是兄长一样照顾着我。” “我坚持要创立森屿，淮序就放弃了原本的出国打算，留下来一起帮我。” 其实现在想想，他眼里的感情那么明显，是林晏书太过迟钝才会一直视而不见，直到多年以后才从对方留下来的日记本里窥探到蛛丝马迹。 沈淮序的爱克制而又隐忍，害怕对方因此感到为难却又舍不得远离，情愿以朋友知名深埋心底。 “我一直以为淮序会怪我，可是我刚刚梦见他，他跟我说……”林晏书的停顿了一下，声音也有些不稳，“他说让我对自己好一点，好好爱身边的人。” 林晏书吐出一口气，心里被什么东西塞的发胀，头埋在季妄的身上，难得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他希望你可以放过自己。”季妄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我也是，因为我们都爱你。”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林晏书身上有很多外界赋予的光环，可在他的心里却始终停留在那个不被爷爷认可的年纪，即使拼尽全力也没办法赢得爷爷的一次笑容。 父母离开以后，他觉得不会再有人爱他了，害怕自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所以抗拒亲密接触，哪怕是从前的沈淮序也是用了很久才走进他的生活里。 季妄是他的养分，用爱和时间浇灌着他这株早已枯萎的玫瑰。 第77章 朋友 下飞机的时候是在夜里，廊桥出来风大，季妄揽着人往前走，助理跟在后面提着行李箱，接机的人早就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林晏书看了一眼不远处冲着季妄打招呼的年轻男性觉得有些眼熟，斯文清秀的长相看上去平易近人，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接触。 “林先生？” 齐未青看到来人时眼底的震惊之色丝毫掩饰不住，像是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随即又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季妄。 “齐未青，我大学时候的室友。”季妄主动介绍道。 他这么一说林晏书倒是想起来了，季妄大学的时候的确有两个来往比较多的朋友，好像其中一个就叫这个名字。 他之前偶尔去学校接小季的时候也撞见过几次，不过接触也仅限于打过招呼，所以并没有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你好，我是林晏书。” 林晏书淡笑着同对方打招呼，齐未青明显更加意外了，从刚才第一眼见到人他就在想季妄是不是用了什么方式胁迫了对方，可眼下瞧着这样子倒像是完全自愿的。 他有些琢磨不透这两个人的情况，不过这会儿人多眼杂也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齐未青只好领着人先往外走，小声地同季妄说着话，询问他这段时间在国内的情况。 走出航站楼就看到了等候在一旁的商务车，约莫开了四十分钟左右，停在了一幢公寓大楼跟前，金融街中心区的位置，楼上视野开阔，站在这里能够俯瞰整个m国财富累积最多的地方。 电梯的数字不断变化，最终停留在了最高一层，顶楼是单独一户的大平层，验证瞳孔后进了门，超高的挑高使得整个屋子看上去宽敞极了。 第138章 客厅的设计简约又时尚，头顶的白色吊灯渐次垂落，看上去层次分明。 沙发前不远处便是一个微观的室内生态花房，玻璃屋内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卉在夜里盛放着，水流是自动循环的，即使无人照料这一处微缩景观也可以自然地运行下去。 齐未青站在客厅里微笑着说道：“长途飞行一定累了吧，今天我就先不打扰了，你们好好休息，等调整好时差我再为你们接风洗尘吧。” 两个人确实都累了，简单寒暄了几句便一起送着客人出了门，等到门彻底关上了之后林晏书才再次看向了室内的玻璃花房。 刚才进来后的第一眼他就发现了这里和当初季妄在山上送给自己的那座小屋极为相似，以为自己被无情丢弃而远赴他乡的少年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在m国最著名的金融街复制出这个地方的呢？ 再往前走几步，玻璃墙外面是灯火璀璨的城市，是很多人为之追逐奋斗的地方，那个时候虽然有林晏书的暗中帮助，可季妄腰走到今天的位置却也并没有那么容易，这其中要在背后付出多少，林晏书不用想也知道。 季妄看他站在那里出神，从身后将人揽在怀里一起看着城市的夜景。 “在想什么？” 林晏书垂眸看着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掌心覆盖了上去，看着对面财富大楼的显眼标志转过身轻轻笑着捏了捏季妄的脸没说话。 当初以为自己做的所有安排都是为季妄着想，却并没有考虑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以为给了对方自由广阔的天地，可对于季妄来说只是一场没有归期的放逐而已。 “小季，我后悔了。”林晏书看着花房里的景观鼻腔突然有些酸涩，琥珀色的眸子雾蒙蒙地望着他。 “嗯？”季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林晏书后悔什么？ 林晏书埋在季妄的怀里蹭了蹭，好一会儿才叹息着轻声说道：“后悔当初没有把你留在身边。” 谁都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也无法预知未来，当时的他以为做了最好的选择，可如今再回首却觉得未必了，两千多个日夜的想念和伤痛该怎么偿还呢？ 季妄漆黑的眸底顿时化开一抹温柔的笑意，寒冬腊月的天气他却觉得温暖极了，只要有林晏书这句话，足以让他释怀所有的过往。