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冷淡美人结婚后我真香了》 第1章 [gl百合] 《和冷淡美人结婚后我真香了 gl》作者:应得蕉下鹿【完结+番外】 文案: 阴差阳错之下,安柠跟曾住在自家楼上的冷面姐姐木颜成了合法妻妻。 安柠,在校大学生,半职业羽毛球运动员,乐观开朗,与人为善。 木颜,知名画家,人称铁树先生,长着一张多情缱绻的脸,脸上写满了“看见人就烦”。 怎么看也不像一对。 安柠以为两人的关系会停留在那张毫无感情基础的结婚证上。 直到她坐木颜车去领证的照片被发上论坛,队友嘲笑她被人包养。 木老师板着那张万年不化的冷脸怼的对方直接破防:“我开自己的车接自己女朋友出去玩,关你什么事?” 安柠:? 原本对木老师十分敬畏的安同学在木颜沉默的纵容中逐渐放肆起来。 直到她把木颜扑进松软的雪地里,一只手锁住女人两只细瘦的腕子,挠她痒痒要她认输。 “我错了……”木颜挣扎不开,总是倦怠疏离的眼睛泛起泪光,眼尾染上一抹薄红,像是初春枝头新开的花。 安柠痴痴地望着,满脑子都是——木老师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在木颜黯淡无光的童年生活中,她曾偷偷拥有一颗星星。 星星的光芒很微弱,却是她心中唯一的太阳。 后来星星长大了,成为了很多人的太阳。 却与她再没有半分关系。 木颜以为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可在她又一次陷入无望之时,星星回到了她身边,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暖。 她再也不想放开她了。 震惊!羽毛球小将比赛胜利后冲上观众席与一女观众激吻! 哦,那是她老婆,她们是合法妻妻,那没事了。 乐观开朗天然呆但不傻小太阳x毒舌傲娇冷面御姐 纯糖无刀小甜饼,先婚后爱+伪破镜重圆,慢热恋爱文,1v1,年龄差七岁,he。 两人没有师生关系,老师是敬称~ 阅读须知: 1、更新频率:v前随榜,v后日更,更新时间晚上六点整,有事请假。 2、作者是个精神不太稳定的菜鸟,但不接受无理指导。 3、看文是为了开心,如果看到有任何让您不适的地方,可以直接弃文不必告知,共创和谐看文环境,你好我好大家好。 本文文案发布于2023年1月11日,已存档。 内容标签: 年下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词:主角:安柠,木颜 ┃ 配角:热心群众 ┃ 其它:先婚后爱,小甜饼 一句话简介:总会喜欢上你 立意:阳光向上,乐于助人,笑对人生! 第1章 酒后乱? 头有点晕,那两瓶饮料不该喝的。 安柠蹬着共享单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云城的夏夜还未静寂,但路边扇着扇子的大爷大妈聊天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都像经过了模糊处理,知道人在说话,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能再骑了,不安全。 好在这里离家已经很近,安柠找了个位置还了车,后知后觉的感到冷,拉上外套拉链慢慢往家走。 今天是云城市羽毛球比赛的决赛,安柠所在的云城大学体育学院代表队不负众望拔得头筹,喜笑颜开的教练请全队吃烧烤,累了一个月终于解放的众人在庆功宴上放开吃喝,尽情玩闹,安柠作为女子球队主力之一,在明确声明自己不会喝酒后,被热情的学姐学妹们用剪刀石头布的方式灌了两罐酒精饮料。 这酒劲是这会才上来吗? 安柠摇摇昏沉的脑袋,不远处,瓷厂家属院破旧的门头上垂下来个黄色的大灯泡,只照亮了大门前的一小片区域,像条守株待兔的巨型安康鱼。 安柠离开时感觉还好,就谢绝了要送她回家的同学,毕竟她隐约还记得人家上学期刚跟自己表白被拒。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家属院里的灯大多都已熄灭,安柠头越来越沉,勉强维持着平衡走到自家单元门口,一声咳嗽打亮了暗淡的楼道灯,扶着楼梯把手往上走。 楼道昏暗,安柠头又晕又沉,垂着头一股脑的往上走。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她掏出钥匙投了两下,却怎么都塞不进去。 门内隐约传来一声铁器落地的声音。 爸妈还没睡? 安柠抬手拍了拍门,说话含糊不清,“妈,给我开下门,我有点晕……”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身下紧闭的门突然被推开,安柠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从门里出来那人伸手来拉她,可那人身子轻飘飘的,一拽就倒,要不是安柠及时撑着墙稳住了身形,两人非都摔了不可。 安柠把手臂搭在来人肩膀上,那人肩膀上没什么肉,硌得她胳膊疼。 “妈你减肥成功了?”她茫然地低头想去看那人的脸,可这会头晕眼花还想吐,看什么都像打了马赛克。 “你喝酒了?”耳边的女声清凌凌的,像是在盛夏的午后,饮下了一碗冰凉酸甜的酸梅汤。 妈今天的声音好年轻啊。 安柠脑子里一片浆糊,点头又摇头,“没有,就喝了点酒精饮料,呕……” 她干呕了两下没吐出来,一时间更难受了。 被人撑着进了屋,安柠听见身后门关上的动静,勉强抬头看了眼,一片黑暗,“妈,怎么不开灯?我爸呢?” 第2章 好像哪里不对…… 她被酒精搅成一团浆糊的大脑挤不出一点多余的理智。 “……你少说两句。”耳边传来女人的数落声,安柠能感到一条很不结实的手臂正尽力的揽着自己的腰帮她保持平衡。 妈今天好温柔啊。 她憨笑两声凑过去讨好地蹭了蹭那人的头发,闻到一点浅淡的甜香,明明在庆功宴上吃了十一成饱,安柠此刻却又有点饿。。 “妈你喷的什么香水,好香!” “……” 没人理会她,两人就这么摸黑走了一段,安柠的膝盖触到一个类似床铺的东西。 “躺下。”那人命令道。 安柠顺着那人的力气滑下去,背触到了柔软的床铺。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眼前一片五彩斑斓的黑。 我不会中毒了吧? 困意拉扯着意识迅速远去,她费力地抬头看了床边的人一眼,只看到一个模糊而瘦削的轮廓,正扶着床边歇息。 那好像不是我妈? 这是她在昏睡过去前脑中最后一个念头。 木颜在近乎家徒四壁的老宅中费力地扒拉出了脸盆,却在寻找毛巾的行动中折戟沉沙,最后只能扯下自己的领巾做替代品。 等她端着半盆水走进卧室时,床上的醉鬼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四仰八叉,睡得无忧无虑。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女人的嘴角勾起一点自己都未觉察的弧度,把脸盆放在床头柜上,拧干了领巾,撩开女孩柔软的栗色卷发,擦拭她光洁的脸颊。 几年不见,女孩的身材像拔节的翠竹一般又长高了许多,脸却还是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圆脸,看上去年纪很小。 再昂贵的领巾在给人擦脸这方面都比不上便宜的毛巾,木颜怕擦疼了安柠,只简单的给她擦了脸、脖子和手。 被擦的人倒是毫无知觉,睡得很熟,连口袋里的手机响铃都没能震醒她。 “白龙马,蹄朝西……” 经典的歌曲伴着震动声响起,木颜从安柠外套口袋里抽出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妈妈”。 真妈来打假了。 她在心里跟自己开了个玩笑,接起电话语气平静,“阿姨,是我,木颜,宁宁在我这,她喝醉爬错楼跑到我家来了,我今天刚好在。” “哦哦哦!没事,那就让她留你那吧,劳烦你照看一下啊颜颜。”就住在楼下的安母像是扔烫手山芋似得挂了电话,生怕自己女儿被送回来。 有点太明显了,阿姨。 木颜嘴角抽了抽,刚想起身把水倒了,腰身却一沉。 她低头一看,安柠不知什么时候侧过身,现在一只胳膊揽着她的腰,脸蹭了上去。 女孩的脸颊火热,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肌肤,诡异的悸动刺进心脏,像是一只可以轻松咬断你喉管的食肉动物正在向你表示亲近。 木颜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奇怪,但她又忍不住往下想了一点。 要是安柠真能在不知不觉中把她吃了也挺好的。 打断自己恐怖的想法,木颜试了两次,没能从女孩算不上坚实但比她有力得多的臂弯中挣脱。 她自暴自弃地低头看向贴着自己的安柠,“你怎么还这么粘人啊?”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搅扰了一场好梦。 如果不是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木颜真得会以为这一切只是场梦,只是她自己又一次没出息的,在无望之际祈求上天的怜悯。 或者说祈求安柠的怜悯。 木颜抬起手,纤细的手臂上,细细的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但鲜红的痕迹证明它的出现不会超过十分钟。 当木颜拿着小刀在手臂上划出第一道伤口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和那个她魂牵梦萦却又不敢多想的声音。 她打开门,门外的女孩带着一身的烧烤味,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神兵天降,救她于水火。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累了……”木颜喃喃道,像是向谁解释,可黑暗的房间里除了她的声音,就只剩安柠平稳的呼吸声。 忏悔无人聆听,亦无人会宽恕她。 可她其实已足够幸运。 是她不让我走的,而且我也很累了。 木颜侧身躺下,轻轻揉了揉怀中女孩柔软的头发,低声道,“真巧啊,每次你都能赶上。” 许久不见的困意涌上来,女人闭上了困倦的双眼。 清冷低沉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无人听闻。 “谢谢。” 安柠做了场不错的梦,梦见自己睡在柔软的草地上,鼻尖萦绕着一阵浅淡清甜的香气,她找到了那丛散发着香气的花,把脸埋了进去。 讨厌的风还想把她的花刮走,还好她力气够大,抱得很紧。 头好疼…… 那点微薄的酒精最后还是败给了安柠长期规律生活养成的生物钟,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完全陌生的房间。 厚厚的窗帘将阳光完全遮蔽,可丛缝隙中透过的光芒来看,现在肯定是早上八点以后了。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摆设,以及…… 大脑逐渐清醒,安柠脖子僵硬的像个锈死的齿轮,瞪大了眼睛抬起头。 “啊!” 从小到大在每个老师的期末评语中都能得到“心态很好”评语的安柠同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咚”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下了床。 第3章 陌生的人。 床上的另一个人被她闹出的动静吵醒,丛床上撑起身子,黑色的长发从肩头滑下,遮住了那张漂亮的侧脸。 “你叫什么?” 那人抬起手,修长匀称的手缓缓撩起挡脸的头发,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地望向地板上坐着的安柠。 缝隙中透出的阳光恰到好处的落在她白色衬衫的一侧,给衬衣宽松的褶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脸色很冷淡,场景很暧昧。 酒后乱性四个大字原本正以各种排列组合在安柠脑海里来回蹦跶,但在对上女人目光的那一刻,瞬间清屏。 只剩下另外四个字——我命休矣。 酒后乱性当然很糟糕,更糟糕的是乱性的对象是熟悉的陌生人,而最糟糕的无疑是,你还很怕她。 一次占全了所有糟糕因素的安柠哆嗦着嘴唇,半天才吐出四个字,“木,木老师好。” 第2章 我会负责的! 床上的人安柠认识,不熟,但印象深刻。 木颜,著名画家,艺名“铁树”,有多知名安柠也没具体的概念,只知道云城举办个什么活动,做宣传片介绍本市名人名景的时候,一定会在中间加一句——“著名画家铁树先生的故乡”。 为什么叫先生,是因为木颜从来没有以铁树的身份在公众面前露过面,大部分人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至今网上流传最广的铁树老师真人照,是个胡子拉碴神似某导演的老大爷。 至于安柠作为一个既不关心艺术圈也不关心娱乐八卦的粗线条大学生为什么会知道这种秘辛,则是因为在木颜还没出名的时候,就住她家楼上。 安柠对木颜的印象就是长得很好看但不太好相处,而且奇怪的是,基本上对谁都能保持良好心态的她在见到木颜时,总会控制不住的心里发怵,恨不得变成透明人。 但要说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象,安柠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高中时遇到过一场很严重的事故,差点没活下来,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才恢复,所幸家里倾尽全力给了她最好的治疗,身体上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很多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印象。 当时那场事故木颜似乎也在场,因为安柠醒来的时候,木颜也在那家医院住院,还来看过她一次,表情就像现在一样冷冰冰的,安柠当时吓得哆嗦了一下,木颜就没再走近,跟她妈聊了两句就走了,那之后她就没怎么见过木颜,只是听父母说起过木颜以前住她家楼上,那个很有名的铁树先生就是她,今年才27岁,在挑剔的艺术界里也当得起一句天纵奇才。 安柠推测可能自己以前跟木颜相处不太愉快,所以才留下了这样的心理阴影,甚至还戏很多的脑补了一些被训的戏码。 毕竟木老师的气场三尺之内滴水成冰,一看就特别熊孩子特攻。 而现在,她那不好相处的前邻居,好看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倦怠。她从瑟瑟发抖的安柠脸上收回目光,从从容容的下了床,走到安柠面前蹲下,她身材纤细瘦弱,比坐在那的安柠小了两圈,身上高冷的气场却足以身体上的劣势。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十厘米,安柠甚至能闻见对方身上那股浅淡清甜的气味。 跟她在梦里抱在怀里的那束花味道一模一样。 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她心里七上八下,视线却没法从木颜脸上挪开。 那实在是一张多情缱绻的脸,一双桃花眼线条明晰锐利,却因为左眼的泪痣和柔和的五官,将眉眼间的锋芒彻底软化,显出一种矛盾的“风情”,锋利又脆弱,就像冬去春来时在碎裂边缘的薄冰,看上去很扎人,实际上捏一把就碎得彻底。 此刻那双“矛盾”的眼睛正默默地望着自己。 在安柠看来,那就是看犯人的眼神。 她本能的往后挪了一下,背后冰冷坚硬的墙壁让她找回了一点脑子,她慌张道,“对不起!真得对不起!我会负责的!您可以报警……” 她越说越愧疚,一想到自己对人家干的混账事就眼眶发热,羞愧的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自首。 正说着脸颊突然被人捏住,安柠原本就颠三倒四的忏悔瞬间变成了一堆模糊不清的嘟囔。 对面的女人一手捏着她的脸,像要晃晃她脑子里有多少水似得摇了两下,“怎么,你以为自己把我睡了?” 安柠点点头,发现女人表情不善,又赶紧摇头。 “你想得美。” 木颜随手把她的脸拨拉到一边,安柠眨眨眼睛,“欸?” 经过对方的提醒,她终于想起来看自己的衣服,才发现她跟木颜都穿得整整齐齐,外套上还有不少褶皱,显然是就这么睡了一夜。 “以后少喝点,晕得连家门都不认了,”还没等安柠从自己啥也没干的惊喜中回过神来,站起身的木颜就用平静的语气宣告了她的二次社死,“进门就问别人喊妈,刘阿姨知道吗?” 我问木颜喊妈?! 安柠脑子里天雷滚滚,昨晚发生的事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但她光看木颜那平静中带着三分嫌弃的表情就知道人家绝没有跟自己开玩笑。 “真得很对不起!”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话能给自己辩解,只能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木颜看着垂头丧气不敢看自己的女孩,刚睡醒的头发还有些毛躁,头顶的栗色卷毛不听话的翘着,有点可爱。 第4章 她压下心里那点不舍。 “算了,你回去吧。” 安柠忐忑的等待着木颜的责怪和惩罚,却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轻轻放过,她疑惑地抬头看向木颜,却见对方已经出了卧室。 不再跟木颜共处一室,安柠心里放松不少,终于有余裕从地上爬起来,捋捋炸毛的卷发。 虽然昨晚她都醉断片了,这会倒是没什么宿醉的后遗症,既不头疼也不晕。 安柠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房间,布局上跟她的卧室差不多,但跟她那被堆得只剩下走道的卧室相比,眼前这间称得上家徒四壁,除了床和衣柜外别无他物。 对啊,木老师应该早就搬走了,为什么昨天会在这呢? 安柠听爸妈说起过,木颜出名之后,不知道谁透露了铁树先生住在瓷厂家属院的消息,天天有媒体来蹲点,木颜为了躲他们很快就搬走了。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木老师既然让自己走,自己还是赶紧回去吧。 安柠出了卧室,想着跟木颜打声招呼再走,循着声音走过去,就见木颜正在狭窄的洗手间里弯着腰洗脸。 宽松的衬衫垂下,勾勒出女人瘦削的肩膀,她的袖管卷起,露出纤细的手臂和……伤口? 自己没看错吧? 安柠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木颜却已经注意到了她,直起身瞄了她一眼。 亮静静的水珠从女人苍白如雪的脸上一路滚落,最后落在睫毛上,像雨打湿了颤动的蝶翅。 她顶着那张此刻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的脸开了口, “还不走?站在这看什么,就算你叫了妈,我也不会做早餐给你吃的。” “我现在就走,真得很对不起!”脸上热意炸开,安柠又羞又愧,鞠了个躬落荒而逃。 路过客厅的时候,一道突兀的亮光打过来,刺痛了安柠的眼睛。 这是? 她放慢脚步,看到了客厅中央那把唯一的椅子上放着一把小巧的美工刀。 安柠走过去拿起它,比正常美工刀小巧精致不少的刀刀头被推出来一点,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血迹。 难道说…… 安柠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女人纤细的手臂上有一道细长的血痕。 鬼使神差的,她把刀收起,放进了口袋。 洗手间里的水声还没停,做贼心虚的安柠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把椅子和一个画架孤零零的立在那。 像个刑具。 风扬起窗帘的一角,洗手间的水声停了。 安柠打了个寒战,拧开门快步走出去。 她握着口袋里的刀,走到楼梯口看向楼标。 很显眼的“4”。 真爬错楼了,安柠默默把一切酒精饮料拉进黑名单,快步往楼下走去。 门开了又关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几秒,空荡荡的房间再度陷入沉寂。 女人走到客厅,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凳子,眼神晦涩不明。 安柠下了一层楼,来到跟木颜家垂直位置相同的自己家,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布置温馨的客厅里弥漫着玉米粥和韭菜煎包的香气,她的爸妈正坐在饭桌前一边喝粥一边看早间新闻。 被屋内略高于屋外的空气包裹,鼻尖闻到饭菜的香气,安柠眼睛一热,莫名有种重回人间的感觉。 饭桌旁吃饭的两人听到开门的动静,不约而同转过头,看到是她,她妈啪的一下放下碗,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妈你听我解释……”安柠心知就算自家爸妈向来开明,夜不归宿还是过分了点,就在她搜肠刮肚想要找一个不那么离谱的理由时,她妈一把抓住她的领子,“你怎么一大早就回来了?” “欸?”安柠发现自己今天摸不着头脑的次数特别多,这意思是她不该回来? “你昨晚不是住颜颜家了吗?咋不跟她多聊会天?你……”她妈还想说什么,还坐在饭桌旁的她爸咳嗽了起来。 “……赶紧去洗澡,一身的烤肉味。”她妈嘴巴一顿,表情颇有不甘的转开了话题。 “哦,好。”安柠注意到了爸妈的异常,但没太放在心上。她知道她妈是认识木颜的,木老师家之前在她家楼上住了那么多年,按她妈自来熟的性格,肯定还是比较熟的邻居,虽然她想象不出两人谈笑风声的画面。 这个要怎么处理? 洗完澡吃过早饭,一身轻松的安柠穿着t恤短裤盘腿坐在床上,翻来覆去打量着手里半圆形的小巧美工刀。 这刀明显是特制的,材质形状都跟普通的美工刀不甚相同,拿在手里有点压手,唯一一样的就是推刀的卡尺,圆形的木制刀柄下方刻着两个简单的大写字母“my”。 自己这算偷人东西吧…… 安柠头疼的倒在床上,看着窗外越发明媚的阳光。 怀疑别人自残所以把凶器偷走,也算一种盗亦有盗? 安柠的目光在自己的房间里逻巡。 她的卧室很小,但墙上贴着她从小到大的奖状和崇拜的羽毛球手,床边的玻璃柜里放着她攒了好久的十二生肖拟人手办和各种羽毛球比赛的奖杯。 她又想起木颜家那空荡荡的客厅和家徒四壁的卧室。 一个有自己喜好的人,即使偏爱简洁,也绝不会喜欢呆在那种地方。 第5章 或许,只是因为木老师现在不在这住,其他东西都被搬走了? 再说……总不能直接去问木老师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柠都能想象出木颜说这话时的冷淡表情。 她打了个冷战,按捺下自己那颗不安却无可奈何的助人之心,打开手机,在微薄上搜索“铁树”。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词条触目惊心。 #铁树先生过世# 安柠:“……” 你们礼貌吗? 第3章 金刚芭比 安柠点进那个词条,第一条微博是个看上去就不太像正经媒体的“xx发布”发的,大概意思是接到匿名消息称铁树先生已于上周五去世,享年59岁。 现在造谣的都这么猖狂吗? 刚见过伶牙俐齿的铁树先生本人的安柠在心里腹诽道,往下翻了翻评论区。 评论1:你们这些营销号真是记吃不记打,上次那两个造谣的赔了多少钱,忘了? 评论2:铁树先生:我死了,我又活了,哎我又死了……搁这玩无限重生是吧? 评论3:感觉每次树老师闭关的时候都会看到这种热搜,到底有没有人管管? 没想到木老师粉丝还挺多的。 前排的评论大多是替铁树先生说话嘲讽造谣者的,安柠边看边乐。 可是再往下翻,氛围就不是很和谐了。 评论4:上面的别急,搞不好是你家铁树先生自己买的热搜呢,毕竟半年画不出一幅画,还怎么好意思当全国第一啊? 评论5:江郎才尽,也只能靠这些生死之事博取关注了。 评论6:折花新开的画展预约票都炒到两千块了,可惜按某人的画画速度,估计这辈子也开不了个人画展了。 评论7:亏她稳坐国内艺术界头把交椅,满脑子只有钱,画一幅比一幅贵,身为文艺工作者的谦卑勤奋却一点都没,我看早晚要被折花超过。 评论8:上面某些人能不能收收味啊,感情画得快就是勤奋?那铁树一幅画比折花二十幅加起来都贵,我是不是能说折花画得狗屁不是?画一幅比一幅贵又不是铁树自己炒的,就是有人愿意买,你们管那么宽干做什么? 评论9:呵呵,别吵了,说不定这次谣言是真的呢?他真死了就没那么多事了。 越往后看,安柠眉头皱得越紧,她听朋友说过有些特别知名的运动员粉丝会吵架,吵得厉害的甚至有给运动员本人寄死老鼠的,但没想到艺术圈也这么吓人。 她看着那些恶意的评论,眼前又浮现木颜苍白冷淡的脸。 这是指责根本毫无依据…… 安柠不了解木颜,但她就是觉得木颜不是这种人。 退出这个词条,安柠又去看了看木颜和她工作室的微博。 木颜的工作室叫“沉舟”,最新一条微博是昨天发的,是说铁树老师的画作《江海》要出联动珠宝了。 画也能联动珠宝? 开了眼界的安柠点开“铁树先生”的微博,简笔画的铁树头像简约但很传神,最新一条微博已经是七个月以前了,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画纸上勾勒着繁复锐利的线条,像是一个人掐着自己的脖子。 明明只是一张只有大概轮廓的草图,安柠却半天都没能移开眼,过了一会甚至感觉有点呼吸不畅。 这也太邪门了! 她一把丢开手机,坐起身喘了一会才又拿起来。 这条微博的评论区,一半人反应跟她差不多,另一半跪在手机前还没起来。 安柠没看过木颜的画,但从这张草图她就知道对方“世界顶尖”的名头绝非徒有虚名。 从这条微博看,木老师在七个月之前就开始画新作了,但是到现在都没画出来…… 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安柠摩梭着手里的美工刀,纠结地把头发挠成一团。 自己问肯定没结果,要不让妈去问? 可是这算不算透露别人隐私? 而且搞不好自己看错了,木老师手臂上根本就没有伤,艺术家一时半会没灵感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天,遇事果决从不纠结的安同学揪掉了十几根头发也没能做出决定,最后只能暂且将这个问题搁置。 随后而来的校队集训繁忙而充实,暑假转眼间到了尽头,安柠开始了大二生活。 “你,就你,刚才这球怎么打的?脚粘地上了跳不起来?”宽阔的羽毛球馆里回荡着击球声,鞋子的摩擦声,队员的呼喝和教练的批评。 “对不起啊教练。”被批评了安柠也不生气,她知道自己今天确实不在状态,毕竟她昨天刚跟实践课老师到云城远郊的村里挖了一整天红薯,今天起床时还手脚酸软,训练都是强撑着来的。 “算了算了,你去那边休息会,哎!那边那俩一会不看就偷懒是吧?你们打情意绵绵球呢?”教练看着面前虚心听训的女孩也生不起气,干脆让她去一旁休息。 安柠走到场边,艰难地坐在凳子上,慢慢舒缓呼吸。 “嗯?” 右脸猛地一阵冰凉,她打了个激灵侧脸看去,却是舍友陈英,正拿着瓶冰镇运动饮料笑着看她。 陈英比宿舍包括安柠在内的其他三人大一届,目前正在积极备战省队的选拔赛。 “吓我一跳,”安柠笑着接过饮料,“谢谢英姐。” 第6章 “客气啦,”陈英显然也到了休息的时间,拖着凳子到安柠身旁大咧咧地坐下,“你可真牛,刚上完实践课就来训练,听黄桑说你昨天扒了两大袋红薯,收到了全村的一致好评,有个阿姨差点当场把小儿子许配给你。” 言罢她还故作姿态地打量了一番自己舍友,嗯,身高腿长,肩宽腰窄,整个人看上去高挑又结实,这么好的身材偏偏长了张可爱的小圆脸,就连眼睛都是圆圆的小鹿眼,还有一头栗色的卷毛,妥妥的金刚芭比,奶油小妞。 难怪阿姨那么心动。 “哪有那么夸张,”安柠笑着摇头,一点也没有被调侃的局促,她伸出因为运动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手,“实践课挺有趣的,可惜太耽误训练了。” 实践课是每个大学生的必修课程,大部分都是跟着老师去进行一些公益活动,例如帮农民收菜之类的,一学期的课程加起来差不多有2-3周,对于正常上课的大学生实践课就是出去体验生活的,只要跟着干活就能轻松拿全所有学分,可对于安柠这种需要按校队安排参加集体训练的半职业运动员而言,就比较辛苦,毕竟你既没办法要求实践课老师为了你的训练调整时间,也不能要求教练队友陪你加练。 “哎,我大二的时候跟你差不多,”陈英一幅往事几多风雨的表情,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你比我强,我上完实践课第二天肯定起不来。” “嗯……”安柠犹疑地看向陈英,“大三不是也有实践课吗?我好像没见英姐你去上过。” 安柠倒是知道两个不参与实践课也能拿到学分的办法,一是给公益活动捐一大笔钱,二是在国羽赛上拿到奖牌,这两个条件陈英好像都不太符合。 陈英表情一僵,沉默下来。 安柠赶紧摆手,“我就随口一问……” 她是有点好奇,但别人不想说,她也不强求。 “欸,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陈英语气里带着破罐破摔后的轻松,“其实,我结婚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正在仰头喝饮料的安柠顿了三秒,一口饮料全贡献给了地板,鹿一般的眼睛瞪得溜圆。 她匆忙接过陈英递过来的纸擦了擦嘴,震惊的望向对方,“你,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她还见过几次,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戴着眼镜很腼腆的样子,经常提着一个印花的小书包来羽毛球馆找陈英。 陈英点头,“嗯,她其实,是我老婆。” “啊?”安柠以前只在新闻上见到过大学结婚的神奇人士,却没想到自己斜对床就潜伏着一个,还是很少见的同性婚姻,一时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我都没听你说起过。” 陈英表情复杂,“大一的时候结的,那时候你们还没来呢,而且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能算真妻妻。” “什,什么意思?”安柠更懵了,结婚还分真假的? “嗯……”陈英叹气,看着安宁那张纯良无害的脸索性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我们是因为基因匹配认识的,我当时因为实践课耽误训练很焦虑,看到宣传单上说通过基因匹配结婚能抵实践课学分就去试了,正好遇见她想减免读研的费用,我们就领证了,但领证前做了财产公证也签了合同,所以我觉得这不能叫结婚……” 安柠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收起惊讶,安慰面露尴尬之色的陈英,“这样挺好的,你俩的问题都解决了,以后要是遇上喜欢的再分开就好。” 她知道陈英其实是个很努力的人,跟最大的梦想就是以后留校当教练的自己不同,她的目标可是国家队。当时没法兼顾训练和学业肯定让她很痛苦,最后甚至不得不用这种方式…… 哪知她话音未落,陈英摇摇头,脸上浮现笑容,“不过我们现在是真妻妻了。” 安柠:“……啊?” 安慰人未遂还被塞了一嘴狗粮的安柠在陈英的“妻子”来找她时识趣退场,把空间留给两位壁人。 看着向来很有大姐头气质的陈英温柔地帮女孩梳理头发的模样,安柠一边感叹恋爱中的人就是不一样,一边想起了陈英对自己说的话。 “你要是没什么中意的人,不如也试试基因匹配,反正从我的经历来看挺靠谱的,再说就算最后没成,好歹能把学分的事解决,也不用这么两头跑了。” 第4章 真的是你 离开球馆,安柠简单的吃过晚饭,去学校浴池洗了澡。 温热的水流过皮肤,舒缓了肌肉的酸痛,安柠边洗边想着陈英的提议。 中意的人她确实没有,从小到大跟她表过白的人并不少,可她心里不能说毫无波动,只能说承蒙错爱。 基因匹配…… 作为一个正值春心萌动年纪的青年,说一点都不心动,不好奇是假的。 可自己真能有陈姐那么好的运气,正好遇到一个愿意跟自己假结婚的? 而且虽说是假结婚,毕竟也是要领证的…… 在洗澡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安柠把这件事的好处和坏处都在脑子里罗列了一遍,等她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已经决定——试试再说。 回到宿舍302,安柠的宿舍是四人间,这会宿舍就黄露一个人,正戴着耳机忘情地敲击键盘,连安柠回来都没注意。 第7章 黄露,外号黄桑,性格跳脱,据本人说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文字工作者,但因为文化课分不够身体素质又太好而无奈投身体育事业。现任云城大学论坛体育学院版面版主,因为并不想在体育领域发展所以没有参加任何校队,是302最闲的人,也是她们宿舍的主要八卦消息来源。 安柠一看黄露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在码字,又据黄露本人说她目前混迹于各大同人圈有偿写文,虽然名声越来越臭但赚得确实不少。 安柠没有打扰她,轻手轻脚地关了门,把洗干净的衣服挂上阳台,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安柠伸展完酸软的四肢,掏出手机。 现在才八点半,今天因为状态不佳提前结束了训练,还不到睡觉的时候。 她点开应用商店,在里面搜索——基因匹配。 图标是两只拉钩的手的app出现在第一个,下面明晃晃的标着——官方。 基因匹配是政府前几年才推出的新政策,说是要建立一个官方层面上更科学也更安全的相亲平台,为了推广这个平台,还推出了一些优惠政策,其中就包括免除实践课学分。 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安柠手在蓝色图标上停留几秒,按下。 一条宣传语缓缓浮现:“基因匹配——一场基因层面上的相亲。” 注册完成后,安柠仔细看了一遍使用须知。 大概就是说现在全国人的基因样本官方都有存储,但未经本人允许官方不会使用并会对窃取者给予严厉处罚。进行基因匹配时应将自己的要求尽可能细化,机构会自动为你筛选匹配度超过百分之六十并符合你要求的人,如果筛选成功并且你同意继续,系统会将你的自我介绍发送给对方,对方也同意的情况下,系统就会将两人的账号加为好友,剩下的就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了。 看上去好像还可以。 安柠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心里决定了要试,就不会再纠结。 是否确定进行基因匹配? 是。 请填写您的择偶要求,并附上自我介绍,请认真填写,这对您是否能匹配成功至关重要。 官方给出的筛选项非常齐全,足足有三十多项,从性别,年龄到学历,居住地,基本能将一个人涵盖全面。 这简直就是让人填自己的理想型啊,安柠苦笑。 没有理想型怎么办呢?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多情缱绻又冷漠倦怠的脸。 安柠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罪过罪过罪过! 木老师,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她把那张脸晃出脑海,擦去脑门上的冷汗。 只能说木老师长得确实很合她的眼缘,毕竟人都喜欢美的事物,而木颜确实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但安柠对天发誓她对木老师的尊敬就像她对木老师的畏惧一样真诚,绝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最后安柠只填了年龄和居住地两项硬性要求,写了段简短的自我介绍,说明了自己的基本情况和要匹配结婚的原因,点击确定。 感觉希望不大,毕竟绝大部分人肯定还是真想结婚的。 安柠收起手机,听见下面一声响,翻身往下一看,黄露已经摘掉了耳机站起身,两人视线刚好对上。 “欸,宁宁你啥时候回来的?”黄露眼神迷茫。 安柠笑着冲她比了个v,“你狂敲键盘的时候,黄大大很努力嘛。” 她自己不看同人文,但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运动员,偶尔会在搜自己的过程中搜到一些“大大”写得有关自己的“梦女”文。 虽然她既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跟幻想自己跟素不相识的人谈恋爱,也不理解为什么那些文里她一个女生谈恋爱的对象也全是女孩子,但她尊重且默默划走。 “咳,”黄露得意洋洋的抱着双臂,“多夸点,姐爱听。不过我刚还真没码字。” “嗯,那你在干嘛?”安柠好奇,除了码字哪还需要那样奋手疾敲的? “刚在论坛上跟人对线呢!”黄露哼了一声,“艺院有个臭不要脸的渣男脚踩两只船还倒打一耙,来咱体院论坛骂咱体院的姑娘,老娘不把他喷得满脸开花就不姓黄!” “额,这样啊。”安柠对这些爱恨情仇向来理解无能,但还是关心道,“那女孩还好吧?” “没事,伤心肯定免不了,不过那人渣被我喷走了,咱体院的人这会儿去他导员办公室找公道,那姑娘也跟着去了。”黄露拿起自己的马克杯喝了一大口水,一脸正义得到伸张的快意表情。 “那就好,”安柠心里也高兴,刚要再聊两句,枕头旁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她以为有人给她发微信,却看到消息栏里的图标是一双交握的手。 是基因匹配,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安柠点开软件,随口问下面的黄露,“黄桑,你听说过基因匹配吗?” 她想黄露每天逛论坛,说不定也能提供点这方面的参考。 “你说匹配婚姻?这可算是近两年同人圈最常用的先婚后爱梗了,甭管对方是不是杀你全家打你妈妈的混蛋,只要匹配上一准冰释前嫌,然后两人颠鸾倒凤,三年抱俩,共创美好未来。”黄露比了个大拇指,“可以说是非常好使。” “额……”安柠挠挠头,略过了自己不理解的话题,“那现实中呢?” 第8章 “现实中也不少吧,”黄露回忆起来,“咱学院就有好几对情侣是匹配上的,不过这个匹配机制好像挺严的,我每天都能在论坛上看到哭自己没匹配上的。哎,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她抬头看向盘腿坐在上铺的安柠,却发现对方那双原本就圆的眼睛慢慢瞪大,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活脱脱一只傻狍子 “宁宁你还好吧?”黄露担心的提高了声音。 被她声音震醒的人缓缓把手机屏幕对向她,语气里透着疑惑,“我想问,匹配度99%算高吗?” 手机屏幕上只有一行短短的通知——您的基因样本已成功匹配,匹配度99%(极高),是否选择继续沟通? 黄露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安柠,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安柠。 “您就是传说中的同人文女主?” 安柠哭笑不得,“别闹了,我真不知道。” “当然算高了!”黄露掏出手机手指翻飞,片刻也将手机屏幕对准安柠,“这是去年的基因匹配年度总结,匹配度90%以上的只占总匹配数的0.1%,最高的是95%。” 安柠看看那篇公告,又看看自己手机上的通知,总结道,“那就是很合适的意思?” “肯定啊,据说那对95%的孩子都有了,”黄露点头,随即突然明白过来,“不是,你搞这个干啥?” 要知道基因匹配在大部分大学生眼里还是找不到对象又急于脱单的败犬才会用的玩意。而安柠此人,在体院校花评选中排名第一且一骑绝尘,更可怕的是投票人男女比例五五开,属于是男女通吃,出门喊一声我要脱单就马上有人递玫瑰的传奇人物。 从她大一跟安柠做室友开始,这人光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都被人要过微信不下五次,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任凭体院学子们如何春心萌动,自家舍友始终顶着那张无辜又可爱的脸,满眼都是清澈的纯真,“很抱歉,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黄露都以为她一心皈依羽毛球神了,现在怎么突然开窍,还这么急。 “我就是想试试,”安柠没说自己真正的目的,毕竟这还涉及到陈英的隐私,“既然很合适,那我就同意了?” 她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心里负担,反正自己在自我介绍里写清了目的,对方要是不满意,不同意就是了。 要是人家同意,她还真挺好奇是谁能跟自己匹配度这么高的。 “同意同意同意,就算不成,去看一眼也不亏啊!”黄露想也不想疯狂点头,随即八卦道,“你筛性别了吗?男的女的?” “没有,你希望是男的女的?”安柠点下同意,伸了个懒腰,薄薄的睡衣跟着往上抽,露出的半截小腹上腹肌若隐若现。 黄露吸了口凉气,“女的,必须得女的,就要姐姐妹妹贴贴!” 安柠看着精神亢奋的室友,又想起自己的那些梦女文,不由失笑,“我也觉得女生比较好。” 一夜好眠,第二天安柠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当人家不愿意,而她的匹配经历已经被黄露讲给了宿舍里的其余两人并临时组成了“302看热闹阵线”,三人只要有空就会催着安柠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可这样过了三天,app还是毫无声息,舍友们也绝望了,而且跟没事人一样的安柠相比,她们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就在安柠考虑要不要请室友们吃顿饭弥补大家碎裂的八卦之心时,大清早睡眼惺忪打开手机的她,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图标。 她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点了下去。 通知:您的沟通申请已经匹配对象同意,已将其加入您的好友列表,祝您交流顺利愉快。 安柠不敢相信的打开好友列表,果然见原本空空如也的列表里多了一个人,头像是默认的,名字是一个句号。 看上去有点高冷…… 安柠又看了眼通知,发现是今天凌晨两点发送的。 现在才七点半,对方多半还没起床吧。 这么想着,她试探性的发了个你好过去。 还没等她放下手机,刚刚息屏的手机就又震动了一下。 她的那条信息下面出现了回复——今天有空吗?见一面。 下一条消息是一个地址,云大附近一间挺有名的咖啡店。 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 安柠一脸懵的回了个时间。 。只回了她个句号表示知道,就再没了消息。 陆续起床的舍友们得知了这个好消息,一阵欢呼后开始积极帮安柠筹备约会,场面一时间热闹的安柠以为自己今天要结婚。 “既然是约会,肯定要穿小裙子。”舍友卢临是校散打队的,跟安柠一样拿过不少比赛的奖项,虽然拳台上揍人快狠准,但拳台下的卢临却对花样繁复的裙子,她也不研究什么风格,装饰够多色彩够亮的她都喜欢。 此刻她正举着件布灵布灵的粉色长裙跟举着小西服的黄露据理力争。 “凭啥穿裙子啊,万一人是个女的还是个枕头公主呢?到时候一眼就知道撞号了!”黄露晃着手里的衣服,寸步不让。 “你这是刻板印象,还有你咋不说有一半概率是男的呢?” “就宁宁这条件,对方不是女的我把这件衣服吃了!” 安柠默默走到陈英旁边,“要不,我还是穿我平时的衣服吧?” 第9章 陈英一言难尽地点点头,“画个淡妆,整精神点就可以了,你是去约会,不是去丢人现眼。” 最后安柠穿着自己的连帽t恤和及膝短裤,擦了陈英友情赞助的口红,在另外两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骑上了共享单车。 临近黄昏,热气散去,太阳红彤彤的光照耀在学校的道路上,女孩蹬着自行车穿行其中,光流过她稚嫩漂亮的脸,像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 咖啡店在云城大学侧面的小道上,安柠骑了十分钟不到就到了,装修精致,从外面看上去就很有文艺气质的咖啡店在落日的余晖和身边鸡排面包小店的衬托下更显得鹤立鸡群。 安柠不喜欢喝咖啡,也没来过这,不过看进出咖啡店的人都很年轻,应该是云大学生们常来的地方。 我到了,你在哪? 她给句号发消息,对方回的很快。 “七号包厢。” 安宁跟着服务员经过三三两两聊天的人们上了二楼,每个房间上都镶着黑金色的门牌。 4,5,6…… 靠近七号包厢时,安柠也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服务员把她送到门口比了个请便的动作就离开了。 没什么好紧张的。 安柠安慰自己,抬手敲了敲门。 “进。” 低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对方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仍能听出是个女的。 真是女孩子? 安柠震惊地推开门。 包厢里光线很暗,长发披散的瘦弱女人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她穿着一条无袖黑色及膝裙和浅色印花的高帮帆布鞋,腰身纤细,裙摆处点缀着淡淡的星状亮片,更衬得她修长的小腿白皙如玉。 怎么看着这么熟悉? 安柠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准备好的问候却已脱口而出。 “您好。” 那人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 安柠对上了一双锐利又勾人的深色眼眸。 她瞳孔放大,像被施了定身咒似得僵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还在运作的嘴巴艰难地靠着惯性完成了工作。 “木,木,木,木老师?” 对方没有回答她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只是慢慢走近,从昏暗的窗台走到灯光中央的桌子前,头顶落下的灯光掠过那人柔和的五官和幽深的眼瞳,暧昧的灯光也无法消解她的疏离,细细的眉毛皱起,声音冷淡。 “真的是你。” 安柠打了个激灵,本能的生出一种畏惧。 虽然木颜的表情向来如此。 但不知为何,她能肯定木老师生气了。 第5章 你甘心吗? 相亲相到了害怕的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安柠坐在包厢柔软的椅子上,第一次深刻体会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自己要解释吗?可是能解释什么?自己就是来见匹配对象的啊。 为什么会是木老师?怎么想怎么不对吧?匹配系统出毛病了? 可木老师又为什么会在匹配系统里,这个不是要本人同意的吗? 纷杂的问题充斥脑海,但她一个也解决不了,因为这些问题都需要另一个人的回答,而过于心虚的安柠此刻甚至不敢跟那人对视。 她人生中鲜少有这种问心很愧的时刻,上一次还是在小学不小心打碎了奶奶最喜欢的花瓶时。 神经稍显大条的她低头数着大理石圆桌上的纹路,倒没发觉自己对木颜的心虚畏惧有什么不对,毕竟对面是木颜,毕竟木颜在生气。 跟坐立不安的她相比,对面的木老师虽然周身都散发着让她不安的气场,但姿态还算悠闲,安柠甚至从大理石桌的倒影中看到对方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握杯的手比白瓷的杯子还要白,骨肉匀称,像是雕刻大师精心刻制的,毫无瑕疵的作品。 安柠突兀地想起了那把放在自己书桌里的美工刀,心里没来由地一揪。 “我是云大体院的学生,目前没有寻找另一半的考虑,但需要匹配婚姻的实践课学分,如果您有相同的需求,我们可以继续沟通看看。” 可还没等她思维发散,对面的木颜已经拿出手机,开始宣读她的自我介绍。 女人声音并不大,也算得上动听,传到安柠耳朵里却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为什么自己在木老师面前总是出糗? 三次社死的安柠努力把头垂得更低。 “真有出息啊,”可惜对面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声音凉凉的,“云大的大学生,为了点学分找人结婚?” 果然是在生气吧。 安柠耳朵发烫,眼眶发热,她抿紧嘴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木颜这一句话扎得受不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要是在这里哭出来也太丢人了,还是赶紧承认错误然后离开。 攥紧上衣衣角,安柠逼迫自己抬起头,对上那双倦怠疏离的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两相对视之时,对面那双淡漠的眼好像颤动了一下。 道歉时要好好看着对方的脸,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对不起,木老师,我不该走这种捷径的,以后不会了,又给你添了麻烦真得很抱歉。”她站起身鞠了一躬,“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一口气说完准备好的话,安柠转身欲走,虽然这样不太礼貌,但她此时也顾不上了,要是一会木颜再说点什么难听的话,她在这里哭出来,可就是四次社死了。 第10章 “坐下。” 身后传来木颜平静的声音,安柠脚步一顿,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坐了回去,低下头准备继续挨训。 女孩蓬松柔软的卷发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手感很好,她低着脑袋,明明已经长得那么高了,现在缩在椅子里,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没有一点尖刺。 木颜想起刚才安柠与她对视时,泛红的眼睛。 真柔软啊,越是这样,就越衬得无理取闹的自己像个疯子。 她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 就算她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结婚,也不关你的事。 你自己选的。 放她走,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安柠半天没听到木颜的下文,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木颜一手撑着额头,双眼紧闭神色痛苦,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攥成拳,白皙的手背上显出青色的经络。 “木老师!” 安柠蹭的站起,一步跨到木颜旁边,去扶她的肩膀。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木颜,就被对方一把攥住。 那只比她瘦弱不止两圈的手竟然把她抓得生疼。 安柠吃痛,却没有挣扎,因为木颜此时也看向了她。 那双原本深邃的眼睛此刻焦距全无,女人唇色苍白,微微颤动着,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还未回过神来。 畏惧消失无踪,此时的安柠心里只有焦急和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情急之下,她用另一只手扶住了木颜的脸,跟她的手相比,女人的脸颊柔软而冰凉,像是初春马上就要融化的细雪。 “木老师,木老师!”安柠心狠狠揪起,喊得声音更大了一些。 不知是被她的体温还是声音影响,木颜失焦的双眼微微颤动,慢慢恢复清明。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女孩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浅棕色的鹿眼中满是担忧,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 木颜抿紧了本就苍白的唇,朝思暮想的面容近在咫尺,可逐渐清明的意识已不允许她再靠近分毫。 她躲开了女孩温暖的手掌,松开手,收敛狼狈的神色。 “您没事吧?”女人转眼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好像刚才的脆弱痛苦只是一场梦,安柠讪讪地收回手,仍有些担心。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啊?”木颜说话的声音太小,即使两人离得很近,即使安柠听力向来不错,也依然没听清楚。 “没什么,”女人眉头微微皱起,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我说我没事了。” “哦,那就好……”安柠舒了口气,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谢天谢地,虽然不知道木老师到底怎么了,不过她现在应该也不会训我了? 安柠正庆幸着,突然身后响起敲门声。 “您好,您点的单好了。”门外传来服务生的声音。 安柠下意识看向木颜桌上的咖啡,又看向眼眸低垂的木颜。 这是给我点的? “进。” 木颜没看她,只是让服务生进来,穿着统一制服发型梳的一丝不苟的服务生把饮品放在安柠面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白色基底的马克杯上画着一只睡得正香的小狗,杯中是散发着奶香的乳白色饮品。 安柠:“……” 这样的咖啡馆卖牛奶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杯子? 虽然这个杯子真得很合她的审美,她都有心问问老板在哪买的了。 安柠端起杯子端详一番,越发爱不释手,抬头却正对上木颜的眼睛。 昏黄暧昧的灯光打在女人浓密的睫毛上,晕开的阴影柔化了那双锐利的眼。 竟有几分温柔。 安柠手一抖,差点把饮料撒手上。 “你不喝吗?”木颜声音淡淡的。 为什么感觉木老师好像有点期待的样子? “喝,现在就喝。” 安柠忙不迭地举起杯子,抿了一口。 这居然不是牛奶? 口中的饮料虽然有着细腻的口感和浓郁的奶香味,但还有茶香和其他说不出的香味。 很复杂,但复杂的很和谐,甜但不齁,比自己喝过的所有饮料都要好喝。 安柠没忍住又是一口,等反应过来时,杯中的“牛奶”已经见底。 她不好意思地看木颜,却发现对方正撑着脑袋看着她,嘴角居然有一点淡淡的笑意。 木颜不笑的时候,还能凭借冷然的表情和自带眼线的锐利双眼显出几分攻击性。 可一旦她笑了,哪怕只是一点,锐利感便顷刻消失,只剩下叫人心旌神摇的风情。 她实在应该多笑笑的。 安柠愣愣地看着,满脑子只剩下这一句话。 “好喝吗?”直到对面的女人薄唇轻启,问出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好喝的!”回过神来的安柠连忙错开视线,暗自懊恼自己又冒犯了木老师。 “那就讲讲你的学分,真得有那么重要,值得你……这样?”木颜收起笑容看向她,眼神淡淡的,语气倒比一开始缓和了很多。 安柠没想到木颜会再问起这个,她以为像木老师这样的天才,肯定是不屑于用这种方式规避麻烦的,自然也不会多问。 但她也没有隐瞒,认真说明了自己实践课跟训练时间冲突的事情,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故作轻松,最后还再一次保证自己不会这么干了。 第11章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你的问题?” 没想到话说完,木颜一句话就给她问懵了。 还能怎么解决? “额,我可以尽量兼顾的……”这话她说得底气不足,如果真能兼顾,她也不会对陈英的提议动心,谁闲着没事会想假结婚? 听了她的回答,对面的人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后平静地看向她,“如果今天来的不是我,而是一个跟你有同样需求的人,你会跟她结婚吗?” “应该……会?”安柠不知道木颜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但她还是实事求是的回答了,毕竟这就是她来的目的,她可不想再在木颜心中留下口不对心的坏印象。 虽然早就知道眼前这人不会说谎,但听到毫不掩饰的实话时,木颜还是几乎控制不住内心疯长的嫉妒。 “如果我不同意匹配呢?” “那系统自然会给她匹配其他合适的,人家是自己要找,天下之大,还非得吊死在你这棵歪脖树上?” 回荡在脑海中的对话刺激着动荡不安的心。 理智告诉木颜,自己应该给安柠一笔钱,解决她的学分问题,让她能专心训练。 这才是对安柠而言最好的选择。 可另一个声音却像那条诱惑夏娃吃下苹果的蛇一样,阴魂不散。 她总会爱上别人的,她总会和别人结婚的。 她不再是你的一部分了。 你甘心吗? 你甘心吗? 你,甘,心,吗! 蛇吐着信子,在木颜耳边嘶嘶作响。 而她的猎物还茫然无知的坐在那,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一瞬间的恍惚中,木颜开了口。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蛇游弋着,亮出了毒牙。 安柠推开咖啡馆的大门走出去时,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我最近工作不太顺利,想借结婚证躲个清净。” 总感觉木老师的理由比自己还儿戏啊。 至于自己为什么糊里糊涂的就同意了…… 如果说是因为还怕拒绝了惹木老师生气一定会被人嘲笑吧。 安柠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手里的礼袋。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咖啡店真人性化,喝奶茶还送茶杯。 送走最后一位顾客,咖啡店的店长一边收拾店面,一边回想起今天遇到的奇事。 店铺的幕后老板一大早打电话过来说今天自己有位朋友要来约会,让给留好包厢,不管对方干什么都尽力配合。 下午见到了老板的朋友,是位叫人见之难忘的美丽女士,就是看上去有点……不喜欢人类。 女士借用了自己的工作台调了杯奶茶,技艺算不上娴熟,但手的控制力强得可怕,不需要使用称量工具就能分出质量大差不差的材料,要是来当咖啡师光凭这一手就够唬人的了。 调制完成的奶茶被女士用带来的茶杯装了起来,并且特意交代他,如果需要,她会给他消息,如果约会对象上去后一直没有消息,这杯奶茶就可以倒掉了。 难道这位女士对自己的约会对象还区别对待吗?这些大人物的事店长识趣的没有多问,但他实在很喜欢女士带来的杯子,于是鼓起勇气问对方是在哪买的。 “我自己画的。”对方如是说。 约会对象来没多久,店长就收到了女士的消息,实在是有点好奇的店长干脆自己去送了饮品,坐在女士对面的是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虽然坐在那很大一只,但长得很乖的样子。 如果忽略两人巨大的气质差,单从外貌来看,倒算得上般配。 收拾完毕的店长给自己热了杯牛奶,一边喝一边猜测。 或许那位女士在追求那个小姑娘? 可哪有人追求别人还板着张脸,跟别人欠她钱似得呢? 第6章 您和my已经成为好友 走出咖啡店,安柠没有骑车,沿着这条热闹的街慢慢走,此时天色已暗,街边的小店亮起了五颜六色的荧光招牌,三三两两的年轻人有说有笑的走在街旁,各种小吃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勾动着每个过路者的食欲。 她掂掂手里的袋子,总感觉刚刚经历的一切都透着不真实。 她的匹配对象居然是木老师,不仅如此…… 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她又想起木老师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女人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嘴唇抿得很紧,眼睛定定的望着她,就像……自己的回答无比重要。 不能拒绝。 安柠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里哪根筋搭错短路了,来来回回就只剩下这四个字。 难道她对木颜的恐惧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根本没有拒绝的选项? 下周一要跟木老师去领证……还是感觉像做梦一样。 安柠走到自己常吃的牛肉面店门口,掏出手机给自己找点实感。 302宿舍群 我不酸:我现在在李家牛肉面这里,有人要带饭吗? 黄桑驾到(黄露):! 庐州月(卢临):她来了她来了她来了! 嘤嘤嘤(陈英):饭带不带无所谓,你那边情况咋样啊到底? 我不酸:……我不好说。 庐州月: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成不成一句话。 我不酸:呃……算成了吧。 第12章 庐州月:放烟花.gif,没想到宁宁居然是咱宿舍第二个脱单的。 黄桑驾到:分享链接——震惊:匹配度85%夫妻爆料,称对方的体味都会催生欲望! 我不酸:黄桑,收手吧,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 嘤嘤嘤:这种大好事光吃面哪行,宁宁你去圆圆烧烤那买两百的串,再带件果啤,我一会骑车去接你,今晚烤肉大趴,我请客! 群内一片欢欣鼓舞,安柠却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知道室友们都是真心替自己开心,但却不能跟她们说自己不是谈恋爱而是要结婚,而且是毫无感情只有利益的假结婚。 她多少有点理解陈英为什么没把结婚的事告诉她们了。 安柠在烧烤店点了单,老板娘多给她烤了两串肉,“这么俊的小姑娘怎么闷闷不乐的,多给你点,吃饱了就不难受了。” 有那么明显吗? 安柠摸了摸脸,挂上习惯性的笑容,“谢谢您啦,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事情。” 好像一涉及到木老师,自己的情绪就特别容易波动。 烤串包好没多久,陈英就骑着她的白色小电车利落的停在了店门口,陈英把串挂在车前把上,安柠坐在后座上抱着果啤箱子,马力不大的小电车承载了两人后不复迅速,慢慢悠悠的往宿舍楼方向飘。 明亮的路灯照亮回程的路,夏夜的风吹得人很是舒适,安柠抱着果啤,看着前面陈英的背影,“英姐,你当时刚结完婚是什么感觉啊?” 陈英好像也察觉到了她的茫然,温柔道,“你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就当多了个朋友,我跟她一开始就是当朋友处的,后来熟了之后发现跟她待在一起很舒服,慢慢的就在一起了。” “嗯……我知道了。”安柠无奈的发现连有相同经历的陈英都没法给她参考,因为陈英的爱人是通过匹配认识的。 而她跟木颜的关系,很难解释,如果非要解释,姑且可以称之为猫和老鼠,木颜是猫。 回到宿舍后,四个人在宿舍中央铺上瑜伽垫,摆出小桌子大吃一顿,期间黄露一直在八卦安柠的相亲经历,想以此作为自己写匹配文的灵感,最后被陈英塞了一嘴的土豆片才作罢。 卢临对安柠带回来的杯子爱不释手,她对这些可爱的东西向来没什么抵抗力,追着安柠问这是在哪买的。 安柠本想说咖啡店送的你拿着吧,但看着杯子上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狗最后愣是没能说出口,只说了是咖啡店送的。 等她洗漱完毕躺到床上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按照安柠的生物钟,现在正是该睡觉的时候,可她却罕见的一点困意都没有。 在床上滚了几圈之后,最后安柠还是没忍住打开了微信。 “您和my已经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 木颜的微信静静地躺在她的聊天列表里,头像是一个小小的简体画仙人掌,线条简单,但很传神。 安柠点开她的朋友圈,一片空白,不是因为设置了三天可见,就是一条朋友圈也没发的那种空白。 感觉是她的风格啊,安柠刚想退出微信,结果一个没抓稳手机直接盖脸上了。 等她揉着被砸的生疼的脸再次看向手机屏幕时,就见她跟木颜那原本只有系统提示的聊天框里多出了一个表情包。 是安柠跟人聊天时常用的一个表情——一只可爱的小金毛快乐的扑向屏幕。 安柠:“!” 她赶紧撤回,结果刚撤完,对话框里就又多出了一条信息。 这次不是她发的。 my:你把它给我放回来。 安柠:“……” 木老师应该挺忙的吧?怎么会这么巧看到自己的表情包? 安柠一边感叹运气不好一边把那个表情包又发了一遍,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我不酸:对不起啊木老师,不小心碰到了。 my:没事。 安柠舒了口气,赶紧把手机放下睡觉,又贴了半个小时的饼子才艰难睡了过去。 而此时,灯火通明的画室里,身材瘦弱的女人放下了手中再无音讯的手机,看向了面前画架上的画。 那是一张女人窒息的脸,她的面容扭曲,眉毛死死的拧成一团,看上去既像在挣扎,又像是已经认命。 整幅画的色调很暗,给人一种压抑感,而绘者的锐利精湛的笔锋,又使得整张图显出一种生死之间的张力。 即使让很挑剔的艺术批评家来评判,大概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因为这就是目前世界顶尖的水平。 除了她的创作者。 女人打量了画很久,才伸出手把它从画板取下,一点一点,耐心地撕成碎片。 “垃圾。” 她起身走进卧室,坐在装满水的浴缸前,水中漾着灯影,亦扭曲着现实中人的面目。 木颜望着倒影中的自己,眼神平静而倦怠,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跋涉许久寻不到水源的旅人。 你找到画的灵魂了吗? 找到了,在她离开的那一天。 女人缓缓低下头,直到鼻尖接触到水面泛起阵阵波纹,直到她的脸与水中的倒影完全交错。 它就在我的痛苦之中。 第7章 合法妻妻 第二天上午没课,安柠特意早早起床,坐公交回了家。 自己跟木颜结婚的事情总归还是要跟爸妈说一下。 第13章 安柠家住在老城区的瓷厂家属院,是云城最老的一批小区之一,瓷厂原来也是云城的支柱产业,只是后来因为生产技术落后等问题逐步被边缘化,而瓷厂周边的街道小区虽然也经历过几次翻新改造,但依旧掩盖不住陈旧逼仄的年代感,狭窄的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枝繁叶茂的在沥青路上打下一片斑驳的阴影,也遮住了路两边墙皮脱落的老旧楼房。 现在不是周末也不是上班高峰期,公交车里没什么人,安柠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窗外晃晃悠悠的退去的绿树,又想起了木颜。 木老师小时候也在这里生活…… 她试图去回想自己跟木颜的交际,但得到的依然只有印象,而没有确切的记忆,就像白砂糖融进了水里,能尝到味道,却看不见形体。 白天的瓷厂家属院没有夜里那么凄凉,但也算不上热闹。 这里现在的住户已经少了很多,曾经的工人很多已经在更好的小区买了房,安柠家因为父亲的伤病和安柠之前的治疗,一直都算不上富裕,所以才留了下来。 “宁宁姐姐,一会下来打羽毛球呗!”安柠刚走进家属院破旧的大门,就听见一个稚嫩的童声从楼上传来。 她抬头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趴在栏杆上,正笑着冲她招手。那是邻居李大爷家的小孙子,父母没时间照料,就住在爷爷这。 “哎,小心点,别往栏杆上趴,”安柠等小孩离开了栏杆才笑着说,“姐姐今天有事,下次打得时候叫你。” “宁宁姐姐,这是我新抽到的闪卡,送给你!” “宁宁姐姐,给你糖。” 一路上跟好几拨小孩打过招呼,安柠才顺利走回自己家。 瓷厂家属院的大部分人都在一个厂里上班,彼此之间自然熟识,安柠从小就是院里的孩子王,现在虽然曾经的玩伴们都已经各奔东西,却还有新一批的小孩对她十分憧憬。 “爸妈,我回来了。”安柠推开家门,就见小小的客厅里,她爸跟她妈正一人一个小板凳,一边择韭菜一边看电视剧。 “欸?怎么今天回来了?”她妈转头看了眼日历招呼道,“正好,赶紧来帮忙,中午吃水饺。” “好嘞。”安柠应了一声,也搬了个小板凳坐过去帮着一起择。 安柠的爸爸安亚军原来是瓷厂的工人,但在安柠初中时因为一次生产事故腿受了重伤,工厂虽然赔了钱,但他的腿却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连路都走不了太远,更不要说工作了。 工厂给的那点赔偿金在帮安柠治病的时候就花的差不多了,安柠上高中的时候,一家三口都是靠着妈妈刘佳静不高的工资拮据度日,直到安柠能打比赛挣奖金了才好了一点。 安柠心里很感激也很心疼父母,所以不愿意离他们太远,最大的梦想就是在能打的时候多攒点荣誉,以后留在云城大学当个体育教练,好方便照顾她们。 “这男的可真不是个东西,”刘佳静眼睛盯在电视上,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有老婆了还在那跟人小姑娘发春,早晚叫人把腿打折。” “可不是嘛。”安亚军一边附和一边努力跟上刘佳静的动作,他不能工作后就主动承担了大部分家务,偶尔还会因为做饭不如老婆麻利而忧郁。 安柠看电视上演得是一部年代颇为久远的苦情剧,她没什么兴趣,刘佳静却拿着根韭菜指着她,语重心长道:“你以后耍朋友可得小心点,千万别找这样的。” 安柠心里一哆嗦,手里的韭菜被生生拽成两半。 “咋回事,有情况?”她妈是何许人也,看自己女儿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事,当即半真半假道,“赶紧交代,坦白从宽啊。” “是这样的……”本来就没打算隐瞒的安柠先跟父母解释了自己进行基因匹配的原因和准备假结婚的事。 还没等她提起木颜,就被她妈打断了。 刘佳静放下手里的韭菜,一脸严肃地说:“这事我不同意,你相亲我不管,真碰上情投意合的结婚我给你们张罗酒席,但为了这事跟才见过一面的人领证不值当,万一碰上个心眼不好的,以后肯定是揪扯不清的麻烦。再说了,”刘佳静也明白女儿的难处,语气缓和道,“咱家虽然穷,也没穷到那种地步,我跟你爸都有朋友,能借来钱,不行咱就捐款,慢慢还就是了。妈知道你不想麻烦家里,但也别啥事都自己扛,你爸你妈都还在呢。” “是啊,你还小,这事真不能儿戏。”安亚军表情黯然,像是难过因为自己没用让女儿受了委屈。 “妈,其实事情没你想得那么遭。”安柠感动的鼻子发酸,想安慰爸妈。 “那个人是木老师。” “总之我们不同意。” 两人同时开口,尾音交错着消失在空气中。 原本还要说点什么的刘佳静半张着嘴看向安柠,安亚军手里的韭菜都掉了,三人沉默着面面相觑,连电视里跌宕起伏的爱恨情仇好像都离得远了些。 “你说谁?”半晌,刘佳静才不可置信的问安柠。 “木,木老师啊,”安柠也没想到自己爸妈这么大反应,“就以前住咱楼上那位,你认识的。” 刘佳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去看自己丈夫。 安柠看见两人脸上逐渐浮现出心有灵犀的微笑。 “那你不早说,吓我俩一跳,赶紧择菜,一会还得调馅呢。”她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招呼两人赶紧干活,她爸也斜了她一眼表示不满。 第14章 “啊?”安柠这边还感动着呢,一时间转不过弯,“那你们不反对了?” “反对什么?”她妈一边飞快地择菜一边又去看电视,“不同意是怕你被骗,颜颜咱知根知底的,她肯定不会害你。” 可我不知根知底啊,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安柠再一次被自己妈跟木颜的熟络震惊了。 “还有啊,虽然是假结婚,但好歹你俩也算合法妻妻了,你可得好好跟人相处,别十天半月不跟人说一句话,没礼貌,”他爹拍拍她的肩膀,像个传授经验的老战士似的,“领证得带上户口本,一会我给你找找,你吃完饭回学校的时候带上,到时候就不用跑了。” 就算我能不要脸,木老师难道不会烦吗? 安柠哭笑不得的点头,她想或许自家以前跟木颜家关系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到自己这出了问题。 周日一整天,安柠都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是因为马上就要领证了,还是因为又要见到木颜了。 很少胡思乱想的安同学盯着书桌茶杯上的小狗发了半小时的呆,在被黄露拍了一巴掌询问是不是中邪了怎么眼睛直勾勾的之后,决定去羽毛球馆加练。 云城大学的羽毛球队在全国的各大高校中都是排得上名次的强队,也向省队和国家队输送过不少人才,因此云城大学有专门的羽毛球馆,各项配套设施也很齐备,每年还会举办专门的羽毛球赛。 安柠是羽毛球队的主力之一,擅长单打,之前省队向她发出过选拔赛邀请,但她因为不想离父母太远就拒绝了。 作为一个半职业羽毛球运动员,校队教练是这么评价她的——天赋还行,野心没有,真是叫人,痛心疾首。 痛心归痛心,教练还是挺喜欢这个整天都很乐呵,从不抱怨训练量大的小姑娘的。 可惜今天,向来心无旁骛的安同学,很明显有点走神。 在又一次接球触网后,教练指着安柠,“你你你,就你,别练了,搁这梦游呢?” “不好意思啊,教练。”安柠挨训也不生气,笑着走到教练身边,她穿着一身无袖的蓝白色运动服,额头上带着条黑色的头带。栗色卷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修长的手脚上有隐约的肌肉线条,配上那张娃娃脸,看上去既青春靓丽又英气勃发。 教练十分理解为什么大半个羽毛球队不论男女都对安同学图谋不轨,她看上去就特别适合当别人少年时代那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有心事啊?”他示意安柠在身旁坐下,递给她一瓶饮料。 “很明显吗?”安柠苦笑着接过。 “来,跟教练说说,说不定能给你个思路。”教练也是真好奇,安柠来校队也有一年多了,他可从没见过对方在训练时走神,安柠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小精灵,不太把人类的破事放在心上,专心致志的干自己的活。 啥也不想,但挺快活。 谁知安柠纠结了几秒,反问他,“教练你结婚了吗?” 年过三十五的未婚大龄青年教练一口老血闷在胸口,“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其实也没什么心事。”察觉到对方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的安柠赶紧停止了自己的伤口撒盐行为。 教练:“……” 你那饱含着同情和我的痛苦你不懂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咱俩谁是教练? 依靠运动缓解焦虑的计划落了空,回到宿舍的安柠躺在床上,又一次失眠了。 感觉遇见木老师之后自己的睡眠质量断崖式下跌。 正无奈着,枕头边的手机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安柠心里一紧,拿起手机打开,果然见那个仙人掌头像上多了个红点。 my:明天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安柠编了一大段文字,最后全都删掉,直接发了张课程表过去。 我不酸:没课的时候都可以。 my:我九点半在云大东门等你。 我不酸:好的。 木颜的微信信息跟她本人的说话风格一样,简单直白,没有多余的反馈。 安柠本以为对话就到此为止了,刚要打字手机又震了一下。 my:你有衬衫吗? 安柠一想这确实是个问题,她总不能穿着大图案t恤去拍结婚照。 她想起自己有一套校服里面是白衬衫,虽然质量不太好,但应该能用。 我不酸:有的。 my:嗯。 这次安柠学乖了,等了半分钟确定木颜不回了,才打了行字发过去。 我不酸:木老师,我们需不需要签个婚前协议什么的…… 这事她也是今天又看到陈英和她爱人才想起来,人家俩人当时是签了财产协议的。 她虽然觉得自己跟木颜这种情况好像没什么必要,但还是决定提一句,如果木老师要签,她配合就是了。 木颜五分钟没回她。 不会又生气了吧…… 安柠盯着迟迟不刷新消息的手机有点忐忑,虽然她也不知道木颜有什么生气的必要,但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她想自己要不要发个道歉的表情包时,对话框弹出一张图片。 点开,是一张简笔画,应该是用手机软件画的,简单却传神的线条跟木颜的头像如出一辙。 是一只小狗被架着爪子往外面拖的表情包。 第15章 仿佛是怕她看不懂,画者还贴心的在旁边写了一个字——“滚”。 安柠噗嗤一声笑了。 木老师好可爱…… 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安柠想果然只要不对着木老师的脸,自己还是很有勇气的。 她回了个“好嘞”的表情包,正准备息屏,手机又震了一下。 my:早点休息。 安柠看着那短短的一行字,脑海里浮现出木颜的脸,却怎么都想象不出那张薄唇吐出这四个字的表情。 但礼尚往来是肯定的,不能没礼貌。 她纠回了一个盖被睡觉的小熊晚安表情包。 我不酸:晚安.gif 她关上手机,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担心的事落了地还是怎么,很快就睡着了。 木颜盯着自己聊天框里那只不断盖被的晚安小熊看了五分钟才退出界面,她的微信消息栏里,除了置顶的安柠以外,其他每个头像上都有红点,她点开一个最上面的。 三个月前 元紫:老大,你都失联四个多月了,我知道阿姨去世了你不好受,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啊。你给我回个信息行吗?工作室现在人心惶惶,都不知道你咋样了。 一个月前 元紫:老大你还活着吗?你再不回我我真报警了! 一星期前 元紫:《江海》卖出去了,价格比《悬崖》高了差不多二分之一,除了运营工作室的开销其他我都打你卡上了,具体的清单也发你邮箱了。你看见了就回个话行吗?现在微博上都在传你去世了! 木颜的工作室主管元紫是她的大学同学,算是极少数比较了解她的人,知道木颜心情不好或者创作不顺时就会失联,所以木颜大半年没回她消息她都没报警,还一直维持着工作室的正常运行。 my:找几个跳得厉害的告一下。 元紫:!!!!! 元紫:祖宗啊!你可算回来了! my:有事说事。 元紫: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一直有拍卖行问我你什么时候有新作,之前那个盗用你身份信息的家伙现在已经进去吃牢饭了。还有洛卡那边想做一个《江海》的联动珠宝,价钱给的挺高的,合同已经签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打款。另外a省画联准备在云城办个流动画展,想请你画幅画作为主展品。 my:其他的事你看着办,画画我最近没时间。 元紫:你忙什么呢?工作室的人都快闲出屁了。 my:工资照发,让她们自己找点事干。我明天去结婚,估计还要再休几个月婚假。 微信对面沉默了片刻,然后直接一个微信电话打了过来。 木颜面无表情的挂断。 my:有事再联系,你的尖叫就不要给我听了。 把自己主管的咆哮隔绝在了网络之内。 第8章 领证愉快 第二天早上,安柠上完第一节大课,就在舍友们饱含八卦的眼神中狂奔下楼,租了个共享单车往云大东门骑去。 上午的阳光还不算太热,夏风吹拂着女孩柔软的头发,也吹起她白色衬衫的衣角,长手长脚的女孩飞驰在宽阔的林道上,跟青春杂志封面似的,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到了学校东门,安柠锁了车,一边往校门口走一边给木颜发消息。 我不酸:木老师,我到了。 依旧是熟悉的秒回。 my:路对面,水蓝色越野。 安柠下意识地往路对面望去,就见一辆造型朴实,体积庞大的越野车停在树荫下,牌子她不认识,颜色是很少见的水蓝色,像是限量版。 安柠倒是挺喜欢这种高头大马的车,有种朴实的机械美 ,适应的路况也多,但这车跟木颜放在一块怎么看怎么不搭,像一个病弱的诗人手持丈八蛇矛。 这会东门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出入,安柠朝马路对面走,路上听到两个学生的对话。 “这车是限量版吧?颜色看着真漂亮。” “漂亮吗,钱换的,这个牌子的限量款至少得上千万吧?” 可惜她走得太快,没听见后面两句。 “这车停咱学校门口干啥?” “呵呵,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哪个有钱的老不要脸来接自家小甜心的呗。” 安柠她拉开车门,闻到一股浅淡清甜的香味,跟那天晚上她在梦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木老师这样的人,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甜呢? 安柠耳朵一热,心虚地看向事主,就见木颜单手撑在座椅的扶手上,看着车窗外的林荫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神色还是那么倦怠疏离,冷艳的眉眼垂下,光是一个侧脸就美得叫人心头一窒。 木颜也像杂志封面,只不过是时尚杂志封面。 她今天也穿了一件白衬衫,但光看那面料就知道这件能买安柠那件一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做足心里准备的安柠这次放松了不少,有种破罐破摔的自在感,盯着木颜手表上漂亮的表盘看了很久,像一只跟着钟表指针转动眼珠的猫。 周一并不是登记结婚的高峰期,民政局那方方正正的楼前停车位空了八成,看上去颇有些门可罗雀。 两人走进服务大厅后受到了很好的招待,负责登记的小姑娘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眼神却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第16章 这也不奇怪,虽然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异性婚姻依旧占据主流。估计十对里都碰不到一对同性,还是颜值这么高的。 已经到了这一步,安柠心如止水,甚至很有几分从容。 按照小姑娘的要求填了登记表,对方飞快地帮他们登记后,还贴心地给两人指明了拍结婚证件照的地方,笑容里饱含祝福,“两位真是登对啊,以后肯定会幸福美满的!” 登对吗?为了点学分结婚的安同学心虚地看了一眼前面女人单薄的背影。 虽然神色总是倦怠,但木颜的背总是笔直的。 可她又那么瘦弱,明明不算矮,却总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木老师应该需要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吧? 自己肯定是配不上木老师的,安柠试图在脑子里想象一个足以配得上木颜的形象,最后发现自己那恋爱经验为零的大脑中跟木老师外貌比较相配的就是各路偶像剧男主。 但按他们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估计刚说一句话就会被木老师怼自闭吧。 安柠被自己想象的场景逗得笑出了声,前面的木颜脚步一顿,回头扫了她一眼。 安柠赶紧收敛笑容,紧赶几步追上了木颜,走进了照相厅。 “两位,拍照之前请先宣誓。”一位工作人员喜气洋洋地指着照相厅一侧墙壁上的几行字道。 安柠看了一眼那墙壁,顿觉眼前一黑。 “无论贫穷富有,我都将不离不弃……” 能刻在民政局照相厅里的话,自然是类似于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真爱誓言。 这几句誓词写得很好,可她跟木老师又不是真的两情相悦喜结连理,她倒是不在意,但木老师怎么想呢? 安柠心里犹豫,但又不好直说,只能强装镇定,脸上却笑得有些勉强。 “不宣誓可以吗?”木颜看了眼女孩僵硬的嘴角,神色淡淡地问工作人员。 安柠茫然地看她,只看到了女人平静的侧脸。 “可以是可以……”工作人员迟疑地看着面前颇为养眼却又貌和神离的两位新人,规定里宣誓确实不是必要的,可哪一对来登记结婚的新人不是情意正浓之时?怎会甘愿放过这互表心意的绝佳机会。 “那就直接照相吧。”木颜打断了他的后半句话,径直走到了照相机前。 果然木老师是不愿意的…… 安柠松了口气,心里却又有些微妙的不自在,跟着走到木颜身边站好。 摄影师看了眼相机里的画面,对安柠抬了抬下巴,“小姑娘把衬衫领子理一下,皱巴巴的拍出来不好看。” “哦哦,好的!”安柠这才发现自己左边的领子都在那卷着,估计是早上上早课时走得急没整理好,她伸手去捋,但因为衬衫材质太软还有一部分卷在后领里,她整了半分钟也没弄平整,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她听见了旁边木颜的叹气声,心里生出一种恐慌感,怕木颜说出什么责怪的话。 后颈突然伸进一抹冰凉,安柠一个激灵,刚要挣扎,就听见木颜清冷的声音,“别动。” 她立刻就僵住了,这时她才感觉出那抹冰凉是木颜的手指。 纤细又柔软的手指灵巧的在她后领处别了一圈,就把她半分钟没捋平的衣领整得服服帖帖。 “转过来。” 安柠几乎是本能地服从了木颜的命令,她面向木颜,微微低头,看见女人颤动的睫毛和挺拔的鼻梁。 她真得很好看,比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她发愣这几秒的功夫,木颜已经帮她整理好了衣服,直接扳着她僵硬的肩膀把她转了回去,对摄影师道,“开始吧。” 照相厅里的工作人员包括摄影师在内,个个都是一脸姨母笑,负责宣誓的工作人员开始怀疑这俩人不宣誓是不是在玩什么情趣。 摄影师拍了两张,看着照片不太满意地皱了皱眉,又对安柠道,“你身子别那么僵,放松一点,拍出来跟蜡像似得。” 安柠奋力点头,身子僵硬得更厉害了。 摄影师又转向木颜,“还有你,能笑得大一点吗?我都看不出来你笑了。” 木颜:“……好。” 摄影师又退后两步,比了比两人中间的距离,“靠近一点,这是结婚照,又不是单人证件照。” 安柠不知所措,放松她深呼吸几下倒是勉强能做到,可是怎么靠近?靠多近? 还没等她纠结完,腰突然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搂住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轻薄的衣服下那人略低于自己的体温。 木颜整个人几乎靠进了她怀里,安柠又闻到了那股很好闻的浅淡香气,有一点点甜。 她没来由的觉得渴,轻轻咽了口口水,脑子里浮现出黄露转进群里的文章。 对方的体味都会催生欲望……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营销号文章啊? 她懊恼地甩了甩头,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脸上浮现出自然的笑意。 摄影师终于抓拍下了自己满意的照片,对着两人比了个大拇指,“可以了。” 然后安柠就感觉怀里的人跟兔子似的踹了自己一脚飞了出去。 好吧,其实只是轻轻地推了一把,甚至都没能让体格强健的安同学后退一厘米。 她下意识的看向木颜,女人侧着头,连侧脸都没给她。 第17章 可惜她视力不错,而木颜皮肤又实在太白。 安柠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看到木老师泛红的耳朵的。 也可以理解,毕竟刚才木老师主动搂了自己,她看上去不太像经常跟人拥抱的样子,可能不习惯吧? 可尴尬难道是会传染的吗?为什么她现在脸也这么热。 拍完照片后,结婚证很快就出来了。 安柠坐在回程的车里,看着手中小红本上的照片有些失神。 照片上的两人靠的很近,自己笑得有点呆,而另一个人眉眼弯起,露出了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温柔笑容。 安柠看了看照片上木颜的笑脸,又看了看自己旁边面无表情开车的女人,怅然若失。 “你看什么?”木颜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没,我就是觉得木老师你笑起来很好看……”安柠话都快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一把捂住嘴,还不忘说出一句模糊的,“呃,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对,你笑起来确实好看……” 在她的语无伦次中,木颜只是斜了她一眼,“把证收好,你不是还要用它换学分吗?” “嗯,嗯。”安柠答应着把结婚证收进包里,她发现经过这一天的相处,自己好像没那么怕木颜了。 准确的说,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即使迟钝如她,也能感觉出木老师对自己其实挺……温柔的。 可自己之前为什么会留下害怕的印象呢? 她还是想不明白。 车开到校门口已经临近中午,安柠下车后跟木颜道了谢,而女人只是倦怠地摆了摆手。 她走到马路对面,回头看了一眼,水蓝色的越野还停在原地,周边人来人往,这个庞然大物居然显得有点孤独。 安柠突然觉得自己离开时那句谢谢太过单薄,怎么说今天也是她们俩领结婚证的日子,就算是假的,也不能这么草率。 她有心回去再说两句,一来不知道说什么二来又怕突兀,四下寻了一圈,刚好看到校门旁的奶茶店。 木颜看着安柠走到马路对面就转过了视线,因为她不知道这次以后还要过多久才能再见到安柠,被嫉妒冲昏头脑,用荒谬的理由结婚就算了,难道还要不知羞耻的继续粘上去吗? 没有她安柠也过得很好,而现在这场闹剧,唯一的原因是她的私欲。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车前盖上斑驳的树影,看着来来往往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感觉着那点微薄的暖意渐渐消散,她又开始缓慢的腐烂。 接下来去哪?该回画室吗?可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画不出满意的作品的。 没有爱,没有恨,连痛苦都浮于表面,失去画者情绪的灌溉,画就只是画而已,技术再高超巧妙,也掩盖不了表达的匮乏。 而现在的她,就像一支内容物已经被消耗殆尽的牙膏,习惯性的挤压一无所获。 木颜按着发痛的额角,决定再在这停一会。 “叩叩。”车窗传来敲击声,木颜皱眉,转头就看见高个圆脸的女孩一手提着两杯奶茶,一脸献宝的表情又敲了两下车窗。 木颜:“……” 她打开车门锁,又按下车窗。 “木老师给,奶茶。”安柠没有上车的意思,仗着手长直接把奶茶塞给她,女孩笑得比怀里的奶茶还暖,“祝我们领证愉快!” 木颜慢慢握住那杯奶茶,暖意慢慢在掌心蔓延,她低下头轻笑,继而毫不客气地对呆愣的女孩说,“行了,赶紧回去吃饭,你下午第一节不是有课吗?” “哦,好。”女孩乖乖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这次她没有回头。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木颜才不紧不慢地扎开奶茶喝了一口。 过于甜腻的味道冲击着味蕾,她皱了皱眉。 太甜了。 不过也挺好喝的。 第9章 我已经有恋人了 领完证后安柠的生活一如既往,只是不会因为要去山里挖红薯耽误训练了。 铁树先生更新了一条微博,什么文字也没有,只有一张结婚证照片,在微博热搜上挂了一天,很多人都猜测他是因为结了婚被幸福包围所以画不出震撼人心的画了。 对此唯二知情人安柠表示,不信谣不传谣。 微信消息栏里,仙人掌头像再没有一点动静,虽然爸爸交代过自己要多跟木老师联络,但她也不知道两人能聊点什么,木老师是大画家,但她知道的画家也就高中历史课本上讲得那些,总不能跟木老师聊羽毛球吧。 时间在纠结中过去,耽误的久了,也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国庆假期过后,通过选拔的大一新生正式加入校羽毛球队,教练们为了大家更快的熟悉,专门找了个大教室开新生欢迎会,把现在在学校的队员都叫上,满满坐了一屋。 大一新生们坐在前几排,安柠作为大二学生坐在第二梯队,后面是陈英等大三的学生,大四的学长学姐们现在要么已经签了俱乐部天天飞来飞去的打比赛,要么就是正在为进入国家队拼搏,来得人很少。 “这届新生都挺活泼啊。”旁边的队友任甜甜捅捅安柠,小声道,“颜值也高,你看那个,今年体院的校花还是属于我们的。” 任甜甜是云大羽球队的双打主力之一,人如其名长得很甜,就是有点话痨。 第18章 “我们大一的时候也差不多吧。”安柠顺着任甜甜比划的方向看去,正好与一□□头接耳的新生对上了视线。 那群女孩中其中一个正指着她说着什么,其他人听得津津有味,见她看过来,女孩们也不害怕,吐吐舌头就移开视线,只有那个长得比较出挑的女孩还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有些炙热。 安柠默默地收回视线问任甜甜,“我脸上有东西吗?” 任甜甜耸耸肩,一脸的哀其不争,“打球拼得就是一个气势啊宁宁!她看你你也看她,反正人家也挺好看的你又不吃亏,还有你到底啥时候脱单啊,你知道我每天要帮你挡多少狂蜂浪蝶吗?他们现在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王母娘娘。” 其实我已经结婚了,虽然是假的。 安柠在心里念叨了一句,感激地摸摸任甜甜毛绒绒的头,“明天请你吃饭。” 这届大一新生确实比他们那一届活泼,教练在上面喊了半分钟,教室里才基本安静下来。 “当个体育老师还得天天喝胖大海,作孽啊。”教练猛灌几口茶,指了指第一排右侧第一个男生,“大一的新同学一个个上来做自我介绍啊,家住哪啥时候开始学羽毛球的擅长啥看上哪个学长学姐了,快快快快快!” 大部分搞运动的学生不管性格如何,行动力还是有的,被点名的男生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上去开始自我介绍。 “你当时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往后排看了眼,有几个学长那眼神跟狼一样。”任甜甜小声笑道。 安柠哭笑不得,她想起刚上大学没多久就有学长在她们宿舍楼底下摆爱心蜡烛跟她求爱,最后被宿管阿姨拿着灭火器无情秒杀。 好在现在经过一年多契而不舍的拒绝,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人会来骚扰她了。 安柠正心里庆幸着,就见刚才跟她对视那女孩已经上了台。 她怎么还盯着我看? 安柠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叫荆彤,云城本地人,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练羽毛球了,当然也不是什么正规的训练。”女孩落落大方地做着自我介绍,眼神却一直粘在安柠身上,连安柠后座的陈英都感觉不对,踢了下她的椅子。 “我擅长单打,目标是成为职业球员。还有最重要的,今天我最喜欢的羽毛球运动员也坐在台下,安柠学姐,我喜欢您很久了,能做我女朋友吗?”女孩脸颊通红,却还是坚定地盯着坐立不安的安柠,勇敢地说完了自己准备了很久的话。 周围变得无比安静,安柠看见讲台旁的教练喝进嘴的茶忘了咽,这会茶水已经顺着脖子流进polo衫里了。 她坐在座位上,内心没什么波动,就是脑子有点麻。 这大概是云体羽球队成立以来,第一个在自我介绍大会上表白的勇士,也不知道这位女孩是真的社牛还是做好了不成功便社会性死亡的准备。 片刻的沉默后,整个教室里响起了足以掀翻屋顶的欢呼声。 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更何况这群血气方刚的学生。 杂乱的欢呼和尖叫在短暂的混乱过后,汇成一句整齐划一的话。 “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无数人声汇聚成一柄利剑朝安柠扎过来,她只觉得吵闹,拍拍抓着自己衣袖的任甜甜以示安慰,回头给了陈英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站起身。 随着她的起立,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一群人期待的眼神看向她,另一群人则从她的神情中看出端倪,幸灾乐祸地看向台上的女生。 安柠看着女孩通红的脸,对方也看见了她脸上的表情,亢奋慢慢褪去,眼神开始躲闪。 对不起。 “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是我已经有恋人了,所以不能接受你的告白。” 虽然自己跟木颜的婚姻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但毕竟证是真的,至少在这场婚姻存续期间,自己就算是在谈恋爱吧。 安柠对脑海中木颜的脸道了声冒犯。 短暂的沉默后,教室再次陷入了一片嘈杂之中,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整齐划一的起哄,而是群体性的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在讨论体院院花到底花落了谁家,没有人再关心台上的女孩。 这对她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安柠看着女孩逐渐蓄满泪水的眼睛,给了她一个歉意的眼神。 “对不起!”女孩冲她点点头,飞快地跑下讲台趴在座位上哭了起来。 安柠心里也不太好受,她不喜欢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白,因为告白的时候她被围观者架了起来,但等拒绝后,就是告白的人被架起来了。 她不希望别人受伤,即使那个人无意中给她添了麻烦。 “哼,什么有恋人了,我看是被包养了吧?”一片窃窃私语中,一声阴阳怪气的嗤笑突兀的响起。 教室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发声的人。 那人也是个身高腿长的女生,一身价值不菲的潮牌,穿得像个字母表,此刻正一脸挑衅地望着安柠。 却是体院女单地另一位种子选手,洪天娇。 第10章 富婆姐姐 洪天娇此人,跟安柠一样是大二学生,也是现在女单的主力之一,她家境富裕又天赋尚可,从小学开始接触羽毛球起就树立了天下无敌的信念。 第19章 可天下无敌又不是打游戏开挂,按个键就无敌了。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洪天娇在进入大学后,就遇到了她目前职业生涯中过不去的坎——安柠。 要是对方也跟她一样家境富裕从小练习就算了,可在第一次输给安柠的时候,洪天娇就悄悄打听了此人的生平。 在得知安柠不止家境一般,还是高中才练的羽毛球之后,洪大小姐脆弱的玻璃心彻底绷不住了。 一开始只是在赛场上暗暗较劲,后来又发展成赛场下的阴阳怪气人身攻击。 教练训过她很多次,但她一直我行我素。 “你嘴里不干不净什么呢?!”安柠还没反应过来洪天娇说得是自己,耳后一声巨响,后排的陈英拍桌而起,指着洪天娇怒道。 安柠脾气好,平日里听到洪天娇那些话只当没听到,陈英可不惯着她,两个人吵的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又没说你,你急什么,”洪天娇斜了陈英一眼,得意洋洋地看着安柠,“有些人天天装模做样的,其实不就是嫌贫爱富吗?” 这会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在说安柠,连教练都拧起了眉头,“洪天娇,再胡言乱语就给我滚出去!” 洪天娇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坐正了。 新生欢迎会终于能继续下去,但有心情听自我介绍的人已经不多了,前排的新生们依然不时朝安柠投来目光,只是眼神已不再是纯粹的憧憬,掺杂了一些玩味与八卦。 “宁宁,没事,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人,没人会信的。”任甜甜还以为安柠发愣是被伤到了,安慰道。 “嗯,我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嘛,”安柠笑笑,心里却有些疑惑,“就是有点好奇她是从哪听到这种消息的。” 洪天娇以前顶多变着花样说她长得丑又打不好球,这些都是主观意义上的东西,说白了就是看她不爽。 安柠自觉自己不比人民币讨人喜欢,所以也没放在心上过。 但像今天这样明目张胆的造谣,还是第一次。 #体院校花校门口上豪车扬长而去# 电脑屏幕上云城大学主论坛首页热榜第三,硕大的标题有点扎眼。 “这看上去确实有点像你啊宁宁。”黄露犹疑地看向她。 “不是像,这就是我,”安柠无语地打量着那张照片,“那天我不是出去约会了吗?” 帖子里的照片拍得很糊,像是临时起意的抓拍,虽然只拍到了模糊不清的侧脸,但那个身形认识她的人基本都能看出来。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上个车还能引出这种事端,一时间觉得好笑又无奈。 “卧槽,富婆姐姐!”黄露不愧是搞文学的,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所以,宁宁上得是自家女朋友的车,这合情合理啊。”卢临义正言辞道。 陈英实事求是,指着下面一溜包养的回帖道,“问题是怎么让这些家伙觉得合情合理。” 帖主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亲眼看见安柠上了车,论坛里都披着马甲,下面的话自然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拜金女”,“不要脸”,“人不可貌相”之类的论调都出来了。 “有完没完……”黄露一脸凝重,“宁宁你先别看了,我去找版主把帖子删了。” 卢临举手,“光删没用,重要的是得澄清。” 陈英一拍脑袋,“既然那是宁宁你的……女朋友,你让她出来澄清一下不就行了。” “对啊。”其余两人也恍然大悟地看向安柠。 被三双眼睛期待地注视着的安柠瞬间感到了压力。 “我尽量吧,她……工作挺忙的。” 一个多月不跟人说话,开口就是为了这种事情,不太好吧。 当晚,安柠躺在床上,盯着自己跟木颜聊天记录最后那只不断盖被的小熊看了十分钟,才犹犹豫豫地在对话框中打出一个字。 我不酸:在? 对面依旧回得很快。 my:嗯。 这怎么接? 还没等安柠纠结完,对话框里又弹出一句话。 my:有什么事? 上次坐你车去领证的时候被人拍到了,现在都在造谣我被你包养了……你能不能帮忙澄清一下? 不行,说不出口。 同样意思的一段话被安柠翻来覆去打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全部清空。 她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这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感觉关系值不够请人家帮忙”的感觉。 反正帖子已经删掉了,真认识自己的人肯定也不会想歪。 给自己的逃避找着理由,安柠打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不酸:也没什么事,就是聊聊天。 对面沉默了两分钟。 my:你很闲? 木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没事找事。 安柠欲哭无泪地回。 我不酸:还好,那我就不打扰了。 那边继续沉默。 安柠看着对话框上面“对方输入中”的字样来来回回闪了好几次,对话框终于又弹出一条新信息。 my:你真的没事吗?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行字,但安柠却仿佛看见木颜坐在自己对面,那双单看有些扎人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声音平缓。 她没来由的涌上一点担忧,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还好现在不是真的面对木老师。 第20章 我不酸:真的没事。 对话到此结束,安柠最后还是没有麻烦木颜,黄露帮她在论坛发了个澄清帖,但收效甚微,也只有了解安柠的人才相信,像洪天娇这种本来就对安柠有意见的,自然是抓紧一切机会冷嘲热讽。 新生欢迎会后,很快就到了一年一度的云体飞羽杯。 所谓云体飞羽杯,是云体羽毛球队为了激发大一新生的竞技热情而举办的比赛,参赛队员是所有今年入队的大一新生。 虽然比赛是为大一新生准备的,但因为大部分学生在进入体院前都没有经过系统集中的羽毛球训练,所以观赏性不佳,观众们最期待的反而是决赛过后的表演赛。 在比赛中取得冠亚军的新生,将和球队单打种子选手们组成双打组合并决出胜负,胜者也可以得到小小的奖品。 单打选手打双打本就容易出笑果,再加上种子选手们本身已经是圈内小有名气的运动员,自然更多人愿意看。 决赛当天,教练找到坐在团队席上围观比赛的安柠,语气很随便,“表演赛算你一个?” “行。”安柠爽快答应,眼睛还留意着场上的比赛。 没想到居然能在决赛里见到熟人。 安柠发现其中一个选手正是当众跟自己表白的荆彤。 作为一个刚入学的新生,荆彤的攻击和防守都已经有模有样,实属难得。 但她的对手明显经验身高都更强一些,一直在压着她打。 这届新生真是卧虎藏龙,看样子荆彤要输。 安柠正专注地看着比赛,突然身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冷哼。 “今天身边没跟着护法啊?” 安柠转头一看,确实洪天娇,此刻正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斜睨着她。 她说的护法该不会是英姐吧? 安柠心里庆幸今天陈英出去约会了没来看,要不台上胜负还没决出估计台下已经吵翻天了。 她当没听见准备继续看比赛,洪天娇却又开口道,“看来今年的表演赛就是我们两个配台上那两个了,我可不跟你的小迷妹一组,晦气。” 安柠皱眉,“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现在不止骂自己,连跟自己有关的人也不放过了吗? 