…… 林晏书一直睡到下午才醒过来，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3，身旁的床铺空荡荡的不见人影，遮光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透不进一丝光线，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起身到外面去寻找。 齐未青正好站在客厅的小吧台摆弄着咖啡机，看见人无比自然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林先生起来了，要来一杯吗？”齐未青扫了一眼手上的咖啡机，晃了晃罐子里的咖啡豆。 林晏书短暂怔了一下，很快就轻点了下头。 “好。” 齐未青笑了笑往磨豆机里加咖啡豆，装好盖子一下一下地摇着发出刷刷的声响，林晏书左右扫了一下客厅也没有见到季妄的踪迹，露出些许疑惑。 “公司那边实在催得急，季总一早就赶过去处理公事了，特意交代我过来照顾好您。” “季总预判的挺准，他说让我上午不用过来，等您睡醒肯定得下午去了。” 齐未青同他交代着季妄的去向，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林晏书倒是浮出几分难得的羞赫，昨晚本来洗完澡就要休息的，结果两个人躺在床上又有些情不自禁，以至于他早上没起的来，这段时间他原本规律的生物钟都已经彻底紊乱了。 齐未青说话的时候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他的脖颈，林晏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睡衣领口有些大，不经意就露出了皮肤上的暧昧痕迹。 “我、先去洗漱了。” 林晏书有些尴尬地说完就回卧室去了，等他换好衣服再次出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起了咖啡。 旁边另一杯咖啡旁边还摆放着一份餐食，看上去很有色泽，齐未青笑了笑温声说道：“我厨艺有限，林总先将就着吃一点吧。” “麻烦了。” 林晏书客气地说道，睡了那么长时间他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吃东西的动作有些斯文，齐未青便也坐在旁边，捧着杯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两个人之间没什么交集，谈话的内容除了金融时事也就只剩下了季妄了。 齐未青无意间提到季妄之前有一次做项目，被对家公司刁难，那些人为了从他手上抢资源，不惜采取下作的断来竞争。 “竞标那天，他们提前打听了季总的行程，在路上制造了车祸，以为他肯定没办法出现了，结果他们没想到季总撑着一身伤，挂着输液瓶赶到了现场。”齐未青说着话的时候无奈又骄傲。 林晏书手上的动作一顿，瞳孔猛然缩了一下，虽然知道对方讲的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季妄现在好好的，可听到车祸两个字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心脏一紧。 “小季，他、从未跟我提过？”林晏书嗓子有些发干。 齐未青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微微点了下头。 “季总的性格，应该永远都不会主动跟你提起吧，他是我见过最拼命的人，他到底这里以后一心只想往高处走。” “大概觉得自己再努力一点就不会被丢下了吧。” 第139章 口里的咖啡有些苦，从舌根一直蔓延到了心里，林晏书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 齐未青立刻说道：“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您吃东西了？” “没有，你继续说吧，我想要多了解一些关于小季在这里的生活。” 没能陪在他的身边，那么能够从别人口中多听到关于他的一切也是好的。 齐未青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看向林晏书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他处事一向很有分寸，很少会有像现在这样失礼的时候。 “林先生，我有些不太明白你了。”齐未青直接了当地开了口。 林晏书将手里的银质勺子放在餐盘上，抽过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唇角，然后端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了一口。 “你是不是想问我既然当初不要小季了，现在又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抱歉这个问题可能不太礼貌，但我确实想要知道，我小时候不喜欢吃西兰花，现在依旧如此，我想知道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改变喜好。” 齐未青并不想窥探对方的隐私，他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诉诸于口的秘密，但有些话作为朋友他实在不得不说。 “没关系。”林晏书从容地说道，稍稍换了个坐姿，认真地望着齐未青说道：“那是因为对你而言，西兰花只是一种蔬菜而已，哪怕不吃也依旧可以有许多的替代品，它并不那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无足轻重。” “但是，齐先生，小季对我而言并不是可以替代的。” 林晏书的声音很轻，可说出来的话却很有分量，久在高位哪怕他有意克制也总会不自觉地露出压迫感。 齐未青看着林晏书眼睛里的隐忍的爱意，然后轻点了下头说道：“明白了，您别介意，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些东西。” 许多的话不必宣之于口，只需要一个对视就能明白很多东西，聪明人之间往往都是点到即止，在这一点上齐未青一向很会把握分寸，况且作为朋友他也相信季妄的选择。 