洪天娇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安柠会还嘴,反应过来后冷哼一声,丢下一句“反正这次你输定了!”扬长而去。 安柠想不明白洪天娇为什么对自己敌意那么大,要说是因为赢过她,自己又不是场场都赢,两人间的比赛只能算是互有胜负。 总不能自己场场都输吧? 安柠不理解,再回头看场上,比赛已经接近尾声。 跟她想得差不多,胜局一比一,现在进行的第三局,荆彤的对手比分大幅领先,很快,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 颁奖仪式过后,安柠看到教练站在休息室门口朝自己招手,进去一看,冠亚军和洪天娇都在。 两个刚才还在台上搏杀的对手此刻彼此间的气氛不甚友好,洪天娇更是独狼一条,三人在四周都是柜子椅子空间下狭窄的休息室里站得三足鼎立,暗流涌动。 “表演赛三天后举行,你们自己决定一下队友,别太较真,就是打着玩的。”教练一看形势不妙,交代了两句便迅速逃离风暴中心,只留下安柠进退两难。 “咱俩一块,”教练一走,洪天娇就一步上前拉住了冠军选手的胳膊,又对荆彤戏谑道,“跟自己的明恋对象在一起,输了也不会太伤心吧?” 冠军选手看看安柠,想说我想跟安学姐一块又怕得罪了洪天娇,只能作罢,被洪天娇拉着出了休息室。 而荆彤本就因为输了比赛心情低落,又被她这么一刺激,当场眼泪就下来了,蹲在那呜呜地哭了起来。 安柠:“……” 这都什么事啊。 第11章 很想见安柠一面 刚打完比赛的女孩头发衣服上的汗都没干,缩成一团哭得伤心,怪可怜的。 虽然有意要跟她保持距离,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安柠也实在狠不下心,从自己柜子里拿了纸巾,走过去递给女孩。 “不要太伤心,比赛总有输赢,尽力就好。” 荆彤抬起头,眼红的跟兔子似的,犹疑地接过纸巾,小声道,“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其实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安柠心知要不是自己,荆彤也不会被洪天娇奚落,一时间有点愧疚。 她原本准备跟教练说得那样随便打打,现在看来还是尽量把表演赛赢下来吧……至少别输得太难看? “这样吧,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来球馆练习一下双打,我请队友做陪练。”安柠下意识地伸手想拍拍荆彤的肩,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只是语气温和地劝她早点回去。 她的动作被荆彤看在眼里,女孩眼神黯了黯,抽抽鼻子,道了谢起身离开。 第二天下午,安柠拉来了陈英和另外一个擅长女双的队员给她跟荆彤做特训。 说是特训,其实就是她们三个单打选手被唯一的双打选手轮流嘲笑。 要在短时间内训练出双打球员之间的默契自然是不可能的,经过一下午的训练和纠正,安柠才勉强改掉了试图一打二的毛病,不满场乱蹿了。 而荆彤,却始终有些畏首畏尾,发球接球的水平比起单打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第21章 其他两人都没有察觉,只当是大一新生水平有限,但昨天观看过荆彤比赛的安柠却知道这不是她的真正实力。 她也没多想,等训练完四人在场边休息时,直接问荆彤: “你接球的时候总会犹豫,是有什么问题吗?” 荆彤心里一震,看向安柠。 年轻的球员此时已经扯下了束发带,汗湿的刘海凌乱的散在饱满的额头上,她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使得她看上去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稚气,栗色的鹿眼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只有单纯的疑惑。 被这样澄澈无邪的眼神看着,荆彤竟然感到了一点罪恶,为了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小心思。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我担心接不好,会妨碍你发挥,要是再输了,那个人肯定又要嘲笑你……” 安柠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自己都没想这么多,语塞片刻后才安慰道,“呃,你不用有太大压力,我们尽量赢,输了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你还是在乎点好,”旁边的陈英给两人一人分了瓶饮料,知心大姐似的拍拍荆彤的肩膀,“妹妹,以前的事咱都不提了,专心把这场比赛打好,既然是比赛,赢当然才是最关键的,可别跟这位一样,佛得不像个正经选手,”她指指安柠,“你知道我们教练怎么说她的吗?”她压低嗓子模仿教练的嗓音,“虽然尽力在打了,但也不是很想赢的样子。” 荆彤没忍住笑出了声,安柠轻轻踢了陈英一脚,也跟着笑了。 “几位同学,我能拍个照吗?”正在这时,一个负责比赛后勤的男生拿着相机走了过来,“这边要写个公众号,给飞羽杯做宣传。” “你拍她俩,”陈英和另一个女生迅速起身,只留下安柠和荆彤,“这两位一个是上届的冠军,一个是这届的亚军,过几天还要打表演赛呢。” “啊,那再好不过了,两位笑一下。”男生大喜过望,举起相机就对准了两人。 安柠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话扬起了嘴角,男生拍了照之后很满意的道谢离开,四人也都累了,于是就此解散。 当晚,教练把一个公众号转进球队大群,看题目应该就是那个男生说的公众号,安柠顺手转到了朋友圈里,上床睡觉。 深夜,明亮宽敞的画室中央,木颜坐在一片空白的画架前,低头看着几乎填满了垃圾桶的碎纸屑,有点想吐。 还是不行。 女人纤细匀称的手指梳起脸侧的长发,烦躁地揪扯着。 自己是不是再也画不出来了? “画不出来就去死!” 她看着空白的画纸,想起小时候,母亲拽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摔在画板上。 头痛与无力感跨过了漫长的时间,再一次降临在她身上。 儿时的梦魇挥之不去,即使曾为它所困的人已经长大成人,盛名加身。 毕竟无论用多少科学与道德粉饰自身,人本质上依然是一种动物。 既然是动物,就有被驯化的可能。 在她最需要爱的时候,剥夺掉其他的一切,只留下绘画。 人就会慢慢变成一种工具,就像跑轮上忘记疲劳的老鼠一样,跑到死为止。 一个无法正确行使功能,无法获得成就感的工具,会因为无法实现自己仅有的价值而痛不欲生。 这是任何一个正常长大的孩子都不能理解的情绪,但或许恰恰是母亲最希望的结果。 看来,母亲的驯化很成功。 她抬手,纤细匀称的指尖慢慢摸上画架上的美工刀。 冰凉的刀身刺激着手心,刀头向前推进发出清晰的咔咔声,手臂的皮肤已经感受到刀尖的冷意。 相似的感觉与不堪重负的神经让她的记忆产生了混淆,好像回到老宅里,好像下一秒,安柠就会敲响那扇紧闭的门。 她眼前浮现出一个女孩稚嫩的脸庞。 “木颜,看着我,你看着我。” 严肃的神情与那张孩子气的脸并不相配,却是她唯一的安全感源泉。 “画不出来也没关系,不要再逼自己了。” “不怕,不怕,我在。” 她想起那把被安柠偷走的刀。 即使是现在,即使忘掉了一切,她依然不希望自己受伤。 自己又怎能如此……自甘堕落? “砰!” 美工刀在木地板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坑,木颜双手抱头,眉头紧锁,喃喃道:“不,我不能……” 准确的说,如果没有安柠,母亲对她的驯化会很成功。 心绪慢慢稳定下来,她突然很想见安柠一面。 看了看墙上指向三点的钟,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在点开安柠的对话框前,注意到下方的发现图标上有个红点。 她屏蔽了除安柠外所有人的朋友圈。 木颜点开朋友圈,果然见顶着柠檬头像的安柠转了篇文章。 “带你走进云城体院云体飞羽杯” 这是一篇宣传羽毛球比赛的文章,跟安柠似乎没什么关系。 木颜心不在焉地刷着屏幕,却在最后一张照片处停下了。 照片上是两个年龄相仿的运动装女孩,其中一个有一张很可爱的小圆脸。 两个人大概是刚刚打完球,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头笑得开心。 第22章 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朝气蓬勃,坐得很近,看上去很相配。 木颜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冷哼一声,丢开手机。 第二天,醒来的安柠拿手机关闹钟,发现昨天晚上四点有人给自己发了两条微信消息。 谁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她疑惑地打开微信,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睡意全无。 my:文章“带你走进云城体院云体飞羽杯”。 my:15号的表演赛,我要去看。 第12章 就是很好看的意思 我不酸:啊? 安柠几乎是本能地这么回了一句。 my:不行? 我不酸:当然不是!不过我们这个比赛其实不太正规……您其实可以去看更大型的比赛,那天正好是b羽决赛,现在还可以订到票。 不知为何,一听到木颜要来,安柠就不由自主的紧张,她是个比较佛的人,就算是很重要的比赛,也很少有这种心悸感。 虽然云体羽毛球馆也挺大的,但那可是木老师,就算心血来潮来看羽毛球,也应该去看国家级的决赛,而不是看她们两队临时抱佛脚的双打选手在这菜鸡互啄。 my:我就要看这场。 平静的陈述句,一点余地也没留。 安柠手指悬在屏幕前,上牙不自觉地咬着唇。 那她就只能…… 我不酸:那我去找教练,给您要一张内场票。 所谓内场票,其实就是坐在队伍席近距离看比赛,算是云体羽毛球队给自家队员的福利,平时经常有队员带自己的恋人来看比赛。 安柠入队一年多还没使用过这项权利,但她现在觉得这福利挺好的。 观众席前面的座位很不好抢,总不能让木老师坐后排吧,也不知道她近不近视。 到了训练时间,安柠第一时间找到场边的教练,“教练,咱这的内场票还有吗?我想要一张。” 教练震惊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安柠有些不自在了才从包里翻出票递过去,语气不确定道:“你真谈恋爱了?” 教练虽然不觉得安柠会骗人,但更不觉得她会谈恋爱,榆木疙瘩哪能说开窍就开窍? “是的……”安柠心虚地接过票塞进口袋里,跟做贼似的跑回训练场。 比赛当天,羽毛球馆的观众席坐了个半满,前排座位很多都是两个座挤了三个人,观众多是周末闲来无事的大学生,提着奶茶零食,一边刷手机一边说笑着等比赛开场。 休息室里,要比赛的四人已经都换好了运动服原地做着简单的热身,其他队员顶着若有若无的硝烟味默默吃瓜。 不过这也是少有的洪天娇碰上安柠不会出言嘲讽的时候,这会她正绷着脸转着手腕,仿佛一会要打得不是羽毛球而是安柠那张招人稀罕的脸。 跟她的蓄势待发相比,她的对手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木老师还没来吗? 安柠第十一次打开微信,第十一次失望地熄灭屏幕。 她是不是不打算来了…… 她现在也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想法,只觉得心里静不下来。 一开始人家要来的时候劝人家别来,现在人家好像不来了却又有点失落。 什么毛病? “前辈,你还好吧?”旁边的荆彤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几分担心的问道。 “呃,没……”话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安柠立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便对荆彤说,“你先热身,我很快就回来。” 然后在其他人几分八卦的眼神中夺门而出。 my:我到选手通道口了。 我不酸:我马上到,一分钟。 没什么人的走廊上,安柠迈着两条长腿跑得飞快,远远就看见通道口站着一个瘦弱的人,被她的脚步声惊动,那人身形微动,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兰花。 “木老师!”安柠一直从冲到通道口才停下,顾不上喘息先掏出门禁卡给木颜开了门。 等她扶着门禁机喘匀了,才发现身前站着一个人。 木颜声音凉凉的,“跑这么快,一会不用比赛了?” 虽然话不像好话,但安柠感觉木颜没有生气,所以她也没觉得委屈,抬头笑道,“没事,我已经……” 好了两字卡在嘴边,因为主人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面前的女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衬衫是棉质的,看上去比领证那天穿得那件要亲民许多,很简约的立领设计,下摆处却别出心裁的绣了几朵怒放的白玫瑰,冷艳美丽的色彩既不喧宾夺主,又赋予了它与众不同的美丽。 就像木颜虽然在穿得比安柠还像个大学生,但把她塞到前排观众席里,只要你能看清观众们的脸,你依然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一个多月没见,木老师好像又瘦了一点? “你看什么?” 不着边际的思绪被木颜的声音拉回现实,安柠慌乱地错开视线,“没,没,我就是觉得你穿这身很显年轻,”不等木颜发作,反应过来的她又赶紧找补一句,“就是很好看的意思!” “哼……”耳边一声轻笑,安柠循着声音看向木颜的脸,却没发现什么端倪。 女人还是那副倦怠疏离的模样,直接无视了她的冒犯,“所以,我从哪进场?” “我带你去。”安柠刚要引着木颜进场,走廊尽头转出一人,看见她便挥手道,“宁宁,你不在休息室准备比赛跑出来干什么?” 第23章 那人正是陈英,她这个问句声调越来越弱,直到在看清木颜的脸时彻底收了声。 安柠就看见陈英跟眼抽筋了似的冲自己狂抛媚眼。 这应该是在问木老师是不是我那个结婚对象吧? 安柠轻轻点头示意,“我先带……木老师进去,马上回去。” 这位漂亮又有钱的姐姐居然是老师吗?这个气场不太像啊。 面对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木颜,陈英默默收回了想拍对方肩膀的手,却也不打算放过这个吃瓜看戏的好机会,“木老师是吧,来都来了,您要不要参观一下我们的休息室?” 姓洪的还真以为自己抓到了宁宁的小辫子,这几天天上蹿下跳阴阳怪气,她早就看不下去了,现在正好正主上门,宁宁脾气好,这位木老师看上去却不是那种会惯着别人的人。 安柠:“!?” 陈英的眼神透着点狡黠冲她眨眨眼。 安柠知道她的意思,无非是想让她带木老师见个光,清扫谣言。 可木颜又不真的是她女朋友。 “不用了。” “在哪?”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发言双方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 安柠一脸懵,木颜则只是微微挑眉,深黑色的眸子扫向她,隐有不满。 “她又没问你。” 第13章 宁宁的女朋友 我这不是想着你不会想去吗? 安柠欲哭无泪地跟在两人身后,想不明白木颜怎么会想去一个学校羽毛球队的休息室参观。 休息室是选手准备和休息的地方,就算打扫的再好,汗味肯定是有的。 还有体院的女生十个里七个都是自来熟,要是一拥而上打招呼…… 木老师不会嫌弃吧。 安柠满脑子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担心,加快脚步拉近了和木颜的距离。 “跟大家介绍一下,宁宁的女朋友,木老师!” 陈英一把推开休息室的大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汗味,木颜脚步一顿,但最后还是走进去,跟那群高她大半头此刻n脸震惊的大后生们对视数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上次跟这么多人同时打招呼大概还是大学时被人催着做自我介绍。 “木颜。” 她也像大学时一样,吐出两个毫无起伏的音节就没有下文了。 放在寻常的社交秩序里,这当然算不上礼貌。 好在现在其实也没人关心她说得是什么。 “啊!” 先尖叫出声的是任甜甜,其他人紧随其后,此起彼伏的声浪直接把刚进门的安柠震得后退一步。 不至于吧? “别!”眼看自己跟木老师相比过于“人高马大”的队友冲上来就要抓木老师的手,安柠赶忙一个跨步挡在木颜身前,千钧一发挡住了任甜甜的魔爪。 “不是,你好歹让我们跟嫂子说句话啊,这么小气嘛?”其他十几个人慢了一步,等她们到跟前时,安柠已经把木颜挡在了角落里,连脸都看不见了,平日里笑呵呵的女孩表情肃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活像头护崽心切的野兽,顿时有队友委屈地控诉道。 “……”木颜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很大一只的安柠和她对面一个比一个高的队友,一时间有种误入巨人国的错觉。 她一直没觉得自己特别矮,现在这群小孩吃什么长这么高? “不是,你们打招呼就好好打招呼,别上手……”安柠一个头两个大,她得先讲清楚,这群人平时打招呼都没个轻重,木颜又不像她们皮糙肉厚的,那肩膀窄得都硌手,被眼前这群一人拍一下非肿了不可。 “行吧,你让开,我们保证只动嘴。”队友们看了安柠身后瘦弱“娇小”的女人一眼,面面相觑,一面惊讶安柠这窍开得也太快现在就知道心疼女朋友了,一面又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位姐姐身板跟林黛玉似的,确实不太适合她们的打招呼方式。 “姐姐,您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确认队友们都已经冷静下来,安柠才抱着点戒备让开了身子,任甜甜立刻迫不及待地发问。 “不是,我是梦城大学的,已经毕业很久了。”出乎安柠预料的是,木颜既没有遮掩也没有不耐烦,女人声音冷淡而平静,中规中矩的回答叫人挑不出毛病。 “哇……”任甜甜发出一声惊叹,梦城大学是a国没有争议的顶尖学府,其中最厉害的是艺术系,出过很多闻名遐迩的艺术家,她看木颜衣着简约却暗藏设计,又问了一句,“那您是个艺术家啦?” “称不上艺术家,只是个画画的。” 安柠的心随着这句话提到了嗓子眼。 木老师不会要在这自爆身份吧? 那再有五个她也拦不住这群人。 就算自己的队友们都不关心艺术,但铁树先生的大名哪个云城人能不知道呢?到时候休息室非变成铁树先生见面会现场不可。 “没什么名气,混口饭吃。” 直到木颜下半句话出口安柠才轻轻松了口气,饶是厚道如她此时也忍不住在内心腹诽一句。 木老师这口饭混得标准有点高啊,不才在下区区全国第一? “该我了该我了!”任甜甜还要再问,就被另一个队友扒拉到一边,女孩八卦的眼神在两人身上巡了一圈,语气里透着兴奋,“您跟宁宁是怎么在一起的?” 第24章 “相亲。”木颜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安柠都还没来得及担心问题就已经结束了。 “哦~”休息室里一片了然的嘘声,很多人看安柠的眼神都在说“平日看你小子浓眉大眼不解风情,没想到私底下居然偷偷相亲!” 安柠:“……” 就当是吧。 就在气氛一片其乐融融之时,一个饱含妒忌的声音打断了正在进行的提问。 “我有个问题,”洪天娇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像是在强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您知道安柠被包养的事吗?” 原本热闹的休息室一下安静下来,队友们一起看向洪天娇,几分无语几分厌烦,原本挤在木颜面前的人群慢慢让开,好让她看清那个没眼色的肇事者是谁。 “你……”安柠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她实在不应该纵容洪天娇的,早在对方一开始嘲讽她的时候,她就应该制止并反击,就算很麻烦很影响队伍和谐,也好过在木颜面前再次社死。 她刚想让对方闭嘴,木颜淡漠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意思很明确。 你别管。 安柠乖乖闭了嘴。 木颜看向得意不已的洪天娇,语气辨不出喜怒,“你什么意思?” “看样子您不知道啊?”洪天娇自动将安柠的闭嘴当成了示弱,虽然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身上的气质让她有些发怵,但在极大的报复快感中,她还是说了下去,“9月23号那天,她在校门口上了一辆帕兹,限量版的,最低配也要千万以上!” 完蛋了…… 安柠痛苦地捂住脸,只听见木颜依旧平静的声音。 “我知道了,现在我也有一个问题。”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面容清艳神色冷淡的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车钥匙,放到桌子上面。 钢制包边的钥匙与休息室中央的玻璃圆桌磕碰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震得满屋比她高壮的女孩齐齐打了个激灵。 “我开自己的车接自己女朋友出去玩,关你什么事?” 第14章 你还想说什么? 洪天娇脸上盛气凌人的笑容已经凝固,盯着桌上的钥匙一眨不眨地看,越看表情便越扭曲,最后竟像要把那钥匙吞下去一般。 原本吵闹的女孩们此时也鸦雀无声,她们原本看木颜年轻漂亮,又听她言语间虽然冷淡,却没什么艺术家的高傲劲,以为她真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小画家。 可现在,这位“混口饭吃”的年轻画家随手就掏出了一把上千万的车钥匙,再傻的人也知道人家那句混口饭吃就是客气客气。 在不知底细又比自己强大许多的人面前,谨慎是大部分人的本能。 一片沉默中,木颜的嗤笑声清晰可闻,原本如清泉流动般动听的嗓音透着彻骨的寒意,“球打得不怎么样,倒惯会嚼舌头,看见贵一点的车就能想到包养,你思政课都上到狗身上去了吗?” 缓慢而平静的语句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像是回到了小学课堂,老师正在训班上最不听话的学生,你知道虽然她语气还算和善但教鞭已经握在手里了,你也知道这会你要是敢出声百分百会被殃及池鱼。 太可怕了,这跟刚才根本就是两个人。 宁宁居然喜欢这种类型吗? 任甜甜捂着嘴偷眼去看安柠,却发现安柠正盯着自己女朋友,那眼神既不像痴迷更不像害怕,反而有些……忧虑。 “你!”洪天娇向来跋扈,队里人怕冲突,也多像安柠那样让着她,即便有像陈英这种怼她的,也就是比谁嗓门大,却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接被人直戳心窝子。 盛怒之下,她随手抄起了身边的羽毛球拍,上前一步指着木颜怒吼道,“你再说一遍!” 球拍距鼻尖不到两厘米,对面的女人却连眼皮都不屑抬一下,连声调都没有一丝变化,“现在还要再加一条,不占理但嗓门挺大。” 洪天娇瞬间失控,手中的球拍高高举起,这时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 “住手!” “啊!”任甜甜尖叫一声捂住眼睛。 “砰!啪!” 没有惨叫,没有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只有身子跟重物撞击发出的沉闷声响和玻璃摔在地上的声音。 任甜甜眼睛悄悄张开,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向事发地。 洪天娇愣愣地坐在地上,羽毛球拍摔在手边,身后是已经倾倒的玻璃桌。 她的面前,站着眉头紧锁的安柠。 女孩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上第一次显出叫人畏惧的严肃,望着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洪天娇一字一顿道,“滚出去发疯。” 任甜甜发誓,这是她跟安柠认识这么久,第一次听见她骂人。 还好没事…… 安柠的心远远没有脸上表现得那么平静,紧攥的手微微颤抖。 要是再晚半秒后果不堪设想。 脑海中木颜满头鲜血的模样太过骇人,以至于她转头看向木老师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大逆不道的责备。 而始作俑者没有一点后怕愧疚的样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木老师!” 刚刚成功救美的“英雄”立刻把自己那点不满抛到九霄云外,仓皇地追出门去,留下一群队友n脸懵逼。 “所以,”还是陈英反应比较快,她看了看地上还没缓过神的洪天娇,角落里一脸黯然的荆彤,还有已经吃瓜吃迷糊了的另一位选手,最后看了眼已经没人的门口,“这比赛还能打吗?” 第25章 “木老师,木老师,”木颜走得速度很快,虽然安柠能追上,但却不敢贸然去拉女人的手,只能加快脚步跟在她身后,“你别生气,我不是不告诉你,我只是……” 她原本就不擅长给自己辩解,此时又心虚慌乱,更是组织不好语言,偏偏木颜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还越走越快,安柠都想不明白那么瘦弱的身板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木老师!”眼看木颜就要走到门禁口了,安柠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惶急又委屈道,“你听我说!” 女人的手软凉纤细,握在手里就像一只脆弱的鸟,骨骼细弱,轻若无物,就连挣扎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安柠有片刻的失神,一直背对着她的女人在挣扎了几次未果后,终于转过身看向她,“你还想说什么?” 虽然她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却依旧掩盖不住语句的颤抖。 此刻,那双线条锐利的桃花眼周围泛着浅浅的红,就像花瓣顶端那一抹粉红般赋予了它更为撩人的魔力。 但很明显它的主人没有任何撩人的意思,那只被安柠抓住的手正随着主人的情绪波动轻轻颤抖着。 安柠一下怔住了,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木颜如此剧烈而直接的情绪表现,脑中却又很快涌现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是不是要哭了…… 一瞬间,安柠心中所有关于自身的不满委屈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几乎要把自己吞没的愧疚与心疼。 她松开抓着女人的手,又畏畏缩缩地扯住了她的袖口。 “对不起!”本就苍白无力的解释再也没有说出口的必要,只剩下磕磕巴巴的道歉,“我真的没想这样,我错了,你别生气……” 又是这样…… 木颜看着女孩低垂的脑袋,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难看。 又失控了…… 她不应该生气,以她跟安柠现在的关系而言,安柠不告诉她是正常的。 可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又在神经质般的碎碎念。 她怎么可以不告诉我? 她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 我是她最亲近的人。 我才是! 心在过去与现在的鸿沟间沉沉浮浮,她却只能开口粉饰太平,“你那天跟我聊天,是为了这件事吗?” 女孩头垂得更低,“是的。” 按捺着心中涌起的愤怒凄凉,她的声音还是带上了一丝怒意,“连你的队友都知道找我帮忙,你却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过去与现在慢慢交错。 “就那么喜欢吗?” “当然,因为是你送的呀。” 美好的过去成为一个人的秘密,甜美的酒被时间酿成苦涩的毒药。 女人苍白的唇颤抖着,望着已经茫然无知的另一位。 “你就那么怕我吗?” 第15章 哄哄木老师 女人竭力维持着面容的冷静,可即使不解风情如安柠,也能感觉出她的痛苦。 那双黝黑的眼眸仰视着自己,墨玉般的眼眸微微颤动着,像在求索又像在逃避。 “……我确实有点害怕你,”安柠从来没有如此厌弃自己这张不擅撒谎的嘴,此时此刻哪怕能编一个像样的理由哄哄木老师也是好的,“但那不是你的问题,真的不是,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磕磕巴巴的说着,她眼圈也开始发烫,她是真的不明白,自己一个干什么都开心的乐天派,怎么会一遇到木颜就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现在还惹得人家不高兴。 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看到木颜泛红的双眼就心如刀割,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对方,才能止住这种痛感。 她觉得委屈,又觉得自己不配委屈。 女孩的语气真诚,娃娃脸上满是委屈与愧疚,跟从前没什么两样,明明已经比自己高这么多了,却好像并没有变坚强多少。 木颜的心在熟悉的安抚中慢慢软化,理智占据上风,开始清算无理取闹的感性神经。 “你没什么对不起的。” 这当然是我的问题,只是你都不记得了而已。 安柠看着女人逐渐平复的表情,吊起的心总算稍微松快了一点,又不敢就这么离开,只能期期艾艾地问,“那你还生气吗?” 女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生气,不看了,现在回去。” “别呀……”安柠心里一紧,原本揪着女人衣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好窄的一条,怎么这么瘦? 女人的眼神幽幽地看过来,这次安柠很勇敢地没有松手。 她发誓跟眼角泛红的木老师相比,只是不太友好地瞪着她的木老师要叫人安心多了。 厚着脸皮,软下声音,态度要诚恳。 安柠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票,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我连票都弄好了,去看看嘛。” 木颜原本真打算走,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在这肯定会影响安柠的比赛,但她看着女孩期盼中透着小心翼翼的眼神,那句不用了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本来就够怕我的,还是不要加深这种印象了。 她接过门票,看着安柠瞬间亮起的眼睛,心情又好了一点,“你不想我生气?” 安柠点头点得像只被敲晕了的土拨鼠。 “那就好好打,”木颜干脆利索地把这件事的收尾甩给了今天的比赛,“赢了我就不生气,我可不想大老远来看比赛还要被没礼貌的小孩嘲讽。” 第26章 “好,我一定尽力!”没想到木颜的条件这么简单的安柠一瞬间有种被馅饼砸伤的晕眩感。 在安柠的职业生涯中,还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一场比赛的胜利。 虽然它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表演赛,但能让木老师不生气,就是很重要的比赛。 把木颜送进内场又返回休息室的安柠刚好赶上选手入场,陈英趁着一起入场的间隙凑到她跟前问,“你还好吧?” 她虽然抱着让木颜来澄清谣言的的心思,却没料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刚才两人一前一后追出去的样子可不像没事。 “我没事,”安柠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走在她前面的两位对手,“先不说了,我得集中精神。” 陈英:“……” 这到底是妻妻吵架还是打了鸡血? 比赛开始时,场上两队的状态都不太对劲。 蓝方的主力洪天娇像是还没从梦游中醒过来,她的队友独木难支。 而红方这边,则有些过于活跃和凶狠。 后方的安柠一改往日慢节奏的球风,开场没几分钟已经打出好几次跳杀,跟台无限火力巨炮似的,球打在胶皮上的声音都震耳朵。 原本坐在队员席上悠闲地喝着胖大海的教练眼睛慢慢睁大,看了一会揪住旁边的队长交代道,“回去查查安柠今天上场前受什么刺激了,以后每次比赛前先刺激她一下。” 至于前方的荆彤,则一脸看穿爱恨的黯然销魂,像台精密无比的机器,把自己区域内的球尽数挡了回去。 “这绝对算是超水平发挥了,”任甜甜对自己身边的陈英说,“她打决赛的时候都防不住那个女孩的球。” “毕竟看到明恋对象的对象长那样,”陈英悄悄朝木颜坐的方向偏了偏头,“知道自己再无可能,变强也是很正常的,要不修仙都得先断情绝爱呢?” 任甜甜无语,“你怎么不说练葵花宝典得先自宫呢?宁宁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不还是猛得能把胶皮打出坑?” 此时,安柠“漂亮的女朋友”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队友席的边缘,目光跟随着场上跑动的安柠,女孩跟只灵活的猎豹似的奔袭扑击,间或夹杂着威力十足的扣杀。 年轻的躯体随着每一次舒展跳跃勾勒出不同的线条,迸发出热气缓缓蒸腾为汗水,淌过脸颊,流过锁骨。 第一局结束的哨声吹响,女孩在人们的欢呼中立定身形,转过身望向她的方向,眉眼弯起,伸出一根手指,冲她摇了摇。 第一局,拿下。 木颜只觉得有团火从心脏所在的地方烧起来。 灼热的,滚烫的,炸裂开来。 她却并不想逃离。 即将冻毙于冰雪中的人,会毫不犹豫地抱住眼前的篝火,即便会灼伤皮肤。 “学姐,我们这样下去不行啊!”在以极大的差距输掉第一局后,洪天娇的队友终于受不了了,抓着她的胳膊摇晃着,“你振作一点,要被人剃光头了!” 在队友连吼带晃中,洪天娇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清醒过来,却又很快被更加复杂的负面情绪淹没。 凭什么安柠那个穷鬼能交到那么好看又有钱的女朋友? 凭什么总有人为她出头? 凭什么我都这么努力了还是赢不了她?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洪天娇几乎要把一口白牙咬碎,视线瞥到对场队友席上的一抹素色,忍不住看了过去。 那个几句话就击溃了她的女人悠闲地坐在座位上,目光却紧紧跟随着对场上的安柠,吝啬于分给其他人半分注意力。 很漂亮是真的,很在乎安柠,也不像是假的。 瞬间暴涨的嫉妒击穿了洪天娇的心理防线,她僵在原地,竟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学姐,发球啊!”她的队友急得恨不得冲过来替她打,这怎么状态还越来越差了? 因为洪天娇迟迟不发球,对场自然也受了影响,一直专注于安柠的女人终于不耐烦地朝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她瞪大的眼睛。 然后洪天娇就看到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张原本稍显冷淡刻薄的脸立刻春风化雨,叫人想入非非。 如果那双眼睛里的嘲讽意味没有那么浓重的话,洪天娇都要爱上她了。 大脑自动把女人的表情翻译成了语句。 “看什么看,蠢材。” 第16章 都怪安柠 洪天娇的队友就看见她盯着对面队友席痴痴看了半晌,随后表情骤然扭曲,转头愤恨地瞪向对场的安柠学姐,那表情就像要把人活吞了似的,心中不祥的预感更为浓烈。 果然,好不容易开了球,荆彤轻飘飘地还了回来,她正想着这是个机会,还没等动手呢,身边骤然出现一人。 她本能地侧头看去,只见洪天娇高高跃起,腮帮子都因为紧咬的牙关凸出,拍子高高举起,重重挥下。 这仿佛雷霆万钧的一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在了网上。 小小的羽毛球轻盈地转着圈落地,悄无声息,就像此时的场上。 不折不扣的臭球一个。 她敢肯定对面的荆彤和安学姐跟自己一样懵。 大姐,这是羽毛球,不是拳击! 抗压能力也是衡量运动员综合素质的重要指标,目前看来,洪大小姐不甚合格。 第27章 经此一球,洪天娇的队友也彻底放弃了治疗,两个心态崩塌实力大损的人面对势头正猛的安荆二人自是输得毫无悬念,要不是教练最后看场面太难看,怕洪天娇心态炸裂彻底废掉,示意安柠让两个球,恐怕第二局真得会出现21比0的盛况。 “好!”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羽毛球队的绝大部分人都欢呼着冲到场中庆祝胜利,主要的庆祝目标自然是安柠,这个拍一下肩膀,那个揉一下脑袋,等安柠从人群中挣扎出来,已经颇有些形容凌乱。即使如此她还是第一时间看向队友席。 木老师就静静地站在那看着自己,脸上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她的瞳孔是那种纯然的黑,但并不亮,再加上平日里总是半睁不闭的,时常给人一种厌世感,可此时此刻那双黑色的眼眸中却泛着微微的光,像是埋在余烬下的阴燃的火苗,偶尔被风吹动,才露出滚烫的内里。 很好看,又有点危险。 安柠都不知道自己心跳的这么厉害是因为刚比赛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也不敢多想,只是心怀忐忑地朝木颜走出。 陈英拉着满眼八卦的任甜甜拦住了蠢蠢欲动的队友们,冲准备喊安柠领奖的学生会成员比了个手势示意等会。 一个个的,一点眼色都没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年轻的运动员走到很有艺术家气质的瘦弱女人身前。 “亲,亲,亲。”任甜甜脖子伸得老长,念咒似的念道。 “我觉得这气氛不太像……”陈英虽然嘴上否定,眼睛却瞪得比任甜甜还大,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安柠也注意到了整个球馆对她俩的关注,粗线条如她一时间也有些无措,想走近点,又怕身上的汗味熏到木颜,最后就在距离女人半米左右的地方站定,怯怯地问,“你不生气了吧?” 对方表情如旧,却朝她跨了一步。 还没等安柠后退,手臂就被一抹温凉牵制住。 力道并不大,好在被束缚者也没胆子挣脱。 一抹冰凉抚上发烫的脸颊,女人白皙的脸近在咫尺,安柠又闻到了那股浅淡清甜的香气。 木颜在给她擦汗…… 木颜在给她擦汗? 木颜在给她擦汗! 心里循环咆哮着,安柠敢肯定此刻自己浑身的肌肉绷得比打跳杀球的时候还紧。 可任凭心里天崩地裂,她脚下愣是没敢动一下。 因为木颜的眼神很认真,认真到她不敢打扰。 像是摘下归乡骑士的盔甲,又像是擦拭顽皮小孩脸上的泥水。 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这么僵着,任由木颜认真又温柔地给她擦了两分钟脸。 直到对方后退一步,安柠的理智才终于回笼。 对面的女人白皙的耳朵通红,这次还有向脖子延伸的趋势。 木颜别过脸去,没有看她,只丢下一句。 “还行。” 落荒而逃。 安柠看着她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想追又停下,摸着脸半天回不过神来,连身后队友的呼喊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而木颜直到上了车,才捂着脸往方向盘上一趴。 她想自己现在脸上的颜色肯定比蒸熟了的螃蟹还鲜艳。 太丢人了…… 她怎么能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情…… 还是对着安柠…… 要是以前的安柠就算了,现在这个跟她半点不熟。 她冲人家发什么情? 良久,她才抬起头,对上车内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有些陌生。 镜子里这个羞怒交加到眼都红了的人到底哪位? 啪的一声把内镜折上去,木颜趴回方向盘上。 都怪安柠。 阳光明媚的午后,“缺乏人气”的木老师,在自己的车里跟法律意义上的妻子生了场无人知晓的闷气。 装什么乖! 装乖的安同学此刻刚下领奖台,正拿着表演赛的奖品纠结万分,表演赛的奖品并不多,除了纪念意义的奖牌,就是两张云城郊外云空山景区的门票。 照理说这门票应该她跟荆彤对半分,可对方一脸祝你幸福的表情直接把两张都给了她。 “学姐,之前的事确实是我莽撞了,这张门票就当是我的赔礼,祝你跟那位姐姐幸福。” 安柠还没来得及拒绝,荆彤就毫不留恋地转头跑走了,只留给她一个萧瑟的背影。 让她这么想也挺好。 安柠刚收好票。脖子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揽住。 “别辜负了人荆学妹一片痴心,”陈英几分调侃几分真心道,“看不出来你跟那位姐姐进展还挺快?” “不是你想得那样……”安柠努力解释道,“木老师她说不定……是真觉得我脸上脏了。” “嘶,”陈英眉毛拧成一团,“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不开窍啊。你俩刚才那场景要多偶像剧有多偶像剧,不信你问甜甜。” 一旁的任甜甜举着手机疯狂点头,又满眼小星星地问,“我能把这张背影照发到论坛上吗?独磕磕不如众磕磕!” 安柠:“……你们开心就好。” 虽然安柠始终认为木颜给自己擦汗的缘由没有其他人想得那么暧昧,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接下来的一周中常常想到木颜。 想到那张风情缱绻的脸,想到那股浅淡清甜的气味,想到对方给她擦汗时温柔的眉眼。 第28章 辗转反侧的安柠同学在床上打了个滚。 又失眠了。 第17章 没羞没臊 睡不着的安柠打开学校论坛,发现过了一周时间那条帖子依然没从热榜上掉下来。 #反转了,体院校花上得是自己女朋友的车# 帖子以一个羽毛球队球员的视角绘声绘色的讲述了表演赛那天发生的一切,并附上了木颜给安柠擦汗的照片,虽然只有背影。 这应该是甜甜写得吧? 无论看多少次照片,安柠都会有种不现实感。 不管是木颜给她擦汗这件事本身,还是擦汗时女人温柔的眼神,都是她梦都梦不到的事情。 可记忆又确确实实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往下翻了翻评论。 评论一:为我之前的话道歉,祝百年好合! 评论二: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总感觉两个都是美女,磕死我了。 评论三:楼上你的感觉一点没错,我当时真在现场,两个人都很好看,那场面美的,就差把场馆里的运动员进行曲换成小情歌了。 评论四:那姐姐真是我的梦中情姐,没想到我这辈子第一次一见钟情就是对别人的女朋友,怪不得去年算命的说我命里没桃花。 评论五:楼上你可拉倒吧,那位姐姐十个人看九个人都会心动的,你是一见钟情吗?你是馋人家的脸! 评论六:我就是馋她的脸,我审美正常,我应该被夸夸。 下面大多都是当时在羽毛球馆还坐得离场上比较近的人现身说法,十有八九都在夸木颜的脸。 安柠越看心情越好,想起被自己夹在书立里的那两张门票,又有些纠结。 那两张票是景区的十月月票,再有一周就过期了。 她本来想着再买两张跟舍友们一起出去玩,结果在陈英的号召下,其他俩人毅然拒绝。 黄露语重心长地教育她,“人家年纪比你大一点,肯定比较矜持。我们这个年纪要什么脸,赶紧去约!” 爬山跟木老师总感觉不太搭…… 安柠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又在逃避,要是发的是两张艺术展的票她肯定就去约木颜了。 想到木老师那弱不禁风的身材,就算自己约了,人家也不一定会来吧? 可是…… 她想起木颜眼角泛红望着她的模样。 “你就那么怕我吗?” 她承诺过以后不会了。 就算被拒绝,也不会少块肉。 安柠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点开了那个仙人掌头像的对话框。 我不酸:木老师,上次表演赛奖品是两张云空山门票,就在云城市郊,我想问问下周末您有时间一起去爬山吗?没时间也没关系,我就是问问。 点击发送,安柠飞快地按灭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眼一闭蒙上被子,缓解骤然紧张的情绪。 而不久之前,木颜刚刚停下手中的笔,往后挪了挪椅子,打量着眼前完成的画作。 橘色的火焰燃烧着铺满了整张画纸,柔和的笔锋与极富层次感的调色使得这满纸的火焰仿若有了生命般鲜活生动,如果仔细去端详,每团的边线交叉在一起,又能勾勒出一个个隐约的人形,像是一个起跳的少女。 只是看着,便让人感觉到蓬勃而出的生命力和创作者炙热的情绪。 感觉到她对自己笔下的事物充满爱意。 这是一幅符合铁树先生水准的作品。 她轻轻舒了口气,笔直的脊背微微放松。 无论外界如何盛赞她天赋异禀才华横溢,她却始终知道自己的创作并不顺利。 那些被称为“魔物”的画作,在创作时恰恰需要以创作者的感情为食。 而她从小就是个缺乏感情的人,这让她始终徘徊在成为“创作者”的门前,绘画技艺逐渐精进,却始终找不到最关键的那把钥匙。 直到……在巨大的痛苦中,她找到了那把钥匙。 她一直依赖着那种感觉,甚至会刻意给自己制造痛苦。 可人痛久了总会麻木,那种感觉也渐渐的被时间消耗殆尽。 她以为自己真的再也画不出“魔物”了,可在看安柠比赛时,那种找到钥匙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充沛的感情像是过量填充的棉花要把心脏戳破,只要握紧画笔,情绪就会顺着指尖跃然纸上。 这两把钥匙都来自安柠,唯一的不同是,第一把钥匙脱胎于痛苦,第二把钥匙则是因为…… 没羞没臊。 木颜打量了半晌,别开脸,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元紫。 my:新作。 团子:惊恐.jpg,这么快? my:别废话,看画。 二十分钟后。 团子:不愧是你,老板!你是我的神,你是我唯一的神。 my:拉黑了。 团子:别别别,我这不正要细说,怎么说呢,这画给我的感觉就是像你画的,又不像你画的。 my:? 团子:反正看过你真迹的都知道,虽然画技顶级,但最特殊也最厉害的地方在于画所表现的情绪。咋说呢,我以前经手你的画时都不敢细看,看久了容易抑郁。但这幅就完全不一样,抛去勾线和调色这些比较明显的变化,这幅画的情绪太正面了,要不是这种被带进去的感觉还一模一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第29章 木颜看着长长的消息,嘴角微撇。 有那么明显吗? my:嗯,后天你来取画给刘为,顺便跟他说,今年画联会议我照旧不出席。 团子:好,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画好了,而且我记得你原来画得不是这张吧。 my:嗯,难得运气好了一次。 团子:嗯? 木颜不打算继续回元紫,正要关手机,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看完那条消息,她直接回道。 “周日早上八点,我到东门口接你。” 然后切换到跟元紫的对话框。 my:爬山需要准备什么? 团子:啥? my:你的车多少钱? 团子:五十万,怎么了? my:给我买一辆差不多的,后天直接开过来。 团子:你不会真被人盗号了吧??? 虽然安柠蒙上了被子,但还是听见了枕头下手机轻微的震动声。 犹豫片刻,她还是从枕头下抽出了手机。 点开微信,不需要打开对话框,她就看到了木颜的回答。 心里一阵激动,她猛地翻了个身。 “砰!” “嘶” 撞到膝盖了。 第18章 为了约会 周末上午,安柠六点半就起床,悄悄洗漱,换上昨晚整理好的全套登山服,又专门多带了一件厚外套,防止山顶太冷。 等她吃完早饭从食堂回来时,其他三人才刚从睡梦中醒来。 黄露顶着刚醒的沙哑嗓音调侃道:“为了约会起这么早,她真的,我哭死。” 卢临还没死心,“爬山有什么好的,听我的,去逛德智街,一条街都是卖小裙子的,超级好看。” 安柠只是笑着把早餐分发到每个人的桌子上,小声道,“那我走了?” 陈英艰难地抬起头,代表宿舍里其他两人摆摆手,“去吧,302全体成员祝你马到功成,百年好合。” 安柠骑车到了东门口,看了眼时间,刚七点半。 没看到木老师的车,应该还没来? 安柠整理了下衣服,才给木颜发了信息。 我不酸:我到了,木老师。 消息刚发出去没半分钟,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木颜居然直接给她打了电话过来。 安柠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手忙脚乱地接起,轻轻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木颜的声音,“出东门往左一百米,有个地下停车场,到了给我打电话,在出口那等我。” “哦,好的。”安柠一边应着一边往门口走。 看来木老师也发现那辆车太显眼了。 她心里松了口气,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她还真不想每次跟木老师出去都要上学校论坛。 停车场是个小停车场,设备看上去有些老旧。 安柠站在出口处给木颜打了个微信电话,“木老师,我到了。” “等着。” 木颜吐出两个字就挂了电话,黑洞洞的地下出口没一会就亮起了汽车的灯光。 安柠没来由的有些激动,等那车出来才发现那并不是那辆水蓝色的越野,而是一辆看上去颇为普通的白色suv。 这么小的停车场这么早就有人来停车了? 车窗上贴着防窥膜,站在安柠的角度看不见司机的模样。 她往后退了一步,好方便司机出去,谁知那辆车停在她身边不动了。 我没挡到他吧? 安柠四下看了看,就在她不明所以的时候,白车驾驶位玻璃缓缓向下打开,露出一张苍白美丽的脸,在清晨的阳光下,连眼角的泪痣都熠熠生辉。 木颜眉头微皱,语气不耐道,“看什么,上车。” “呃,好。”安柠震惊归震惊,但还是很快跑到副驾驶位坐进去。 这车自然比不了那辆越野,但无论是外面的车身还是里面的内饰都显得非常之新,简直就像第一次上路一样。 等安柠系上安全带,木颜利索地转了个方向,车便顺滑的跟进了校门口稀疏的车流。 这车应该是新买的,就为了开出来不那么显眼吗? 安柠一边想着有钱真好,想换车立马就能换,一边又想到这车可以说是专门为她换的,心里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受宠若惊。 车内放着舒缓的小提琴曲,太阳遥遥的悬在半空,清晨的阳光在白色的车前盖上绘出一道道金光。 还要一个多小时。 安柠放下手机,数着车前盖上的金光,偷眼去瞄木颜。 木颜今天穿了套米白色的运动装,整个人看上去轻便又温暖,精神似乎也比上次见到她时好了一些。 安柠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女人手上,白皙修长,就连骨节都很秀气的样子。 不要再想了,把木颜给她擦汗的画面赶出脑海,安柠干脆闭目装死。 结果也不知道是座位太舒服还是木颜身上的香味太让人放松,装着装着,她居然真睡了过去。 等木颜跟着进入云空山景区的车流在停车场停好位置,转头准备叫安柠下车时,才发现女孩已经抱着背包,歪着脑袋,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睡熟了。 难怪这么长时间没动静。 木颜没有去叫安柠,毕竟对她而言游山玩水反而是此次出行最不重要的部分。 第30章 她盯着副驾驶上女孩的脸看了良久,在安柠清醒的时候,她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因为她不知道在安柠眼里她的眼神是怎样的。 是否能被女孩看出端倪,是否能让她窥到过去的雪泥鸿爪。 是否会隐约感觉到,自己对她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连木颜都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希望如何。 她只是顺着自己的愿望,再次走上了那条跟安柠相交的路,一路狂奔,不愿回头。 她不知道前路如何,只知道对自己而言,这就是最好的路了。 可对安柠而言呢? 她总是不敢细想,想多了,便不免埋怨自己的自私。 她真的长大了。 记忆中那张稚嫩的脸,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飞快地成长着,勾勒出一张年轻漂亮,叫人喜爱的脸。 静默无声的车里,女人定定地望着副驾驶座上的女孩,良久,才转过视线。 这哪? 等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漆黑,安柠下意识地抬手,从脸上拿下一块丝绸质的方巾,然后就被迎面而来的刺眼阳光彻底扎到清醒。 自己好像在木颜的车里。 说好要一起去爬山,结果自己中途睡过去了?! 她猛地坐直身子,刚想去摸手机,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 “醒了?” 她转头,就见木颜放低了座位正半躺着看手机,那双桃花眼轻飘飘地扫过来,眼神中居然有一丝羡慕,“睡眠质量不错。” “对不起啊木老师。”她赶紧道歉,顺便看了一眼车载显示屏上的时间。 上午十点半。 也就是说她睡了两个多小时,而木颜没有叫醒她,就这么打着火开着空调陪着她坐了一个小时。 “木老师……”安柠心里有点暖,准备说谢谢却被木颜打断了。 “醒了就赶紧下车,等会更晒。”木颜边说边朝她伸出一只手。 她不会又要给我擦汗吧? 安柠僵在原地,直到木颜的手越过她从副驾驶前排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包湿巾,她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木颜很明显也发现了她的僵硬,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安柠默默避开视线,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上次,给你擦脸是因为你脸上太脏了,”木颜没看她,边整理背包边自顾自道,“别瞎想,我平常没那么闲。” “果然如此,跟我想得一样。”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落了地,安柠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就说你肯定不会是……” 喜欢我。 好在她反应还算快,及时住了嘴。 而木颜只是看了她一眼,打开车门下了车,丢下一句,“快下车。” 然后重重关上了车门。 被吓了一个激灵的安柠:“……” 怎么感觉好像又生气了呢? 第19章 好漂亮 云空山位于云城北郊,山势陡峭层峦叠嶂,从山顶往下看,能看到三座大峰十二座小峰,气势雄浑,是很典型的北方山脉。 云城在国内虽然算是排得上号的大城市,但建城历史并不长,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名胜古迹,云城本地人要是想找个远离城市喧嚣又不必穿州过省的好玩去处,云空山便是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 托安柠在车上睡那两个小时的福,现在大部队都已经上山了,山门口的游客稀稀拉拉,倒也算清闲自在。 安柠背着自己的双肩包一溜快跑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木颜,也不敢多嘴再说什么,只是抢在木颜前把比赛送的票给了检票的工作人员。 一路向前,山门口立着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面的三个楷体大字苍劲有力——“云空山”。 此时那里正零零散散的站着几队游客,站在牌坊面前露出灿烂的笑脸,对着同行人的手机镜头比出胜利的手势。 安柠对游玩拍照之事向来不太感兴趣,却见木颜停住了脚步,木老师今天扎了个马尾,看上去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打量着眼前的石牌。 山风轻轻抚过她的头发,明媚的阳光透过山道两旁古树茂密的枝叶打进来,在女人柔和的脸部线条上揉出一层温暖的光晕,冰冷与疏离消失不见,只剩下叫人移不开眼的美丽。 好漂亮…… 安柠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审美细胞,但不妨碍她突然很想掏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 可惜她没这个胆子,木颜也没给她这个机会,停了不足半分钟,丢下一句“字不错”,就继续往前走了。 安柠急忙跟上,绕开拍照的人群,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木老师连书法也懂吗?” “会看,不会写,”身旁的木颜拄着登山杖,一边顺着陡峭的石阶往上走一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写字的那人是我大学同学。” “啊?”安柠心道梦城大学果然名不虚传,能给云空山这种级别的景点题字,肯定也是出名的书法大家了。 但很明显木老师想强调的跟她想得不一样,又往上爬了一节,对方才补充了没说完的话,“字不错,但放在这有点对不起这座山了。” 安柠:“……” 听上去跟那位同学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就这么沉默着沿着山道一路向上,安柠心情不错,她本身就是那种喜欢自然多过钢铁城市的性子,又体力极好不觉疲累,此刻闻着带着泥土树叶香气的山风,走在凉意盎然的山道上,很有些神清目明的感觉。 第31章 但很明显,常年宅家又疏于运动的木老师可没她这样的余裕,等安柠注意到的时候,木颜已经从跟她并排变成落后她半米。 女人白皙的额头上浮着细密的汗水,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嘴唇紧抿,显然是在咬牙硬撑。 安柠立刻停下脚步,心中涌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疼。 “怎么了?”她停下这会,木颜跟了上来,见她站在这发愣,开口问道。 女人虽然语气平静,但话语中微微的颤抖已经说明她没自己想表现得那么轻松。 “呃,没事,要不你把包给我吧?”安柠看向木颜的背包。 跟她那看上去体积不小的双肩包比,木颜只背了一个小小的斜挎包,看上去也不重。 能省一点是一点吧,安柠已经有些后悔没直接在山下坐索道直接上去,虽然少了登山的乐趣,但至少木老师不用这么累。 “不用。”木颜扫了她背上的双肩包,语气略有不满的拒绝了,越过她就要继续往前。 “木老师!”心怀愧疚的安柠哪能放她这样走掉,下意识的抬手抓住女人的衣角。 “做什么?”木颜转头看她,纤细的眉毛皱起,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是不想给我添麻烦?还是气我小瞧了她? 安柠心思电转,少有的机灵了一回,她眼巴巴的看着木颜,诚恳道:“我们教练说,练习负重能锻炼耐力,你看我背这么多东西就是为了这个。” 木颜不知道是受不了她这个表情还是怎么,微微转开脸,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还是透着点狐疑,“真的?” “真的!”见到了胜利曙光的安柠精神一振,近乎是恳求道,“我现在觉得还是背的太少了,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木颜:“……” 女人没说话,默默摘下背包递给她。 安柠如获至宝,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包装进自己的大背包里,一边在心里庆幸还好木老师没看出来。 增加负重锻炼耐力之事教练确实说过,但安柠也没勤奋到登个山还给自己加码,所谓背那么多东西是为了锻炼云云,自然是她现编的。 虽然不好,但很有效。 事实证明,只要不被眼圈通红的木老师盯着,自己还不至于傻到连个善意的谎言也编不出来? 只要别让木老师这么累,怎么都好。 从不撒谎的安柠同学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感到一丝自得,笑呵呵地背着包往前走,“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去那……看看风景吧。” 当然不是为了让木老师休息,是为了看风景。 隐约间,安柠好像抓到了一点跟木颜相处的诀窍,并适应的飞快。 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习惯如此了一样。 砖石结构的凉亭修建在突出的山岩之上,从亭顶瓦片间长出的杂草就能看出已经有不少年头了,亭内四边都摆放着敦实的石制长椅供游客休息。 安柠拿纸巾把靠近里面的长椅擦了一遍,跟木颜坐下。 木颜一直强撑着,此时陡然放松下来,下意识地捏了捏酸胀的腿,安柠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阵愧疚,连忙从包里翻出自己的保温水壶和一次性杯子,倒了半杯温茶递给木颜。 “木老师,喝点水吧。” “我不渴。”木颜摇头,这倒不是闹情绪,不知是不是走得太久的原因,她现在喉头涩疼,就跟大学体测时强撑着跑完八百米差不多,现在喝水非呛着不可。 “哦,好的……”安柠正准备先把水放一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吵嚷的声音。 “我都说了我走不动了!” 第20章 你手脏了 “我都说了我走不动了!” “那你要怎样?玩是你要出来玩,啊,现在走一半瘫山道上,下也下不去,你不会想让我背你上去吧?!” “还不是你小气!我都说了要坐索道,你心疼钱现在倒怪起我了?” “大索一来一回一个人就得500,够吃两顿火锅了!再说坐索道你还爬什么山啊!”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近,安宁和木颜不约而同看向发声的方向,只见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吵嚷着朝凉亭走来,其中的女生很明显已经体力透支,走起来都摇摇晃晃的,男生却板着脸,不管不顾的大步往前走,直到闷头冲进凉亭,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两个人,一个一脸尴尬,另一个面无表情。 “哼……”看对面是两个女生,他原本还想耍横,说句看什么看,但发现其中一个身材高挑自己未必打得过,另一个长得又特别漂亮,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这也太没礼貌了。 见男生一直盯着木颜的脸看,安柠皱起眉头。 “你看什么?!” 但很明显有人比她更加不满,跟在男生身后的女生一看见自己男朋友这副嘴脸,直接冲过来推了他一把。 “干嘛!”男生立刻暴跳如雷,转头冲自己女朋友吼道。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安柠心里有些担忧,做好了拉架的准备转头去看木颜,发现木老师还是那副表情,好像在她你面前吵架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只麻雀。 这才是真得处变不惊啊。 “你看人家妹妹都知道帮姐姐倒水,给姐姐拿包,你还不如人家!” 谁知女生话风一转,伸出手指直指安柠,谴责自己男友道。 第32章 不是,这关我什么事啊? 安柠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男生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走到旁边的长椅上一屁股坐下。 而女生得理不饶人的冲过去,继续谴责自己男友,不到五分钟就已经说到半年前去游乐园不给她卖发箍的事了。 安柠被这两人吵得耳朵疼,有心想走,又担心木颜没歇过来,一时间左右为难。 “水。”木颜却像没事人一样,伸出白净的手掌问她要水。 “给。”看木老师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安柠的心也安宁了一点,赶忙把水递过去。 女人接过,薄唇微启吹了吹,慢慢地喝起来。 真得是慢慢地喝,不仅慢,连眉眼都微微弯起来,就像一只吃到了满意美食的猫,很惬意的样子。 安柠看得发愣,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杯子里装得不是微苦的茶而是清甜的蜂蜜水。 直到旁边长椅的一声咆哮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还看!” 她抬头看去,就见那个女生一脸愤怒,正伸手去拧男生的耳朵。 “你干什么!”男生一把抓住她的手摔在一边。 “哎……”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安柠刚要出声制止,却被木颜打断。 “湿巾。”女人就像没注意到那边马上就要硝烟四起的战场似的,一边目不斜视的喝茶,一边将空着的手伸向她。 安柠:“……” 打起来再说吧。 她从背包里翻出湿巾,抽出两张递给木颜,却在抽回去的时候被抓住了手腕。 “木老师?”她疑惑地看向身旁的人,却见对方不紧不慢地放下水,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接过湿巾。 “你手脏了。” 跟女人凉凉的声音一起降临的还是指尖凉凉的触感,就像是冰凉的小鱼从指缝间游弋而过,安柠打了个激灵,就见木颜眉眼低垂,正用手卷着湿巾,耐心而细致的给她擦手。 是刚才擦椅子的时候沾上灰了吗? 安柠发现有些事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木颜给她擦脸的时候她脑子里除了这件事本身什么都想不起来,而此时此刻她居然还有余裕去想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脏的。 当然有些事还是免不了的,比如浑身僵硬,比如热度从凉凉的指尖一路蔓延到脸上。 “你还说我!你看人家姐姐是怎么对妹妹的?就你长得这样,还整天把自己当公主啊,老子不伺候了!” 旁边又是一声咆哮,安柠僵硬的看去,就见男生一把甩开女生揪扯的手,气哼哼地冲出凉亭。 “余浩!你敢!”女生对着男生的背影喊得撕心裂肺,但男生铁了心,连脚步都没顿一下,径直走上山道,转了个弯便不见了。 女生有心想追,站到一半不知是腿疼还是气的,又摔回椅子上,只是恶狠狠地瞪向木颜。 “看什么?”木颜慢条斯理地把安柠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确认擦干净了才放下,淡淡地撇了女生一眼,“他今天能把你丢在山道上,明天就能把你丢在别的地方,这么个人你还想着费心教育,还把不相干的人牵连其中,你也挺有毅力的。” 木老师好像是为了气他们才给我擦手的? 安柠这会才反应过来,但随即又想到。 所以,木老师是在给我出气? 大概是被木颜戳到了痛处,女生表情阴晴不定,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走吧。”木颜没有再看她一眼,站起身。 “好。”安柠应了一声,又对女生说,“门票上有救援电话,你要是下不去,可以打电话让工作人员来接你。” 女生闷闷的点点头,终于还是在两人离开的时候用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两人重新走上山道,安柠纠结了一会开口道,“木老师,谢谢。” 旁边的女人侧脸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不关你事。” 好吧,好吧。 安柠笑了笑,也不再争辩什么,只是跟在女人身旁往山上走去。 第21章 信则有,不信则无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中间但凡遇到凉亭,安柠不是说想看风景,就说自己累了,总归是拖着木颜走一段歇一段,两人走到半山腰的云空寺时,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 “木老师,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安柠生活向来规律,这会也确实有些饿了。 云空寺的历史算不上久远,差不多是云空山要被列为国家级景点时,云城政府为了增加景点的吸引力才临时建造的,但毕竟依托于大城市,因此修建的颇为气派,红墙圈起的寺院内部,数栋建筑错落有致,红砖黄瓦,雕梁画栋,倒也有几分古风。 一入寺门,便见石砖铺就的院子中央有一口硕大的香炉,香炉旁边的铁架上挂满了红色的丝带,正中插着三只粗香,不少游客在旁边的功德商店里买了细香和祈福的丝带,正围在香炉前虔诚祈福。 安柠跟木颜对这些兴趣缺缺,安柠找到了门口的知客僧,问出饭堂的位置,两人在饭堂买了份供给游客的斋菜,坐在饭堂门口的石桌前,就着面包聊以果腹。 “嗯,挺好吃的。”安柠是真饿了,一边大口大口地吃,一边点头称赞。 跟她相比,木颜就从容很多,女人坐在她对面,将面包撕成小块,也不就菜,就那么不紧不慢地吃。 第33章 此时饭店已过,饭堂周围没什么人,静谧的午后,茂盛的古树下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饭,气氛居然有些温馨。 可惜这样的气氛没维持多久。 “不得了,不得了。” 就在安柠刚吃了个半饱的时候,突然听到身旁有个神神叨叨的声音。 她嘴里还塞着一口面包,茫然地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穿着一身僧袍,身材肥硕的和尚就站在石桌旁,一双小眼睛盯着她,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安柠咽下嘴里的面包,疑惑道,“嗯,大师有什么事吗?” 她这句话一出口,那和尚就像听到了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双目圆睁,一步迈出,就在她旁边坐下了。 安柠:“……” 她是不是不应该接这个茬。 冲和尚尴尬的笑了笑,安柠刚准备继续吃,那和尚就开口了。 “我看小友身上的气运极佳,近日里必有大喜。” “呃……” 安柠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这是碰上算命的了,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拒绝,总不能直接开口让人走吧。 “哼,”听见对面的木颜一声轻笑,安柠连忙求助般的看向她,却见女人幽深的眼眸中竟有几分戏谑,对那和尚道,“什么大喜?” 言罢又看了安柠一眼,“你吃你的。” “哦,好。”安柠安心地低头吃自己的饭,不再搭理那和尚。 和尚小眼睛一转,便明白这两人中木颜是说话管用的,他原本看这女人穿得很好又不太好招惹的样子,想先从安柠下手,现在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当然不能放过,立刻转向木颜。 这两人年纪相仿,但这位气质看上去远比另一位成熟,想必是结伴游玩的姐妹,看来还是得用姻缘,女人没几个不在乎这个的。 “这位小友身上有浅粉色瑞气,两月之内必遇良人,且是才貌双全的金龟婿啊!” “噗……咳咳咳!”正埋头吃饭的安柠一口饭呛得差点把脸埋进碗里。 浅粉色瑞气,金龟婿,这两个词跟她好像都没什么关系吧? 安柠想象了一下自己身周一团粉红色雾气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不寒而栗。 一杯水被推到她面前,安柠抬头看,就见木老师刚把手收回去,眼中的笑意已经没了。 这是生气了? 安柠默默地喝水,在心里给还在滔滔不绝的和尚默哀了两秒。 大部分时候,木颜生气是不太好看出来的,安柠也是凭借这些日子的相处和那与生俱来的直觉才能勉强分辨。 比如现在,女人语气仍是淡淡的,“什么样的金龟婿?” “那可了不得,身高八尺,眉目端正,还是从政的,不过……”那和尚话说到一半,又露出一副凝重的神色。 这是准备下套了。 安柠想这骗人的技术也过于拙劣了,连自己都能看出来。 两人都不接话,好在那和尚脸皮够厚,还能自己接着往下说。 “不过那人命中烂桃花甚多,小友要想拴住他,还得使些手段。” 谁要拴住他啊…… 和尚变戏法般从怀里摸出一串红色念珠,“这念珠在观音娘娘座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只要戴上,保管姻缘不散,今日我与小友甚是有缘,只收工本费999元,便送于小友如何?” 都999了,还说什么送啊? 安柠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看向木颜。 女人理了理衣袖,好整以暇地吐出一句,“我们已经结婚了。” 安柠:“……” 她就见和尚那双原本只有一条缝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比牛眼还大,活像只被人踩了的□□。 好想笑,不行,要忍住。 木颜的话却还没说完,女人的语气依旧平静,“你是自己去自首,还是我现在报警?” “这,这,这,什么话啊?”和尚仓皇地站起身,擦着额头上的汗,“就算贫僧看走眼了,也不用如此……” “你是什么和尚?”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木颜打断了,“佛教信奉境由心生,弟子为人窥探因果便算破戒,妄语更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她声音既不大,语调也不甚严厉,那和尚却已经两股战战,只是拱拱手便要逃走。 木颜也不拦他,“你走吧,我现在报警,你要是能在警察到之前跑下山,也算你有神通了。” 那和尚还不死心,迈腿便跑,结果还没跑出两步,胳膊就被人牢牢拽住,扯了他一个趔趄。 回头便对上一张看上去很好说话的脸,那个一开始被他盯上的年轻女孩脸上一如既往挂着温和的笑,抓着他手臂的手却像把铁钳似的根本挣不开。 “骗人是不对的,你还是跟我们去见见这里的僧人吧。” 最后寺院的两个真和尚报了警,把这位“假大师”押下了山。 “多谢两位施主,为本寺除了一害,”没想到这个大师是个惯犯,近年来一直在云空寺流蹿作案,连带着败坏了整个云空寺的名声,抓住他这事最后连云空寺方丈都惊动了,特意将两人请到正殿,按佛家的规矩行了谢礼,“此小像是圆觉寺妙空大师所赠,虽不能趋吉避凶,但也有一些灵性,于抵挡灾祸一途或有小用,微薄小礼,还望施主收下。” “多谢。”木颜没有推辞,只是还了礼,便跟安柠一起出了云空寺。 第34章 “给你。”刚出寺门,木颜便把手里的玉像随手递给安柠。 那是一尊白玉雕成的观音像,玉质莹润,雕工精湛,显然不是便宜的工业制品。 “这我不能要。”安柠连忙摇头,且不说今天要没有木老师单凭她一个就算不被骗也拉不下脸去抓那骗子,更何况这不是能挡灾的宝物吗? 安柠不信这些东西,但她觉得是个好兆头,应该让木老师自己留着。 “我用不上。”见安柠不接,木颜随手把那玉像塞进了她的背包口袋里。 意思是我比较容易受伤? 安柠哭笑不得,“木老师你信这些啊?” 走在她前面的女人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过于悠远深邃,以至于安柠觉得那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向了很久之前的某人。 “信则有,不信则无。”女人转过头,继续往上走。 如果真得能给你挡灾的话,信什么都可以。 第22章 丢人就丢人吧 在云空寺耽误了一段时间,等两人继续往山上走的时候,山道上的游客已经不多了。 虽然安柠一直在控制着行进的速度,但临近山顶的时候,木颜依然不可避免的体力透支了。 女人细长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纤细的腿不可控制地发着抖,却仍是拒绝了安柠提出的让工作人员接她们下去的提议,只是强撑着跟上安柠的脚步。 安柠虽然还不累,但已经在心里埋怨了无数次这山道怎么这么漫长。 北方的山脉山势陡峭,因此阶梯修得也高,而人在极度疲惫的时候,是很容易出现意外的。 “啪!” “木老师!” 登山杖杵在一块青苔上,猛地一滑,几乎把身体大半重心都压在上面的木颜不可避免地摔了下去。 好在身旁的安柠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几乎是她摔倒的同时,一双有力的手已经一把抓住了她。 即使如此,她的膝盖依然不可避免的磕在了台阶上,一阵剧痛。 “木老师!”安柠心中惶急,连忙扶着木颜在台阶上坐下,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卷起木颜的裤管,只见白皙的膝盖上一片可怖的淤青。 她只看了一眼,就眼眶发热,几乎流下泪来,心里已经从后悔不该约木颜来爬山到后悔自己压根就不该想什么匹配婚姻。 要不是遇见她,木老师根本就不用受这种罪。 “没事,只是磕了一下。”木颜见女孩盯着自己的膝盖垂头不语,好像连头上的呆毛都无精打采的垂了下去,却无法可想,只能一边心里埋怨自己平日疏于锻炼闹出这种笑话,一边默默把裤管翻下去。 她是真觉得没什么,只要安柠不伤心,磕一下也就只是磕一下而已,连血都没流。 安柠仍是低头沉默着,半天才声音颤抖地说了一句,“我背你上去。” “不用。”木颜想都不想的拒绝,就算安柠体力再好,背着一个成年人爬山也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更何况她又不是小学生,走不动了还要人背,这里离山顶最多也不过一百五十阶,就算摔了一跤,她也能…… 思绪断在安柠抬头的那一刻。 女孩平日里总是透着笑意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紧绷着脸不让它掉下来,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压出一句话,“你刚才还说自己用不上那玉像呢?”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她依然说不出一句重话,面对着固执又不可理喻的自己,她的愤怒好像也只有这么一种表现形式。 眼泪。 “你就不能多爱惜自己一点吗?” 思绪回到多年前的某个时间,安柠也是这么看着她,问出这样的话。 好像自己的痛苦会让她更加痛苦。 不要这样了,宁宁。 你的世界是一片光明的坦途,有得是阳光,鲜花和柔软的草地。 何必追着一片阴雨不放呢? 所以她没有妥协。 可最后也没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跟安柠纠缠在一起,惹安柠生气。 没有一点长进。 自己怎么就不能跟随便一个人一样,跟她愉快的相处呢? 木颜沉默地屈服了,任由安柠把她扶起来,接过安柠的背包背在背上,俯上女孩结实的背,像一只乖顺的羊羔。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今天丢的人已经够多了,只要安柠不生气。 有点吃力,但还好。 准确地来说,过于轻了。 安柠沉默地往前走,她能感受到背上的人把脸埋在了她的领子上,呼吸带起的热气随着她的脚步一近一远的打在衣服上。 那股叫人心神动摇的浅淡香气跟着背上女人柔软纤细的身体一起,几乎要把她包裹起来。 可此时此刻,她无暇他顾,只是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台阶,让自己走得尽量平稳一些。 她们距离山顶确实已是一步之遥,即使在背着木颜的情况下,十分钟后,安柠转过最后一个弯,视野一片开阔。 铺着青石砖的山顶广场上,游客三三两两的歇息着,远处的山脉云雾缭绕,如在仙境。 “木老师,到了。”安柠找了一张石椅让木颜坐下,又忙不迭地去找工作人员要摔伤药,等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木颜一直盯着她的方向,等她走到近前,女人那双墨玉般的眼眸又落到了她脸上。 第35章 大概是在看她的脸色。 安柠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丢脸,她毕竟二十岁了,平日里就算说不上女儿有泪不轻弹,但也绝不是喜欢哭的性格。 好像跟木老师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总是特别容易激动。 她不会觉得我幼稚吧。 安柠把药递过去,“木老师,擦一点吧。” “嗯。” 木颜接过药油,安柠就看女人把裤管卷的整整齐齐,然后敷衍的在手里倒了一点药油,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自己已经泛紫的膝盖上。 安柠打了个激灵,却见女人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还准备继续拍。 她不疼吗!? 她下意识的一把抓住木颜抬起的手腕。 “?” 女人疑惑的眼神扫过来。 这会儿木颜受伤时那股冲上脑门的情绪已经散去,安柠怯怯地松开手,“木老师,这个不是这么擦的。” 然后她就见木老师默默地放下了手,一手拿着药油,另一只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这是准备现搜吗? 安柠哭笑不得又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帮你擦?” 沉默,又是漫长的沉默。 木颜的手指就那么停在手机屏幕上,眉头却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柠也觉得自己的提议有点过界。 “呃,你自己擦也可以,”她结结巴巴地找补,“我,我教……” 话还没说完,手里多了一瓶药。 “欸?” 她不知所措地看过去,却见女人已经转过了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的群山,好像上面真有仙人似的。 这是同意了? 安柠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因为她又大逆不道的觉得木老师可爱了。 一只手扶住女人小巧的膝盖,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药油揉上去。 手里的膝盖颤了一下,安柠连忙安慰道,“可能会有点疼,稍微忍一忍。” 完全忘了刚才木老师面无表情拍打伤处的惊悚场面。 过了半晌,木颜才回了她一个闷闷的,“嗯。” 算是认了这是因为疼。 不知是她的手太热还是木老师体温低,刚揉上去的时候安柠能感到明显的凉意,揉了一会才慢慢发起烫来。 她就这么顶着来来回回的游客们不时扫过的目光,半蹲着认认真真地给木颜揉了二十分钟膝盖。 而木颜除了一开始颤了一下,之后就一动不动的任她作为,配合得安柠都有点不安。 等确认淤肿缓解了之后,安柠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木老师,好了。” 女人这才转过头,也不看她,只是自己把裤管放下,整理妥当。 安柠去还了药,回来发现木颜还坐在原地,既没有去赏景也没有看手机,只是看着她来的方向。 见她过来,却又偏头去看广场旁栽种的松树。 这是又生气了? 安柠心里有些惴惴,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木老师要不要去广场边看看风景,好不容易爬上来。” “嗯。” 又是闷闷的一声,女人从石椅上站起,跟着她走到广场边缘。 不得不说,云空山作为国家级的知名景点,风景还是相当不错的,安柠之前一直担心木颜的伤无心赏景,这会到了开阔处一看,当真是翠峰林立,白雾如雪,大小山脉连绵不绝,气象万千。 “哇……”她不自觉地发出一声惊叹,痴迷地望着远方。 等她回过神想去跟身边的人发表下自己的感叹时,却又沉入了一面幽深的湖泊。 木颜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头来,居然也没有再躲开她。 比山景还要美丽的女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眸中的疏离消失不见,沉静的温柔让人心甘情愿地溺死其中。 翠色的群山失却颜色,缭绕的白雾亦只能做衬,安柠愣了半晌,直到木颜猛地转过头才清醒过来,顺嘴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木老师,我能给你照张相吗?”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人跟风景陪在一起不是对风景的搅扰,而是风景的荣幸。 “嗯。” 木颜没有拒绝,于是安柠的手机里,第一次有了一张她觉得不做壁纸太可惜了的人物风景相。 两人在山顶呆了一会,赏够了景,跟着坐索道的人群一起往运营处走。 “木老师,你在这等一下,我去买票。”安柠刚准备自己去排队,就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嗯?”她疑惑的回头。 女人垂着眼眸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 “你不生气了?” 第23章 这不是安柠 所以木老师一直那么配合, 就是担心我生气? 这是安柠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 “呵……” 还没来得及思考别的事情,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面的女人看她这个样子,眉头瞬间皱起,立刻就要走开。 “木老师, 木老师。”安柠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袖子, 努力想把笑憋回去, 却怎么都做不到, 最后只能顶着一张扭曲的笑脸继续说,“我没生你的气, 我是在气我自己……” 女孩声音越来越低, 几分愧疚几分不好意思道:“要不是我约你来爬山, 你也不会摔着了。” 第36章 木颜默默转过头,盯着垂头丧气的女孩看了一会, “你就这么喜欢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她话说得虽然不好听, 但语气却很和缓,比起责备更接近于叹息。 安柠茫然地看向她,却发现木老师表情有些复杂,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你约的我, 我答应了, 山是我自己要爬的,磕那一下是我自找的, 你揽到自己身上做什么?”看见她的表情, 木颜居然真得轻轻叹了口气,几乎是有几分无可奈何的解释道。 安柠挠挠头,她觉得木老师说得有道理, 又觉得哪里不对, 但她没什么巧辩的才能, 只是难得固执的摇了摇头,否认了对方的观点,“不是这样的……” 木颜似乎也没有了跟她争执的兴趣,只是挥了挥手,让安柠去买票。 云空山的大索道的客厢是十人一组,一米三五以下的儿童算半个,假日出来游玩的很多都是一家人,因此原本供十人乘坐的客厢最后上来了十五六个人,座位不免显得有些拥挤。 安柠坐在靠包厢边的第二个座位,一边默默承受着旁边小孩的不安生,一边尽量让自己占得位置少一点,好给身旁的木颜留出一片不受打扰的空间。 而木颜大概是真得累了,连包厢外俯瞰视角别有风味的山景也懒得再看一眼,靠着冰冷的包厢护栏闭着眼睛假寐。 从山顶到山下的索道颇长,要走接近十五分钟,临到半途,安柠在车内小孩魔音贯耳的吵闹声中,听到了远处群山传来的隆隆雷声。 不好。 她立刻转头看向包厢外的天空,原本白雾缭绕的山脉正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灰暗下来,不多会便阴云密布。 要下雨了?! 车上的游客们也发现了天气的异状,立刻此起彼伏的抱怨起来。 “什么鬼天气,说下就下,一会怎么下去啊?” 因为地势原因,索道是不能直接接到山下的服务站的,只在距服务站还有两百米的地方设立了一个简单的接待点,中间是一段陡峭的山路。 明明查过天气预报是晴天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安柠虽然带的有伞,却仍是有些担心的看向身旁的木颜,这种浓厚的乌云催生的雨往往都是即使打着伞也要被淋透半边身子的瓢泼大雨。 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下雨之前下山。 木老师这个样子,可不能再受累了。 快一点啊。 她盯着窗外慢慢往后退去的山景,完全没了赏景的心思,甚至都开始感到一丝厌烦。 也不知道他们的运气好还是不好,到达接待点的时候,雨还没下,但不远处的山脉已经乌云密布,甚至能隐隐听到雨声,并正以很快的速度向她们所在的方向靠近。 “快点快点!雨马上过来了!” 只有一个小亭子的接待点根本容不下这么多游客,因此所有人刚下包厢就立刻火急火燎地往山下走。 木颜拒绝了安柠背她的提议,安柠也只能拉着女人的手,跟着匆忙的人群往山下走。 雷声在身后炸起,雨声在群山中回荡,而她们手拉着手,向山下奔走。 简直就像是末日逃亡不是吗? 木颜看着前面女孩的高她多半头的背影和微微晃动的马尾,直到她与记忆中的另一个身影重叠。 一个比她矮小许多的孩子,也是这么拉着她,也是这般惶急,也是如此的亡命奔逃。 其实挺浪漫的不是吗? 女人嘴角勾起一丝怀念的笑,居然感到了一点快乐。 要是安柠能听到木老师此刻内心的想法,一定会怀疑艺术家的大脑构造是不是跟她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马上就要被淋成落汤鸡了,这可不是什么轻松写意的雨中漫步啊! 事实证明,在到达时没有下雨,只是老天爷跟他们开得一个小小的玩笑。 路走到半程的时候,身后的乌云终于蔓延到了他们的头顶,大雨倾盆而下。 安柠甚至连伞都没来得及撑开,雨水就已经打湿了她们的衣服。 “不是吧?” “怎么办?” “走不成了,前面有个山洞,进去避会儿!” 人群在一阵手忙脚乱的慌乱后,簇拥着走进了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山洞。 确实不能再往前走了,被雨打过的台阶更加湿滑,在暴雨中赶路视线不清,要是不小心滑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在那山洞虽然看上去小,但内部空间倒还算宽敞,似乎也是云空山的一个景点,叫“回音洞”。 只是现在没人管它回音不回音了,游客们三三两两的席地而坐,拧着衣服上的水,小声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连刚才那几个活泼的孩子,这会也无精打采地依偎在爸爸妈妈身边,没了动静。 “木老师,你穿上这个。”安柠从防水面料的背包里翻出幸免于难的厚外套,这件外套她原本是为了预防山上山下温差过大准备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你怎么办?”木颜没接,女人柔顺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原本就苍白的脸因为寒冷显得更加苍白,嘴唇都泛紫了。 可就算外表看上去那么脆弱,她的眼神依然很平静,甚至还有功夫关心身体比她不知道好多少倍的安柠。 “我不碍事。”这个时候安柠也顾不上客气了,直接不由分说地把外套披在木颜身上,她那件外套本就宽松,几乎把木颜整个人包了起来。 第37章 能好一点是一点吧。 安柠拧着眉头,又去翻水杯给木颜倒水。 已经有游客拨打了服务中心的电话,但对方表示爱莫能助,因为车开不上来,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也没法冒着这么大的雨来把人接下去,只能等雨停。 等木颜接过了水,稍微放松下来的安柠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冷,她刚才跟木颜说得那句倒不是气话,那会她急得浑身冒汗,根本就感觉不到冷。 喝点水,能暖和一下。 安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结果温热的水反而更激起了身上的冷意,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就坐在她对面的木颜默默看过来,安柠立刻绷紧身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刚才还说没事,这也太丢人了。 低头喝水的她懊恼的想着,竟没听到身边衣服摩擦的细碎声响。 厚实的外套带着浅淡的香气将她围了起来,跟着外套一起过来的,是一具温软的身体。 “木老师?!” 安柠眼睛瞪大,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惨叫,引起了四周一片注目 而引起这声惨叫的始作俑者就靠在她怀里,为了能让衣服把两人都包起来,木颜几乎是整个人斜着贴在了她身上,安柠都能从已经打湿的衣服上感受到女人身体的温度。 “闭嘴。” 木颜的声音很低,要不是两人现在距离为零,安柠都差点没听见。 她头垂得很低,从安柠的角度,只能看到女人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但她居然从那声小得几乎听不见的闭嘴中,听到了一点羞恼的意味。 “哦,哦。”她只能讷讷地回应,不敢再说话,更不敢动,就那么僵着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合格的人肉沙发。 事实证明,虽然木老师的手段有些激进,但两个人一起包在衣服里,确实比一个人暖和得多。 就是有一点不好,女人身上的香气混着雨水的气味,居然别样的好闻。 安柠不知道自己是累的还是吓的,意识都有些昏沉,脑子里又回想起黄露转的那篇文章。 匹配度85%夫妻爆料,称对方的体味都会催生欲望! 那玩意不会是真的吧?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只有一瞬间,她真得很想伸手揽住怀中女人纤细的腰,让她离自己再近一点。 木老师是为了你不冷,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安柠终于在疼痛中清醒了一点,却好像又听见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那声音太大,以至于她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整个山洞都回荡着自己的心跳声。 木老师肯定听见了…… 这回音洞也是真的吗? 太丢人了…… 安柠现在脑海里只剩下四个字,用来评判自己——丢人败兴。 雨势来得快去得也快,洞外瓢泼的大雨持续了二十分钟便渐渐停止,游客们纷纷动身,木颜也默默从她身上起来。 温暖的身体离开的时候,安柠竟感到一丝怅然若失。 一定是因为冷。 只能是因为冷。 从停车场取了车,木颜把安柠送回了学校,到达云大东门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天色暗了下来。 “你开车慢点。” “嗯。” “回去记得煮碗姜汤喝,别感冒了。” “嗯。” “呃,还有,还有,谢谢你今天陪我,虽然不太顺利,但,但我很开心,真的。” “呵……” 驾驶座上的女人终于笑出了声,转头看向她,像是被疲惫磨去了伪装似的,女人的表情不复平日里的倦怠疏离,薄唇轻轻勾起,那双桃花眼彻底失却了往日里的锐利,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着温柔的光。 “好了,快回去休息,我又不是小孩儿。” 安柠这才依依不舍的下了车,走到校门口回头看去,那辆白色的suv还静静停在那。 是有什么事吗? 她又有些担心,想走回去看看。 这时,对方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车子缓缓启动,最后消失在远处的灯光里。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安柠才终于回身向校内走去。 回到宿舍,舍友们见她爬个山整的一身狼狈,忙凑上来关心一番,安柠只是疲惫地笑着摆摆手,说下山时遭遇了暴雨,这会儿太累了明天再细说,便收拾东西去洗澡。 这一天一趟趟的折腾,饶是她体力再好,这会也不免有些精疲力尽的感觉。 话虽如此,等一切收拾停当躺在熟悉的床铺上,她却又怎么都睡不着。 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大脑却还像放进水杯中的泡腾片一样,不断翻涌出新的念头。 木老师到家了吗? 她淋了雨要不要紧? 她会不会煮姜汤喝? 她睡了吗? 她…… 闭着眼睛半个小时却依然没能入睡,安柠自暴自弃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现在再问会不会显得啰嗦? 木老师会不会烦? 毕竟诚如木颜所说,人家还比她大七岁呢,用得着她操心? 安柠又把手机放下,顶着宿舍白色的天花板看了十分钟。 还是放心不下。 真是奇了怪了,她跟木老师有交际总共也没多久,怎么就是……想这么多。 第38章 她明明不是喜欢胡思乱想的性子。 最后安柠还是在微信对话框里打下了三个字。 “木老师?” 这次对面没有立刻回她。 不会出事了吧? 安柠不安地攥紧了手机,压抑住想要打电话过去的想法,安慰自己。 哪有人能次次秒回的,木老师也有自己的事情。 好在木颜没让她担心太久。 两分钟后,对话框里弹出了另一条消息。 my:? 安柠轻轻松了口气,连忙回道。 我不酸:没事,就是问问你到家了没。 这次对方回得很快。 my:到了,在洗澡。 安柠立刻又有些打扰到人的愧疚。 我不酸:那就好,姜汤煮了吗? my:已经喝了。 我不酸:嗯,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my:嗯,早点睡。 我不酸:嗯嗯,你也是,晚安。 安柠关上手机,一直折磨她的心总算平静下来,倦意涌上来,女孩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明亮整洁的浴室里,木颜随手把手机放回旁边的台子上,整个人又往放满水的浴缸里缩了缩。 身体被热水一浸,酸痛与疲惫便如涨潮的海水般层层叠叠的冲刷着人的意识。 今天真是太丢人了…… 女人半叠着眼睛,眼角余光扫到自己包着创可贴的手指。 至于到底是拿不动包比较丢人,还是摔了一跤要人背比较丢人,或者是为了哄人什么都配合比较丢人,又或是主动靠在别人怀里比较丢人,还是切个姜就割伤了手指比较丢人呢? 还是留给明天的自己去想吧。 她把半张脸埋在水里,看着自己吐出的气泡在水面上碎裂开来。 好在这些人都丢给了安柠,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自己再狼狈的样子她都见过,虽然她忘了。 不过她记得自己以前可没有这么听话。 大抵人都是如此,饿得狠了,才知道珍惜碗里的饭。 木颜抒发完最后一点愁绪,好歹在昏睡过去之前,把自己从浴缸里捞出来收拾妥当,跌进柔软的大床里。 她做了那件事过后第一个关于安柠的梦。 梦见自己孤身走在连绵的雨幕中,初春的细雨像冰冷的针,一点点刺进人的骨头里。 她却仍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该回哪里去。 直到一声清脆的童音撕开雨幕,像是平地而起的一声炸雷,把混沌的意识撕得粉碎。 “木姐姐,我来接你回去。” 小小的孩子顶着一把大大的雨伞,小胶鞋在积水中踩出一片片涟漪。 她就这么沐雨而来,踮起脚尖把雨伞塞进她手里,拉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跑去。 是的,她是有家的。 不知是不是淋雨淋得太久,她看不清女孩的背影。 只记得那只紧紧拉着她的手,肉乎乎的。 很烫很烫。 安柠是第二天整理背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把木老师的包还给她。 马上就要上课,她只来得及给木颜发了一条消息,就被舍友拉着一起往教学楼跑去。 我不酸:木老师,你的包我昨天忘记还你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送过去。 可直到她跑到教室,木颜也没有回她的消息。 等上完那节一个半小时的课,微信还是没有动静。 到了午饭的时候,安柠一边心不在焉地吃饭,一边不停地扫视着微信界面,连自己吃得是什么都没有注意。 “不是,宁宁,你炒股呢?” 黄露就看着自己的舍友一口接一口扒完了那盘大米饭,愣是一口菜都没吃,终于忍不住出言问道。 刚才上课的时候安柠就魂不守舍的,隔几分钟就看下手机。 除了那波云诡谲的大盘走向,黄露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向来认真学习的宁宁走神成这样。 “呃,不是,就,木老师没回我消息。”被黄露这么一打断,安柠才愣愣地回了一句。 黄露:“……谢邀,人在食堂,不用加狗粮了。” “不是的,她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回我,我有点担心。”安柠皱着眉,她现在十分焦虑,已经到了不得不跟别人交流一下的地步。 黄露从来没见过安柠露出这么凝重的表情,一时间也不免担心,“那你给她打电话问问吧,别是有什么事了。” “嗯,”对面的女孩讷讷地点头,圆圆的眼睛里又浮出犹豫的情绪,“可是万一她只是在工作,这样不会打扰到她吧?” “大姐!”黄露崩溃道,“搞半天你还是给我加餐来了是吧?她是你女朋友欸,打扰一下又怎么了?!” 在黄露的逼迫和自己焦虑的促使下,安柠终于还是给木颜打了微信电话。 熟悉的默认铃声响起,却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安柠看着界面下方“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的字样,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要不要问问妈妈知不知道木老师住在哪?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前一秒,手机微微一振,电话接通了。 安柠心里一松,颤抖着手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木老师。” 可对面的声音立刻又把她的心揪了起来。 第39章 “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哑得像是被沙砾磨过似的,原本平静的语调变得像被风吹倒的细草般软弱无力。 安柠的声音陡然提高。 “你生病了?!” “嗯……” 对面的人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不知道是认同她说得话,还是单纯的语气词。 “要不要紧?能起来吗?”安柠心里焦急,连语速都变快了不少。 “没事。”电话那头木颜似乎清醒了一点,安柠听见衣服摩擦被子的细碎声响,大概是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可能是发烧了。”隔了一会,木颜才慢吞吞地回了她一句,“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有什么事?” 可能,不是大问题。 还问自己有什么事? 安柠只觉得一口火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最后全顶到脑门上去了。 就跟她看到木颜摔跤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宁宁……” 但这次她并没有直接面对生病的木颜,所以情绪没有那么激烈,旁边的黄露大概是看她表情过于严肃,轻轻拉了她的袖子一下,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呼……”安柠轻轻呼了口气,把那句怎么才算大问题咽回肚子里,尽量把用平和的语气道,“我昨天忘记把你的包还你了,要不我给你送过去吧,顺便给你带点药。” 木颜不是小孩子了,但安柠却怎么都不放心让一个烧得说话声音都变了还说没什么大问题的人自己处理病症。 说到底木颜发烧还是因为跟她出去玩了,她总不能一点责任不负。 把心里那点越界的不安压下,安柠静静地等着对方的回应。 这次对面沉默了很久,不知是在思考要不要让她去还是只是烧得太狠了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江景别院,三栋八层,到了给我打电话。”最后,对面传来一句叹息般的回应。 “好,等我,最多一个小时。”安柠挂掉电话,直接对旁边的黄露说,“黄桑,下午的课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就说……” “就说家里人生病了是吧,ok没问题,你快去吧,别太慌了。”黄露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安柠冲到宿舍,拿上木颜的包,想了想,还是给自己妈妈打了个电话。 她身体很好,印象里几乎没怎么生过病,所以她也不知道那家诊所开的药比较管用。 “妈,木老师生病了,你知道哪里开的药比较好吗?”电话一接通,她就连珠炮似的向那边说了情况,同时还卖力地蹬着自行车往校门口赶。 “啥,颜颜生病了?!”她妈的语气比她好不了多少,都没顾得上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我去给她包药你直接回家拿,顺便把我煮的粥给她带点,咱小区门口那个诊所就很治,那孩子小时候老在那看。” “好。”安柠同样也没顾得上问她妈怎么知道木颜小时候常去的诊所,一路冲出校门,拦了辆出租。 “师傅,瓷厂家属院!”安柠拉开车门就直接报了位置,司机听她语气急迫,急忙启动车子,顺口问道,“小姑娘什么事这么急?” “呃……”安柠也不知道怎么跟外人描述她跟木颜的关系,最后干脆沿用了黄露的说法,“家里人生病了。” 司机应了一声,见她没什么跟自己说话的兴致,就识趣的闭上了嘴,尽量把车开得快一点。 车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妈已经站在那等着,还没等安柠下车就又把她按了回去,往她怀里塞了一包药和一个保温桶,交代道“什么事等回来再说,你赶紧去看颜颜,她从小身子骨就弱,别烧出什么毛病来。” “嗯。”安柠点了点头,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去江景别院。 要是妈知道了木老师是因为跟自己出去玩生病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安柠手不自觉地摩梭着保温桶温温的外壁,脑子里一团乱麻。 既有对木颜的担心,还有对不该约木颜爬山的后悔,还有一点……期待。 木老师家是什么模样的呢? 出租车一路从老城区驶向新城区,并且有越来越往中心走的趋势。 好在现在是周一中午,又不是高峰期,路况还算不上拥堵,不然恐怕安柠两个小时也到不了小区门口。 车在接近市中心一个颇为气派的小区大门口停下,尽职尽责的保安拦下了出租车,并表示这个小区是禁止外人进入的,除非经过住户的同意。 安柠只能又给木颜打了电话,这次对面接得很快,直接让她把电话给了保安。 “是,是,好的。”也不知道木颜说了什么,原本颇为不假辞色的保安在听了她两句话后,看向安柠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亲善,虽然出于小区的规定没法放出租车进来,却提出可以用他们的车送安柠过去。 安柠乘着保安专用车进了小区才明白,为什么保安说可以开车送她时,用得是帮了你大忙的语气。 跟她住的那个逼仄的家属院相比,这里比起小区简直更像个中央公园,楼与楼之间的间距放个羽毛球馆上去都富裕,那些设计漂亮的楼栋比起让人居住的房子,更接近于应该印在宣传画上的艺术品。 车在三栋门口停下,保安跟着安柠跑进了富丽堂皇的楼栋大堂,跟接待人员交代了一句,安柠便直接坐上了去八层的电梯。 第40章 等电梯门合上,保安才对身边的接待人员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别看那小姑娘穿得不怎么样,运气是真好,啧,现在有钱人都喜欢这种?” 电梯是独门独户的,等安柠走出电梯时,她的右侧,只有一扇不明材质的大门,上面装着不知道名字但一看就特别保险的密码锁。 这里应该就是木老师家了。 安柠心跳得厉害,不知道因为刚才的奔跑还是因为心中的情绪。 她又一次拨通木颜的电话,接通后对面没有说话,只有缓慢微弱的呼吸声。 她咽了咽口水,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喘。 “木老师,我到了。” “嗯,进来。” 木颜只回了她一句就挂断了电话,随后那扇原本牢不可摧的门便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锁舌弹动声,微微打开了一条缝。 安柠小心翼翼地拉开门,走进屋里,屋内的灯自动亮起,让她看清了客厅的全貌。 那是一个一眼都望得到头的客厅,之所以说一眼都望得到头并不是因为它小,相反这客厅大的足够放开打一场羽毛球赛,而是因为它没有如寻常客厅一样设置玄关,家具也少得可怜,一眼就能看到客厅尽头的外凸式落地窗,此时窗帘缓缓拉开,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在木制地板上留下温暖的印记。 客厅的主色调是白,除了那张小小的餐桌外,就只剩下一个单人沙发和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大投影。 小小的扫地机器人无声的进行着自己的工作,无视了刚进门的不速之客。 安柠最后还是没去鞋柜里找有没有客人穿的鞋子,而是直接脱了鞋踩在地板上。 木老师连吃饭会客的地方都没给客人留,肯定也不会有鞋子。 安柠走进这过分宽敞的客厅,发现其他房间的门都紧闭着,只有一个房间的门就像刚才的大门似的留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木老师,我进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她推门而入,进了木颜的卧室。 卧室里的灯关着,窗帘也没有一丝缝隙,只有床头的小夜灯泛着橘黄色的灯,照亮一片小天地。 女人坐靠在宽大的床上,长发披散,眼睛恹恹地半闭着,眉头微皱,不太好受的样子。 她穿着一件鸡心领的薄睡衣,白皙修长的脖颈下是明晰漂亮的锁骨。 美人就是美人,病了也是病美人。 但安柠既没功夫也没心情欣赏这些。 因为即使只是微弱的灯光,她也能看出木老师脸上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抓紧了手里提着的保温桶,她慢慢走到床前,蹲下身与床上的人对上视线,“木老师。” 女人没说话,眼睛微微张了张就算打过招呼,伸手到她面前,“药。” 安柠急忙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包药,又拿起旁边床头柜上的茶杯一起递给她。 女人皱着眉,有些粗暴地扯开药包,囫囵吞了下去。 不等她说什么安柠就伸手接过了水杯和包药的纸。 木颜却不是很想跟她说话的样子,直接滑进了被子里,蒙上了半张脸。 “我睡了,你把药放那就回去吧,我自己会吃。” 被下了逐客令的安柠手足无措的站在那,看了看手里的保温桶。 木老师肯定还没吃东西。 她倒没有因为木颜的慢待生气,却有些纠结到底是该按木老师说得离开,还是劝她喝点粥。 毕竟木颜昨天晚上才强调过她不是小孩子。 犹豫间,她的视线不经意的扫到手中的茶杯,眼睛猛地睁大。 白色基底的杯子上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正奔跑在绿色的草地上,跟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嬉戏。 这个画风安柠很熟悉,因为她有一只差不多的杯子,就摆在书桌上,她每次拿起来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是咖啡店送的杯子。 那个杯子卢临之后去那家店问了,只得到了店员的一脸茫然,说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的活动,我们这也不卖奶茶。 安柠那时只当那个店员是新来的没有在意,后来不死心的卢临想去网上买一个,却是翻遍了万能的购物软件也没能找到一个同款。 她茫然地看向床上鼓起的小包,脑子里一时间一团乱麻,却又从乱麻中伸出一根线头,引着她去拽。 如果,如果,这个杯子是木老师带去的,她怎么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相亲者准备杯子? 或者更深一步,那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木老师这样的人,怎么会去跟所谓的匹配对象见面? 杯中剩下的水微微摇晃着,昭示着握着杯子的人内心亦如杯中水一般动摇着。 因为,木老师本来就知道,去得会是自己吗? 安柠拽住了那个线头,用力地一扯,却只得到一个死结。 这个死结的始作俑者,却是她自己。 因为她忘了。 或许木颜跟自己过去的关系,跟自己想得差之千里。 反正异地而处,安柠想就算是自己,也不会有功夫给一个关系不好的小孩做个特别的杯子的。 女孩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握紧了马克杯的把手,心里生出一点勇气。 这点勇气不是来自于现在,而是来自于过去。 第41章 她原以为木颜是个外冷内热的人,现在却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或许自己会觉得木老师温柔是因为,自己对木老师而言……是特殊的。 这份特殊很珍贵,虽然安柠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她知道木颜这样的人,是不会随便给别人特殊待遇的。 那么现在有另一个问题。 凭着这份特殊,她现在去给木老师倒碗粥,应该不会被气自己小看她的木老师赶出去吧。 安柠默默地放下马克杯,走出卧室,摸进厨房,窗明几净一看就不怎么动火的厨房里,案板上放着一块切了一半的姜,上面还留有一点血迹。 安柠盯着那块姜看了一会,压下心中的猜测,翻出碗勺。 木颜听见卧室门缓缓关上的声音,在被子里缩紧了身子。 睡着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清醒了,才清楚的知道高烧的滋味不好受。 忽冷忽热的身体折磨着昏沉的意识,明明被子算不上薄,却依然控制不住的想打哆嗦。 不过现在最丢人的事已经可以得出结论了。 就是爬完山后第二天发烧连累人家来看自己,刚才还厚颜无耻的希望人家别那么听话,留下来陪陪自己。 你是什么生病要人陪的小朋友吗? 即使发着高烧,木颜对自己也没口下留情。 好在药效起的很快,里面大概有安眠的成分,就在她快要再次昏睡过去的时候,却又听到了卧室门打开的声音。 木颜猛地坐起,跟端着碗走进来的安柠面面相觑。 高挑的女孩穿着柔软的米色卫衣短裤,纯良无害的脸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泛着暖融融的光,叫人很有想揉一揉的冲动。 木颜:“……你怎么还没走?” 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重不重,因为她现在有点恼羞成怒。 反正对面的女孩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样子,睁着那双圆溜溜的鹿眼一脸无辜,“呃,我妈让我给你带了粥,你喝一点吧,不吃饭病会好得慢。” 木颜几乎都要冷笑了,这是真把她当小孩哄呢? 她想强调自己年长者的身份,对着安柠那张脸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去的经历又一次警告她,别不识好歹。 女人纤细的手指攥紧了柔软的被子,良久才吐出一句,“给我。” 对面的女孩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走过来把手里的碗小心地递给她,甚至不忘交代一句,“小心烫。” “不用你说。” 原本准备直接把碗往嘴边放的木颜手下一顿,扫了她一眼,才吹吹碗里的粥,慢慢喝了起来。 而在她没空留意的时候,安柠怔怔地看着她。 女人的身体实在是太瘦了,现在因为病的缘故,看上去更是弱不禁风。 安柠看着她瘦削的下巴和微微张合的薄唇,心里第不知道多少次后悔约木颜爬山的行为。 真是没脑子,这样的身体,你让她跟你徒步爬山。 可她都清楚的事情,木老师怎么会不知道呢。 即使如此,她还是来了。 就因为约她的是自己吗? 连安柠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现在看着木颜的眼神,透着一点怜爱。 但她不会再觉得那是胆大包天了。 喝完了粥,木颜把碗往旁边站着的人手里一递,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擦了嘴,又下了一道逐客令。 “我喝完了,你回去吧,下午不是有课吗?” 她甚至记得我的课程表。 安柠发现自己以前好像忽略了很多细节,但凡她是个细心的性子,早就该发现木颜对她的不同了。 然后木颜就看见原本站着的女孩把碗放在床头柜,慢慢低下身子。 就那么坐在了床前的地板上,盘着两条长腿,笑得一脸无辜。 “我让同学帮我请假了,你睡吧,我等你烧退了再走。” 这不是安柠。 安柠哪有这么厚的脸皮。 安柠就见床上的女人盯着自己看了良久,黑色的眼眸中隐隐有些不解。 她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怵,但却又有另一个想法涌出来。 她不会拒绝我。 就算拒绝了,我赖着不走,她也不会赶我出去。 被莫名的勇气支撑着,安柠就那么坐着,跟床上的人对峙。 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木颜大概是困得太厉害,无力再与她继续僵持,女人蒙上被子,只丢下一句模糊的。 “随便你。” 安柠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现在是真得很疑惑以前的自己怎么会那么惧怕木颜。 木老师明明……还挺好说话的。 因为木颜生病而起的焦虑被今天的特殊发现和还有功夫和自己置气的木老师一扫而空,安柠悠哉地坐在地板上,就这么陪了睡过去的木颜一个下午。 等到天色渐晚,她才站起身,悄悄地凑过去。 熟睡中的木颜有一张与实际气质极为不符的温婉侧脸,安柠看到了女人放在脸边的手上,贴着一块创可贴。 这是因为煮姜汤切到了吗? 木颜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这件事又给了安柠一点继续下去的勇气。 她慢慢伸出手,用手心挨上了女人光洁的额头。 无意冒犯,这是为了确认木老师是不是退烧了。 第42章 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却又控制不住地想万一木颜此时突然醒了。 她能问心无愧地跟女人对视,告诉她自己只是在确认她的病情吗?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次自己肯定不会被吓得坐在地上。 跟她的手心相比,女人额头的温度还略低一些。 安柠轻轻松了口气,收回手,拿起旁边的碗,悄悄退了出去。 在厨房刷了碗,把剩下的粥热了一下,重新装回保温桶里。 她又走回卧室,准备等木颜醒了就起身告辞。 结果推开门就对上了一双清醒的黑色眼睛。 女人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开口道。 “你要走了?” 第24章 我跟木老师以前 似乎是因为高烧褪去的原因, 木颜看上去比中午的时候要平静了许多,这样的她更接近安柠熟识的木老师。 但不知为什么,安柠却从女人的语气中感到了一点不舍。 只是错觉吧,因为知道了木老师跟自己以前的关系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严峻, 甚至产生了她依赖自己的错觉。 安柠心里远没有外表表现的那么轻松, 她第一次体会到有心事的感觉, 依她的性子, 如果是别人,她应该已经直接开口问了。 木老师, 我跟你以前关系很好吗? 可看着女人那双平静的黑眸, 她问不出口。 因为她有预感自己不会得到答案。 她只能开口, 说出自己能说的话,“嗯, 明天还有课, 这几天记得按时吃药,不要吹风,嗯, 还有, 我把粥热了, 就在厨房,一会儿你喝一点。” 这次木颜既没有像昨天晚上回来时温柔地笑着回应也没有像发高烧时给她脸色看, 而是给了她一个最木老师的反应。 “嗯, 到学校给我发消息。” 女人说完这句话就又躺了回去,就这么结束了这次对话。 安柠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轻轻关上了卧室门。 从江景别院出来, 安柠坐上了夜班公交, 却并不是回云大, 而是回老城区的自己家。 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八点,瓷厂家属院照旧显得十分萧索,安柠直接到了家门口,拧开门。 这会是安家的晚饭时间,她爸妈正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什么。 听见门响,两人不约而同地放下筷子,看向门口的安柠。 “颜颜怎么样了?”她妈率先反应过来。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退烧了,精神也挺好的,不用担心。”如果是以前听到妈妈这么问,安柠可能还会在心里疑惑一下她对木颜的过分关心,但现在她却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 她自己到厨房盛了碗饭,走到餐桌前坐下。 刘佳静原本还想追问自己女儿为啥不留在那照看木颜,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父母的话题随着她的到来而中止,一家三口就那么沉默着吃完了晚饭。 终于,在收拾碗筷的时候,安柠看向了自己的妈妈,问出了内心的疑问,“妈,我跟木老师以前……关系怎么样?” 刘佳静原本端着碗的手一顿,手中的碗与玻璃制的餐桌磕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向自己的女儿。 宁宁这是知道了什么? 按捺住因为激动而动摇的心,她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道:“挺好的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对面的女孩默默地低下头,表情有些凝重的迷惑,“那为什么我从高一之后,就没怎么见过木老师?” 如果她跟木老师关系还不错,那为什么从受伤以后,她就再没跟木颜有过联系,甚至对木颜会有害怕的感觉。 发现真相的喜悦逐渐褪去,随后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 “……” 安柠就看妈妈放下手里的碗,在她对面坐下,脸色跟旁边的爸爸一样,一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 她几分期待又几分畏惧的攥紧了衣服的下摆,等待着潘多拉魔盒的打开。 “我们不能说。”可最后,母亲只是叹了口气,用怜爱而愧疚的目光看向她,“这是你跟颜颜两个人的事,我们答应过她,不跟你聊这些事的。”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可是……”安柠突然觉得对面的父母有些陌生,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保守了一个关于自己的秘密整整五年,一点也没让自己知道,她既委屈又不解“你们明明知道,我都忘了,我……” “有些事,”父亲打断了她的话,半是安慰半是无奈道,“只能自己去找答案,我们告诉你,颜颜的态度也不会改变。” 安柠憋在心里的气像被扎破的皮球般泄了下去。 是的,父母说得没错,她知道自己只是在无理取闹。 想要隐瞒过去的是木颜,而忘记过去的人是她。 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别人帮不了忙。 “我去休息了。”她没有再追问爸妈,起身进了卧室,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只觉得精神很疲惫,这一天从知道木颜发烧开始,她的情绪一直起伏不定,就没安生过。 木老师为什么要隐瞒过去的事?如果我对她而言那么特殊,为什么她这么多年都没来找我?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数念头揪扯着疲惫不堪的大脑,安柠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床铺中,发出一阵发泄般的大叫。 第43章 “啊啊啊!” 主观意义上她不愿相信木颜会做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但客观事实又明明白白的摆在她面前。 片刻,她从床铺上侧过脸,视线落在书桌下面的木制箱子上。 那是她的储物箱,从小到大很多舍不得丢掉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安柠猛地从床上弹起,鞋也顾不上穿,赤脚跳下床,把那口很是不轻的箱子从书桌底下拖出来。 她之前只是随便翻了翻,现在想来,既然这口箱子小时候就在,里面说不定会有和木颜有关的东西。 掀开已经显得有些老朽的木箱盖子,安柠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把原本就没剩多少空地的卧室摆得无处下脚。 这么看起来,自己小时候的爱好还挺杂的。 连环画,玻璃珠,闪光卡片,甚至还有用漂亮珠子编成的头绳。 这是? 就在安柠哀叹自己小时候怎么就没有写日记的良好习惯时,一个把巴掌大的小本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蓝色硬皮小本,在每个学校外的文具商店里都能买到。 安柠心里突然有种预感,这预感催促着她迫不及待地翻开小本。 泛黄的纸张上,油墨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产生了微微的扭曲。 好在并不影响安柠看清楚上面的图案。 一只简笔画的小猫,笔画寥寥却十分传神,正懒洋洋地仰面朝天,睡得正香。 跟木颜的头像画风一模一样。 安柠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小本,却又急忙松开。 她一张一张小心翼翼地翻过去,生怕损坏了因为时间久远而变得过于干脆的纸张。 每一张都是同一只小猫,每一张都不一样。 有的在抓老鼠,有的在爬树,有的在洗脸。 整整一本100来张,没有一只重样的。 直到翻过最后一页,硬质的封底上,贴着一张照片。 是两个女孩的合照。 一个看上去十几岁,身材瘦弱,长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面对镜头似乎有些局促,板着张脸,很文静的模样。 另一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左右,整个人看上去圆嘟嘟的,跟头小熊似的挂在年长女孩身上,笑得五官皱成一团,可爱又可笑。 安柠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才缓缓合上小本,把它抱在自己胸前,低下头闻着本子上腐朽的纸味,慢慢地傻笑起来。 她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啊? 她怎么能怀疑一个愿意给她画一整本小猫的人会做不好的事? 既然木老师不愿意说,那她就等到她愿意说那天就好了。 反正现在,她们又有交际了。 没有关系。 就算她真得再也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她们也还有很多未来的时间。 我不酸:小狗奔来.gif 我不酸:木老师,病好了吗? 我不酸:小狗探头.gif my:差不多了。 我不酸:海豹拍手.gif,那就好,记得最近要保持饮食清淡,不要熬夜,刚发完烧身体会很虚弱的。 my:……知道。 我不酸:文章分享——十大富含营养的水果,还有可以多吃点水果。 my:嗯。 我不酸:文章分享——高烧康复注意事项,这篇文章可以看一下! my:…… 就在安柠揣摩这串省略号的意思时,微信对话框中弹出一张图片。 画风熟悉的简笔画,上面是一只小狗被捏住嘴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没有配字,但画图者的意思很好理解。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真当我是小孩吗,不许再说了! 手机前的安柠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重新认识自己和木颜的关系后,就像睁开了原本紧闭的双眼,看清了许多明明显而易见却一直被忽略的东西。 比如木老师明明就是很可爱! 我不酸:拉链嘴.jpg,好了,我不说啦,我去上课,下次聊! 我不酸:小狗比心.jpg my:嗯,好好听课。 我不酸:好的~背书包的小狗.jpg 木颜看着对话框里一连串花花绿绿的表情包,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安柠对她的态度,确实不一样了。 …… 躺靠在床上的女人捋起耳边的长发,神色复杂地看向床头的马克杯。 安柠来之前,她强撑着身体把原本放在床头的照片收了起来,却没想到在意料不到的地方出了纰漏。 她知道了这个杯子是自己送她的,大概也能顺理成章的推断出很多事情。 但她既然没有直接来追问自己,就表示她并没有想起任何过去的事情。 木颜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大概就像一把早就悬在头顶的锋利宝剑陡然坠下,却又在即将贴上咽喉时戛然而止。 解脱了,但没有完全解脱。 或许从她说出那句“你要不要跟我结婚”开始,一切就已经注定驶向另一条与她原本希望相悖的路。 但她无力,亦不想挣脱。 就这样吧,宁宁。 我听你的话,不再跟自己为难了。 看看我们这次,能走到什么地步。 高烧后的关心只是个开始,从那之后,安柠跟木颜聊天变成了一件很经常的事情,小到生活琐事,大到学业事业,无所不包。 第44章 我不酸:今天食堂那家拉面店好像换厨师了,超级超级咸。 我不酸:拉面照片,呸呸呸.jpg。 my:拿水涮涮。 我不酸:已经吃完了!下次点之前先问问打饭阿姨还是不是那个师傅,小狗狂喝水.gif。 my:胃口挺好。 我不酸:嘿嘿,那当然,木老师也要好好吃饭啊! my:在吃。素面照片。 我不酸:有肉吗有肉吗有肉吗?教练说要多吃肉才有力气。 my:……下次。 我不酸:木老师,省队又给我发邀请了,同学们都在劝我去,但我心里不太想去,去了省队以后可能就不能经常回家了……我放心不下爸爸妈妈。烦恼.gif my:按你想得来。 我不酸:嗯,可大家都说可惜,教练也一直在劝我。 my:还没做就纠结的事情,没有做的必要,你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条路。 我不酸:嗯,我知道怎么做了。 元紫跟木颜坐在餐厅的包厢里,看着对面老板的手机不停震动着,跟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眼皮狂跳,汇报工作的嘴越来越慢,最后终于识趣的闭上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她脑子里一堆问号。 据她所知,对木颜而言,那几乎包含了现代社会所需要的大部分功能的智能机在大多时候,就是块板砖。 且不说她给对方打十次电话有九次都接不到,就连回复别人消息,木颜都是起码一个星期起步的。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逃过铁树先生的屏蔽? 对面的木颜听她声音停了,眼神淡淡地扫过来,居然有几分疑惑。 劳驾您明明盯着手机看个没完还有功夫关心我,是喜欢拿我的声音当伴奏吗? 元紫心里腹诽,却是早已习惯,示意木颜回完消息两人再细聊。 就工资额度和工作强度而言,木颜是个绝世好老板,钱多事少自由度高,就是好像大部分时候都活在另一个空间里,忽略别人是常有的事。 然后她就见自家老板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 她是在笑吧?! 元紫夹到嘴边的虾仁掉到了盘子里,她茫然地看向窗外的天空。 这也没下红雨啊? 第25章 来嘛来嘛 我不酸:木老师, 我拿到省级联赛的八强名额了!选手证(图片)。 我不酸:比赛就在云城市体育馆举行,你有时间来看吗? 我不酸:来嘛来嘛!我单打比双打厉害很多的!得意小狗.jpg 我不酸:赛程安排(图片)。 我不酸:不用买票,选手有家属赠票!正好你可以用,离赛场超级近! 女孩开心的情绪通过密集的微信消息传递而来, 即使隔着一层手机屏幕, 木颜仿佛都看到了安柠灿烂的笑脸。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my:好, 赛场见。 我不酸:好!那我去训练了, 一会儿再聊!小狗比心.gif 木颜放下手机,就那么持续微笑了五分钟, 才反应过来自己对面还坐着个人。 元紫连菜都不吃了, 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一幅被恶魔抽取了灵魂的呆滞模样。 “咳……” 这是什么表情? 木颜尴尬地敲了敲桌子,“刚才说到哪了?” “嗯……”元紫又愣了片刻, 才反应过来, 干巴巴道,“刘主席对《野火》很满意,说你果然总能让人感到惊喜。” 对于这位花坛泰斗的称赞木颜只是点了点头, 连眉毛都懒得挑一下。 这才是自己熟悉的老板啊。 元紫在心里感叹, 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木颜跟她说要去结婚。 她原以为是自家老板脑子抽风会跟别人开玩笑了。 毕竟一个出门次数以年为单位计数的人能去跟谁结婚, 自攻自受吗? 就算不久后木颜就在微博上发出了自己的结婚证照片,元紫也一直合理怀疑那是天桥底下某位师傅的手笔。 但现在看来…… 她不会真结了吧? 那比天上下红雨还吓人。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老板小鸟依人满身冒红心的模样, 一时间不寒而栗。 赶紧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元紫也没那个胆子直接去问木颜。 因为大学四年加工作五年的经验告诉她,问也没用,还有可能惨遭拉黑。 “还有, 洛姐之前说她下个月回国, 想跟我们聚聚。”她又想起一件不是工作上的事, 在木颜下逐客令之前赶紧开口。 “嗯?”这回对面的人好歹是挑了挑眉,但回复依旧不出所料,“不去。” 元紫默默拿出手机,在自家老板的注视下打开微信,换了一种玩世不恭的口吻转述了信息。 “老娘早就知道你个没良心的会说不见,好歹大学一起睡过四年要不要这么薄情寡义,信不信我明天就上微博跟你表白,说你始乱终弃才才害得我自暴自弃只能用爱情麻痹伤口?到时候咱俩一块住微博热搜上,也算是见过面了!” 木颜:“……” 元紫关上手机,双手合十做认罪状,“她说不原话转述的话就来我家找我睡觉,老板你知道的我是直的……这名声传出去我以后就别想找到任何一只雄性生物了。” 木颜:“……不用你说。” 第45章 元紫看着对面木颜阴晴不定的脸,一时间只觉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洛姐,本名洛羽,是她跟木颜的大学同学兼舍友,原本四人寝的宿舍在另外一个女生倪将出去创业后,就只剩下她一个可怜的正常人了。 因为另外两位是国内艺术圈两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奇葩。 木颜就不用说了,明明长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实际上十米以内生人勿近,每次被拖着参加所谓集体活动时,脸上都是一脸的“我不在乎,我只觉得她们吵闹”。 至于另一位,就算在痴男怨女辈出的梦大艺术系里,论多情程度也绝对能排进前三。 这点从当时论坛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现的“她跟我分手了,但我还是很爱她”的疼痛文学就可窥见一二。 渣,且能渣到每一个被甩的人都不恨她,也不失为一种本事。 偏偏这两人虽然在做人方面非常极端,但在艺术领域的天分和成就却更叫人叹为观止。 一个年纪轻轻就已经稳坐国内画坛第一把交椅,另一个一毕业就被国外顶尖学府邀请去做了书法教授,让人不由觉得上帝果然是公平的。 给了你出众的天赋,顺便也拿走了你作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精神风貌。 元紫的大学生活就是在这两朵奇葩的摧残下夹缝求生,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艺术家等于精神病,并且深为自己既没有被木颜冷死也没有被洛羽睡了感到骄傲。 元紫看着自家老板拧起的眉头,只能在心里祈祷这两人见面不要打起来。 至少等自己找借口溜了再打。 11月5号,是省级羽毛球联赛八强赛开幕的日子,作为国内除了国羽联赛外含金量最高的赛事,此次比赛也受到了圈内圈外的一致重视,云城市体育馆早早在场馆正门的巨幕上放上了宣传视频,球赛的门票也被球迷们抢购一空,一大早,体育场的地下停车场就排起了入场的车流。 “宁宁,别太紧张,没问题的!”选手准备席上,陈英拍着安柠的肩膀,给她加油鼓劲。 省级联赛的主要参赛选手大多是来自各大体育高校,又不打算走国家队道路的半职业选手们,每年都有很多选手因为省级联赛的亮眼表现被俱乐部直接签约。 如果安柠不想走国家队道路,这次比赛对她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 原本洪天娇也算是安柠的有力竞争对手,可自从上次飞羽杯表演赛过后,那位大小姐像是遭受到了重大打击,训练也不来,比赛也不去,算是自动退出了八强选拔。 这对安柠而言原本是件好事,可是…… 陈英目光落在安柠手里的比赛选手对阵名单上,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该说是运气守恒定律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安柠第一场比赛的对手,恰恰是在去年海选赛中将她淘汰出局的风城体院女单种子选手——阮可儿。 安柠显然也还记得这个名字,女孩此时正定定地看着名单,表情是不同于一往的凝重。 就在陈英打算继续安慰她时,安柠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陈英就看着她掏出手机扫了一眼,然后随手把刚才还珍而重之的名单往椅子上一放,不等她发问,就朝已经坐得半满的观众席跑去。 “欸,宁宁,你去……哪?” 陈英话说到一半,眼睛就顺着安柠跑过去的方向望见了一个人。 离赛场很近的贵宾席上,一个一身浅灰色休闲装,长得特别扎眼的女人站在那,神色淡然地望着朝自己跑过来的女孩。 “我真傻,真的。”陈英扇了自己一个小嘴巴,默默转到一边忙自己的事去了。 安柠刚才跑过去的样子就差没摇尾巴了,人家自有木老师安慰,还用自己多事? “木老师!”安柠冲到观众席旁,朝看台上的女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此刻心里虽然还装着对比赛的隐忧,但是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激动,还有对胜利的向往。 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没关系,至少以后,她的每一个重要阶段,都可以邀请木老师一起见证。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也是这么做的。 木颜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女孩,利落的运动服下是修长结实的身体,白皙的脸因为跑动泛着一点红晕,棕色的眼睛中闪着光。 一瞬间,好像整个体育馆里的光芒都汇聚到了她身上,夺目得叫人移不开眼。 她真得长大了,而且远比自己所能想象到最好的模样,都要好。 按下失衡的心跳,木颜只希望自己的语气不要跟着激动。 “比赛怎么样?有信心吗?” 女孩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嗯,不是特别有,对面的选手我之前遇见过,输了。” 木颜看着她垂下的眉眼,其实很想说。 “赢不赢都没关系,我觉得你是最好的。” 但这句话刚一出现就被口是心非的主人丢进了大脑中的黑洞里,消失不见。 这也太腻味了,简直就像恶俗恋爱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斟酌再三,最后木颜只是问道。 “那你想赢吗?” “当然想!”像是被质疑了似的,安柠声音陡然提高,粉色的唇绷出一点坚定的弧度,眼睛中闪着认真的光。 且不说这场比赛的重要性,这可是她跟木老师认识后的第一场正规比赛。 第46章 就算是安柠这种佛系的性格,也不希望这场比赛最后是以失败收场的。 女人被她突然提高的声音震的愣了一下,随后看着女孩绷紧的小圆脸,居然笑了。 笑得还颇为明显,那双原本就有些波浪弧度的桃花眼瞬间弯成一湾流淌的春水,漂亮极了。 安柠看得发呆,女人却已经收住笑意,只留下一点浅淡的微笑,像是咬碎后掉在桌子上的糖渣。 “那就尽力去打,赢下来。”白嫩纤细的手伸到安柠面前,女人温和地望着她,像是在给出征的战士献上祝福般语气轻柔,“赢了有奖励的,加油。” “嗯!一言为定!”安柠轻轻握了下女人的手,重重地点头,回身向准备席跑去。 身穿红色运动服的女孩奔跑起来就像是一阵燃烧的风,温暖耀眼,却不灼人。 嗯,就算赢不了,你也是最好的。 木颜收回手,在观众席上坐下,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女孩掌心的温度。 那句话又从脑中的黑洞里挣扎出来。 “总之,要在一开始把比赛节奏提起来,在被她拖入拉锯战前解决她,不然又会跟上次一样。”比赛开始前,教练一脸凝重地交代道。 “嗯。”安柠一边检查自己的球拍一边点头,脑子里回想着上次跟阮可儿比赛的过程。 如果单论身体强度和技术,她应该比对方稍微强一点,一开始比赛也确实是她领先。 但阮可儿这名选手可怕的并不是技术,而是…… 安柠目光扫过自己的右脚,握紧了手里的球拍。 比赛准备的哨声响起,裁判示意两位选手握手。 安柠走上前伸出手。 对面的阮可儿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个子比她稍微矮一点,带着一脸柔和的笑握住她的手。 红润的唇微微张合,用只有安柠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脚腕好了?运气真好,我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在赛场上看见你了呢。” 安柠:“……” 赛前互放垃圾话也算是战术的一种,虽然对面说得话有点恶心,但她还是保持着微笑点点头。 比赛就是比赛,赢才是一切,就算现在骂回去也无济于事。 哨声响,安柠开球。 能入选省联赛八强的自然都不是弱手,虽然安柠一开始就展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但阮可儿那边也并非全无还手之力,一时间,轻盈的羽毛球像是初得自由的小鸟一般,带着或紧或慢的弧度在球场上来回飞翔,牵动着每一个观战者的心。 随着时间的推进,一直保持着高频率进攻态势的安柠占据主动,比分逐渐领先,率先拿下一局,云城体院的学生聚集的那一块观众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但准备席上的教练和知道内情的其他队员却仍是一脸凝重。 “艹,”陈英忍不住骂了一句,“说什么战术技术,不管看多少遍,这家伙的打法看着就是气人啊!” 教练难得地没有制止她说脏话,目光落在对场的阮可儿身上。 明明比分落后,阮可儿却没有一点焦急的模样,依旧好整以暇地接球发球,就像是一个老练的猎人,在等着那致命的一枪响起。 阮可儿这个选手,最可怕的地方其实是,擅长在漫长的拉锯战中,用各种刁钻的方式促使对手出错受伤。 只要对手不是强得能完全带着节奏打,她就可以用这种消耗战的方式,慢慢把对方引入自己的陷阱之中。 原本羽毛球比赛受伤就是家常便饭,在这种对手刻意为之的情况下,几乎就成为了一种必然。 翻翻阮可儿的比赛记录就知道,在她那些势均力敌的对局中,十场有八场都是以对手受伤不能比赛为结果告终。 在高速的跑动中出错,很容易留下影响运动生涯的暗伤。 安柠上次算是运气好的,只是扭伤了脚腕。 但这次…… 教练的目光转向安柠,女孩因为长时间的跑动已经开始显出疲态,此刻大滴的汗水正顺着红润的脸颊往下淌,衣服都汗湿了大半。 安柠的实力还是不足以完全压制对方。 这样的话早晚还会…… 就在教练沉思的片刻,赛场上异变陡生,阮可儿又是一发长线球,而安柠在奔向场边时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第26章 我赢了,木老师 “宁宁!” 几乎是在安柠跌倒的瞬间, 陈英已经扑了出去,其他几个在准备席上的选手也忙跟着上前查看,裁判及时吹响了暂停的哨声,尖利的哨声回荡在场馆里, 观众席一片哗然。 等几人冲到跟前时, 安柠已经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但众人看她此时的模样, 却都不由心中一紧。 在摔倒的时候,安柠的球拍脱手而出, 正好落在了她头着地的地方。 女孩的额头撞在坚硬的球拍边缘, 就那么贴着地滑出去了十几厘米才停下。 此刻她两个膝盖都被地板摩擦出了大片的红印, 头上被球拍撞出的伤口正不停往外渗着鲜血,血从额头流下, 划过浓密的眉, 马上就要流进眼睛里。 偏偏伤者还是一副轻松的模样,见她们一脸惶急还不忘露出一个呲牙咧嘴的笑安慰她们道,“我没事……” “你没个屁!” 陈英没好气的一把把她薅过来按在地上, 一群人拿伤药的拿伤药, 止血的止血, 竟是没人再去看对场一眼。 第47章 可比赛终归还在继续,裁判走过来问教练, “你们的选手还能继续比赛吗?” “你看呢?”教练也没有好声气, 看裁判真得准备回去宣布阮可儿胜利,才又不情愿地叫住他,“给我们十分钟。” 这到底是安柠的比赛, 虽然他现在也觉得放弃是最好的选择, 但还是要征求安柠的意见。 等教练转过头来, 刚才看上去形象颇为骇人的安柠已经被队友们七手八脚的包扎好了,头上多了块厚厚的纱布。 “这只能顶一时,一会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陈英一边捋着纱布旁的胶布一边咬牙切齿道,“他大爷的亏心事干多了早晚报应到自己头上。” “安柠,”教练扒拉开围在安柠身边的队友们,蹲下身与坐着的女孩对视,“刚裁判来问要不要继续比赛,你自己决定吧。” “还继续什么?”陈英怒气冲冲道,“流着血上去给那家伙祸祸吗?” “你少说两句。”教练无奈地制止了快要暴走的陈英,继续看向安柠,“你怎么想?” 女孩只是按了按头上的纱布,确认它不会掉下来,又活动了下手脚,随后满意地笑了,“没问题,我可以继续打。” “你……”还没等焦急的陈英说些什么。 “你不许去。”另一个冰冷的女声就打断了她。 “欸?”所有人诧异地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身材瘦削的女人就站在他们身后,女人似乎是跑过来的,此时微微气喘,眼睛却死死地盯在安柠身上。 宁宁的女朋友?! “这位小姐,你不能进来!”一个保安模样的男人此时才远远地追过来。 “等会,”陈英一把拦住想要上前拉木颜的保安,“这是选手家属,家属知道吗?” “啊?”那位年轻的保安目光在安柠和木颜身上扫视片刻,最后也没敢问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讷讷地离开了。 其他队友也都知道两人的关系,当下拉着一脸茫然的教练退到了一边,挡住对场和裁判的视线,给两人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 “木老师……”安柠有些心虚地垂下头,不敢再去看木颜的眼睛。 她怕再看一眼,自己就会立刻放弃执着,乖乖地听从女人的安排。 女人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目中附着一层水光,眉头紧皱,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神中居然有几分恐惧,眼角又浮起了那种粉色。 她又惹木老师生气了。 “你现在,立刻,跟我去医院。”女人声音颤抖,却坚定的不容质疑,甚至直接伸手攥住了安柠的手腕。 “木老师,木老师。”女孩也不敢挣脱她的手,只能怯怯地重申两人的约定,“我想赢……” “你不赢也没关系!”木颜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女人双眼通红,眼泪终于还是顺着苍白的脸颊落下,“我不需要你赢。” 我需要的是你全须全尾的站在那,这辈子快快乐乐的,而不是跟那时候一样…… 天知道她看见安柠摔在场上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 甚至于开始后悔自己曾经的决定。 在那些自己因为痛苦而不去关注安柠消息的日子里,她受过几次这样的伤? 她不该为了还安柠一个没有她的世界,就对安柠的成长不闻不问。 如果有她的干涉,或许安柠就不需要去学羽毛球,她可以上一个普通的专业,就不会这么容易受伤。 她…… “木老师。”女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似乎是被她的模样吓到,女孩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她默默地从自己脖子里拉出一个物件。 是一尊莹润的观音像。 “我真的没事,你别害怕。”女孩眼圈通红,却仍是笑着抚上她攥紧的手,“只是皮外伤,过两天就会好,真的,你送我的东西我好好带着呢,有它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饶是在这心疼后怕的时刻,木颜仍是被女孩清奇的劝人方式气笑了,然后像是撒气般的就要去解对方脖子上的小像,“一点用也没有,扔了。” “别别别!”女孩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捂着那个小像,“真的很管用的,要不是它,我说不定会跟上次一样扭到脚,那样肯定就不能继续比赛了。” “你……”从女孩的话中听出了隐情,木颜动作一顿,看向女孩的目光瞬间冷下来,“你故意的?” “是,”安柠缩了缩脖子,“摔得时候,我怕要是强行稳住身体会跟上次一样扭伤,所以就干脆让它摔了……”看着女人越来越不善的目光,她连忙补救道,“但我运气真的很好,这些伤只是看起来吓人,真的没事,我保证!” “你就那么想赢吗?”看着女孩亮晶晶的眸子,木颜的情绪逐渐冷却下来,却仍是感到疑惑不解。 在她的印象里,安柠不是这么好胜的人。 “嗯,至少这一场,我要赢下来。”看到了劝说成功的希望,安柠的语气越发坚定,“它对我很重要,而且,”那双圆而亮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木颜,闪着真诚的光,“这可是你第一次来看我的正规比赛,我不想输。”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如果一开始她只是因为想让木颜看到自己的胜利,现在,在看到女人的眼泪后,她只希望,等木老师以后回忆起这场比赛的时候,想起来的不是她摔得头破血流的惨样,而是她获胜的模样。 第48章 不想她想起自己的比赛时,还要因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 安柠从来没有如此渴望一场胜利。 “随便你,”在两人沉默的对峙中,木颜败下阵来,却仍是不放心的补了一句,“不要逞强。” “好!”安柠胡乱擦了下眼里的泪,也顾不上又哭又笑的是不是很幼稚,从地上利索地站起来,冲女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你看着,我很快就能赢!” 比赛继续,阮可儿几分诧异的看着自己形容狼狈的对手,却是再也找不到从前面对她时的余裕。 女孩仍是如从前一样站着,眼中却闪着兴奋灼热的光。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阮可儿却能感觉到她所想表达的东西。 你的招式已经对我没用了,而你并不比我强。 这场比赛,我志在必得。 奇技淫巧或许能在一开始取得良好的效果,但如果一心只依赖于它而放弃了对自己本身的修炼,那么在招式被人破解后,使用者就不免露出黔驴技穷的窘态。 阮可儿紧紧咬着唇,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慌,一边试图故技重施。 可长时间的拉锯战同样也消耗了她的体力,又被对手气势压制的她再也无法像比赛刚开始一样随心所欲的让安柠疲于奔命。 比赛开始朝着众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受了伤的安柠并没有表现出颓势,相反进攻的更加猛烈,而她的对手虽然依旧故技重施,却已经逐渐显出体力不支的势头,原本就有差距的比分被慢慢拉开。 回到准备席的陈英有心想跟旁边的木颜搭两句话,问问她跟安柠说了什么导致这会头破血流了比刚才还猛,但看女人死死盯着场上的情况,交叉在胸前的手都快捏进肉里去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尖利的哨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终结了比赛。 2比0,安柠最后一记绝杀落下,以极大的比分优势结束了比赛。 弱者绝地反杀是每个人心中都有的英雄情节,观众席上响起震天的欢呼声,即使是支持阮可儿的观众,此刻也在拼命地给这个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的选手鼓掌欢呼。 而安柠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转身,没有看自己颓丧的对手一眼,慢慢走向了准备席上的木颜。 又是跟上次一样在距女人半米的地方停下,女孩挠挠头,小心翼翼地对一直望着她的女人道,“我赢了,木老师。” 她望着单薄的木颜,望着女人因为自己泛红的眼眶,又觉得仅仅如此还不够。 她想要一个更加,更加能留给木老师深刻印象的回忆。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微微张开双臂,向女人发出了一个邀请。 “要不要,抱一下?” 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一半是因为刚才的比赛,另一半则是因为害怕被木颜拒绝。 而对面的女人只是沉默的望着她,在安柠越发忐忑的心跳中向前一步,浅淡清甜的气味骤然浓烈。 在女孩骤然放大的瞳孔中,女人抬手轻轻抱住了她。 女孩被汗水溻湿的身体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带着一点汗味和血腥味。 但没有痛苦,没有沉寂,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昭示着主人的康健。 木颜就这么抱着她,像是要补回多年前欠下的那个拥抱。 痛苦的的记忆慢慢被染上新的颜色,淋漓的伤口在经年过后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抚慰。 “木,木老师……”女孩颤巍巍地抬起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脊背,回应了她的拥抱。 她们在一片欢呼声中相拥。 第27章 她愿意跟我抱抱 这个拥抱算不上长久, 但在安柠看来,却好像时间随着心跳一起静止了一般。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只有怀中木颜柔软纤瘦的身体如此真实确切。 赛场那边传来裁判要求她回去进行选手签字的呼喊,木颜放开了她。 女人低着头, 耳朵红红的。 安柠怕她又跟上次一样转身就走, 下意识地一把拉住她的手。 “等, 等我。” 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结巴着说完这两个字,就朝赛场跑去。 木颜:“……” 女人的目光扫向周围, 原本正兴致勃勃进行围观的陈英众人立刻做鸟兽状散。 嗯, 好想走。 但安柠说了要等她, 她的伤还没好好处理。 木颜压下转身欲走的心思,在心中默念。 反正是她让我抱的, 要丢人也是她先丢人。 但很明显安柠没她那么重的心理负担, 女孩签完字回来时,那张原本比她还鲜艳的脸已经恢复正常。 “安柠,签完字了?”得知了安柠最近状态这么好的原因的教练心情很是不错, 连带着说话都和颜悦色了很多。 “嗯!”安柠点头。 “那我送你去医院吧, 你这属于工伤, 看伤的钱队里报销。”教练大手一挥,随即还假装无意的看了木颜一眼, “当然, 这位木小姐可以一起去。” “哦……”安柠讷讷地应了一声,她都把这事忘了,她其实不是很喜欢去医院, 总觉得要做一堆检查很麻烦, 平日里打球磕碰到了也就是在校医室处理一下。 但是这时候要是拒绝, 教练跟队友肯定都不放心。 就在安柠准备答应的时候。 第49章 “我带她去看就可以。”旁边的木颜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额,也行。”教练看看乖乖站到木颜身后的安柠,莫名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宁宁,那我们先回去了!”陈英拉着教练就往回走,没有一丝留恋,只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冲安柠晃了晃。 宁宁,姐只能帮你到这了。 安柠:“……” 她跟着木颜去停车场取了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半天才问出一句,“木老师今天开心吗?” 虽然在微信上跟木颜聊得很欢,但当在现实中面对木颜时,她却没那么放得开。 说到底从她有记忆开始,两人有交际也不过两三个月时间。 木颜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开车往老城区走一边轻轻哼了一声。 “你没摔这一下的话,今天就是完美的一天。” “哦。”安柠有些心虚地朝外面望去,却发现这好像是往自己家方向去的路。 她疑惑地看向木颜,“木老师,我们不去医院吗?” 对面的女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不是不乐意去吗?家属院那边有一个小诊所,看得还不错。” 不会就是妈跟自己说起过的那个木老师常去的诊所吧? 安柠心里突然有点激动。 车在距家属院还有两条街的地方停下,安柠看到路边有一家小小的诊所,蓝色的门头已经因为风雨的侵蚀褪色,上面写着五个白色的大字——“常娟卫生室”,透过透明的玻璃门可以看到这会没有病人,头发有些花白的女医生正趴在柜台边打盹。 看上去就跟校门口那些诊所没什么区别,感觉还挺亲切的。 两人推门而入,门口的风铃发出几声脆响,柜台边的医生缓缓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两人一会,才想起来把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戴上。 “医生,她头磕伤了,您看看给她重新包扎一下。”木颜的语气平静而客气,那医生哦了一声,目光才落到安柠身上,一看她头上那渗着点血的纱布连忙站起,“快坐快坐,小姑娘家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安柠坐在凳子上,看着那个刚才还行动缓慢的阿姨麻利地从柜台里翻出一堆包扎用的东西。 “咋这么不小心啊,这伤口还不浅,弄不好要留疤的。”医生揭开她头上的纱布,神色严肃,就像是母亲责怪不省心的女儿一样抱怨道。 安柠下意识去看木颜,果然见女人目光冷冷地望着她,她歉意地一笑,刚想说什么,酒精棉球就已经按在了伤口时。 “嘶!”冰凉的刺痛感突然袭来,安柠没忍住长长的吸了一口冷气。 木颜:“……” 不知是谁刚才还在赛场上说一点事都没有的。 您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自觉丢了人的安柠默默攥紧了衣服,决定从现在起,就算这位阿姨拿着酒精往她伤口上倒她也绝对不吱一声。 还没等她屏息迎接下一次刺痛,攥紧的手就被另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 “木老师……” 她头没法动,只能斜着眼睛努力地看向旁边,只看到一张精致的侧脸。 木颜眼眉微微低垂,没有看她,仍是板着张脸,却是坐在她旁边,一只手握着她的手。 就像领着小孩来看病的大人拉着孩子的手让她不要害怕一般。 安柠心头发暖,一时间连头上的刺痛都忘了。 “嗯?”正在给她处理伤口的医生手上动作没停,看了一眼两人握着的手,目光又落在安柠的脸上,语气有几分不确定道,“你姐姐对你真好,等会儿,我咋看着你俩这么眼熟呢?” 等她把安柠的伤口包好,又退后仔细打量了安柠一番,恍然大悟道,“哦,你不就是安家那个小丫头吗?长这么高了!” 还没等安柠惊讶,医生眯起的眼睛又望向一旁的木颜,语气不确定道,“你是……木家那个?” 木颜显然也没想到这位年过半百的医生记忆力如此卓著,表情僵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开口否认,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哎呀,你俩都长这么大了!”医生原本有些严肃的脸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小时候三天两头往我这跑,后来说没影就没影了。” “医生,多少钱?” “我们小时候经常来这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木颜想赶紧结账走人,安柠却很想听这位没被封口的知情人士聊点过去的事。 显然这位没什么事的医生跟安柠的想法一样,于是她很干脆的忽略了木颜的话,回答了安柠的疑问。 “可不是吗?你都忘了?你小时候天天爬高上低,跟小猴子似的,受了伤你妈就领你到我这来,”医生打开了话匣子,也没放过旁边的木颜,朝她指了指道,“还有木丫头,三天两头不是感冒发烧就是磕磕碰碰的,你老领着她过来。” 我领着木老师来看病? 安柠看了眼木颜。却怎么都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你们聊,我出去一下。”木颜知道就算现在强行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安柠也会自己跑回来再问,只能木着脸起身,推门就走。 “木老师!”安柠有心想跟着木颜却又实在想听这个医生再说说她跟木颜过去的事情,一时间左右为难,直到见木颜没有直接去开车,才稍稍放下心来,转头问医生,“您还记得多少关于我小时候的事,能跟我说说吗?我……之前出了点事,很多事忘了。” 第50章 “哦,原来如此,”医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说怎么后来就没怎么见过你俩。” 她看着女孩渴望的眼神和圆圆的脸,逐渐将她跟记忆里那个总是受伤又特别爱笑的调皮女孩联系起来,语气不自觉地温柔道,“也没什么别的了,你小时候来我这都是皮外伤,自己还不当回事,整天乐呵呵的。木丫头有时候是生病有时候是磕碰了,不过她那个伤,”说到这,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医生拧起眉头,眼神中显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愤怒,“她那个伤可不像你是自己摔的,我看多半是她家大人打的。” 安柠放在膝盖上的拳头骤然攥紧,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疼。 木老师……到底经历过什么? 医生看着女孩难过的脸,几分怀念几分安慰道:“看到你们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又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你现在可比以前坚强,我记得那时候,你自己受伤倒是不怎么哭,就是每次跟木丫头过来的时候,都哭得眼睛肿的老大,她还得安慰你呢。” 医生这么说着,记忆回到很多年前某个傍晚,小小的女孩拉着一个高她许多的女孩冲进自己的诊所,着急忙慌地让自己帮她看看伤。 其实木颜每次都伤得不重,大多数时候都是撞伤磕伤的淤青,比总是见血的安柠强多了。 安柠自己受伤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哭,比很多同龄的孩子都要坚强。 只有每次跟木颜一起来的时候,木颜明明还摆着跟现在差不多的冷脸,她却先哭成了泪人,站在一边拉着木颜的手看自己处理。 这两个女孩实在过于特殊,又都长得出挑,所以医生才一直记到现在。 而刚才木颜拉住安柠手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以前安柠拉着木颜的样子,要不她也不会这么快认出来。 想不起来。 即使从医生口中听到了一点过去的事情,安柠仔细去想,却仍只能看到一片茫然。 她甚至生出一点愤恨,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脑子。 但只是听,她也知道,木颜的童年过得很不愉快。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会怎么做呢? 总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抱一下都要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心中升起一点莫名的嫉妒,嫉妒曾经知道一切又与木颜关系很近的自己。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安柠抬头望去,就见木颜手里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甜筒,推门而入。 “聊完了?”女人没有看她发红的眼睛,只是随手把甜筒递给她,“我送你回去。” 告别了医生,两人回到车上,在一片沉默中,木颜开着车向瓷厂家属院驶去。 安柠看着手里颜色缤纷的甜筒,上面还点缀着细碎的糖粒,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这也是小时候的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吗? 她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嘴里划开,安抚着额头的隐痛。 或许很多年前的某个时间,木颜也是这么给小时候的自己买甜筒…… 自己怎么能都不记得了? 甜筒很好吃,安柠的眼眶却一阵阵的发热。 即使心里已经决定了要等木颜自己愿意告诉她的那一天,此刻她却又升起一种冲动。 她愿意跟我抱抱,她会给我买甜筒,她几乎没有拒绝过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多讨要一点纵容呢? 车在瓷厂家属院大门口停下,木颜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位上的低头不语的女孩,心中烦乱。 她不知道医生跟安柠说了什么让本来还挺开心的女孩变得闷闷不乐的,她只是有种预感,现在让安柠自己冷静一下比较好。 “你回去吧,记得好好休息。” 女孩应了一声却没有下车,只是转头看着她,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木老师,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们以前的事啊?”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语气近乎于祈求,像是知道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一样低垂着头,却仍是执拗得不肯离开。 第28章 挑起安柠的下巴 听到安柠问句的一瞬间, 木颜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看着垂头丧气的女孩,心里生出一点恻隐之心,却又被更大的恐惧瞬间吞噬。 那些记忆对她而言是足以支撑她无趣一生的珍宝, 对安柠而言, 却未必是什么值得记起的东西。 担心, 争吵, 甚至于决裂,直到最后那场意外。 安柠这20年人生里大部分的气都是为她生的。 与她带给安柠的苦难相比, 那些所谓的美好记忆在安柠原本就很幸福的人生里能占据多少地位? 想起来的安柠会不会原谅她都是问题。 而她是个自私的人, 不然她也不会再跟安柠纠缠在一起。 她不能说, 她不想说。 即使这样,对安柠而言很不公平。 她没敢再去看安柠的脸, 就这么沉默了很久, 才强迫自己张开嘴,挤出一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想不起来未必是坏事。” 不要再因为这些事不开心了, 不值得。 “嗯……”这个回答大概并不出乎安柠的预料, 女孩沉沉的应了一声开门下了车,对着车上的木颜挤出一丝笑容,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她道别, “木老师再见。” 她点了点头,然后像之前很多次面对安柠时一样落荒而逃。 第51章 破败的家属院和高挑的女孩被她甩在身后,就像几年前搬出家属院的时候一样。 她以为自己逃离了过去。 可它们总会追上来的。 因为她的过去里有安柠, 就算有千种万种的不是, 她也舍不得真得丢下。 除了那些, 她什么都没有了。 你总会想起来的。 到那一天,我会接受你给的一切,不管是好是坏。 她看着后视镜里已经变成一个小点的女孩。 在那之前,还是让我再逃避一会吧。 你不要生我的气。 直到车消失在视线里,安柠才转身向家属院走去。 在被木颜拒绝后,她才慢慢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木老师躲闪的眼神,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我是不是吓到木老师了…… 回到家,爸妈见她这个样子自然吓得不轻,她安慰了好一阵两人才放下心,催她去休息。 收拾停当的安柠倒在床上,纠结了半天还是掏出手机给木颜发了条微信。 我不酸:木老师,我到家了,谢谢你带我去看医生,还有刚才的事情是我唐突了,你别放在心上。 想了想,她还是照例发了个表情包。 我不酸:那我去休息了,明天聊!小狗昏睡.jpg 她没有等木颜的回信,激烈的比赛和伤势已经消耗了她的大部分精力,女孩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等安柠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去看微信,木颜只回了她一句。 my:嗯,好好休息。 看样子好像没有生气。 安柠稍稍放下心,才注意到木颜的聊天框下面,302的宿舍群上赫然挂这个“99+”的红点。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揉了揉眼睛点进去,就看见一句。 黄桑驾到:有人约稿,让我写宁宁跟木老师的同人文,我一口拒绝了,朋友的同人文怎么能随便写呢?那是另外的价钱。 安柠:? 她睡意一瞬间醒了大半,连忙在群里打出三个问号。 嘤嘤嘤:宁宁你醒了!伤怎么样了? 我不酸:没什么大问题了,黄桑,你说那个同人文是怎么回事? 黄露发了个惊恐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惊安柠还不知道这事,还是恐自己加钱写同人的事被正主撞见了。 黄桑驾到:你还不知道吗?你跟木老师的cp这会已经登上微博热搜了,昨晚上已经有三个人找我约你们的稿子了。 我不酸:你说啥?! 回完这句,安柠也顾不上再去看黄露的回答,直接打开微博,点开热搜榜单。 一路翻下去,只在热搜榜末尾看到一条似是而非的。 #如果这还不是爱情# 她手指有些颤抖的点进去,就见第一条微博是个个人号发的。 今天陪男朋友去云城体育馆看省级联赛,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磕死我了。 下面是一条视频,内容就是从她跌倒木颜跑进场里,一直到她们俩抱在一块结束。 录视频的是个女生,应该是坐在观众席靠前的位置,加上夸张的手机像素,竟然把她跟木颜的表情都拍得清清楚楚,虽然没有声音,但光看两人的神情和动作也能把现场情况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点从录视频的人间或发出一声“太甜了”的尖叫就能看出来。 安柠看了一眼评论,已经有几千条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 她颤抖着手往下翻。 评论一:这是什么偶像剧拍摄现场吗?这俩人的颜值是否有些许浮夸。 评论二:开玩笑,现在的偶像剧能演出这么自然的情节?我看得时候一直忍不住嘴角上扬好吗? 评论三:有点姐狗那味了,别骂,我是土狗我爱看! 评论四:所以到底有没有人指路一下两人的微博啊,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现场磕糖了。 评论五:这个羽毛球选手名叫安柠,在青年女单里成绩相当不错,指路@安柠的微博,那个姐姐是她的女朋友,据云城体院羽毛球队队员爆料,姐姐姓木,之前还去看过小安的表演赛,指路“震惊,体院校花上得是自己女朋友的车。”最后给超话打个广告“柠檬树下你和我”欢迎各路磕糖的小伙伴,有什么新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在超话里分享的! 评论六:楼上好人,关注了! 评论七:没招谁没惹谁的走在路上被踹了一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羡慕还是还生气,我还是先吃口狗粮吧。 评论八:三分钟内,我要看到她们的同人文,求求了! 安柠:“……” 她看着那个微博名为“甜甜的微笑”的科普评论,默默把那段长评截下来,发给任甜甜。 我不酸:这是你吗? 我超甜:你咋看出来的?嘿嘿,宁宁你别介意啊,我这不是磕的有点上头,而且我现在是超话主持,保证大家健康磕糖,绝对无毒无公害。 我不酸:……你开心就好。 抛下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队友,安柠点开自己微博消息下的红点。 足足几千条消息,比她创建微博以来收到的所有消息加起来还多。 里面除了少部分@她和少部分私信她的,其余大多数是对她最新一条微博的评论。 第52章 那条微博还是她在九月份发的,是一张羽毛球拍的照片。 原本属于这条微博的评论早就被挤到不知道哪去了,现在评论区的画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 评论一:安安跟姐姐在一起吗?姐姐的微博有吗?求公开呀! 我倒是知道她的微博是什么,就怕你们不信…… 评论二:安安伤怎么样了,姐姐有没有给呼呼啊? 没有,但给我买了甜筒。 评论三:嘘,你们安静点,别吵到安安和姐姐睡觉。 睡了,但没睡一起谢谢。 评论四:安安,我对姐姐一见钟情了,我真得真得好喜欢她,你可以退出把她介绍给我吗?我的联系方式是……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些什么? 评论五:安安我跟楼上不一样我喜欢你,所以你能给我姐姐的联系方式吗? 我不信,你立字据。 安柠哭笑不得的看着评论区里热烈讨论的cp粉们,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发微博说点什么,想了想最后还是先点开了她跟木颜的cp超话。 结果点进去第一条微博就是。 车车——受伤的安安被姐姐惩罚,未成年勿入。 安柠:“……” 托之前偶尔刷到的那些梦女文的福,她没点进去。 再往下翻,有图,有单纯的微博。 但内容都大差不差,就是从各个角度论证她跟木颜是怎么睡觉的。 为什么进度会这么快啊? 安柠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又回去看了一遍那个视频。 她跟木颜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就抱了一下,怎么同人就一路往睡觉上狂奔了? 思考良久也没得到答案,安柠选择直接去咨询专业人士。 我不酸:黄桑,为什么我跟木老师的超话里是这个画风? 黄桑驾到:额,这不你们那视频太火了吗?大家都比较激动,又不了解你俩的情况,写不了别的就只能写床上那点事了。而且有一说一,木老师眼红红的样子看上去就特别……适合这种文学。 我不酸:? 黄桑驾到:不懂算了,不能玷污你纯洁的心灵,顺便问一句,看自己的同人文是什么感觉。 安柠看了一眼那篇稳居超话第一的文章,默默回道。 我不酸:也就比看自己的梦女文雷十倍吧,还好。 黄桑驾到:狂笑不止.gif 安柠最后还是发了一条微博。 我跟木小姐是恋人关系,但她的微博不能让大家知晓,请见谅,我的伤势已无大碍,谢谢大家关心。 这条语气颇为正经的微博下面的评论画风跟上条一样魔幻,安柠看了几条就赶紧关了。 木老师也不知道看到这些东西没有。 安柠想象了一下木颜看到那篇文章的表情。 地铁老人手机.jpg 她打了个寒颤,在心中祈祷木老师最近千万别上微博。 吃完早饭,因为受伤的缘故,队里帮她跟学校请了假,安柠今天不用去上课,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又睡不着的她最后还是打开了cp超话。 只是看看,闲着也是闲着。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木小姐挑起安柠的下巴,温柔而残忍地说:“你是我的人,谁准你不经允许受伤的,忍着。” 安柠:“……” 安柠将头深深埋进木小姐的怀里,撒娇道:“这里好疼,姐姐吹吹。” 安柠:“额……” 安柠抱住木小姐的腰,把她放在桌子上,笑着凑过去,“我好得很,姐姐想不想试试?” 安柠:“这都什么啊?” 一丝红晕慢慢爬上了女孩的脸颊,这么说着,她却仍是没有退出超话,而是近乎于鬼祟地掀起被子,蒙上了头。 “宁宁,出来吃饭了,哎,你脸咋这么红?发烧了?”她妈担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没事,吃饭吧,我饿了!”安柠三步并两步跑到餐桌旁坐下。 她总不能告诉她妈,她那是看了一上午同人文,被里面性格各异就是跟本人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她和木颜丰富多彩的生活给羞得了吧。 与此同时,沉舟工作室正是午间休息时间,年轻的小姑娘们凑在一起,盯着手机窃窃私语,间或发出一两声嘿嘿的傻笑。 正在整理报表的元紫:“……” 她翻了个白眼,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往远处一推,起身给自己接了杯咖啡,凑过去看女孩们在讨论什么。 反正活就这么多,按自家老板的工作速度,这会干完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新活。 “元姐,你看,这个视频好甜啊!”在轻松的工作环境下养出来的小姑娘们没什么严格的上下级观念,见她过来丝毫不慌,还把手机凑过去给她看。 八成又是什么偶像剧片段吧,她确实已经过了对偶像剧中无所不能的霸道总裁春心萌动的年纪。 要说人中龙凤,她的舍友们个个都是,但你看那一个两个的,有一个精神正常的吗? 元紫不慌不忙地喝了口咖啡,眼神漫不经心地朝面前的手机屏幕扫过去。 “噗!” 然后那一口咖啡就全喷对面那群小姑娘身上了。 “元姐?你没事吧!”员工们看她面色扭曲,也顾不上去擦身上的咖啡,都赶上来给她拍背。 第53章 元紫却是连自己被呛得直不起腰都顾不上,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抢过女孩的手机,把那个视频直接拖到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完了整个视频。 那个眼圈发红,神色急切中带着温柔,还在视频结尾跟羽毛球选手深情拥抱的女人。 好像也许大概应该,确然是自家老板。 木颜也没说过她有什么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妹妹吧? 所以,这真得是她那个相识快十年,脸上出现过的表情却能用一只手数过来的舍友? 元紫脑子里天雷滚滚,一时间竟有种塌房的错觉。 她咳完之后默默把手机还给一脸惊恐的员工,有气无力道:“我没事,就就,就是有,有点头蒙,弄脏了你们的衣服对不起啊,干洗费我出。” 魂魄一样飘回自己的工位,元紫打开微博,浏览起跟这个视频相关的东西。 半晌,她放下手机,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会吧不会吧,这世界不会要毁灭了吧? 铁树开花? 最后她还是打开了微信,决定去刺探一下自家老板的感情生活。 团子:分享视频——如果这还不是爱情。老板,这是你吗?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咆哮,这次木颜居然仅仅过了五个小时就回了她的消息。 my:? 团子:微博上都传疯了,你不会是真结婚了吧? 对面没有再回她,估计是去看微博了。 两个小时后。 就在元紫以为这次的对话又要没头没尾的结束时。 my:是。 正坐在沙发上敷面膜的元紫屁股一滑,直接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板上。 这画的都是什么啊? 此时她的老板正用挑剔的眼神浏览着超话里的画。 人体结构不对,人的腰怎么能扭成这个样子? 安柠的脸哪有这么尖? 自己好像也没瘦到跟个骨头架子似的吧? 对于热心网友杜撰出的同人文木颜兴趣缺缺,那种夸张的描写怎么看都不像是现实生活中能出现的,但这也不妨碍她以一个专业画师的角度去挑那些同人图的刺。 看着看着,她居然生出一点不满。 这么多张同人图,连一张及格分以上的都没有吗? 这显然是她过于挑剔了,要知道她跟安柠的视频火起来的时间都没超过一天,就算有人能画高质量的出来,又哪有那么快的? 随手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木颜拧着眉头沉思片刻,从书桌下翻出了已经很久没用的数位板。 对于一个水平极高的画师而言,用跟自己原本风格截然不同的画风绘画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安柠下午睡了半天,晚上有点睡不着的她忍不住又点开了那个超话。 却发现那篇原本有几百评论的同人文已经不在榜首,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同人图。 图的画风非常写实,那个画师就像是对着她跟木老师的照片研究了许久一样,连微表情都是栩栩如生的。 画里是她捧着一个发光的水晶球,里面有一颗亮闪闪的星星,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水晶球的微光照亮了围坐着的两人。 她脸上挂着骄傲的笑,捧着水晶球,献宝似的把它举到另一人的面前。 而画中的木颜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过脸,像是在看水晶球,视线却最终定格在了她脸上。 水晶球的光将女人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看着居然有几分温柔。 好漂亮…… 她痴痴的看着画上木颜的脸,半晌才想起来去翻评论。 这张图的发布者似乎是一个小号,名字叫做“我看不下去了”,头像是默认的,微博里只有这么一张图,一个字都没有。 而这张图从发布到现在不过一个小时,居然已经有上千评论了。 评论里一片磕头声,都是感谢太太下凡赐粮的。 安柠倒是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要不是她没有小号,她都想去磕一个了。 把那张图保存下来,又欣赏了许久。 真得太漂亮了。 安柠觉得光这样好像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喜欢,想了想,最后把那张图里的星星水晶球截了下来,用做了微信头像。 这样不会太明显,免得别人追问。 她又觉得这样还是不够,很想找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开心。 这么想着,她打开了跟木颜的聊天框。 我不酸:木老师,看我的新头像!是不是很漂亮! 木颜没有立刻回她,过了差不多五分钟,安柠才收到了新消息提醒。 my:……挺漂亮的。 木颜没想到安柠这么快就看到了自己发的图还用做了头像。 她盯着女孩的星星头像看了片刻,眉头微皱。 想必她也看了其他的的图和文章。 就算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安柠已经长大了,看一些东西也不奇怪,可木颜仍会不自觉地感到别扭。 那感觉就像吃了一块巧克力结果发现里面是酒心的差不多。 轮得到你管吗?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目光落在微信里其他头上有红点的头像上。 显然视频的发酵带来的后果还没结束。 羽: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哎呦呦多大人了又哭又笑又拥抱的,迟来的少女怀春是吧?要不是这边脱不开身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回国见见你家那位小朋友,什么铁树培养大师? 第54章 就酱:视频我看到了,恭喜啊,正好我这边有两张雪城冰雪城的门票,前两天开商联会议的时候他们老板送我的,我没时间去,冰雪城明年一月份开始试营业,你要不要领你家那位来这边玩玩? 木颜沉思片刻,拉黑了名为羽的好友,然后把就酱发来的门票图片转发给了安柠。 my:你寒假有时间出去玩吗? 第29章 扑进了松软的雪地里 “妈, 这个就不用带了吧?我就去一个星期,又不在那常住。”安柠哭笑不得地举着手里的药草枕头。 自从知道她要跟木颜出去玩以后,她妈这几天就一直在找各种用得上用不上的东西往她的行李里塞,一副要让她在那过年的样子, 为了装下这些东西, 她行李箱都换了三个了。 现在这个行李箱, 立起来都快跟她的腰一般高了。 “哎呀, 你们不是有车吗?”她妈一边应着一边拿着两个她大姨之前来串门带来的真空包装猪肘往她行李箱里放,“这个带着路上吃, 而且那枕头也不是给你的, 颜颜那孩子从小就认床, 药草枕有安神的功效,你给她就行了。” 安柠拎着那枕头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一股浓郁的药草味熏得她皱了皱眉。 这要是真有安神的功效, 大概也是被熏晕过去的吧? 安柠叹了口气,把那个小枕头塞进行李箱,没有拒绝母亲的好意。 她打开微信, 跟木颜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今天上午。 my:明天上午九点, 我去接你。 这就要跟木老师出去旅行了吗? 还是她主动邀请的我。 虽然从得知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月, 安柠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因为医生很笃定的说她要是不好好养伤肯定会留疤,在木老师和队友的双重压力下, 安柠最后放弃了随后的四强赛。 这对她的职业生涯固然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但就像教练说的,日子还长,把脸留住。 而从比赛那天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见过木颜, 一是因为课业训练逐渐繁忙, 二是因为她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机会。 总不能叫木老师来学校陪她压操场吧…… 要说熟她跟木颜似乎已经很熟了, 抱都抱过了,怎么能说不熟呢? 可安柠后来仔细想想,对她而言,她跟木颜的相熟似乎也就只停留在表面。 木颜很了解她,木颜很纵容她。 她也很想亲近木颜。 可她对木颜的了解,除了别人口中的只言片语和自己在相处中总结出的一点经验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木颜的过去,木颜的喜好,木颜的心事。 她什么都不知道。 或者曾经知道,只是她忘了。 虽然说要跟木颜创造新的回忆,可她并不是那种擅长惊喜的人,除了比赛,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安柠看着还在整理行李的母亲,心里涌上一点愁绪,随即又很快打起精神。 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冒犯木老师了,出去玩也是一个创造回忆的好机会,要开开心心的。 安柠拍拍自己的脸,走过去帮妈妈整理剩下的东西。 第二天快九点的时候,开着车的木颜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瓷厂家属院门口,手里拉着个足有八岁小孩那么大的行李箱。 “你这是准备搬家?”木颜看着安柠废了老大劲把行李箱放上车最后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额,很多都是我妈让带的,她说多带点有备无患。”上了车的安柠一边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下扯一边无奈道。 木颜没再说什么,看神色大概回忆起了什么过去的事情。 一月中旬的云城作为典型的北方城市已经十分寒冷,街上刮着凌冽的寒风,车里却是温暖如春。 安柠把加长加厚的羽绒服从身上脱下来,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一点,才有空去打量已经许久未见的木老师。 女人穿着灰色的薄毛衣和黑色长裤,冬装也没能让她显得丰韵一点,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瘦削单薄。 此刻她正专心致志的开车,并没有注意到安柠的视线。 安柠的眼神从女人微勾的眼角掠过,最后落在了那只莹白小巧的耳朵上。 她微微张口,含住了那片软软的耳垂。 脑子里突然闪过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的一个同人文片段,安柠被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女人那双漂亮却疏离的眼睛淡淡地扫过来,安柠却从她的语气中读出了一点担忧。 脑子里却又不受控制的冒出一些文字片段。 长长的睫毛扫过脸颊,勾得人心痒。 “没,没事!”安柠给自己一耳光的心都有了,一边在剧烈的咳嗽中回应着木颜的问话,一边赶紧转过头去免得被对方看到自己涨红的脸,“可能刚才上车的时候呛到冷风了。” 这就是同人看多了的报应吗? 好不容易止住咳势的安柠按着自己不安分的胸口,决定在调整好之前还是别看木老师了。 倒不是大逆不道,就是不太礼貌。 “带水杯了吗?喝点水。”好在木颜此刻忙着开车,并没有时间分辨她的谎言。 两人到了车站,坐上了去雪城的特快列车。 雪城离云城并不远,加上这列是直通车,不到一个小时,车就已经驶进了雪城车站。 第55章 在车站里还不觉得,刚出车站门,安柠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人来人往的车站口,天空是那种泛白的蓝,细细小小的雪花正从空中飘飘扬扬的落下。 雪城确实名副其实,安柠原来以为云城的冬天已经很冷,却没想到有的地方即使没有大风也可以冷得人直缩脖子。 “木老师,这个给你。”她想起身边的木颜只穿了件看上去不怎么厚的羽绒夹克,连忙从自己的身上解下围巾,就往女人脖子上裹。 “不用……”木颜反驳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还带着女孩体温的围巾就已经包住了她半张脸。 上面有安柠的味道,很甜。 木颜怔了一下的功夫,安柠已经给她把围巾束好了。 “你……”木颜好不容易把脸上的围巾拉下去,刚想再强调一下自己不是小孩子,就被一声轻笑打断了。 “呵,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安柠顺着木颜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人正打着伞站在车站门口。 那是一个年纪跟木颜差不多的年轻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长着一张稳重英气的脸,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们。 见两人眼神看过来,她抬手先跟木颜打了招呼,“木同学,好久不见了。” 木颜只是点了点头。 女人大概已经习惯了她的处事风格,也没有计较,饶有兴趣地看向安柠,走过来伸出手,“你就是木同学的……女朋友吧,你好,我是她的大学舍友,倪将,请多关照。” “哦,你,你好。”安柠伸出手跟对方握了握,“我叫安柠,是云大的学生。” 对方虽然很客气,却并不让人感到生疏,反而有种亲切感。 木老师的同学吗?看上去也很厉害的样子。 “呵,我是送车的,希望没有打扰你们。”察觉到她的拘谨,倪将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停车场就在旁边,跟我来吧。” 说完她伸手去接木颜手中的行李。 木颜微微往后撤了撤,“不用。” 见倪将眼神看过来安柠连忙摆手,“我这个很沉,就不麻烦您了。” 倪将不在意地耸耸肩,带着两人向停车场走去。 倪将的车是辆黑色的轿车,很贵的样子。 三人上了车,安柠虽然有心想跟木颜坐一起,又想着不应该让人家一个人在前面,最后还是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我先把车开到公司,你们就直接开着去冰雪城吧,那边这会可漂亮了。” “额,您是企业家吗?” 木颜没搭话,安柠也不好让场子就这么冷下来,开口问道。 她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倪将这个气质,怎么看也不太像普通的上班族。 “算是吧,我是远途基因的创始人,不过现在主要还是负责科研工作,不怎么管公司的经营了。” “欸?” 倪将的语气轻描淡写,安柠却隐隐觉得远途基因这个名字在哪见过,迟疑道:“那基因匹配跟您的公司有什么关系吗?” “哦,那是我们跟政府合作的项目,也是目前为止最成功的了。” 安柠:“……” 啥玩意? 那个把自己跟木老师联系起来的基因匹配就是眼前这个人的公司开发的? 安柠震惊地看着倪将。 为什么一个搞科研的会跟木老师这个搞艺术的一个宿舍啊? 倪将好像有读心术似的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们入学那年正好赶上梦大宿舍翻修,所以宿舍都是混住的。” “哦,哦。”安柠点点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愧是木老师的同学。 随后她又想,这或许也是了解木老师的好机会。 悄悄看了眼后座上闭目养神的木颜,安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您跟木老师关系应该不错吧。” 倪将被她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她连行李都不让我拿哎,你觉得我跟她关系怎么样?” 安柠:“……” 她想说木老师就这个性格,她也不让我给她拿啊,又觉得这么说显得她跟木颜的关系比倪将近不太好,但倪将的话好像也有问题。 她跟木老师关系不好的话,木老师这样的人怎么会借她的车? “倪将。” 就在她的脑子都快被绕晕了的时候,后座上的木颜淡淡地开口了。 也没多说别的,就喊了声倪将的名字。 但安柠从中听到了一点不愉快的成分。 显然倪将也听出来了,她笑着说:“好了好了,不逗她了,我也是难得看到这么乖的小孩,研究所那群一个比一个古怪,你别生气。” 她又对安柠道:“你也看到了,我们就是这种关系,不过我可以肯定,我在木同学的大学好友排名中绝对能排进前三。” 额,前三名的好友都是这种相处方式吗? 安柠突然觉得木颜对她不是一般的特别。 剩下的路程三人都没有再说话,等倪将把车停在高耸的远途科技大楼门口时,木颜先开门下了车准备接替她的位置。 “木同学是个很好的人,就是运气不太好,”解安全带的功夫,倪将轻轻说了一句,“好好对她。” 还没等安柠反应过来,倪将已经开门下了车,若无其事地跟木颜挥手告别。 第56章 自己没有听错。 安柠很肯定,对方确实是说了那句话。 “怎么了?”木颜坐上驾驶位后,发现安柠还在愣愣地看着倪将离去的方向。 “没,没事。”安柠转头去看窗外的小雪。 倪将挑那个时间跟她说,应该就是不想让木老师听见。 可是…… 安柠的心里生出一点委屈。 她当然知道木老师是很好的人,也当然会好好对她。 跟木老师她们相比,自己是平庸了很多。 但这点也用不着别人教。 要是我没忘的话,还不知道谁比谁了解木老师的多呢? 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赌气心思吓了一跳,安柠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雪。 倪将当然是好意,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呢? 是因为倪将表现得比自己更了解木老师吗? 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人家好歹做了四年的大学同学。 自己为什么要赌这种气? 被自己纷乱的思绪搅得不得安宁,安柠索性闭上眼来平复心情。 “快到了。” 直到木颜开口,她才又睁眼往窗外看去。 冰雪城建在雪城的远郊,此时车正行驶在林间的公路上,两旁的松树上落着厚厚的积雪,窗外一片银装素裹,远远地还能看到一个白雪城堡,就像真的到了冰雪构成的世界一样。 “哇……”安柠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虽然云城也有雪,但她从来没有在下大雪的时候去野外,而大城市里的雪是很难连成这样的规模的。 车再往前开了不到十分钟,一个像是冰雪制成的白色拱门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跟门口的保安出示了门票后,轿车驶入了冰雪城的居住区。 那是一个漂亮的小镇,一座座红顶蓝底的小别墅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偌大的园区里,上面也盖着厚厚的雪,却没能将它们的色彩完全遮蔽,反而更衬出原本颜色的鲜艳来。 因为是试营业期间,所以里面的人并不多,安柠只看到有群小孩子在小镇中央圈起的雪场上打雪仗。 服务大厅的前台是个年轻的姑娘,头上还戴着装饰用的麋鹿角发卡。 “你好,两位办理入住是吗?”前台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眼神突然透出一点兴奋。 安柠:? “两位的门票是豪华情侣套餐,包括城堡烛光晚餐等,等您有时间了可以随时通知我们的工作人员。”前台小姐很快就给两人办好了入住手续。 木颜轻轻吸了口气,好歹没当着前台的面发作。 安柠:“……” 自己实在是太不应该跟倪将置气了。 “那个,你们就是安柠和木小姐吗?” 就在两人准备去住所的时候,前台小姐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就见那小姑娘眼中闪着八卦与兴奋并存的光,小心翼翼地递出一张明信片,“能给我签个名吗?” 安柠一看,那明信片上的图片正是自己用作头像的那张。 她几分尴尬几分欣慰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木颜却已经接过了小姑娘手中的签字笔,随手在上面写了个自己的姓。 找到台阶的安柠赶紧也在上面写了个安,两人才在小姑娘幸福的目送下离开。 “木老师,你也知道那个视频啊?”快走到住处门口的时候,安柠才终于问出了口。 她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她没问过木颜。 毕竟她跟木颜也不是真的情侣关系,讨论这种事情好像挺尴尬的。 走在她前面正准备去开门的女人动作一顿,微微不满地扫了她一眼。 “我又不是不上网。” 小别墅是两层的结构,里面装修的颇有情调,像是电视中演得那种欧式风格的别墅,甚至有壁炉和温泉。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决定今天就在居住区随便转转。 安柠从进来开始就对那个堆起来的雪场很感兴趣,小孩子们在雪里追逐打闹的样子实在是太有感染力了。 “你不进去吗?” 两人在雪场边站了一会,木颜开口问道。 “这,不太好吧。”安柠虽然心动,但看里面最大的孩子估计也就十岁出点头。 她这个年纪进去会不会显得太幼稚。 “随你。”木颜也不管她,自己先推开围栏门走了进去。 “哎,木老师,等等我!”安柠赶紧跟上。 “哈哈哈哈,姐姐,一起玩。”那些小孩倒是没一个认生的,见有两个干干净净的大人进来,手里团起的雪球立刻毫不犹豫地冲两人扔过来。 “你们好歹等我准备一下啊!”安柠连忙挡在木颜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几个袭来的雪球。 她本就是个开朗的人,这会玩心也起来了,立刻弯腰抱起一捧松散的雪向那群小孩撒去。 小孩们欢叫着躲避,安柠也笑着冲过去跟她们玩作一团,全然忘了自己刚才还在犹豫会不会太幼稚。 反倒是原本率先进来的木颜并没有参与到眼前的玩闹,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孩子堆里的安柠。 女孩圆圆的脸因为冷和跑动的原因变得愈发红润,被雪白的天地一衬,显得更加唇红齿白。 此时那张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意,跟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第57章 木颜就这么看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木老师?”等安柠反应过来怎么就自己一个人玩得开心时,下意识地朝木颜的方向看去。 正好对上了那双微微弯起,因为笑意显现而显得格外勾人的黑色眼眸。 她看呆了,甚至忘了自己现在在打雪仗。 可她后面的孩子们可没忘。 “吃我一击!”那个最大的孩子一个野蛮冲撞,把还在发愣的安柠撞得摔进了柔软的雪地里。 其他孩子立刻紧随其后,捧着地上的雪连撒带扑的给安柠来了个雪地spa。 “哎哎哎,我认输,我认输,别打了!”安柠只来得及护住脸,就在孩子们的围攻下溃不成军。 “哈哈哈哈,姐姐输了!”孩子们也没穷追猛打,笑着跑到一边玩去了。 “呸呸呸,啊呼!”安柠这才狼狈地从地上坐起,抹着掉到脸上的碎雪,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哼……”然后她就听见一声浅浅的笑。 就看刚才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木老师施施然地走到她跟前,蹲下身与她对视,女人脸上仍挂着浅浅的微笑,语气中也带着一点笑意。 “好威风啊。” 这是在嘲笑自己连小孩也比不过吗? 安柠看着女人的笑脸,只觉得一时间气血上涌,都不知道是因为丢了大人还是因为木颜笑得太温柔。 木老师太过分了,自己都这样了还笑话自己。 安柠心里憋着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顺势翻身一扑,把原本干干净净蹲在她旁边的木颜也扑进了松软的雪地里。 女人显然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袭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就被她得了逞。 两个二十来岁的人顿时就跟刚才那群小孩似的滚作一团。 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安柠牢牢占据了上风,她用膝盖支撑着身体确保不会压到身下的人,得意地笑着伸手去够木颜正在抓雪想要反击的手。 木颜手腕很细,她只用了一只手就锁住了那两只细瘦的腕子,另一只手隔着厚厚的棉衣去挠女人的痒痒。 一边挠还一边赌气地问,“认不认输?” 这个招式只能说伤害性没有,但侮辱性极强,这点从木颜都顾不上骂她蹬鼻子上脸,只是默不作声地试图挣脱就能看得出来。 可惜双方力气差距实在太大,女人挣扎了半天,直到都开始微微喘息了也没从她那没用多大力气的手里挣脱。 “我错了,我认输。” 终于,女人抿紧了双唇,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不情不愿地吐出几个字。 “你放开我。” 安柠只是痴痴地看着她的脸。 那双总是倦怠疏离的双眸中蒙着一层泪光,微微勾起的眼尾处染着一抹薄红,像是初春枝头新开的花。 安柠此刻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木老师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第30章 喜欢木老师? 安柠愣住的时候, 她一直辖制着木颜的手也下意识的松开。 然后就见身下的人眉头一拧,原本如泛波春水般的眼眸骤然凌厉起来。 那双一直无用武之地的手猛地抓起一捧雪,啪的一下就全盖她脸上了。 “啊!”安柠脸上眼前一黑,脸上一凉, 身子差点直接压在木颜身上。 还好她反应够快, 及时伸手往地上一撑, 稳住了身形。 木颜才不管她的用心良苦, 趁这个功夫,女人瘦弱的身体如同游鱼一般, 刺溜一下就从她身下溜走了。 还没等安柠反应过来, 已经站起身的木颜几乎是气急败坏地一脚踹在了她的屁股上。 也不重, 隔着厚厚的棉衣甚至感觉不到疼,但足够把还重心不稳的安柠重新送回雪的怀抱里。 木颜一边拍着身上的雪, 一边看着还直直趴进雪地里的安柠, 颤抖的大脑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她没想到安柠会干这种事,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虽然所谓“众”就只有旁边那群玩嗨了根本无暇顾及这边的小孩。 但这并不妨碍木颜那本就不高的羞耻阈值直接被撑爆掉。 一想到自己刚才被安柠压着毫无反抗之力最后只能开口求饶的丢人样子, 木颜脖子都泛起绯红。 明明小时候乖得很, 哪学来这么多的坏毛病? 又是看cp超话, 又是一句话不对就把人往雪里扑。 力气大了不起吗?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等木颜把身上的雪拍得差不多, 脸上温度也恢复正常的时候, 才发现刚才被自己踹趴下那人居然还趴在雪堆里。 木颜:“……” 她刚刚发誓24小时内不跟这人说话来着。 自己那一下没用多大力气,应该不会有事。 可是,这都五分钟了吧? 最后心中的担心还是战胜了已经丢的所剩无几的脸, 木颜慢慢走过去, 为了防止对方再次暴起偷袭甚至都没敢蹲下, 隔着段距离用鞋轻轻碰了碰安柠的小腿。 “你没事吧?” 还是毫无反应,身形高挑的女孩就那么僵硬的趴在雪里,看上去简直像凶杀现场。 “安柠?!” 木颜这下彻底慌了,也顾不上防备,一步跨到跟前,伸手就要去拉安柠的衣服。 第58章 还没等她的手碰到安柠的羽绒服,一直趴着的人猛地撑起身子。 木颜:“!” 她还以为中了埋伏,下意识地想侧身躲避,却发现撑起身子的安柠又僵在那了。 “呼,呼……”女孩像是刚跑完长跑比赛似得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慢慢转头看向自己。 “木老师……” 语气怯怯地,全没了刚才逼自己投降时盛气凌人的气势。 此刻女孩那张圆圆的脸上沾满了细碎的雪,头发也被打湿了,软软地搭在额前,一双小鹿般的眼睛里全是惊恐与茫然,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一般。 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八成会以为自己欺负了她,还是欺负得比较厉害的哪种。 见安柠没事,木颜原本担心的情绪在几经起伏后再次顺理成章的转化为被欺骗的愤怒。 “你没事趴在那做什么?!”连说出的话语都带上了一□□味。 “我,我……对不起。”女孩柔润的唇张了张,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辩解的话,像只做错事的小狗似得,颓然地跪在雪地里,低着脑袋。 却还不忘伸手拉住木颜的裤脚,像是怕她走掉。 木颜:“……” 她就是有再多的气,面对这样的安柠,也半点都撒不出来。 “玩够了吗?”长长地舒了两口气,终于把那股邪火暂时压制下去,木颜缓和声音道。 “嗯嗯!”地上的女孩忙不迭地点头。 “玩够了就起来回去,趴在雪地里像什么样子?”木颜丢下这句话,原本想转身就走,看着女孩拉着自己裤脚的手冻得通红,最后还是没能迈开步子。 “哦,哦,好。”女孩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她。 木颜:“……走。” 她伸手扯住女孩的衣袖,就这么拉着她往住处去。 明明是自己比较吃亏,怎么现在还有一点愧疚? 木颜还没从之前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现在正在被生气和心疼两种情绪反复拉扯,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女孩的异常。 直到木颜完全转过身去,安柠才终于敢抬起头直视女人的背影。 相比于自己,木颜的身影娇小瘦弱。 但安柠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因此觉得木颜弱小。 女人有着自己望尘莫及的才能,帮她过驱赶恶意的诽谤,也陪她爬过高耸的山川。 所以,所以…… 她现在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惊恐。 因为就在不久前,她将木颜压在雪里,逼迫女人向她认输时。 看着女人泛红的双眼和不甘的眼神。 她居然感到了一点愉快,她甚至还想亲下去,尝尝那片抿紧的薄唇是什么味道。 要不是木颜那把雪拍得及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干点什么。 想到这里安柠就忍不住一阵阵的后怕。 那跟流氓有什么区别?自己到底怎么了? 安柠清楚那种情绪绝不是因为同人文看多了而产生的错觉,毕竟哪篇同人也没写过她把木颜压进雪里。 而以前的自己……也绝不会这么胆大包天,不然按照木老师的个性不搭理自己都是轻的。 难道说我……喜欢木老师? 一个疑问句突兀的出现在脑海里,似乎解答了所有的疑问,却又带出了更多的迷茫。 喜欢一个人有这么快吗? 安柠回忆着跟木颜的点点滴滴,记忆虽然算不上多,但每一件都让她印象深刻。 