不管以前如何，既然季妄现在愿意跟林晏书在一起，那一定有他的理由。 “你跟小季是很好的朋友？”林晏书温声问道。 齐未青笑了笑说道：“嗯。” 林晏书会心一笑，至少自己不在季妄的身边的时候也依然有人陪伴着他关心他。 两个人转而聊起了其他的，吃过东西以后齐未青提议要带林晏书出去转转。 “你们应该还要在这里待一阵子，天天关在屋子里也会闷的，我带你找地方逛一下。”齐未青一边领着人往外走一边说道。 “好。” 第78章 回家 （完结） 这一趟原本就是临时起意陪着季妄过来的，林晏书没什么其他的安排，齐未青陪他逛了两天之后也就没了出门的欲望。 这座城市他从前也来过很多次，此番也算是故地重游，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季妄推门进来的时候林晏书正弯腰在玻璃房里给那些花草浇水，冬日和煦的阳光穿透玻璃在水雾下折射出彩色的光。 浅灰色的衬衫包裹着劲瘦的腰身，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精致又斯文，那双经常用来握签字笔的手此刻正拿着喷壶。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林晏书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巧看到季妄环抱着双臂姿态闲散地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 没等季妄开口说话，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国内的号码打来的，安静的室内铃声显得有些急促。 “季先生，林总跟您在一起吗？他的手机显示关机，我没办法联系到他。”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听起来嘈杂又凌乱，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干扰声听起来有些失真，以至于季妄反应了一下才听出来是夏星阑的声音。 季妄抬头看了一眼玻璃花房里的人说在，轻轻皱了下眉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林晏书待在里面丝毫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是在对上季妄的眼神后莫名心慌了一瞬，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季妄的脸色沉重了起来，下意识地握住了林晏书的手，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林晏书只觉得自己有了片刻的耳鸣。 明明看到了对方唇齿齐合，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鼓膜传来轻微的胀痛感，他好像置身于一个真空的环境中。 一分钟之后才慢慢复苏，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只用一双眼睛看向季妄，对方心疼地将人揽入怀中轻声说道：“没事的，医生还在抢救，结果还没有出来，我陪你回去。” 坐上归国的航班林晏书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心里的滋味复杂的难以言说。 这些年他生命中的遭遇的很多伤害绝大部分都是林老爷子的手笔，当初得知沈淮序意外的真相，他也是真切地怨恨着。 可此刻听见他在抢救室的消息，林晏书只觉得五味杂陈，哪怕他早就对这段亲情不抱有任何幻想了，爷爷也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他无法认同对方做下的一切，所以不惜毁了林氏也要和他抗争，以为将他送到疗养院就可以让这一切结束了，可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林晏书好像永远都差了一步，没办法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的时候，夏星阑和俞叔都在外面的椅子上守着，看到人来了立马起身上前。 第140章 “刚刚昨晚手术，医生说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俞叔说着瞟了一眼身后的病房，叹息了一声才继续说道：“能不能熬得过去就看今晚了。” 重症监护室的病房有一小扇透明的玻璃窗，稍微走进一些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a市商业帝国曾经的传奇如今浑身插满管子地躺在病床上，脸色泛青透着一股子死气，喉咙处连接着呼吸机。 “怎么瘦成这样？”林晏书嗓子哑的厉害，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不过也只是一个多月没见而已。 俞叔站在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林氏是老爷一辈子的心血，集团破产以后他受的打击很大，精神状况也不太好……” “本身就上了年纪，昨天又意外从楼梯上滚落了下来，医生说……再晚一点发现人就没了。 林晏书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冷声反问道：“意外？” 俞叔沉默了一下没说话，林晏书唇边浮起一抹森寒的笑意，他们都知道这次的事件绝对不会是什么意外，而是早就谋划好的。 哪怕是在疗养院他也在老爷子身边安排了贴身跟着的人，可事发当时老爷子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出事的楼梯间摄像头也刚好坏掉了，当所有巧合都撞在一起就是被设定好的必然。 “查到什么了？”林晏书的眸子里泛着凉意。 