拍结婚照的时候帮她整理衣服的手,挡在洪天娇面前的身影,给她擦汗时的温柔眼神,陪她爬山怕她生气乖乖听话的可爱模样,在山洞里靠过来的温软身体,还有比赛结束后那个轻柔的拥抱。 每一件,每一件,都在吸引着她向木颜靠拢,变得更加渴望了解她,渴望接近她。 这是喜欢吗? 安柠在脑海中一遍遍的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因为她没有谈过恋爱,没有任何参考。 因为她终于发现,自己对木颜,跟对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怎么会有人发现喜欢别人,是从对发现自己对别人图谋不轨开始的? 安柠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面苦恼一面担心。 苦恼于不知如何分辨自己的感情,又担心木颜还在因为她刚刚的行为生气。 就是感情经历再空白她也知道,喜欢一个人就得给人家留一个好印象。 自己刚才那是在干嘛?仗着一身蛮力欺负人。 木老师肯定生气了。 她的眼神从木颜的背影转到女人拉着她衣袖的手上。 心里又生出一点安心和喜悦。 至少她还愿意管我。 随即却又有些黯然。 她对木颜的喜欢,大部分都缘于相逢后的相处,而木颜对她的纵容,却大概都是因为从前的她。 可是从前的她,会想亲木老师吗? 木老师又会接受变成这样的自己吗? 杂乱的思绪搅成一团,安柠都不知道是该嫉妒还是该感谢从前的自己。 “你怎么了?”回到温暖的屋中,木颜终于注意到了安柠的异常。 女孩在她回身时仍是愣愣地看着她,眼神茫然而无助,跟刚才从雪里爬起来时一样。 别是被冻傻了,毕竟在那么厚的雪里趴了五分钟。 第59章 木颜想起刚才自己拉着安柠的衣袖时,身后女孩的手臂好像一直在微微颤抖。 “你去洗澡,暖暖身子。”木颜也顾不上再跟她置气,推着她就往浴室里走。 “哦,哦。”这时候安柠全然失去了思索与反抗的能力,就那么僵不愣登地被推进了浴室。 说是浴室,其实更像是一个室内的小温泉,圆圆的石头垒砌成小小的池子,池中的水正缓缓冒着热气,清澈的水面泛着波光,应该是内置有换水系统。 被热气一蒸,安柠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她看着已经关上的浴室门,轻轻叹了口气。 叹息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浴室里,就像少女那无人回应的暧昧思绪。 温热的水浸润着皮肤,安柠坐在浴池里,看着天花板上繁复的纹路,慢慢理清思绪。 不管过去如何,也不管木老师接不接受,既然喜欢上了,她总要试试看的。 很多人说起安柠的第一印象就是佛,但因为害怕被讨厌而放弃木颜,她想想就觉得不甘心。 今天这样的事绝对绝对不能再做了。 她回想起木老师那个凌厉的眼神依然有些不寒而栗。 倒不是害怕木颜对自己做什么,而是害怕被木颜讨厌。 要珍惜木老师对自己的纵容,然后呢? 安柠想不出来,她在追人方面的经验当然也是一片白纸,她一直是被人追的那个。 安柠回忆了一下别人追自己时做的事情,然后悲哀的发现,那些事十有八九会被木颜讨厌。 或许,暂时顺其自然比较好。 毕竟几个月前她还不怎么敢跟木颜说话,现在都敢把人家往雪里压了。 而被那样欺负了的木老师也没狠下心不管她。 还是应该感谢从前的自己。 安柠掬起一捧温热的池水,泼在了脸上。 没什么好嫉妒的,过去她可以做到的事情,现在我也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下定决心的安柠稳了稳心神,擦干身子准备穿衣服时才发现一件更要命的事。 她刚才直接被木颜推进了浴室,并没有拿换洗的衣服。 浴室里倒是有浴袍,但是……没有内衣。 安柠默默把视线转向脏衣篓里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伸手一摸,半干不湿的。 这也不奇怪,她之前在雪地里趴了那么长时间,起来之后光顾着想事情了,身上的雪都没拍。 泡了这么久,那些夹在衣服缝隙里的雪早就化成水和衣服融为一体了。 要不,先凑合着穿? 总不能让木老师给自己拿吧?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被安柠自己掐死了。 她现在属于心里有鬼,干什么都心虚。 “你好了吗?别泡太久,会脱力。”门口突然传来木颜的声音。 安柠摸着内衣的手猛地一颤,嘴比脑子还快的回道,“额,好了,我忘拿内衣了。” “啪!”她给了自己那张不争气的嘴一个清脆的巴掌。 门外一片沉默,她赶忙补救,“没事,我的衣服还可以穿,我这就出去。” “我给你拿,等着。”木颜的声音再次传来,安柠已经拿着衣服准备往身上套的手一顿。 等着,去哪等? 她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没遮没拦的浴室,最后目光定格在还冒着热气的浴池里。 木颜的声音很快又一次响起,“我现在进去可以吗?” 已经缩在池子最角落的安柠发出了一声抖得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回应。 “嗯。” 浴室的把手缓缓下压,推开。 穿得整整齐齐的木颜施施然地走进来,把手里拿着的一包衣服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安柠原以为按照木老师的个性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却没想到女人不仅没走,还朝浴池边走了两步。 “木老师!”安柠心里乱成一团,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缩,可身后就是结实的石壁,她无处可躲。 她羞得都快熟了,虽然知道在水和雾的遮蔽下木颜应该什么都看不清,但女人那幽深中带着点戏谑的眼神一看过来,她就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看光了。 木颜的确什么都看不清,她本来也没想看。 就算心里想,但是她要脸。 可当她走进浴室,看到一个小时前还威风凛凛压着自己的安柠跟个鹌鹑似得缩在角落里时,那股之前被压下去的邪火立刻就变成了报复的快感卷土重来。 “你跑那么远做什么?”她走到临近池子边的地方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角落里的女孩红通通的脸,“害怕?” 木老师的确要脸,但在安柠比她还要脸的情况下,她就可以暂时不要。 “木老师……您先出去,我很快就好。”安柠的语气已经近似哀求,甚至还带上了敬语。 她看见木颜半跪在浴池边,那只纤细漂亮的手伸进了池水里,一层层水波围绕着素白的指尖荡漾开去。 她不会要下来跟自己一块洗吧? 安柠脑子里过电般的闪过几篇类似的同人文,一时间连语言能力都丧失了。 但随即她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女人漫不经心地撩起一点水洒向她的方向,细碎的水滴打在脸上,像是一阵温热的春雨。 第60章 安柠打了个激灵,就见木颜那双黑色的眼眸中泛着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意望着她。 “认不认输?” 那句之前她热血上头时逼问木颜的话此刻被女人用一种戏谑的口吻原话奉还。 安柠:“……欸?” 第31章 我洗好了(3.18大修) “认不认输?” 池边的女人薄唇微启, 吐出四个字。 认什么输? 安柠被害羞占据的大脑已经基本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颤抖着嘴唇问道:“您,您说什么?” 见她不解,女人嘴角轻轻一撇, 对她的反应颇为不满:“刚才在雪地里那么威风, 转眼就忘了?” “呃, 呃, 哦哦哦!”安柠总算想起这句话自己不久前说过,立刻就明白了木颜的意图。 这个时候不赶紧认输天知道没找回面子的木老师会干些什么。 她赶忙又往水里缩了缩, 双手合十, 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都足够真诚, “我错了,木老师, 我认输,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吧。” 要不怎么说绝境激发人的潜能呢, 安柠都想不到自己还能有这么能言善辩的时候。 池子角落里的女孩整个人缩在池水里, 只有头和双手露在外面, 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虔诚的歉意。 跟只讨食的水獭似的。 木颜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又想起自己正在报仇期间, 马上板起脸, 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女孩的态度。 “知道就好。” 言罢,也不再逼迫马上就要化身潜水水獭的安柠,优雅地站起身走出了浴室。 在安柠期盼的目光中, 浴室门终于再一次关上。 她惊魂未定地捂着自己的心口艰难地往池边挪动。 自己这会手脚酸软, 不是被热水泡的, 而是被木老师吓的。 手臂攀着池边休息了一会,安柠才总算缓过劲来。 回忆着刚才的事情,一面仍是害羞,一面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木老师真是太可爱了。 她八岁的时候都不会跟人计较这种事了。 安柠觉得喜欢人果然是件很奇妙的事,如果是之前的她,就算不能坦然的跟木老师坦诚相对,也绝对不会羞成那种样子。 她看了眼自己躲藏的墙角,想象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丢人。 虽说如此,她可没胆子找木老师的后账,更何况也确实是她有错在先。 再次擦干身子,走到架子旁,发现木颜给她把睡衣也拿过来了,柔软的白色棉绒睡衣里面包着一套内衣。 安柠跟自己内裤上的小熊相对无言片刻,默默捂住了脸。 果然还是有点羞耻。 希望自己脸红得不要太明显。 “木老师,我洗好了。” 做足了心理建设的安柠推开浴室门,跟蚊子哼哼似的说了一句。 “嗯,我去洗一下,你要是饿了就打服务中心的电话让她们送餐来。”跟她相比,木老师就显得从容多了,女人又恢复了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临进浴室前还不忘交代她。 好像刚才那个在浴室里威胁她的可爱家伙只是短暂地存在了一下。 安柠心里居然感到一点惋惜。 只要不是在浴室里坦诚相待,她还是很喜欢那样生动的木老师的。 不是说平日里的木老师不好,而是那样的木老师,会给她一种只属于她的满足感。 反正她没见过木颜对别人有这么多表情。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了紧闭的浴室门上。 “蒸腾的热气中,女人白皙瘦弱的脊背若隐若现,仿若这世上质地最好的白玉……” “啪。”安柠给了自己一个声音颇为清脆的嘴巴。 自己这是怎么了,盯着一扇浴室门看半天就算了,还想那些有声有色的同人文? 她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干脆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打开手机跟舍友聊天。 我不酸:雪景照片.jpg,我到了,这里挺好的,等正式开业了你们也可以来玩玩。 黄桑驾到:奸笑.gif,我比较好奇你跟木老师的进展,透露透露,我整点素材,你俩的稿子价钱现在是真高,她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安柠:“……” 我不酸:您这么快就屈服了我是没想到的。 自己看得那些里面不会就有黄露的手笔吧。 嘤嘤嘤:别理她,说好的朋友文不可写呢?倒是你跟木老师玩得咋样啊? 我不酸:虽然但是,你这个问题不跟她差不多吗? 庐州月: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只有我不一样,宁宁,下次木老师再来看你记得喊我,我必须拍一张现场照片证明我是302的人,坚毅.jpg。 安柠看着充满了八卦之风的宿舍群哭笑不得,她也不好跟舍友们说自己好像喜欢上木老师的事,毕竟经过了之前的事情,现在连知道内情的陈英都觉得她跟木颜已经假戏真做了。 感情的事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就算别人能给出建议,最后终归还要自己摸索。 跟舍友们聊了一会闲篇,就在安柠心绪终于平缓一些的时候,浴室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木颜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睡袍,大概是因为泡得久了,女人那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带着点困乏的迷离,因此不再锐利也不再拒人千里,就像一只犯困的漂亮猫咪,叫人很想伸手去揉揉她那因为没有完全吹干而略显卷曲的柔软长发。 第61章 睡袍是那种从腰间束起的设计,领口有些松垮,女人漂亮的锁骨和白皙细腻的肌肤在灯光和衣服的映衬下真如无瑕的白玉一般泛着莹润的光,叫人心生向往。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目光,木颜疑惑道。 她的嗓音平日里有些清冷,现在却因为其中的倦怠慵懒变了滋味,像是清淡的酒,入口时不觉如何,到了肚子里才暖烘烘的烧起来。 “没,没什么。”安柠猛地转过头,试图平复狂跳不已的心脏。 她现在只希望壁炉的光热能遮盖自己脸上的红晕。 “嗯……”木颜可能是太累了,也没再多问,低低应了一声,走到吧台边,一边打开台子上的咖啡机一边问,“你没点餐吗?” “哦,我现在点。”安柠慌乱地拿起桌子上的住客手册,开始给服务中心打电话。 等她放下电话,又忍不住转头去看木颜。 却发现女人正一手拿着咖啡杯,一手拿着铁壶,慢慢地将铁壶中的牛奶岛倾倒进咖啡杯里。 随着她的动作,那些软绵绵的液体如同一杆被完全驯服了的画笔,在棕色的液面上绘出白色的图案。 不一会,一朵精美的花就浮现出来。 “好厉害!”安柠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就算她不了解原理也能看出来,要是自己来,估计把咖啡混成牛奶也画不出来一个像样的。 木颜随手把铁壶放在吧台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微微蹙眉,应该是对味道不太满意。 结果目光一扫就对上了安柠亮晶晶的眼睛。 女孩的眼神里满是真诚的赞叹,就好像她做了多了不起的事似的。 木颜嘴角微微勾起,原本因为咖啡一般而不太美妙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对着女孩抬了抬手里的杯子,“你要吗?” “要!”沙发上的女孩响亮的答了一声,跳起来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道,“可以给我画一朵花吗?” 女孩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就像一只等着投喂的小狗。 “呵……”木颜没忍住笑,这是哪里来的小孩,哪有人为了咖啡上的图案喝咖啡的。 心里这么想着,她却只是拿过另一个杯子倒了杯咖啡,全神贯注地开始绘制杯中的图案。 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旁边安柠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女人低垂着眼眉,黑色的眼眸专注而认真的望着手里的杯子,灯光落在她柔和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张格外迷人的美人图。 安柠当然不是小孩子了,也不会为了一个图案去喝一杯咖啡。 可看着女人认真的侧脸,她心想。 这是为了我。 我可以喝一百杯。 木颜并没有如安柠所说的给她画一朵花,看杯中逐渐显现的轮廓,似乎是一个微笑的小女孩。 这么复杂的图案画起来自然需要更长的时间,但对木颜而言似乎并不困难,女人的手稳健而精准的进行着工作,直到在最后收尾的时候,不知是因为拿杯子太久了还是怎么,轻轻抖了一下。 女孩头发的位置上出现了一条不和谐的线。 “啧。”安柠就看见木颜原本平缓的眉头猛地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烦躁,抬手就要把手里的咖啡倒进水池里。 “别!”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抢救下了那杯马上就要贡献给水池的咖啡。 木颜大概是怕烫到她,在她伸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停下了动作,任由她把杯子抢了过去。 “这个不好,倒了,我再给你画一个。”她看着安柠,眼底的烦躁已经褪去,只是表情仍不太愉快。 “不用了,我觉得这个也很好。”安柠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上面小女孩的脸因为木颜刚才的动作已经有些模糊,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难看。 准确的说,她不想因为这种事让木颜不开心。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木老师刚才的情绪不太对,她好像特别介意在画图的时候出错。 这是艺术家的强迫症,或者是…… 安柠脑子里猛然浮现出那把被她偷走的美工刀。 她心里一紧,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拉住木颜的睡袍衣袖,语气温柔地劝道:“真的很好,不用再画了。” 门铃恰到好处的响起,是送餐的工作人员到了。 “啊,来得正好,我也饿了,我们吃饭吧。”安柠趁机央求道。 木颜与她对视片刻,皱着的眉慢慢松开,点了点头。 安柠悄悄松了口气,却仍感到一点隐隐的不安,想着等回去以后,自己或许应该多了解一点木老师的作品。 吃过工作人员送来的晚餐,时间还早,两人坐在温暖的壁炉前,安静地享受着睡觉前的闲暇时光。 安柠刷着手机,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旁边的人。 木颜此刻正悠闲地斜靠在沙发椅上,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翻着冰雪城的宣传册,目光偶尔在那拍得颇为漂亮的宣传图上停留片刻。 因为倚靠姿势的缘故,睡袍的下摆处,女人纤细笔直的小腿若隐若现,在炉火和睡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细嫩。 安柠刚才只看了一眼,脑子里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同人文。 自己好像越来越没法用平常的心态看待木老师了。 可是木老师对自己还是毫无防备。 第62章 自己这样算不算……辜负了她的信任? 苦涩的咖啡在口中满眼开来,女孩咂摸着自己那点无法言说的心思,有些苦恼。 可她还是不想就这么回房间,跟木颜这样安静相处的时间太宝贵了,她舍不得。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等安柠磨蹭着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咖啡喝完,才发现已经晚上九点了。 “木老师……”她想着木颜之前好像已经很累了,想要提醒木颜去休息。 结果转头一看,沙发上的女人已经静静地睡着了。 宣传册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熟睡的女人表情安宁,蜷缩在沙发里,显得格外娇小孱弱,毫不设防。 “木老师,木老师。”安柠轻轻唤了两声,木颜毫无反应。 人在睡梦中被大声吵醒会很难受,所以安柠也没有再喊。 总不能我抱木老师回房间吧? 她摇摇头,否认了这个让自己心脏狂跳的提议,站起身走到木颜身旁,伸手小心地推了推女人的肩膀。 “木老师,回房间睡吧?” 被她打扰的女人眉头微蹙,慢慢睁开眼睛。 那双总是清醒疏离的眼眸此刻像是蒙着一层浅浅的雾,显然它的主人并没有彻底清醒。 “宁宁……” 安柠就见女人那张在炉火映衬下终于显出几分红润的唇缓缓张合,唤出了她的名字,是她从没有听过的亲昵绵软。 那只白皙柔滑的手,带着无比的温柔与眷恋抚上她的脸颊。 第32章 一点都不疼(3.18小修) “宁宁……” 这是木老师在喊从前的自己吗? 安柠只觉得口中咖啡残留的苦味更加明显。 她现在应该提醒木颜。 但她什么都不想说。 就算是偷来的, 这也是她祈求的。 她沉默不语,沙发上女人的眼睛却逐渐清明。 然后那只温软的手就像摸到了烧红的烙铁似的缩了回去。 女人总是平静的脸上终于显出了几分惊慌,嘴唇抖动,似乎想说什么, 却又无从开口。 安柠轻轻吸了一口气, 摆出一如既往的轻松笑容,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木老师,已经九点了, 回房间睡吧, 晚安。” 言罢也不等女人的回话, 就转身朝卧室快步走去。 她怕再多停留一秒,自己就会做出什么让木老师为难生气的事情。 沙发上的木颜默默地望着女孩仓皇逃离的背影, 直到安柠关上卧室门, 女人才抬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当天晚上安柠睡得很不安稳,可能是因为喝多了咖啡加上心绪不宁,前半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后半夜好不容易迷迷瞪瞪的睡过去, 还做了一大堆光怪陆离的梦。 梦的内容在醒来时就已经忘掉了大半, 只记得大多数都与木颜有关,印象比较深的也就是木老师面无表情的挑起她的下巴, 亲了她一口。 但梦到底是梦, 那个吻的滋味再怎么软甜销魂,也盖不住现实的无奈。 安柠想,木老师就是真得要亲, 应该也是亲过去的自己吧。 “你昨晚没睡好?”等两人都收拾完吃早餐的时候, 木颜注意到安柠双眼泛着血丝, 神色也有些疲惫。 “嗯,”安柠咽下嘴里的牛奶,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没敢看木颜的脸,她现在的心态很复杂,半是委屈半是羞愧,“可能是昨天咖啡喝得有点多了。” “那今天在家休息吧。”木颜对玩乐本来就不太热衷,见安柠这个样子,想着干脆再歇一天。 “别别别,”安柠连忙摇头,好不容易跟木颜一起出来,她可不想因为失眠白白浪费一天时间,“我现在精神挺好的,而且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 木颜见她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坚持,两人吃过早饭,换上防寒轻便的滑雪服出了门。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太阳没精打采的挂着天上,只吝啬的给予大地基本的光明而不愿施舍一点多余的温度,纯洁的白成为了眼前世界的主色调。 通往游乐区的小道上也覆盖着厚厚的雪,没有像城市里一般被清理,大概是为了让游客更好的体验雪地风情。 雪地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种碾压松软积雪的感觉颇为奇妙。 游乐区距居住区并不远,两人走了大约五分钟,就听到了隐约的欢呼声。 穿着各异的人们穿梭在不同的项目中间,成为这片冰雪天地间难得的点缀。 安柠远远地看到前面的陡坡上有一个类似于滑道的项目,彩色的雪车从高高的坡道上飞驰而下,伴随着游客们的声声尖叫,很好玩的样子。 在她们近前,有一片广阔的溜冰场,目前看来是游客最多的项目,里面多是小孩和中年人。 比起不太好入门的滑雪和过于刺激的滑道雪车,溜冰已经属于比较老少皆宜的项目了。 反正这次有一周的时间,足够把这里每个项目都玩好几遍,安柠也不急着去上边,跟木颜说了一声,两人便朝着溜冰场走去。 “你好,请问你们需要教练吗?”两人坐在那换鞋的功夫,突然一个女声从头顶传来。 安柠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人,看年纪不过三十岁出头,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滑雪服,很是精明干练的样子。 第63章 见安柠疑惑地看着自己,女人笑了笑指了指她那鞋带凌乱的溜冰鞋,“你看上去不太有经验的样子,虽然这个不是很难,但刚开始学还是很容易摔的哦。” 安柠:“……” 她知道为什么女人会盯上自己了,因为那溜冰鞋的鞋带和卡扣有点复杂,她又没经验,整理了好一会还没弄好,旁边的木颜心灵手巧早早就收拾妥当,而跟她们一块换鞋的小女孩已经在场上滑了一周了。 安柠刚想说不用,她对自己的运动神经还算比较自信,就算没学过肯定也不会摔太惨。 那木老师呢? 话到嘴边,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木颜。 “看我做什么?”被她略显忧虑的目光扫到的女人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撑着旁边的栏杆就站了起来。“我用不着。” 如果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能保持平稳,可能会比较有说服力一点。 “木老师,你先坐下……”安柠生怕她摔了,正准备也站起来。 谁知道女人听她这个担心的语气更是不满,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往前滑了一下。 “木老师!”安柠就见那瘦弱的背影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她惊慌地想要扑过去扶,结果脚下一滑,自己先摔了个屁股墩。 “嘶!”等她从这一摔中回过神来,却发现木颜并没有摔倒。 刚刚那个教练在危机时分轻巧地一个错步,稳稳地扶住了木颜的腰,帮她稳住了重心。 “我就说初学者还是很容易摔的吧。”她甚至还有余裕兜售自己的课。 安柠刚刚松口气,就见那个教练一边贴心地扶着木颜的手臂,防止她再次摔倒,一边笑着对女人说,“我还以为你真会呢,像你这么好看的人更得小心点,摔伤了多可惜。” 木颜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一下太丢人了还是惊魂未定,并没有躲开教练的手,任由对方扶着自己,娇小的身材在高挑的教练身边甚至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意味。 安柠:“……” 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从地上站起,滑到两人身边,从教练手里接过木颜的胳膊,把她扶到座位旁坐下说,“木老师,那我先学,等学会了教你。” 女人看了看她因为摔倒沾上了不少冰屑的衣服,垂下眼睛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安柠就这么跟着教练开始学习溜冰,她的运动神经确实比木颜好不少,虽然没学过,但她站在那却不会像普通初学者那样摇晃,刚才如果不是着急去扶木颜,她也不会那么容易摔倒。 “你学得真快,应该是经常运动吧。”教练拉着安柠在冰场上转了两圈,她就已经能比较熟练的起步和停止了,虽然还不敢滑太快,但比起那些把教练都拽的摔在地上的初学者,简直可以用天赋卓绝来形容。 教练显然对这个聪明的学生很满意,真诚地夸奖道:“你再练几天,估计我就得下岗了。” “嗯。”对于教练的称赞,安柠只是随口应和了一下“我差不多会了,您去休息吧,我自己再练习一会就好。” 言罢也不等教练再说什么,就自顾自的滑远了。 教练看着女孩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己是做什么让她讨厌的事情了吗? 虽然安柠让她去休息,但毕竟木颜给钱给得很大方,教练对这个虽然看上去不太好接近但长相极美的女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本着为服务至上的原则,她又回到了场边的木颜身边,笑道:“她已经会了,你不想试试吗?” 本以为木颜肯定不会拒绝,毕竟钱都花了,哪有人来溜冰场光坐着看的。 谁知女人摇了摇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看着场上越滑越快的安柠出神。 高速移动带起的风撩起女孩额前的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正认真的注视着前方的道路,高挑的身躯像一只敏捷的燕子穿梭在滑雪的人群中。 教练尴尬地摸摸鼻子,正想再劝劝她,木颜却又突然开口问道:“摔在冰上是不是很疼?” 教练:“啊?” 这是什么问题?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了。 “反正肯定比摔在雪上疼,不过大家都穿的厚,只要不是头先着地一般没事。” “嗯。” 女人不太高兴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安柠在场上滑了几圈,感觉差不多了,便朝木颜身边滑去。 结果就看见教练站在木老师身边,正笑着聊天。 自己不是让她去休息了吗? 压下心里那点不满,安柠稳稳地停在女人面前,伸出手笑着对望着自己的女人说,“木老师,走吧,我教你。” 教练就见刚才自己怎么劝都没反应的女人握住了女孩伸到面前的手,没有一点犹豫的站了起来。 高挑的女孩把瘦弱的女人拉到身前,手自然而然地护着她的腰,语气温柔,“不要怕,慢慢滑就可以,有我在不会摔的。” “我没怕。”女人低低地嘟囔了一声,却还是乖乖地抓住了女孩的手臂保持平衡。 简直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教练看着渐渐向场中滑去的两人,突然间好像明白为什么那个看上去特别好说话的小姑娘不待见自己了。 第64章 这俩比起姐妹,倒更像一对。 自己这是当了没眼力见的电灯泡了。 冰凉的风带着细碎的雪划过脸颊,安柠低头注意着木颜的脚步,以便能随时调整身体让她更好的借力。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女人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收紧的下巴。 就算嘴上说着不怕,但突然从坚实的地面来到着滑不溜秋的冰场,是个人都会本能地感到不安。 所以木颜靠得很近,抓着她手臂的手也用了点力气,就像个正在学走路的孩子抓着大人的手。 风带着女人身上浅淡清甜的香气涌进鼻腔,安柠心里升起奇妙的满足感。 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她真希望木老师能学得慢一点。 就这么依靠着她久一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木颜从必须抓着安柠的手臂变成只需要扶着她的手就能在冰上平稳的向前。 就在安柠想放开又舍不得放开的时候,一直低头看着地面的木颜轻轻地开口了,“刚才是我不对,你……摔疼了吗?” “嗯?”安柠疑惑地望向木颜,女人却低头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柔顺的发顶。 木老师是在问自己之前摔得那一下吗? 安柠心里一时间又软又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言语很难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心里一横,手上用力把木颜拽进怀里。 “你!” 木颜被她这个动作惊到,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抱住了女孩结实的腰。 她皱着眉抬起头,想训对方两句。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把你拽倒了怎么办? 却被女孩近在咫尺的灿烂笑容迷了眼。 雪白地天地间,头发飞扬的女孩圆圆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细缝,看上去比天上那个不争气的太阳温暖多了。 “一点都不疼。” 安柠的心砰砰直跳,感受着女人紧抱自己的力度,把后半句话压回心里。 而且就算疼,有你这句话也不疼了。 第33章 我没勒疼你吧 “一点都不疼。” 被她抱着的木颜不知是被她这句话呛到还是怎么, 女人眼睛微微睁大,愣愣地看了她片刻,伸出带着手套的手。 安柠:“?” 她不知道木颜想干什么,但也没躲, 不仅没躲, 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结果那只手准确地找上了她脸颊上的肉, 毫不留情地捏了捏。 虽然不疼, 但安柠想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滑稽。 “牧佬寺?”就连问出口的话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女人泄愤似地把她脸揉成一团,直到她脸都被揉得发烫了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哼了一声, “傻不傻。” 这就是她对安柠真情流露的全部评价。 安柠倒不觉得被辜负, 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毕竟两人离得这么近,木老师脸红得跟熟透了的水蜜桃相仿, 哪里是真心怪她的意思? “好好好, 我傻。”安柠笑着认了这句骂,又小心翼翼道,“刚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不该质疑你的能力, 以后要是再这样你直接骂我就好……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她其实想说别拿自己的身体赌气来着, 但怕这句话一出口木老师直接推开自己转身就走。 她现在回想起之前那一幕都心有余悸,她这皮糙肉厚的摔一下没什么, 木老师的身子, 那教练说得倒也没错,真是更得小心一点。 被她抱着的女人瞪了她一眼,轻轻挣扎了一下, 安柠赶忙收紧手臂, 认错道:“是我多嘴, 你别生气。” 自己这是又被当小孩哄了。 木颜看着女孩那副生怕她摔了的表情,最后还是停止了挣扎,半天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就是狗咬吕洞宾加不识好歹加无理取闹,但她在安柠面前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从她出名开始,网上骂她尸位素餐徳不配位画得什么都不是的人多了去了,她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画得好不好她自己清楚,别人说什么跟她没关系。 可安柠不一样,在女孩面前,她向来没法保持面对其他人时的冷漠态度。 因为从过去到现在,也只有安柠,一直锲而不舍地试图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拽出来,看看阳光,看看鲜花。 最后虽然没成功把她变成一个正常人,却让她把安柠划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对她而言,很多时候安柠都像她的一部分,而且是最珍贵最好的那一部分。 她那些因为自我保护而建立的坚固堡垒,没等安柠动手推门就自顾自的打开了,全然不顾主人的心情。 得了木颜的承诺,安柠觉得之前那个屁股墩摔得特别值,两人又滑了一会,直到木颜也彻底学会,才换了鞋坐上去山坡上的缆车。 山坡上的项目看上去都比山下的刺激,安柠从缆车的玻璃往外看,除了她之前就看到的滑行雪车,还有长长的雪道和碰碰车的雪地版等等,安柠想要不是天气太冷,搞不好主办方还会在这立个大摆锤什么的。 缆车的终点站就紧邻着滑行雪车的游玩点,看来这也是一个重点项目。 两人刚走到入口处,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一辆雪车上从高高的坡道上一滑而下,伴随着响彻整个雪道的尖叫声。 “您好,玩雪车吗?”工作人员热情地迎上来,安柠点点头对木颜说,“木老师你先吧?” 第65章 谁知工作人员看了看木颜,脸色有些为难道:“这位女士恐怕不行……” 木颜还没说什么,安柠就疑惑道:“为什么?” “虽然雪车底下有牵引装置,不过要是载重太轻的话还是会有脱轨的风险,”工作人员上下打量着木颜解释道,“我们的规定儿童必须在家长的陪同下游玩就是这个原因。” 言外之意,木颜太瘦了,需要别人陪同。 木颜:“……” 安柠:“……噗。” 女人的目光如箭一般射过来,安柠赶紧收敛起笑容,嘴角一抽一抽道:“那我和她一起可以吗?” 工作人员仔细看了看两人的身材,大概是在衡量两个成年人能不能塞进一辆雪车里。 安柠注意到木颜的面色越来越不善,赶紧握住了女人的手。 木颜看过来,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处向下按了按。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嘛。 女人默默收回目光,轻轻吸了一口气,任由工作人员打量。 要不是木老师之前才同意了自己的话,这会肯定扭头就走。 安柠一边庆幸一边努力地憋住笑声。 虽然她没觉得木老师瘦得那么夸张,但不妨碍她觉得因为这种事生气的木老师可爱。 “可以的,两位跟我来吧。”工作人员打电话跟技术人员再三确认过没问题之后,才带着两人来到了一辆比正常雪车大一圈的雪车旁。 雪车是漂亮的粉红色,上面还印着一些可爱的卡通形象,小一点的座位在前面,方便大人坐在后面可以比较牢固地抱住孩子,一看就是亲子游玩专用。 忍住不能笑。 注意到木颜望向自己的眼神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幽怨,安柠努力把嘴角往下撇,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这车是花哨了点,不过我们是成年人,不在乎这个,能玩就行。” 木颜:“……” 女人默默转过头,绷着脸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坐在前面的小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抬眼看向车边已经憋笑憋得浑身颤抖的安柠。 一脸破釜沉舟的模样。 安柠也不敢让她多等,赶忙也迈开长腿跨进雪车。 只是在外面看还不觉得,等真的坐进去了安柠才发现,两个座位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以至于她不得不分开双腿把前面的木颜整个包在怀里。 简直就像是木老师靠在自己的怀里一样。 自己应该抱住木老师吗? 安柠也没了进来前的余裕,心跳慢慢上了高速,双手无措地放在膝盖上,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没热血上头的时候,她总会胡思乱想,想自己这算不算趁机占人便宜。 “您得抱着她,这样重量会比较均匀。”工作人员全没注意到她的纠结,开口提醒道,在他看来这就是两个关系不错的姑娘,哪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哦,哦。”安柠讷讷地应了两声,终于还是抬手抱住了前排木颜的腰,让她向后靠进自己怀里。 木颜没挣扎,就那么顺着她的力道凑过来,柔软顺滑的长发蹭过她的脸颊,香味扑鼻而来,安柠现在只希望衣服足够厚,木老师没注意到自己发抖的手臂。 “准备好了吗?”工作人员确认道。 “嗯。”安柠郑重点了点头,眼角余光却扫到一抹绯红。 那是木颜的耳朵。 看来木老师也没她表现得那么坦然。 她心里涌上一点莫名的喜悦,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清冽的雪风,做好出发前的心理准备。 随着工作人员一声令下,雪车缓缓启动,顺着陡峭的山坡一路向下,碾过已经被压实的雪,速度越来越快。 寒风在耳边呼啸,细碎的雪擦过脸颊,两旁的雪道飞速后退,眼前的景色在一片模糊中极快的变幻着,就像从高高的悬崖一跃而下,心脏随着坡道起伏下沉又升高,心悸感全堵在喉咙口,堆积成必须需要呼喊才能抒发的刺激感。 “啊啊啊!”安柠呼喊着收紧了手臂,将脸紧紧贴在了木颜的额头上。 女人的头被风吹得冰凉,却又在与她的磨蹭中,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安柠这会倒是全没了刚才的纠结,在这种即将坠落的恐惧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怀里的人。 天地间一片清冷的白,好像一切都变得虚幻,唯一真实的就是被她紧紧抱着,脸挨着脸的木颜。 她们都不需要再逃避疑惑什么了。 只需要这样尖叫着,拥抱着,奔向终点。 车在即将抵达终点时骤然减速,激起一大片碎雪朝车上的两人撒过来。 安柠闭起眼睛的同时,抬手护住了怀中人的脸,将女人的脑袋按在自己颈侧。 车停稳之后,两人都好一会没动。 安柠是还没从刺激中回过神来,就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雪车比较刺激,还是木颜打在她脖子上的温热呼吸比较刺激。 而木颜只是安静地躺在她怀里,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两位感觉如何?”负责接应游客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走过来,给她们解安全带。 “挺,挺好的。”安柠因为停车时吃了一嘴的风雪,这会说话还有点不利索。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木颜终于从她怀里坐了起来,转头看向她,女人看上去比挂了一脸一身雪的她体面不少,只是头发和衣服上有一些雪,脸上有点发红。 第66章 那双黑色的眼眸就那么盯着她,有点欲说还休的样子。 木老师什么意思? 见女孩一脸无辜的望着自己,木颜默默指了指她还环在自己腰间一点都没放松的手。 “哦!”安柠脸上一红,赶紧松开手,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工作人员都把安全带解开了,还死死抱着木颜不松手。 两人从车上下来,与一脸狼狈的对方对视。 这次木颜先笑了,女人抬手拂去女孩脸上的雪,语气温柔中带着点责备,“傻站着干什么,吹懵了?” 女孩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笑着问道,“我没勒疼你吧?” 木颜手上的动作一顿。 事实上雪车这种项目不太能刺激到她,她曾经为了画一幅描述晕眩感的画连续坐了一个月的过山车,雪车跟那些种类繁多的过山车比起来也就只多个新奇。 可在行驶的过程中她还是感到了久违的刺激,因为身后人的手臂越收越紧,最后简直就像要把她整个人融进身体里似的。 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她依旧感受到了那种饱满的力度和因此而生的疼痛感。 但她并不讨厌,相反,她那对飞驰的雪车毫无反应的心脏,因为安柠主动的,近乎于强迫性质的接近而狂跳不已。 她想要是这条雪道再长一点就好了,说不定自己真得能融进安柠的身体里。 再也不分开。 这些隐秘到有些扭曲的心态她自然无从说起,面对着还在担心自己疼的安柠,甚至感到一些羞耻。 安柠就见原本正帮她清理雪的女人眉眼低垂,颤抖的睫毛抖落几粒细雪,极快地扫了她一眼就要收回手。 她不假思索地抬手握住女人想要离开的手。 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安柠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想放木颜离开。 女人抬起头,精致的眉眼微蹙着,眼角泛着浅浅的红,语气中似乎有些羞恼,“做什么?” 好像没生气? 安柠不太确定木颜的情绪,但不妨碍她接下来的动作。 女孩略带讨好的将脸靠在女人的手上蹭了蹭,乖巧地央求道,“这里还有雪,这里也擦擦。” 第34章 没大没小 即使是隔着厚厚的手套, 木颜也能感受到女孩柔软的脸颊。 明明站在那比她高很多,女孩却自愿低下头将脑袋放在她手心,鹿一般的眼中自然的流露出依恋与讨好。 木颜:“……多大人了,不会自己擦吗?” 嘴上这么说着, 手上却遂了安柠的意, 轻轻地拂去女孩脸上的雪。 “哈哈, 木老师拍得干净嘛。”对于木颜的那不留情的嘴安柠早已习惯, 依旧笑得灿烂,还曲起膝盖方便女人帮她拍头顶的雪。 安柠很喜欢木颜对她的纵容, 就算那是因为过去的她, 但她却依然欲罢不能。 就像茶水苦涩过后的回甘, 人还在因为苦涩皱眉,嘴却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喝下一口了。 等两人收拾完身上的雪, 在山底的餐厅用过简单的午餐, 就又坐缆车回到了山坡上。 安柠早就盯上了那边的雪地碰碰车场,这会儿临近中午,只有几辆车在场中驰骋, 偶尔激烈的撞击在一起, 力度偏小的那一方在场中滑出去一段距离, 带起一丛丛的飞雪,夹杂着玩家们的笑骂声。 两人走到服务处, 发现前面居然还排着两个男生, 一高一矮,高的那个长得颇为帅气,正笑着跟工作人员说着话, 矮一点的戴着副眼镜, 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那两人也注意到了她们, 高个那个眼睛一辆,吹了声口哨,语气轻佻地对安柠道:“美女,加个微信呗?” 安柠面对这种自来熟的搭讪倒也没生气,笑着摇了摇头。 却见那男生碰了碰另一个男生,调侃道:“美女身后那位小姐姐长得更漂亮,可惜我一看就知道不是我的菜,我看配你倒合适。” 矮个男生显然也对自己同伴的无礼颇为无奈,拉了拉高个男生的袖子,“你别说了。” 高个男生却一点也不当回事,语气随意道:“你这样畏畏缩缩的啥时候能找到对象?咱俩又不是没钱长得丑,还怕人家看不上啊。” 这也太没礼貌了。 安柠皱起眉头,她跟木颜一句话没说,这家伙就自顾自地给她俩分配了? 她有心想说两句却又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能瞪着高个男生,希望对方能感到她的不满。 可惜那人要么脸皮厚要么缺心眼,被人这么瞪着全不当回事,还颇为享受的笑道:“美女别生气啊,我说得都是实话,你要是愿意做我女朋友,别的不说,我先送你辆车,你是喜欢……” “你家长没教过你怎么说人话吗?”眼看那人自说自话的越来越没溜,安柠终于忍不住要开口让他闭嘴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训斥。 那句话比室外的低温还要冷上几分,现场的其余三个人都打了个哆嗦,连那个嘴上正跑火车的男生都一脸惊愕的住了嘴。 他几分不可致信地望着从安柠身后走到前面的木颜,疑惑道:“你,你说啥?” 女人神色冷淡,那双锐利的眼睛此时正冷漠的看着高她大半头的男生,就像在看一块粘在井盖上的口香糖,“我说,既然有钱就去看看脑子,长成这样还脑残,以后不好生活。” 第67章 安柠:“……噗哈哈哈哈。” 这次她笑得很开心,一边笑一边走到木颜前面挡住还在懵逼的男生。 诚如木老师所言,这人看上去脑子不太好的样子,万一一会儿恼羞成怒,说不定会动手。 “你!”这下那男生就算再傻也知道木颜在骂她,眼睛一瞪往前走了两步,指着木颜道,“你出来!” 安柠一把护住真准备出来跟男生对峙的木颜,握紧了拳头毫不畏惧地看向男生。 她当然不想跟人打架,但要是那人对木老师动手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边工作人员一看这剑拔弩张的气势,也不敢看热闹了,赶紧扯着嗓子喊,“两位先生,你们现在可以入园了!” 矮个的男生也拽着同伴劝道:“好男不跟女斗,你还真想动手啊?” 在众人的劝说下高个男生总算收住了脚步,临进场前还狠狠瞪了木颜一眼。 安柠心里不舒服,觉得本来看上去挺好玩的碰碰车场因为那家伙的存在都变得煞风景起来。 “木老师,我们去玩别的吧?”她回身看向木颜。 女人脸色冷淡且平静,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问着,木颜脚步已经走到了工作人员身边。 安柠皱眉道:“我不喜欢刚才那人,太没礼貌了。” 木颜一边在安全须知上签名一边漫不经心道,“这不是很正常,你要是喜欢那种人,我就得先带你去看看脑子了。” 说完把手里的笔递给安柠,“赶紧签,你不是一上来就吵着要玩这个,现在因为里面多了个脑残就不玩了?” 安柠笑笑接过笔。 想想也对,为了这种人放弃自己想玩的项目不值得。 两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场,坐上了一辆两人座的明黄色碰碰车。 木颜知道安柠想玩,直接就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安柠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学了怎么开,到底只是玩具车,只有简单的油门和方向盘,学起来非常容易。 驾驶着车进了场,安柠绕过那些撞成一团的车辆,在场内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还没考驾照,只是这么单纯的开着车赏雪景也觉得颇为有趣。 “你这跟开车有什么区别?”木颜看着女孩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开心模样,嘴上调侃着,脸上却带着点浅笑。 “这叫与世无争。”安柠得意地冲女人扬扬眉毛,猛地一打方向盘,明黄色的车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在雪地里画出一个漂亮的半圆,扬起一片碎雪。 骤然转弯带起的离心力把木颜整个人往里一甩,直接撞到了安柠身上。 安柠赶紧伸手护住女人的肩膀,减慢车速对着面色不善的女人尴尬一笑,“嘿嘿,我刚才那个漂移……” 帅吧两字还没出口,砰的一声巨响,一股巨力突然袭来,把车上的两人撞得挤在了一起。 “木老师!”安柠只来得及一把抱住木颜,护住女人的身体,她的手臂代替木颜的肩膀撞在了车的护栏上。 “嘶!”她痛哼一声,却根本顾不上看自己磕没磕伤,而是先检查木颜有没有被撞到。 还没等她的手摸上木颜的手,就先被女人抓住了那只磕到的手臂。 “我没事。” 女人无视她焦急的眼神,绷着脸回了一句。一手用力地把她手臂上厚厚的衣服往上推。 女孩白皙的小臂上,有一块浅浅的淤青。 “没事,不,不疼。”安柠看着女人的脸色晴转阴并有往暴雨发展的趋势,赶忙伸手把袖子扒拉回去,“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哈哈哈哈,美女,我厉害不?” 不等木颜回答,安柠就听到了一连串猖狂的笑声。 她循声望去,就见刚才那个高个男生开着辆黑色的碰碰车,正停在远处得意地对她们比了个倒着的大拇指。 显然,刚才就是这家伙,趁着安柠快要停下的时候袭击了她们。 一般来说,两辆正常行驶的碰碰车相撞,即使一方不敌,也绝不会像她们这样滑出去五米开外。 但一辆几乎停滞的碰碰车被一辆全力冲刺的撞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安柠记得很清楚,安全须知的第一条就是不能猛撞停下来的车。 “你怎么这样?!”她这下是真生气了,要不是她刚刚反应快,那一下磕到木颜身上肯定不会这么轻。 见她生气,那男生不仅没有一点愧疚,反而得意地吹了声口哨,轻佻地笑道:“刚才那下只是打个招呼,算是还你身边那位骂我的礼物,你护着她做什么?我之前说得话还有效,她不识相,你可别跟她一样。” 安柠板着脸没说话,一脚踩在油门上,明黄色的车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直接冲男生的车撞过去。 “哎!”男生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连忙也启动车子,只是来不及开足马力,被安柠一下撞在车头上,整辆车滑出去半米。 他揉了揉磕在座椅上的后脑勺,看着对面安柠面无表情的脸不怒反笑,“看不出来长得这么可爱脾气还挺暴,我喜欢。” 喜欢你个大头鬼! 安柠很少真心实意地这么恶心一个人,对木老师出言不逊就算了还差点害木老师受伤,这会还一副趾高气扬毫无悔意的气人模样,她觉得多跟这家伙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直接一踩油门再次朝男生的车撞了过去。 第68章 只是这次男生有了准备,他显然是经常开车的,直接加速躲过了安柠的撞击,在她去势稍缓的时候猛地回身撞在车的侧腰上,把车撞开去。 安柠抿紧唇,掉头继续追,但她毕竟没有开车经验,追着男生跑了十几分钟,也没能再像第一次那样造成像样的伤害,还被男生抓住机会撞出去好几次。 跑在前面的男生一手握着方向盘,回头调笑道:“美女,你这技术不行啊,要不这样,你叫声哥哥,我就停下来让你撞怎么样?” 安柠咬紧牙关,不理会他的嘲笑,还要开车再追。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木老师?”安柠收敛脸上的不满,疑惑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女人。 木颜表情如常,眼神冷冷地望着前面的黑车,“你到门口停下,咱俩换换位置。” “哦,哦,好。”安柠也没问木颜要干嘛,听话的在门口休息处停下,跟女人交换了位置。 “绑好安全带。”木颜摆弄了一下方向盘,回身拽了拽安柠身上的安全带确定它收得够紧。 “坐稳。” 然后直接把油门踩到底。 黄车一声咆哮,冲着黑车的方向疾驰而去。 “木,木老师……”安柠颤抖的话音还未落,黄车就已经狠狠撞上了黑车的屁股,把脸上带着得意之色的男生连带着车一起撞得一个趔趄。 “卧槽!”安柠就见那男生手忙脚乱的拨弄着方向盘试图稳住车身反击,但木颜压根就没给他机会,黄车狠狠地向前一顶,撞在了已经失力的黑车上。 砰的一声,男生的惨叫裹着那车滑出去三米。 “呃……”安柠目瞪口呆地望着驾驶位上女人的侧脸。 飘散的飞雪中,木颜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那双平日里总显得有些倦怠的眼睛此刻彻底睁开,瞳孔微微收缩,随着黑车的动作移动,就像一只锁定了猎物的猛禽,透着一丝狠厉。 “闭上嘴,小心咬到舌头。”她甚至还有空交代安柠。 “好的。”安柠乖乖闭上嘴,绷紧身子用手支撑着座位免得撞到。 后面发生的事情,几乎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木颜开着车追着那个男生满场狂奔,逮到机会就是狠狠一下,然后在男生减缓速度调整方向的时候又是一下。 砰砰声不断,男生的车像个羽毛球似的被握着球拍的木颜撞得满场乱飘。 场面过于精彩,以至于最后场里其他的游客都默默停下了车,开始围观这俩人solo。 在经过一个游客的车时,安柠还听到了人们的议论。 “那兔崽子干啥天怒人怨的事了,被两个姑娘这么追杀。” “啧,他活该,人家俩在那停的好好的非手贱去撞人家,这不报应到自己头上了?不过开车那姑娘长得天仙似的,下手可够狠的,这才是真的碰碰车啊。” 安柠哭笑不得地看向木颜,她的气已经在男生的惨叫声中消得差不多了。 身旁的女人柔顺的黑发随风飘散,露出精致的侧脸,她的脸色如常,甚至隐隐有一丝厌烦,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停。 木老师好帅啊。 安柠心脏怦怦跳,木颜从没有在她面前显露过这一面。 跟木颜单独相处的久了,她总有种木颜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错觉。 却忘了木颜要真那么好相处,铁树先生估计早就成为全民偶像了。 现在的木颜凌厉,专注,还有点疯狂。 安柠心中本能的敬畏,但又控制不住的喜欢。 因为这样锋利的木颜,是在给她出气。 “大姐,大姐我错了!我道歉,你别撞了行不?”男生被木颜撞得晕头转向,都忘了还能跑进休息区这件事,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大声求饶。 “跟他说,我接受道歉,让他停下。”木颜语气淡淡的对安柠说。 安柠赶紧转述,老实说她现在也觉得那两人模样有点凄惨,虽然只能说自作自受。 听到安柠的喊话,男生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连忙停车。 可木颜却并没有减速,而是直直的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就像是故事重演,放缓了速度的黑车就像之前安柠跟木颜第一次被撞时一样,滑出去接近五米才停下。 车上全无防备的两人也像她们之前一样挤在了一块,看上去特别亲密无间。 只是那个高个男生可没安柠那么高的觉悟,硬是把自己弱不禁风的同伴当成了肉垫子。 “卧……槽。”好一会,安柠才看见那个男生撑起身子,发出一声艰难的抱怨。 “这算是还你刚才撞得那一下,至于之前那些,算我看你不爽的,有问题吗?” 木颜开着车在已经被撞懵了的男生面前停下,眼神平静的看向他,问道。 之前无比嚣张的男生这会儿只剩下点头如捣蒜的份,看样子是彻底被木颜撞怕了。 木颜看向旁边脸带笑意的安柠,“笑什么?他刚才冲你比的手势,比回去。” “好,好。”安柠憋着笑冲两个唉声叹气的男生比了个倒拇指,木颜这才启动车子朝休息处开去。 “你不开了吗?”木颜下车准备让安柠坐回驾驶位上,却见安柠也下了车。 “不开了。”女孩忍俊不禁地看向场里面露崇敬的围观群众,“而且就算我现在开,估计也没人敢再碰咱们一下了。” 第69章 “看我做什么?”木颜就见安柠一直看着自己,不自在道。 她刚才只想着让那个脑残闭嘴,没想太多。 现在冷静下来,却有点担心之前的模样是不是太狰狞。 不会吓到安柠了吧? 谁知还没等她考虑好要不要解释一下,就被一个拥抱打断了思路。 安柠抱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抛了一下又接住。 “木老师好帅啊!”她在惊讶中低头,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安柠笑得比之前刚开碰碰车时还开心,哪有一点被吓到的样子。 木颜:“……” 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她脸微微发烫,避开女孩崇拜的眼神,捏了捏安柠的耳朵。 “没大没小,放我下去。” 第35章 轻轻吻了一下 “没大没小, 放我下来。” 被自己抱着的女人虽然语气冷硬,安柠却能感觉到她并没有生气,就连捏自己耳朵的手都没用多大力,手套摩擦着耳垂痒痒的, 还挺舒服。 她按捺住心里直往外冒的欣喜, 听话地轻轻将木颜放在地上, 笑道:“因为刚才的木老师就是很厉害啊。” 她现在心跳还没稳下来呢。 女人撇了她一眼, 眼神中透露出一点无奈的宠溺,就像在看自家过于热心舔了人一脸口水的宠物, 片刻才丢下一句:“去别的地方看看。” 当天两人把冰雪城的招牌项目都玩了个遍, 直到天色渐暗才回到住所, 就算是体力很好的安柠也感到有些疲惫,草草吃过晚饭就各自休息了。 当晚安柠睡得很好,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喝咖啡还是因为白天一直跟木颜呆在一起, 总之,木颜没有再光临她的梦境。 以至于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安柠竟有些怅然若失。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上六点半。 这一觉睡得可真结实。 她自觉现在神志清明, 睡回笼觉肯定也睡不着, 干脆起床做了一小时的无器械运动,又去洗了个晨澡。 等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 木颜的卧室门依旧紧闭。 木老师是昨天累到了吗? 昨天早上, 木颜也就比自己晚了半小时起床。 安柠几分担忧的看了卧室门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去打扰对方。 八点半的时候,服务中心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早餐, 安柠每吃几口就要看一眼楼上木颜的卧室。 可直到热牛奶变成温牛奶, 她期待的那个人也没有出现。 安柠坐不住了。 “木老师?” 曲起手指敲了敲结实的木门, 她轻轻喊道。 没有动静。 不会感冒了吧? 她心里担心更重,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木老师!” 门的那边依旧悄无声息,她的手机却震了一下。 安柠一看,木颜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my:我有点累,过会再起,你吃完早餐自己出去玩,不用管我。 如果是以前的安柠看到这条消息,或许真能放心让木颜一个人呆着。 毕竟人家都说了“不用管我”,你再死皮赖脸的粘上去只会招人厌烦。 可现在的安柠已经有了不少跟木颜相处的经验,这条信息只是加重了她的担心。 毕竟这个人看上去有多冷淡,实际上就有多要强、口是心非以及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她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很听木颜的话,但这个时候却选择了鼓起勇气继续敲门。 死皮赖脸遭人嫌弃什么的,跟木老师的身体比起来,确实不值一提。 更何况她能感觉到,木颜虽然嘴上不留情面,但从没有真得讨厌过她。 “木老师,你先开门好不好?不吃早餐很容易胃疼的。” 知道木颜此时醒着,她也就不再压低声音。 屋内又沉默了片刻,就在安柠已经想去向服务中心要卧室门钥匙的时候。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厚重的木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门的那边,女人柔顺的长发几分凌乱,那件酒红色的睡袍松松垮垮的系在身上,露出大片白皙光滑的肌肤。 安柠却完全没心情关心这些,因为木颜的脸色看上去糟糕极了。 女人黑色的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浓重疲惫,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昨晚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苍白的脸上唯一有点血色的唇此时也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紫。 就算木颜依旧面无表情,安柠也能从女人攥成拳的手和抿紧的唇看出来,她此时很不好受。 木颜恹恹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向床铺走去。 安柠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可女人直到缩进被子里微微蜷起身体,也没有再跟她说一句话。 她只能自己开口问,“木老师,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床上女人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动了动,看向一脸忧虑的女孩,片刻后才道:“不是生病,没事。” 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不愿意跟我说吗? 安柠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却又被随之涌上来的委屈扑灭。 只留下一地灰烬,灼烧着疼痛的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平缓下翻涌的思绪,蹲下身跟床上的女人对视,“木老师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但你这个样子让我自己去玩,我肯定也不能放心,我就在这守着你,哪也不去。” 第70章 木颜望着女孩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充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微微泛红,丰润的嘴唇颤抖着,就像马上要哭出来了似的。 她知道自己又惹安柠不开心了。 心被狠狠的揪起来,连腹部那几乎叫人直不起腰的钝痛都无法再吸引她的注意力。 女人的眼睛缓缓闭上,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 而安柠就如上次在木颜家时一样,盘腿在床边坐下,也不再去逼着木颜说话。 她不相信木老师真的舍得不理她。 木颜的纵容是她唯一的依仗,而过去到现在安柠已经验证过很多次它的可靠性。 又是一场沉默的对峙,最后也又是木颜败下阵来。 女人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弱弱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不是生病……是痛经。” 安柠:“……啊?”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木颜不乐意跟她说了,月经是很正常的事,但到底也属于个人隐私,按木老师的性子,不想说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她又觉得自己刚才那副样子着实有点咄咄逼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还是担心道:“那现在还疼吗?” 她身体向来很好,没有痛过经,但舍友黄露却有这方面的经验。 安柠记得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平日里没心没肺的黄桑脸色阴沉,说话都自带三分火气,疼得厉害的时候还会咬着牙趴在桌子上对桌面饱以老拳。 床上的木颜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只留下几缕乌黑的长发。 看样子是还痛。 安柠想到黄露痛经时的痛苦模样,又想到木颜眼下的青色。 木老师应该是昨天晚上就开始痛了,就那么硬撑了一夜。 想到这,她又心疼起来,也不觉得自己刚才那些话过分了。 不告诉自己就算了……就不能找方法缓解一下吗? 她原本不想跟舍友说这些,打算自己去网上搜些缓解痛经的方法,在搜到一堆立即见效但一看就极其不靠谱的药品广告之后,她默默打开了302宿舍群。 这种事果然还是得直接问有经验的。 我不酸:黄桑,痛经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解一点?@黄桑驾到。 黄桑驾到:你问这个干啥?我记得你不痛经吧,我羡慕嫉妒恨好长时间了。 嘤嘤嘤:无语.jpg,有没有眼力见,她不疼别人不会疼吗? 我不酸:不,就是我疼,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不知道怎么办。 庐州月:有点欲盖弥彰了宁宁。 黄桑驾到:看破不说破,看破不说破,奸笑.gif。我跟你说宁宁,外部手段也就是灌个暖水袋放肚子上暖着,煮点红糖水啥的,疼得厉害肯定还是要吃止疼片,就这个我经常吃,效果挺好的,药品图片.jpg。 我不酸:好,那先不聊了,我去买药。 嘤嘤嘤:快去快去,别耽搁了,黄桑每次痛经都跟要杀人似的,那几天我都不敢大声说话。 “木老师,你稍等一下,我现在去问问服务中心有没有地方买药。”安柠关上手机,对着床轻轻道。 说完也不等木颜的回话拔腿就走。 等到女孩的脚步声远去,床上的女人才动了动,像只蜗牛似的慢慢探出头来,神色复杂地看向虚掩着的卧室门。 又丢人了。 她没想因为这种事耽误跟安柠的旅行,但她的月经时间总是不准,实在是无法提前预估。 腹部传来一阵绞痛,女人咬着牙缩紧身子默默忍受。 安柠下楼后先给服务中心打了电话,到底是大型休闲度假区,她要得东西对方居然都有,听出她语气焦急,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说会尽快安排人送过来。 挂了电话,安柠去厨房烧了锅热水,等工作人员把东西送来,红糖下锅,热水袋灌满,不一会就弄好了所有东西。 她把药放进口袋,怀里抱着热水袋,一手端着一个茶杯。 一个杯子里是煮好的红糖水,另一个被子里是温度正好能用来喝药的白开水。 “木老师,你起来把药喝一下吧,”安柠用身体碰开卧室门,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床头柜上,又把怀里的暖水袋放在床的边缘,“还有这个,暖暖肚子会好一点。” 床上的女人坐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药看也不看直接和水吞了,把暖水袋往被子里一拽,就准备躺回去。 安柠连忙叫住她,把红糖水递过去,面对着神色郁郁的木颜几乎是用哄小孩子喝药的语气劝道,“喝点红糖水再睡吧,我看了那药的说明书,见效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女孩的眼神里的担心都快溢出来了,却还是那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惹她不高兴的样子。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木颜想自己确实不正常,因为她一方面不想安柠对她这么小心,一方面却又对女孩的温柔甘之如饴。 跟这些矛盾的情绪相比,痛经也不过只是不值一提的生理疼痛罢了。 默默接过安柠手里的茶杯,把暖水袋按在肚子上,她小口小口的啜饮起杯中微甜的糖水。 热乎乎的糖水滑进胃里,连带着郁结疼痛的小腹都舒服了一点。 而安柠就静静地站在那看着她,眼神里是深深的忧虑和浓浓的怜爱。 对木颜而言,安柠很在乎她这件事,比手里这杯红糖水有用的多。 第71章 女人喝了半杯,把杯子递给安柠,等安柠放好茶杯回身看去。 床上又只剩下一个鼓起的包了,这次连头发丝都没给她留。 只有一句小到几不可闻的谢谢消散在空气中。 安柠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木老师什么时候才可以对自己坦诚一点呢?她对以前的自己也是如此吗? 女孩神色复杂地低下头,对着床说了一句,“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 不出意料的没有回应。 不知道是药和红糖水起了作用还是肚子上暖融融的暖水袋真得有化解疼痛的效果,躺下没一会,木颜就感觉到那一直持续不断如同从内里刮肉的痛感逐渐消失。 被折磨了一夜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困倦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沉沉睡了过去,却又做了梦。 梦见她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痛得躺在床上说不出话,母亲咒骂了两句就没有再管她,她一个人躺在那,睡也睡不着,想着就这么痛死算了也挺好。 “木姐姐?”在疼痛造成的视野模糊中,她听到安柠的声音,看到了女孩小小的身影。 就算看不清脸,她也能想象出女孩焦急的表情。 但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伸手抓住女孩的手,慢慢握紧。 不要怕,宁宁。 可女孩挣脱了她的手跑了出去。 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手心一空的瞬间,心里的刺痛超过了身体的钝痛。 她缓缓蜷缩起身子,强忍住流泪的冲动。 她知道真正害怕的人其实是自己。 可就在她要在这似乎永无止境的疼痛感中昏迷过去的时候,耳边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带着暖意的水袋被塞进被子里,紧随其后的还有女孩热乎乎的身体。 她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紧紧抱着木颜,小手把水袋按在她的小腹上,稚气的嗓音颤抖着哄她。 “不疼,木姐姐,不疼。”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所谓专门针对痛经的止疼药物,可在女孩一声声的安慰中,木颜却真得感觉不到痛了。 闻着女孩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她沉沉睡去。 床边的安柠发现木颜虽然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 女人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眉头紧蹙,身体微微颤抖着,嘴里轻轻念着什么。 她小心地站起身子,将耳朵凑过去,终于听清了女人那近乎于梦呓般的呢喃。 “宁宁,宁宁……” 女人的声音微弱,语气却急切,好像这个名字是什么灵丹妙药,能救世间一切苦难。 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安柠却像被压入深海,入口皆是咸涩的海水,无声的窒息。 木老师从不会在清醒的时候这样叫自己,她甚至都没叫过自己宁宁。 所以,那个在梦中拯救她的人,依旧是过去的自己吗? 安柠心里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抓着床上女人瘦弱的肩膀弄醒她,然后让她好好看清楚。 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不是过去的我。 可最后她还是颓然地坐了回去,只是伸出一只手,探入暖和的被窝里,握住女人的手。 女人的手柔软纤细,大概是因为月经的缘故,此刻还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热意。 安柠的手握上去的那一刻,那只手猛地攥紧,回应了她。 安柠看见木颜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心里又有一点喜悦。 她缓缓低下头,靠在木颜的枕边,声音轻柔又委屈。 “我在呢,木老师。” 如果你的爱是给过去的我的,此时此刻,就让我做一个卑劣的小偷吧。 木颜睁开眼就看见了安柠近在咫尺熟睡的脸,女孩眉头微微皱着,眼角还有一丝浅红,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枕边的安柠加上刚苏醒还有些迷糊的脑子,让她几乎产生了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宁宁两个字卡在嘴边,她却本能的住了口。 小时候的安柠从不会对她隐瞒什么,所以也不会露出这样纠结的表情。 而后来的安柠……因为她的缘故,已经不会如此亲昵的靠在她枕边安睡了。 扫视了一圈室内的摆设,意识逐渐回笼。 这是现在,这是已经长大后的安柠。 木颜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床边女孩的身上,女孩以一个很不舒适的姿势紧靠着床边坐着,像是想要尽量离她近一点。 她的呼吸平稳,仍在熟睡,但脸上的表情却表明了她并不开心。 又是因为自己。 木颜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安柠,却在与安柠重逢后发现女孩也有不同于过去的地方。 就像此时此刻,她猜不出安柠如此难过的原因。 仅仅是因为自己痛经不告诉她吗? 女人的手轻轻抚上女孩细软的卷发,心里是翻涌的疼爱与愧疚。 良久,她慢慢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女孩被发遮掩的额头。 “对不起……” 一声叹息消散在无人回应的空气中。 熟睡中的安柠眼皮微微一颤。 第36章 你之前偷偷亲我 木老师亲了自己?! 佯装熟睡的安柠差点因为额头上那一瞬而逝的柔软触感跳起来。 其实木颜醒的时候她就也醒了, 之所以装睡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跟木老师解释自己在床边守着守着就趴床上睡了,还拉着人家的手。 第72章 原本一切顺利,在木颜摸她头发的时候,她差点都没忍住主动去蹭蹭女人的手。 要不就趁这个机会假装醒来算了。 她原本是这么打算的来着。 现在却只能闭紧眼睛, 生怕被木颜看出来她在装睡。 关于木老师为什么亲她额头可以有很多种解释, 甚至搞不好那就是她的错觉, 毕竟只有那么一瞬间, 她又闭着眼没法肯定。 但让木老师知道她其实在装睡的结果很确切,如果不出意外, 旅行期间自己都别想跟她说上一句话了。 电光火石间, 安柠思路无比清晰, 当机立断继续装作熟睡的样子一动不动。 木颜看上去没有发现她的异状,女人从她放松的手里抽回手, 自床的另一边下了床。 安柠的肩膀感到一片柔软, 似乎是木颜给她披上了毯子。 卧室门发出轻微的声响,打开又合上。 木颜下楼去了。 安柠却依旧一动不敢动。 虽然她老觉得木老师可爱,但她可从没觉得木老师好糊弄。 万一一睁眼看见木老师站在门口默默看着自己, 就太尴尬了。 她装作一副即将睡醒的样子缓缓舒展身体, 迷蒙的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一圈。 好嘛, 没有木老师。 这么信任自己吗? 安柠略显尴尬的用毯子包住身体,那毯子大概是木颜自己带的, 上面还有木颜身上的香味, 闻着那股叫人心动的甜香,她靠着床陷入沉思。 木老师刚才摸自己脑袋的时候好温柔,她好像亲了自己。 她还跟我说了对不起。 为什么? 其他的行为都解释的通, 异地而处, 安柠也挺喜欢摸自己表妹表弟的脑袋的。 可只有那个吻, 卡在所有问题中间,格格不入。 反正安柠是不会亲比自己还高的表弟的脑袋表示亲昵的,表妹也不行。 所以木老师那个吻,也是给过去自己的吗? 佛曰:心中有佛,眼里皆是佛。 换言之,一个人要是想钻牛角尖,天下之大,哪里都是她的牛角尖。 安柠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委屈,最后整个人包着毯子缩成一团,感觉自己就像苦情剧里被当了替身的女不知道多少号。 可惜她还不如人家,一般剧情到了这种时候女n号都该开始黑化了,顶着一脸浓妆要让男女主下地狱什么的。 现在问题是,她这个女n号失忆前就是女主,自己杀自己是没可能了,而且她现在还在担心“男主”的痛经有没有好一点。 别说黑化,她连跟木老师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又在房间里自怨自艾了一会,安柠总算调整好了情绪,她还专门打开手机自拍确认自己表情没什么大毛病了,才推开门走出去。 从二楼往下看,瘦弱的女人正躺坐在壁炉前的沙发椅上,手里端着装红糖水的茶杯。 安柠没有刻意压低开门的声响,楼下的女人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声音淡然。 “醒了?” 木老师看上去精神好多了。 安柠松了口气,随即却又莫名的心酸。 刚刚还亲自己来着,现在说话就这么冷淡了。 她点点头,沉闷地应了一声:“嗯。” 她下楼也坐到壁炉前,本来不想说话,瞄了身边的女人两眼,终究还是不放心,开口道。 “不疼了吧?” “嗯,”木颜点点头,沉默半晌,直到安柠都以为本次对话已经结束的时候才缓缓开口,“谢谢,还有对不起,不应该瞒着你的。” 安柠笑笑,“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也不该那么跟你说话,而且你之前已经说过谢谢了,跟我真不用这么客气。”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你连对不起也说过了。 木颜看着女孩的笑脸,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是个画画的,对人,特别是安柠的微表情颇为敏感。 女孩的表情虽然看上去与平日里别无二致,但嘴角和脸部肌肉都有点僵硬。 就像是刻意模仿出来的表情。 她还在生气吗? 木颜心中忐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这也是安柠给她惯的,在安柠这她只需要道歉,原谅一切是安柠的事。 之后的几天里,虽然木颜一直说自己的身体已无大碍,要求出去玩,但都被安柠以经期身体虚弱尽量别吹风为由拒绝了。 她心里到底有愧,也就没反对女孩的过度关心。 转眼就到了即将踏上归程的前一天,躺在沙发椅上看电视的两人接到了服务中心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彬彬有礼:“您好,这边注意到您填写的居住时间是到明天为止,您的豪华情侣套餐中的城堡烛光晚餐还未使用,请问您今晚是否有时间?” 安柠:“……” 她都忘了还有这事了。 电话开的免提,木颜直接拿起听筒对那边说了一句,“有时间,你安排吧。” 挂断电话的木颜对面露疑惑之色的女孩道:“不去白不去,总共来了七天,五天都在屋里,你是来替他们测试床铺舒适度的?” “嘿嘿,”安柠被女人的反问逗笑,又有点不好意思,“怕你不舒服嘛。” “已经好了,”木颜看向女孩,无奈道,“这次是真的。” 第73章 豪华情侣套餐是目前冰雪城官方参考票价中最贵的套票,其中的城堡烛光晚餐也是官方主要宣传的项目之一,毕竟哪对渴望浪漫的情侣不想在欧式风情的城堡里真情告白呢? 反正安柠能肯定她跟木颜就不是。 她没那个胆子,木老师没那个心。 不久后,门外就响起了工作人员的敲门声,两人已经换好便装,都是普通的冬季休闲装,以至于工作人员在看到两人的时候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有问题吗?”安柠疑惑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没有脏污破损啊。 “没什么,只是我们以为您会穿得更隆重一点,”工作人员见她一脸纯真的茫然,忍不住解释了一句,但看看木颜面无表情的脸又觉得自己多话了,连忙打开身后加长轿车的门做出邀请的手势,“请两位上车。” 自己属于是惯性思维了,这几天参加烛光晚宴的小年轻一个个穿得比中世纪贵族还繁复,就以为所有客人都很把这儿当回事。 说不定对人家真正的有钱人而言这就是顿饭而已,哪用得上大费周章打扮? 要是安柠能看到工作人员此刻心中所想肯定哭笑不得。 她跟木颜真得只是单纯的没有那方面的需求而已。 背靠着舒适的真皮座椅,安柠朝窗外看去,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雪白,车从居住区的大路出去,走上另一条岔路,绕过一片片层层叠叠银装素裹的密林,主体为白色的气派城堡显现在眼前。 简直就像是小时候拼得那种立体拼图城堡的等比放大版,只是更精致漂亮一些。 雪白的颜色给人一种它真的是由雪制成的冰雪城堡的错觉,但离得近了就会发现,那雪白的墙壁有石头的纹路,大概用得是某种经过加工的石料。 车停在城堡门口,两人在接引人的引导下进入城堡,到了最顶层的宴会厅。 城堡的内部构造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白色的世界点缀上各种颜色鲜艳的装饰,给人一种冷清又热烈的矛盾美感。 其中宴会厅是最漂亮的,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红色地毯,上面绣着金色的花纹,小小的水晶圆桌摆在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前,透过玻璃能清楚的俯瞰外面的雪景。 安柠现在多少理解了工作人员的眼神,这气氛隆重的宴会厅里最不隆重的就是她跟木颜两个主客了。 木颜倒是没有一点局促的样子,施施然地走到座位旁,把羽绒服搭在座位上,安静地坐下。 事实上她也确实不需要感到局促,单凭那张脸她就是穿个麻袋也是落难公主级别的。 安柠赶忙也坐下,早有准备的工作人员开始上菜,冷盘搭配着红酒,红色的酒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就像流淌的宝石。 安柠端起酒杯来闻了一下,就被那酒味熏了个半晕。 一抬头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黑眸,她连忙放下酒杯,尴尬一笑。 她知道木颜在想什么,因为她也想到了。 她跟木颜的重逢,就是从她喝晕了爬错楼开始的。 “她喝不了酒,给她换成果汁。”还没等安柠害羞完,就听见木颜语气平淡的跟工作人员交代道。 那语气就跟家长带着小孩子出门跟服务员交代说小孩吃不了辣差不多。 我不是小孩了。 安柠没来由的生出一点赌气的心思,那根名为从前的刺从来没有真得从心上拔除,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却会在某些时候往里刺上一点,提醒主人自己的存在。 “那木老师呢?”木颜听到对面女孩的疑问,不由一怔,却见对方耷拉着眉毛,一脸委屈的模样。 刚才还好好的,这又怎么了? 木颜想不明白,还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这种度数的酒我不会醉。” 然后她就见女孩跟只好斗的袋鼠似的举起杯子,豪气万千地说,“你可以喝,我也可以。” 木颜都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把那小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木颜:“……厉害。” 显然安柠那话有吹牛的成分,等女孩皱着眉头把酒咽下去,脸上的颜色就开始从红润到红艳过度,圆圆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仍是倔强地望着木颜,跟叛逆期的小孩在跟家长较劲似的。 这是发哪门子疯? 木颜只能跟工作人员说:“把红酒撤下去,我们都喝果汁。” 其实酒入口的时候安柠就已经后悔了,葡萄的香味混着涩口的液体涌进口腔,刺激得人舌头发麻。 这跟她之前喝过的酒精饮料完全不一样,刚到胃里她就感觉身上开始发烫了。 但木老师在看着她,她话说到那了,总不能当场吐出来。 安柠大口大口喝着橙汁,希望能把酒的效力压下去。 但这很明显是无用功,她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连手里的刀叉都拿不稳了。 这肉怎么这么难切? 安柠本就不太会用刀叉,这会怎么用力都没法把那块完整的牛排分割开来。 她自暴自弃地扔下刀叉,准备再喝两杯橙汁。 一个盘子被推到她面前,同时一只纤细漂亮的手拿走了她的盘子。 安柠愣愣地看着盘子里已经切成规整方块的牛排,半天才抬头看向对面的木颜。 木颜没看她,就这一会的功夫,女人已经把那块她刚才怎么都切不开的牛排大卸八块了。 第74章 “喝不了就别喝,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注意到她的目光,女人看了她一眼。 安柠已经看不清她的面目,却因为女人语气中的关心与温柔而眼眶发烫。 我好喜欢你啊,木老师。 爱慕堵在心口,而被酒精麻痹的理智已经不足以抵挡那浓烈的情绪。 “木老师,我……” 木颜看着面色通红的女孩眼中含泪地望着自己嗫嚅着。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砰砰砰!” 大团的烟花在寂寥的夜空中炸裂开来,五颜六色的光焰透过玻璃照在两人的脸上。 烟花炸裂的声响遮蔽了安柠本就不大的声音,木颜的注意力只被那炫目的烟火夺走一瞬,就又回到了安柠的脸上。 因为她听见了女孩的抽泣声。 等她看过去的时候,女孩就像个委屈的孩子似的无声的抽噎着,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红艳的脸颊落下。 “你哭什么?!”女人的语气中染上了难得的惊慌,起身跑到女孩身边,抓起桌上的纸巾给她擦泪。 而安柠只是摇着头,像是害怕丢人似的躲避着女人的手。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什么都忘了就算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还被那该死的烟花打断了。 喝醉的人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把那烟花停了!”木颜好不容易抓住了安柠的下巴,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 她这纯属迁怒,不过跟面对着哭泣安柠的木颜,同样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工作人员连忙照办,眼前这对真是万中无一的奇葩,哪有看烟花看哭了的,喜极而泣也不用哭得这么实在吧? 等窗外的烟花声音停了,女孩也终于止住了哭势。 木颜心疼地望着女孩通红的眼睛,想着问题应该还是出在之前没说完的话里,温柔地开口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安柠的眼泪就又开始往下掉。 木颜赶紧哄道:“不想说就算了,不哭,不哭,我们回去,不吃了。” 安柠不是不想说,只是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勇气说第二次了,所以更加难过。 浪漫的烛光晚宴就这样草草结束了,木颜扶着走不稳路的安柠上了车,女孩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嘴里絮絮叨叨,“你是不是只喜欢以前的我?” 木颜心里一震,下意识地看向女孩:“你说什么?” 然而怀里的安柠只是紧紧闭着眼睛,委屈的拧着眉头把头蹭在她颈侧。 女孩的话语带着淡淡的酒意和滚烫的热气吹进衣服里,又痒又烫,木颜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只是怀中人的关注点很明显跟她不一样,女孩语气里全是委屈巴巴的谴责,说出来的话更叫人哭笑不得。 “你睡着了都只叫她的名字,看着我也叫她的名字,还老把我当小孩,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我?” 木颜:“……” 这是吃得哪门子闲醋,她不理解。 可就在她试图捋清思绪的片刻,怀里的女孩还以为她默认了,挣扎着从她怀里坐起来,就要去扣车把手。 “你不喜欢我,我现在就走!” 木颜一把把安柠拽回来,她吓得出了一身汗,也顾不上轻声细语了,“坐好!摔着怎么办?” 女孩看着她,眼泪又一次蓄满了眼眶,“你凶我!” 木颜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现在如果能让安柠不哭,让她承认雪是黑的她也认了,她放缓了语气哄道:“不是凶你,我是担心你,我也……喜欢你,比喜欢从前的你还要喜欢。” 她现在只希望前排的司机耳朵足够不灵,不然她真得很难控制住杀人灭口的念头。 “真的?”喝醉了酒的安柠也确实比较好哄,女孩睁大眼睛看着她,嘴角已经有一点笑意。 木颜无奈点头,“真的真的。” 女孩这才安心的靠回她的怀里,跟只小狗崽似的哼唧了两声,“那你也得叫我宁宁。” 木颜哭笑不得地唤了一声,“宁宁。” 怀里的人总算安生了。 她悄悄松了口气,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从没有想过安柠会如此介意过去跟现在的差别,因为在她心里,安柠就只是安柠。 过去的记忆固然重要,但对她而言,安柠的地位没有任何改变,变得只是她的心境而已。 她辜负了过去的安柠,所以愈发珍惜现在的安柠,仅此而已。 但现在站在安柠的角度来看,会产生自己对她好只是因为过去的错觉也并不奇怪。 毕竟木颜也清楚自己是个何等冷情冷性的人,安柠当然会怀疑自己对她的好是另有原因。 女人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手温柔地梳理着怀中女孩的柔软的头发,低低呢喃了一句,“怎么这么傻……” 飞蛾扑火需要什么理由呢? 过去到现在,也就只有这么一把火,愿意为她燃烧,给她那阴寒多雨的世界带来一点光热。 从始至终,只有你而已。 到了住处,木颜扶着几乎整个人挂在她身上的安柠下了车,司机本来想上来帮把手,对上女人冷冰冰的眼神后默默退了回去。 女人那眼神就像护食的猛兽望着觊觎自己猎物的不速之客,他毫不怀疑任何试图染指的人的悲惨下场。 第75章 进到温暖的室内,木颜艰难地把安柠扶到沙发上躺下,想先帮她把羽绒服脱下。 结果手刚碰到女孩衣服上的拉链,就被一只滚烫的手攥住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一双灼灼的眼眸。 不知是因为喝醉了还是什么,女孩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纯良无害的眼睛此刻却泛着一点危险戏谑的光。 就像个设好陷阱的猎人,看着猎物踏入了陷阱。 “差点忘了,你之前偷偷亲我来着。”带着醉意的话语轻而模糊,落在木颜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好像全集中到了脸上,她双颊滚烫,本能地想要抽身逃跑。 可猎人哪会放过已经到手的猎物呢? 女孩攥着她手腕的手猛然用力,把木颜整个人按进自己怀里,然后一扭腰。 天旋地转之间,上下位置已变。 “我就知道你要跑……”女孩一边调整着姿势确保在能压制木颜的情况下不压到她,一边嘟囔着落下泪来,“我就知道你刚才是骗我的,你就是不喜欢我!” 温热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砸在身下女人的脸上。 木颜挣扎的动作一顿,望向女孩的脸。 女孩此时眉头紧紧皱着,好像在努力让自己显得坚强凶狠一点,但眼泪却一直在不停地往下落,看上去委屈极了。 就像个被夺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哪还有半分刚才的余裕。 木颜:“……算了。” 她自暴自弃的放松了身体,直视着女孩的眼睛,“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喜欢你?” 这个问句难住了安柠,她呆滞的看着木颜,连哭都忘记了。 被她压在身下的女人脸上泛着红晕,因为刚才的挣扎微微气喘,露在外面的脖颈柔软细腻。 口感很好的样子。 安柠轻轻咽了咽口水,记忆好像又回到了那片雪地里,她看着女人泛红的眼睛,嘴唇颤抖。 就算喝醉了,就算满脑子都是木老师不喜欢自己的难过,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趁人之危。 但是,但是…… 木老师那么温柔地看着她,好像她提再过分的要求,都可以被允许。 所以她还是说了。 “我要亲回来……” 身下女人的身体微微一颤,就在安柠下意识地畏惧想要道歉的时候。 “……随便你。” 女人的眼神中满是无奈的纵容,看着再一次陷入呆滞的安柠,甚至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随便你。” 大脑在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之后,安柠原本就因为醉酒而活跃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她低下头,凑近了打量身下的人。 就像野兽在挑猎物身上那块皮肉最好下口似的。 木颜被她那迷蒙中带着点思索的眼神盯得发毛,索性闭上眼睛。 今天就算是安柠要从自己身上咬块肉下来她也认了,只要对方别再哭了。 安柠那种性子肯定不会因为别的事哭这么惨。 说到底还是自己害的,自作自受。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木颜想睁开眼看看安柠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 一个轻而软的吻落在颈侧,就像细软的羽毛扫过,带着湿润的水意。 第37章 舔舐而过(完整版,看吧) 唇齿间细嫩的皮肉泛着浅浅的甜味, 就像世间少有的珍馐美味,安柠舍不得用力咬,更舍不得放开,只能心怀虔诚的一遍遍舔舐而过。 女孩的唇舌抵着脖颈缓慢的用力又收回, 留下一串串过电般的酥麻感觉。 木颜浑身的肌肉猛地绷紧, 可怕的热度从脖颈处炸裂开来, 上抵天灵, 下至足尖。 她几乎是拼尽全力咬紧牙关,才把冲到嘴边的低吟咽回去。 女人纤细的手指颤抖着穿过女孩的头发, 似乎是想要阻止她的动作, 却又在即将抓疼她的前一秒陡然卸力。 她喝醉了她喝醉了她喝醉了! 自己得多饥不择食才会对一个醉鬼的无心挑逗产生反应? 视线中的天花板渐渐模糊, 木颜听见自己颤抖断续的粗重呼吸声。 就当是被狗舔了。 她这么催眠着自己,已经顾不上这句话算不算冒犯了安柠。 而被冒犯的人无知无觉, 依旧像舔着糖块一样对她的脖颈流连忘返, 直到呼吸逐渐平稳。 高出她一头的女孩居然就这么窝在她怀里,嘴紧紧的贴着她的颈侧睡着了。 好在她在睡梦中嘴巴终于安生了,木颜也终于得以从滚烫的炼狱中解脱。 大脑还没从那湿热的刺激中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想先从这个已经不能直视的沙发上起身。 结果刚刚起来一点, 就被女孩锁在她肩膀上的手按了回去。 睡梦中的女孩眉头轻轻皱起, 不太高兴的样子,整个人又往她身上蹭了蹭, 嘴巴里模糊不清的念着。 “不许逃……” 好吧, 不逃。 木颜无可奈何地放松了身体,任由女孩把她当做大号抱枕使用。 我不逃,希望明天起来你也能面对自己, 说出这句话。 安柠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 梦中好像吃到了口味很好的软糖, 味道好的她都不想醒过来。 可梦总有醒过来的时候。 睁开迷蒙的双眼,安柠看到了客厅的天花板。 第76章 自己昨天没回房间睡吗? 身侧温软的身体令她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 僵硬的转过头,对上一双清冷的黑眸。 “醒了?” 第38章 她真得很喜欢我(3.22二更) 木颜看上去精神不错, 那双总是倦怠的黑眸此刻清醒而安静的望过来,就像当头泼来的一瓢冷水,安柠打了个激灵,下意识低头看去。 她的手还揽在人家肩膀上。 安柠跟被火烧了似的缩回手, 一个骨碌直接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 身体摔在柔软的地毯上并不疼痛, 她现在却恨不得一下摔晕过去才好。 因为她并没有如上次喝醉时那般忘记醉时的记忆。 至少她很清楚的记得, 昨晚在车上, 自己是怎么一哭二闹三跳车的逼着木老师说喜欢自己的。 宿醉导致的头疼在已经慌成一团的心面前已经不值一提,安柠呆愣愣地坐在地上, 一时间完全没了主意。 失去了她的束缚, 沙发的的女人慢慢坐起身, 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睡乱的头发,语气难辨喜怒, “既然醒了, 就来说说昨天的事吧。” “对不起,木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 真得对不起。”安柠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女人的脸, 只能干巴巴的道歉。 事情是她做的, 她也没脸推给酒精,要是自己心里清清白白, 就算喝醉了又哪里会干出这么出格的事。 话还没说完, 下巴突然感到一抹微凉,安柠顺着那股力道乖乖的抬头,对上木颜近在咫尺的脸。 女人的脸是那种无瑕的白, 所以颈侧那一抹粉红的吻痕就格外夺人眼球。 安柠:“……” 自己梦里那块软糖该不会是…… 她脑子瞬间烧得宕机, 没法再想下去。 她的记忆到下车的时候已经不太清楚了, 只有一些零星的片段。 女人绯红的脸,喘息时打在脸上的甜腻气息,还有那双纵容的,泛着泪光的眼睛。 怎么全是这些不可说的画面啊? 安柠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对上木颜的眼睛。 黑眸就像平静的湖面般映着她呆傻的脸,看不出愤怒谴责,同样也看不出昨晚的宠溺纵容。 木颜像个检查病人脑子的医生一样勾着她的下巴抬起放下,左右摇晃。 安柠则完全失去了反抗与思考的能力,跟个听话的布娃娃一样任由女人摆弄。 等木颜那不知道是出于担心还是出于报复的检查结束,安柠也终于找回了语言的能力。 虽然她说得话没什么新意。 “对不起!” “我看你也没喝傻,怎么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么一句?”女人轻笑道,“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让我亲回来吗?” 她后半句话语调很怪,就像在刻意模仿醉酒之人的语气。 这不会也是自己昨晚说的吧? 安柠长大了嘴巴,半天才吐出一句:“呃,那,那你亲回来?” 对面的女人挑了挑眉,笑得更明显了,“胆子倒是变大了,你想让我亲哪?” 安柠:“亲……不是!” 她不是在跟木老师道歉吗?为什么话题越来越偏? 木老师也很奇怪,安柠本以为女人就算不给她一耳光,也要好好的骂她一顿。 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没有生气。 不仅没有生气,对她的态度也更自然了一点。 为什么? 她疑惑地抬头望着女人,踟蹰着开口,“你不生气吗?” 木颜脸上笑意未消,盘腿坐在沙发上俯视着她,“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哭着说你欺负良家妇女?还是现在把你扔出去自生自灭?” 安柠:“……” 该说不说,这两句话倒有点木老师的风格。 她哑口无言,沙发上的女人自顾自的说下去,“我还没小气到跟一个喝醉了吃自己醋的幼稚鬼计较,毕竟,”女人笑着打出会心一击,“我比喜欢从前的你还要喜欢你啊。” 啊啊啊,不要再说了! 安柠在心里咆哮着,脸烫得厉害,低下头嗫嚅道:“对不起,我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个下文,因为要说起这个就要说起她喜欢木颜的事情,可一旦酒意退去,那句话就像沉进海底的铁,怎么也说不出了。 “就是说着玩的?”见她表情越来越纠结,木颜给了她一个台阶。 “是,是……”安柠虽然不认同这个答案,但现在也只能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 “是吗?”女人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已经褪去笑意的眼睛,“我可不是说着玩的。” 言罢放开安柠的脸,从沙发上站起身,轻轻踹了一脚还在地上发呆的安柠,“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安柠茫然地点头:“嗯,嗯。” 这件她以为天崩地裂的大事,就这么被木颜轻轻放过了。 直到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安柠都在纠结木颜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我可不是说着玩的。 说得应该是“比喜欢从前的你还要喜欢你”那一句。 那就是说,那就是说,木老师……喜欢自己?! 手中的行李箱卡扣发出清晰的咔哒声,心因为自己的猜想狂跳不已。 安柠猛地站起身,冲出了卧室。 第77章 “砰砰砰!” 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貌,她重重地拍响了木颜卧室的门。 “怎么了?”木颜对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木老师……”话到嘴边,安柠望着女人平静的眼眸,狂热的思绪慢慢冷静下去。 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不应该这么问。 问别人之前,至少应该表明自己的立场。 应该说。 “木老师,我喜欢你。” 女孩脸上浮现出破釜沉舟的坚定表情。 她终于补上了那句被烟花打断的告白。 门那边的木颜依旧没有惊讶,只是浅淡的笑着,“你这算是告白吗?” 安柠:“啊?嗯!” 她原以为等待自己的要么是冷淡的拒绝要么是欣喜的接纳。 但木颜的反应跟她所设想的哪一种都相去甚远。 这让她又开始惴惴不安。 可木颜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愣住了。 “所以,”女人抬眼望着她,就像一个问出难题的老师,“你喜欢我什么?” 安柠:“……” 她被女人突如其来的问句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纷乱,竟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答案。 喜欢你对我好,可这世上对她好的又不止木颜。 喜欢你漂亮,这也太肤浅了一点。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良久,安柠听见木颜轻声的叹息,“喜欢有很多种,家人间的喜欢,情人间的喜欢,或者单纯□□的喜欢,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 今天的木老师似乎格外坦诚,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等着自己来问。 自己这算是被拒绝了吗? 安柠难过地低下了头。 她并不是难过被拒绝,而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对木颜的了解还是很少。 那并不只是因为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而是她一直都在被动接受女人的好,却几乎没有主动了解过木颜的生活。 木老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一概不知。 她甚至连一开始的那把美工刀的缘由,都没搞清楚。 仅凭着对方对自己的纵容就热血上涌的告白,被拒绝才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知道了,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她不希望木颜再觉得她幼稚。 小孩子才会用眼泪解决问题。 既然木老师给出了问题,她努力去找答案就好了。 就在安柠想要在哭出来之前离开时,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那之前,你可以自己试试看。” “嗯?”饶是正在难过,安柠依旧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单音。 “试试看你喜欢我什么。”女人苍白的脸至此终于显出一点红晕,没等安柠再发问,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徒留安柠一脸懵逼。 试试看……是什么意思? 安柠挠掉了十几根头发也没弄清木颜那曲折的脑回路,最后只能私聊了宿舍里脑子最灵活的黄露。 我不酸:黄桑,那个我有个朋友…… 她把跟木颜告白的经过模糊了一下发给黄露。 我不酸:我朋友想知道对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黄桑驾到:我也有一个问题,你说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我不酸:……不是。 黄桑驾到:嘴挺硬啊,行行行,反正按我的理解,就是试用期呗。 我不酸:试用期? 黄桑驾到:你那个朋友的告白对象应该是觉得她还没想清楚,所以把选择权交给了她,等啥时候她自己想清楚了是真喜欢就转正,要是不喜欢了就到此为止。那句话理解的极端一点,试试睡觉合不合拍也算试吧? 我不酸:这是不是有点太极端了? 黄桑驾到: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看来你朋友的告白对象真得很喜欢她欸,奸笑.jpg。 安柠:“……” 她默默关上手机,揉了揉自己滚烫的脸颊。 所以,木老师其实……没有拒绝自己? 不仅没有拒绝,还给了自己偌大的权力。 随时抽身而退的权力。 她其实很想现在回去告诉木颜,她不需要试,她就是喜欢她,不会变的。 但想到女人的问话,她又收住了心思。 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她确实还没有足够的筹码来向木老师证明自己的喜欢。 好在,对方已经给她打开了门,现在只是等她自己走过去而已。 安柠又想到黄露那句话。 她真得很喜欢我。 女孩慢慢捂住脸,只留下一双通红的耳朵。 而与此同时,靠着门席地而坐的木颜,正在试图消解羞耻的情绪。 她不知道安柠有没有理解自己的话,但她确实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再说明白一点,她就会觉得自己卑劣不堪。 天知道昨晚想明白安柠喜欢自己的时候,她有多兴奋。 如果不是安柠是醉倒过去的,她恐怕会直接引着女孩告白,然后顺理成章的接受。 多亏了那杯葡萄酒,给了安柠胡搅蛮缠的勇气,也给了她冷静的时间。 虽然现在的结果其实大差不差,她撒下了饵料,也成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第78章 唯一的不同是,在那漫长的黑夜里,她的理性还是艰难的占据了上风。 懵懂的女孩未必真得明白成年人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她却不能趁人之危。 更何况,她们两人之间,还横亘着过去的种种。 如果安柠想起来,她不知道女孩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告白。 至少,要留下一点余地。 这样万一最后不成,结局也不会太难看。 因为她清楚自己一旦真得拥有了安柠,就绝不会舍得再放手。 这对安柠而言并不公平。 所以,她只能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对方。 车行驶到瓷厂家属院小区门口,安柠转头跟木颜道别。 对方没有看她,只是点了点头。 安柠突然觉得有点不公平。 毕竟她已经获得了“试试看”的权力。 一路上她都在因为这件事雀跃不已,可木老师的反应也太平淡了。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目不斜视的木颜听见身旁的动静停了,正在疑惑之际,脸上突然感受到一片柔软,带着女孩身上那股果味的香甜。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 刚才偷亲的家伙已经飞快地跑下了车,拉着行李箱,见她看过来,吐了吐舌头,脸红红的辩解道。 “我试试看你的脸好不好亲。” 木颜:“?” 第39章 刚才很可爱 车上的女人原本稍显狭长的桃花眼愣是瞪成了圆形, 就那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安柠心中惴惴,同时又有些自得,毕竟这样的木老师是因为她才会出现的。 对方现在都算自己半个女朋友了,自己要点特权也是理所应当吧。 这么想着, 她硬着头皮没有道歉, 就那么直直地跟木颜对视。 但到底是理不直气也不壮, 越看脸上越烫, 最后都快烧起来了。 “……呵。”大概是她现在的面容过于滑稽,对面的女人嗤笑一声, 放弃与她的对峙, 语气冷得像初春的雪, “那你觉得好亲吗?” 安柠:“……” 她刚才那一下纯属临时起意,直到被木颜瞪着才想出一个借口, 这时要她形容如何形容得来。 “呃, 呃,就挺好的,又软又香, 还有点甜……”她艰难地回忆着那个短暂的吻是什么感觉, 说到一半发现木颜脸色越来越不善, 连忙乖巧地闭了嘴。 “哼。”见她不说话了,女人只从鼻子里发出一个不屑的单音算是回复了她的评价, 打上车窗, 白色的suv一个利落的摆尾绝尘而去,留下安柠呆立原地。 这是生气了? 安柠忐忑的拉着行李箱往家里走,直到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 手机微微一震。 她掏出一看, 仙人掌头像的微信好友给她发了条信息。 my:以后再未经允许动手动脚, 扣十分。 安柠愣是在家门口笑成了个傻子。 就算是她也能看出来木颜不是真跟自己计较,发来这句话的目的,应该是木老师又觉得丢人了,要找面子。 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赶紧回了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表示自己下回绝不再犯。 至于是不是真心悔改,下次的事情当然要等下次才知道。 心情愉悦的安柠推开家门,跟父母打了招呼。 她妈凑上来上下打量一圈,半是疑惑半是调笑道:“跟颜颜出去就是不一样,进家门了还笑得这么欢。” 安柠笑着点点头,“确实挺开心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父母说她跟木颜在一起的事,毕竟老一辈的人可能很难理解“试用期”的意思。 刘女士目送自家女儿哼着歌拖着行李箱回了房间,眼中精光一闪,看向自己老公,“不对劲!” 安亚军:“……你冷静,孩子们的事让她们自己解决。” 刘佳静叹了口气,“我知道,但你也知道我总觉得对不起那孩子。” 安亚军沉默半晌才说,“是啊,咱家欠她的人情,这辈子恐怕都还不起。” 安柠回到卧室,收拾好东西,坐在书桌前打开微信。 我不酸:木老师到家了吗?小狗探头.gif my:刚到。 我不酸:嗯嗯,好好休息,小狗瘫倒.gif my:知道。 虽然木颜的回信很冷淡,但安柠还是看着那两条简短的消息乐了半天,她几乎能想象出木老师那嫌弃又受用的表情。 就跟只猫似的,明明喜欢,但就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安柠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有点了解木颜的。 至少她知道,大多时候,木老师的冷淡并不是出于讨厌。 她还发现,明明才刚刚分离不到两个小时,她就有些想念木颜了。 这算不算是喜欢的一种呢? 她打开备忘录,写下一句。 “对你的想念,从分开那一秒就开始了。”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觉得腻歪,但还是没舍得删掉,还把那篇文档置顶了。 名字叫做,给my的答案。 退出备忘录的时候,微信又弹出一条消息,安柠还以为是木颜发的连忙点开。 结果确实班长李聪在班级群里@全员。 李聪:本周末由a省画联主办的流动画展将在云大艺术系图画馆进行展出,也有咱学校校友的画,而且主展品是铁树先生的新作《野火》,同学们有兴趣的到时候可以去参观一下。@全体成员 第79章 这条消息很明显是学校官方要求转发的,而不是李聪的个人行为,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指望一群搞体育的放着好好的寒假不过跑回学校看什么画展。 其他同学的反应也很正常,一堆人调笑着说班长你是不是有拉人的指标啊,发个红包我就去之类的。 要是以前的安柠可能看一眼就过了,但现在她的目光却停在“铁树先生”四个字上再也挪不开了。 木老师的新作吗? 虽然很多人都说创作者跟作品的关系没人们想得那么密不可分。 但想了解木老师,这确实是一个方向。 安柠的目光落在书桌下方的美工刀上。 不过,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去看,可能也看不出什么。 女孩嘴角勾起一点自得的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我不酸:木老师,这周末我们学校有画展,主展品还是你的画,我想去看看,你有时间一起吗?小狗开心.gif 木颜没有立即回她,过了五分钟,对话框中才有了下文。 my:可以,提前两个小时跟我说,我去接你。 我不酸:好的!小狗期待.gif 放下手机,安柠又打开了浏览器,想再了解一下关于铁树的信息。 到时候要是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木老师应该会给自己加分吧。 但搜索的结果并不让安柠满意。 关于铁树的词条中,除了老生常谈的去世传闻,就是跟一个叫“折花”的画家不和的传闻,真正关于她画作的描述反而并不多。 据说铁树的画作大多数都直接经由拍卖行以高昂的价格卖给了收藏家们,剩下那一小部分虽然流传到了网上并因此吸引了不少粉丝,但跟折花的粉丝们喜欢从各种角度论证对方画技有多精湛不同,铁树的粉丝们大多热衷在评论区磕头。 这倒也不奇怪,因为安柠在盯着那些画看了几分钟后,也产生了相同的感觉。 铁树的画基本都是一个场景或人物,并不给人激烈的感官刺激,却能让人在观看过程中,感到一种身临其境的痛苦。 就像安柠之前只是看着那张描绘女人窒息面孔的画就觉得喘不过气一样。 观者给这种画作起了个相得益彰的尊称——“魔物”。 铁树的画工当然不在折花之下,但跟她的画作带给人的异样感觉相比,画工确实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普通的欣赏者很难准确的描绘那种感觉,说得最多的就是“卧槽跪了”。 而那些真正懂行的业内人士,大多是不会闲到在论坛社区里对画家们评头论足的。 安柠找了半天,最后反而是在一个跟折花有关的新闻下发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新闻的意思是一个折花的狂热粉丝在网上发帖辱骂铁树先生,说她的画明明远远不如折花,却一直压折花一头,肯定是背后有人云云。 而这种随处可见的吵架帖之所以被当作新闻放出来,是因为真有一个闲得发慌的职业鉴定师回复了这个帖子。 回复:我每次看你们这么吵都觉得挺搞笑的,你们是不是以为那些花大价钱买画供起来的有钱人都是傻子啊?折花的画确实很好,画工审美都没得挑,要是没有铁树,我愿意称其为国内第一。但是别管你懂不懂艺术,只要你不瞎,两个人的画一起放在你面前你一眼就能看出来确实不是一个等级的。这么说吧,折花的画那叫画,铁树的画那特么叫神通,一个练拳的就算练到神拳无敌也没法跟修仙的比,懂了吗? 这么夸张吗? 安柠暗暗咋舌,又在搜索框中打下折花二字。 她刚才看了李聪转发的画展作品名单,折花也有两三幅作品展出。 她对这个总是出现在铁树先生相关词条中的画家有点好奇。 折花的词条跟铁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第一条信息就是——美女画家的励志人生。 下面配了一张高清的人物艺术照,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捧着一束花,站在阳光明媚的窗前,笑得一脸岁月静好。 配图上面的文字用一种极为煽情的语气描述了折花的生平,大概就是幼年不幸,单亲妈妈努力抚养女儿成人,女儿天赋异禀加上分外努力,终成知名画家的励志故事。 安柠越看越觉得这故事有点熟悉。 木老师也是单亲家庭吧…… 难道身世悲惨是艺术家的特性? 而在这篇文章的末尾,居然又提到了铁树。 虽然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作者的偏见。 意思大抵是铁树是跟折花齐名的画家,但跟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折花不同,铁树的成名之路堪称魔幻,原本籍籍无名的她在五年前画出了一幅名为《残骸》的画,那画最后被一名收藏家以极高的价格买下,自此铁树先生名声大噪,很长时间内那些富商巨贾们都以家里能挂一幅铁树先生的画作为荣。 折花是以高质量加上不慢的产出速度先在网络上闯下了偌大的声名,随后才进入业内视野的。 而铁树则恰好相反,她是先被业内认可,又因为高昂的画价被大多数人熟知。 那篇文章的作者对折花极为推崇,却在说到铁树的时候,隐晦的提及铁树的第一幅画能卖那个价格很不正常。 单纯如安柠也能看出来,这是在暗示铁树先生得位不正。 第80章 怎么这样? 木老师要是真跟这些人编排的那样有什么背景,至于在成名前一直住在家属院吗?这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安柠皱起眉头,直接关掉了浏览器。 算了,看这些胡编乱造捕风捉影的东西也没用,还不如直接问木老师。 要是她愿意说得话。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周末。 安柠早早起床,下楼慢跑了半个小时,回来帮妈妈准备早餐。 她妈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突然开口道:“你今天是不是又要跟颜颜出去玩?” 妈怎么知道? 安柠搅和蛋液的手一顿,讶然的看向她妈。 “你笑得牙龈都快露出来了,”她妈斜了她一眼,语气却很赞赏,“出去要听颜颜的话,别惹她生气知道吗?” 安柠哭笑不得,“妈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还有我怎么总感觉你对木老师比对我亲啊?” 笑闹着吃过早饭,安柠给木颜发了消息。 我不酸:木老师,我准备好了。 对方的回复很快也很简短。 my:等着。 安柠正打算换好衣服就下楼等着的时候,木颜又发来一条消息。 my:等我给你打电话再下来。 这是怕自己冷吗? 安柠盯着手机,憨憨地笑。 她妈她爸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自家养的小狗终于会啃骨头了的欣慰。 一个多小时后手机震动,安柠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接起来。 也不等对面人说话就语速极快的说,“木老师,我马上就到!” “……慢点。” 女人清冷的嗓音透过话筒传出来,透着几分无奈的温柔。 安柠嘴上应着,还是花了比平时少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小区门口。 白色的suv已经停在那里。 “木老师。”她上了车,跟木颜打了个招呼。 女人今天穿着白色的薄毛衣和黑色的窄腿裤,棕色的厚大衣披在座位上。 “盯着我做什么?”察觉到她的目光,对方眼眸轮转,疑惑的看过来。 “额,没什么,就是好几天没见,”安柠实话实说,“我很想你。” 女人伸向档杆的手停住,精致的眉眼微微皱起,看向安柠的眼神有一些复杂。 就像是吃了一块很甜腻的蛋糕,被齁住了但又舍不下那可口的香甜。 “怎么了?”安柠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本来也不是遮遮掩掩的性子,之前不知道木颜的态度所以才强自按捺着那些过于明显的示好,怕木颜厌恶。 现在既然情况明了,自然不用再委屈自己。 “……” 女人沉默半晌,冲着她伸出手。 微凉的指尖捏上她的脸颊,扯着她的脸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容。 “油嘴滑舌,扣五分。” 看她一动不动地任由自己搓圆捏扁,女人这才满意的收回手,启动车子。 “怎么又扣分啊?”安柠抱怨道,语气做作的自己都听不下去。 就跟小孩子闹着让大人陪自己玩时的那种腻歪腔调一模一样。 木颜冷冷地瞥她一眼,语气中暗含威胁,“你有异议?” “没有,木老师扣得对!”安柠立刻坐直身子作乖巧状。 “哼。”木颜轻哼一声,算是满意。 但随即副驾驶上那位就自顾自道:“那我也应该给木老师定个分数,捏我的脸加十分,刚才很可爱加十分……” “闭嘴。” 木颜打断了她的自说自话。 “啊?” 安柠看过去,就见一抹绯红顺着女人的脖颈往上爬,慢慢的把耳朵也染红了。 木颜瞪了她一眼,明明眼角都羞红了却还故作凶狠,“不许再说了!” 第40章 好想吻她 “不许再说了。” 安柠盯着木颜发红的耳朵, 听着女人训斥的话语,嘴上虽然乖乖应着,心里却有些痒。 木老师的耳朵看起来很软的样子。 她又想起那个醉梦中吃到的口味极好的软糖,淡淡的甜味好像现在还萦绕在舌尖, 叫人垂涎。 安柠现在倒不后悔自己喝醉说胡话了, 毕竟没那杯红酒, 她跟木颜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在一起。 她现在后悔的是自己酒量太差, 醉酒后的事情只记了个大概。 因为自己哭泣而任由自己予取予求的木老师和那个颈侧的吻,这本该是多么值得收藏的记忆啊。 要不找个时间, 再喝点? 她想了想还是不敢, 且不说下次自己也未必记得住, 借酒力行不轨之心,多少有点过于算计了。 最关键的是, 木老师比自己聪明多了, 要是被她发觉自己是故意的,未必生气,赌气不理自己是肯定的。 寒假期间, 车经过本校学生的登记是可以进校园的, 在安柠向学校保安出示了学生证后, 木颜直接将车开到了云大艺术馆的门口。 作为全国排得上号的名校,云大艺术系虽然不如梦大出名, 但也是有几个在艺术界闯出名堂的知名校友的, 艺术馆修建的也颇为别致,通体乳白色边角呈半圆形的的艺术馆远远看去就像块被切得很漂亮的大豆腐,因此云大学生常戏称其为“豆腐馆”。 出乎安柠预料的是, 来看画展的人很是不少, 艺术馆门前的广场充当了临时的停车场, 各种各样的车都快把那两个操场大的广场停满了。 第81章 两人下了车往艺术馆里面走,人们三三两两的进进出出,从面孔衣着上看,大部分都不像学生,倒更像是那种小有成就的“艺术家”。 安柠亲眼看见一个留着长发束着发髻,穿着一身雪白长袍,看着像武林高手多过像现代人的中年男人捋着胡子,神色很是飘渺的从她们身旁经过。 不能一直盯着人家看,不礼貌。 她提醒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男人两眼。 等回过神来,发现旁边的木颜正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少见多怪”。 “咳咳……”安柠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凑过去压低声音说,“木老师你不奇怪吗?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呃,奇人。” “呵,”女人轻笑一声摇摇头,“那说明你身边的同学精神状态都比较稳定,是好事,你听说过梦大的鬼画节吗?” “啊?”安柠疑惑,这名字听着诡异,不像哪个国家的节日。 “中元节那天,”女人解释道,“很多梦大的学生会在身上喷上各种颜色的荧光油彩,手艺好一点的还能涂出个鬼脸,手艺差的干脆就是一堆色块,然后这那群五光十色的夜光人,”她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就像在讲鬼故事似的,“会在深夜的校园中游荡,彼此惊吓,谁要是被吓得惨叫出声,就算丢人露怯了。” “……学校不管吗?”安柠想象了一下那个群魔乱舞的画面,打了个哆嗦。 “一开始是想管的,”看着面露敬畏之色的安柠,木颜颇为满意的笑着回答,“后来校领导发现不让他们干这个他们也会变着花样琢磨新法子玩,与其防完这个防那个,还不如规范好这个活动随他们去,所以梦大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中元节这天晚上,不想参加活动的学生一般不出门。” “不愧是,嗯,”安柠本来想说不愧是搞艺术的,又觉得这个说法有以偏概全的嫌疑,她看着跟笑得跟逗小孩成功了的坏大人似的木颜,突然机警道,“木老师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你猜?”女人冲她挑挑眉,一双桃花眼含着叫人迷醉的笑意,径自往前走去。 安柠被那笑撩的心头发烫,呆站着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跺脚赶忙跟上。 这肯定是木老师在报复自己在车上的所言所行,她哭笑不得的想,可真够记仇的。 安柠没来过艺术馆,所以也不知道这里平时是什么样子,反正现在馆里地面上是一片空荡,地板上有一些方形的磨痕,应该是原本摆着的展柜被撤去的缘故。左右两侧的弯型长廊上则错落有序的挂满了大小不一的画作,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头。 人们聚集在不同的画作前面,低声地交头接耳,整个长廊虽然站了许多人,居然也不甚喧闹。 安柠想想自己那每次都要教练喊破喉咙才勉强安静下来的球队会议,觉得有句俗语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主展品在艺术馆最中心的位置,安柠本想直接去那边,木颜却是沿着整个长廊一幅一幅看过去,她也只能跟着看上两眼。 安柠不懂得画,也就看个热闹,所以她更喜欢那些画幅巨大,场景华丽,人物众多的画,只是看着就叫人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等她欣赏完一幅据说有一百八十个人物的战争图景后,才发现木颜已经站在一幅小小的画作前看了许久。 那是一幅很简单的画,上面只有一个在阳光下的花瓶,插着两束白色小花,看上去虽然很清爽,但跟旁边那些色彩浓烈的画一比,倒显得有些寡淡了。 “木老师,这画有什么特别的吗?”安柠好奇的凑过去。 女人看她一眼,伸出手,安柠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顺着对方的牵引走到了画的另一侧。 “这是!”她惊讶的发现那个阳光下的花瓶从这个角度看去,居然显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意境,白色的花染上了一丝浅红,瓶身也变得昏暗,显得阴郁又绮丽。 “漂亮吗?”耳边是木颜轻声的询问,女人的语气中有几分捉弄成功的自得。 但安柠此刻的心思却全然不在画上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跟木颜离得很近,这会女人说话带起的气流吹在耳侧,痒痒的,又有些烫。 她回身盯着女人那张比画还要绮丽动人的脸,认真点头,“漂亮。” 木颜:“……盯着我看做什么?” 女人被她这么看着,白皙的脸上浮起一点绯色,斜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哎哎,木老师,”安柠追上去讨好的笑,“你跟我讲讲那画怎么画的呗?” “讲什么?”女人没好气的看她,“你又不学这个,能看明白就好。” 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吗? 安柠讷讷地点头。 说话间,两人顺着走廊一路向里,到了中心区。 一幅以橘色为主色调的画摆在正中央,下面的牌子上写着——《野火》铁树。 安柠只看了一眼就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两步,绕过围观的人群走到了近前。 橘色的火焰铺满了整张画布,线条交错之间隐隐能看出一个人的轮廓。 明丽的色彩点亮了看客的眼眸,这幅画就像每一幅“魔物”一样,只是看着,就会不自觉的陷入某种情绪中难以自拔。 但它又与安柠之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会让人感受到阴郁痛苦的作品图片不同,这幅画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炽烈滚烫,饱含着美好纯粹的爱意,叫人看一眼便忍不住眼圈发烫,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冲动。 第82章 想要亲吻,拥抱自己的所爱之人。 我对你的爱,就像热烈的火,一簇便可燎原。 安柠茫然地望向四周,发现其他的观者反应也跟自己差不多,敏感一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嘴角却挂着甜蜜的笑。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木颜,女人没有看画,眼睛低垂着,那双墨玉般的黑色眼珠却斜向她的方向,像是在看她的反应。 女人的眉眼锐利,脸部线条却柔美,白皙的面孔在顶灯的照耀下泛着幽幽的光,就像质量上乘的奶油。 心思电转间,安柠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伸手抓住女人身侧那只柔白纤细的手,柔滑细嫩的触感让她很想拿到嘴边轻轻咬上一口。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安柠曲起膝盖,让自己能对上木颜的眼睛,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 “木老师,这幅画,跟我有关系吗?” 这其实不难猜出来,那个人物的轮廓安柠很熟悉,她在羽毛球馆经常看到这样跳起来扣球的人。 但她依旧不太敢确定。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出现在木颜的画作里,也从没想过……女人对她也会有这般浓烈的爱意。 她知道木老师很喜欢自己,可木颜也鲜少主动表现喜欢,多数时候,对方的爱都是以一种被动的纵容形式表现的。 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几乎浑身发烫,情难自禁。 好想吻她。 如果不是这里是安静的艺术馆,她们身边又站着那么多人,她可能已经那么做了。 被她注视着的女人脸越来越红,神色也没了之前的从容,倒有几分做贼被抓似的慌乱,那双桃花眼欲说还休的看了她几秒,似是知道混赖不掉,女人别过脸去,只留给她半张红透的侧脸,几不可闻的嘟囔了一声,“怎么,不行吗?” 安柠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站起身自然而然的环住女人纤细的腰,在她耳边说,“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她这个类似于拥抱的动作已经吸引了不少身边人的目光,怀里的人很明显是羞极了,挣动着要从她的怀里出来,语气中居然有一丝商量般的祈求,跟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你先放开我……我们出去再说。” “不要,人家请模特还要给钱的,你也得给我点好处才行。”安柠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感受到女人贴着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甚至生出一点快意。 她很喜欢,很喜欢木颜对她的例外,很喜欢女人总是冷清倦怠的脸上为她显出不一样的神采。 甚至很喜欢……在不被讨厌的情况下冒犯木颜。 这是她刚刚发现的。 因为这个时候的木老师,看上去真得很诱人。 “把垃圾驱逐出画坛!” 就在两人拉扯间,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高声咆哮,安柠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蓄着一把胡子长发披散的壮硕男人手里提着一桶不明材质的红色液体,朝着《野火》悬挂的墙面猛扑过去。 原本围在画前的人们被这一声气势十足的怒吼吓到,不自觉的朝两侧闪开,只剩下孤零零的画作直面那个男人。 不好! 安柠注意到男人的手已经抬起,桶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红色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泼洒而出。 她想也没想,一把把木颜拉到旁边,自己扑了上去,挡在了画前。 粘稠刺鼻的液体扑面而来,她却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安柠!” 她听见了木颜急怒交加的喊声,脑子里却只有一句话。 画没事吧?这可是木老师画给我的第一幅画啊…… 第41章 你还很开心 粘稠刺鼻的液体打在脸上和身上, 就像被人扇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安柠紧紧闭着眼睛,没有后退一步。 她不知道那个神经病还会不会干出更疯狂的事情,她只是本能的站在那, 满脑子想得都是不能让他毁了画。 一片黑暗中, 她能感受到脸上的液体正在缓慢的往下流, 而紧贴着脸的那层遇到空气便开始凝固, 拉扯着脸皮生硬的疼。 这是……油漆? 安柠还没细想,就被冲上来的人一把拉到了一边。 她刚要正在, 就听见一声怒吼。 “别动!” 那是木颜的声音, 女人原本如溪流撞石般清凌凌的声音此刻沙哑而低沉, 显然是气得不轻。 安柠立刻不动了,画固然很重要, 但生气的木老师的命令是第一准则。 “垃圾, 滚出画坛!就是因为有这种家伙在,画坛才会越来越黑暗!放开我!你们这群愚蠢的从犯!” 安柠听见男人的吼叫声和衣服的撕扯声,应该是反应过来的人们一拥而上压制住了他。 说到底来这里参观的或多或少都是喜欢艺术的人, 刚才一时被吓住了, 这会明白过来自然不可能在任由这个神经病在着发癫。 安柠甚至听见了几声沉闷的拳脚声和男人的痛哼声, 估计是哪个铁树先生的铁粉趁乱动了手。 但她这会也没心思关注那边的动静了,一双柔软的手捧着她的脸, 眼被轻软的湿巾擦过, 她听见木颜颤抖的声音,“不要睁眼,不要张嘴, 这是油漆, 万一掉进眼睛里……” 女人的声音没了刚才的愤怒, 颤得厉害,就算安柠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想象出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肯定满是惊惧。 第83章 她想说没事,又怕木颜气她不听话,只能抬起手,拉了拉女人的袖子,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还好。 “啪!” 结果伸出的手被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伴随着带着一点哽咽的训斥,“说了叫你别动!” 好吧,好吧。 她只能乖乖放松身体,任由女人用湿巾给她清理眼睛和嘴巴。 冷静下来后她也觉得自己刚才过于莽撞了,还好那男人手里提得只是油漆,要是什么腐蚀性液体她今天就算交代了。 而且《野火》这种价值的画作,上面的防护玻璃肯定都是特质的防爆玻璃,怎么想都比她的肉身结实。 不过她也不怎么后悔,她不觉得自己想保护木老师以自己为原型的画作有什么错,更何况此时木颜再没了刚才的扭捏,她脸上的皮肤隔着薄薄的油漆都能感受到女人微热的呼吸,刺鼻的油漆味都挡不住木老师身上的香味,想必现在两人的距离相当之近。 其实这样也不错。 她嘴角往上勾了勾,耳边立刻传来了木颜没好气的声音。 “笑什么笑,你还很开心?!” 好嘛,好嘛。 她立刻绷紧嘴角做严肃状,不知道木老师要是知道她现在还有心情想些有的没的会不会想先给她一耳光。 “怎么回事!”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应该是画展的安保人员赶来了。 人们七嘴八舌的跟安保人员讲了事情的经过,只有她们两人仿佛置身事外,木颜只是给安柠擦脸,而安柠这会被木颜盯着是一动也不敢动。 “这,怎么会这样?”安保人员也被吓到了,就算是他也知道这里的每幅展品都价值不菲,更别说铁树先生的画价极高是声名在外的,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恐怕他们这些负责入馆安检的人都要负责任。 他先让同伴扭住了还在挣扎不休的男人,自己上前检查画作,旁边掉落的铁桶中洒出的红色油漆沾染了一大片地板,看着颇为恐怖,而那幅挂在墙壁上的画居然没受太大损失,只是保护画的玻璃溅上了几点油漆。 “看什么看,”还没等他放下心来,旁边就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声,“画比人重要吗?” 他被这声质问刺得一个激灵,连忙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半身都是鲜红,跟座艺术雕像似的女孩靠着墙安静的坐着,一个身材瘦削的女人蹲在她身前,一手拿着湿巾正给她擦脸。 那女人见他看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话语间都是浓重的火药味,“愣着做什么,等油漆干透吗?去打热水,叫医生来!” “哦,是!”那女人的气场极为吓人,话语又太过严肃笃定,安保人员几乎是本能的站直了身子,答应一声就赶紧往卫生间跑,边跑边给云大附属医院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让他们派个专业的医生过来。 跑到半道他才反应过来,那个女孩应该就是参观者口中见义勇为以身护画的勇士,那个女人应该是跟她一起来的。 这也太霸道了,他脚步没慢,心里却不禁嘀咕,听那女人的语气,倒像那幅顶他十几辈子工资的画是个多不值钱的玩意似的。 安柠听见木颜训斥安保人员的声音,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木老师对自己还是够温柔了。 不一会,耳边又传来皮靴的跑动声,还有水泼在地板上的响声。 “给您热水。”安柠听见安保人员毕恭毕敬的声音。 木颜没有说话,不过片刻安柠就感受到一片湿热覆上了眼睛,那些原本被结块油漆拉扯的皮肤也松快了一点。 擦了一会儿,女人扳着她的脸看了两圈,似乎是在确认她眼睛上的油漆有没有擦干净。 “好了,你慢慢睁眼试试看。”木颜的声音稍微放松了一点。 安柠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到聚焦,就看见女人美丽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总是冷漠的黑眸此时泛着浅浅的红,看上去居然很脆弱,显然木颜的情绪没表现的那么稳定强势。 她肯定担心坏了。 想到这安柠又有些愧疚,她伸手握住女人柔软的手,想要劝慰两句,又怕吃了油漆惹木颜不高兴,只能微微用力捏了捏女人的手,尽量用眼神表示自己还好。 “医生,医生来了!”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提着药箱在安保人员的带领下跑了过来,一看安柠这幅惨状也不由得惊叫一声,“啊呀,这泼的面积也太大了,整个一红色兵马俑啊!” 在场众人:“……” 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啊! 安柠看到木颜不满地瞪着那个医生,赶紧收紧手摩梭了两下她的手背全当顺毛,生怕女人一个不爽直接给医生骂自闭了。 不过显然在木颜眼里赌一口闲气没有安柠的脸重要,女人深深的吸了口气,语气平静的对医生道,“您尽快给处理一下吧,趁油漆还没干透。” “知道知道!”医生一边满口答应一边从随身药箱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不要紧张,我是专业的,肯定不会让你妹妹破相。” 她嘴上不停,手上飞快的调配好药剂,给安柠露在外面沾上油漆的皮肤上都抹上了一层清凉油润的液体。 那液体见效极快,没一会安柠就感觉原本揪得慌的皮肤舒服了许多,但它的味道也很浓,以至于安柠产生了一种被泡进消毒液罐子的错觉,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第84章 正密切关注着她的木颜也跟着皱眉,却又无法可想,只能握紧她的手安慰道,“忍一忍。” 安柠想说自己没那么脆弱,但看见女人关切的眼神又心中甜蜜,不忍拒了她的好意,往她那边挪了挪,轻轻嗯了一声。 正在收拾瓶瓶罐罐的医生见状笑道:“哎呦,我看你们不像姐妹,倒像一对,真是的,我家那俩丫头也不知道闹什么毛病,天天打架,要是她俩能有你们关系这么好我就安心喽。” 安柠心想,要是你家两个姑娘关系跟我们一样你就彻底安不了心了。 随着安柠情况转好,木颜身上的气场也没那么吓人了,周围的人也跟着放松下来,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刚才的事。 “您好,”就在此时,一个西装革履看上去很有成功人士气质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语气恭敬的对木颜道,“刘主席请您过去一趟。” “陈,陈院长?”安保人员一看来人,脸都吓白了,此人正是云城大学的副校长兼云大艺术学院的院长陈峰,属于他只远远的看过几眼的大人物,据说此次流动画展会将云城大学作为展地之一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 安保人员原以为今天这事说破天也就是个神经病闹事,画又没受损,让警察把他带走也就是了,没想到却连陈院长都惊动了,现在看来是绝难善了了,搞不好自己就得丢工作。 他又看了地上面色阴沉的女人一眼,想到这位刚才训自己跟训孙子一样,现在陈院长又对她这么客气,不由得心中更加忐忑。 “叫我去做什么,出了这种事,你们难道不知道该干什么?”安保人员倒吸一口冷气,面对陈院长的好言相邀,地上的女人不仅没有一点好声气,训他的语气居然跟训自己差不多。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是,这是我们的失误,”被看上去都能当他女儿的木颜顶了一句,陈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更加诚恳道,“我们会加强安保措施,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但刘主席说,他想跟您当面道个歉……”言罢,他看了一眼围观的众人,可能是觉得这话太过露骨,看向安柠道,“毕竟您的朋友是因为我们的疏忽才被泼成这样的。” “知道就好,”木颜都没再看他一眼,只是看着安柠的脸,注意着她脸上油漆的消融情况,语气依然不好,“我没那工夫。” “木老师,”安柠注意到陈峰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几分求助的意味,她倒也认得陈峰,学校开大会的时候几个副校长都是要坐主席台的,也知道陈峰亲自来请木颜也是态度够诚恳的了,她想木老师说到底也算艺术圈里的人,要是因为自己得罪了圈里的人不太好,于是开口劝道,“我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先跟陈院长过去看看吧。” “……”木颜看了看女孩脸上的油漆确实已经融化了大半,又看向旁边安静等待的陈峰,想着安柠毕竟还在这里上学,总不能真跟对方撕破脸,这才从地上站起,交代安柠道,“听医生的话,等我回来。” “嗯嗯,”安柠无奈笑道,“你还老说我把你当小孩,你这才是把我当小孩吧?” “你本来就小。”木颜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跟着陈峰走了。 安柠盯着女人离开的背影有些失神。 “哎哎,别看了,人都走了,你俩不会真是一对吧?”那个有点话痨的医生拿手在她眼前摆了摆,“赶紧闭上眼,我给你擦擦,看情况估计还得再上一遍药。” 安柠无奈的闭上眼,感觉对方拿着一团不知是纱布还是什么的东西用力摩擦着自己的脸,那力道跟擦桌子差不多。 还是木老师温柔。 木颜跟着陈峰走进艺术馆二楼的会议室,a省画联主席刘为已经等在那,六十岁的秃顶老头此时满头虚汗,看见她跟着陈峰进来才舒了口气,赶紧迎上来道:“哎呀,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他很识趣的没伸手跟木颜握手,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先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推过去,“这茶不错,你尝尝,消消气。” 陈峰站在门口,看着算是自己上司的刘为对看上去都能当他孙女的木颜百般优待,便觉得自己刚才只是被顶了两句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本来今天刘为是来跟他商量下次画联活动的事,结果说到一半有人报告说艺术馆里出了个泼油漆的疯子。 听说展品没事后,两人都没太当回事,陈峰随手点开监控想看看情况,结果他旁边的刘为只看了一眼就把刚入口的茶全都喷给了地板,老头指着监控画面上的一个女人,颤抖着手指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赶紧报警,把那疯子扣起来,去下面把这,这个姑娘请上来,我亲自跟她道歉。” 陈峰那会就感觉不对,这老头刚才还语气轻松的跟他调侃现在人压力大,什么神经病都有,这会冷汗都已经下来了。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女人的身份,但从刘为对她的态度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人家信任你,把那么贵的画交给你展览,你看不好,还害人家的同伴被泼成了艺术雕像,确实称得上理屈词穷。 他倒没觉得被木颜冒犯了,毕竟他也算铁树先生的半个粉丝,此时看到这位天纵奇才的画师居然这么年轻,心里不免生出一点爱才之心。 有才华的人性格古怪一点也应该,要是他在对方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成就,估计都敢取笑刘主席的秃头。 第85章 “你叫我过来做什么?对不起的话就免了,”女人喝了口茶,依旧板着脸,看向笑得很和蔼的刘为,语气转冷,“说说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那个人。”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刘为擦擦头上的汗,笑道,“警察已经来了,这会正在隔壁房间做笔录呢,我特意请人家在这询问,就为了给你一个交代,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您客气了。”木颜对他举了举茶杯,表示知道了。 虽然她嘴上说着客气,但在场的两人都能听出来她的语气可算不上客气,估计心里还憋着火呢。 两人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一个说不对又被怼。 就在此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敲了两下,“您好,我们这边调查已经有结果了,请问受害人到了吗?” “到了到了,”刘为如释重负的连声叫道,“请进。” 一个年轻的警察推门而入,环视屋内一圈,目光在木颜身上顿了顿,疑惑道:“这位是……受害人?” 他可是听说那位勇士身上被泼了大半桶油漆,这么快就收拾整齐了? “受害人还在下面洗油漆,我是……她的家属,能麻烦您把调查结果说一下吗?”沙发上的女人皱眉看着他问道。 “哦,好。”警察点了点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小本子说道,“犯罪嫌疑人名叫赵光旭,是这个艺术馆的清洁工,所以躲过了安保,他从画展开始筹备就已经谋划了这次袭击,动机据他说是因为……呃,”警察看着后面的内容皱了皱眉,似乎不太认同,但最后还是念道,“他认为此次画展主展品的画家,就是铁树先生,是一个沽名钓誉徒有虚名之徒,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自己才会怎么画都出不了头。据我们调查,这个人之前也是个画家,但事业一直没有起色,后来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 警察说完看着对面三个人不太好的脸色,无奈道:“这是他自己说的,当然他的行为肯定是犯罪,我们会起诉他,但鉴于他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以及他的精神状况,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沙发上的女人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神经病就可以拎着桶油漆到处泼了?还有什么叫没造成太大的破坏,我的……妹妹要是没及时闭眼,就是人身伤害了。” “呃。”警察哑口无言,他本想说其实这也怪你妹妹太勇敢,本来那油漆也伤不到画,后来想想这话不是自己一个警察该说的,受害人家属脾气冲一点也正常,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女人见他不说话了,才看向旁边的陈峰,“陈院长,你们这可以招精神病来打扫卫生?” 这下陈峰脑门上也见汗了,他连连点头道,“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会追究把他招进来的人的责任。” 刘为见木颜脸色很差,知道她是不满意处理结果,连忙说,“没关系,警察同志说的是刑事责任,我们还可以提起民事诉讼追究其他责任,比如造成画展名誉损失之类的,就算他有病,他家里人也得赔偿。” 两人一番劝慰,木颜终于面色稍霁,她看向警察,问道:“在你们把他带走前,我能见见他吗?” 警察犹豫了一下,见两个男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求助,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木颜跟着警察走进旁边的小办公室,赵光旭已经被两只手铐牢牢锁在了一把很结实的办公椅上,五大三粗的男人缩在椅子里,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墙壁,看上去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的样子。 “赵光旭,”警察喊了他一声,“这位是受害者家属,她有话要跟你说。” 男人呆滞的眼睛僵硬的转了半圈,盯住了木颜,那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很是吓人,负责看守他的警察赶紧上前按住了椅子,生怕他暴起伤人。 木颜却没有一点畏惧的样子,瘦弱的女人拉了把椅子在壮硕的男人对面坐下,问道:“听说你是个画家?” 赵光旭眼里突然闪过一点光亮,点点头,嘴里絮絮叨叨的说:“我是个画家,是个画家,要不是那些人眼瞎,我早就出名了,现在的画坛太黑暗了,没有背景出不了头……” 木颜听着他的絮叨,厌恶又不耐地看着他冷笑道:“这么说,你觉得自己画得很好?” “当,当然!”赵光旭似乎想要把手伸进口袋掏什么,但手被手铐铐住了,这让他很是烦躁,一边挣扎一边怒吼,“放开我!放开我!” 警察连忙用力压住椅子,看向木颜,意思是他都病成这样了,要不你还是别问了,一会再溅你一脸血。 可木颜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看向警察道:“能松开他一只手吗?我想他一会就安生了。” 警察跟同伴对视一眼,心道这还是个精神病医生吗?最后还是解开了赵光旭的一只手铐。 男人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脏兮兮的纸,小心的摊开在桌子上抹了又抹,骄傲的笑着对木颜道:“这是我最好的作品。” 画纸上是一幅已经有些褪色的人物画,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在阳光下微笑着。 画技算不上差,但以木颜的眼光来看,这水平在画坛只能算下游,反正她小学的时候线条都不会这么歪了。 她看着那幅画,又看看期待的看着她的男人,语气缓和了一点:“她是你什么人?” 第86章 “是我的妻子,”男人扭曲的脸上居然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这让他看上去没那么凶恶了,“可是因为我怎么都画不出名堂,她已经不要我了,”言至此,他的神情又突然凶狠起来,粗声粗气道:“都是因为那些家伙不识货,说什么我画的狗屁不是,明明是他们看不起我的出身!” “是吗?”木颜眉毛轻轻挑起,轻轻叹了口气,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个笔记本和一根钢笔,“正好,我也是个画家,跟你相反,我以前总觉得自己画什么都画不好,觉得自己是个该死的废物,”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在纸上画着,不多时便停了笔,把笔记本推向对面的男人,“你觉得呢?” 笔记本上,是一个钢笔画出的人物像,正是赵光旭画上的女人。 没有色彩,用得也不是顺手的工具,钢笔的笔锋相对铅笔而言过于坚硬锋利,但那幅画依旧远比赵光旭的那幅传神漂亮,画上的女人眉眼温柔的望着画外的人,那股恬淡安宁的气质通过这幅简陋的画表现的淋漓尽致。 赵光旭痴恋地看着那幅画,半晌突然嚎哭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他哭得声音很大,却再没有刚才那种疯狂的劲头,只是像个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可怜鬼那样缩在椅子里,拼命的摇着头,声音越来越弱。 半晌,眼圈通红的男人才抬头看向对面静静看着他的女人,小声哀求道:“难道说,我画的真得很差吗?” 木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合上手里的钢笔帽站起身,淡淡道:“我只能说如果你在这件事上投入了全部的精力,那你的天分并不足以成为一个职业画家,当个爱好挺好的。追求梦想是良好的品德,但是,”女人的声音冷了几分,“执着于不能实现的梦想并因此去攻击别人就是另一回事了。人应该有自知之明,我想如果你早点接受现实,找个合适的工作养家糊口,你的妻子也不会离你而去了。” 话说到此,她没有再看男人一眼,径自开门出去了。 而赵光旭就像被人抽了筋骨一样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眼神灰暗,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就像木颜说的,他真得安生了。 “木老师!” 木颜刚下楼梯就见安柠正站在楼梯口冲自己挥手。 那个医生确实很专业,就这么一会功夫,女孩皮肤上的油漆已经彻底干净了,就是皮肤有点发红,头发上还有淡淡的红色。 见她下来,女孩几步迎上来,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木颜捻起他脸侧的头发搓了搓,见颜色不掉,皱眉道:“处理事情花了点时间,已经没事了,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女孩笑着挠挠头,“医生说我的头发吸色太厉害,一时半会去不干净,一直洗会伤头皮,过段时间就好了,就当了染发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言罢又可怜巴巴的看着木颜,“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刚才你说话那么凶都吓到我了。” 话是这么说,她嘴角那灿烂的笑可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样子。 木颜:“……走,回去吧。” 看来是真没事了,都有工夫来跟自己撒娇了。 两人上了车,安柠见木颜没有启动车子,疑惑道:“怎么了?” 驾驶座上的女人沉默片刻,开口道:“下次再碰见这样的事,不许冲上去了,画没了我可以再画,你出事了我怎么……”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可没法再造一个你出来。” 虽然木颜没有看她,但安柠看着女人绷紧的脸就知道她仍在后怕,她心里有些疼又有些甜,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别担心,其实我平时没这么勇敢的,我就是觉得……那毕竟是你画给我的第一幅画。” 话说到这她也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她今天确实太莽撞了,害木老师这么担心,还说自己不是小孩。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女人看向她的复杂眼神。 无奈、怜爱、感激。 “抬头。”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柠下意识地抬头。 就见木颜的脸已经到了跟前。 一抹微甜的柔软覆上了她的唇。 第42章 爱与欲 女人的唇柔软得像棉花糖一般, 不需要进一步的深入,仅仅是贴在唇面上,安柠就已经三魂去了其二了。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泵出的血液却依旧不足以维持神志的清明, 她就像喝了酒一样, 晕晕乎乎的, 视线模糊, 却不是因为眼泪,而是因为那不断涌入鼻腔的清甜气息。 这么近的距离, 木颜的睫毛眨动间扫过她的脸颊, 痒痒的, 就像一片羽毛撩过心脏。 木老师的唇,好软啊。 她本能的伸出舌头, 轻轻舔了一下那片薄唇。 甜的。 然后女人就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似的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徒留安柠在原地睁着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睛。 “你不是让我给你好处吗?就这个。”木颜语速极快地说完这句话,飞快地启动了车子。 这大概是她刚才就想好的理由,不然不会一点坎儿都不打。 因为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几秒间, 脸上已经红透了。 安柠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 但从女人的面色也能看出来。 木老师现在其实没比自己好多少。 “哦, 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而呆滞, 跟个烧坏了的机器人似的。 第87章 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前方慢慢变幻的风景, 安柠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唇。 当然也是软的,但是怎么摸都感觉不如木颜的软。 木老师亲我了? 木老师亲我了。 木老师亲我了! 剩下的时间里,安柠脑子里就只剩下循环播放这句话的份, 直到车在瓷厂家属院门口停下。 “下车。”木颜没有看她, 这么长的的时间, 女人脸上的红色终于消退了一点,但看上去依旧比平时要热烈得多。 “嗯……”安柠愣愣地去扣门把手,半道上却又停住了,转头对木颜道,“木老师。” “嗯?”女人下意识地转头,就见女孩猛地凑过来,亲了她一口。 这一口原本应该也是要落到唇上的,但不知是太慌乱没看准还是怎么,最后只亲到了她唇侧的脸。 女孩退回去的时候还撞到了车顶,砰的一声。 “嘶!”安柠捂着头跑下车,对车上震惊地看着她的女人说了一句,“这是回礼!” 这应该也是早就想好的,因为她说完话就头也不回的跑掉了,跟只被野兽追的兔子似的。 木颜:“……” 驾驶座上的女人呆愣片刻,慢慢抬手捂住了眼睛。 女孩的唇落下的地方还在发烫。而之前那湿热的舌头扫过唇瓣的时候,她竟不受控制的下腹一紧。 隐秘的欲望像怪物般伸出触角,在心脏中生根发芽。 真是……不知羞耻。 安柠一路跑到楼梯口才缓下脚步,呼呼地喘着气,喉咙里干得吓人,就像身体里的水分都被那还未消去的热烫给蒸发了一样。 她抬手按住心口,感受着那突突的心跳,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楼上挪。 她知道自己刚才其实不是想要那样简单的一个吻,只是在最后的时候胆怯了而已。 爱与欲,本身就是两个分不开的字眼。 爱得狠了,自然生出欲望。 而欲望,往往会与贪婪挂钩。 即使你心性纯然,懵懵懂懂,也抵不过想要更多的本能。 只是那样还不够,她想扣住女人纤细的脖颈,仔细的舔过那片柔软薄唇的每一个角落,然后…… 尝尝里面的味道。 木老师会是什么反应呢?生气,挣扎,又或是纵容。 安柠试着想象女人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最后无奈地发现,好像哪一种表情都只会让她更加兴奋。 不能再想了。 站在家门口,安柠手握着冰凉的门把手,深呼吸了两次,又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对着脸看了看。 脸上还是发红,好在她没木老师那么白,看起来也不太明显。 就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眼角还泛着一点红晕,是安柠自己都没见过的……春情荡漾。 她被这个词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掏出湿巾擦了擦眼睛。 要是被爸妈看见这副样子肯定会问,但她现在实在没心情讲。 她怕自己张嘴就是木老师的唇好甜。 擦完眼又看了看,似乎好了一点,安柠终于打开家门。 出乎意料的是,爸妈居然都没在家,可能是出去串门了。 这倒是正顺了她的意,安柠松了口气,像个泄了气的充气人偶似的飘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打在脸上,她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却又开始后悔刚才的胆怯。 不够,越回味就越觉得不够。 她觉得有点饿,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真得饿了,还是因为想尝的东西没尝到而产生了代偿性饥饿。 随便下了点面条囫囵吃了一大碗,饱腹感稳定了动荡的情绪。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木老师应该已经到家了。 我不酸:木老师到家了吗?小狗疑惑.gif 这次对方回得很快。 my:嗯。 我不酸:那就好,我刚吃过饭,你记得也吃点,现在到饭点了。小狗看表.gif my:好。 安柠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天,想通过那两个字想象出木颜的脸。 她这会儿其实很想给木颜打视频电话,又觉得这样太搅扰了。 肚子填饱了,心那块还空落落的,跟主人抱怨着自己的欲求不满。 让木老师好好休息。 安柠胡乱挠了挠头发,退出微信,打开了文档。 在置顶文档上写下一条。 你吻我的时间太过短暂,要是能让时间停止就好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临近过年,云城也终于下了大雪,家属院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树上面落满了晶莹的雪,看上去倒像个景观。 安柠跟着妈妈去超市里买年货,超市的天花板上悬着一张张喜迎新年的宣传画,人们在熟悉的恭喜发财歌声中围在一个个琳琅满目的货架前,挑选自己心仪的年货,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今年你叫颜颜来咱家一起过年吧?”在花花绿绿的糖果堆前,她妈一边往袋子里大把大把的抓奶糖,一边貌似随意地跟她说。 安柠撑着袋子的手一抖,看向母亲的脸,却没看出什么端倪,好像她真得只是随口一提。 妈知道自己跟木老师在一起了吗? 喊木颜一起过年的事安柠前两天就想过,但她不太清楚木颜家里的情况。 木老师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父母,而从安柠了解的情况来看,木老师的父母以前对她并不好,所以她也没敢问,怕女人不开心。 第88章 过年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到别人家过年要么是孤身一人,要么就是结婚了去对方家里过年…… 这么说自己叫木老师来也没什么问题,她们可是有结婚证的。 念及此安柠有些脸红。 但母亲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心猛地一揪。 “你木阿姨今年春天的时候去世了,她……对颜颜不太好,但也是那孩子唯一的亲人了。” 话说到此,母亲的脸上露出一点复杂的神色,像是后悔,又像是心疼。 她接过安柠手里的糖果袋子,拍拍女孩的肩膀,“其实我前两天就跟她说过这件事,但她说不来,那孩子心事重,多半是怕打扰了我们,唉,你再去跟她说说吧。” 木老师的母亲去世了? 安柠看着母亲的背影,眼前热闹喜庆的景象逐渐模糊,变成一个孤独的女人坐在画架前的寥落景象。 她每天都会跟木颜聊天,可木颜从来都没跟她说过这些。 好像面对她的时候,女人就会刻意把那些淋漓的伤口掩藏起来,只给她一个可靠而安定的假象。 人是一种群居动物,群居动物的分享欲是刻在骨子里的,会跟人分享快乐以得到让自己更快乐的反馈,同样也会跟人分享痛苦与焦虑来舒缓自己的压力。 可在她面前,木颜就好像只会接纳她分享的快乐,却从没与她分享过自己的痛苦。 是不是就像母亲说得,木老师也怕打扰了她的快乐时光? 可是这样,自己也会心疼的。 想到这里,安柠甚至等不及回家,直接掏出了手机。 我不酸:木老师,今年来我家一起过年吧?小狗送福.jpg my: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我过年有工作,就不过去了。 安柠盯着手机屏幕,想要分辨对方这句话的真假。 算了,她才不管。 网上不是说人在恋爱对象那里是有特权的吗? 是时候胡搅蛮缠一下了。 我不酸: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不来我就去找你,你在哪工作我去陪你过年!小狗打滚.gif my:你是什么吃不到糖就满地滚的小孩吗? 安柠眼前浮现出女人无奈中带着点戏谑的笑脸。 笑就笑吧,今天她就是真在这打滚也得让木老师答应过来。 她拍了一张糖果堆的照片发过去。 我不酸:谁说我吃不到的?我妈买了特别多好吃的糖,你要是不来才真吃不到呢! my:…… 安柠没理会她的无语,连珠炮似的发了一堆表情包。 我不酸:答应嘛答应嘛答应嘛!小狗求求.gif乘6 my:好,我看看这两天有时间就过去。 好耶! 安柠看着手机屏幕咧开嘴,忍不住做了个庆祝成功的动作,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要不是这会还在超市,她估计会来个经典的蹦高庆祝。 我不酸:那就这么说好了!不许反悔啊,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我到时候给你做!小狗骄傲.gif my:都可以。 木颜看着占满整个屏幕的小狗表情包笑了一会,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夜空。 临近过年这几天,小区物业每到晚上七点半,都会放十几分钟烟花。 璀璨的烟花在空寂的夜空中炸裂开来,缤纷的色彩给这个因为面积过大而显得有些冷清的小区添了几分喜意。 木颜走到窗前往外看,远处楼栋的大部分屋子都亮着灯。 这个时候,每盏灯的下面应该都有一个和乐的家庭吧。 她不羡慕。 少时也曾经疑惑过自己为什么不能拥有像安柠一样的家,为什么母亲不爱自己。 但随着年岁增长,那些本来就不甚强烈的愿景很快就变成了滴入海里的一滴墨,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没有就是没有,求也求不来,倒不如体面些。 她这辈子,只强求过一人一事。 人是安柠,事为作画。 第43章 好想欺负她 my:我到了。 腊月三十日下午, 安柠收到了木颜的消息。 “妈,我去接木老师!”安柠把手里剁馅的菜刀一放,洗了洗手就穿上外套冲了出去。 “这孩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啊。”正在择菜的刘佳静神色诡秘的瞟了一眼已经关上的门, 扛扛身旁安亚军的肩膀, “你说, 她跟颜颜是不是真有事啊?” 安亚军无奈地把择好的菜放进篮子里, 笑道:“你说你操这心干啥?” “啧,”刘佳静不满的说, “我这不是关心她们吗?反正我今天得试探试探。” 安亚军叹息道:“颜颜好不容易来咱家过年, 你可别整得人家不自在。” 刘佳静哼的笑了一声:“谁说要试探颜颜了, 那孩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真不想说的事谁来也不好使。不过咱家那个不是傻吗?你等着吧, 她今天肯定露馅。” 安亚军哭笑不得:“有这么损自己家姑娘的吗?” 家属院停车不方便, 木颜就把车停在了离家属院不远的收费停车场里。安柠跑过去的时候,正看见女人把几个看上去就很贵的礼品盒往外拿。 “木老师,你拿这些做什么啊?”安柠不自在道, 在她看来木颜跟她的关系来过个年还要带礼品属实是有些见外了。 “又不是给你的, 你不高兴什么?”对方看了看她的表情, 嗤笑一声道,“给叔叔阿姨带的, 我也好久没来看他们了。” 第89章 “哦, 这个给你。”安柠想想也是,自己亲姑姑家的表姐过年来串门也会带东西,她只是没想到木颜也会注意这些礼节, 因为总感觉女人好像跟人类社会之间都隔着层透明玻璃。 想到这, 她心情又好了起来, 从羽绒服的大口袋里掏出一条大红色的围巾,不由分说的就围到了女人白皙的脖颈上。 “这什么?”下巴被柔软的围巾蹭着,上面还有一点淡淡的洗衣液味,木颜低头看了眼自己脖子上红得格外鲜艳的围巾,感觉跟自己的灰色风衣不太搭。 “我妈织的,我们家每人都有一条,前两天听说你要来,她熬夜给你也赶出来一条,喏,”安柠一边帮木颜整理围巾一边把围巾内侧的字翻给她看,“这里还有你的名字呢。” 围巾内侧绣着一行整齐的小字——颜颜,身体健康,幸福快乐。 木颜看着那行小字沉默片刻,浅浅一笑,“难为阿姨费心了。” “哪的话,她还一直说时间太紧了,不然给你绣条小龙上去,肯定更好看。”安柠帮木颜围好了围巾,往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 明明都快过年了,木老师穿得还是这么素净,因此那条红围巾确实有些突兀。 但还是那句话,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红色其实是个很挑人的颜色,但木颜本身就白,红围巾反而趁得她越发像个精雕细琢的美人娃娃,也消解了一些女人身上清冷疏离的气质,看起来好亲近了许多。 安柠越看越喜欢,想也没想就凑过去。 “你干什么?”谁知女人就跟早有防备一样,在她迈步的那一刻跟着往后退了一步,保持住了两人间的距离。 安柠顿时就有些委屈,这都过年了,亲都不让亲了吗? “我就是觉得你戴这个围巾挺好看的。”她眼巴巴地看着木颜嘟囔道。 “……你收敛一点。”女人避开她的眼神去提地上的箱子,“叔叔阿姨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吧?” 木老师是怕爸妈看出来什么吗? 毕竟人家的脸皮可比自己薄多了。 安柠忍着笑上前提了剩下的箱子,小声道:“我觉得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女人冷冷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没什么,”安柠立刻作纯良无害状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家门口,安柠走上去开门。 “颜颜!”门刚一开,屋里热气扑出来的那一秒,安柠就被已经蹲守在门前多时的老妈一把拉了进去。 然后毫不留情的推到了一边。 就见那边她妈跟西游记里招待唐僧的热情女妖怪一样把木颜也拉进来,接过木颜手里的礼品随手递给她爸,又拉过对方的手细细打量,“怎么又瘦了?手这么凉,赶紧到里面暖和暖和。” 她那在外人面前一向寡言少语的父亲则直接把手里的礼品盒塞给她,也迎上去,虽然没法跟她妈那么热情,到底也招呼了两句,“进来坐进来坐。” 而总是一副看见人就烦模样的木老师,在自己爸妈面前居然显得颇为拘谨和礼貌,跟个不善交际的优等生似的腼腆的点点头,“叔叔阿姨好。” 安柠默默找个地方把手里的礼品放下,一时间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这会功夫,木颜已经被爸妈拉到了沙发上坐下,原本就瘦削的女人在两个嘘寒问暖中年人的包围下就像个真正的小孩,面对着被推到面前的果盘和糖果盒只有唯唯拒绝的份。 “阿姨,我不渴。” “叔叔,我等会再吃。” “还好,这会路上不太堵。” 一整个弱小乖巧又无助。 安柠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温馨,但又有点想笑。 木老师也有今天啊。 她笑盈盈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给自己拿了个橘子剥着,惬意地观察着这难得一见的一幕。 她爸妈没工夫管她,可木颜却注意到了一脸看戏表情的她。 女人在应付两个大人的空档里递过来一个“你给我等着”的不善眼神。 安柠立刻坐正,轻咳两声,认真道,“爸,妈,咱年夜饭还没准备好呢,都这会儿了。” 她妈抬起头嗔怪道,“你这孩子,我跟颜颜说会话能耽误多少工夫?” 安柠只能心里流着泪冲她妈疯狂眨眼。 您唠嗑没关系,可问题是木老师一会肯定找我麻烦啊。 “宁宁说得也有道理,”这会还是她爸比较善解人意,冲她妈使了个眼色,“话什么时候说都不晚,再不做饭就赶不上饭点了。” “行吧,”在父女两人的劝阻下,她妈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木颜的手,临去厨房前还不忘交代道,“想吃啥自己拿啊,别客气,阿姨今天给你做清蒸鲈鱼。” “嗯,麻烦阿姨了。”木颜脸上挂着乖巧的微笑,目送着对方离开。 而安柠全程看着她的脸,掐着大腿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怎么说呢?就好像一只原本威武霸气的老虎当着你的面变成了一只任人蹂躏的小奶猫似的,很难让人不生出一点rua她脑袋的冲动。 等厨房的门关上,沙发上的女人脸上的笑容才慢慢褪去,轻轻呼出一口气,身子也放松下来。 安柠注意到,就这一会功夫,女人白皙饱满的额头上已经浮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显然刚才那种场面对向来游刃有余的木老师也是一个挑战。 第90章 她抿着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没那么愉悦,把茶几上的纸巾推了过去,“木老师,擦擦汗。” 女人瞪她一眼,锐利的眼眸中含着点隐而未发的怒意,“你刚才看得很开心?” 这句话看似是问句,实则是肯定句,而且安柠相信只要自己敢点头,接下来它就会变成感叹句,并伴随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但肯定少不了的报复。 她摇头摆手的站起身,一脸无辜的喊冤道:“哪有?木老师您先坐,我去给我爸妈打下手!” 然后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她倒是不担心木颜的报复,但态度还是要有的,不然对方肯定更生气。 安柠此刻心里还藏着个不可明说的愿景,而这个愿望的前提之一就是不能让木老师把她记恨上了。 “你咋来了?怎么不在那陪颜颜坐会儿?”刚一进厨房门,安柠就遭到了自家老妈的嫌弃。 女人一边利落的一刀斩断养在盆里的鲈鱼的脊椎,一边不满地看她。 安柠只能点头哈腰的把厨房门关上,都不敢说自己是主动跑来的,“呃,木老师让我来帮忙的。” 这才得到了她妈的允许,可以在厨房打下手。 木颜看着厨房门关上,才把目光转回客厅里。 她其实也想去厨房帮忙,虽然不擅厨艺但帮着洗洗菜什么的还是会的,可想想刚才叔叔阿姨的热情劲就有点发怵,还是先别去了。 小小的客厅跟她印象里的没什么区别,大的家具都没怎么变,因此不免显得老旧,只有房门上鲜艳的对联给整个屋子添了几分新意。 木颜却觉得很怀念,她看着眼前摆满了水果糖果的茶几,想起以前和安柠在这玩玩具的旧事。 女孩毕竟小她七岁,那些在安柠看来很复杂的玩具在彼时已经上了初中的木颜这里,多少有点简陋了。 可明明如此,安柠却还是总让着她,怕赢了她惹她不高兴。 她后来有些后悔没跟安柠说过,就算一直输自己也愿意陪她玩下去的,因为对自己而言,这里是没有烦人外人也不会被母亲打扰的安全所在。 而安柠的存在,使这里比起监狱般的老宅和空荡的新宅,更像她心中幻想过的家。 那件事以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来这了。 拨开一颗奶糖塞进嘴里,浓浓的的奶香味在口中化开。 跟小时候的味道不太一样,大概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厂家也换了配方吧。 但是没关系。 女人把身子往不甚柔软的沙发中压了压,满足的闭上眼睛,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炒菜声。 这样就足够了。 因为木颜的到来,今年安家的年夜饭格外丰盛,刘佳静也不考虑吃不吃得完,定菜单的时候大手一挥就是六菜二汤,这会一家三口齐上阵,忙活到晚上六点多,才算基本竣工。 “颜颜你别动手啊,仔细烫着!”上菜的时候,木颜本来想去厨房帮着端菜的,还没等手碰到碗边就被眼尖的刘女士制止了。 安柠看着女人默默缩回手,乖乖转身出去,不由在心里感叹。 真是辈大一份压死人啊,这话要是自己说,木老师肯定会怼自己又把她当小孩了。 不过想想木老师也不是对所有长辈都这么客气的,比如之前的陈峰年纪估计也不比她妈小多少,木老师可是连一点好脸色也没给人家。 想到这,安柠又有些开心。 都说了,恋爱对象是有特权的,恋爱对象的爸妈当然也是有优待的。 六菜两汤把本来就不算大的餐桌摆的满满当当,每个人还有一小碗饺子,刘佳静跟安亚军面前都摆上了酒杯,而木颜得到了跟安柠一样的待遇,都是果汁。 “来来来,大家干一杯,庆祝今年圆满结束,明年都顺顺当当的!”刘女士豪气干云的举起酒杯,剩下三个连忙跟上。 清脆的碰杯声响过,刘女士夹了一大块最肥美的鱼肉放在木颜的盘子里,招呼着,“趁热吃,趁热吃,颜颜你别客气啊!” 木颜看着自己面前那碗比其他人都满的饺子,其实很想说以她的食量这一碗就够了。 “木老师,你猜哪些是我做的?”安柠喝了口果汁,得意的冲木颜挑挑眉,一脸你猜不出来就求求我的得瑟表情。 被她挑衅的女人慢条斯理地把鱼刺挑出去,微笑地看着她,“你会做什么?也就能给叔叔阿姨打打下手吧。” 安柠立刻感觉自己被小瞧了,急赤白脸的指着桌上的菜道:“谁说的,那个小炒肉,还有凉拌千张,肉丸汤都是我做的!” 话音刚落,她就注意到餐桌上的气氛不太对。 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她,不同的是,她爸妈看她的眼神同情中带着点无语,就像在说这孩子这么傻以后可怎么办啊? 而木颜看向她的眼神则透着点阴谋得逞的狡黠,见她看过来,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些啊,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怎么这样? 安柠委屈道:“木老师你!” 还没等谴责的话说出口,女人就笑着给她续满了喝了一半的果汁,嘴上敷衍的夸奖道:“厉害厉害。” 安柠:“……” 她那点脾气霎时间全都没了,低头乖乖喝果汁。 刘佳静悄悄给安亚军使了个眼色。 第91章 咱闺女也就这点出息了。 不苟言笑的男人嘴角抽了抽,憋着笑夹了口菜。 年夜饭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四个人都撑得厉害,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看春晚。 长长的沙发上,两代人泾渭分明的坐着,两个中年人一边嗑瓜子一边吐槽春晚的节目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而安柠则压根就没心情去关注电视上那花团锦簇的节目。 木颜就坐在她旁边,两人腿挨着腿,这么一会的工夫,她都感觉自己挨着木老师的那侧有点热了。 许是因为爸妈在的缘故,旁边的女人表现的异常乖巧,板板正正地坐着,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挂着恬静的笑,那双总是疏离的眼眸在客厅中温馨气氛的熏染下都显得很是柔软。 安柠看着这样的木颜,心里却像爬过了一只毛毛虫,痒得要命。 这么乖的木老师,她是第一次见。 那些没得到正常抒发的欲望憋在心里,在此时此刻化为一种扭曲的渴望。 好想欺负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古人所说那般饱暖思□□,总之,安柠想着想着就动手了。 女孩与长相极为不符的修长手掌隐秘的顺着沙发和女人背部之间的缝隙滑进去,小心翼翼地揽住了对方纤细的腰。 室内开着暖气,木颜上身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因此安柠手摸上女人腰侧的时候,清楚地感觉到那里的肌肉猛地绷紧。 毛衣软软的细毛刮过手掌,里面是女人颤抖的腰肢,就像真得摸到了一只猫似的。 安柠感觉到挨着她的女人身子一震,微微转头看向她,瞳孔都震惊的缩小了一点。 但许是怕惊动了爸妈,女人并没有挣扎,只是用警告意味浓重的眼神望着她。 而坐在靠着父母一边的安柠知道有自己的身体挡着,爸妈其实是看不到她对木老师做得事的。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装作没看见,手却像是得了多动症似的在女人腰上摩挲着,逐渐到了小腹的位置。 并不经常运动的人即使再瘦,在坐着的时候,都不免有一点小肚子。 小肚子跟她冷硬的主人恰恰相反,软软绵绵的,一摸就知道很好欺负。 安柠摸着那块软肉,只觉得手感极好,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 “呼……” 就听身边人猛地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再也顾不得什么会不会被发现,抬手对着她的爪子就是一下。 第44章 撩拨自己做什么 “嘶……”安柠轻轻叫了一声, 一下缩回了被女人掐了一把的手。 跟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惩罚不一样,这次木颜是真用了点力气。 虽然还不至于肿,但安柠的手背上赫然浮现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印。 看来是真急了。 安柠揉着手背,心虚地看过去, 就见女人依旧坐得笔直, 只是脸色绯红, 眼睛里也闪着水光。 注意到她的眼神, 女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只是那水蒙蒙的眼睛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与其说是愤怒, 不如说更像嗔怪。 她不看还好, 一看安柠就又心里痒痒。 照理说木老师都这样了, 她也该收敛一些。 脑子里一个声音喊着停下,另一个却还在叫嚣着就算被掐肿也要再摸一次。 欲说还休的木老师……真得很诱人。 木颜是没想到安柠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刚才对方手摸上来的时候,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女孩的手骨节分明,即使是放松状态存在感也很强,手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毛衣传进来, 伴随着那近乎于爱抚的摩挲。 酥麻滚烫的感觉从女孩抚过的位置一路向上直抵心脏, 化为一阵阵的心悸感, 在如此温暖的室内,她却想发抖。 那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如果不是她自己强行刹住了闸, 估计下一步就是浑身发软往安柠身上躺了。 这是在发什么情?叔叔阿姨都在呢?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却不知道是在骂狗胆包天的安柠,还是在骂即使如此依旧有了反应的自己。 她看向安柠, 对方正傻笑着, 微微低头眼珠上抬讨好的望着自己。 都是装的! 她现在看见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知道自己不舍得真对她怎么样所以越发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颜颜,你今天跟宁宁一起睡吧?” 就在木颜脑子里的记仇小本疯狂打字的当口,那边突然传来刘佳静的问话。 正在拉扯的两人同时身体一震,转头看向两个大人所在的方向。 只见刘女士脸上挂着很是慈爱的笑,而旁边的安亚军虽然刻意没往这边看,但光看那个抽抽的嘴角就知道他这会也乐呵着呢。 糟了! 安柠心里一沉,刚才光顾着满足自己那点小心思,反而把最重要的事给耽误了。 既然是来过年,自然是要在这住的,自己家是小户型,就两间卧室。 没有多余的客房,木老师就只能……跟自己凑合一下了。 这是安柠前两天打到现在的小算盘。 当然她也不敢指望能干点什么,只是总想着多亲近木颜而已。 但现在的情况,属实是有点自作孽不可活了。 安柠就见女人那原本就红晕未消的脸因为自己妈妈那一句玩笑般的问话,蹭的一下又红了不少。 第92章 冷笑着看了她一眼,木颜温和的回答了母亲的话,“不了,我回楼上住就行。” 别呀! 安柠一把拉住女人的手,就差没当场大呼我再也不敢了。 被对方一瞪,只能凄凄艾艾的缩回手,满脑子都是色令智昏上头害人之类的忏悔。 “哎呀,那多不方便,别的不说,楼上没暖气多冷啊,”就在安柠无计可施之时,她妈出手了,“再说了,你俩以前老一起睡,你总不能嫌弃她吧。” 妈妈,我的好妈妈。 在这一刻,安柠很想高歌一曲“世上只有妈妈好”。 “……”面对刘女士的攻势,木颜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叫以前老一起睡,好好的青梅竹马,现在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就这么定了,我等会给你找床被子啊。”刘女士大手一挥,直接把木颜还没想好的借口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还没等安柠咧开嘴呢,就听见了后半句话。 找被子,找什么被子? 都在一张床上了,难道还不能睡一个被窝吗? 她的脸定格在将笑未笑之际,脑子飞速运转,结结巴巴道:“我,我记得,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了吧?嘶。” 话还没说完,手背突然一疼。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正对上木颜羞怒交加中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她又去看爸妈,就见她妈脸上挂着计谋得逞的微笑,而她爸看向她的眼神里,七分担忧三分想笑。 就跟之前在饭桌上她被木老师诈了时的眼神差不多。 呃……好像露馅了。 毕竟哪有正常朋友分两个被窝反应这么大的。 “哦哦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年前是把用不上的被子都送去拆洗了,”她妈刚想起来一般锤了下手,又看向木颜“那颜颜你就凑合一下吧,她那床跟被子都大,应该也不会挤得慌。” “好。”事到如今,木颜还能说什么,她怕自己再拒绝阿姨就会直接把事挑明了,到时候更丢人。 虽然又挨了一下,但安柠此时心里很是开心。 反正最终目的达到了,丢人什么的,在自己爸妈和木老师面前要什么脸。 她乐呵呵的看春晚,心却已经飞到了卧室。 十点多的时候,两个中年人也不知是真困还是假困,都打着哈欠回屋睡了。 “嘿嘿,木老师。”安柠见爸妈卧室的门关上了,立刻就像没骨头似的朝女人身上靠过去。 “我去洗漱。”女人脸上绷着脸站起身,看了没看靠了个空的安柠一眼,提起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径直往洗手间走。 走就走吧,安柠不尴不尬地坐起来,脸上还挂着傻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反正你今天晚上得跟我睡一块。 虽然木颜嘴上说要去楼上睡,但从她做得准备来看,应该是一早就考虑到了被留下来的情况,等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女人身上已经换好了睡衣,是那件安柠之前见过的鸡心领丝质睡衣,下身是宽松的同款睡裤,走动间勾勒出她笔直的小腿轮廓。 长发松松地散着,刚洗完澡的女人整个人看上去水灵灵的,就连锁骨都泛着莹润的白。 “看什么?”看了一眼呆呆的安柠,木颜直接拧开她的卧室门走了进去。 从那熟练程度上看,木老师以前大概真得挺经常来她家的。 安柠抬手关掉电视,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 安柠的房间布局已经没怎么变,大部分家具也还是原来的,只是墙上的海报从各种卡通人物换成了羽毛球选手,原本那张供儿童使用的写字台也换成了更大的书桌。 位置倒是没有变。 木颜在书桌前坐下,看着面前雪白的墙壁,想起小时候她坐在这里写作业,还没入学的安柠就搬个小板凳在旁边坐着乖乖玩自己的玩具,也不来吵她。 书桌上的东西并不多,因此木颜很容易就注意到了摆在书桌正中央的蓝色小本。 就像是刻意给她准备的一样。 翻开,泛黄的纸页上,憨态可掬的小猫正悠闲地舔着爪子。 跨过漫长的时间,它再一次与自己的创作者相见了。 “木老师……”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抚上了她拿着本子的手。 木颜微微转头,对上了女孩的安静的双眸。 时光疏忽倒退,像是回到了若干年前的某个下午,她刚写完作业,收拾文具的时候,女孩拉住了她的手。 “木姐姐,陪我玩。”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安柠还需要仰头看她,现在的安柠即使弯腰站着,映出的阴影都能把她整个人罩起来。 她的心慢慢软成一团,合上本子递还给安柠,笑着说:“难为你还留着。” 安柠认真地看着她,“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然会留着。” 木颜发现自己越来越应付不来安柠了,不管是有话直说的还是死皮赖脸的。 “木老师,跟我讲讲以前的事吧,只讲关于这个的也行。”见女人表情温和,安柠心里不知怎么泛起酸来。 她还从来没听木老师讲过以前的事呢。 “这个啊,”对面的女人双眼微叠,露出的半分眼眸中泛着温柔怀念的光,“你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在家抱着桌子哭着不愿意去上学,我跟你说,你要是乖乖去上学的话,我就每天给你画一只小猫。” 第93章 安柠:“啊?” 她一直以为这本画册背后有什么感人至深的故事,结果就是一个哄赖皮小孩的故事吗? 看着她瞬间呆滞的表情,对面的女人毫不情面的嗤笑出声,“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抱着桌子腿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说就算去放羊也不要去上学。” “木老师,别说了……”饶是安柠脸皮厚,这会也有点绷不住,捂着脸半晌才回过神来,委屈巴巴的看向对方,“我以前真有那么不听话啊?” 女孩这会全没了之前动手动脚时的嚣张模样,鹿一样的眼睛乖乖地看着她,十分的柔软可欺。 木颜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笑道,“其实还是挺乖的。” “真的?”女孩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激动之下整个人往前一扑,就像要压到椅子上的女人身上一样。 木颜呼的一下就把手里捏着的脸颊撇一边去了。 “木老师……”被推到一旁的安柠不明所以的捂着脸,几分委屈的转头看她。 “快去洗澡吧。”木颜被女孩的眼神看得有点愧疚,只能放缓语气劝道。 “哦,好。”安柠应了一声,疑惑地拿着睡衣出去了。 书桌前的女人在门关上之后,才慢慢抬手按住了胸口,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心脏还在不安的跳动着。 她刚才居然下意识地以为安柠要真得把她压在椅子上。 然后呢? 女人的脸一点点泛起红来。 然后当然不会是跟她讨论是不是真得听话那些事。 她知道自己的欲望,也知道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少在面对安柠的时候,她略非如旁人评价的那般“寡淡冷清”。 可是却没有想过那些渴望会来得如此琐碎频繁。 怎么想都是安柠的错。 都怪她,总是撩拨自己做什么?! 木颜看着床上饮着碎花图案的浅粉色被子,一时间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 她有预感,今晚不会好过。 第45章 含住了她的唇 等安柠洗完澡回来, 卧室的灯还开着,原本坐在书桌前的女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床内侧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在这有暖气的屋子里,木颜还半蒙着头睡。 木老师是在害羞吗? 安柠心里有些好笑, 却又忍不住心跳加速, 抬手关了灯。 卧室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按着记忆摸索到了床边, 掀起被子溜了进去。 她的床属于那种不是很宽敞的双人床,如果是小时候的木颜和她还能算得上宽松, 但按两人现在的体型, 她妈说得不会挤, 也就是仅仅够两个人并排躺下的意思。 安柠稍微往里面挪了一点,就感受到了被子不同寻常的温度, 说明她已经接近木老师了。 她看不清楚, 又怕猛扑过去会被恼羞成怒的女人踹下床,只能就这么一点一点往温度更高的方向挪。 可木颜好像在随着她的挪动往床边躲,安柠龟速挪了一会, 居然还没挨上。 不要慌, 这床就这么大, 木老师总不能为了躲自己摔下去吧? 安柠安慰着自己,持之以恒的挪, 终于, 她的手臂碰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脊背。 女人过于瘦弱,以至于安柠手臂的肌肉能清楚的感受到那突出的肩胛骨。 被她碰到的人身子微微一颤。 “你干什么?” 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带着那么点色厉内荏。 不像准备踹人的样子。 安柠胆子大了一点, 侧过身子, 手恰到好处的抚上了木颜的腰。 那腰还是一样的柔韧纤细, 现在也不用担心被父母看到,她越发肆无忌惮,就像真得在撸猫一样。 而被她如此对待的女人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乱,终于猛地转过身想要打她的胳膊。 安柠早有准备,在女人将将抬手的时候就率先用手臂将她整个人锁进了怀里。 两具温软的身体隔着薄薄的睡衣相拥。 “你……”安柠就听见木颜的声音再没有平日的冷静清明,颤得厉害,还带着微微的哑。 她其实能理解木老师的反应,因为她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 等真正把穿着薄睡衣的木颜按进怀里的时候,安柠才更深切的体会到对方的瘦弱。 那具比她小两圈的身体在她怀里微微颤抖着,却做不出什么有效的挣扎。 木老师看上去那么瘦,想不到……还挺丰满的。 女人身上浅淡清甜的香气迅速在周围温暖的空气中蔓延开来,安柠贪婪地大口吸着气,心跳越来越快。 温暖封闭的被窝就像一个黑暗的小世界,在让人感觉安全的同时也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神经,那些白日里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在这里却顺理成章。 手指穿过女人柔顺的黑发,安柠安抚般的揉着木颜的脑袋。 这是她从没有做过的事,虽然就身高而言她摸木颜头很方便,但那是年长者的特权。 现在她得到了。 可她还想要更多。 安柠拼命的吞口水,才稍稍压制住脑内疯涨的念想。 至少,先征得同意吧。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木老师,我……” 话说到一半,她却又卡了壳。 她想要什么呢? 第94章 她现在最想做的其实是咬木颜一口,女人身上的味道在被窝的加持下更加诱人,以至于安柠现在总感觉自己抱着一块香甜可口刚出炉的小蛋糕。 但显然不能直接说我好想吃掉你,这要么是古早狗血言情剧中霸道总裁才配享有的台词,要么是个恐怖故事。 该怎么说呢? 亲吻,爱抚,抑或是那个想起来就让人脑子宕机的词汇…… 安柠脑子越来越乱,脸越来越烫,终于破罐破摔,“木老师,我想亲你。” “你不是早就亲过了吗?”女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往她怀里缩了缩,像只往沙子里埋头的鸵鸟,声音小小的。 “不是,”安柠被对方说话呼出的气息吹得痒痒的,心都被难得弱势的木老师磨软了。 可她又实在放不下这么好的机会,踌躇片刻后才抬手扶着女人的肩膀退后一段距离,诚恳道:“我想要一个真正的吻,就,就是深入一点的那种,其实上次就想了,就是没敢,这些天还总是想……”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饶是安柠的脸皮再厚,承认自己的欲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她也确实不想再等下去了,那个未得到的吻于安柠而言,就像渴极了的人忍不住喝了海水,一开始还不觉得如何,却只会越来越渴,直到无法忍受。 漫长的沉默中,安柠没有再出声请求,她在等木颜的决定。 “只准亲,不准干别的。”就在安柠想伸手摸摸木颜的脸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女人的声音终于响起。 她的声音已经恢复平稳,只是还有些哑,语气中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宠溺。 “好!”安柠答应的同时,手已经摸上了女人的侧脸,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含住了她的唇。 在唇相触的那一刻,安柠听见自己心里小小的欢呼声。 舌头轻而细心的划过那片软唇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把原本干爽的唇面舔的湿漉漉的才满意的舔了舔唇角算作安慰。 真得就如她所梦想的一般,像个软甜可口的小蛋糕。 在这个过程中,木颜原本垂在一旁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衣领,就像是溺水的人拉住了一根救命的丝带。 安柠扶在女人腰上的手能感到女人腰侧的肌肉绷得死紧。 她很紧张,她还在颤抖。 但她还忍着没有挣扎。 安柠心里生出一丝爱怜,更多得却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还想看到更多,这样的木老师。 不再口是心非,不再冷漠疏离,这样脆弱的,只能依靠她的木老师。 这种情绪来自记忆深处,却很轻易的就被她接受了。 相信我,依靠我,然后把你的痛苦全部告诉我。 就算哭也没关系,脆弱也没关系,丢脸也没关系,反正只有你跟我。 不要再逃了,木颜。 带着一点破坏的恶意,她轻易地撬开了女人没有刻意抵抗的柔软双唇。 黑暗中,她看不到木颜的表情,其他的感官却更加敏锐。 在她吻上去的那一秒,女人的身子微微向后撤了一点,像是想逃,却又强自忍耐住了。 很好。 安柠知道对方还在逞强,但这对此时的她而言,只是助兴的佳酿。 刮蹭着,挑逗着,勾缠着甜腻软肉,津液,呼吸统统掠夺而去。 安柠想自己的吻技应该很不怎么样,因为她还没在那个电视剧里看过主角接吻接出这么重的口水音的。 但是没关系,比木颜强就行。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怀中的女人已经死死攥住了她的衣领,身子还在努力的往后挪,像是要结束这个吻。 安柠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收紧手臂把女人锁在原地,强迫她接受自己的爱慕。 “停,停下……”在唇舌交缠的间隙中,她听见女人断续的制止声。 柔弱的,哽咽的,甚至是祈求的。 如果是平日里的安柠,此时必然已经乖乖停了下来。 可现在的安柠只觉得兴奋,只想要更多。 她原以为,那个没得到的吻就像一顿只尝了一口的好饭,等真的尝过之后念想得到了满足,那种叫人抓心挠肝的渴望就会自然平歇。 但她低估了自己的贪婪。 她现在恨不得把自己撑死。 木颜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被子里本来就热,安柠还像个饿鬼一样追着她亲,她好不容易稍稍退开一点,还没喘半口气,女孩的唇舌就更凶猛的纠缠上来,甜腻的气息充斥整个口腔,她晕晕乎乎的,眼睛一片湿润,浑身如火烧一般,不知身在何方。 衣服的下摆被人轻轻撩开,带起的风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女孩的手掌因为常年练习羽毛球的缘故覆着薄薄的茧,粗糙滚烫又暧昧的磨过皮肤。 她想干什么? 木颜战栗着,找回一点意识。 不,不行,明天要是起不来,叔叔阿姨会怎么想? 羞耻感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思绪。 安柠嘴上一痛,本能的往后退开。 一直被她压制着的女人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像是怕她再贴上去似的用手抵着她的肩膀,呼出的气打在她的下巴上,又热又痒。 “哈,哈……都说了让你停下……” 第95章 女人声音颤抖,又带着点压不住的哭腔。 安柠想到退开之前,她的脸上扫过湿漉漉的水意。 那是木颜的睫毛。 木老师哭了…… 她本应该心疼的。 可是为什么,只是听着对方的声音,她就下腹发暖,心跳骤增。 看不见木老师的表情好可惜啊。 这么想着,她无视了女人微弱的抵抗,着了魔般凑上去,吻上木颜的额头。 唇爱怜的划过额头光洁的皮肤,落在了湿润的睫毛上。 舌头品尝到咸涩的泪意。 安柠听见自己沙哑干涩的声音:“木老师,对不起……” 不是因为吻了你,而是因为我发现,我好喜欢你在床上哭泣的样子。 我真得不乖。 第46章 哄我睡觉 黑暗中, 只有女人凌乱的呼吸声,好一会才渐渐平静下来。 “手拿出来。” 带着那么点咬牙切齿。 “哦,哦。” 安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还摸在木颜腰上,恋恋不舍地缩回来。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 安柠感觉到一双微凉柔软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然后毫不留情地揉捏起来。 “暮佬酥……”安柠开口求饶, 却发不出准确的音节。 “胆子不小啊, 哪里学的这些……”女人的声音还有些哑, 安柠几乎都能想象出她气鼓鼓的样子,“折磨人的法子, 嗯?” 她只能闭嘴, 任由女人拿自己的脸发泄怒火。 心里却甜滋滋的。 木老师好可爱。 “哼。”等她的脸都快被揉肿了, 才被怒火稍息的女人丢开。 话也不跟她讲一句,木颜直接翻了个身, 背对着她, 一副我不想理你的做派。 可惜这种程度的甩脸子,对现在的安柠已经毫无效果了。 “嘿嘿。”她憨笑两声,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女人瘦削的身体。 怀里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木颜冷冷地声音传来, “亲完了, 再没完没了就滚下去。” “不会了,不会了, ”安柠赶紧保证道, 亲昵地蹭了蹭女人的后脑勺,“抱抱嘛,抱抱总可以的吧。” “哼……”木颜轻轻哼了一声, 没再说话。 这应该算是默许了? 安柠想了想, 还是决定回答一下女人刚才的问题, 免得木老师误会,“我没学过,我就是,一碰到你就控制不住……” “不用你说,”话说到一半就被对方急吼吼的打断了,木颜语气中有一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亲个人跟狗啃骨头似的。” “呃,”吻技被嫌弃,安柠很委屈的辩解道,“我那不是第一次吗?你以后跟我多练练,我肯定能亲好的。” 事实证明,跟现在的木老师讲道理,是个很愚蠢的决定。 “你再说我现在就上楼去睡。”女人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 “不说了,不说了,”安柠赶紧收紧手臂把她拉回来,“现在外面很冷,别感冒了。” 木颜冷笑,“你这时候倒知道关心我?” 她本来想说那我刚才叫你停下你怎么只当没听见呢?后来想想这样问话题就又拐回去了才作罢。 刚才接吻时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剩下不能在这做不然明天早上没法交代的想法,现在冷静下来,更大的羞耻感才后知后觉涌上来。 她居然被安柠亲哭了。 还求饶。 还哭着求饶。 那个娇媚的声音木颜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 就算两人都没经验,就算安柠肺活量比她好,就算她真得很容易对安柠动情。 毕竟七岁的年龄差摆在那。 丢人就是丢人。 木颜心里憋着气,却又无法可想,总不能现在回过头去跟安柠说我们再亲一次你给我哭。 而且刚才那个吻的滋味实在太过销魂,短时间内木颜也不想再体验了。 安柠怕再开口又惹木老师生气,不敢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 但刚经历过那么一个吻,现在又抱在一起,短时间内肯定是睡不着了。 安柠睁着眼睛盯着女人背影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木老师睡着了吧? 她心现在还是静不下来,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味着刚才那个吻的细节。 柔软的唇,温热的口腔,甜腻的津液,还有木颜抑制不住的喘息声。 亲吻着这样的木老师,失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可是,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思绪漫无目的的延伸着,安柠觉得自己之前的状态有点奇怪。 木颜难得表现出的脆弱,似乎勾起了她心里某些……阴暗的占有欲。 安柠斟酌了半天,最后也只能用这个贬义词来形容自己。 因为那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算不上正面的情绪。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想要罔顾对方的意愿窥探对方的伤痛,对于被喜欢的那一方而言,无疑是一种冒犯。 可刚才的她却深陷于那种冒犯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安柠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佛系的人……至少不至于沦落到这种极端的地步。 而且回顾她跟木颜的相处,虽然不像其他情侣那样柔情蜜意,但总体来说还是很愉快的。 这些情绪不可能凭空产生,既然不是来自于现在,那就只能是来自过去。 第96章 不行,还是想不起来。 安柠按着因为想了太久而发木的脑子,她刚才试图通过重复那些情绪找出一些相关的记忆片段,但最后却一无所获。 还是跟之前一样,能感知到过去的痕迹,却想不起一点具体的事件。 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眼睛再次望向木颜所在的方向。 