俞叔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这世上的因果总是缠绕在一起的，纠缠的久了是非对错也就不那么清晰了。 林晏书坐在监护室外面的长椅上，季妄看他脸色差的厉害，劝了好几遍让人先去休息一会儿，他都摇了摇头拒绝了，目光直直的盯着里面。 夜里走廊里的穿堂风有些凉，季妄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披在他的身上，默默地坐在旁边陪着他。 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慌，总觉得好像要失去什么了，林晏书断断续续地讲起了以前的事情，说出来的话却有些语无伦次，只是杂乱的诉说着，季妄一脸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会好起来的。” 林晏书不想让他担心自己，勉力笑了一下，那笑容却苦涩的让人难受。 “小季，我知道他做了很多错事，害了很多人，甚至对于我也没什么亲情。”林晏书觉得疲惫极了，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下，额头轻轻抵在季妄的胸口低声说道：“可我从没想过要害他的。” “我知道。” 季妄抬手拍着他的脊背，监护室里突然响起了呼叫铃，很快有医护工作人员急匆匆地从走廊另一头跑了过来，凌乱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一堆白大褂将病床围的严严实实，除颤仪一下又一下地贴在胸口，医生嘴里快速地说着什么。 林晏书站在外面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身体的血液好像已经停止了流动，眼眶干涩地盯着里面的动作。 医生一边做着心肺复苏一边计数，林晏书看着心电监护仪上的频率逐步减弱最终化成一条毫无生气直线，所有的一切都静了下来，空气里散发着可怕的沉默。 主治医师一脸沉痛地站在他面前摘下了脸上的口罩，微微鞠躬说道：“林先生，请节哀。” 奇怪的是那一刻林晏书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大概是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吧，身体总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会在某些我们无法承受的时候自动屏蔽掉痛苦。…… 葬礼那天下着雨，仪式举行完毕以后林晏书远远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回过头给了季妄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自己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守在车旁保镖一看见他过来便提前拉开了车门，低了低头恭敬地说道：“林先生。” 林晏书收了雨伞弯腰上了车，沈幼菱一身精致素雅的套装端坐在车上，旁边还放着一个醒目的相框，照片上的人温和的微笑着，永远的定格在了那一刻。 林晏书坐上车车门就自动关闭了，车厢里便只剩下了四目相对的两个人，沈幼菱瞟了一眼窗外才收回视线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不想问我什么吗？”沈幼菱语气平静地问道。 林晏书看了她一眼才沉声开口道：“是你做的吗？” 沈幼菱轻轻笑了一下没说话，漂亮的手指搭在相框上轻扣了两下，红唇轻启清冷的嗓音淡淡吐出。 “你给他安排的结局我不喜欢。”沈幼菱说着抬眸看向林晏书，“林晏书，从现在起你不欠我了，我们之间的婚约就此作废吧。” “幼菱。”林晏书低哑地喊道。 沈幼菱眼底一片冷淡，语气凉薄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要求受害者原谅，我哥哥承受了什么，伤害他的人也应该承受。” “森屿的股份我已经拿回来了，以后它跟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幼菱的视线落在窗外那个极为相似的身影上，隔着细密的雨幕有些朦胧，对方打完电话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转了过来。 明知道隔着车窗玻璃，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沈幼菱却有种对视的错觉，那一眼跨越了生死和时光，像是照片里的人再次活了过来。 那张脸像极了自己的哥哥，以至于她在看清对方的容颜的时候也有了短暂的失神，实在是太像了。 “你喜欢的究竟是那张和我哥哥相似的脸，还是——”沈幼菱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带着几分不屑，“那个人呢？” 第141章 林晏书也顺着往外看了一眼，只要季妄站在那里他就觉得安心。 森屿原本就是他和沈淮序创立的，现在沈幼菱想要拿回去也无可厚非，至于老爷子的事他没立场怪沈幼菱什么，可这不代表他认同她的做法。 “你不必试探我。”林晏书的嗓音像是山间冷泉，夹杂着细碎的寒冰，“我从未将小季当作感情的替代。” 沈幼菱不禁冷笑着拍了拍手，睨着他问道：“说的真好啊！那我哥哥究竟算什么呢？” 林晏书垂眸看向了黑白照片，对于沈淮序他有太多的遗憾和抱歉无法偿还，是很重要的亲人和兄长，从始至终都无关爱情。 季妄等了一会后便直接走了过去，面对阻拦自己的保镖也只是冷冷扫了一眼，车门打开林晏书温柔地注视着他。 季妄朝着他伸出了手，低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林晏书笑着握住了他的手下了车，沈幼菱看着季妄揽着怀里的人走远，看着那个背影眼底漫上了一层水雾，好半天才喃喃地叫了一声“哥。” 那两个人同撑着一把伞，好像已经那样携手走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