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瞪视而发酸,可在一片黑暗的卧室中,她什么也看不见。 恐惧在心中悄悄蔓延。 她已经不再吃过去自己的醋了,因为她已经得到了过去的自己也没有的东西。 跟木颜在一起,以爱人的身份。 这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太过美好以至于比起现实更接近梦境。 而她现在害怕过去的,不可知的回忆会打扰这个美梦。 因为她突然发现,她记不起的事情,多数都与木颜有关。 她记得跟爸妈相处的很多事情,记得自己幼时的玩伴,记得很多很多其他的事。 唯独关于木颜的记忆,无一例外全都碎裂成了无法分辨的齑粉。 就像一个完整的蛋糕,独独最中心的一块被挖走了。 只是因为那一块太过重要,关联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发觉。 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次又一次的问,却得不到答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那是很好的回忆,木老师不会缄默不言,她也不会选择性的忘得这么干净。 就像今天,木老师并没有回避关于画册的问题。 而且,假如她跟木老师过去没有产生矛盾,那为什么这些年,木颜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 如果那是不好的记忆,万一自己到时候想起来……会影响到自己跟木老师的现在吗? 回忆起过去的自己,会不会跟木老师产生隔阂,会不会又一次失去她? 想到这,明明身处温暖的被窝,安柠却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 她不要,不要失去木老师。 她将头蹭在怀中人的头发上,柔滑的发丝划过脸颊,令人迷醉的香气涌进鼻腔,她才稍稍安心一点。 “你又干什么?”令她没想到的是,原本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熟了的木颜突然开口问她,声音里有一丝压不住的火气。 “木老师,我吵到你了吗?”安柠心里一慌,她不想跟木颜说自己现在的想法,怕女人多想,更怕木颜会为了不让她多想而告诉她。 如今的一切都很好,而过去的已经成为过去。 如果过去会影响到现在,那她宁愿永远想不起来。 木颜本来就没睡着,怕被安柠粘缠所以才一直装睡,谁知抱着她的家伙越发不老实,抖就算了,还蹭来蹭去的,她身体本就还没完全冷静下来,被这么一蹭,越发觉得原本薄厚适中的被子闷热不堪,索性开口警告一下。 原以为安柠还会像之前那样笑嘻嘻的混赖过去,却想不到背后传来的声音颤抖着,还有一点几不可察的哭腔。 她的心跟着女孩的声音一抖。 之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刚才接吻的阴影还没散去,她这会其实不太想搭理安柠,有心放着不管,但又实在放心不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过身摸上女孩的脸。 “你怎么了?”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可此时此刻,她越是温柔,安柠就越是恐惧。 她没法接受可能会失去这样温柔的木老师的现实,只是想着,就觉得心里发凉,眼睛发烫。 “没什么,就是睡不着。”她竭力压制着变调的声音,希望女人别听出什么端倪。 不要问了,木老师。 对面的人不说话了,安柠又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生气了,急忙开口解释:“你睡吧不用管我,我就是太兴奋了睡不着。” 片刻,她听见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她被这一声叹息吓得心里一沉,刚想再次解释,就感觉怀里的女人从她的臂弯里往上拱了拱。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一双瘦弱的手臂就环抱住了她。 两人的姿势从她抱着木颜变成了木颜抱住了她。 安柠的脸贴上一团饱满柔软的物事。 那是木老师的…… 安柠脸哄得一下发起烫来,原本纷乱的思绪被强横的一扫而空。 木颜却好像一点也没在意自己被占了便宜似的,放在她背上的手有节奏的轻拍着。 “快睡,别胡思乱想的。” 女人刻意把声音压得冷硬,像是下达了什么必须服从的命令。 但她的动作却很温柔,就像在哄一个不愿睡觉的小孩。 安柠心里的恐惧被这温软的怀抱驱散大半,她乖乖的靠在女人怀里,这会倒是没了趁机使坏的心思,小声问道:“木老师以前,也会这么哄我睡觉吗?” “你说呢?”女人不耐烦地反问,好像她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都多大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语气虽然有些嫌弃,但拍着她背的手却也没有停下。 “哦……”安柠不敢再说话,就这么缩在木颜的怀里,像个找到合适巢穴的小兽心中安宁,困意在女人有规律的拍打下慢慢涌上来,她终于睡了过去。 她还是害怕,但又莫名生出一些与之抗衡的底气。 第97章 她相信,她跟木颜之间快乐的回忆,一定要比痛苦的回忆多得多。 第47章 乖一点 这一夜, 安柠睡得颇为香甜,第二天早上,她是被窗外隐隐约约的放炮声和嬉戏声吵醒的。 “唔……”她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咕噜,睁开双眼, 正对上怀中女人沉静的睡脸。 晨间的阳光虽然不能穿透窗帘, 到底让原本黑暗的卧室变得能够视物了。 木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回她怀里去的, 女人耳朵埋在被子里所以没受到外界声音的干扰, 依旧安稳的睡着,露出的半张脸眉眼舒展, 那双原本有些锐利的眸子此刻被眼皮遮挡, 在昏暗的室内, 居然显出几分柔软乖巧的意味。 刚醒来就看到了如此反差巨大的木老师,安柠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眼睛扫视了一圈卧室才算回过神来。 哦, 昨天她是跟木老师一起睡的。 她亲了木老师。 木老师还哄她睡觉。 魂魄归位的安柠小心翼翼地把环在木颜腰上的手缩回来,身子不动,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反手摸到了床头的手机。 屏保是她在云顶山给木颜拍的照片的手机屏幕上, 赫然显示着八点半的字样。 难怪小孩都跑出来玩了。 安柠向来起得早, 一般这个时间, 她已经跑完早操帮爸妈准备好早餐开饭了。 但今天,她睡到现在, 也没听爸妈有什么动静。 毫无疑问, 这是沾了木老师的光。 安柠嘴角勾起一点笑意,把手机扔到一旁,爱怜的望向怀中的女人。 睡在温暖的被窝里, 木颜的脸色比白天要红润不少, 看起来更加好欺负了。 目光落在女人光洁的额头上, 安柠心里又有点痒痒。 早安吻…… 她不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但她现在突然理解了那些描写跟恋人一起起床的美妙诗句。 醒来的时候怀里抱着喜欢的人,却是是种极好的体验,就像整个世界都安稳的呆在你怀里,心里升起一种平淡的满足感。 轻轻亲一下的话,木老师应该不会被吵醒吧? 给自己找着理由,安柠鬼鬼祟祟的凑上去,唇落在女人额头上。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还在睡梦中的女人额头的温度偏高,摩挲起来有种痒痒的热感。 但安柠就是舍不得退开,虽然也没敢舔,只是缓缓的磨蹭着。 “嗯……”木颜原本舒展的眉头皱起,猛地抬起手啪的一下给了她一个小嘴巴。 安柠:“……” 她赶紧退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见怀中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那双平日里总是清明的眼睛雾蒙蒙的,含着几分水意,竟然有些妩媚。 安柠心脏狂跳。 昨天晚上,木老师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一大早做什么?”对方声音微微发哑,带着点初醒的慵懒,眼神颇为不满,显然没被她拙劣的演技骗过去。 “哈哈哈,就,就早安吻嘛。”安柠心虚的笑着,眼睛却舍不得从对方脸上离开。 “呼。”木颜大概也不想新年第一天就先跟她掰扯早安吻应该怎么亲的问题,女人揉了揉太阳穴,眉头舒展问道,“几点了?” “八点半。”安柠回答。 然后她就见木老师原本还半睁不闭的眼睛猛地睁大,蹭的一声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她被木颜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也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木颜已经掀起被子穿上了鞋,语气几分焦急,“都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叫我?” 安柠:“呃,我也刚醒没多久。” 床边的女人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她一眼,“那还不快起来?” 安柠憋着笑从被窝里出来。 就算是她,也能看出来木颜现在是因为肯定会被父母误会她俩昨晚干了什么需要晚起的事而害羞。 她跟木颜的感情问题现在算是两代人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虽然她自觉木老师没必要因为这事害羞,就她爸妈对木老师那个亲热劲,连她这个亲闺女都得靠边站。 但不妨碍她觉得这样的木老师很可爱。 木颜的手刚摸上架子上的常服,就看见安柠盘腿坐在床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圆圆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很是纯良无害的模样。 但就是这个看上去很是乖巧的家伙,昨天晚上罔顾自己的求饶把自己亲哭了。 木颜默默收回手,声音沉闷:“……你先换。” 虽然很丢人,但她现在确实没胆子当着安柠的面换衣服。 这家伙现在在她眼里就是只貌似听话实则凶狠的饿狼,而她却不舍得对其用任何对付其他人的法子。 她现在才是不折不扣的弱势群体,万一安柠再忍不住做点什么,她今天也不用出去见叔叔阿姨了。 “啊,好。”安柠原本都做好了看木老师换衣服的准备。 总之就是绝对不能上手,要是木老师不让看她就……尽量忍住不看。 现在见女人突然让她先换,她心里几分失落几分委屈。 自己有那么吓人吗? 看来昨天晚上那个吻给木老师留下不少心理阴影。 最近这段时间还是乖一点好了。 她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架子边,直接撩起衣服准备脱。 第98章 木颜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已经看到了女孩劲瘦的腰肢和腹肌。 腹肌的轮廓随着女孩的呼吸若隐若现,让人很有想上去摸一把的冲动。 “你干什么?!”她惊慌失措地一把抓住安柠撩到半截的上衣,把它盖了回去。 “换,换衣服啊。”安柠被木颜的动作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只看见一张偏过头去的倔强侧脸。 耳朵脖子都红透了的那种。 “……等会再换,”女人深吸一口气,说了一句,转身几步跑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你换吧。” 好嘛。 安柠强忍着笑意开始换衣服。 木老师这点倒是挺一视同仁的,不让自己看她也不看。 虽然自己倒是很想让她看看,还想问问她喜不喜欢来着。 但考虑到自己现在在木老师心中的形象,还是先忍着吧,以后总有机会的。 换完衣服,安柠对床上的鼓包说了一句,“木老师那我先出去了,你换吧。” 那鼓包轻轻动了一下,嗯了一声。 安柠笑着打开卧室的门走出去,就见自己爸妈正坐在沙发上,一人一把瓜子一杯茶,边嗑边望着她卧室的方向,神色很是八卦。 安柠:“……” 大清早的就吃瓜子不上火吗? 还好先出来的是自己,木老师看见这个场景不知道要羞成什么样呢。 见她出来,她妈笑着放下手里的瓜子,“起了?” “嗯,”安柠点点头,“今天起得有点晚。” “啧,说啥呢,”她妈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还嫌你起得早呢。” 安柠哭笑不得:“这话可别跟木老师说。” 她妈走过来,又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小声问她,“颜颜呢?” “也醒了,估计马上就出来。” 她妈冲他爸招了招手,他爸也走过来,两人都在卧室门口站定了。 安柠不明所以,问道,“妈,这是干啥?” 她妈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早上跟颜颜说新年快乐了吗?” 安柠:“……还真没有。” 她光顾着打情骂俏了。 于是在卧室门口站着的人就变成了三个。 木颜一打开门,就看见两大一小三个人脸上挂着笑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没问怎么回事,就见两个大人从怀里掏出红通通的红包塞进她手里,笑得很是和蔼,就跟给小朋友发红包似的。 “颜颜,新年快乐!” “叔叔阿姨,新,新年快乐,但这个我不能要,我都27了。”反应过来的木颜无奈地笑着想把红包递回去,却被安妈打断了。 “27怎么了,27也得管我叫阿姨不是。”两个大人在交际方面显然比她熟练得多,压根没给她再反驳的机会,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撤退奔向厨房,只留下一句,“你俩赶紧收拾收拾,饺子包得差不多了,一会就开饭啊!” 木颜拿着红包跟笑得一脸灿烂的安柠对上眼神,女孩伸出手,“木老师,新年快乐,我要红包,我才20,还小呢。” 她倒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新年快乐,给你。”木颜斜她一眼,直接就要把手里的红包塞给她。 安柠连忙双手背后往后退了一步,头摇得跟拨浪鼓相仿,“这是爸妈给你的,我可不要这个。” 木颜看她那套熟练的拒绝动作不由失笑,“那你要什么?” “我要,”安柠说着跑进卧室,拿了个崭新的红皮小本出来,“这个。” 她把手里的本子递给木颜,那是她在文具店买的,跟小时候木颜给她画画的本子除了颜色外别无二致。 “你再给我画一张猫猫,就当新年红包了!”面对着木颜疑惑的目光,安柠理直气壮道。 这种倚小卖小的机会不多,当然得抓住。 “呵,你倒有心……”女人嗤笑一声,伸手,“笔呢?” 安柠立刻就跟个殷勤伺候小姐读书的丫鬟似的双手把笔递了过去,嘴上还不忘说好听的,“谢谢木老师赐画。” 女人拿笔敲了敲她的脑袋,“油嘴滑舌。” 木颜就那么站在卧室门口一手拿着本子一手画起画来,安柠忍不住凑过头去看,就见那在她手里平平无奇的笔跟条扭转的灵蛇似的在一片空白的纸面上灵活的游弋着,不多时便勾勒出一个轮廓。 就是看着不太像猫,圆圆的脑袋黑黑的鼻子,两个耳朵垂在下面。 这是什么猫? 等木颜勾出那动物的五官,安柠才看出来。 这哪里是只猫,分明是只张大嘴巴笑得特别贼的狗,伸着舌头,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虽然是简笔画,但那画极为传神,安柠甚至能分辨出狗的品种。 这不是一条大金毛吗?还扑棱尾巴呢。 “给。”木颜停笔,随手把本子和笔塞给她,就要去洗漱。 “木老师,这不是猫猫啊……”安柠委屈巴巴的跟在她身后。 她倒不是不喜欢,只是她觉得木颜像猫,就更偏爱猫一点。 那本画册她都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看着看着就想起木老师,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翻坏了。 “哪有小孩子挑剔红包的,”女人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而且我觉得那狗跟你挺像的,送你正合适。” 第99章 然后不等安柠在说什么,就啪的一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把安柠挡在了外面。 安柠跟画册上贼笑的狗面面相觑,半晌才小心地合上画册放回书桌最内侧的带锁抽屉里,喃喃道:“我有那么贼吗?” 第48章 你好漂亮 “妈, 我之前做的馅呢?”洗漱完的安柠跑进厨房关上门,问正在包饺子的母亲。 “早就给你拿出来放着了。”她妈一边飞快地包着饺子,一边冲旁边放着的盆努努嘴笑道,“你这回倒是挺机灵的。” 自从得知木颜要来家里过年以后, 安柠就缠着自己妈问木老师喜欢什么馅的饺子, 她自然是先问过木老师的, 但对方说都可以。 木老师除了吃得少, 倒是的确不怎么挑食。 但人总有偏爱,在安柠锲而不舍的追问下, 刘女士还真得回忆起一件事。 有一年冬天, 亲戚给她送了两条鲅鱼, 她听说这东西做饺子好吃就做了一点。 那天晚上,向来一小碗饭都得在安柠的监视下才勉强吃完的木颜居然很利索的吃完了, 虽然拒绝了安柠要再给她添一碗的要求, 但已经算是特殊待遇了。 得到情报的安柠当场就亲了自己老妈一口,然后在对方嫌弃的挥手中跑去买鲅鱼了。 馅料是昨天提前调好的,安柠挽起袖子加入包饺子的行列。 好在木老师昨天被她爸妈吓够了, 今天压根就没往厨房凑, 不然这个惊喜就露馅了。 安柠哼着歌, 动作不比爸妈慢多少,不一会一个个白嫩嫩圆滚滚的饺子就在盖帘上排起了整齐的方阵, 看上去很是可爱。 这些应该够了吧? 安柠手上沾着面粉, 只能用袖子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看向一旁放着的硬币。 云城新年的第一顿必得是饺子,而这第一顿饺子中又有个小习俗, 人们会包几个硬币到饺子里, 这些硬币包在饺子里就成了福钱, 谁吃到了谁新年的福气就旺。 原本福钱就是个彩头,一家人煮一大锅饺子,谁吃到算谁的,自然也有吃不到的。 不过木老师的饺子是她单独包的,那必须能吃到。 安柠把最后一个饺子包上硬币,然后把它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轻轻拍了两下,满意的笑了。 “木老师,快快,吃饺子。”安柠火急火燎的端着碗从厨房出来,招呼沙发上的女人到餐桌前坐下。 “叔叔阿姨……”木颜疑惑地看向厨房,怎么只有自己的? “哦,我们的还在锅里呢,我妈说先给你煮,快吃快吃,一会该粘一块了!”安柠把碗放在她面前,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催促道。 木颜看女孩眼睛都瞪圆了,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眼神中的期待都快溢出来了,不由失笑,“好。” 这副德行不就跟自己画得那只小狗一模一样吗?要是安柠有尾巴这会八成也是左右摇摆的。 她嘴角挂着笑,夹起碗中放在最上面的那颗饺子,一口咬下。 鲜嫩的馅料刚触及舌尖,牙齿就感到了硬质的磕碰感。 木颜眉头一皱,连忙停下嘴,朝碗中看去,只见嫩白的鱼肉和青翠的蔬菜间,赫然有一枚圆溜溜的硬币。 “恭喜木老师,第一口就吃到福钱了,新的一年肯定会顺顺利利的!”旁边的安柠拍手笑道,语气颇为浮夸。 木颜默默把那个硬币从饺子馅里挑出来,放到桌子上,笑着看向安柠,“我看我这福气得分你一半。” 其他饺子都平平的铺着,就这个放在最上面,在加上安柠那期待的表情,她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这饺子有猫腻。 “咳咳,这哪的话,谁吃到算谁的。”安柠一看木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筹划已经暴露,但她也不在意,只是憨笑着问,“好吃吗?这是我第一次调馅,有什么不合胃口的欢迎提意见哦。” 木颜把剩下的半个饺子放进嘴里,细细的嚼着,鱼肉馅的饺子不同于其他馅料的膏肥脂腻,有种清淡细腻的香味。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安柠家吃过这种饺子,她很喜欢,但没有说,因为自己家庭的缘故,老在别人家蹭饭已经算是极其麻烦人家了,就算叔叔阿姨都是很好的人,她还是有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的。 而现在这碗饺子的味道,竟然和幼时吃到的别无二致。 不用说,安柠是跟阿姨请教过了,应该废了不少心思。 她看向女孩温暖的笑脸,恍惚间又看见了另一张稚嫩的笑脸,总是坐在凳子上看着她吃饭,嗔怪她吃得太少小心长不高。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被人挂念的感觉就像和煦的朝阳洒满全身,你可以说自己不需要,但你却无法欺骗自己说不喜欢。 木颜眼睛发烫,大概是被面前热腾腾的饺子冒出来的白气熏到了。 “很好吃,我很喜欢。”她没有看安柠,只是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 “那就好。”安柠长长的松了口气,舒心的笑了。 吃过饭,大年初一不兴串门,安爸安妈也没理由再给两人制造独处机会,两代人没什么共同的娱乐,干脆找了副扑克玩斗地主,输的人就往脸上贴福字贴纸。 一开始是安柠跟她爸妈玩,木颜在一边看,结果安柠闻着身边女人身上的香气根本无心打牌,牌出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乱七八糟,连败十余局之后刘女士实在受不了了,挥手把她赶到一边,“你别打了,你那脸再贴就只能往脖子上贴了。” 第100章 顶着一脸福气的安柠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旁边忍俊不禁的木颜,扑到她怀里撒娇道:“木老师,爸妈合伙欺负我。” 安爸安妈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他们知道自己闺女在木颜跟前就这德行,但也没想到她现在整个人站那都比木颜大两号了还能这么臭不要脸。 他们不懂女孩子间的事情,只是下意识的以为自家闺女那么大体格子肯定是主动的那方。 现在看来,还真不好说。 木颜猝不及防之下被安柠扑了个正着,心里一慌刚想推开又觉得这样也不太好,显得过于生分了,只能偷偷去看叔叔阿姨的反应。 却见两人全没当回事,就是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有些……恨其不争? 木颜不明所以,又挣不开麦芽糖一样糊在自己身上的安柠,只能放缓语气哄道:“你起来,我跟叔叔阿姨打。” 脸上满是福字的安柠这才心满意足地从她怀里坐起来,只是整个人还恋恋不舍地靠着她。 木颜无法,就这么接过了安柠的位置,她的算牌能力比安柠强很多,加上心思细腻,虽然旁边也有个干扰项,但最后还是胜多败少,给安爸安妈也贴了一脸的福字。 安家一家三口看看对方脸上都快没地贴了的福字,又看看脸上只贴了寥寥几张的木颜,安妈笑着把牌一扔,“不打了,不打了,还是颜颜厉害,咱家今年福气可是足足的了。” 吃过午饭,几人刚坐那休息一会,就听外面有人敲门,小孩子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宁宁姐姐,宁宁姐姐!” 安柠打开门一看,却是邻居李大爷家的小孙子小李,小孩脸上冻得红通通的,却笑得很开心,“宁宁姐姐,大家都在下面玩呢,你也来一起吧!” 安柠看他笑得可爱,揉了揉他冰冰的脸蛋笑着答应,“好,你先下去,我马上来。” 她穿上羽绒服,招呼沙发上的木颜,“木老师,一起去吧,这会雪厚,能堆雪人玩。” 木颜摇摇头,“你自己去吧,那些孩子跟我又不熟,我去了你们反而玩不开。” 她这话也是有缘由的,她跟安柠一起在这长大,安柠自小就是院里的孩子王,谁跟她关系都好,她却是从小就不招人待见,用以前那些孩子形容她的话说就是“整天板着张脸,牛什么牛!” 木颜知道自己不合群,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反正安柠不讨厌她就行了。 “哎呀,有什么玩得开玩不开的,”安柠不由分说地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笑着给她穿上羽绒服围上围巾,“放心吧,谁不喜欢你我就拿雪球扔他。” 木颜看着女孩温柔的笑脸,最后还是没再反驳,任由安柠拉着她下了楼。 家属院现在剩下的住户大多是老人和父母没法带在身边照看的小孩,两人下去的的时候,落满了雪的院子里已经有十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大的不过十岁出头,小的跟个刚会跑的团子似的。 大人们不耐冻,都站在单元楼门口远远的看着,彼此间唠着家常,这里带孩子没那么多讲究,只要不受伤就行,至于谁多吃了几口雪这种小事是没人管的。 “宁宁姐姐!”小孩们一见安柠下来就热情的围了上来,一个个都穿着厚厚的冬衣,跟一群花花绿绿的小企鹅似的,一个小女孩注意到了安柠身边的木颜,好奇道,“宁宁姐姐,这个姐姐是谁啊?” 木颜被一群小孩围观,下意识地想板起脸,又怕吓着他们,只能僵硬地微笑。 安柠远比她自在,女孩毫不避讳地挽起她的胳膊,笑着冲孩子们挥挥手,“这是姐姐的姐姐,你们叫她……大姐姐就好了。” 她原本想让孩子们叫木颜木姐姐的,话到嘴边又觉得别扭,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别人叫木颜木姐姐。 “哇!”孩子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木颜注意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由好奇变成了憧憬。 宁宁姐姐的姐姐欸,那应该比宁宁姐姐还厉害。 刚才那个细心的小女孩已经率先走到木颜跟前,拉了拉木颜的衣角,热情地打了招呼,“大姐姐好,大姐姐你好漂亮啊。” 其他小孩有样学样,都围着木颜奉承起来。 木颜面对着这一群小企鹅此起彼伏的赞扬声有点不知所措,这要是在别的地方她转身就走了,但现在走开安柠难免脸上挂不住,一时间左右为难。 艰难的应付途中,木颜转头就看见安柠在旁边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笑什么笑? 她生出一丝丢人的迁怒,指着安柠对小孩们说,“我们分成两批打雪仗吧,你们谁跟宁宁姐姐一组?” 孩子们欢呼道:“好!” 安柠:“啊?” 这怎么见面会开着开着就变成对抗赛了。 大姐姐风头正劲,因此最后站到安柠身后的只有几个跟她关系特别好的。 “等会儿,这人手分配不均匀……”安柠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一个雪球砸到了身上。 抬眼就看见木颜手里拿着个雪球,正勾着嘴角看向她。 女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透着那么点报复成功的快意,却依旧美不胜收。 她发愣间,身上又被木颜那队的小孩们丢了好几下。 “哎哎哎,你们来真的啊!”她见事不妙扭头就跑。 第101章 孩子们欢叫着在身后追着她打,“哈哈哈哈哈,宁宁姐姐逃跑了!” 至于那些跟安柠一队的孩子,见自家主将如此不争气,机灵点的直接就选择了倒戈相向,死心眼点的再反击了几次之后也只能跟着安柠抱头鼠窜。 “不行,不行,我认输,我们玩点和平的项目,堆雪人行吗?”片刻后,前瓷厂家属院孩子王,现瓷厂家属院孩子公敌的安柠气喘吁吁地坐在花坛边,抹着脸上的雪,举起双手大呼投降。 “哈哈哈哈。”孩子们笑着让开一条路,木颜施施然地走过来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安柠凑过去把脸上的雪蹭到她脸上,可怜兮兮地说,“木老师下手也太狠了。” “哼,”女人轻轻哼了一声,抬手帮她擦掉脸上的雪,“谁让你看我笑话的?” “不敢了不敢了。”安柠嘴上讨着饶,心里却想,可是不知所措的你也很可爱啊。 这话可不能跟木颜说,不然她今天非被雪活埋了不可。 一群孩子在两个大孩子的指挥下开始堆雪人,这会安柠提前把队伍分成了数量差不多的两队,但最后她还是输的很明显。 因为两个雪人的体积虽然一样大,但她这边的雪人比起木颜那边的,基本就是印象派和写实派的区别。 她这边的雪人身体上满是坑坑洼洼的小孩手印,五官更是歪七扭八的像是某种邪恶生物。 反观木颜那边的,通体雪白平整,虽然也是圆圆的大脑袋,但眼睛鼻子嘴巴都画得很精致,看上去很是憨厚可爱。 也不知道木老师是怎么做到的,就算她艺术造诣了得,那些小孩哪会那么听话的? 不过安柠想想也释然了,木老师连她都能训得服服帖帖的,更别说是一群半大小孩了。 “宁宁姐姐堆的雪人好丑啊!”孩子总是童言无忌的,此时木颜那边的孩子们立刻对安柠这边的雪人展开了无情的嘲笑。 安柠这边的孩子们都颇觉脸上无光,默默低下头。 但他们的主将却只是痴痴地望着对面的雪人。 身材瘦削,脸被冻得通红却显得更加美丽动人的女人正站在雪人背后摆动着雪人那两只树杈做的手冲她得意的笑,还学着孩子们的语气笑话她,“宁宁姐姐的雪人好丑哦~” “呵。”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 你好漂亮。 临近夜晚,玩了半天的孩子们从家长手里拿来了早就准备好的新年烟花,这算是家属院孩子们约定俗成的小习俗,新年第一天要在院里放烟花,然后许愿。 那些小巧的烟花自然比不上之前在冰雪城见过的那种声势浩大,小小的烟火在黑寂的夜空中慢慢上升,最后炸出一团绚丽却短暂的彩色。 但孩子们的欢呼声和家属院各家饭菜的香气足以弥补烟花的不足。 安柠双手紧扣,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着木颜的方向。 女人白皙的面容在烟花的渲染下迷离而动人,黑色的眼瞳恬静地望向天空。 烟花在堆着雪的老树枝头炸开,高个女孩缓缓弯下腰,靠在瘦弱女人的肩上。 她去年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希望今年的愿望也可以实现。 她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可以跟木颜一同度过。 第49章 我就吃醋 大年初二一大早, 安柠的两个姑姑就带着自己家的孩子来安柠家串门。 “宁宁姐,新年快乐!”二姑姑家的女儿名叫吕小梦,今年十八岁,刚考上大学, 容貌倒是跟安柠有五六分像, 正是朝气蓬勃热情似火的年纪, 从小跟安柠感情也很好, 一进门就给了安柠一个大熊抱。 大姑姑家的儿子名叫文乐乐,今年十七岁, 还在读高三, 长得很清秀, 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站在表姐身后腼腆的笑着, 跟安柠打招呼。 “大姑姑, 二姑姑,小梦乐乐,新年快乐, 进来坐。”安柠热情招呼着, 却依然被熟悉她的吕小梦看出了端倪。 “宁宁姐, 你今天看着不咋精神啊,昨天没睡好吗?”女孩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问道。 安柠:“……有一点, 昨天看小说看得太晚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木老师知道今天有人会来走亲戚, 怕两人再起晚没法交代而拒绝了她的亲亲摸摸才沮丧的没睡好吧。 几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进屋,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 木颜其实在有人敲门的时候就想回卧室躲着了,又怕安柠多想, 所以才忍着没走。 “欸, 这个姑娘是哪家的呀?看着眼熟。”大姑姑眼里带着善意的好奇打量着站在那沉默不语的木颜。 “我知道!是木姐姐!”安柠还没来得及开口介绍, 就见自己表妹一脸兴奋的喊出了声。 那个兴奋劲啊,活像走在路上被一捆百元大钞砸中脑袋似的。 其他几人同时望向吕小梦,都奇怪她怎么这么肯定。 安柠也很疑惑,难道表妹小时候也见过木老师? 吕小梦这会一副说错了话的表情,尴尬地笑,“我,我猜的。” 安柠:“……” 她好像知道表妹是从哪了解到木老师的了,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人好歹没直接喊出来木老师是自己女朋友。 不过吕小梦这一句话也提点了其他人,二姑姑又看了看木颜,恍然大悟道:“这不是木家那个小丫头吗?长这么高了!” 第102章 见被人认出来了,木颜也只能笑笑问好道:“阿姨好。” “哎呀,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大姑姑拍了下脑袋,“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不知是不是基因的问题,安家的女性普遍都热情开朗,两个姑姑冲上去拉着木颜的手就是一顿嘘寒问暖。 “这孩子从小就漂亮,啧,这长大了更好看了!” “怎么这么多年没回来啊,我都认不出来了。” 安柠想上去帮木颜解围,却见表弟文乐乐正呆呆的望着被两个大人包围疲于应对的木颜。 少年因为长期高强度学习而缺乏血色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一副犯花痴的表情。 安柠心里一阵不舒服,把手里的礼物盒子重重放在地上,喊了一声,“乐乐,最近没休息好吗?黑眼圈这么重。” 男孩被她这么一叫,如梦方醒般的打了个激灵,急忙移开视线,苦笑着对她说,“可不是吗?过年放假八天,老师们留了十六天的作业,还不如不放算了。” 看他这副跟自己毫无芥蒂的样子,安柠心中不禁生出一点愧疚,木老师长得那么好看被人喜欢也是理所当然,表弟也不知道木老师跟自己的事,自己这是生哪门子闲气。 安爸安妈看出来木颜被两个姑姑夸得颇不自在,赶紧上前拉着两人到一边聊天去了。 木颜这才浅浅松了一口气,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安柠刚想去安抚一下,就被自己表妹拉住了胳膊。 “姐,咱去把我们拿来的车厘子洗一点给大家吃!”女孩圆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进了厨房。 “姐,你跟木姐姐到底谁攻谁受啊?” 安柠当然知道表妹拉自己进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做好了应付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 她手一抖直接捏爆了一颗车厘子,猩红鲜甜的汁液流了一手,脸轰的一下发起烫来。 自己跟木老师……她的脑海中又不禁回想起女人颤抖的求饶声。 目前情况来看,自己应该是攻? 等会,自己为什么要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她转头对上表妹贼兮兮的笑脸,板着脸摆出大人的架子训道:“你天天就想这些事啊?” 吕小梦见她不高兴,吐吐舌头辩解道:“我就是好奇嘛……那,木姐姐是铁树老师吗?” 安柠:“……为什么这么问?” 她差点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照理说木老师的真实身份自己姑姑们肯定是不知道的,网上关于自己跟木老师的视频也没有关于木颜身份的猜测。 她知道木颜不对外公布身份肯定有自己的考量,现在听了表妹的问话,不由得有些担心。 “哦,是这个。”吕小梦擦了擦手掏出手机翻了翻递到她面前。 安柠一看,却见那是她上次在美术馆被泼油漆的视频,不知道是哪位围观群众录的,拍摄距离相当近,当时在场几个人的长相和表情都很清楚。 没人知道铁树先生的真实长相,但云大的学生却没几个不认识副院长陈峰的。 眼见这位在画坛地位颇高的前辈对一个看上去绝对不超过三十岁的漂亮女人如此客气,是个人都会好奇她的身份。 网友们一顿操作猛如虎,从年纪、资历、地位等各方面筛选了自己认为可能的人选。 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指出这位木姐姐会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铁树先生。 这个猜测刚出来的时候被网友们嘲笑上了热搜,毕竟铁树先生那张满脸胡子的中年男人照过于深入人心,而且很多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那么肃穆痛苦的画作不可能是这么年轻漂亮的人画出来的。 但随着看乐子的网友深扒了木颜,越来越多的细节却对上了。 比如大家都知道铁树先生是云城人,她的微博id地址也一直显示的是云城,除了在一月份的时候,在雪城停留过一段时间。 而据不知名网友爆料,她作为雪城冰雪城的员工,曾经见过木颜和安柠来冰雪城游玩,还要到了签名。 铁树先生在云城的时候,木颜就在云城出现,铁树先生去雪城的时候,就有人恰巧在那里碰见了木颜。 只这一条,就算得上是很有利的证据了。 在网友的一片哗然之中,激烈的骂战又一次爆发了。 这次对局的双方依然是铁树和折花的粉丝,也依然是折花的粉丝先撩的架,毕竟折花也就“美女画家”这个头衔能勉强压铁树一头,现在眼看最后的遮羞布都要被扯去了,自然是不甘心。 评论一: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女的就是铁树,别逮着个好看的就往自家正主身上套好吗?她要真长这样,为什么一直躲躲藏藏不敢露脸,不就是怕太丑了掉粉吗? 评论二:你们铁树粉之前天天笑我们家花花是花瓶,现在还不是也抢着当花瓶粉,别太爱了。 评论三:记住了,这个才是铁树(中年大叔图片),我本来挺喜欢木姐姐的,现在被你们恶心的cp都磕不下去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一向佛系的铁树粉丝,在这次战争居然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主要是因为木颜的脸实在太招人了,吸引了很大一批战斗力超强的颜粉。 评论一:我不说话,我就贴图(铁树折花颜值对比图),还看不出谁好看的是瞎吗? 第103章 评论二:唉,就喜欢看人破防,毕竟之前啥都被压得死死的,也就脸能拿出来显摆显摆,现在可好,脸也被人吊着打,这可怎么办啊? 评论三:不是你们天天诅咒铁树先生过世的时候了,别管是不是,反正折花长得不也就那样吗?铁树人之前不靠脸也是国内第一,现在这脸要是真的,那就应了那句话了“她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 评论四:说人家不敢露脸的,有没有考虑过不是每个画家都喜欢把自己的精修艺术照放在自己画上面的,人家就是低调不行吗? 安柠无奈地看着这些评论,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跟木颜的cp火起来还有这样的副作用。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木老师。 她对还满脸好奇的吕小梦耸耸肩,摇头道:“我不知道木老师是不是铁树,不过我觉得这些扒人ip地址的人挺无聊的。” “哦……”吕小梦失望地收回手机,安柠不敢再跟她多单独相处,怕自己露出马脚来,三下五除二洗完了车厘子,就往客厅走。 结果刚进客厅,就看文乐乐跟木颜一起坐在沙发上,两人隔着半米,木颜皱着眉,身子往没人的一边倾斜着,放在腿上的手手指不耐烦地点着膝盖,而男孩脸都快红透了,却还在搜肠刮肚的找话题想跟女人聊天。 安柠握着果盘的手猛地攥紧。 不要生气,不能生气,大过年的。 在走到茶几前的十几步里,她重复了几十遍不能生气。 最后还是狠狠地把果盘墩在了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连坐在远处桌子聊天的大人们都惊动了。 沙发上的两人也同时看向她,文乐乐被吓得抖了一下,木颜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眉头舒展开来,朝她招了招手。 文乐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提了起来,扯到了一边。 他扭头一看,却见拽自己的人正是表姐吕小梦,此刻对方正用一种“大正月里讨打,你还想不想过了”的眼神看向他。 然后他就见自己的另一位表姐安柠毫不客气地霸占了自己的位置,跟只和主人阔别许久的大狗似的朝自己的一见钟情对象蹭了过去。 而那位刚才还对他爱答不理的高岭之花,只是微微挣了挣便任由对方抱着,甚至还伸出手安抚般的捋了捋怀中人的卷发。 女孩子之间的感情这么排外吗? 他只以为自己表姐和这位木姐姐是好朋友,还想坐回去跟木颜说话。 他是真得很喜欢这位姐姐,长得好看,气质又好,跟班上那些幼稚的女生完全不一样,可惜就是不太好接近。 吕小梦见他还这么不知死活,赶紧把他拉到一点小声道:“别发春了大哥,人家都说朋友妻不可戏呢,你倒好,冲自己嫂子下手是吧?” “呃呃,啊?”文乐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震惊地看向吕小梦。 吕小梦不屑地哼了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女同啊?” 文乐乐抖着唇,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宁宁姐喜欢女的?” 吕小梦:“多新鲜,你不也喜欢女的吗?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还有脸说人家。” “我……”文乐乐想反驳又一时半会捋不顺逻辑,只能怀着一颗稀碎的春心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沙发上的两人。 原来他以为两个人是闺蜜的时候看不出什么,现在带上滤镜一看,果然就看出不少不一般的细节来。 比如自己表姐的手正跟得了多动症似的在人家腰上摩挲,而那个姐姐则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毫不客气地掐了自己表姐一下。 再比如尽管如此,她依然没有停下梳理表姐头发的手。 文乐乐脑子里电闪雷鸣,一时间眼泪都快下来了。 而吕小梦则一副人生导师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好学习吧,等你考上大学,我再给你推荐一个超话,你就都明白了。” 而此时木颜正捏着安柠不安分的手,眼角余光瞄着远处聊得开心的大人们,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怀里的女孩只是哼哼唧唧的在她肩上蹭来蹭去,呼出的热气打在脖子上,比那乱动的手还让人心慌。 木颜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身体的悸动,却又觉得这样的安柠挺好玩的,嘴角微微勾起,促狭道:“跟小孩子吃醋?真有出息。” 安柠心里那股无名火本来快被女人的纵容给压下去了,这会听她这么笑话自己,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悄悄看了一眼,见大人们还在聊天,表弟表妹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也没看这边,于是头一抬,唇飞快地在女人颈侧划了一下。 抱着她的人身子一震,原本梳着她头发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嘶……”安柠轻轻叫了一声,木颜慌忙松开手,脸上带着一丝愠怒的薄红,抬手想要推开她。 安柠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立刻收紧手臂,整个人埋得更深,低低地笑道,“我就没出息,我就吃醋,你咬我啊。” 第50章 忍耐一下 新年过后, 回到学校的安柠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因为在省级联赛上的突出表现,云城羽毛球俱乐部对她发出了今年的夏令营邀请。 云城羽毛球俱乐部,俗称云城羽球部, 是与官方有诸多合作的私营俱乐部, 在国际羽联的俱乐部排名中位列62, 算是国内比较知名的羽毛球俱乐部之一, 而每年六月举办的夏令营,便是其选拔年轻选手的重要手段之一。 第104章 对无意走国家队路线并想要留在云城的安柠而言, 这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 签上了俱乐部就算正式成为了职业选手, 再打出一点成绩,至少以后留校当个教练肯定问题不大。 朋友和教练自然都免不了好一顿祝贺, 安柠也第一时间跟木颜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女人给她发了一张花花彩带的简笔画,并说到时候会送她去。 安柠开心之余又有点失落,为了能在夏令营中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 她不得不加强了训练强度, 周末都没什么时间回家, 更别说跟木颜约会了,两人明明身处同一个城市, 硬是过出了异地恋的感觉。 好不容易等放了暑假, 她又要去参加为期两个月的半封闭式夏令营,都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见面。 过年时每天睁开眼就能看见木颜的日子就像一罐过于甜腻的糖,彻底把她惯坏了, 以至于明明每天训练加上学业累的要死, 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产生度日如年的感觉。 云城六月的午后与大多数北方城市一样, 艳阳高悬,无情的炙烤着大地上的生命,路边的野草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被过往车辆扬起的尘土盖了厚厚一层。 云城羽球部的夏令营地点,在云城西郊的西郊球场。 因为地理因素,西郊是云城所有郊区中发展最差的,出城将近一个小时后,路边的景象就肉眼可见的荒凉了起来,人烟稀少,只有宽阔的公路一路向西延伸着,不知去向何处。 安柠看了一会车窗外的景色,感觉眼睛疼,赶紧收回目光。 视线一回到车里,就忍不住朝驾驶座上的女人飘过去。 木颜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碎花及膝裙,白皙纤细的手臂在车内依旧白的耀眼,女人神色平静的开着车,没有一点即将分别的忧伤。 木老师都不难受的吗? 她心里升起点点委屈,她跟木颜都一个月没见了,刚上车时的拥抱和亲吻根本缓解不了她的相思之苦,更别说随之而来的还有之后两个月的漫长分别。 安柠舔着嘴唇,想从中再汲取一点之前女人留下的甜味和温软,但这种徒劳的行为只增加了她对分别的焦虑。 舌尖泛起微微的苦,安柠声音发涩地开口,“木老师……” “嗯?”旁边的女人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像是仍没有察觉她的难过。 “……没什么。”安柠再次把目光望向窗外,她怕再这么看着木颜,自己会忍不住哭。 那跟小时候那个抱着茶几腿不愿意去上学的小屁孩有什么区别? 木老师是全国第一的画家,她虽然可能没法取得那么耀眼的成就,可总不能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一直活在女人的庇护下。 那样怎么能让木老师放心地依靠? 安柠拉扯着怀中背包的带子,压下眼中的泪意。 不许哭,没出息,木老师又不是不要你了。 白色的suv在空旷的马路上疾行着,间或有一两辆车与它擦身而过,从方向上看,应该就是从西郊球场回来的。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一座规模巨大的现代化建筑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主体为白色的建筑群在周围荒地的衬托下,就像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海市蜃楼。 西郊球场虽然名为球场,实际上却是集各种功能为一体的训练基地,据说除了羽毛球外,还有不少其他项目。 车顺着路牌的指引进入停车场,停车场的出口边,有两个身着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检查进入人员的身份信息。 到这里就要分别了。 安柠依依不舍地跟木颜告了别,最后还是没如自己所想的再亲女人一下,她怕自己亲了就舍不得走了。 拉着行李箱,安柠垂头丧气的排到了等待入场的队伍最后,甚至都无心去观察周围的人。 前排的男生身上的汗味顺着风飘到鼻尖,被热气一蒸,安柠隐隐感觉想吐。 她又想起木颜身上那种叫人沉迷的香味,即使是出了汗,也像化掉的冰淇淋一样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想了,她好像又闻到了那种味道。 “您好,欢迎来到西郊球场,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工作人员客气地向她伸手。 “安柠,来参加云城羽球部的夏令营。”安柠掏出证件递给对方。 “哦,好的,”工作人员核对了一下名单长相又往安柠身后看了一眼,目露疑惑之色,“那这位,是跟您一起的吗?” 谁会跟我一起,木老师都走了。 安柠刚想摇头,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女人声音。 “是的,我是她的助理,这是我的证件。” 那声音清凌凌的,就像炎热夏季里的一捧冰水,只是听着就叫人神清气爽。 安柠眼睛猛地瞪大,转头看向身后。 一袭碎花白裙的的女人正拎着个小小的行李箱站在她身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见她震惊的望过来,还冲她眨眨眼,“是吧,安同学。” “是,是的!”安柠只剩下答应的份了。 工作人员狐疑的打量着两人,眼前这个女孩个高腿长,身材结实又呆愣愣的,倒也像是初来乍到的新学员,但她身后的女人,看上去可不像能帮着跑腿的助理,那长相那气质说是明星也不为过。 但他仔细核实了女人的证件又确实没什么问题,那助理证崭新崭新的,一看就是刚考不久。 第105章 许是这位姐姐不放心妹妹一个人来参加夏令营所以考了证陪着她吧,工作人员脑补完姐妹情深的感人故事,把证件还给两人,“请先往东二楼109办理入营手续。” 木颜自顾自的拉着箱子走进场内,又转头看向还在原地发愣的安柠,“还不走?” “哦,哦。”安柠拖着行李箱,跟个僵尸似的跨进了大门。 木老师不走了,木老师陪着我,这两个月我们都在一块! 剧烈的喜悦过后,怒气随之冒出来。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害我焦虑了这么久。 她随手拿过女人手里的行李箱,闷闷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考的助理证?” 被她抢了行李箱的女人倒没有生气,只是戏谑地笑着看她,“就前两天才下来的。” “哦。”安柠应了一声,憋着气闷不做声的往前走。 笑得那么开心,看自己失魂落魄的很有意思吗?坏木老师。 心里这么想着,她却仍是忍不住去瞟身旁那人白色的裙角,脸上也不自觉的涌上一点笑意。 生气归生气,开心归开心,少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又复杂。 跟外面荒凉的景象相比,西郊球场内部就现代化的多,地上都铺着坚实的大理石地砖,路边栽种着成行的矮木绿植,看上去跟个大学校园似的。 零散的年轻人拿着表格在各个道路间穿梭,间或有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着。 这也不奇怪,除去木颜那明显高出一截的长相外,两人的形态也颇不寻常。 像是运动员的提着两个行李箱闷头在前面走,像是助理的施施然的缀在她身后,两手空空,很是悠闲自在的样子。 东二楼距离入口并不远,两人走了将近五分钟就到了,踏进楼内,安柠被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冻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脱下外套递给身后的木颜。 “我不冷,你赶紧穿上。”木颜一看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摇头拒绝道。 谁知女孩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直接把外套披在了她肩膀上,转身就走。 那原本就圆的脸鼓得跟条生气的河豚似的,脸上写满了——我还在生气,快来哄我。 木颜:“……” 这么长时间没见,脾气见长啊。 她嘴角勾了勾,穿上外套跟上女孩的步伐。 109号办公室内,工作人员核实了两人的身份信息,问道:“请问二位是分开住还是一起住,一起住的话我们就给您在选手宿舍分配一个二人间,分开住的话是在选手宿舍和助理宿舍各有一个单间。” 安柠刚要开口说一起住,就被木颜打断了。 女人话是对工作人员说的,眼睛却望向她,眼神中有几分揶揄,“分开住。” 言外之意,你接着闹脾气吧,我自己住。 算你狠。 安柠立刻坚定道:“一起住。” 工作人员疑惑地看向两人,“这……” 这到底是来训练的还是来秀恩爱的? 安柠心里憋着火,语气强硬地强调道:“我是选手,听我的。” 而她的反对者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此时嘴角噙着笑一副听从安排的模样,“我是助理,听她的。” 就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阴阳怪气呢。 选手宿舍在东五楼,距离东二楼还有一段路,安柠全程拉着箱子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走。 不哄我就算了,还调戏我。 就看我舍不得你是吧? 我…… 她想在心里发两句狠,却发现自己舍不得把任何极端的词语用到木颜身上,一时间更气了。 怎么听不到木老师的脚步声了? 身后一直如影随形的脚步声突然消失,安柠立刻停下脚步往后望去。 就见女人站在一栋楼前,指着上面“东五”的字样笑着问她,“你准备去哪?” 安柠:“……” 她默默的走回女人身边。 生个气都这么没排面,属实是有点丢人败兴了。 虽然东五楼外观上看着像大学宿舍楼,但选手宿舍的条件却比大学宿舍好了不只一点,跟高档公寓差不多,房间颇为宽敞,各类设施一应俱全。 安柠把木颜的行李箱放在一旁,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心不在焉的整理着东西。 要是放在平时,她早就迫不及待地粘上去了。 事实上她现在也想,但刚刚还跟人赌着气,这会就恬不知耻的凑上去,就算安柠再不要脸,心态也转变不了这么快。 木老师怎么还不说话啊。 她沮丧的把一包内衣拿出来又放回去,心里很后悔刚才冲动把生气表现的那么明显了。 木老师考了助理证陪着自己来,自己还跟她生气,还闹到现在这种僵硬的局面…… 是不是太幼稚了? 木颜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女孩的表情从赌气到懊恼再到伤心,眼圈都开始泛红了。 差不多了吧? 她起身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藏在身后,开口道,“还生我的气呢?”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所以在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安柠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落了出来。 她胡乱的抹着脸,委屈的抽噎着,“没,没有……” 第106章 然后她就听见女人轻轻地叹息声,一只温凉的手把她拉起来,纸巾温柔地擦去了她眼中的泪水。 她看清了女人美丽的脸,黑色的眼眸中已经没有戏谑,只剩下些许的歉意和无奈。 “我不知道助理证能不能按时下来,所以就没跟你说,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早知道会这样,就早点告诉你了。”木颜平静地解释着。 至于为了考证挑灯夜读和为了早点拿到助理证连着去了好几次办事处的事,她一句也没提。 看着女孩通红的眼圈她光顾着在心里骂自己了,安柠生气情有可原,自己跟着赌什么气,欺负小孩子好玩吗? “对不起,木老师。”冷静下来的安柠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见了女人眼下隐隐的青黑,一时间更愧疚了。 还说要早点变成能让木老师依靠的人呢,现在这副德行算怎么回事。 看她哭得都打嗝了还在给自己道歉,木颜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女人微微垂下眸子,片刻后才看向她,“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我给你道个歉吧,转过去。” 安柠刚想摇头说不用,又听见了女人后面的话。 她不明所以但很听话的转过身去,茫然地望着窗帘外模糊的景色,感觉到双手被身后的人交叠在一起,用一根软而有弹性的绳子绑住了。 “木老师!”她忍不住惊叫一声。 这是要做什么? 身后的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 女人的目光游移着,就是不看她,“这里不方便,你忍耐一下。” 安柠刚想开口说话,女人的唇就贴了上来。 软甜的舌头刮过上颚。 第51章 咸涩的滋味 安柠瞪大了眼睛, 唇也不自觉的张开。 温软的舌头在她无意的允许中长驱直入。 甜腻的吻因为眼泪的原因,带上了一点咸涩的滋味。 窗帘是拉着的,窗户开了小小的缝隙,温热的夏风从缝隙中灌进来, 轻拂过手臂。 现在是下午, 屋内没有开灯, 但安柠依然可以轻易地看清木颜的表情。 女人的眉头微微皱着, 双目紧闭,睫毛却不安的颤动着, 像立在摇曳花瓣上的蝶。 她在紧张。 这点安柠不用看木颜的表情就能猜出来。 因为对方的舌正用一种近乎于折磨的速度舔舐着她的唇。 柔弱又无力, 就像个刚开始练习捕猎的小奶猫, 一爪子拍出去,结果落在猎物身上的只有软软的肉垫, 构不成一点威胁。 还差点把猎物逗笑了。 亏木老师之前还笑自己接吻像狗啃骨头, 那她这算什么,猫猫踩奶吗? 反应过来的安柠急切地回应了女人难得主动的吻。 她一加入,这个原本显得过于清淡温柔的吻立刻失控, 女孩像是饿极了的熊舔食蜂蜜一样吮着送到面前的美味。 狠狠的纠缠中, 两人间的空气逐渐稀薄。 女人紧蹙着眉, 终于控制不住般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瞳敛着浅浅的水光, 像是一面碎裂的镜子, 倒映出掠夺者稚嫩的脸。 颤抖的手攀上女孩的肩膀,推拒着想要拉开距离。 她想逃。 不要。 安柠不满足地凑上去,想伸手留住女人, 却被身后的束缚阻断了动作。 她总算知道木颜为什么要把她绑起来了。 她们旁边不远处就是床,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 也没有不按时起床就要被怀疑做坏事的可能。 她要是在亲得忘情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把木老师压到床上,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木老师早就想到这种可能性了,所以才…… 比起那还飘渺的坏事,木颜的行为更让安柠心动。 她明明都知道,但还是为了哄自己这样做了。 女孩的心脏欢欣的跳跃着,不是为了□□,而是因为女人对她的喜爱。 这两种情绪是可以互相转化的,而它们都可以让安柠在面对木颜时仿佛永无止境的渴求得到满足,暂时安静下来。 女孩强压住想要抱住面前女人的欲望,停止了逼近的步伐。 她也该懂事一点,不能每次都跟个急色鬼一样让木老师难做。 女人顺利的撤出一段距离,但没有逃开,就那么扶着安柠的肩膀,微微喘着气。 那双总是缺乏血色的薄唇此刻被染上了瑰丽的红色,上面裹着一层发亮的水光,就像一块颜色质感极佳的果冻似的,叫人想要把它一口吞下。 而它的主人状态并不比它好多少,女人整个人像枝被风打散的玉兰一样颤抖着,层叠的绯色随着她呼吸的频率一层层涌上来,像是在粉色的颜料在无瑕的画纸上晕染开来。 她的表情还在竭力维持主人的体面,却只是悬在一个将哭未哭的边缘,反而显得更加……诱人了。 安柠痴迷地看着,想要记住女人此刻的每一个细节。 这是她第一次在能视物的情况下跟木颜如此深入的接吻,而与平日冷漠形象相差甚远的木老师对她的冲击远比她想得要大得多。 她得感谢自己是个现实中的生物,不然现在那颗怦怦跳的心脏现在肯定已经从嘴里蹦出来了。 尽管如此,她依然觉得喉咙发紧,吞咽了好几下才把那种悸动的感觉压下去。 第107章 房间中的两人就这么沉默地休息了一会,一个是因为呼吸不稳还在调整,另一个则完全是因为心理上的巨大满足带起的生理反应还没消解。 等木颜稳住心神,目光才又落回安柠身上。 女孩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了,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见她望过来,才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睛,“木老师,手疼。” 木颜心里一颤,立刻站起身去解女孩身后的绳子。 她心里知道安柠这句话撒娇的成分居多,毕竟那根绳子是她特意挑的,在自己身上试验过好几次,并不会真得勒疼被绑的人。 但这并不妨碍她因为女孩那湿漉漉的眼神而感到愧疚。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发生一些该发生的事也并不算出格。 外界的因素只是借口,她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毕竟亲吻,拥抱,抚摸在世俗的意义中远不及做ai重要。 而一旦走到最后一步,以安柠的性格,就算之后想起来什么,也不会选择离开自己了。 这本是木颜最希望的结果。 但她又不想安柠走到没有选择的一步。 她想安柠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却又希望女孩永远有选择的余地,不要像自己一样。 她不在乎几乎所有事,可唯独在涉及到安柠的时候,情丝百转,矛盾重重,自己都解不开。 这根绳子,就是这种矛盾思想下的可笑产物。 木颜解开绳子,揉着女孩手上因为挣扎而留下的红痕,愧疚又无奈的垂下眼睛。 而安柠只是安静的站着,任由女人揉捏自己的手,那绳子很软,并没有真得弄疼她,可她看着木颜不太高兴的脸,心却慢慢泛起疼来。 她不知道女人的难过是因何而起,只是本能的心疼。 要是现在抱上去的话,会吓到木老师吧。 所以她按捺住了想要拥抱的想法,直到女人视线望过来,才认真又小心的问,“木老师,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女人含着水意的眼眸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样颤动起来,安柠连忙解释,“只是抱一下而已,我保证不乱摸。” 虽然她也真得很想做别的事,可面对着这样沉默着难过的木颜,冷静下来的安柠更想小心的把她保护起来,跟此刻希望木颜别难过的情绪相比,其他的欲望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女孩的眼睛还因为刚才的哭泣红肿着,可此刻那双浅棕色的眼瞳中却只有对自己的担心和小心翼翼的讨好。 安柠越是这样,木颜就越是难过。 她现在倒是宁愿安柠不听话一些。 多大人了,还要她哄你。 没一点长进。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抬手抱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微微用力,整个人埋进她怀里。 木老师好像更难过了。 安柠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回抱住木颜,女人身上浅淡的甜味在鼻尖飘散开,她却难得的没有生出一点绮念,只是轻轻拍着女人的背,试图用这种笨拙的安抚让对方好受一点。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这个过于安静的拥抱。 怀中的女人颤了一下,把她推开,语气已经恢复平静,“去接电话。” “哦,好。”安柠应了一声,跑到床头接起了还在发出声音的座机,“你好。” 对面是一个好听的女声,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您好,是来参加云城羽球部夏令营的安柠小姐吗?” “是的,有什么事吗?” “您好,这边是夏令营组织处,今天下午四点,我们将在中三楼训练厅召开新学员见面会,每个参加夏令营的学员都要参加,请您按时出席。” “好的,麻烦您了。” 安柠挂掉电话,心道这夏令营官方够雷厉风行的,明天才正式开营今天就开见面会了。 想到这,她又想起自己刚刚哭过一场,这会儿眼肯定还肿着。 新学员见面会肯定有类似自我介绍的情节,到时候顶着俩肿眼泡上去…… 安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两点半。 赶紧去拿个毛巾敷眼睛。 还没等她动身,就见木颜拿着条毛巾从浴室出来了。 女人瞥她一眼,淡淡道:“坐下。” 安柠:“哦。” 看来那电话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 她乖乖在沙发上坐下,女人把毛巾轻轻地按在她眼睛上。 视线被黑暗遮蔽,冰凉的毛巾缓解了眼部的胀痛,安柠舒服的哼了一声,伸手握住女人的手,撒娇道:“谢谢木老师。” 耳边传来女人低低的笑声,“刚才还生我气呢,现在就撒娇了,一会哭一会笑,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呢。” 木老师心情好一点了吗? 安柠在木颜面前向来不要脸,这会听女人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了,心情大好,一点也没有被嘲笑的尴尬,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碰上你就特别容易激动,可能是太喜欢你了吧。” 少年人无心的告白像支利箭似的扎在女人心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木颜慢慢闭上了眼睛,神色有几分痛苦。 以前也是这样。 安柠很少跟别人起冲突,总是乐呵呵的样子,那张可爱的圆脸上好像永远都挂着和煦的笑意,连太阳都不能夺去她的光芒。 可只要一碰上跟自己有关的事,那些在别人那里缺失的痛苦,纠结,愤怒,甚至憎恨都会回到女孩脸上。 第108章 那些情绪出现在安柠的少年时代,正是自己开始疏远她的时候。 她不明白原因,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向自己寻求答案。 可自己没有给,除了越来越冷漠的拒绝,自己什么也没有给她。 木颜到现在都不太敢仔细回忆那段记忆,所以她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怎么能心硬到那种地步。 那不是别人,是安柠,是陪着她一起长大,一次次把她从泥沼中拉出来的安柠。 她怎么忍心? 木颜一直觉得自己是安柠生命中的一个劫难,没有她,安柠会更无忧无虑的长大。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女孩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又变得小心起来,“我知道这样不好,我会改的,给我点时间,还,还有……”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女孩听不见女人心中反复的呢喃,只是顺着自己的话头絮絮叨叨的说下去,“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自控力,老是让你为难,你下次要是不想,直接给我一耳光也行,我皮厚不怕疼的。然,然后也不用为了哄我刻意亲我,我是很喜欢啦,但要是你难过的话,我也会不开心的,我宁愿你不亲我也不想你难过,你愿意哄我我就很高兴了,真的。” 她不知道木颜为什么难过,却又无法强逼着女人开口,只能用这种笨拙的话语表露自己的真心,希望能让木颜开心一点。 可她越是如此,木颜就越是愧疚。 女孩把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捧到她面前,她却只从那心流着血的裂缝中窥见了自己扭曲痛苦的脸。 那些裂缝,全是因为她。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她在心中祈求着,却不能开口说出哪怕一个字,只是闭紧了眼睛,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 “我知道了。” 第52章 小颜颜~ 因为木颜情绪不太好, 再加上之前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安柠就劝她留在住所休息,自己一个人来参加新学员见面会。 中三楼是西郊球场中专用于羽毛球训练的楼栋,训练厅是一个由多个羽毛球场构成的大型羽毛球馆, 占据了一楼大部分空间。 一进入训练厅的大门, 安柠就被这宽敞明亮的空间震了一下, 单从面积和布置来看, 这里比云城大学的羽毛球馆还要阔气得多。 此时训练场最中心的两个羽毛球场球网已经被拆掉,一排排的皮质座椅整齐的摆放着, 用作见面会的临时场地。 安柠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五十, 三分之二的座椅上都有了人, 来参加夏令营的都是圈内有些小名气的年轻选手,因此她一靠近就被人认出来了。 安柠就看见有好几个人拉着旁边的人悄悄说着什么, 她也无心去听, 刚准备随便找个角落里的空位坐下,就听得一个热情的女声在喊自己的名字。 “安柠,安柠, 这边!” 那个语气的熟络程度让安柠差点以为是哪个朋友。 夏令营名单里好像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啊? 她疑惑的转头, 就见第一排正中心的座位上, 一个年纪跟她相仿的女生正笑着冲她挥手,一边挥还一边拍着自己旁边的空位要她过去坐, 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样。 可她确实不认识对方。 安柠敢这么肯定自然是有理由的, 那个女生有一头夺目的粉色长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深邃, 鼻梁高耸, 眼睛是少见的深绿色, 一看就是个混血儿。 这么明显的特征,安柠要是认识绝对不可能不记得。 可不认识归不认识,这会基本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女生热情的呼喊吸引了过来,她也不好直接开口拒绝,只能走到女生旁边的位置坐下,小声的问道:“呃,我认识你吗?” 女生的表情比她还无辜,“不认识啊,怎么了?” 安柠:“……” 不认识你叫得那么亲热干嘛? 女生看着她无语的表情大笑道:“虽然不认识,但我可是久仰大名了,我叫辛慈,之前是梦大体育系的学生,去年去了l国做交换生,今年才回来。” 辛慈,这个名字听教练说起过,好像是去年l国的青联赛冠军? 虽然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自来熟,但女生的热情却又很真诚,并不令人厌恶。 安柠笑了笑伸出手,“客气了,安柠,云大体育系的。” 辛慈抓着她的手用力摇了摇,又用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一副姐俩好的架势低声说:“我知道,我看过你的比赛,明明长得这么萌,流着血还能接着打比赛,酷毙了好吧。” 安柠:“……” 她一时间分不清对方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两人说话的空当,剩下的座位也被人坐满了,一个面容严峻,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拿着话筒走到了第一排前面,“各位学员,安静一下啊,我是本次夏令营的总教练,严飞,今后的两个月将由我带领大家进行训练。” 男人一报名字,原来还有些窃窃私语声的会场彻底安静下来。 严飞,前世界冠军,八年前退役后当了一段时间的国家队教练,后被云城羽球部聘请为教练。 运动员的圈子虽然不如外人所想的那么头脑简单,但总体还是遵循一个基本规则——胜者为王。 所以大家对曾经的世界冠军都很是尊敬。 严飞似乎对大家的安静很满意,停顿了一下才又说:“在场各位都是羽毛球运动的后起之秀,也都是打出了一些成绩才能坐在这里的,不过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本次夏令营将采取比赛积分制,只有积分在前十的选手才能获得进入云城羽球部的资格。” 第109章 此话一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会场又掀起了一阵讨论的浪潮。 安柠记得夏令营的女性学员总共有三十位,也就是三分之二的淘汰率,比往年三分之一的淘汰率高出了一倍,难怪选手们议论纷纷。 这应该算是个下马威,不过对安柠这种佛系的人来说效用不大,她的眼角余光扫到自己身边,辛慈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整个人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瘫在座位上,好像这不是见面会第一排而是她家沙发。 等选手们再次安静,严飞那张板起的脸才稍稍放松下来,“不过各位也不用太紧张,能来到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就算不能成功加入俱乐部,对你们以后的职业生涯而言也是很宝贵的经验,下面请各位简单的做个自我介绍吧,有没有哪位学员想先上来?” “我!” 他话音刚落,安柠身边就响起一声嘹亮的应和,她被那声音震得一抖,转头就见辛慈已经从座位上蹦了起来,高个的女生顶着一头粉发蹦跳向前,几乎是抢过了严飞手里的话筒大声道:“大家好,我是梦城大学羽毛球队的辛慈,今年19岁,擅长单打,超级强的哦,我的目标是夺得本次夏令营积分赛的第一名!” 安柠望着被挤到一旁的严飞微微抽搐的嘴角,忍不住想笑。 刚吓唬完学员们,这边就冲出来一个一点没被影响的愣头青,之前的思想工作算是白做了。 在一个以比赛成绩决定去留的夏令营中做这样的自我介绍,引发别人的不满几乎是肯定的。 台下掌声稀稀拉拉,还有几个爱看热闹的怪叫着起哄,安柠清楚的听见后排的女声啧了一声:“牛什么牛,外国人了不起啊?” 台上的辛慈仍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安柠本以为对方会把话筒还给一边的严飞,没想到辛慈得意的一甩头发,拿着话筒跑回了座位,直接塞她怀里了。 安柠:“……” 对方见她不动,还推了她一把,“愣着干什么啊,上去做自我介绍啊!” 她哭笑不得地站起身,走到前面:“大家好,我是云城大学体育队的安柠,今年20岁,擅长单打,很荣幸能参加此次的夏令营,希望跟大家在训练中共同进步,谢谢。” 她的人气明显比辛慈要高一些,话音刚落在座的学员都鼓起掌来。 安柠说完把手里的话筒递给了严飞,居然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感动。 好歹有人把他这个总教练当回事了。 安柠刚回到座位上,辛慈就凑过来不满道:“你这个自我介绍也太客气了,比赛前要用气势压倒对方,现在也一样,你要宣誓主权,给她们个下马威才行!” 坐第一排还交头接耳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还有你没见自己那句第一一出来底下一半人都在笑吗?到底哪里吓到人家了。 安柠无奈的笑笑,小声道:“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她觉得辛慈这人倒是挺有意思的,就是说话方式有点……脱线,应该是在国外待时间久了还没调整过来。 自我介绍过后,严飞又说了一些明天训练的事项,明天正式开营后,学员就不能随意出入西郊体育场了,每天上午八点要到训练厅集合,只有在规定的休息日才能休息外出。 安柠认真地听着,直到听到学员助理可以跟到训练场地才悄悄松了口气。 等见面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六点,安柠一边给木颜打电话一边往楼上餐厅走。 “木老师,见面会结束了,你来中三楼三楼餐厅,我们一起吃晚饭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看看先帮你打一点。” 木颜大概是睡了一会,话筒中的声音有些淡淡的慵懒,“不用,我很快就到。” 只是听着女人的声音,安柠就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结果刚挂掉电话肩膀就被人揽住了。 “宁宁,在跟谁打电话啊,笑得这么开心,是木颜小姐吗?” 她一偏头,就看到了一束粉毛。 安柠:“你说什么?” 她都没顾得上跟对方计较叫自己宁宁的事。 辛慈怎么会知道木老师? 就算她也磕cp,可总不至于连木老师的名字都知道吧。 对方也是一脸诧异的表情,“难道你不是在跟木颜小姐打电话吗?这可不好,恋爱要忠诚的。” 安柠:“……我是说你怎么会知道木老师?” 说来也怪,明明才刚认识两个小时,她却几乎已经习惯了对方驴唇不对马嘴的说话方式了。 “哦,这个啊,”辛慈一边跟着她往餐厅走,一边随口道,“因为我的床伴是木颜小姐的朋友啊。” 安柠:“……” 不行,果然还是习惯不了。 辛慈看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放轻松,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大家都是成年人,有需求也不丢人。” 就算你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来,这好像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吧? 安柠很少有这种疯狂吐槽别人的时候,主要是辛慈实在太奇葩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满嘴跑火车的。 三楼的餐厅像是高档版的大学食堂,里面的所有菜品都是免费的,安柠打了份土豆牛肉饭,又拿了杯西瓜汁,而辛慈就一直跟在她身后有样学样。 第110章 安柠其实不是太想跟辛慈坐一块的,因为木老师马上就要来了,她直觉两人的性格肯定相处不来。 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一看辛慈对方就对她灿烂的笑,安柠到嘴边的“请你不要跟着我”到最后也没说出来。 不过这次安柠没有顺着辛慈的意思坐餐厅正中央,而是找了个角落里的空位坐下了。 两人刚把饭放好,辛慈看那边有刚切好的西瓜,立刻就跟脱缰野马似的跑出去了。 安柠轻轻松了口气,跟辛慈这种人相处就像坐上了一台抽疯的过山车,停住的时候岁月静好,但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弯自己会不会被甩出去。 她说她的床伴是木老师的朋友,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怎么了?”正想着,熟悉的女人声音在身旁响起,安柠转头一看,就看见木颜站在她身边,女人换了套简单的黑色衬衫长裤,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应该是刚睡醒没多久。 “哦,没事,就是遇见一个比较热情的……选手。”安柠斟酌了一下用句,觉得自己跟辛慈实在还称不上朋友,“刚才我看了一圈,那边是本国餐厅,那边是甜品区,那边是饮料区。”她给木颜大致介绍了一下餐厅的布局,好方便对方直接去拿想吃的菜。 “嗯,我去看看。”女人扫了一眼安柠对面的餐盘,拍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木颜刚走没两分钟,辛慈就端着一大盘西瓜回来了,她把西瓜放在桌子中间,招呼安柠,“尝尝,我刚吃了一块,超级甜。” 安柠的目光还在望向木颜离开的方向,被她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拿了一块西瓜刚吃两口,木颜就端着餐盘回来了,也没跟两人打招呼就直接坐在了安柠旁边。 安柠就见对面辛慈那双绿色眼睛发出了狼一样的幽光,笑容愈发灿烂。 不好。 她本能的感觉不妙,但还没等她把手里的西瓜放下,辛慈就已经笑着伸出手,长臂直接越过窄窄的餐桌伸向木颜的脸,“这位就是木颜小姐吧,真人比视频上还要漂亮……” “啪!”安柠刚要阻止,木颜已经利落的一巴掌拍开了辛慈快伸到她脸上的手,女人锐利的眼神像是结了一层薄冰,声音更是冷得直接能把人冻上,“你谁?” 安柠:“……” 她现在把辛慈赶走还来得及吗? 辛慈显然是没受过这种冷遇,整个人都愣住了。 就在三人僵持之际,一声女人的轻笑从辛慈身后传来。 “哈,你还真觉得自己这张脸对谁都好使啊?早跟你说了别惹她,小心爪子给你剁了。” 安柠下意识地看向辛慈身后,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款步走到三人面前,涂着艳丽红色的唇角微微勾起,揶揄地笑着望向木颜,“好久不见啊,小颜颜~” 安柠差点没一屁股滑到桌子下去。 小颜颜是哪位啊? 那位口出狂言的女子穿着一件用多种鲜艳色彩拼接而成的旗袍,这种艳色且设计独特的服装但凡穿者不够出彩就会变成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但偏偏穿在她身上很是合适,修身的剪裁勾勒出傲人的身体曲线,而女人浓艳大气的五官就像雍容华贵的牡丹,就是再艳丽的衣服也难抢去她本身的色彩。 这位女士看上去就很……容易招蜂引蝶的样子。 安柠不太想用贬义词形容一位刚见面的女士,但她一时又找不出其他词语,说女人招蜂引蝶并不单纯是因为她出彩的长相,更多是因为她的气质,跟木颜完全相反的气质。 如果说木颜脸上写满了“看见人就烦”,那这个女人脸上就写满了“我好喜欢你啊”。 这点从周围男生不时飘过来含义不明但让人很不舒服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安柠看着她那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轻轻点了一下辛慈的脖子。 这是一个过于暧昧的举动,安柠脑中闪过辛慈曾经说过的话。 她的床伴……是这位女士吗? 辛慈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抬头冲女人笑了笑,伸手抓住她柔白的手摩挲着,“你不是说你不来了吗?看来还是木小姐面子大。” 木老师? 安柠赶紧转头去看木颜的反应,却见女人握着餐盘的手指节发白,眼看就要直接把一盘饭菜盖对面女人笑盈盈的脸上了。 “木老师……” 没等安柠出声阻止,对面的女士就像感应到了危险似的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护胸,神色惊恐:“这件旗袍我可喜欢了,你想泼等下次我换件不喜欢的再泼。” 其余三人:“……” 等木颜把手从餐盘上挪开,那位女士才恢复了从容的模样,优雅的在辛慈旁边坐下,对安柠展颜一笑,“你就是安同学?你好,我是颜颜的大学舍友,洛羽。” 木老师的大学舍友? 安柠脑子里回想起倪将客气的笑脸。 怎么感觉一个个都这么特别呢? 虽然被对方笑眯眯的看着有点不自在,但她还是礼貌的笑了笑,“你好。” 木颜的表情就冷漠得多,女人皱眉看着洛羽,语气有些戒备,“你怎么在这?” 洛羽推了辛慈一把让她去帮自己打饭,又笑着看向木颜,“你都能在这,我怎么不能?当然是来陪我家小甜心的。” 木颜的目光扫向辛慈,正准备去打饭的女孩耸耸肩笑道,“之前我收到夏令营邀请函的时候,洛姐姐就说你一定会来,我也是沾了你的光。” 第111章 洛羽做作的擦了擦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毕竟有些人铁石心肠,相处了四年的大学舍友好不容易回国,却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人家也只能这么曲线救国了呢。” 木颜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把餐盘摔眼前人浓妆艳抹的脸上的冲动,之前元紫跟她说过洛羽回国的事,但她确实不想见这人,洛羽跟其他两个舍友不同,虽然整天一副没正形的样子,却心细如发,知道自己不少事情。 自己跟安柠的事被她知道了,少不了要被盘问。 可现在的情况却更坏了,要是她单独跟洛羽见面,顶多也就是被嘲笑两句,现在安柠也在,天知道这人会说出点什么来。 想到这里,木颜也不想跟洛羽再僵持下去,直接对安柠说:“我累了,快点吃完回去吧。” “哦,好。”安柠应了一声,她看出来木老师情绪不太对,也无心再去问洛羽什么事,埋头吃饭。 “真冷漠啊,”洛羽却没有一点被慢待的尴尬,仍是风轻云淡的笑着,“也不知道是谁陪你度过了一年多的颓丧时光,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木老师,颓丧? 听到这句话的安柠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咽下,急忙抬头看向洛羽。 对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一般,笑得跟只狐狸成了精似的望向她,不等木颜阻止就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大四那年,小颜颜情绪一直很不对劲,整天把自己闷在画室里,要不是我偶尔去把她拉出来,估计都要长蘑菇了。” 木老师大四那年,不就是自己出事那年…… 还没等安柠反应过来,就听见身旁的女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呵斥。 “洛羽!” “好好好,我不说了。”洛羽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脸上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人的反应。 安柠茫然地望向木颜,女人没有看她,只是脸色阴沉的看向洛羽,握着筷子的手攥得指节发白。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木颜如此明显的生气,如果说以前生气的木颜像一只懒得理人的猫,那现在的木颜就是一只已经弓起身子伸出利爪呲出尖牙,马上就要挠得人满脸花的猫了。 木老师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件事情。 安柠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追问,就在此时,打了饭的辛慈回来了,见桌上剑拔弩张的样子好奇道:“这是怎么了?洛姐姐你又揩人油?” “我哪有你那么大的胆子,”洛羽笑着把她打来的饭拉到面前,剜下一块小蛋糕放进嘴里,“毕竟我跟颜颜第一次见面就被她泼了一身的颜料,真是印象深刻。” 木老师泼别人一身颜料…… 安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激灵,她敢肯定是洛羽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倒不是偏袒,木老师虽然脾气算不上温和,但从来不会无故找人麻烦。 果然,木颜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 女人冷哼一声,低头一叉子戳穿盘中的葡萄,“如果当时不是你把嘴贴上来,我也懒得浪费那一盘刚调好的颜料。” 两个女孩同时沉默,餐桌上只有洛羽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哎呀,那不是看你长得太好看了没忍住吗?真不经逗。” 木老师的大学生活还是挺……精彩的。 吃完饭,木颜直接一推盘子起身就走,安柠赶紧跟上。 照理说,上次倪将只是表现出跟木颜比较熟她就有点不舒服,这次洛羽都差点亲到木颜了,她应该更生气才对。 但却完全没有,就算是她也能感觉出来洛羽对木颜的态度很奇怪。 与其说她对木颜心怀不轨,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坏心眼的姐姐在调戏口是心非的妹妹。 而且那句关于木老师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的话很明显是刻意对自己说的。 她想提醒自己什么? 安柠望向前面女人瘦弱的背影。 最好的方法果然还是去问木老师。 可木老师会告诉自己吗? 或者说,自己还有必要知道吗? 虽然已经打定了不要因为过去的记忆干扰现在生活的主意,可当真相近在咫尺的时候,安柠又犹豫了。 她想起洛羽的话。 木老师把自己关在画室里。 她又想起那把带着血迹的美工刀。 木老师曾经那么痛苦,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心像被极细的针刺了一下,尖利的疼。 木颜像是刻意在躲避安柠一样,一回到房间就去洗了澡钻进了被窝。 安柠被女人刻意到已经过于明显的躲避弄得哭笑不得,又有些怅然。 她总不愿意去逼迫木颜的。 洗过澡,安柠走到行李箱前,从最内侧的袋子里摸出了一个被软绒布包裹的小盒子。 打开,一枚闪着银光的戒指静静卡在盒子中央。 戒指是她用自己一大半的积蓄买的,想着等签了俱乐部稳定下来,就找个机会跟木颜正式表白。 她很肯定自己的心意,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她只想永远跟木颜在一起。 默默合上盖子,安柠看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鼓包。 可是木老师似乎,还并不能完全信任她的决心。 女孩关上灯,走到木颜床前,掀起被子钻了进去,从背后抱住了女人柔软瘦弱的身体。 第112章 木颜没有动,就像睡着了一样。 但在手揽上对方腰肢的时候,安柠听到了女人一瞬凌乱的呼吸声。 她知道木颜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跟自己说话。 女孩的心在心疼与无奈间拉扯着,她很想告诉木颜不用害怕,只要她不想说,自己是不会问的。 可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把头埋在女人瘦削的肩侧,安静地睡去了。 与此同时,辛慈的房间。 卸下妆容的洛羽显得清丽了许多,女人穿着一件吊带睡裙,望着窗外宁静的夜色沉默不语,神色居然有几分安静的忧郁。 穿着短裤背心的辛慈从浴室出来,一边抖搂头发一边笑着说:“倒是难得见你这么热心的样子,她对你很重要?” 洛羽随手拉上窗帘,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腻死人不偿命的笑意,“怎么,你吃醋了?” “没有,”女孩笑眯眯的望着她,蜜色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手臂上的肌肉轮廓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我又不爱你,为什么要吃醋?” “说得也是。”洛羽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逻巡,舔了舔唇角,走上前爱抚般的抚上女孩的脸。 那双绿色的眼眸如同瑰丽的宝石一样,璀璨而无情的映衬着她的脸。 洛羽满意的笑了,“这样最好不过了。” 她的手按在女孩的肩膀上,轻轻一推,把她推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女人柔软的身体像条蛇一样缠上来,辛慈闻到她身上引人发狂的刺激香味。 她只是笑着扶住了女人的腰,免得她磕碰到床边。 洛羽身子软绵绵的,也特别容易留下疤痕。 她听见女人带着喘息的娇媚声音:“爱这种东西,太麻烦了,你看木颜那个倒霉劲,我才不要跟她一样。” 辛慈笑着闭上眼,顺从地吻上女人送到自己嘴边的软肉。 是啊,爱太麻烦了,所以在你爱上我之前,我是不会爱你的。 第53章 三个吻 第二天早上, 所有参加夏令营的选手在训练厅集合,严飞公布了积分赛的机制,男女单双分训的情况下,30名女单选手将进行一次对抗赛, 胜者能获得积分, 而在下次对抗赛的时候, 会按照积分多少进行对局安排, 简而言之,赢得越多面对的对手就越强, 直到最后一次对抗赛结束后按照积分高低排名。 这也算是比较公平的选拔方式了, 安柠看着站在自己身旁不停打哈欠一副没睡好样子的辛慈,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半封闭式的夏令营主打的就是一个雷厉风行,刚刚宣布完比赛规则, 严飞就要求选手们上前抽签, 抽到的就开始准备比赛。 对于这种类似于抽卡的项目,年轻的选手们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严飞一声令下, 一堆人立刻冲上去围着抽签箱一顿乱摸, 安柠就见刚才还跟没睡醒一般的辛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一头扎进了抽签的人群中, 那叫一个生龙活虎。 安柠:“……” 这也算有力气用在刀刃上了。 还没等她走到抽签箱前,辛慈已经捏着两张纸条从人群中挣扎出来, 塞给她一个。 “你的。” 安柠有些感动她还记得帮自己拿, “谢谢。” 然后她展开一看,上面是一个红色的8,这就意味着她要跟拿到蓝色8的选手对局。 辛慈凑过来一看, 可惜的啧了一声:“唉, 我还想着咱俩先打一局呢, 可惜了。” 安柠的感动瞬间化为乌有。 这会抽签箱那边已经乱成了菜市场,抽到签的选手举着自己的纸条在那喊对手,抽到弱一点对手的人面露喜色,抽到强一点对手的人则郁郁寡欢, “谁是红四?”一个嗓门特别大看上去有点凶的女生举着纸条喊。 “欸,这边!”辛慈举着号码回应了对方。 那女生走过来,一看是辛慈,脸上露出一点不屑,“是你啊。” 安柠记得昨天晚上辛慈发言的时候,出言嘲讽的好像就是这位。 而辛慈像是听不出对方话里的鄙视似的,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是我,我知道你,欧阳梦,今年的省级联赛八强是吗?” 安柠原本还没认出来,被辛慈这么一说她仔细打量女生,才发现当时的省级联赛的八强选手介绍里确实有这位,只是没跟自己对上。 没想到辛慈看上去吊儿郎当的,知道的却很多。 安柠惊讶的当口,就听欧阳梦得意的哼了一声,“知道就好,你早点认输也省得我费力气。” 显然欧阳梦并没有听说过辛慈的名头。 辛慈摇摇头,眼睛中几分揶揄几分认真,“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早点认输,你打不过我的。” 虽然说着跟欧阳梦一样狂妄的话,但辛慈的语气却很真诚,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说完她还指了指一旁的安柠,“这30个人里也就她勉强能跟我打一下,前提是得拿出打省级联赛那天的精气神来,现在这副无关痛痒的样子可不行。” 无辜躺枪的安柠就看着欧阳梦原本就黑的脸涌上一层红色。 那是被辛慈气的。 “谁是蓝8?”她赶紧举着自己的纸条开始找对手,打断了两人的僵持,生怕两人打起来。 毕竟辛慈真诚是真得真诚,欠扁也是真得欠扁。 第113章 “哼,你给我等着。”欧阳梦的视线被安柠遮蔽,丢下一句狠话就去热身了,从那个愤愤的劲头看,活像要去准备揍辛慈一顿似的。 辛慈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说得是实话,她应该考虑一下的。” 安柠:“……你可别说了。” 就在此时,一个弱弱的女声回应了安柠的呼唤,“你好,我是蓝8。” 来者是一个个子比较矮的女孩,怯怯的样子,看向安柠的眼神有几分畏惧。 辛慈一把拍在安柠肩膀上,“你运气挺好的,唔!” 安柠直接捂住了她的嘴把后半句“对手好弱”按了回去。 这女孩应该是知道她的实力,本来就心情不好,再被这家伙一刺激,哭了怎么办。 不理会辛慈的挣扎,安柠对女孩挤出一个微笑,伸出空闲的那只手,“你好,我是红8,安柠,很荣幸跟你比赛。” 直到女孩去热身了,她才松开辛慈。 对方大口的喘着气,笑道,“你可真是个好人。” 安柠不知道她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只能笑笑去热身了。 休息区角落里,两个容貌出众又各有千秋的女人并排靠墙站着,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连带着身后毫无美感的绿色墙面都显出了不一样的高级。 “木老师,那我去比赛了,你要是在这无聊,就出去转转吧。”做完热身的安柠跑来跟木颜交代了一句,等木颜点头才转身往自己的比赛场地跑去。 木颜看着女孩穿着运动服的背影出神,耳边传来洛羽的轻笑,“别看了,再看人家也得去比赛,总不能天天捆你身上吧。” 木颜眉头轻皱,转头看向笑颜如花的女人,“你就这么闲吗?书不用教了。” 洛羽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紧身t恤随着她的动作往上露出一截白玉般细软的腰肢,引得那些原本就不安分的助理们频频回望,“我请了个长假,那边的气候又湿又冷,待不习惯,而且,”她戏谑地笑着望向木颜,“你好像没资格说我吧,论知名度你可比我高得多,那个叫什么折花的天天走穴赚钱,你就在这不务正业?” 木颜斜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提到一半的t恤下摆拉回去,“我不在乎那些。” “是是是,”洛羽拖长腔调,“你就惦记你家小乖狗是不是?” 木颜冷冷地看向她,洛羽投降般的挥挥手,“好吧好吧,不说这些,你的手伤怎么样了?” 木颜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纤细修长的手看上去毫发无损,以往经历过的伤痛并没有在它身上留下痕迹,只有经历者还能清楚的回忆起那种绝望的体验,她面无表情的握手成拳,“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洛羽了然的点头,“那就好,所以,你就打算这么继续下去?” 她没有说继续什么,因为回答的人知道她在问什么。 木颜难得的没有横眉冷对,只是垂下眼眸,“不然呢?” 洛羽脸上还挂着笑,语气却变得冷了几分,“给公主修建一座无病无灾的城堡,让她一辈子呆在里面,她就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多残酷,是不是?” 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似的,木颜闭上眼睛,薄唇紧抿,“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不用我管,”洛羽阴阳怪气的学着她的话,笑道,“我不管你,你说不定就死在画室里了。” 木颜没有反驳她的话,一双细眉皱得更紧。 “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颜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洛羽望向远方的球场,矫健的年轻人们像一只只凶猛的野兽,在规定好的角斗场中辗转拼杀,“你不是为了她,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因为一遇上跟她有关的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木颜沉默良久,冷哼一声,“那你呢?总不至于真是为了我回来的吧?” 洛羽嗤笑,“回答不了问题也不用攻击我啊,我回来当然不全是为了你,”她的目光落在球场上那一抹显眼的粉毛上,“那孩子作为床伴真是太完美了,活好体贴不粘人,一时半会我还真舍不下她。” 木颜挑眉望过去,女人睁着一双浓妆艳抹的狐狸眼无辜地看着她,“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人这一辈子这么短,及时行乐才是正经。” 木颜扯了扯嘴角,嘲讽道:“夜路走多了早晚见鬼。” “嘶,”洛羽倒吸一口凉气,伸手锁住她的脖子,“怎么说话呢你,自己过不舒坦就来咒姐姐我是吧?” 木颜也不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我数三下放开我,否则后果自负,三,二……” 没等她一字出口,女人就已经利索的放开了她,整个人都往旁边挪了一步,哀怨道:“放开了放开了,真不经逗。” 与此同时,安柠的比赛已经开始。 那个女孩确实不是她的对手,第一局安柠赢得很轻松,连汗都没怎么出。 而从对面女孩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她要是这时候再狠下心说两句垃圾话,第二局就不用打了。 安柠轻轻呼了口气,走到颓丧的女孩身边,“你打的挺好的,只是爆发力有点弱,之后的训练里多进行一些力量训练,应该会好一点。” 女孩鼻子一酸,她本身就是个不太自信的人,每次比赛被对手嘲讽后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搞得她都对比赛又心理阴影了。 第114章 抬头望着安柠和善诚恳的脸,她弱弱的问了一句,“我真的打得还可以吗?” “嗯,”笑容如太阳般温暖的女孩回应了她,“至少是平均水平了。” 这当然不是假话,事实上只要能来到这的人,在同龄选手中最次也是中等水平以上。 得到鼓励的女孩吸了吸鼻子,坚定的点了点头,对安柠道:“剩下的比赛我会努力的,也希望您全力以赴。” 安柠笑着点头,“一定。” 这边正岁月静好呢,忽听得隔壁球场传来一声女孩的怒吼。 “混蛋!” 安柠循声望去,先看见一头耀眼的粉毛。 在隔壁球场比赛的正是辛慈和欧阳梦,此时欧阳梦就像某些愤怒指数爆表的游戏人物一样怒目圆睁,指着辛慈不住的咒骂。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安柠都能看到她头上突突直跳的青筋。 辛慈那家伙到底干什么了把人气成这个样子。 安柠看向对场的辛慈,粉色头发的女孩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抱着球拍看欧阳梦跳脚,那个闲适的样子简直像在看动物园的大猩猩表演节目。 安柠隐隐约约听见她轻飘飘的声音,“我都说了你打不过,赶紧认输吧,咱俩都能休息。” 安柠发现辛慈真得很擅长用最真诚的语气挑最大的火。 果不其然,欧阳梦的咆哮声随之传来,“我今天非打赢你不可!” 安柠默默地转回视线,对女孩说,“我们继续吧。” 剩下的比赛并没有出乎意料的发展,女孩最后还是输了,但却没有太多的难过,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解脱感,跟安柠握手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谢谢,就去休息区休息了。 安柠原本想直接去找木颜,但隔壁场传来的动静实在大到让人无法忽略,她看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在围观,想到欧阳梦之前的怒吼声,安柠有些担心,走到观看区朝场内看去。 此时场内的比赛已经接近尾声,第二局辛慈9比2领先。 比赛打成这种情况,说明双方的实力差距还是比较大的。 事实上欧阳梦也确实表现得很吃力,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脖子往下躺着,脸色通红,很明显的体力透支症状。 但尽管如此,她依然像只不愿束手就擒的困兽一样做着垂死挣扎,每打回去一个球,就发出一声怒吼,好像打得不是球而是对面选手那张叫她讨厌的脸。 反观辛慈,粉发女孩没有一点疲惫的迹象,表情是一种冷淡的厌倦,像是一只已经玩够了狩猎游戏的猛兽,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猎物体力耗尽,一口咬断它的喉管。 比赛时的辛慈,跟平常完全不一样,压迫感十足。 她确实是安柠见过最强的青年选手,无论是进攻防守,体力爆发力都没有明显的短板,安柠毫不怀疑她去打职业赛也能取得相当亮眼的成绩。 但就算再强要把对手打成这副近乎崩溃的模样也不是简单的事。 安柠又看了一会,觉得这应该主要归功于辛慈花哨的打法。 打个比方,两个人决斗你技不如人,对手把你一剑秒杀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她要是一边烧烤一边勒你脖子,时不时还哼首歌。 那是个人都会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更何况是本来就跟辛慈有过节的欧阳梦。 看着她那疲惫不堪又暴跳如雷的样子安柠都有点同情她了。 可比赛就是比赛,强就是强,不会像动漫里一样谁小宇宙爆发就让谁赢,欧阳梦的愤怒除了加剧她体力的流失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终于,最后一发决胜球,欧阳梦半扑在地上,伸出的球拍却还是没能够到球,雪白的羽毛球轻盈的落在地上,宣告了这场比赛的结束。 安柠听到身边围观者长出一口气的声音,“我的天终于结束了,这哪是打比赛,简直是上刑。” 她深有同感。 辛慈像没事人一样在比赛结果上签了字,走到球网前,笑着伸出手,对还坐在地上的欧阳梦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安柠:“……” 这个时候就不要放垃圾话了啊,你没看见欧阳梦吃人的眼神吗? 欧阳梦没有跟辛慈握手,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起身去签字,辛慈耸耸肩,没有一点被冒犯的不悦,提着球包走到安柠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脖子笑道:“你也赢了吧,走走走,去找洛姐姐她们,快该吃午饭了,我早上就喝了一袋牛奶,现在都饿透了。” 安柠只能在心里庆幸欧阳梦没听见这句话,不然非得当场气死。 两个年轻人在休息区找到了木颜和洛羽。 辛慈没说自己赢没赢,洛羽也没问,上前抱着她的脸就是吧唧一口,“宝贝真帅!” 安柠看了眼辛慈脸上的口红印,默默转头望着木颜。 木颜的眼角余光扫到洛羽正笑着看这边,一时间颇觉颜面无光,但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安柠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只能羞怒的看向期待的女孩,“看我做什么?” 安柠想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脑袋,“没什么。” 木颜顿时感觉自己像极了某些苛待孩子还恶人先告状的父母。 洛羽噗嗤一声笑了,“赢了比赛还这么凶,安同学我要是你,非不要她不可。” 木颜还没来得及怼她,原本垂头丧气的女孩已经用一种很严肃的眼神望向了洛羽,“请不要这么说,木老师怎么做是她的自由,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跟她生气。” 第115章 木颜心头一震抬头望去,就见女孩浓眉紧锁,明明长着一张可爱的脸,却因为认真的表情而硬生生多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仿佛洛羽说了木颜一句是犯了天大的罪过一样。 心中的愧疚感像涨潮一样涌上来。 洛羽被噎了一下,笑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言罢还转头对辛慈道,“学学人家,多会疼人。” 辛慈笑眯眯的举起一根手指,“人家是正经情侣,我们又不是,我们只是……” 安柠一把捂住她的嘴,“好了你不用说了。” 倒也不用这么直接。 短时间内连着被噎两次,就算是洛羽一时间也没了再开口的欲望,木颜还陷在对安柠的愧疚中,所以在午饭的时候两个女人都异常沉默。 安柠有心想去哄木颜,但又怕洛羽在旁边说什么话惹得木老师更生气,只能暂且忍耐。 而辛慈估计是四个人里面最自在的,吃饭的间隙还在拉着安柠复盘今天的比赛。 安柠的心全都飞到木颜那了,加上她今天的比赛确实平平无奇,就是靠强悍的身体素质碾压了对方,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辛慈却发表了很长一段关于欧阳梦的打法分析,最后得出结论,“总之呢,在跟她的比赛中,我发现她对边线区的防御非常弱,就一直往那边打,再加上她本来就心态不稳,被我赢了一局以后就彻底崩溃了,所以说加强抗压能力也是很有必要的。” 安柠原本只是随便听听,却越听越心惊。 只是一场比赛而已,辛慈就把欧阳梦分析的这么透彻,恐怕连欧阳梦自己都不会这么清楚自己的弱点。 安柠看着辛慈的笑脸,背后却有些发凉。 这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嗯,怎么了?”察觉到她的眼神,辛慈停下夹菜的动作,一脸茫然地看向她。 好像一离开赛场,她就会变回那个脑回路清奇没心没肺的女孩。 “就是很羡慕你的分析能力吧。”安柠由衷的说,她比赛后也会复盘,但要把对手的缺点一条条的列出来,却是做不到的。 “这有什么?个人有个人的打法,”辛慈不在意的笑道,“我还见过职业选手被身体素质超强的业余选手碾压呢,你说他不比对手会分析吗?比赛嘛,能赢就好,而且,”粉发女孩的目光落在对面洛羽的身上,压低了声音,“说起羡慕,是我该羡慕你才对。” 安柠:“?” 她总感觉辛慈最后那句话不是在说比赛,而且对方刚刚望向洛羽的眼神,既不像平日里那般虚浮,也不像比赛时那样冷漠。 那是一种……介于惆怅与无奈之间的眼神,就像一个身无分文的人望着摆放在橱窗中的精美商品一般。 这种眼神出现在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辛慈身上,实在是有些违和,所以连安柠都感觉出不对劲了。 可惜洛羽此时正低头吃饭,并没有注意到辛慈的眼神。 比赛后的半天是休息时间,安柠跟木颜往住处走,路上女人一直沉默不语,安柠心中忐忑,悄悄握住了女人垂在身边的手。 那纤细的手轻轻挣动了一下,便再没了反应,算是默许了被安柠牵着。 安柠轻轻松了口气,看来木老师没有生自己的气。 进了房间,安柠顾不上去洗澡就先按住女人的肩膀,直视着她低垂的眉眼认真道:“木老师,今天上午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她也没法撒谎说自己不想要祝贺吻,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 女人深潭一样的眼睛慢慢转动,抬起眼望着对面女孩真诚的脸。 安柠要是跟别人谈恋爱,就不用这么憋屈小心了吧。 想到这里,心被愧疚感啃食出的大洞涌进嗖嗖的冷风。 我要是你,就不要她了。 不要……不要我。 女人纤细的眉眼皱起,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恐惧的光。 安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领口就被人拽住。 她对木颜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就那么轻易的被拽得低下头。 女人柔软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 这是怎么了?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二个吻落在脸颊,轻飘飘的蹭过。 安柠抖了一下。 第三个吻印在唇上,带着女人唇上的清甜和她脸上咸涩的汗意。 三个吻之后,木颜才放开了她。 安柠呆呆的望着女人,而木颜侧过头,只留给她一只通红的耳朵。 “恭喜你比赛胜利,”女人见她不动,轻轻推了她一把,嘟囔道,“快去洗澡,一身的汗,难闻死了。” 安柠行尸走肉一样走进浴室,直到凉水从头顶浇下,她才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 所以木老师刚才算是……给了自己祝贺吻。 洛羽亲了辛慈一下,而木颜还了她三下。 安柠一边调整水温一边摸着唇傻笑起来。 木老师好可爱。 与此同时,刚洗完澡的辛慈从浴室中出来,正听见洛羽在给人发语音。 女人依旧是那副甜得腻死人的语气,“宝贝,早点睡吧,mua。” 不要表露出来任何跟爱有关的情绪。 辛慈笑嘻嘻的看着床上的人,“这又是在跟哪位甜心聊天啊?” 第116章 洛羽随手把手机丢到一旁的床头柜上,眯着眼看她,“你吃醋了?” 辛慈走上前一把掀开女人身上的被子,捏了一把她软乎乎的大腿,留下一个清晰的红印,“怎么会?” “我只是担心影响到我们接下来的活动而已。” 洛羽大笑着把她拥进怀里,“放心,现在姐姐最喜欢的是你。” 不然她就会逃走了。 第54章 残骸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安柠跟夏令营的其他选手也逐渐熟络起来,成了见面都会问好的同学,之前跟她比赛的女孩更是成了她的铁杆迷妹,每次见面都要九十度鞠躬, 搞得安柠挺不知所措的。 倒是辛慈, 虽然长着一张很有吸引力的脸, 整天脸上也挂着笑, 但因为那神奇的脑回路和噎死人不偿命的真诚,成了夏令营中极少数被孤立的对象, 除了安柠几乎没什么人愿意跟她说话, 欧阳梦更是每次看见她都要附赠一个大大的白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辛慈本人对这种处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影响的迹象,就像早就习惯了一样, 该吃吃该喝喝该拉着安柠满嘴跑火车跑火车。 至于木颜和洛羽, 两人的关系依旧算不上融洽,经常一句话说不对就演变成肢体战争,不过因为洛羽往往认怂的极快, 至今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 而安柠最近因为训练的繁重, 加上木颜情绪的不对劲也一直没再缠着木颜做点什么, 两人除了每天相拥入眠,倒是真过出了姐妹的样子。 安柠以为日子会这么平静的过下去, 直到夏令营结束取得职业选手资格的她跟木颜表白, 却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第四次积分赛第五组:安柠对辛慈。”一天早上,训练开始前,严飞宣布了明天积分赛的名单。 此言一出, 几乎所有选手都下意识的往安柠辛慈两人的方向看, 大家都知道这两人经常一起行动, 身后还跟着两个大美人,属于夏令营中的明星小团体了。 安柠看到好几个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虽然她俩不论谁输剩下的积分也不至于掉出前十,但两兽相争总有一伤,而且她俩这局对上就表示其他人不用担心再遇上她俩,当然是件喜事。 倒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安柠心中苦笑,她虽然惊讶,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和辛慈到现在的三场积分赛都没有输过,撞上是迟早的事。 转脸望向身边的辛慈,对方没有一点遭遇强敌的不安,反而兴奋的笑着,见她望过来,冲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安柠知道她的意思——总算碰上个能打的了,你可得好好表现。 她只能点点头,她倒没有辛慈那么兴奋,但多少有些期待,实力相当的对手不仅是竞技体育的魅力所在,更是选手增进实战水平的绝佳机会。 中午吃饭的时候,洛羽对此事发表了评价,女人笑着给两人一人扔了块橙子,“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误打自家人啊,你俩觉得你们谁能赢?” 安柠:“呃……” 哪有比赛没开始就先让参赛选手预测结果的? 她是觉得辛慈赢面大一些,但对上对面木颜担忧的眼神,这句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她说不出来,有的人可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辛慈咬了一口橙子,酸得脸都皱成一团了,还不忘回答洛羽的问题,“我觉得我能赢,不过也不一定,要是她拿出省级联赛那天的劲头,我也可能会输。” “啊哟,这么谦虚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不容易,”洛羽用胳膊肘撞撞身边的木颜,笑道,“我记得那场比赛,比完你是不是跟小宁宁激情相拥来着?” 安柠摆手,木颜瞪她,辛慈却读不出气氛似的接着说,“哦,所以那场比赛是因为木小姐在宁宁才打得那么好吗?那你这次最好再给她点奖励,不然她肯定三局都打不满。” 安柠:“……” 她现在多少理解欧阳梦的心情了,这家伙有时候说话是真得不留情面。 对桌女人黑色的眼眸淡淡地望过来,安柠连忙挥手,“不用,不用,我会努力的,呃,争取打满三局。” “哈哈哈,”洛羽笑着拍拍木颜的肩膀,“小宁宁不好意思了哎,这样吧,咱俩打个赌,你家宁宁赢了我就给你写幅字,我家辛慈赢了你给我画张画,怎么样?就当彩头了。” 安柠刚想说不用,木颜就已经点头,“行,我等着你的字。” 安柠顿时有种压力山大的感觉,但又有些感动,毕竟木老师也是为了她。 就在她暗暗给自己鼓劲的时候,一杯水被推到她面前,安柠疑惑地抬头看去,对上木颜平静的眼,女人眼珠朝旁边望着,并没有直视她,“输了也没关系,尽力就好。” 安柠:“……” 女孩沉默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心像被泡进了粘稠的蜂蜜里一样甜蜜柔软,“嗯。” 洛羽一副被酸倒牙的样子,“你也太宠她了,”言罢又对辛慈正色道,“我可没那么心软啊,你要输了这一星期就自己睡,我等着拿她的画装修新房呢。” 辛慈耸耸肩,笑道:“我尽力吧,就怕你先忍不住。” 午餐时间就这么在混闹中度过,下午安柠辛慈两个人要到外面的操场上训练,安柠怕木颜晒着就让她回住处等自己,到时候给她带晚饭回去,而洛羽则直接给了辛慈一个飞吻让她加油,自己年纪大怕晒就先回去休息了。 第117章 夏日午后的阳光炽烈炎热,选手们在一顿训练后一个个都成了蔫儿耷拉脑的白菜,游魂一样飘去浴室洗了澡就结伴朝餐厅走去。 安柠洗完澡才发现自己记录每日训练进度的本子忘在训练厅了,于是跟辛慈说了一声自己往训练厅走去。 无人的训练厅没有开灯,显得十分昏暗,但即使如此,在进入训练厅的那一刻,安柠依然看见了角落里一个鬼祟的身影抖了一下。 “谁?!”她大喊一声,伸手啪的一下按亮了顶灯。 一张熟悉的脸正几分惊恐的望着她的方向。 欧阳梦,她在这里做什么? 安柠一愣,眼睛下意识的往欧阳梦慌乱往后藏的手上看去。 女孩的手上,拿着一个花哨的粉色水杯,手里还攥着一团什么东西。 那是辛慈的运动水壶,训练厅是有储物柜的,可辛慈从来都不肯安分把东西放在柜子里锁着,有时候急着吃饭就直接往包里一塞找个角落一扔就走。 以辛慈跟欧阳梦的关系,自然不可能是欧阳梦好心来帮她整理东西。 看着对方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即使是安柠也能猜到她在做什么。 她在给辛慈的水杯下东西,会影响到明天比赛的东西。 这跟投毒有什么区别?就算两人有过节,这么做也着实太过分了。 安柠皱紧眉头,愤怒地朝着那边跑过去,“你干什么呢?!” 欧阳梦被她的怒吼吓得一抖,但仍是没有放下手中的杯子,原本惊慌的脸上反而轻松了许多,她低声道,“不要喊,这事你知我知,报了仇我心里舒坦,你也不用担心明天的比赛了不是吗?” “你……”安柠顿时有种被侮辱了的恶心感觉,作为一个比赛选手她是想赢,但欧阳梦的行为却是任何一个有道德底线的运动员都无法容忍的,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冷言道,“我用不着,你现在赶紧把东西放下,跟我去找教练说明情况,不然……” 欧阳梦突然把手里攥着的东西往嘴里一塞,安柠一惊伸手想拦,对方却已经喉咙一动把那东西咽了下去,有恃无恐地看着她,“你装什么呢?这可不是毒药,只是一点会引起肠胃不适的东西,现在你没有证据,教练会信你的一面之词才怪!” “你!”安柠被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却又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哈哈哈,你才是够勇敢的,泻药说吃就吃啊,”就在此时,一声轻笑从两人身后传来,安柠身子一震往后望去,却见辛慈手里举着手机施施然的走过来,“该说你蠢还是聪明呢?知道趁场馆监控检修的时候来下毒,就不知道水杯上的指纹也算证据的吗?” “不过现在也不用那么麻烦了,”辛慈晃晃手里的手机,“我的手机像素很好的,连声音都录下来了,你觉得这个当证据够不够?” 欧阳梦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颓然坐倒在地上,手里的水杯跟着落下,坠落在橡胶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不多时,工作人员把欧阳梦带走了,出了这种事情,无论她之前成绩如何,被立即淘汰都是肯定的。 安柠望着神色淡然的辛慈,疑惑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她记得辛慈是直接往餐厅去了。 粉发女孩望着欧阳梦被架走的身影,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她以前肯定没怎么干过坏事吧,今天一天目光都粘在我身上,真叫人头疼。” “你既然早就知道,那你……”安柠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她记得今天自己想拿记录本的时候就是被辛慈打断的。 想必即使今天她忘了记录本这件事,一直跟着她的辛慈也会提醒她的。 对方不只防着欧阳梦,也在试探她,如果她刚才没有拒绝欧阳梦的提议,那现在被带走的就不只欧阳梦一个了。 想到这里,安柠比刚看见欧阳梦投毒还生气。 她虽然不太理解辛慈的行事方式,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也已经把对方当成朋友了。 被自己的朋友这么防备,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 安柠一句话也没再跟辛慈说,转身就走。 “哎哎哎,别生气啊!”辛慈从后面追上来,想要揽安柠的肩膀。 安柠一把甩开,又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能瞪了没事人一样的辛慈一眼,“麻烦您自己去吃饭吧,我不会再跟您一块了。” 高挑的女孩径自走出了训练厅,偌大的空间只剩下辛慈一人。 “哎呀哎呀,”粉发的女孩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神色复杂的望着训练厅敞开的半扇门,“这叫什么来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片刻,女孩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可真是够讨人厌的。” 安柠盯着盘里的色香味俱全的饭,明明饿得厉害,却一口也吃不下去。 一想到辛慈的所作所为,气都气饱了。 一个餐盘轻轻放在她对面,安柠一抬头就看见一头耀眼的粉毛,她一言不发端起盘子就要走。 “你先听我说句话,浪费不了你一分钟,”辛慈伸手按住她的餐盘,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安柠有心想直接走,却又被对方脸上的表情镇住了,愣了几秒的工夫,辛慈已经说完了后半句话。 “对不起,”女孩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低下头鞠了个半躬,规矩而认真的说,“我这个人性格有问题,你把我当朋友,我却这样对你,真得很抱歉。” 第118章 跟她平日里那种以气死人为目的居高临下的真诚不同,这次的辛慈语气竟然有些卑微,叫人生不起气。 “……”安柠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想说没关系又实在没消气,只能沉默的望着对方。 辛慈见她已经没有要走的意思才坐下,脸上也没了那种轻浮的笑,只是平静的望着她开口道:“虽然犯错后给自己找借口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不过还是容我辩解一下吧,我确实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没等安柠接话,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出生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富裕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家人间都想让彼此去死好继承家业的程度。” 安柠心里微微一颤,“你没必要……” 她想说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这种隐秘的过去已经属于童年阴影的范畴了,她不认为她跟辛慈已经交心到了这种地步。 辛慈摆摆手,“无所谓,我都说了,”她笑道,“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就算你因为这件事不再把我当成朋友,你对我的意义也是一样的,朋友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安柠被她这一套自说自说搞得又感动又想笑,没有再阻止辛慈说下去。 “不过那些豪门恩怨一开始对我没什么影响,我爸是我爷爷最喜欢的孩子,我出生的时候他才30岁,”辛慈表情平淡,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再加上我是个女孩,所以没人把我当成竞争对手,可是我爸到了45岁,也还没能有第二个孩子,”她耸耸肩,“他身体有问题,有我这么一个已经是老天怜悯他了。” 安柠想象了一下之后的事情,望向辛慈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就跟你想得一样,”辛慈笑笑,拨弄着面前的果汁吸管,“我那些原本对我很好,我也一直觉得她们是好人的叔叔阿姨们用了各种手段想整死我,下毒,绑架,甚至雇了杀手想直接把我撞成一团烂肉,直到我签了契约无论以后情况如何都不会插手家族生意,这些倒霉事才算远离了我。” 安柠:“……” 虽然她还在生气,但她却也理解了辛慈的所作所为,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没心理变态已经算是人类楷模了。 “嗯,不过这是我的事,”辛慈那双绿色的眼睛安静的望向她,“不管以前经历过什么,都不是我现在怀疑你的理由,所以你依然有生气的权利,我只是想跟你解释一下,我不想让我的朋友伤心。” 安柠不知道说什么,沉默半晌,才吐出一句,“你以后不要这么做了,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辛慈微微松了口气,笑道,“不过说真的,就算你没有阻止欧阳梦,我也不让你跟她一样的,人都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但你是我的朋友,我愿意给朋友改过自新的机会。” 安柠瞪了她一眼,心里却因为这句话舒坦了一点,“那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啊?” “不不不,”辛慈摇头,“你还是接着生气吧,毕竟你是我见过最高尚的人之一,对我这种人,你怎么生气都不为过的。” 话说到这,她托着下巴看着安柠,眼神中有几分羡慕,“你这种人被人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难怪木颜小姐那样的人都会放不下你,真叫人羡慕。” 听她提起木颜,安柠原本平静下去的心猛地揪起,连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嗯,因为我们爱得人很相似啊,”辛慈把盘子里的菜摆成一圈,围着堆起的米饭“冷漠待人也好,游戏人生也罢,都是她们自我保护的手段,我也有过那样的时间所以比较了解,”她嘴角勾起一丝悲凉的笑,“在那被心墙阻挡的世界内部,只有她们自己一个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好像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被摧毁。但那其实是很痛苦的,因为会那么做就表示,她们并不能完全阻绝这个世界的影响,她们的心比绝大部分人都脆弱敏感,该怎么形容呢,”辛慈拨弄着青菜直到它组成一个完整的圆,把米饭彻底包在里面,“坚实的城堡里,只有一个哭泣的小孩恐惧着外面的世界。” 安柠沉默不语,眼前浮现出木颜冷漠的脸,好像除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女人鲜少会出现其他的表情。 她没法反驳辛慈的话,即使这话说得木颜洛羽这样的人中龙凤跟残次品一样。 “不过,你比我幸运得多,”辛慈话锋一转,眼神带着几分祝福看着她,“从我对木小姐的观察来看呢,你不在城堡之外,恰恰相反,你是她想要拉进城堡里保护起来的人。” 安柠心头巨震,呆呆地看着辛慈,对方却只是笑着,“她很爱你啊,爱到不知如何是好的地步,要知道对于一个城堡外的人而言,城堡里面的世界是很无聊的,所以她既想靠近你又舍不得锁住你,不是吗?” 安柠依旧沉默着,满脑子都是木颜亲吻她之后纠结痛苦的表情。 木老师,真得是这么想的吗? “明天的比赛如果你想赢的话,我可以输给你,算是给你赔礼道歉,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羽毛球对我而言,就是个打发时间的玩具罢了,”辛慈似乎是觉得自己今天说得够多了,语气有些疲惫,“拿到一个好的名次对之后的职业生涯也会有点帮助,我保证不会有人看出来。” 安柠原本还在想木颜的事,听她这么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不着!你是不是又在试探我?” 第119章 “没有没有没有,别生气,”辛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说得是实话,你情我愿的事就不算作弊,这叫利益最大化。” 安柠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口饭算是解决了晚餐,把餐盘一推,正色道:“那我也再说一遍,用不着,你让我别人也不会让我,比赛就要堂堂正正的,明天你一定要全力以赴,不然我就真得不把你当朋友了。” 说完起身去给木颜打饭。 辛慈托着下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声,“太阳一样没有阴影的人啊,真叫人羡慕。” 安柠回到住处,笑着对开门迎接她的木颜说,“木老师,今天有鱼汤,我尝了没什么腥味,给你带了一点。” 而木颜只是把她拉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满道:“他们就真让你在外面晒了半天?没晒伤吧?” 安柠摇摇头,把饭盒塞她手里,催促道:“趁热吃,一会凉了吃了要胃疼的.” 木颜在餐桌旁吃饭,却见安柠没有既没有去洗澡也没有凑过来,她有些奇怪地望向女孩,发现对方就坐在不远处,呆呆的看着她,神色有几分纠结。 她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女孩慢慢摇摇头,半晌才又看向她认真道,“木老师,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木颜:“?” 这是怎么了。 她想要细问,安柠却说自己累了先睡,没有给她再发问的机会。 安柠不知道辛慈说得是不是真得,也不舍得去逼迫木颜,她只能一次又一次表白自己的心意,希望女人明白。 第二天上午,安柠跟辛慈的比赛场地早早就围了不少选手,现在两人算是大家默认的夏令营前二,所以都想通过比赛学点什么,严飞也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允许她们看完两人的比赛再进行自己的对决。 洛羽笑着问木颜,“昨天忘记问了,你觉得谁会赢?” 木颜冷冷地瞥她一眼,“我不是说了吗?我等着你的字。” 洛羽哈哈一笑,“那我也等着你的画喽。”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开始,羽毛球飞起,两个年轻而矫健的身影顿时像两头进入捕猎状态的猎豹一样飞跑奔腾起来。 好强。 这是安柠第一时间的想法,她现在可以肯定辛慈没有放水,因为从未有过的压迫感正从对面球场层层叠叠的涌过来,叫人喘不过气。 粉发的女孩双腿微曲,面无表情,绿色的眼睛随着球的轨迹而转动着,她没有使用在面对欧阳梦时那种花哨的打法,每一个动作都像被计算好了一样恰到好处,不浪费一点多余的体力,起跳间白色的运动服像云朵一样舒展开来,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一样让人望而生畏。 体能,技术,爆发力自己都没有优势。 在发球的间隙,安柠望向场外,对上一双担忧的黑色眼眸。 她知道木颜不是因为跟洛羽的赌局,只是担心自己。 所以她不想输。 安柠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抗住了辛慈的追击。 比分以一种极其焦灼的形式交替向前,2比1,2比2,3比2…… 观众们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就像此刻在场上的不是两个容貌姣好的年轻人,而是两只互相撕咬血肉的凶兽。 洛羽可能是围观者中唯一一个还有心思开玩笑的人,她本想跟身边的木颜说这俩人够拼的,一点朋友情分也不讲。 刚偏过头,就先注意到了女人攥的指节发白的拳头。 她默默的转头继续看比赛。 她还是比较了解木颜的,这时候说话百分百会真得会被揍。 第一局比赛的终结哨吹响,安柠以30比29的比分艰难的拿下了第一局。 对局的两人身上都见了汗,裁判示意她们休息两分钟后继续下一局。 安柠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却注意到辛慈望向她的眼神很奇怪。 女孩的眼神在她右半边身子逻巡了几遍,神色凝重,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走到场边休息去了。 在赛场上安柠也没法追问什么,走到场边对木颜笑了笑,“木老师我赢了。” 女人什么也没说,把手里拿着的水杯递给她,心疼的用毛巾轻轻擦去她头上脸上的汗。 倒是旁边的洛羽拍了拍手,“好帅好帅,不过我得先去安慰我家小甜心了。”说完就拿着水杯朝另一边坐着的辛慈走去。 木颜看着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喉咙里那句赢不了也没关系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是她也能看出来,这场比赛比安柠之前遇到过的都要吃力。 她不想看安柠那么累,事实上如果安柠愿意,她宁愿一辈子养着她,只要她无忧无虑就好。 但她知道安柠肯定是不愿意的,从小就是这样,她虽然比安柠大,但其实两个人之间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安柠在照看她。 哨声响起,木颜最后什么也没说,目送着女孩又一次踏上赛场。 这一局一开始,安柠就感觉出了辛慈的不对劲,跟刚才满场开花的打法相比,这次辛慈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右半场,攻击力度也比之前弱了不少。 她在放水? 疑虑一闪而过,安柠却差了一点没接住那个轻飘飘的球,1比0。 不对,安柠心中疑惑,按照她的速度,刚才那个球没理由接不住的。 第120章 之后的比赛这种情况却一直在不断重复上演,安柠无论如何努力,离球总是差一点,比分被逐渐拉开,最后辛慈以21比15拿下了第二局。 安柠怔愣着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慈却像个已经得到答案的老学究一样神色淡然,望向她的眼神却有几分难过。 “安柠,”她叫住了准备去场边休息的女孩,闭上眼睛,眼皮微微抖了抖,片刻后才开口,“不要再打了,你已经输了,或者……我们之间的约定依然有效。” 此刻她的语气中没有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真诚,倒是有点惋惜的忧伤。 安柠知道辛慈说的是实话,对方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弱点,但她只是笑了笑,“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有输有赢才是比赛,别看不起我,辛慈。” 辛慈垂下眼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安柠走到场边,对紧皱着眉头的木颜抱歉的笑了一下,“木老师,我可能要害你输一幅画了。” “没关系,”女人立刻就回应了她的话,顿了一下,“你不打也可以,真得不要紧。” 之前安柠跟阮可儿比赛时摔得头破血流的脸在脑海中闪现,女人攥紧了手中的运动水壶,第二局末尾的时候,安柠已经接近体力透支的边缘,每一次扑救接球都让她呼吸停滞。 她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拉着女孩的手求她不要打了。 她知道安柠不会同意。 果然,女孩摇了摇头,温柔而坚定的望着她,“我已经长大了,木老师,我是个比赛选手,不能临阵脱逃的。” 她只能看着安柠的背影又一次离开。 这或许也是一种惩罚吧,木颜想。 在她疏远安柠的过程中,女孩曾经多少次这样看着她的背影呢。 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第三局的开始哨声吹响,这一次不再是旗鼓相当,而是辛慈单方面的碾压了安柠。 安柠也确定了第二局的辛慈只是在试探自己,因为这一次,辛慈依旧是进攻她的右场,攻击力度却比第二局强悍了不只一个等级。 对方没有给她一丝反抗的机会,用最快的速度终结了比赛。 第三场比分21比5,辛慈胜。 在终局哨声吹响的时候,安柠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而辛慈没有理会让自己在比赛结果上签名的裁判,绕过球网走到安柠身边,伸出手,“你没事吧。” 安柠笑着摇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借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是我输了,你确实比我强。” 辛慈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否认她的话,“我想着早点打完,你也能早点休息。” 安柠笑,“你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啊。” 两人一起在比赛结果上签了名,围观的选手们都鼓起掌来,她们也是真服气了,别看安柠输了,让她们任何一个人去跟安柠打,也是落败的结果。 安柠借着辛慈的肩膀支撑着身体,对跑过来的木颜笑,“对不起啊木老师,确实打不过。” 女人只是板着脸把她从辛慈手里接了过来,让她撑着自己,安柠瑟缩了一下,“我身上都是汗……” 被女人泛着泪光的眼睛瞪了一下,不敢说话了。 洛羽也没再提赌局的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辛慈的脑袋,“好啊,说让你认真打你还真玩命啊?” 辛慈揉了揉被敲的地方,又恢复了那副轻佻的模样,“这不怕你真让我一个人睡吗?” 四人在场边休息了好一会,才起身往餐厅走。 此时还不到午饭时间,大部分选手还在训练厅比赛,餐厅空空荡荡。 “宁宁,你之前是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吗?”等在角落里的空桌坐定,辛慈扫视了一眼四周,低声对安柠说。 很明显之前在训练厅她担心安柠的弱点被人听了去,才挑这个时候说。 她的声音虽轻,在座的四个人却全听见了,洛羽眉毛一挑,木颜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攥紧,抬头死死的盯着辛慈。 比较平静的倒是被问的安柠,女孩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是的,我高一的时候遇到过一场事故,一个展览馆塌方,当时半边身子都被碎石压住了,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才好,”明明说着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女孩的语气却很平淡,“不过医生说恢复的效果很好,不会留下后遗症。” 大概人的脑子会自动屏蔽痛苦的回忆,安柠现在是真记不清治疗期间的细节了,连自己为什么要去展览馆都记不清了。 记不清…… 她顿了一下,猛地抬头望向木颜,却见女人总是倦怠的眼睛瞪大,黑色的瞳孔扩散,像一对已经失去焦距的石头一样望着桌子,手颤抖着攥紧了叉子的头,精锐的叉子尖刺穿了细嫩的手掌,殷红的血液正顺着指缝渗出来,她却像是一点知觉也没有似的。 “木老师!”安柠一声惊叫,伸手去掰她的手,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她紧攥的拳头掰开。 看着女人白嫩掌心那还在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安柠泪一下涌出来,立刻就要拉着木颜去包扎。 可女人就像长在椅子上了一样,安柠原本就体力透支,这么一拉不仅没把她拉起来,自己还被坠的坐了回去。 而她的动作终于惊动了木颜,对方像个生锈的人偶一样抬起头,双眼通红的望着辛慈,声音沙哑,“她的伤怎么了?” 第121章 辛慈也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刚想劝她先去包扎,腿却被对面的洛羽踹了一脚。 她茫然地望过去,却见洛羽神色肃然,冲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呃,”辛慈最后还是相信了洛羽的判断,毕竟对方比自己更了解木颜,“我跟宁宁比赛的时候注意到,她右半边身体比左半边身体要虚弱一点,平常看不出来,只有在极端的比赛情况下才会显露。” 拿着纸巾去按木颜伤口的安柠动作一滞,愣愣地望向辛慈。 辛慈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在l国比赛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对手,她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我把这个结果告诉了她,她说自己小时候曾经从屋顶上摔下来,胳膊断成了好几截,可能跟那件事有关系。我陪着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医生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大脑可能会欺骗你,但身体不会。简而言之,虽然她认为那件事对她没有影响了,身体却还残留着那时候的痛苦记忆,日常生活中还好,一旦涉及高强度训练,身体就会刻意减低对手臂的压力,久而久之,受伤的那条手臂就会比其他部位更虚弱。” 她苦笑着望向安柠:“医生当时说那是极端个例,没想到我一个人就碰见两个,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木颜被安柠掰开的手再次攥紧,安柠赶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牵动伤口,比起自己的职业生涯,她更担心木颜,轻轻唤着女人的名字安慰道,“木老师,木老师,没事的……” 可木颜对她的呼唤全无反应,女人只是盯着辛慈,泪水已经涌出眼眶,被布满血丝的双眼一衬,跟血泪一般,她的嘴唇颤抖着张合,声音嘶哑难听,“然后呢,会有什么影响?” 辛慈垂下眼睛看着餐盘,像是不忍说出下面的话,片刻后她闭上眼睛,不去看在座众人的表情继续道,“医生说,心理问题可以找心理医生调解,但身体是个复杂的整体,想要修正身体记忆非常困难,那个选手最后也没有成功,她已经不打比赛了,因为只要遇上强一点的对手,对方就能看出这个破绽,再做职业选手也没有前途。” 她话音落下,餐桌上再没有人说话。 自己,到此为止了? 安柠的心因为这个结论沉下去,但她没有过多的难过,因为有人比她更痛苦。 木颜那只没被她按住的手狠狠地插进乌黑柔顺的头发里,用力揪扯着,安柠只是看着就觉得头皮剧痛。 “木老师!木老师!”她站起身想把女人的另一只手从头发上拽开,却又担心扯痛了对方,一时间左右为难,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就在此时,旁边的洛羽伸手,一巴掌打在了木颜的脸上,不轻不重,清脆作响。 木颜身子一震,下意识松开手,安柠连忙把她另外一只手也握住。 脸上带着一道巴掌印的女人愣愣地看向打了自己的人,洛羽叹了口气,指指安柠,“等你清醒了还我也可以,你家小狗都急哭了,有没有同情心啊?” 被她这么一说,女人像是又被人打了一下似的转头看向已经哭成泪人的安柠,失焦的双眼微微颤动,恢复了清明。 注意到女人一直想攥紧的手终于卸了力道,安柠赶忙让洛羽帮忙看着木颜,自己去找食堂的工作人员要包扎伤口的药。 洛羽微微垂下眼,面无表情的对面不知所措的辛慈说,“看什么,去拿餐盒打包一点能顶饥的东西,糕点什么的,她们这会肯定没心情吃饭了。” 帮木颜包扎伤口的过程中,女人就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任由安柠摆弄着,就连药水倒在伤口上都没有一点反应。 她越是这样,安柠越是担心,心中一直一来解不开的谜团终于有了答案,她却没有时间去理清思路,她连涌出的眼泪都没法停止。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安柠狠狠的用手肘把快要落下来的眼泪擦掉,免得那些眼泪落到木颜的伤口上。 好不容易包扎好伤口,洛羽跟辛慈提着打包好的糕点送两人回去。 “你先跟洛羽她们回去,让我一个人静静……”到了东五楼楼下,木颜突然转身拦住了想要跟着一起进去的安柠,女人的神色语气已经与平常无异,如果不是通红的双眼,安柠几乎要以为刚才疯狂的木颜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那怎么行?”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冲木颜刚才那个状态,她现在怎么也不可能放心让女人一个人呆着。 “我说,能不能,”女人的声音一开始还是平静的,越往后哭腔就像压不住似的冒出来,“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求你了。” 女人站在楼栋打出的阴影下,瘦削的身体颤抖着,像是马上就要因为某种穿心彻骨的剧痛而坍缩下去,午后明媚的阳光也不能温暖她分毫。 她马上就要哭了,她马上就要碎掉了。 安柠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木颜,就像个已经布满裂痕的瓷娃娃,仿佛她再说一句话,都会把女人碰碎。 她僵在原地,看着女人转身快步离开。 就像要逃离这个世界一样。 伸出的手跟喉咙里的呼唤一起卡在一半,刺得人痛不欲生。 她的心好像也要跟着木颜一起碎掉了。 辛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弃犬一样的安柠,怀疑的望向洛羽。 第122章 这也太吓人了。 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她就不听洛羽的话了。 四个人之中只有洛羽现在还保持着真正的冷静,女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只是拍拍安柠的肩膀,温柔道:“现在先听你木老师的吧,相信我,她不会有事的,你也冷静一下。” 安柠跟具行尸走肉一样被辛慈拽着回了房间,还是辛慈把她按在座位上她才知道坐。 辛慈给安柠倒了杯热水,喂她喝了一点。 温热的液体涌进喉咙,安柠浑身一颤,还没说话,眼泪先落了下来。 “哎,别,别哭啊,没事了。”辛慈结结巴巴地安慰着她,转头对洛羽怒道,“这算什么事啊?一个疯一个傻,你非让我说干嘛?” 洛羽望着窗外的晴空,神色有些冷,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你不会觉得你开了那个头说不完木颜会放你走吧?你是没见过她真疯的时候,而且,”她眼睛微眯,语气有些沉郁的说,“有些事就像扎在身体里的匕首,不是你不说它就不存在的,拔出来固然要溅一脸血,不拔的话,它就永远插在那。” 辛慈抖了一下,“那还不算疯啊?” 而安柠此时也终于像是有了知觉般地站起身,因为体力透支的原因还摔了一跤,没等辛慈去扶她,女孩就像个疯子一样从地上蹿了起来,冲到洛羽身边,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几乎是嘶吼着说,“告诉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她受够了,受够了这种让木颜一个人遭受折磨的日子,也受够了自己的懦弱。 就算过去会毁掉一切,她也要跟木颜一起。 那是她们的记忆。 女孩在失控状态下的力道极大,几乎要把洛羽的手臂捏断似的。 “安柠,你先放开!”辛慈冲上来掰开了安柠的手,洛羽白花花的手臂上可怕的淤青迅速浮出来。 看着那片淤青,安柠抖了一下,神智回来了一点,颤抖着嘴唇说,“对不起,对不起,我……” “没关系,”洛羽却像受伤的不是自己一样温柔地安抚道,“你先坐下缓一缓,我告诉你。” 安柠被辛慈扶着又坐回凳子上,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洛羽。 女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眼睛依然望着外面的蓝天,缓缓开口道,“我跟木颜认识的时候,她比现在木讷的多,就跟被抽了魂的人一样,整天枯坐在画室里,却画不出来什么像样的东西,因为她的手有很严重的伤,据说是因为之前太频繁的画画导致的。” 木老师的手受过伤? 安柠咬着唇,攥紧了颤抖的手,有气无力道,“您继续说。” “对一个画师而言手受了伤无疑是致命的,她整天把自己闷在画室里,饭也不怎么吃,我怕她哪天把自己饿死了,就常去看她,她还拿颜料丢我,真是够没良心的,”洛羽怀念的笑了笑,继续说,“后来她的手慢慢恢复了,人也稍微活泼了一点,只是不喜欢跟人说话,直到大四那年,”她顿了一下,垂下眼睛,浅色的眼瞳眼波颤动,“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夏天的雨夜,其他两个舍友都出去了,我那天倒是恰好在宿舍,她浑身湿透,身上还沾着大片的血,披头散发,跟个连环杀人犯一样撞进宿舍里。” 安柠脑子自动构筑出那个画面,原本就痛的心脏像被人死死攥住,痛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洛羽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确定她是否还有勇气听下去,直到女孩艰难地点了点头,她才继续道:“我知道她疯,但还从没见过她疯成那个样子,问她怎么回事她就像没听见一样,抓着一包画画的工具就冲出去了。我怕她出事赶紧跟了过去,结果她就像听不见我的喊声一样一路跑到画室,从里面锁上了门。” 安柠听到锁字的时候,脑子里又浮现出那把带血的美工刀,泪水模糊了眼眶,她却倔强的盯着女人,要她继续说下去。 “我本来想叫保安把门打开的,但又怕刺激她,就通过门上的小孔往里看,看见她只是坐在画布前飞快地画着什么,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就在门外守着,等她再开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洛羽看向窗外的蓝天,“天就像今天这样蓝,她跟个女鬼一样飘出来,依然不听我说话,我往画室里望了一眼,上面是一幅血红的画。” 安柠呆呆地看着辛慈掏出手机,递到她面前,“《野火》应该不是第一幅她以你为题材的画,这幅《残骸》才是。” 手机屏幕被一张血色的画占满,就像有血要从里面涌出来似的。 画的背景是一簇簇血红的曼殊沙华,中心出,立着一个刑架。 一个人被钉在上面,她的表情介乎与痛苦与憎恨之间,一半身体完好,一半身体碎裂,就像个受难的圣徒。 血从碎裂的身体中流下来,滴落在旁边的土地上,晕染出大片的血色,那一块的曼殊沙华也格外妖艳。 画的感情是如此充沛,以至于在看清的第一眼,安柠就觉得右半边身子剧烈的痛起来。 她用左手按住因为剧痛而不断抽搐的手臂,整个人佝偻下去,却只能发着喑哑的痛哼,“啊,啊……” 她已经不记得了,她的身体还记得。 爱她的人也还记得。 “这,这。”辛慈手足无措的想去扶安柠,却被洛羽喝止了,“别碰她!” 第123章 女人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辛慈下意识的停止了动作,她的声音才又平和下来,“很可怕是吧,我也觉得很可怕,每一个看到这幅画的人都会怀疑,画者究竟是遭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画出这样的作品。” 安柠在剧痛中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幅画,被泪水模糊地双眼只剩下一片血红。 “但我知道,她没有受伤,作为一个创作者,我也知道这样的作品,必须是在极为痛苦的情况下才能画出来的,”洛羽收起手机,拍拍安柠的左肩,叹息道:“她很痛苦,跟你一样痛。” 安柠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往门口跑。 “你干什么?!”辛慈想去拦她,却被她撞了一个跟头。 “你现在去找她也没用,”洛羽没起身,只是看着安柠的背影冷冷道,“她肯定已经逃走了,那个样子,她唯独不想被你看见。” 安柠身体僵在原地,片刻后却依然去拧门把手,“我去找她!” 这一次,不管木颜逃去哪,她都要找到她! “你疯了!选手不请假就擅自外出会被淘汰的!”刚站起身的辛慈死死拉住她。 而安柠只是看向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凶狠,女孩像只马上就要咬人的凶兽一般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放开!” 辛慈心里一惊,却仍是不松手,“你现在跑出去,木颜小姐肯定已经把车开走了,这荒山野岭的难道你要跑着回城里吗?” 趁安柠思考怎么追木颜的时候,辛慈对洛羽叫道,“洛姐姐,你跟她去停车场门口等我!我去找教练请假!” 洛羽笑了笑,站起身,“难得你这么热心,我也舍命陪君子吧。” 洛羽跟安柠在停车场门口等了没多久,辛慈就跑着把请假条送来,一把塞进保安手里,吼道:“放她们出去!” 保安也是被这几个人吓怕了,只扫了一眼请假条就放行了,洛羽回头给了辛慈一个飞吻,“真乖,等姐姐回来疼你。”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辛慈才慢慢往住处走,脑子里回想起刚才跟严飞的对话。 “你在威胁我,就为了帮别人请假?”男人皱着眉,不能置信的望着她。 “不是威胁,只是交易,一张请假条,换一个实力高超的签约选手不冤吧?我来参加这个夏令营本来就是为了玩,你要不让安柠出去,我现在就退出,到时候他们问起来,你也没法交代不是?”她只是笑盈盈地望着对方,没有一点畏惧的样子。 良久的对峙后,严飞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请假条,签了字扔给她,“两天,两天之后她不回来,你俩一起滚。” 辛慈一把拿过请假条,对严飞敬了个礼,“谢谢教练!” 严飞都被她这副没正形的样子气笑了,“你跟她关系可真够好的,舍身取义啊?” 辛慈也笑,“因为我们是朋友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她仰头看着被乌云遮蔽的太阳,想起有一次自己问洛羽为什么对木颜这么在意,女人难得正经地看着她,神色有几分黯然,良久才说了一句,“兴许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吧。”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说得真好,对她跟安柠也是一样的。 辛慈喃喃道:“好朋友你可得好好加油,给我打个样啊。” 第55章 亲别的地方 洛羽一路狂飙, 愣是把轿车开出了赛车的劲头,直到进了云城市区,临近下班时间,越往市中心走, 道路越拥挤, 她才不得不把车速慢下来。 抽空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安柠, 女孩端正的坐着, 双眼直直地望着前方,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撒在她稍显稚嫩的脸庞上, 竟然有几分萧瑟的意味。 在度过最初的疯狂之后, 现在的安柠安静的吓人,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空空如也,就像一面镜子, 只是单纯的映射着进入眼中的一切。 大概只有放弃思考, 才能保持这么一个平静的状态吧。 洛羽把手边已经凉透的糕点往安柠那边推了推,“堵车太厉害,最少还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你吃点东西吧, 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 一会别晕她家门口了。” 安柠就像个延迟极大的电脑系统一样隔了半分钟才对她的话做出反应,女孩转过头看了一眼糕点, 轻轻摇了摇头, 声音沙哑而平静,“我不饿,一会我带着给木老师吃吧。” 洛羽翻了个白眼, 想说那家伙大学的时候一天不吃饭跟没事人一样, 你操这闲心干什么, 又怕再刺激到安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车子在江景别院门口停下,安柠冲洛羽点点头,提着盒子下了车,她还穿着白天比赛时那身白色运动服,头发散乱,衣服脏兮兮的,真跟只没人要的小狗似的。 洛羽想了想,还是按下车窗对已经走出一段路的安柠喊,“需要我等你吗?” 虽然她感觉木颜应该不至于狠心到把这样我见犹怜的安同学关在门外,但那家伙发起疯来就不能用平常的性格来度量了。 她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木颜不会出事,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危险的木颜是没有安柠的木颜,大学那四年她总是担心哪天早上起来看见楼下出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现在有安柠牵着,再难过木颜也不会走到最极端的那一步。 女孩没有回头,摇了摇头就继续往前走。 第124章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华贵宏伟的大门口,洛羽微微松了口气,没有立刻启动车子,而是从储物柜里翻出一包不知道开封了多久的烟点了一根。 呛人的烟雾涌进喉咙,她皱了皱眉,这玩意不会过期了吧? 她不知道告诉安柠那些事情对不对,如果尊重木颜的意愿,作为木颜的朋友,她理应永远把那些秘密烂在心里。 那是木颜对安柠的保护,而现在,她撕破了那层温情的伪装,把下面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一个一个指给安柠看了。 女孩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她却少有的产生了一丝愧疚感。 有些事就像单向的齿轮,一旦推动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这大概也是木颜迟迟下不了决心的原因,安柠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到你不忍心再拿那些事情去折磨她。 不是说没有欲望,而是与她们这些行走在晦暗道路上的人相比,安柠拥有一种能将一切引回正轨的能力。 不是因为她聪明,事实上洛羽觉得跟她们这些人比起来,安柠有种清澈的单纯。 那只是一种在阳光下生长起来的生物本能,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好运气,但随着年岁长大,他们往往会被这纷繁复杂的世界折磨的失去这种本能,浑浑噩噩,斤斤计较,随波逐流。 洛羽之前一直好奇安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能让木颜牵肠挂肚那么久。 直到真得跟安柠相处了一段时间,她才逐渐理解。 澄净空明的女孩啊,爱恨喜怒都写在脸上,像一杯能一眼望见底的水。 她爱你就会奋不顾身的去救你,不计后果,不计代价,即使你身坠地狱,她也会毫不犹豫跳下来陪你。 只要有她在,只要你愿意,你就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 所以洛羽越发的敬佩木颜,她居然舍得下这样爱着她的稀有物种,孤身一人走进无尽的黑夜里。 燃烧后的烟留下一节死灰色的烟灰,摇摇欲坠。 洛羽随手把它按进烟灰缸里,自言自语道,“真是好到叫人嫉妒的运气啊,颜颜。” 不过现在这杯白水被她给出的真相染上了一丝血色,洛羽只希望木颜不要秋后算账。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还打了那家伙一耳光。 虽然事出有因,但按照木颜的记仇程度…… 洛羽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小区大门,启动车子飞速逃离。 要不她先回国外躲躲吧。 之前的几个月里,安柠偶尔会来江景别院找木颜,女人嫌每次都要交代麻烦,直接让物业把她的信息也录入了系统,因此保安虽然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但核对过后确定没问题还是送她去了木颜的住所。 电梯门打开,安柠看见了那道熟悉的大门,门紧闭着,像个忠诚而沉默的卫士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安柠掏出手机,给木颜打了今天的第二十通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她走到门前蹲下身,对着那把有收音录像功能的锁说,“木老师,我来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就开门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那么靠着门坐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种劝木颜开门的方式,但真到了这扇门前,她却发现自己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了。 眼眶像沙漠中干枯而死的树挤不出一点多余的水分,连感情好像都被之前剧烈的情绪波动抽干了,她现在很平静,平静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平静。 她大概能从木颜的反应猜出那件事情的经过,她的伤跟木颜有关,再极端一点,她就是因为救木颜受的伤。 可那也不是你的错啊……想救你的是我,总不能是你拽着我救的你吧? 脑袋里幻想着那个可笑的场面,安柠嘴角微微抽了抽,很快又归于平静。 即使面临着职业生涯到此为止的可怕结局,她也没有责怪木颜的意思,那是她自己的决定,她也应当为此承担后果。 她现在只希望木颜不要因此自苦,不要像现在这样把她关在门外,一个人陷在自责之中。 装在卧室的音箱在一声清脆的响铃声后,传出了女孩疲惫而平静的声音,“木老师……” 床上缩成一团的女人身子一颤,伸手去摸手机,想要切断门锁跟音箱的联系。 她现在不能见安柠,在把那些让她难以控制自己的痛苦消解完之前,她都不能见安柠。 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她也无法面对安柠的脸。 就算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千遍一万遍——没关系,我可以给她很多很多钱,我可以养她一辈子。 也消除不了她对女孩造成的伤害。 以安柠的成绩,原本不需要靠体育特长,也可以考一所不错的大学。 如果不是因为受了伤,在医院耽误了太多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没能说服叔叔阿姨在她伤愈之后继续接受自己的钱。 她根本不会走上羽毛球运动员的道路。 而现在,女孩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努力打出了一些成绩,却又因为那个该死的伤…… 不,不。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她不该给自己找任何借口。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安柠根本就不用遭这么多罪。 女人的手无意识的抓挠着白皙细嫩的小腿,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她自己却无知无觉。 第125章 安柠一定也是这么想得吧。 所以才会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那么憎恨地望着自己。 所以她才把自己忘得那么干净。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 大脑不受控制的开启了尘封的记忆,安柠浑身是血倒在碎石堆里的残酷画面一次次回放。 每一次,都像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但这都是她应得的。 她怎么能,怎么能把好不容易逃出去的安柠再拉回来跟她一起痛苦。 手指哆嗦着按了好几次,都没能按到那个红色的挂断图标。 而音箱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播放着安柠的话:“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就开门吧。” 女人的手指终于按上了切断图标,但她的心也跟着女孩的话一起沉了下去。 安柠要一直在那等着吗? 她有没有吃饭,累不累,是不是又在哭…… 对女孩的担心短暂地战胜了自怨自艾,木颜看着通话记录上一连串鲜红的未接来电,点下了其中一条。 回拨回去的电话很快被接起,电话的那头,没有人说话,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声音是否正常,木颜急切地开口,“回去,不然我叫保安把你扔出去。” 看啊,多么无情自私的人。 她甚至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让安柠伤心,她只想一个人躲起来。 电话那头在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了女孩温柔的声音,“我不走,我不会再放你一个人了,你让人把我扔出去我就在小区门口等,你让爸妈把我带回去我就在家里等,在你见我之前,除了等你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木颜。”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手机从女人的手中滑落。 这是安柠在失去记忆后,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看啊,多么卑劣冷酷的人。 她清楚的知道怎样才能让木颜放不下。 除了自己,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与聪明敏感,天资过人的女人抗衡。 但有这一条已经足够了。 木颜想起她疏远安柠的时候,女孩跟往常一样,带着点心,带着笑,带着满腔的温柔来找她。 她也是这么把安柠关在门外的。 她让女孩滚,不要再来纠缠自己。 她看着女孩眼中的光暗淡下去,她什么都没有做。 如果安柠能真得不管她就好了,她才是该被那堆乱石掩埋的人。 她…… 她舍不得安柠。 女人拿起手机,就像抓住一块通红的烙铁一般烧灼的痛,她没敢多想,直接按下了开门键。 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勇气,再把安柠关在门外一次了。 她怕安柠真得不要她。 坚实的门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安柠站起身,拉开沉重的门。 屋内的摆设一如既往的简陋,她提着糕点走进卧室,看到了床上的女人。 女人还穿着白天那条黑色的及膝裙,整个人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着,像个被吓坏的孩子似的,可怜极了。 早已麻木的心脏再次泛起疼痛,干涸的眼眶涌起泪意。 透支的情感在看见木颜的那一秒,重新回到她身上,给她带来新的苦痛。 “木老师……”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安柠爬上床想去拉女人的手臂。 然后她就看到了,女人纤细白嫩的小臂上,密密麻麻的划痕。 新鲜的,有的还在渗着血的划痕。 “木颜!” 巨大的愤怒一瞬间吞噬了她,她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凶狠地拉开了女人环起来的手臂。 两条手臂上都有,长长短短,遍布在白嫩的手臂上,就像顽劣的孩子在洁白的墙面上留下的涂鸦。 安柠牙关紧咬,目眦欲裂地望着女人惊恐的脸吼道,“你把我甩开,就是为了这么伤害自己吗?!” 木颜愣愣地看着安柠,瞳孔因为恐惧而扩散。 女孩稚嫩的脸被愤怒扭曲,不再平和不再温暖,与记忆中那张粘满血的脸重合,那时的安柠也是这么看着她,明明已经痛到说不出话,却还是死死地盯着她。 就像恐怖电影里死不瞑目的厉鬼。 在那饱含怨憎的一眼之后,安柠忘记了她,开启了新的,没有她的人生。 留她一个人在暴雨里,品尝自己酿下的苦果。 不,不,不! 极度的疲惫与恐惧轻易的破开了一切的伪装与借口,露出被重重掩埋,连自己都未能觉察的真心。 她根本,根本不能接受失去安柠。 不要忘记我,不要离开我。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不要忘了我,不要离开我,求你了,求你了……”女人瞪大双眼,嘴里喃喃的念叨着,眼泪从眼眶里不住的落下,手不受控制地攥紧了女孩的手臂。 “木老师……”安柠被女人这副失去理智的模样吓到,愤怒被对木颜的担心压下,她下意识地放缓语气,抓着女人的手也稍稍放松。 没想到这个动作反而更刺激了对方,女人就像害怕她消失一样扑上来。 安柠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了,而失去理智的木颜的力气大的吓人,她一个没坐稳就被女人压倒在了床上。 “木……”她还惦记着女人的伤口,试图去阻止对方的动作,可一个字都没说完,女人柔软的唇就压了上来。 第126章 咸涩的,腥甜的,急迫的吻。 就像一头饿极了的野兽,撕咬着猎物。 唇上传来一阵刺痛,那是木颜咬破了她的唇。 安柠脸都痛得缩了一下,而压着她的人好像注意到了她的难受,放缓了进攻的步伐,讨好的舔舐的她的伤口,却仍是不肯从她身上下来。 冰凉的水滴落在脸上,那是木颜的眼泪。 木老师在哭。 只是意识到这件事情,安柠的心就像被架在了火上,刺辣辣的疼。 她得做点什么…… 她想起木颜的哭求。 不要忘了我。 忘了你真是对不起。 不要离开我。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安柠用手揽住女人的腰,用尽全力翻了个身,狠狠地吻了回去。 跟木颜不得章法的吻相比,安柠多少还占个肺活量的优势,几轮纠缠过后,女人呼吸凌乱,很明显已经没了力气,但还是拽着她的领口不愿离开。 安柠把手抵在女人瘦削的锁骨上,微微退开给她喘息的空间。 可没想到她这么一退开,女人就像被刺激到了一样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还要凑过来吻她。 “木老师,木老师,你歇一歇……”安柠只能就这么抵着不让她靠近,她怕再亲木颜会因为缺氧而昏过去。 女人也没有力气突破她的阻挡了,就只是看着她不停的掉眼泪,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你,你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安柠又心疼又无奈,只能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哄,“我怎么会不要你,我还怕你不要我呢?” 可木颜就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似的,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负心薄幸的渣女,仍是止不住的哭,泪水顺着泛红的脸落下,把床单都打湿了。 眼看木颜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安柠心一横。 不能亲嘴,亲别的地方也差不多吧。 她啪唧一下吻在了女人的额头上,女人神情一滞,眼睛眨了眨,哭得没那么厉害了。 有用! 安柠心里闪过一丝喜悦,吻就像流水一样顺着女人的额头一路向下。 因为哭泣的原因,女人的体温比平时高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跟热的食物比较好吃一样的原理,安柠只觉得唇下每一寸柔软温热的皮肤都散发着引人疯狂的香甜气息。 她一开始还强忍着舔咬的冲动,记得自己只是为了哄木颜不要哭,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木老师的伤口。 但随着印下的吻越来越多,她也渐渐失了控,没忍住咬了一口唇下细嫩的皮肉。 薄薄的皮肤下是软韧的肌肉,淡淡的甜意在舌尖化开,女人细弱的轻哼声从头顶传来,像把重锤砸在她头上。 安柠就像吃了致人晕眩的蘑菇似的,忘掉了自己的使命,就那么晕晕乎乎的舔咬下去,直到最柔软的某处。 女人瘦弱的身体像个被刺激到肚皮的刺猬一样骤然缩紧,把她困在一片滚烫的热狱里。 她只能接受了女人给予的新的使命。 取悦自己的爱人。 第56章 温热的游鱼 唇湿漉漉的, 安柠舌头发麻,撑起身子缓缓喘了口气。 叫人躁动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不知道是因为脱力还是缺氧,她头晕乎乎的, 眼前一阵阵发黑。 许是被她呼出的气搅扰到, 女人白皙的身体颤了颤, 弱弱的哭腔从头顶传来, “宁宁……” 安柠不敢细看,昏暗的室内木颜就像洁白的玉一般泛着莹白的光。 只有当你自己亲口尝过, 才知道那是怎样的甜软勾人。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 移到了跟女人平行的位置, 把她揽在怀里,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细腻柔滑的发, 温柔的哄着她, “木老师,我在,我在。” 女人总是清冷疏离的脸此时委屈地皱作一团, 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肿得跟桃子一样, 疲惫得半睁不闭着, 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可即使如此,她的手依然紧紧攥着安柠的衣服, 像是怕她跑掉似的。 安柠心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 热乎乎的,又想疼她又担心她的身体。 其实在一次之后,她就清醒了, 主要是因为女人的哭声太叫人心疼了, 夹杂着断续的喘息与她的名字, 像是被欺负坏了似的。 她以为自己弄疼了对方,赶紧起身去查看女人的情况,不看还好,一看女人哭得更厉害了,又凑过来讨吻,一边吻还一边拉着她的手往不该去的地方去。 咸涩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不知道是木颜的眼泪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安柠反正不能细想,她怕自己因为热血上头晕在这就没人照看木老师了。 她幻想过很多种不一样的木老师,但眼前的木颜已经超出她的想象能力范畴了。 谁能想象到鲜少落泪的木老师会哭成这个样子,她好像都没哭得这么惨过。 女人就像个被吓坏了孩子一样,拼命地想从自己这里索取什么好证明自己不会离开她。 安柠觉得这是一种多余的担心,但无论她怎么跟木颜解释,对方都像是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要自己占有她。 木颜不清醒,她可还清醒着呢,记得自己没洗澡没洗手,也记得自己……没有经验。 舌头总归是软的,不会弄伤木老师。 这么想着,安柠咬咬牙,又潜下去。 第127章 总之之后的事情就是她不做了,就得去亲木颜,不亲了就得去做,不然女人就哭得更厉害。 事实上就算她什么都顺着木颜的意思来,女人也还是一直在哭,只是哭得狠与轻得区别罢了。 安柠担心她脱水,拿了床边的茶杯想喂她喝两口,结果发现女人好像已经把除了她以外的事情的都屏蔽掉了,茶杯放到嘴边都不知道张嘴。 她只能自己喝了再一口一口的渡过去,女人倒是乖乖地咽下了。 修长白腻的脖颈一动一动,吞咽声回荡在耳边,安柠没来由的脸红。 这下搞得原本是出于好意的喂水跟她变着法子占木颜便宜似的。 不过就她今天占的便宜而言,这些只能算彩头。 安柠怎么也没想到她跟木颜的第一次……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明明该解决的问题一个也没解决。 不过这也算解决了一部分问题了,至少木老师应该不会怀疑她要走了吧? 安柠看了一眼女人紧紧攥着自己衣服的手,苦笑了一下。 看来连这个问题也没能解决。 这会木颜大概是累了,终于安静下来,安柠也有时间去关心她的情况了。 女人手臂上的伤口应该都是用美工刀划的,虽然看着吓人,但伤口都不深,简单处理一下就可以。 她松了口气,才注意到自己也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特别不舒服。 她今天比完赛都没顾上洗澡,这会自己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了。 她嫌弃地皱皱眉,下意识地看向木颜。 女人没有一点嫌弃她的意思,柔软的身体紧紧的贴着她,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仅剩的的那一条缝却还是对着她的方向,跟朵向日葵似的。 安柠被她这副粘人的样子可爱到了,暂时也没精力去操心那些爱恨情仇了,只想先跟木颜去洗个澡,把她的伤口包扎好,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明天的事情,就丢给明天吧。 因为怕木颜离开自己再哭,她都没敢自己先起来,而是抱着女人直接出了卧室。 人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的潜力能有多大。 饿了一天奔波了一天,现在还有力气抱木颜,安柠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女人实在是太瘦了,安柠摸着木颜背后的凸起的肩胛骨,想起洛羽之前说过她大学的时候整天整天的不吃饭,心疼得不行。 找了点防水布简单的遮住伤口,安柠才抱着女人进了浴室。 木颜现在的状态根本就站不住也坐不住,好在她的浴室里有个挺大的浴缸。 安柠放了半缸的温水,小心翼翼地扶着木颜一起坐进去。 整个过程中,女人就像个乖巧的布偶娃娃一样任由她摆弄着,要不是整个人还会往她身上靠,安柠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哎,小心!”察觉到女人的手臂要跟着她的动作一起滑进浴缸里,安柠赶忙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乱动。 许是不满她阻止自己的靠近,女人半睁不闭的眼睛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倒是有木老师平时的样子了。 但安柠一看到她那划成抽象画一样的手臂就生气,这回也不怕她,哼了一声用空着的手捏捏她的脸,训道,“看我,看我有什么用?你自己割的,不能沾水知道吗?” 女人的脸颊虽然没什么肉,但皮肤细腻光滑,手感相当好,难怪木老师老喜欢捏她的脸。 木颜嘴角往下撇了撇,不知道是怪她小气还是心虚,总之,女人乖乖地趴在了浴缸边,伸着两只手,跟只怕水的猫似的,只留给安柠一个白皙瘦弱的背。 安柠被她的样子逗得想笑,又被她的可爱给泡软了心,叹了口气,轻轻地帮女人按摩着身体,温柔道:“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这话是发自肺腑,她跟木颜的关系从来都掌握在女人手里,一方面她舍不得逼迫木颜,可另一方面她如果放任女人自己消化,最后的结果就跟今天一样。 想起女人之前失去理智的样子安柠就隐隐后怕,等木老师清醒过来,无论如何她也要把事情讲清楚,绝对不能再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了。 两人都疲惫到了极点,所以只是泡了一小会就匆忙出了浴缸,安柠抱着包着浴巾的木颜在屋里转了一圈,才在画室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盒拆封了的割伤药。 她看着那个药盒就又想流泪,因为她想到木老师这样的性格,会准备伤药就说明她经常会受伤。 让女人靠着床头,安柠用棉签沾着药膏仔细的擦过每一道伤口,眼泪最后还是流了下来,她狠狠的吸了吸鼻子,低声骂了一句,“没脑子!” 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却因为自己的懦弱而迟迟没有解决。 要是她勇敢一点,机灵一点,早点去找洛羽了解情况,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还没等她自己用手肘蹭掉眼泪,一只柔软的手就抚上了她的脸颊,擦去了那滴马上就要落下的眼泪。 “对不起,我错了。”她听见女人沙哑的声音,细弱的,冷静的。 像是平常的木颜一样。 安柠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瞳,昏黄的灯光下,原本那个孩子一样哭着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冷清的神情又回到她脸上。 第128章 木老师醒了吗? 她颤抖着张开嘴,有无数的问题涌在喉头,最后却只是挤出一句半嗔半怒的,“你错哪了?” 没有一点力度,跟个抱怨不靠谱爱人的小女孩似的。 女人垂下眼睛,也像是平常害羞时那般不看她的脸,声音里多了几分心虚,“我错在不该丢下你……” 这是重点吗?! 安柠眉头一皱,刚想趁这个机会再训木颜两句。 她气得不是木颜丢下她,是木颜丢下她之后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谁知女人见她面色不对,立刻补上了后半句话,“还有不该弄伤自己,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 未出口的话被堵回了喉咙里,安柠都气笑了,“你还知道?” 木颜跟个受训的孩子似的乖乖点了点头,又伸手擦掉她涌出眼眶的泪,眼神瑟缩地望向她,“别哭了,哭多了眼睛疼。” 安柠想说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自己眼睛肿成什么样了,话还没出口,就见女人白皙的指节曲起,被亲吻的红肿的薄唇微张,将指尖那滴将落未落的眼泪含入口中。 指节从红唇中滑出时,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水声。 妖精…… 安柠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只剩下两个字。 女人只用这一个动作,轻易的唤醒了她想要暂时忽略的亲密记忆。 水声,哭声,舌尖甜腻的滋味,还有女人颤抖着按住她脑袋,不让她离开的手。 可木颜只是无辜的看着她,微微蹙着眉,伸着那根湿漉漉的手指,向她撒娇般的抱怨,“苦的。” 她现在可以肯定木颜没有清醒,就木老师那个把脸看得比命还重的性子,怎么会这样……勾引她? 如果她单方面情动也算是被勾引的话。 不行,忍住。 安柠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呲牙才把那种冲动压回去。 今天对于她跟木颜而言都已经足够混乱疲惫,对方还受了伤,急色也不是这么个急法。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稳住心神,继续专注的帮女人涂药。 偏偏罪魁祸首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没涂药的那只手摸上了她大腿被掐的那一块。 “你掐自己做什么?不痛吗?” 皮肤没有任何阻隔的接触,安柠甚至能感受到女人的掌纹。 安柠猛地攥住女人给自己按揉痛处的手,愤愤的说,“你再乱动,我就,我就……把你捆起来!” 她原来想说不理你来着,但又怕再刺激到木颜,气愤之下吐出这么一句。 自己为什么要掐大腿,她心里没点数吗? 女人被她这一句吓得缩回手,任由她给自己涂药,等伤口快包扎好了才嘟囔了一句,“绑的话,能把我绑你身上吗?想抱你。” 安柠啪的一声捏断了指间的棉签,瞪了女人一眼,“也不许说话!” 女人嘴一撇,哼唧一声安静下来。 安柠舍不得凶木颜,但她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要是在放任对方这么下去,她俩都得晕倒在床上。 初尝情欲滋味,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偏偏眼前摆着盘美味佳肴却不能吃,对任何人而言都是种难言的折磨。 更不要说美食自己还一个劲的往你跟前凑,又气又无奈的安柠一时间恶向胆边生。 真想把这些话录下来,让清醒过来的木老师听听她闹起来什么样子,还说自己像小孩。 当然也只是想想,仅剩的理智告诉她,这么做的话,就算木颜舍不得杀她灭口,短时间之内她也别想跟女人说上话了。 收拾好伤药,安柠把一塌糊涂的床单换了下,也顾不上铺得平不平整,她这会已经到了身心俱疲的极限,喂木颜吃了点糕点,直到女人摇头表示吃不下了,她才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一扫而空。 只能说洛羽确实很有先见之明,当时那种情况下都没忘记这盒糕点带上,之前无人问津的小蛋糕,现在算是吊命神物了。 木颜一直听安柠的没有说话也没有乱动,直到安柠快睡过去女人才不满地哼了一声,往她怀里拱了拱,脸贴着女孩柔软的胸口睡了过去。 搂着女人瘦弱的身体,心中安定的安柠这一觉睡得绵长安宁,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扰乱静寂的空气。 “白龙马,蹄朝西……” 安柠手在床上乱摸一通,好不容易抓住手机,原本想直接挂掉,却从眼睛的缝隙中看到了屏幕上辛慈的名字。 她心里一惊,清醒过来大半,先按掉了手机铃声,又去看身边的木颜。 女人跟昨天晚上一样缩在她怀里,连动作都没怎么变,就是红肿未消的双眼和蜷在胸前缠着纱布的手臂看上去叫人心疼。 木老师的睡眠比自己浅得多,居然还没醒,看来是真累坏了。 安柠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女人露着的肩膀,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才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震,辛慈吊儿郎当的声音就从话筒里传出来,“大姐你怎么才接!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安柠没理会她的不着调,只是低声问,“怎么了?”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不妙。 她平常说话就算算不上字正腔圆,至少也是吐字清晰,现在却是肉耳可闻的大舌头秃噜音。 第129章 昨天发麻的舌头症状虽然稍有缓解,但还是不能控制自如。 “哟,你说话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从那边辛慈一句话转三个弯的语气安柠就知道她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可惜这回坏事是自己做的,她也摆不出义正词严的架势叫人家别多想。 “咳,不小心咬到舌头了,”做作地轻咳一声,安柠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辛慈也没过多纠缠,笑着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关心一下你,毕竟我还没洛姐姐那么大的心脏,木颜小姐昨天看上去有点吓人。” 安柠回想起木颜血红的双眼,也没法反驳她的话,只能说:“已经没事了,我今天就回去。” “别别,我给你请了两天假,明天下午前回来就行,这两天好好陪陪木颜小姐吧。”那边的辛慈嘶了一声,好像是喝东西烫到嘴了,“哦,另外,”她坏笑两声,“麻烦转告木小姐,洛姐姐说她在这等着她回来……”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枕头砸到人脑袋的声音,洛羽气急败坏带着一点惊恐的语气从听筒那头传来,“你个小没良心的,不就是昨天晚上……” 安柠默默地挂掉电话,在心中给辛慈和洛羽默哀了一秒,又看向手机屏幕。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要是在夏令营里,都快开始集合了。 她收起手机,走回卧室,床边堆着的床单上一块块干涸的水迹特别显眼。 这到底是木老师的眼泪还是…… 安柠揉了揉发烫的脸,走到床边坐下。 床上的女人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安静的睡着,稍显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半张小脸,她的眼睛和嘴唇都还红肿着,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了不少,一副被疼爱狠了的模样。 纤细白嫩的脖子上,朵朵红痕清晰可见,像是顽皮孩童在洁白宣纸上盖下的戳。 安柠知道,在那薄被之下还有更多。 她的心不安分地跳动着,因为害羞,更因为满溢的爱意与被满足的占有欲。 那是她留下的,那是木颜允许她留下的。 怕搅扰了女人的睡梦,她就那么坐在床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直到肚子传来不安的咕咕声,才捂着肚子苦笑着站起身。 她跟木老师昨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那一盒糕点现在恐怕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做好饭还是叫木老师起来吃了再睡吧,女人本来就够瘦了,可不能再饿着。 安柠走到厨房,把那台双开门大冰箱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只掏出来几袋速冻水饺和面条,有的好像还是她之前在这住的时候买的。 木老师平时到底是怎么吃饭的? 不是说有钱人都注重一个养生吗?木颜这倒好,用自己的身体支持现代速冻食品发展。 安柠虽然有心现在就出门去买菜给木颜做顿大餐,但又怕女人醒来找不到自己再多想,只能先凑合着吃。 压下心里的酸疼,她撕开一袋饺子,全下进煮沸的锅里,等时间到了,也不管味道如何,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才算混了个半饱。 面和饺子都容易坨,还是先把木老师叫醒再下吧。 安柠回了卧室,见女人还睡着,只能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柔唤道,“木老师。” 女人一动不动。 安柠心里一沉,用力摇晃了木颜两下,“木老师!” 还是一动不动。 她彻底慌了,伸手去摸女人的脑袋。 体温正常,呼吸正常,怎么就是不醒呢? 安柠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就要打120。 就在此时,刚才怎么喊都没反应的女人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服下摆。 沙哑低沉的声音透着烦躁的不满,“你能不能有点眼色?” 双眼含泪的安柠:“欸?” 女人慢慢从床上坐起,揉了揉太阳穴,一片清明的黑瞳望向泫然欲泣的女孩,不耐烦道:“我没事。” 看她的状态,分明是早就清醒了。 那为什么…… 安柠脑中灵光一闪,指着女人怒道:“你装睡干嘛?吓死我了!” 她是真吓到了,本来昨天木颜的状态就不正常,她刚才还以为女人怎么了呢。 女人倔强的偏过头,“是,怎么了?” 半晌没听见女孩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却见穿着宽大睡衣的女孩坐在床上,扁着嘴看着她,眼泪已经顺着脸颊落到床单上了。 “你别哭,”木颜心里一慌,伸手帮她擦眼泪,向来能言善辩的女人磕磕巴巴地哄道,“我真没事,我就是……”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来了,她其实在安柠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就醒了,可惜随着身体一起苏醒的还有记忆。 所以她现在不想见人,尤其是不想见到安柠。 一看到女孩红肿的唇她就想起昨天晚上那种蚀骨销魂的体验。 像是温热的游鱼钻进了身体里,又像是被抛到高空迎着凌冽的风下坠,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战栗。 如果这些都可以归为生理反应的话,那按着安柠不让她起来的自己……也太放浪了一些。 木颜只恨自己的脑子连失去理智后的记忆都保存的如此完整,要是她也能跟安柠那样喝完酒断片就好了。 她也不至于这么无地自容。 第130章 女孩赌气似的躲开了她的手,自己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板着脸看着她,“那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饿晕过去吗?” 木颜沉默不语,眼前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所能处理的范畴。 坦白来说,从昨天把安柠放进来开始,事情就已经朝着不可挽回的道路狂奔而去了。 辛苦织就的伪装被自己和安柠联手,以一种笨拙的方式撕掉,她却还没想好要怎么用真实的自己面对安柠。 她一直都不正常,她自己清楚。 在安柠身边的时候,她还能在女孩的影响下试着去做一个正常人。 可一旦离开了安柠,那些骨子里的冷漠偏执甚至于疯狂,就会开始慢慢腐蚀她,直到无法承受的那天。 那是悲苦童年刻在她身上的印记,怎么洗都洗不掉,除了安柠谁也治不好。 安柠看着眼前的女人低下头,不自觉地咬着唇,像是在纠结该说什么。 女人的唇本来就是肿的,她咬得又用力,齿痕出现在柔软的唇瓣上,浮出一抹血色。 “木老师……”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女人瘦弱的肩膀,凸出的骨头硌疼了她的掌心。 不,不能再心软。 她咬紧牙关,将即将出口的宽容话语咽回去。 如果这次不说清楚的话,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木颜丢下。 她还清楚的记得昨天看到女人手臂伤口时的感觉。 愤怒,痛苦,乃至于憎恨。 恨女人为何不爱惜自己。 她要得到答案。 沉默的对峙中,木颜又一次败下阵来。 女人闭上眼睛,破罐破摔般的说,“我不知道。” 第57章 她早就该 夏日明媚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 给女孩白色的睡衣边镀上了一层金光,也分割开了床上近在咫尺的两人。 安柠与同龄人相比稍显稚嫩的脸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出一种无瑕的神性。 被阴影笼罩着的女人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她的脸。 是的,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能躲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自己能躲去哪。 过去数年不甚愉快的记忆一次次的告诉她。 除了安柠身边, 她无处可去, 亦无处想去。 可是她跟安柠之间横亘的过去又太过漫长惨烈,以至于她想要回到安柠身边, 就不得不面对它们。 木颜多想那一切只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醒来的时候她们都已然是如今的模样, 只要笑着在一起就好了。 可偏偏是那些过去,将她们堆砌磋磨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曾经拥有一颗星星, 在不见天日的寒夜里, 顽强地散发着光芒,为她指引方向,让她不至于跌入冰冷的暗河。 她将那颗星星视若珍宝, 甚至产生了将她据为己有的念头。 即使我是这样的冷漠, 偏执, 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她也不曾弃我而去。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奢求她永远属于我。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生于光明, 可她出生便在黑暗之中。 她以为星星是上天给她的补偿, 只要有她在,自己并不比那幸运的大多数缺少什么。 可是后来,前进的道路崩塌, 她失足坠入暗河, 变成了星星的累赘。 那颗小小的, 光芒微弱的星星啊,摇摇欲坠的拖着她,不让她沉没。 这样下去,你也会坠落的。 她想。 所以她放手了。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就让我一个人溺毙其中。 你往前走,去找跟你一样的星星,不要回头看。 那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干过最无私的一件事。 也是最后悔的一件。 因为直到后来,她才发现。 她不是放开了星星,她是摔碎了她。 后来的后来,星星变成了太阳,而她退回到阴影之中。 每一次想要触碰,就会看见太阳身上拼合的裂痕,指尖就会传来烧灼般的疼痛。 那痕迹无时无刻的警告着她,你不配碰她。 可她已经不能接受失去星星的命运了。 所以最后她还是伸出手,握住了那抹曾经属于她的光。 人早晚会被过去追上,她没想过自己能逃脱。 她只是一直祈求着,那一刻晚点到来。 现在,终于到了审判的时刻了。 她听见女孩温柔的声音,“木老师,不要再逃避了,不管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保证。” 你已经忘记我一次了。 即使心里知道那不是安柠所能控制的,她依旧不可避免的感到恐惧。 那份关于失去的恐惧从来没有放过她,昨天只是以最极端的方式表现出来了而已。 木颜不想说这些,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至少,表现得体面一些吧。 虽然她在安柠面前该丢的人都丢的差不多了。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绷紧脸上的肌肉,直视向女孩浅棕色的双眼,缓缓开口道:“那件事发生在大四的下半学期,我回到云城,去了一个展览馆参观……” 她没有说的是,在去展览馆之前,她先去了安柠的高中。 那时正是午后休息时间,大一的课业也不甚繁忙,高挑的女孩在操场的树荫下跟朋友打羽毛球。 第131章 她笑得开心又随意,跟在自己面前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完全不同。 如她所想的一般,离开她的安柠会过得更好。 木颜就那么躲在树后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女孩勾着朋友的肩膀往教室走。 粗糙的树皮刺进指甲,尖锐的疼。 “然后就遇上了事故,塌方是从我所在的那一侧开始的,就在我要被埋在里面的时候,你推开了我。”女人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却仍是控制不住有一丝颤抖。 在安柠看来,木颜脸上的表情虽然在刻意的控制下没有变化,但扩散的瞳孔和抽动的肌肉都让她显得无比脆弱。 “木老师,那不是你的错,”她抓住女人紧紧攥着床单的手,“我不怪你。” 木颜看向女孩真诚的脸,眼前却又浮出另一张被血浸染的脸。 “不是这样的,宁宁,不是这样的,”反手抓住安柠的手,女孩柔软的掌心给了她说下去的勇气,木颜摇摇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疲惫沉重,“我当时,原本是可以躲开的。” 她记得很清楚,在可怕的裂缝遍布雪白的墙体之前,人群就已经呼喊着四散奔逃了,他们最后也都成功逃了出去。 可她看着那快要崩塌的穹顶,满脑子都是安柠的笑脸和无望的前途。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倒不如死在这里,求个解脱。 于是在人们的奔跑哀嚎中,只有她站在原地,甚至开始期待。 终于,天花板崩落而下,她闭上眼睛。 预料中从天而降的疼痛感并未出现,反而是身侧突然传来一股巨力。 她整个人被推飞出去很远,摔倒在光滑的地砖上。 怎么回事? 在跌倒的眩晕疼痛中,她睁开眼睛。 看见了令自己终生难忘的噩梦。 她的星星,趴在她原本站着的地方,半边身子被落下的碎石掩埋,殷红的血从碎石的缝隙中涌出来,沁湿了女孩身上蓝白色的校服。 她听见自己的尖叫声,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张口。 眼前被血红遮蔽,好像流血的不是安柠,而是她的眼睛。 之后的记忆一片混乱,她只记得自己扑上去,拼命地想把那些压着女孩的石头挪开。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你已经往前走了,为何还要回身来救我? 这不是你的命运。 你应该快快乐乐的过属于自己的人生,不再被我拖累。 手指被石头锋利的边缘刮得一片血红,她却恍若未觉。 直到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裤脚,她才茫然地低头看去。 女孩那张总是明媚干净的脸沾满了血与尘土,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恨意从那双浅棕色的眼中狂涌而出,瞬间将她吞没。 不,不要那么看着我。 对不起!对不起! 我又……连累你了。 怎么会是这样? 安柠愣愣地望着女人因为痛苦回忆而扭曲的脸,她一直不明白木颜为何会对她的伤如此介怀。 在天灾面前人的力量本身就是很渺小的,遇上了谁也没办法,救木颜是她心甘情愿的决定,没什么好纠结的,就算现在让她再做一次选择,她肯定自己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那么选。 可按照木老师的说法,那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是木颜先选择了放弃生命,她才会为了救她而受伤。 木颜想放弃生命…… 反复咀嚼着这个结论,安柠咬紧牙关,怒意涌上心头。 她已经很熟悉这种感觉了,跟她昨天看到女人手臂上的伤口时一样的感觉,却要猛烈许多。 只要一想到稍有差池,面前这个女人就会从世界上永远消失,她就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因为恐惧,因为愤怒。 看着眼前女孩原本平和的脸被愤怒扭曲,木颜却出奇的平静。 终于说出来了,终于解脱了。 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错误,现在,她自己说出口了。 她只需要等待女孩的审判。 如果她选择离开你呢? 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木颜却连恐惧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概会哭着求她不要走吧。 真是难看透了,也真是自作自受。 令人窒息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直到被女孩颤抖的声音打破。 “你站在那不动的的时候,在想什么?”她的脸上依旧笼罩着愤怒,神情居然有几分冷峻,与平常的模样截然不同。 木颜只有如实回答,“我在想,我已经没有存在在这世界上的意义了。” 确实如此,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事,在那时都已失去了。 她画不出杰出的画作,安柠也不需要她了。 对她而言,此地只有痛苦。 安柠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缓和分毫,女孩抽出了被她握着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处,五指用力将舒展的睡衣揉得一团乱麻。 好疼…… 她望着对面那个无情的女人,痛苦与愤怒煎熬着她的灵魂,良久才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质问,“那我呢?你就没有为我想一想吗?!我为了救你命都不要了,你要是死了,我会多难过,你没想过吗?木颜!” 安柠很奇怪自己听了这么难过的真相都没有哭,大概是因为连眼泪都被愤怒蒸干了。 第132章 她没有记忆,所以无法回想起当时的感受,但她能肯定,那时的自己,肯定比现在还要痛苦千倍万倍。 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寻死,是种什么感觉呢? 女人被她的咆哮声震得一滞,神色定格在一种麻木的痛苦上,声音毫无感情起伏,仿佛只是本能的回答,“我那时以为你不要我了……” “不要你,不要你。”安柠今天才算明白了什么叫怒极反笑,她是被女人荒谬的回答气笑的,“你问过我吗?!” 不想听女人的回答,她直接补上了下一句,“我要是真不要你,为什么还要救你!” 她咬牙切齿的笑着,像个疯子一样,“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木颜。” 女人呆呆地望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两人间的关系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倒转过来,刀握在了安柠手上。 可她无论怎么生气,都舍不得真得伤害木颜。 她没有办法,过去与现在,她都没有办法。 怒气在发泄似的咆哮后慢慢散去,只剩下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凉。 木老师还没吃饭。 安柠心想。 她站起身,想要去厨房给木颜煮点东西先吃着。 她们两个都需要时间冷静。 可是刚起身,睡衣下摆就被床上的女人攥住了。 “你去哪?”女人幽深的黑瞳下泛起隐隐的恐惧,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她在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她没穿睡衣,身上原本就只裹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此刻随着动作滑下来,雪白瘦弱的身体上遍布着红痕,看上去几分凄惨。 看着女人这副脆弱的模样,安柠好不容易硬下来的心肠慢慢软下来。 轻轻叹了口气,她重新在床边坐下,拉着被子把女人裹起来,语气缓和道:“我去给你做饭,你想吃饺子还是面条?” “我不饿。” 女人仍是攥着她的衣服,神情却因为她的动作几分恍惚,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了自己。 “说什么傻话,”安柠苦笑,“我没有原谅你,我还在生气,所以我更加不会离开你,你在我这的信用已经透支了,以后别想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女人愣愣地看着她,像是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安柠看着她这副傻呆呆的模样,又想笑又无奈。 不知道木老师以前看她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她捏了捏女人的鼻子,笑道“不会走的,除了你身边,我哪也不去,明白了吗?” 女人眨了眨眼睛,泪就顺着脸颊落下来了。 “别哭了,眼睛都肿成这样了,我昨天太累了,一会找冰袋给你敷一下。”安柠温柔地擦掉了她的泪,“先放开我,我去做饭。” 女人终于松开了抓着她衣服的手,却又在安柠正要起身时有拉住了她,神色惶然道:“你的身体……” 旧伤会导致职业生涯的中断,这对已经在这一行打出了一些成绩的安柠,当然不能算无关痛痒。 但对现在的安柠而言,这些都是次要的。 在知道了过去的真相后,她觉得她跟木颜现在都能全须全尾的坐在这,已经算是莫大的幸运了。 她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辛慈只是说很难恢复,又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能。而且,就算真得不能打了,我还年轻,大不了换个工作嘛。” 生死之外无大事,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而且,”她看着女人依旧有些难过的脸,想着找点什么话安慰对方一下,“实在不行,你就包养我吧,我挺会做家务的。” 没想到此话一出,女人眼睛一亮,一点也没犹豫的就接了她的话,“好。” 安柠:“……” 木老师你的想法有点危险。 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木颜才彻底回过神来。 她以为只是开始的质问,却是安柠所能给予她的最大惩罚。 不仅如此,她还得到了女孩不会离开的承诺。 曾经以为永远也翻不过去的一页,被安柠轻描淡写地放下了。 望着窗帘缝隙中那道耀眼的阳光,木颜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都忘记了,她跟安柠在一块的时候,向来是被偏爱的。 床上的女人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泪水浸湿了柔软的被子,她却慢慢的笑了。 饺子在锅中翻滚,安柠拿着碗站在旁边,微微皱眉。 其实关于过去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释清楚。 木老师为什么会以为自己不要她,还有……她的手伤跟自己有关系吗? 不过今天两人聊得已经够多了,看木老师的状态又不太对,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已经说开了,剩下的还是等以后缓和一点再慢慢问吧。 等安柠把煮好的饺子端出来,木颜已经穿着一条白色的丝质睡裙坐在餐桌前了,女人的神色已然恢复平静,坐得也跟平常一样笔直,但安柠却没来由的看出一点乖巧的意味。 而且,那条睡裙是吊带款,女人脖子和手臂上显眼的红痕,又给这份乖巧添了点不太好说的意味。 安柠把盘子放下,下意识地偏过头。 她不是害羞,她是害怕。 害怕自己把持不住干点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不得不把视线转回了木颜身上。 第133章 因为就这一会的工夫,女人已经把那盘饺子吃掉一半了。 这已经是木颜平时两倍的饭量了。 就算昨天累得厉害,这么吃也不是个事。 安柠知道木颜的状态还没有彻底恢复正常,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缓解心里的愧疚。 但她生气归生气,却没觉得木颜欠她什么,更不打算看着女人把自己吃积食了。 手按住女人还要夹饺子的手,安柠笑着揉了揉她的肚子,确认女人已经饱了才说,“吃饱了就别吃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是平时,她敢这么大逆不道,一定会被木老师附送捏脸加不满的的目光。 可现在女人却对她的亲近很是满意,眯了眯眼睛跟只被顺毛的猫似的,嘴却还硬,“我觉得好吃。” 真希望你平时的饭量也有这么大。 安柠脑子难得灵光,叹息一声说,“哎,我没吃饱,本来还想再吃两口的,你要是喜欢,我等会儿自己再下吧。” 话音未落,女人已经利索地放下了筷子,把剩下的饺子推到了她面前,“我吃饱了。” 安柠憋住笑,拿过木颜的筷子把剩下的吃了。 她觉得这样的木老师还挺可爱的。 至少很好拿捏。 不过还是早点恢复比较好,她也不想木颜一直怀着对自己的愧疚。 吃过饭,安柠检查了一下木颜的伤口,看都已经结痂了才算放心,期间少不了又是一顿数落,直到木颜跟她保证不会这么做了才作罢。 两人其实都还没休息过来,一吃饱困意就跟着泛上来,收拾收拾就又睡下了。 等安柠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窗帘拉得紧紧的,只有床头的小夜灯幽幽的发着光。 她一低头就看见木颜捏着她的头发搓弄着,女人的白皙的脸被昏黄的灯光笼上了一层暖色,看上去很温柔,黑瞳一片清明,显然是早就醒了。 “木老师……”安柠的心里一片柔软。 女人看着她,眼中有几分戏谑,“你够能睡得,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睡到明天。” “饿了吧,我去买点菜。”安柠不好意思的笑笑,想起来却被女人按住了。 木颜不满地瞟了她一眼,“睡醒了就想着吃,你是猪吗?” 安柠:“……” 她倒不是因为木颜叫她猪而生气,事实上就女人那个嗔怪的语气,骂她是什么她都认了。 她沉默是因为女人环在她手臂上的手,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轻轻点着,那种微弱的麻痒顺着手臂直往心里钻。 若是在平时,安柠可能还感觉不出其他的意思。 但此刻,孤女寡女共处昏暗的室内,她昨天才尝过木颜的滋味,很难不生出点旖旎的意味。 感觉了一下肚子确实不是很饿,安柠结结巴巴地说:“那我们再睡会?” 她怕自己领会错了,也担心木颜的身体。 女人冷冷地看着她,语气已经有几分不满,“不吃就想着睡,说你是猪你就哼哼是吧?” 安柠:“……” 看来她没领会错。 只是她虽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有些话也还是得说明白。 女孩侧过身,正色道:“木老师,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救你都是我的决定,我不想你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我,你不欠我什么。” 怀中女人瞳孔微微颤动,看着她的脸,半晌无语。 就在安柠以为她要说什么感动的话时,女人一脚踹在了她身上。 “欸?” 还没等安柠从这撒娇般毫无力道的一脚中回过神来,女人已经愤愤地转过了身,“爱做做不做滚,我是那种被人救了一命就以身相许的傻子吗?” 安柠:“……我去洗手。” 女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不表现一下,估计对方又要多想。 事实上那种程度的勾引可能已经耗尽了木老师为数不多的羞耻值,因为等安柠仔细地洗完手回到卧室时,小夜灯被关掉,室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一面觉得木颜可爱,一面却又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心脏狂跳。 “木老师……” 木颜听见女孩口齿不清又略带沙哑的呼唤声,随着一起到来的还有她温暖的身体。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缩紧身子。 在黑暗的环境中,女孩的声音一下就唤起了这具身体对昨晚的记忆。 忽略主人的口是心非,它已经做好了一切被疼爱的准备。 亲吻,抚摸,热度跟随着女孩的手,轻易地将她点燃。 只有咬住被子,才能压抑住那些她自己都听得心颤的娇软声音。 可是很快,连这个权利,都被女孩用甜腻的吻剥夺。 她能肯定那些声音一定也被安柠听了去,否则那原本温吞的攻势又怎会突然热烈得叫人难以招架。 身体本能的排斥着不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她皱眉,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不适的轻哼。 女孩的动作立刻停下,声音里满是不安与心疼,“木老师,我弄疼你了吗?” 察觉到她就要离开,木颜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 刺激的疼痛感袭来,她听见女孩慌乱的叫声,“木老师!” 她却只是肆意的笑着吻上了女孩的唇,命令般地说,“不许停。” 第134章 她当然不是什么被人救了一命就以身相许的傻子,她是抓住了星星就不愿意松手的疯子。 大概是怕她痛,女孩只能一面竭力控制着她,一面努力地取悦她的身体。 而木颜只是笑,在这片黑暗中,骨子里的疯狂终于暂时取代了那个矜持的灵魂。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不正常,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放浪,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反正有安柠在,她总会好的。 她已经又一次得到了星星的垂怜。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放手。 她早就该,属于我了。 第58章 怎么会这么渴 “木老师……” 纠缠告一段落, 两人疲惫地依偎在一起。 木颜是累的,安柠是激动的。 一开始是担心对方,后来则是被主动的木颜迷惑了心神,只能跟着女人的指引沉沦美梦。 这跟昨天晚上的情况又不一样, 这可是清醒的木老师。 她远比懵懵懂懂的安柠更知道如何取悦自己。 而对安柠而言, 被女人全身心的信任, 依偎, 亲近所带来的精神刺激,对她而言简直是无解的毒药。 心脏像是要爆裂开一般剧烈跳动, 火焰从心里一路烧到皮肉。 如同坠入了无间的火狱, 除了战栗着燃烧, 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可这个火狱是木颜织就的, 她甘之如饴。 直到开口, 安柠才发下自己的喉咙干得像草木焦枯的沙漠。 她怎么会这么渴,要说失水过多,也该是木老师…… 摸着女人汗津津的身体, 安柠按亮了小夜灯。 光芒重新笼罩房间, 靠在她怀里的女人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大概是被刺痛了眼睛。 安柠垂头看去,只看到女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白玉, 长发被汗水浸湿, 总是苍白的脸红润得像熟透的蜜桃,锐利的桃花眼微微闭着,乌黑浓密的睫毛架着将落未落的眼泪。 看上去乖驯又可口。 安柠只觉得嘴里更干了。 她拿过床头柜上的茶杯, 自己咕咚咕咚灌了半杯, 又递到女人嘴边。 “木老师, 喝点水。” 女人这会连睁眼的力气都欠奉,只是微微抬起头,就这么趴在她身上,就这她的手喝了两口。 跟只从饲主手里舔水喝的猫似的。 安柠心动不已,把水杯放下又忍不住去轻抚女人的背。 奇妙的手感,她爱不释手。 没想到这个动作却引发了女人的不满,像是不堪其扰似的抬起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双眼微张,黑瞳含着几分倦怠的水意望向她,声音是一种慵懒的沙哑,“刚才还没摸够?” 只是被她这么看了一眼,安柠就觉得本就使不上力气的身体又酥软了几分。 她讷讷地摇头。 这是事实,而且她这辈子大概都摸不够。 女人被她的傻样逗得轻笑出声,带着点疲惫的宠溺道:“没摸够也下次吧,我跟你可没法比,实在折腾不动了。” 安柠本就火烧般的脸更烫了。 她乖乖地抱住女人,不再去搅扰她。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期间木颜耷拉着眼皮,一副将睡未睡的模样随意地摆弄着她的手指,跟只玩毛线团的猫似的。 安柠感觉着指尖划过的痒意,又是另一番折磨。 但她却不敢抗议,好像经过了那一场纠缠,身上的女人又找回了面对她时的自如感。 虽然颜色还未从身上褪去,对方看上去依旧软绵可欺。 但安柠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熟悉的那个木老师已经回来了。 所以要是现在表示异议的话,八成会被怼。 安柠忍耐着,脸上的笑容却不自觉地灿烂了几分。 比起被怀着愧疚的女人刻意忍让,她更希望木颜可以用最舒适最习惯的方式跟自己相处。 女人注意到了她脸上过于明显的笑,抬抬眼皮,伸手捏她的脸,“想什么好事呢,笑得这么开心?” 安柠把脸凑过去方便她捏,坦然而真诚地说:“觉得你可爱,所以就笑了。” 女人捏她脸的动作一滞,收回手撇过头,半晌才丢下一句:“……没大没小。” 安柠可以肯定要不是女人脸上现在已经足够红润,一定能看到木老师脸红害羞的可爱景象。 好嘛,看来跟正常状态一起回来的,还有正常的羞耻度。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女人却还是会因为她一句话害羞。 好可爱。 而她依旧对这样的木颜心动不已。 好奇妙。 又过了一会,等两人的身体都冷却了,木颜大概是觉得休息够了,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可刚起来一点,手上一软,又跌回安柠怀里。 安柠赶忙伸手扶住,忍俊不禁道:“木老师,小心点。” 听见她的笑声,女人愤愤地瞪她一眼:“很好笑?” 她赶紧憋着笑摇头。 还好木老师是个讲理的人,没再问她一句“这都是谁害的”。 木颜又试了试,最后还是破罐破摔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臂,“抱我去洗澡。” 安柠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这个任命,她这会已经歇过来了,稳稳当当地抱着女人去了浴室。 木颜手臂上的纱布还没拆,所以洗澡的工作也由她代劳了。 第135章 安柠只能感谢昨天的经历给她加了点抗性,不然鼻血流到池子里可就太丢人了。 在她收拾的过程中,木颜就靠在浴缸边,手指拨弄着温热的水面,黑瞳望着女孩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安柠都快洗完了,她才慢吞吞地开口,“夏令营还在进行,你自己跑出来没问题吧?” 看起来木老师现在终于有心情去操心别的问题了。 安柠松了口气,揉搓着女人手感柔滑的长发答道:“辛慈帮我请了假,明天下午前回去就可以。” “嗯,”木颜垂下眼睛,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想到跑来找我?” 她这两天都有点浑浑噩噩的,现在回过味来,才发现安柠来找她这事本来就不正常。 虽然按照安柠的性子,出于担心跑来找自己也不是没可能,但昨天女孩也来得太快了一点。 简直就像是跟自己前后脚出的夏令营。 “呃,那是因为洛小姐她……”安柠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妥,在她看来洛羽跟木颜的关系不太寻常,既不像是朋友更不像是陌生人,有一种很微妙的亲近感但又经常争执。 这种应该叫……损友? 自己要是把洛羽告诉自己的事说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两人的关系。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往不往下说显然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木颜静静地看着她,眼神说不上是威胁还是戏谑,“是你说,还是我自己去问她?” “呃,洛小姐跟我说了一些你大学时的事。”安柠想了想还是自己招了,让木老师提前知道总好过她去找洛羽当面质问。 她把洛羽跟她说得话跟木颜复述了一遍,女人沉默良久,用手撑着额头,叹息般的说了一句,“让你担心了。” 那些事情都是她的亲身经历,但现在从别人嘴里听起来又是另一种滋味,就算是她也能想象出安柠当时有多难受。 女孩摇了摇头,跟条湿漉漉的大狗似的抱住她蹭了蹭,“没事了,木老师,都过去了。” 木颜:“……” 她当然知道以安柠的脑子这个拥抱就只是单纯的拥抱。 但她怎么想的,显然跟这具还处在敏感期的身体无关。 思绪被绮念打断,她揪了揪女孩的耳朵,羞恼道:“洗你的头,泡沫都蹭我脸上了。” “哦,”安柠乖乖退回去,又想起一件事,赶忙问道,“木老师,洛小姐说你的手以前受过伤,现在还要紧吗?” 她想起之前跟木颜在冰雪城时,女人给咖啡拉花的时候手就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次手伤的原因。 “画画画的,已经没事了。”木颜简短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一副不想细说的样子。 安柠见她不太开心,也就暂时放下了那个问题,先替洛羽说情,“木老师,洛小姐也是好意。” 她是很感谢洛羽的,如果不是她,木老师不知道还要一个人撑多久。 “我知道,”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黑瞳闪过一丝诡秘的光,“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她那个语气可一点也不像要报恩的意思。 明明坐在温暖的浴缸里,安柠却没来由的后心一凉。 希望洛小姐没事。 她只能默默祈祷。 两人洗完澡,安柠原本想出去买菜,被木颜拦住了,说累得很这会只想睡觉,随便吃点算了。 于是安柠就下了点面条,两人吃了饭,收拾了乱七八糟的床,就又睡下了。 这一觉没有辛慈电话的打扰,两人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木颜不想安柠再受累做饭,干脆带着她去外面吃饭。 饭桌上,安柠一直给她夹菜,直到她面前的小碟都放不下了。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木老师你尝尝。” 木颜面无表情的拨愣着碟子里的菜,终于在安柠又一次把筷子伸过来的时候淡淡地瞪她一眼,“你养猪呢?” 安柠看她盘子里也确实放不下了,才讪讪地自己吃了那块肉笑道:“怎么会?这才多少,木老师你太瘦了。” 木颜想起昨晚安柠老喜欢摸她的身上凸出的骨头,还总会附赠一声心疼的叹息,一时间说不上是感动还是赌气,“喜欢胖的,摸着舒服?” 安柠那口刚入口的菜差点呛进嗓子眼里,都顾不上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一边咳一边疯狂摇头,“不,我喜欢你,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 她这么坦诚,搞得木颜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没事找事了,走到她身边给她拍背顺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事的。” 安柠想,整天吃速冻食品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吧。 她最后没有说,因为木颜把她夹过去的菜全吃光了,除去昨天那种意外情况,这绝对算是创了木老师饭量的新高了。 两人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西郊球场。 早就接到了消息的辛慈和洛羽就在入口处等着她们, “哟,欢迎回来,说两天还真两天啊?”辛慈还是那副轻佻的模样,冲两人摆摆手,眼睛在她们身上逻巡了一圈,不知看出了什么,笑得更灿烂了。 安柠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跟她打了招呼,“嗯,之前的事情多谢了。” 她也知道自己欠了辛慈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半封闭式夏令营请假是很严格的,辛慈能那么快帮她拿到假条,肯定也是费了一番工夫。 第136章 “多大点事,”粉发女孩不在乎地耸耸肩,“你跟木小姐都好我就放心了。” 安柠听出她这话意有所指,但也不敢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倒是木颜微笑着看着辛慈背后露出来的那一缕大波浪卷发,语气居然很和善,“看见你了,别躲了。” 容貌浓艳的女人小心翼翼地从粉发女孩背后探出个脑袋,僵硬地笑道:“颜颜~” 见对方没有暴起伤人的意思,洛羽才如获大赦般的抚着胸口从辛慈背后走出来,笑着看着一身长袖长裤脖子上还系着条丝巾的木颜,“呵呵,恭喜恭喜啊。” 不知道她在恭喜什么,但语气跟辛慈刚才差不多。 木颜嘴角还噙着笑,“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此话一出,洛羽打了个激灵,往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她一番好像在确认她有没有被夺舍,好一会才心有余悸道:“要不你还是打我一顿吧,我保证不还手,这样怪吓人的。” 木颜眯起眼睛笑,“我怎么会打你呢?你这次可是帮我大忙了。” 此言一出,连辛慈和安柠都感觉到了一股危险气息。 洛羽嗖的一下又钻辛慈身后去了,抓着女孩的运动服叫道:“你去帮我看看她是不是黑化了?” 辛慈:“……这我哪能看得出来?” 反正现在再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跟第一次见面一样去摸木颜的脸了。 那次是因为吃洛羽对木颜好的醋,现在想起来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最好写照。 直到安柠牵住木颜的手扯了扯,女人才恢复了平时那副倦怠的模样,淡淡道:“走吧,去吃饭。” 剩下的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安柠看着辛慈悄悄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她却觉得这事好像还没完。 回想跟木老师的相处经历,女人大部分时候都懒得搭理人,但要是真被惹到了,基本上算得上有仇必报。 “昨天我又跟之前那位医生聊了聊,他说修正身体记忆虽然非常困难,但不是没有可能,”饭桌上,辛慈对安柠说,“简而言之,需要你自己在训练中时刻保持紧张状态,保证受过伤的那部分跟没受伤的那部分训练强度一致,时间久了,新的身体记忆形成,就会把之前的覆盖掉。” 听了这话,安柠固然开心,但她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木颜。 对面的女人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大的变动,但随着辛慈说出解决办法,她原本绷紧的面部肌肉也稍稍放松了一点,唇角往上扬了扬。 我一定得成功,只有这样,木老师才能把那件事彻底放下。 安柠在心里下定决心。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日常训练中安柠格外注意右半边身体的锻炼,只要感觉到它有任何懈怠的迹象,就立刻绷紧神经让它恢复训练状态。 这无疑是很辛苦的,以至于每天训练结束后安柠都感觉脑子发麻。 而除了繁重的训练外,她还邀请了辛慈当自己的陪练,两人每天晚上都会在训练馆加赛一场。 辛慈确实是个足够强大的对手,在她的刻意施压下,安柠的右半边身体从一开始的迟钝逐渐变得灵活起来。 两人训练的时候,木颜和洛羽就在不远处看着。 “哈!” 木颜的眼睛跟着安柠,看着女孩一声怒喝把球打了回去,嘴角跟着勾起。 “啧,要不说被啃了就是不一样,”这几天相处下来,洛羽感觉木颜好像真没生自己的气,于是胆子慢慢大起来,又敢调侃她了,“这眼睛就跟涂了强力胶似的。” 她这话说得很有技术含量,因为就算木颜这几天都包得跟个旧社会妇女一样,也架不住有些痕迹实在太多。 安同学看着一副乖乖女的样子,没想到还挺生猛。 “你被啃得次数少?”木颜没看她,随口就怼了回来。 “我这个性质跟你不一样吧,我习惯了。”洛羽没有一点尴尬的样子,笑嘻嘻地看她。 那边打球的两人中场休息,木颜终于有空扫了她一眼,“我记得你以前都是换个地方就换个女朋友,这次是怎么,草跟着牛跑?” “我都说了,”洛羽一脸的无所谓,“我暂时舍不下她,但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舍下了,你知道我这种人没法在一个人身边待太久的。” 木颜的目光落在球场上正跟安柠复盘比赛的粉发女孩身上,这几天比赛看下来,木颜觉得如果安柠没有旧伤的话,辛慈跟安柠其实算得上势均力敌,即使辛慈很厉害,要一直在比赛中压制安柠也并不容易。 但尽管如此,她也没有一次拒绝安柠的训练邀请。 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一般友谊的范畴,要奔着战友情谊的方向去了。 辛慈看上去可不像那么热情的人,她会这么做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自己旁边这位…… “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木颜没兴趣跟洛羽绕弯子,直接问道。 问句出口,却并没有得到回答,木颜转头一看,发现洛羽正盯着手机看,神色有点严峻。 “怎么了?”难得看对方这么认真的样子,木颜也有点好奇。 洛羽拧着眉头看向她,神色复杂,把手里的手机递到她面前,“不好意思啊,这回好像是我连累你了。” 手机屏幕上是微博热搜界面,第一条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爆字。 第137章 #铁树先生真实面目曝光居然真得是她# ——————————制裁后小剧场———————— 安柠为了木颜的身体开始教她打羽毛球。 木颜的运动神经算不上差,只是疏于锻炼,加上身高劣势,尽管安柠放水放满了一个太平洋,还是总是接不住她的球。 打了十分钟,女人把拍一扔,一边坐着去了。 安柠赶紧凑过去,讨好的哄她。 第59章 就是因为爱情 木颜看着那条热搜, 心里一沉,拿过手机点进去。 热搜下面的第一条微博,是一个羽毛球选手的账号发的一句话,配了一张图片。 参加云城羽球部夏令营, 有两个好漂亮的助理姐姐, 嘿嘿。 配图是她跟洛羽安柠辛慈三人一起吃饭的照片。 得益于现在手机的高像素, 四个人的面目都异常清晰。 铁树先生的真实面目无人知晓, 但洛羽在互联网上却是有名姓的。 作为梦大艺术系出身的知名书法家“青羽”,她从没有刻意隐藏过自己的面目, 甚至在自己的微博上都发过自拍。 而木颜本就因为之前的事情被人怀疑是铁树, 现在再加上这张照片, 几乎没有人再对她的身份有异议。 铁树先生也出身梦大艺术系,而木颜能跟洛羽坐在一桌上吃饭, 看两人的表情还像是熟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那条微博下面已经有上万条评论。 评论一:卧槽卧槽, 实锤了,我就知道是真的!铁树老师我以前不该骂你糟老头子,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颜粉了! 评论二:有一说一, 这四个人就没一个不好看的, 随手一拍跟偶像剧片场似的。 评论三:所以之前铁树发的结婚证照片就是和安柠的吗?柠檬树下yyds, 这是我今年磕过最香最带劲的cp! 评论四:只有我磕到了铁树和青羽吗?cp名我都想好了——书画双绝。 评论五:这俩人很明显撞号了好嘛?两个受是不会有结果的。 评论六:那个粉毛是谁有人知道吗?微博指路发一下谢谢,我喜欢这一款。 评论七: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画画那么牛, 长得怎么更牛啊,跟她一比,折花算什么“美女画家”啊? 评论八:建议楼上谨言慎行, 现在折花的粉丝正在发癫, 拼命找木姐姐的崩图呢。 评论九:怕什么, 就折花那个频繁走穴的劲,她的崩图才一大把好吗?我现在是真佩服木老师,长成这样还从不露脸,照片视频都是路人拍的,愣是找不到一个不好看的镜头,什么究极社恐。我要是她,逛街的时候都得在身上挂个牌子说我是铁树。 评论十:求求了,以后多出席活动吧,这张脸不多见见光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木颜:“……” 她按了按太阳穴,把手机还给洛羽。 她确实是低估了网络的力量,随便一张照片一个视频就可以引起轩然大波,而这一条条信息串联起来,居然真得把她的身份给锤死了。 她跟安柠重逢之前很少出门,不存在被拍的可能性,所以也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洛羽有些担心地望着她,“要不我现在发条微博,就说你只是我的朋友?” 木颜摇摇头,神色淡然,“没必要,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看这些人现在狂热的状态洛羽的澄清会不会起到反效果都得打个问号,而且她本人其实也不是很在乎这件事,之前不想暴露只是懒得搭理人,现在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就顺其自然吧,顶多是走路上可能被人认出来,多甩几次脸色的事。 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她当然不会跟那些网友要求的一样,因为身份暴露了就天天抛头露面供人参观,她就是个画画的,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 洛羽见她没什么异状,稍稍松了口气,又往下翻了翻,咦了一声,“这咋还有安同学的事?” 不等她话音落,手机已经被身旁的木颜一把夺了过去。 女人纤细的眉头紧皱着,看着那条热搜。 #羽毛球小将攀上知名画家# 单从这个词条就能看出来下面不会是什么好话。 下面的第一条微博是一个营销号——揭秘羽毛球小将安柠与铁树先生的爱情之路,附着一张长图。 图应该是直接从cp超话里偷的,上面连她之前接安柠去领证导致对方被怀疑接受包养的事都有。 cp粉在制作这张图的时候自然是满怀爱意,但不妨碍心怀不轨的人拿它做文章。 在这张图的最下面,用极其显眼的红字写着——安柠自从跟铁树先生在一起后,职业生涯取得重大突破,斩获了省级联赛四强的位置后,又被云城羽球部邀请参加夏令营,笔者相信,之后她也将顺利成为职业选手,这与她和铁树先生的爱情是分不开的。 说什么屁话?! 木颜原本平静的脸上霎时间阴云密布,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发白,洛羽都担心她一气之下把手机捏碎了。 红字的作者虽然没有明说,但暗示的已经相当明白,安柠是靠她才能有这些成就的。 网友们对于这种话题的兴致总是格外高,下面的评论区已经炒成一团。 评论一:啧啧,这叫什么?打得好不如嫁得好。 第138章 评论二:不怪安柠,就木老师那个长相,怎么着都不亏吧,还有软饭吃,是我我也上。 评论三:楼上你得有那个脸和身材吧?现在有钱人不都喜欢这种清纯挂的。 评论四:造谣的没良心,安柠之前就已经有一些成绩了好吗?只是没今年这么耀眼罢了。 评论五:骗哥们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她跟铁树一在一块,成绩就突飞猛进,反正说没关系我是不信的。 评论六:你们思想怎么就这么龌龊啊,她们在一块就不能是因为爱情吗? 评论七:别傻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两个女的爱什么爱,不是图钱就是图权。 跟真实身份的词条中绝大多数都在夸赞不同,这个词条中很多人都赞成营销号的观点,毕竟人们总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表现自己对社会黑暗面的见多识广,并不在乎自己的随口一说会对当事人造成怎样的伤害。 可是木颜知道,安柠能有今天的成绩全是自己打出来的,她不仅没帮上什么忙,反而因为旧事几乎断送了女孩的职业生涯。 这种反差更令人难受。 她越看越气,洛羽看她状态不对赶紧把手机抢了过来,“别看了,看那些人胡说有什么意思,他们又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可以乱说吗?”木颜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拨通了元紫的电话,“把那两条热搜撤掉,再发个公告,再有人胡乱造谣直接起诉。” 那边元紫的声音有些慌乱,显然也是被这种突发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老板,热搜可以撤,公告可以发,但这种感情上的事强行压下去只会起到反效果。” 木颜当然知道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但她也无法忍受安柠因为自己的原因被攻击。 洛羽见她面色阴郁,挂掉电话打开微博界面就要直接发微博,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冷静点。” 女人冷冷地扒拉开她的手,“我很冷静。” 你冷静个屁,你脸上已经写满“我要去怼死那群嚼舌根的家伙”了,那两条热搜好不容易撤下去,再来一条#铁树先生怒怼网友#很好玩? 洛羽见自己劝不住她,朝安柠和辛慈的方向喊,“欸,你俩先别打了,出大事了!” 两个人好奇地跑过来,洛羽把前因后果跟她们一说,对安柠道:“赶紧劝劝你家木老师吧,她现在正准备去跟网友对线呢,这不越吵越乱吗?” “呃,哦。”安柠花了一会工夫才理解完这信息量巨大的一通话,朝木颜看去。 女人别过脸,大概是自觉洛羽的形容太幼稚,但那又确实是她想做的,所以无法反驳,闷闷地丢出一句,“不然怎么办?” 辛慈原本还在那站着看热闹,被洛羽拉到旁边去了,“看什么看什么赶紧走,一会儿她该变身了。” “木老师,没事的。”安柠看木颜手还按在手机屏幕上,怕她一时冲动,一边劝一边伸手去拿她的手机。 女人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任由她把手机拿走按灭。 安柠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坐下,对还拧着眉头不愿看她的女人认真道:“我不在意那些人的说法,我能不能打知道的人自然知道,不了解的人跟他们解释也没用,你也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要是真细分起来,这事还是由她而起,木颜第一个露脸视频就是去看她比赛时被人拍的。 “那就由着他们污蔑你吗?!”女人受不了她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终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又仿佛是觉得自己不该冲她发火,所以立刻移开了视线。 她生气恰恰是因为她知道,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没有妥善的解决方案。 谣言的传播就像山火,点起来可能只需要一簇小小的火苗,熄灭却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即使最后真得澄清了,留下的痕迹也会像那些焦枯的草木一样难以抹去。 安柠看着女人因为赌气而紧绷的脸,明明刚遭受了突如其来的打击,笑意却还是从心底涌到了脸上。 她没觉得木颜在凶她,她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着急。 虽然木颜很在乎她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但当看到对方明确表现出来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开心。 在这种开心面前,那些谣言造成的伤害也确实不值一提。 “你还笑,你知不知道……”木颜听到她的轻笑声,以为她还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刚准备训她两句,就被女孩突入其来的拥抱打断了话语。 “我知道,不就是被嘘嘛,又不是没有过,我真的不怕,要是这是跟你在一起的代价,那我可赚太多了,”女孩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而且他们说得其实也没错,”她放开木颜,圆圆的眼睛里倒映着女人的面容,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有你在我就是打得比较好嘛。” 耳朵因为女孩呼出的热气发起烫来,鼻尖还萦绕着安柠身上甜腻的气息,身体因为爱人的亲近本能的升起悸动的感觉。 可心里的邪火却被女孩的笑容无声无息的扑灭了。 木颜垂下眼睛,不再与安柠争执。 安柠见她不生气了,揽着她的肩膀,“他们不了解我们就慢慢让他们了解,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包括我对你的爱。 当晚,铁树先生发了一条微博,只有简单的六个字。 第139章 “就是因为爱情。” 配图是两只紧扣的手,一只骨节分明,一只白皙纤细。 安柠秒转了这条微博,也只有简单的六个字。 “没有别的原因。” 网络再次沸腾,#铁树先生官宣#的词条迅速爬升至热搜首位。 没有人知道,看在安柠的面子上,避免了一场顶流画家亲自下场怼人的腥风血雨。 第60章 嫁给我 网络的风波还在持续, 但现实的生活也要继续。 那个拍照片的选手被严飞当着夏令营所有学员的面大训一顿,女孩哭着来找安柠道歉,安柠见她诚心悔过,跟木颜商量过后也没有再追究。 风波很快蔓延到了现实里。 即使是安柠这种不太在乎别人目光的人也能注意到, 训练时选手们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那些眼神多数都是暧昧艳羡的, 自然也有少部分是不屑嘲讽的。 但是当她训练完毕回到木颜身边时, 那些目光都会不约而同的消失。 这可能得益于木颜的冷脸和比脸还要冷十倍的目光, 女人在安柠不在身边的时候几乎全程保持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以至于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铁树先生, 却愣是没一个敢上来要签名的。 “木老师, 还不休息吗?”经过了一天训练又跟辛慈打了一场加时赛的安柠抱着女人纤细的腰昏昏欲睡, 但女人却还靠着床坐着,翻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 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你先睡吧。”她关掉灯,揉了揉女孩蓬松细软的卷发,温柔道。 “嗯。”安柠认真看了她一会, 见她表情没什么异样, 自己又实在困得狠了, 紧了紧抱着女人的手臂,不一会就睡熟了。 而女人看着手机上元紫的消息, 脸色渐渐冷峻下来。 元紫:老板你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你身份那个事情应该是个意外,但发送安柠小姐那条消息的营销号以及之后转发的很多营销号,在之前都曾经发送过折花相关的信息, 帮她压黑热搜什么的, 虽然从公司归属上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我觉得你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 my:嗯,你跟刘为说一声,今年的全国画联晚会我会出席。 元紫:啊? my:有什么问题吗? 元紫:也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会突然想去参加这种活动,不会要搞什么大动作吧,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怕到时候我心脏承受不住。 所谓画联晚会,说白了就是一群画画的闲着没事聚餐总结一下自己的成绩,并且给表现比较好的颁个奖,一般在每年的年中举行,也就最近的事了。 元紫实在不明白自己老板为什么会想参加这种她向来嗤之以鼻的活动,难道就为了抢折花的“年度最佳画家”好报复她找营销号黑安柠? 多少有点记仇了。 my:忙你的去,我能干什么?拿奖杯敲爆她的头? 元紫:真得吗!惊恐万分.gif my:假的,只是想给没事找事的人一个警告罢了。 发完这条消息,木颜直接关掉了手机,没再看元紫的回复。 她的身份暴露本是个无法预测的突发事件,那些营销号就算是想赚黑心钱动作也不可能那么快那么准确,除非有一直注意她动向的人指路。 她还没迟钝到被人阴了都感觉不出来。 而以她没事不出门几乎不社交的处事风格,虽然铁树先生名声在外,但能对她产生恶意还一直追着咬的人,也就那么一个。 木颜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少女的脸,明明长得清纯可爱,却被嫉妒和高傲扭曲了的脸。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没长进的不只自己一个。 本来懒得跟你计较。 女人轻轻摸着女孩的脑袋,目光望着一片黑暗的虚空。 但你也该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既然你这么害怕我,那就见个面吧。 转眼间,夏令营到了尾声,而自被辛慈打败后一路连胜的安柠居然又一次跟辛慈对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几分无奈几分期待。 天天打天天打,再棋逢对手的对手也该腻了。 但话又说回来,在这些天的训练中,安柠已经逐渐摆脱了旧伤的影响,虽然还没有真得战胜过辛慈,但基本上每次的比分都异常焦灼。 两人也期待在精力完备的状态下再赛一场。 而在宣布比赛名单的当天下午,严飞接到了云城羽球部上层的电话,对方直接告知他最后一场积分赛将全网直播,并且宣传工作已经紧急展开,让他负责对接。 严飞有些不解的询问对方为什么,直播比赛可是在俱乐部夏令营中从未有过的先例。 对方跟他解释了一堆有助于推广羽毛球推广俱乐部之类的商业套话,最后在他的追问下才说出实情,因为有个不知名的富豪无偿给他们捐了很大一笔钱,要求就是这个。 说是无偿,对方也提出了条件,但要说有偿,只是直播一场比赛,既不冠名也没有别的意图,很难说不是在做慈善。 严飞只能感慨这些有钱人的心思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第二天上午,选手们已经开始比赛准备,这次没人再央求教练先看完安柠和辛慈的比赛再打,因为偌大的训练馆里,除了夏令营原本的人员,每个比赛场地的旁边,还多了不少负责调试直播设备的工作人员。 第140章 直播的消息是今天早上临时宣布的,选手们都有些激动,这是个露脸的好机会,因此虽然有些人的积分已经注定被淘汰,但还是卯足了劲要打出风格打出水平。 “木老师,那我去了。”安柠收拾好装备,跟场边站着的女人道别。 为了方便观众辨认选手,今天她没有穿夏令营之前统一配发的白色运动服,而是换上了早上临时发放的红方选手服。 鲜艳的红色配上女孩耀眼的笑容,看上去格外朝气蓬勃,引人注目。 “嗯,”女人抬手帮她理了理领口,交代道:“尽力就好,不要受伤。” “嗯!放心。”女孩重重点了点头,朝场中走去。 那边辛慈已经做好了热身运动,一边振着胳膊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柠,问了句,“尽力?” 安柠直视着她的深绿色的眼睛,认真道:“尽力。” “好嘞!”身着蓝色运动服的粉发女孩蹦跶两下,冲安柠做了个功夫明星开打的经典动作,“让那群嚼舌根的开开眼!” 场边洛羽看了看目不转睛望着赛场的木颜,又看了眼手机上不断飘过弹幕的直播,不由失笑,凑到木颜耳边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小声道:“捐了那么一大笔钱,就为了让人知道安柠不是徒有虚名?” 木颜眼神仍落在场上等待裁判信号的安柠身上,语气平淡:“支持体育事业发展有什么问题?” 她知道愿意了解的人看了安柠之后的比赛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但那些嘲讽安柠的人大多都是名副其实的吃瓜群众,没有耐心去了解谁的前世今生,自己开心完瓜皮一扔就散去了,等到安柠下一次大型比赛的时候,都不知去哪看热闹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趁这次的热度尚未散去,扭转一下人们的印象。 “没有没有,”洛羽笑得花枝乱颤,“哎呦,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谈起恋爱是这么个样子,体贴温柔深情霸总欸,你就没想过万一她输了呢?” 木颜斜眼看向一脸没心没肺的她,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你怕辛慈输?” “怎么会?她那个性子输了也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为自己成功纠正了安柠而骄傲。”洛羽立刻反驳,又觉得自己语气过于急切了,恢复了那张狐媚惑人的笑脸,“我也不在意,我又不像你。” “希望如此。”木颜收回目光,继续看场上的情况。 第一局的哨声吹响,辛慈发球,跟其他场开场谨慎的互相试探不同,这一场的两人对彼此的了解比对之前任何一个对手都要深,直接开始了狂轰乱炸般的疯狂进攻。 安柠的身体已经痊愈,两人都清楚对方的技术体能与自己差不太多。 这场比赛,比起技术上的拼杀,更像是一场心态上的博弈。 辛慈选择的方法是从一开始就全力进攻,希望能像之前一样压制住安柠的气势。 但这招似乎效用不大,在被她领先五分的情况下,对面的女孩脸色依旧很平静,动作也没有一点慌乱,浅棕色的双瞳沉沉地盯着她,像一只伺机反扑的猛兽。 如果说现在的辛慈依旧像是巍峨的山川,叫人心生畏惧之意,那现在的安柠则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叫人瞪疼了眼睛也看不见底下究竟藏着什么怪物。 其实安柠现在脑子里的想法简单的要命——赢下来,去跟木老师求婚。 人的想法一旦固执到某种程度,就会对本身的实力产生影响。 屏蔽了一切杂念的安柠觉得眼里的世界都变得更清晰,连辛慈势大力沉角度刁钻的球都变得没那么难以触及了。 “喏,在这上面看吧,花那么多钱不就是想看别人夸你家小狗吗?别搁那端着了。”洛羽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平板塞到木颜手里。 木颜垂眸看向手中的屏幕,是云城羽球部夏令营的直播界面,大屏上放着安柠和辛慈的比赛,旁边的小窗口则是其他十四场,如果观众想看当场的比赛,只需要轻点窗口大屏就会跳转过去。 倒难得他们这么快就做好了直播界面。 木颜原本想只直播安柠跟辛慈的比赛的,又觉得那样太过显眼,最后干脆要求全部直播。 不过现在看来最终效果都差不多,每个直播间的上方有观看人数显示,安柠辛慈这场比赛的观看人数比其他十四场加起来的几十倍还多。 希望那些乱说的人也在里面。 木颜看向屏幕里不断飘过的弹幕。 弹幕一:我去我去,运动员身材都这么好的吗?那个肌肉线条,流汗黄豆.jpg。 弹幕二:俩人都流汗了,不要紧,我来舔! 弹幕三:一进来就被绊倒了,这是谁的裤子? 弹幕四: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希望大家耗子为汁。 弹幕五:啊啊啊,辛慈好帅啊! 弹幕六:这俩人跟其他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啊,演得吧? 弹幕七:就刚才安柠那个飞跳接球,就算是演得也很牛好嘛,反正让我上我肯定得摔个狗吃屎。 弹幕八:我都听见羽毛球撞在地上的声音了,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得肿吧,害怕.jpg。 弹幕九:旁边的跟这场一比确实没什么观赏性,我第一次看比赛看得出汗,谁说安柠就是个吃软饭的来着,感觉她一巴掌能把我拍到土里去。 弹幕十:嘶,安柠好像确实有点东西啊,这俩人绝对都是职业级水平了。 第141章 弹幕十一:看到木老师和洛老师了,迅速截图,好养眼! 弹幕十二:那俩人好像都在看直播,上面准备开舔的朋友赶紧撤退! 弹幕十三:所以辛慈跟洛羽是一对吗? 弹幕十四:不好说,我现在更好奇的是,柠檬树下在一起不会真是因为爱情吧? 弹幕十五:那就更不好说了,不过比赛时候的安柠帅成这样,我都心动了,我跟铁树老师一个审美捏。 见直播间中的弹幕多数都是向着安柠的,木颜面色稍缓,又朝赛场上看去。 此时比赛已经进入第三局,安柠跟辛慈各拿下一局,两人都到了体力透支的阶段,汗水浸湿了运动服,却仍是毫不动摇地对峙着,没有丝毫放松。 找不到弱点。 辛慈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注意着安柠的动向。 可就如之前的两局一样,女孩依旧稳健的要命,逼着她不得不全力相扛。 而辛慈其实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比赛,之前的对手就算能拖到第三局,也已经被她摸出了弱点,属于是强弩之末。 而现在,她对这场比赛的结局毫无把握,这种因不习惯而产生的空虚感并不是单纯靠好心态就能压住的。 搞不好要输,这还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 辛慈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不在乎输赢,但没有人喜欢输。 在发球的间隙,她朝场外看了一眼。 身材瘦弱的女人正密切关注着场上的局势,而旁边高一点的女人则满不在乎地笑着跟她说着什么。 所以说, 辛慈深吸一口气,绷紧酸痛的肌肉,将球打向对场。 你的运气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安同学。 哨声吹响的时候,安柠还没从激烈的比赛中回过神来,肌肉紧绷着,脸上的表情仍然是一种稚嫩的肃然。 直到辛慈走过来,伸出手笑着对她说,“别绷着了,你赢啦。” 粉发女孩脸上的笑容很真诚,看不出有什么败者的落寞。 “哦!”安柠赶忙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诚恳道:“谢谢你。” 没有辛慈一直帮她特训,她肯定不能那么快就恢复过来。 “客气,”辛慈耸耸肩,又恢复了轻佻的语气,“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拥抱家属了?” 安柠回头一看,就见木颜已经跑到了她面前,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脸色却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也在为她开心。 这时她才如梦方醒般转头朝自己放在场边的球包跑去。 木颜:“……” 她都做好女孩扑上来的准备了,却见对方义无反顾的冲到球包前,把里面的鸡零狗碎翻了一地。 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她看着女孩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手在短裤上擦了好几遍,才又朝她走来。 那郑重的脸色就跟要求婚似的。 饶是木颜,此刻也不由心跳加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结果被身后的洛羽猛地推了一把,差点没直接跌进安柠怀里去。 她都没顾得上回头怒目而视,就被女孩滚烫湿润的拥抱夺去了思考能力。 汗水的味道混杂着安柠身上特有的甜味,交织成一种叫人心脏狂跳的特殊气息。 “木老师……”许是因为刚刚比赛完的缘故,女孩声音不复平日的阳光开朗,多了几分沙哑的磁性。 交织在她身后的双臂有力的箍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湿漉漉的头发蹭在她颈侧,又凉又痒。 安柠就像只跟主人阔别已久的大狗一样,粘缠了好一会,直到女人身上也沾满自己的气味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 而在这过程中,向来要面子的木颜就这么任由她抱着,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 “木老师,你之前问过我,我喜欢你什么。”安柠有些紧张的舔着嘴唇,眼睛却还是黏在对面的女人脸上。 木颜大概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女人脸红得更厉害,甚至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意味,却只是看着她,站在原地没有逃避。 安柠打开了那个盒子,单膝跪地,虔诚地望着俯视着她的木颜,微笑着,“现在我已经得到答案了,你的一切我都喜欢,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说得很缓慢,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好像要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 在一起之后,她后悔过很多次跟木颜那么潦草的领了证。 没有求婚,没有婚礼,甚至连宣誓都被她拒绝了。 虽然木颜从没有说过介意,但安柠心里却一直有一个结。 她理解了那些把婚礼办的声势浩大的人,因为她也有这种想法。 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 看啊,这是我的爱人。 她很好,我永远爱她。 木颜像是个失去处理能力的机器人一样呆呆地望着女孩,如果是平时的她,一定会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很蠢。 红色的绒布盒子中央,银色的戒指上镌刻着精致的花纹,静静的立在那等待着自己的主人。 身边人的起哄和鼓掌声变为一团团模糊不清的杂音,她眼中只有安柠。 因为仰视的缘故,女孩那双本身就圆的眸子看上去更加可爱,脸上的笑容让她看上去特别像一只等待主人奖赏的大狗。 可她脸上的汗都还没干,整个人还没从紧张状态中松弛下来,修长健美的身躯让她更像一位战场归来的勇士。 第142章 她是这场比赛的胜利者,现在正是享受欢呼簇拥祝福之时。 但她却只是单膝跪下,向自己的爱人求一个答案。 说点什么。 木颜催促着自己,但几度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高兴得狠了也会失语。 怎样的话才能配得上女孩一片赤诚的真心呢? 最后她只是把手伸到了安柠面前。 女孩似乎感觉到她的局促,冲她浅浅一笑,拿出戒指戴在了女人的无名指上。 银色的戒指恰到好处的圈住了木颜纤细的手指,不大不小,仿佛它本来就应该在那。 周围人的欢呼声简直要把训练馆的天花板掀翻。 这次倒是听清了。 “亲一个!亲一个!” 安柠从地上站起来,牵着她的手还不愿意松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女人,几分羞涩几分幸福。 而木颜终于想到了该如何回馈她给的惊喜。 女人轻轻地把女孩拉得低下头,自己踮起脚尖。 奉上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第61章 梦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 安柠与木颜拥吻在一起。 洛羽看向自己手中的直播界面,那弹幕的密集程度至少是之前比赛时的两倍。 弹幕一: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看个羽毛球比赛都能被塞一嘴狗粮啊,这世上还有没有单身狗的容身之地了? 弹幕二:流泪了, 什么叫拥挤人群中我的心里只有你啊, 祝99。 弹幕三:这杯喜酒我先干为敬, 送个礼物就当随礼了。 弹幕四:我的世界观摇摇欲坠, 她们不会真是因为爱情吧? 弹幕五:就是因为爱情。 弹幕六:就是因为爱情+10086。 弹幕七:老娘不管了,这特么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 弹幕八:这场景真得好美, 截图可以直接当壁纸用。 好好的澄清直播硬是被扭成了官宣直播, 不过看上去效果也不赖。 洛羽收起手机, 满意地看向自己的朋友跟她的爱人。 宁宁也很有一手嘛。 就在此时,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场地角落里的辛慈。 人们簇拥着胜利者, 祝福着追爱成功的人。 但这两项都跟辛慈无关, 粉发女孩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头上搭着一条白毛巾,垂着头看不清面目, 不知道在想什么。 跟被瞩目的安柠相比, 她的身影显得十分落寞。 适当的关心也是床伴的职责之一。 洛羽这么想着, 走过去在辛慈身边坐下。 女孩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有些疲惫, 语气还是轻松的,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多拍几张照片吗?” 洛羽的手按在她的头上,把原本平整的毛巾揉得一团遭, 笑道:“笑不出来就别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女孩没有看她, 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有那么明显吗?” 她毕竟只有十九岁,城府再深,看着自己的朋友事业爱情双丰收,自己却还是没什么进展,失落是在所难免的。 洛羽没见过这样的辛慈,就算当时第一次见面对方差点从桥上跳下去的时候,脸上也挂着满不在乎的笑。 心里泛起隐隐的疼,她自觉不妙,大笑着拍拍胸口道:“看你这副可怜的样子,要不要哭一场?姐姐的肩膀可以借给你哦~” 辛慈没有动,就在洛羽心里的忐忑稍微缓解之时,女孩慢慢转过身抱住了她,脸贴在她的肩侧。 湿热的水浸透了轻薄的衣衫,这个拥抱没有其他的含义,就只是个安慰的拥抱。 这应该是她们之间第一个不带情欲意味的拥抱。 好像有点过于暧昧了。 洛羽本能的浑身不自在,想说点什么改变此时的气氛,感受着肩膀上逐渐扩大的湿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伸出手摸了摸女孩湿漉漉的脑袋。 夏令营的最后一场积分赛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落下帷幕,安柠跟辛慈都只输给过彼此一场,以并列第一的成绩拿到了云城羽球部的签约合同。 在夏令营结束的前一天,木颜找到了辛慈。 照理说她们两个不该有机会单独相处,但今天安柠被羽球部请来的记者拉去做采访了,而洛羽不知为何最近这几天一直不太跟辛慈一起出门。 彼时辛慈刚做完训练,正在休息区角落的长椅上休息,此时临近夏令营结束,入选的选手们忙着庆祝,淘汰的选手们忙着找下家,偌大的训练厅里不剩几个人。 辛慈看着瘦弱的女人施施然地在自己身边坐下,不明白她的来意,笑道:“木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虽然她跟安柠现在算得上无话不谈的朋友,但她跟木颜还是一样的不对付,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美丽的女人看着因为空荡而显得几分寥落的训练厅,语气平淡的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你喜欢洛羽?” 辛慈皱了皱眉,她不适应这种单刀直入的说话方式,但也没有隐瞒,毕竟木颜这么问心里肯定已经有答案了,她要是再胡说八道没个正经,按对方的脾气怕不是会直接起身离开,“是又如何?” 木颜转过头,眼神几分打量的望着她,似乎在思索什么。 辛慈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这还是她第一次被木颜盯着看,感觉就像在被锋利无比的手术刀解剖。 第143章 画家的眼神都这么锐利吗? 好在对方没看多久就对她失去了兴趣,恢复了那副不想理人的模样,“我只是想知道你对她的喜欢到哪种程度了。” 辛慈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调侃的点,笑眯眯地说,“那肯定是比不上宁宁对您的喜欢。” 可惜在安柠不在场的场合,这种调侃对木颜的杀伤力相当有限,女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嘴唇微动,报了一个地址。 辛慈微微一愣,疑惑道:“什么?” 木颜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对洛羽的了解不及她对我那么深,不过她大学的时候,经常喜欢跑到画室对我说一些有的没的。” 女人总是平静无波的脸显出一点怀念的神色,“大概她觉得只有我这种除了画画以外无暇他顾的人,才不会泄露或者窥探她的秘密。” “她想得对,”木颜戏谑的笑,“事实上她说得那些话我虽然都听见了,但对当时的我而言她就是个烦人且没法关掉的复读机。现在那些话都忘得差不多了,只有这个地址,因为出现的次数太多,所以还记得。” 辛慈在嘴里反复念叨着那个地址,像是要把它刻尽自己的脑子里。 然后呢? 自己能做什么?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迷茫,木颜继续道:“我只能推断这个地址可能跟她的过去有关,但至于那里的答案是好是坏,会让你们的关系走向何方,我也不知道。” 辛慈沉默不语,脸上已经没有一点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了长椅的边缘。 “如果你不去调查,那么你们至少还能维持现在的关系,她对你跟对别的人不一样,但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能主动走出去,她就不是她了,”木颜难得耐心地帮人分析着利弊,也并不介意随口带上自己,“跟我一样。” “所以,您希望我去吗?”辛慈抬眼望向表情淡然的女人,深绿色的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站在我的立场上没什么希望不希望的,你们的关系并不会影响到我跟她的关系,”木颜扫她一眼,没有把她的质询放在眼里,“这只是还你的人情,不管是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还是帮了安柠很多。” 辛慈又一次低下头去,木颜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反正我来做这个决定的话,我不会去,能维持现在的状态已经很不容易了,能过一天是一天也挺好。” “木老师!”安柠的脑袋从训练厅门口探进来,应该是采访一结束就立刻来找木颜一起吃饭了。 女孩看见两人都在这边,干脆跑过来。 “但这是你的决定,”木颜站起身,在安柠能听到她们的对话前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当然,你俩要是因为这事掰了,就算我报了你动手动脚和她说我糗事的仇吧。” 辛慈苦笑一声,站起身跟着女人一起朝安柠走去。 “您可真够记仇的。” 安柠很好奇这俩人怎么会凑一块,但在两个人精的刻意隐瞒下,她自然也看不出什么。 第二天上午,在严飞动情的演讲和夏令营所有的选手大合照过后,云城羽球部夏令营正式结束。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到家了就不能当面说吗?”安柠哭笑不得地挂掉电话。 旁边开车的木颜幽幽地叹了口气。 自从安柠跟木颜的求婚视频挂在热搜榜上好几天才下去之后,她那从不刷微博的爸妈也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一天一个电话,除了问她啥时候回去就是问她婚礼的筹备事宜。 在老一辈人心中,婚礼是必须要仔细操办的,除了给各路亲戚发请帖,还有定日子,吃饭的场地,婚房婚车等一堆繁琐却都不得不考量的东西,就算是紧赶慢赶至少也得几个月才能筹备妥当, 木颜见她被缠不过,说了一句自己可以全权负责,不用叔叔阿姨操心。 结果被安妈一句这事你一个新娘子抢什么噎得半天没好意思说话。 两人算是都体会到了安爸安妈对于这场婚礼的执念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麻烦,一想到回家要遭遇的盘问,即使是木颜也不由得头皮发麻。 她这边还有另外一件事,今年的全国画联晚会定在后天举行,但看叔叔阿姨那个语气,到时候不一定肯放她走。 要不这次就算了,找个别的方法敲打敲打折花好了。 车在家属院旁的停车场停下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 橘红色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挂在天上,却依然尽忠职守的向地面播撒着阳光。 “没事,一会进家门你就不说话,我来挡住他们!”安柠见木颜神色戚戚,拍着胸脯保证道。 木颜斜了她一眼,心道就你昨天那副被你妈问得都说胡话了的德行到底是怎么有勇气说这句话的。 两人从停车场出来,离家属院还有一条街要过。 安柠拉着木颜的手,看左右都没什么车了才往那边走。 她还在劝慰着有些胆怯的女人,耳朵却听到了一阵不安的轰鸣声。 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女孩的瞳孔倏然扩大。 一辆破旧的轿车正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朝她们冲过来。 眨眼之间,已到面前。 她想也没想,一把搂住木颜朝旁边扑过去。 轿车擦着两人的脚边冲过路口,一头撞进旁边的便利店里,掀起一阵慌乱的尖叫。 第144章 木颜直到摔在地上才明白过来,她没顾得上去看那辆差点杀了自己的轿车一眼,而是惊慌地去摸安柠的脸。 刚才摔出去的时候,安柠把自己垫在了下面。 木颜只是擦伤了手臂,但女孩整个身子都重重的摔在了马路边。 “安柠,安柠!”木颜捧着女孩因为剧痛皱成一团的脸,手沾到了一些湿滑粘稠的液体。 她颤抖着抬起那只手,看到了上面殷红的血。 血从女孩栗色的卷发中渗出来,流过她白净的脸。 残阳洒在那张稚嫩的脸上,像是一幅意境凄美的油画。 不,不! 木颜下意识地想去按住伤口,却又怕加重女孩的伤势,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数年前的那个下午。 安柠满身是血的倒在她面前,而她除了痛苦毫无办法。 耳边响起嘶鸣,眼睛被血红掩盖,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手臂上抓出划痕。 比起安柠,她才更像那个受伤的人。 就在她的意识要被恐惧吞噬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 木颜怔愣着望过去,对上了女孩的笑脸。 明明疼得脸上肌肉都在不断抽搐,但安柠还是努力的朝她笑着,声音虚弱而温柔,“我没事,身上不疼,就是头有点晕,别怕,叫救护车。” 因为恐惧而几乎丧失理智的女人就这么被安柠一句话唤了回来。 双瞳从昏沉变回清明,她脸上又恢复了安柠熟识的冷漠理智,握住女孩的手,“嗯,我知道,你先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木颜就这么抱着她打了120报了警,又给安柠爸妈打了电话,在等待救护车的时间里,女人隔一段时间就会捏一下她的手掌确认她的情况。 而安柠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醒,回应了她的每一次动作。 她其实很想睡过去,但又怕自己真睡过去让木颜担心。 父母就从家里赶了过来。 “宁宁!” 她听见母亲焦急的呼唤声,冲眼含热泪的妈妈眨了眨眼,要她放心。 救护车的啸叫声划破了街道上的嘈杂声响。 被抬进救护车的时候,安柠终于不得不放开了木颜的手。 这样也好,因为她确实快撑不住了。 被戴上氧气面罩前,她拉了拉妈妈的衣角,等对方转过头来,她一字一顿地说,“照看好木老师。” 她没什么力气了,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到。 但她知道她妈听懂了,女人冲她重重点了点头。 她这才放心地闭上眼,陷入了混沌的梦境。 她做了很长一个梦,有关于她和木颜的过去。 从安柠有记忆开始,木颜就已经出现了。 那时候的女孩还没有现在这些锋利的棱角,长得比普通孩子瘦小很多,脸上的表情总是落寞安静,看上去楚楚可怜的。 但在年幼的她心里,木颜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能轻易的解出自己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题,不像其他的大孩子一样对年纪小的孩子嗤之以鼻,随手一挥就能画出超级可爱的猫猫狗狗。 她觉得木颜很厉害也很漂亮,所以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木颜总是孤身一人。 她只恨自己没法连跳几级去陪木姐姐一起上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木颜很脆弱的呢? 大概是从真正开始懂事的时候吧。 她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木颜为了救她划伤了手臂,去诊所包扎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站着,牵着木颜另一只手,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酒精棉球按在伤口上,女孩被医生拉着的手臂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被她牵着的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她的手。 她的心跟着抖了一下。 她的目光顺着那可怖的伤口一路向上,落在女孩紧皱的眉头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上。 果然是很疼的吧? 她看着木颜困于痛苦却更显美丽的脸,想起自己幼儿园时捡到的那只翅膀受伤的小鸟。 又轻又软,脆弱得要命,又不太理人,只有在自己给它上药的时候,才会把头蹭在自己掌心,又细又弱的叫。 就像现在的木姐姐,手指细软,连抓疼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心里泛起一丝轻微的疼,只怨摔着的不是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憧憬对象,看上去美丽而厉害的木颜,本身也只是个无比脆弱的个体。 她也怕疼,也不喜欢医院。 她也需要别人的保护。 某些想法一旦转变,人看事物的角度也就随着转变。 那种活在木颜庇护下什么也不去想的快乐时光,就像童话里的小人鱼在结局化成一堆绚烂的泡沫一样消失不见了。 她发现了更多残忍的真相。 比如去找木颜的时候隔着门就能听见木阿姨可怕的咆哮声,比如女孩身上总有一些青青紫紫的痕迹,比如木颜的同学看向女孩时那让人不适的鄙夷目光。 年幼的她在还没有学会心疼的意义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因为自己的心疼而去保护木颜。 她知道木颜是个很好的人,她不想女孩遭受这样的对待。 可一个孩子能做什么呢? 也就是经常把木颜拉到她家逃离那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木阿姨,带着木颜去治伤,自己下课就跑去高年级门口陪着女孩一起回家。 第145章 每当这种时候,木颜的脸上就会出现一种很复杂的表情,像是想要拒绝,却又在最后对她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那种微笑就像被风吹散的玉兰花一样,脆弱又无比美丽。 她把那当作一种褒奖收下,并更加努力。 然后她学会了愤怒。 在某天下午,她去找木颜的时候,正看到女孩那个从没有出现过的父亲揪扯着女孩的头发,扬起的巴掌就要落下。 她什么也没想,冲过去抓住男人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口。 对方吃痛放开了木颜,她拉着女孩就往楼下跑。 如果不是要保护木颜,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没有那个男人腰高的话,她想自己会给他一拳的。 可能不只一拳。 木颜一直在抖,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对方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恐惧的模样。 于是她把缩成一团的女孩揽进怀里,像妈妈哄自己睡觉时轻拍的女孩瘦弱的脊背。 “木姐姐,不怕,不怕,我在这。” 她没有哭,也没有害怕。 她想自己要是也被吓哭了的话,就没有人保护木颜了。 等女孩在她怀里睡去,她轻轻吻了一下对方被男人揪扯的地方。 她想她会永远陪在木颜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可这件事并不是她能决定的。 变故发生在她小学的末尾。 木颜转去了离她更远的高中,父亲出了事故,而她在百忙之中去找对方的时候,再也得不到那腼腆又迷人的微笑。 女孩就像换了个人一般,脸上是那种木然的冷漠,好像她跟这世上其他人没有区别。 她不明白,更加担心对方,所以去的次数更频繁了。 她以为木颜只是高中课业太累了,她怕女孩照看不好自己。 在跟木颜漫长的相处过程中,她已经养成了惯性思维。 她以为对方离开了自己,会没法生活。 但是一次次的寻找,只是换来了对方更加冷漠的对待。 她那时正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于是她跟木颜开始争吵,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对自己。 吵到厉害的时候,连母亲都察觉了她的不对劲,过来劝她不要再去打扰木颜,让对方也安静一段时间。 难道我对木姐姐而言是烦人的累赘吗? 她不相信,她依旧固执的去找木颜,即使对方让她滚,她也依然故我。 她放心不下也不习惯,木颜跟她一起了这么久,她怕那些伤疤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找上女孩。 在她跟人的相处过程中,还没有如此卑微的时刻。 但她自己不觉得,她认为保护木颜才是自己的使命。 直到有一天,她在去找木颜的时候,看见对方跟一个同龄的女孩站在一起,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很明显是在说着什么。 那个女孩笑得很开心,她是木姐姐的朋友吗? 原来木颜除了自己,也是会有朋友的。 就像掀开了遮蔽眼睛的树叶,她如梦方醒。 因为除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木颜总是一个人。 所以她就自作多情的以为,人家除了自己一无所有,离开了她就活不下去 大概木颜真得只是厌烦了跟她这种小孩子聊那些幼稚的话题了吧。 她这么想着,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固执,放下了木颜,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中。 生活平淡而愉快的进行着,她有很多朋友,有家人的关爱,心绪也慢慢安定下来。 她不再去想木颜的事情了,她想这样也很好,她不用操心,木颜也得到了自由。 人生聚散有时才是常态,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她也只是陪木颜走过一段路的过客罢了。 她以为自己放下了,直到高一那年,她在跟朋友打羽毛球时,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即使日子已经过去很久,她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那是木颜。 木姐姐来找自己做什么? 心脏雀跃的跳动着,她等着木颜过来,然后跟她讲自己最近的生活,再问问她过得如何。 就像两个阔别许久的老友那样。 可直到快上课了,木颜也没有过来。 对方只是躲在远处的树影里看着她,似乎没有要跟她交流的意思。 她也不敢贸然去打扰对方,只能跟着朋友往教室走。 从二楼往下看,她看见穿着黑色衣服的女孩朝校外走。 木姐姐真得不来找自己了吗? 看着对方的背影越来越远,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知道那其实是一种错觉,在木颜疏远她的每一天,她都为这种错觉困扰,总觉得对方离了她会出什么事情。 事实上是,木颜离开了她很久,依然过得好好的。 那只是她在对女孩的保护中生出的一种一厢情愿的惯性。 但她最后还是屈服于那种错觉,甚至都没顾得上跟老师请假,翻墙逃出了校园,跟上了女孩的步伐。 她当然不是什么专业的跟踪专家,只是前面的女孩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在崩裂发生的那一秒,她想得是,还好自己跟过来了。 怕被木颜发现,她当时站在展览馆靠门的外侧,只能远远地望见女孩的身影。 第146章 等里面的人开始往外跑的时候,她才发现对方好像没有动。 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慌,她开始逆着人群往里面跑。 甩开几个想拉她回去的好心人的手,她的目光里只有那一抹黑。 “木姐姐,危险,快跑!” 可女孩就像听不见她的呼喊声一样,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就像在等着天花板砸在自己身上。 那个展览馆可真大啊,大到在她跑到木颜身边的时候,雪白的天花板已经轰然崩裂。 她只来得及把木颜推出去,自己却被坠下的碎石掩埋。 痛。 意识恢复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疼痛也随之而来,毫不客气地拉扯着她的神经。 可她的心早就被另一种情绪占满了。 愤怒,无穷无尽的愤怒。 她看着那个被自己推到安全地带的瘦弱身影,心脏像是要被撕扯开来般疼痛。 为什么不逃?为什么寻死? 你把我丢下,就是为了没人阻止你寻死吗? 她有很多话想问木颜,如果她现在能动,她甚至想揪住女人的衣领问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被碎石压住的身体微微一动就传来足以致人昏阙的钻心疼痛。 她看着女孩扑上来,看着对方试图把压着自己的石头挪开。 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为对方在乎自己而开心了。 她用最后的力气攥住了木颜的裤脚,望见了那双空洞的黑瞳。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讨厌到即使去死,也不愿意来见我一面?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要再牵挂你了。 要是我们没有遇见就好了,木颜。 第62章 我不放心 “颜颜, 喝口水缓一缓。”刘佳静倒了杯热水,走到坐在急救室门口的木颜面前,递给她。 女人身上还沾着安柠的血,呆愣愣的坐在那, 望着急救室门上“急救中”的字样, 半天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这副模样让刘佳静回想起几年前安柠受伤的场景,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 安柠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瘦弱的, 沾满鲜血的女孩也是这么坐在急救室门前, 一动不动的看着。 好像这辈子除了这件事, 已经没有其他的事值得她再去关心。 安柠昏迷前让她照看好木颜,但这实在是个难以完成的托付, 刘佳静觉得现在的木颜除了安柠自己外谁都照看不好。 不过这次好一点, 木颜还会对她的话做出反应。 女人摇摇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着一点水光, 声音低沉而歉疚, “对不起, 阿姨。” 安柠对她的家人而言自然也是最为重要的存在,女孩两次进急救室都是因为她, 她现在除了担心安柠, 就是觉得没法面对对她依旧温柔的刘佳静。 “这不是你的错,遇上事了谁都没办法,她福大命大, 会没事的。”刘佳静在木颜身边坐下, 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要说作为一个母亲, 她不担心,不着急,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可木颜这孩子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女儿,现在亲女儿在急救室里躺着,干女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就是有火也舍不得发了。 就在此时,急救室门上的字样由红转绿,白色的门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谁是患者家属?” 两个女人立刻几步冲上去,木颜先开了口,女人向来平稳的声音多了几分颤抖,“医生,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摘下口罩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患者的情况已经稳定,只是一点皮外伤和轻微的脑震荡,并不严重,24小时内应该就能苏醒,之后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两人都深深松了口气,木颜眨了眨眼睛,那双一直含着泪的黑瞳终于落下泪来。 她像个骤然失去支撑的人偶一样瘫软下去,还好刘佳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女人双眼紧闭泪水,不断淌出来,嘴里轻轻地呢喃着,“太好了,太好了……” 刘佳静原本还能忍住,被她这么一带,也跟着掉泪,哽咽道:“我就说她肯定会没事的。” “住院手续办好了!”这时安亚军拿着一把单子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一见两人这副样子,还以为安柠怎么着了,本就腿脚不便的男人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哭着问,“宁宁咋了?” 好在最后是虚惊一场,安柠被安排进了特护病房,女孩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手上扎着输液瓶,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种可怜兮兮的虚弱感。 木颜坐在病床边,摸了很多次女孩的脸,确认她的呼吸心跳都还在,才终于安下心来。 “你好,请问木颜小姐在吗?”就在此时,有人敲响了病房的门,刘佳静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个年轻的警察。 对方看见她愣了一下,又往病房里看了看,木颜已经站起身走到门口,“我是木颜,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警察显然知道她的身份,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这场事故的肇事司机已经被我们逮捕了,我们怀疑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谋杀,希望您能跟我去局里一趟,看看是不是认识他。” 眼角还留着泪痕的女人微微思索一下,冲他点了点头,“可以,走吧。” 第147章 木颜转头对有些担心的望着她的刘佳静笑了笑,“阿姨,那我先跟这位警官过去看看,安柠要是醒了给我打个电话。” 刘佳静点点头,目送着木颜跟警察离开,女人的身上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处理的擦伤,看上去无比脆弱,但她的腰板却挺得很直,就像是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 警车在城市的街道中穿梭而过,木颜望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脑海里回想着警察跟她说的话。 那个司机确实算得上幸运,车子撞进便利店,车头都撞瘪了他居然只是受了点轻伤,被热心群众从车里拖出来按住,直接送上了随后而来的警车。 虽然没受什么伤,可不管警察怎么问,那人都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前方,跟被抽了魂一样。 警察原来怀疑他只是报复社会的随机杀人,但在查了周边的监控之后发现,这辆车一直都等在那条街的视线死角,直到安柠木颜两人出现才启动,从那个司机手机上,还找到了盗取街边店面监控的app。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她们来的。 木颜默默地望着手臂上自己抓出的伤口和手上干涸的血迹。 她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现在还缺少一点证据。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 女人眉头微微下压,黑色的双眸像是压抑着一场雷暴的乌云团。 你最好什么都没做。 来到云城市公安局,木颜直接被警察带到了审讯犯人旁边的隔间,从隔间窗户的单向可视玻璃中,能看到犯人的模样。 那是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头发脏乱,衣服也很破旧,脸上东一块西一块贴着纱布,正目光呆滞地望着询问他的警察,十分凄惨的模样。 但木颜心里没有一点多余的怜悯给他。 就是这个家伙,差点害她失去安柠。 女人锐利的目光在那张脏污的脸上停留许久,缓缓摇头,“我不认识他。” 她的交际圈很窄,要是有这么一位,怎么都不至于没印象。 警察失望地互看一眼,“那就得考虑雇凶杀人的可能性了,这是他的资料,您再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木颜接过警察递到面前的纸,就站在那个小窗前看了起来。 霍龙,男,35岁,未婚,云城市南溪县白安镇人,直系亲属均已过世,无业游民,以拾荒为生,名下无任何财产。 木颜看了警察一眼,把那张纸递回去,“这资料太简单了,没什么帮助。” 警察也有些无奈道:“他名下连张银行卡都没有,我们也去他的出租屋里查过了,没找到任何现金和值钱的东西,那辆车是他跟一个朋友借的,那人也不知道他拿来做什么。” 按他的猜想,木颜这种名人被人记恨是很正常的事,可就算是雇凶杀人,也总得有钱进账吧,这个人无亲无故,动机都是个问题。 而对面的女人听了他的话,略一思索抬眼问道:“他身上有搜出什么东西吗?” 警察拿着证物袋给她看,“就这些。” 一把钥匙,一卷零钱,还有一张揉皱了的纸,纸张有些发黄,还沾着点新鲜的血迹,上面的字迹因为长时间的搓揉已经模糊不清,只有个大概的轮廓。 警察见木颜盯着那张纸看,解释道:“这张纸是一个围观群众交给我们的,说当时这个人在车里被撞昏了,刚清醒过来就要把这张纸吃了,还没来得及就被人拉出来按地上了。” “我们也考虑过这是重要证据的可能性,上面似乎是一个人的签名,但怎么问他都没反……” 警察话没说完,就被对面的木颜打断了,女人嘴唇紧抿,捏着证物袋的指节发白,仿佛是极力克制着要把这个东西撕碎的念头,声音冷得像刺入心脏的冰锥,“我见过,这个签名。” “啊?真的吗?!”抓到破案希望的警察精神一振,却见她不再往下说,而是放下了证物袋直直地望向他,“我能跟这个嫌疑人说句话吗?” “呃,这个,”警察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队长,警察队长看了一眼木颜,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人肯定已经掌握了什么关键的证据,看她的表情也绝不像是要包庇罪犯,就冲自己下属点了点头。 木颜跟在警察身后进了审讯室,被拷在铁椅子上的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像是已经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木颜没有接受警察的让座,而是冷冷地望着男人,薄唇微启吐出三个字,“魏婉花。” 原本跟座木雕似的男人像猛地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睁大双眼看向木颜,却又马上低下头去,但他不自觉抠挖掌心的手已经表现出了他的动摇。 警察们面面相觑,负责记录的警察立刻把这个名字记下来。 “你是为了她才来杀我的。她是怎么跟你说的?”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男人的反应般,木颜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平静的像是结冰的河。 男人没有回答,木颜冷冷地笑了,看着他的眼神居然有一丝恶毒,“没关系,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很快你们就会在里面重逢了,我对你们的故事不感兴趣,但我知道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 男人在听到她说重逢这两个字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猛地想从凳子上站起,却被手铐死死的锁着不能挪动分毫。 第148章 木颜没有再看他一眼,跟警察一起回到了旁边的房间。 这么一会工夫,得到了线索的警察已经查到了魏婉花的身份,看着屏幕上对方的生平介绍眼睛一亮,连忙把平板杵到木颜面前,“这个魏婉花,就是知名画家折花,她跟这件事有关系!” 他们原本正苦于找不到霍龙和木颜之间的联系,现在多了这么一位,动机就顺理成章多了。 毕竟一个领域头部之间的战争往往是很激烈的,雇凶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木颜看着平板上女人清纯无害的脸,眼神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但面色还是很平静,她冲那个警察点了点头,转头对一旁的队长说,“就算你们现在抓到她,也没有足够的证据给她定罪,她到了这里,是一定不会乖乖写出那个签名的。” 队长以为她是担心折花逃脱法律的制裁,安慰道:“既然知道了这条线索,顺着查下去一定会有结果的,这世上不存在不留痕迹的犯罪。” “不,我是说,你们可以先按兵不动,”女人嘴角勾起一抹说不上是报复还是仇恨的冷笑,“最多两天,我会把证据送到你们面前。” “这……”小警察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女人,明明对方身形那么瘦弱,但这一瞬间的气场却让他没来由的脊背发寒。 听这位的语气,倒像是已经确定了主谋是谁,要自己去逮捕犯人似的。 他刚想跟这位知名画家科普一下本国的法律严禁私自报复,就被自家队长打断了。 “您有把握吗?”队长认真地望着对方,看样子竟然是要同意的意思。 “有。”面对着高大男人审视的目光,木颜没有丝毫畏惧,“而且我保证,她到时候一定没什么反抗的欲望了。” “好,那我就给您两天时间,希望您能成功。”队长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让警察送木颜回去。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临近晚上十点,木颜告别了警察走进医院,一边往安柠的病房走,一边给元紫打了个电话。 她跟安柠遭遇车祸的消息已经上了热搜,之前元紫辛慈等人给她打了几十通电话,她刚才在警车上才得空給几个人回了消息。 “老板!你没事吧?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过去!”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话筒那头传来元紫连珠炮般的声音。 “我没事,有事的是安柠。”木颜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对方的嘴,还不等元紫再说什么,“这次的画联晚会我照常出席,然后,”女人看着医院惨白的墙,声音阴冷,“让刘为帮我一个忙。” 安柠的病房门留了个五厘米的缝,木颜刚走到门边,就听见安柠的笑声从里面传来。 熟悉的笑声吹进心底,温暖了女人因为愤怒和憎恨而结冰的心。 她心里一颤,连忙推开门。 高挑的女孩靠着床坐着,正一边吃自己妈妈喂到嘴边的稀饭,一边跟旁边来看望的姑姑叔叔们说着什么,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温柔,如果不是头上还包着纱布手上还插着留置针,简直就像根本没有受伤。 听见门的响动,安柠第一个望过来,女孩浅棕色的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但语气很温柔,“回来啦,木……老师。”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洗去了女人满身的戾气,像是终于又回到了人间般,她跟安柠的亲戚打过招呼,走到床边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女孩的脸,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声音温和而颤抖,“醒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女孩笑笑,示意母亲自己吃饱了,刘佳静识趣地端着碗到一边去跟亲戚们聊天了。 安柠用那只没扎留置针的手握住了木颜扶在床边有些微凉的手搓了搓,“是我不让妈给你打电话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木颜看着女孩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打量意味的眼神,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如果说以前的安柠看着她的眼神就像一江柔和而清澈见底的春水,那现在的安柠看向她的眼神就像一片温暖依旧却深不见底的深潭,叫人本能的生出一种畏惧。 但木颜当然是不可能害怕安柠的,女人只是有些疑惑地回握住了女孩温暖的手,点头道,“嗯,没什么问题了。” 在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她不打算告诉安柠。 一是女孩现在最大的目标应该是好好养伤,二是这件事情本身因她而起,也只有她才能彻底解决,现在让安柠知道也不过徒增担心罢了。 女孩笑笑没接话,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把她的手翻转过来,看着上面的沾满灰尘,血迹干涸的伤口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不把伤口处理一下再过去?” 她的语气并没有平常那种焦急心疼的感觉,反而像是一种平静的质问,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在责怪不省心的孩子。 但这种质问配上她脸上那种叹惋的表情却更容易激起人心中的愧疚。 木颜心虚地别过眼,“刚才事情太多忘记了,我现在……”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安柠已经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床,女孩脸上还是笑着,语气却很坚定,“我陪你去。” “不用!”木颜想也不想起身按住了她的肩膀,急道,“我自己去行,你快躺下!” 安柠没有听话的躺下,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中的深潭暗流涌动,声音温柔却固执,“我不放心。” 第149章 第63章 铁树 最后还是被两人的争执惊动的刘佳静跑去外面拉了个医生过来帮木颜处理伤口, 安柠才停止了下床的动作。 尽管如此,女孩也没有如木颜所愿的乖乖躺回去,而是就盘腿坐在床边,一手牵着木颜的手, 看医生帮她包扎。 木颜还在为安柠的反常不安, 医生冰凉的棉签就已经按在了伤口上。 冰冷的刺痛感猛地袭来, 她一时没忍住轻轻嘶了一声, 攥紧了安柠的手。 女孩的目光落在她紧蹙的眉上,爱怜道:“疼吗?” 都多大的人了包扎个伤口还要人哄吗? 要脸的木颜抿紧嘴, 放松了抓着安柠的手, “不疼。” “呵……”女孩轻笑一声, 从她手中抽出手,将她落下的碎发别回耳朵上, 温柔的叹息道:“怎么会不疼的?” 这种象征着年长者对年少者怜爱的动作会让木颜觉得颜面无光, 所以除了在床上,安柠几乎不会这么做。 但今天她很随意的做了,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木颜注意到亲戚们看向这边的目光, 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想再嘴硬两句, 女孩的手已经摸到了她的后脖颈。 带着薄茧骨节分明的手掌像摸小猫肚皮似的摩挲着女人纤细的后颈。 木颜只觉得滚烫的麻痒感从后颈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骇,她浑身发软, 强撑着才没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手还被医生牵着,她逃都没地方逃,只能小声的警告安柠。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声音太小, 这声警告颤巍巍的, 倒是更像撒娇。 木颜已经看到给自己包扎的医生嘴角抑制不住的姨母笑了。 她恼羞成怒地瞪了安柠一样, 女孩笑盈盈地重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咱俩都领证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木颜:“……” 心里的火被女孩一句话撩拨到了脸上,她再也没心情去关心医生和亲戚们八卦的眼神,低下头谁也不敢看了。 安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脑子撞坏了? 等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了,木颜才终于缓过来,认真地打量了安柠一番。 女孩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暖,对她的态度依旧亲昵,看不出来什么,但又好像确实有什么已经改变了。 她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想,但不敢细想,更没有勇气去向安柠求证。 安柠一点也没有回避她的打量,反而趁这个机会仔细检查了她身上的伤口,确认都包扎好了,才笑着拿过一旁装稀饭的桶,“还没吃饭吧,你也喝点粥。” 木颜本来就吃得少,这会心里还一堆事,看着那白粥确实没什么食欲,摇摇头说,“我不饿。” 但安柠那句话用得根本不是问句,她还没说完,女孩就已经把粥盛好了,见她摇头,就要用那只还扎着留置针的手去够勺子,“不饿也得吃点,我喂你。” 木颜怕她弄掉了针头,赶忙把碗接了过来,自己又去拿了勺,“我自己吃。” 看她大口大口的喝粥,那边的安柠才满意地笑了,点点头,“这才乖嘛。”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理所当然的用这种没大没小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的? 木颜都不用看就知道现在这个病房里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多意味深长。 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希望别被人看到自己发红的耳朵。 等木颜喝碗粥,已经是深夜,亲戚们确认完安柠无事后相继告辞,刘佳静让安亚军回家休息,自己在这看着,男人今天拖着行动不便的腿跑了大半个医院,刚才坐在那都在不停的揉腿。 “颜颜,你……”刘佳静原来想说你也受伤了回去歇歇明天再来,但看木颜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和自家姑娘那好像被强力胶粘在人家手上的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 两人的行李在出车祸的时候摔到了一边,后来被安亚军带了过来,现在就立在病房门口,倒也省去了回家拿衣服的工夫。 特护病房里设施一应俱全,也有专门供陪护人员住的床,木颜怕压着安柠的伤口,跟护士说,“再给这个房间加张……”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柠骤然收紧的手阻断了,木颜回头一看,女孩眸色沉沉地看着她,神色却有些委屈,“可我想跟你一起睡……” 这下连护士都看不下去了,憋着笑说,“我看也不用加床了,病人心情好也有利于伤势恢复嘛。” 木颜:“……” 她一方面觉得丢人,一方面又实在对这样受伤撒娇的安柠毫无办法,只能默默看护士离开。 这会工夫,刘女士已经洗漱完在旁边的陪护床睡下了,也没有邀请她过去的意思。 安柠肯定是洗不了澡的,木颜身上也有伤,两人都简单的洗漱一下,也睡下了。 木颜脑子里混乱一团,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今天反常的安柠,剩下的百分之十才是因为思考后天的事情。 她怕打扰安柠睡觉,虽然自己怎么都睡不着,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 可就在她睁眼看天花板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揽住了她的腰,安抚般的揉捏着。 木颜浑身一震,差点没叫出声。 她抬手捂住嘴,下意识地想去责问搅扰自己的人。 话还没出口,女孩毛绒绒的脑袋已经凑了过来,柔软光滑的脸蹭了蹭她的脸,用微弱的气音问,“睡不着吗?” 第150章 微热的气息吹进耳朵里,麻痒难耐。 木颜压抑着身体的悸动,用同样的气音气呼呼地回答,“你不乱摸我就睡着了。” “呵,”耳边传来女孩的轻笑,“反正摸不摸你都睡不着,我多摸两下说不定你就能睡着了。” 木颜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就感觉腰侧那只手已经不安分的往上挪了挪。 她惊怒交加地一把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你别动!” 她可还记得刘阿姨就在离她们不足一米的床上睡着呢,她要是万一没忍住叫出声……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安柠乖觉地没有再动,只是传到她耳朵里的声音带着一种温柔的威胁意味,“那你睡不睡嘛?” “睡。” 木颜暂时没工夫去操心安柠的变化了,现在只要对方能遵守诺言,她就谢天谢地了。 “嗯嗯,”女孩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哄道,“这才对嘛,有什么烦心事明天再想也不迟,今天累了一天了,快休息吧。” 身子被安柠环抱着,那只手还没从腰上离开,木颜怕她再感觉出来自己没睡,强行清空了脑子里的念头,逼着自己快睡着。 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因为确实就像安柠说得,她今天连吓带气,精神其实已经极为疲惫了,刚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才睡不着,这会被安柠吓得没心情乱想,睡意自然而然就找上了门。 安柠感觉怀中女人的呼吸逐渐平稳悠长起来,终于放下心,低头隔着黑暗望着木颜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碎石掩埋的时刻,木颜却恰巧不在身边,心里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隐忍下来,但随着意识越发清醒,旧的记忆与新的记忆混合,她知道了木颜有多介怀这件事,甚至到了自残的地步。 那股怒气又慢慢转变成了心疼。 倒不如说她的愤怒本就是因为心疼而产生的,她至今无法原谅的,不是木颜把她牵扯进了那场事故中,也不是木颜在她失忆后销声匿迹直到那场意外的基因匹配才和她重逢。 她一直以来无法原谅的事只有一件。 是这个无情的女人推开了自己,独自狂奔进寒夜之中。 是木颜明明已经痛苦得都想放弃生命了,却还不愿意来打扰她的生活。 如果木颜能照看好她自己,那她想她最后也能放下,各自安好,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现在,木颜已经失去她的信任了。 她以为在见到木颜的那一刻,她会想要上去质问些什么,她甚至想好了自己要怎么问才能更伤女人的心好让她体会体会自己的痛苦,她幻想着木颜逃避歉疚的神情并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意。 可事实上是,在看到女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秒,那一切想法都烟消云散了。 她只看见女人瘦弱的身体,看见她带血的伤疤,看见她望向自己时欣喜的眼神。 她那时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把女人拉进怀里,最好能藏进身体里,这样她就不会受苦,不会受伤,不会再为她担心。 她甚至隐瞒了恢复记忆的事情,因为她想这对木颜而言,大概不是个好消息。 她知道跟失去记忆的自己相比,她不是个健全的人。 失去了跟木颜有关的记忆,她的人生过于顺遂也过于光明,因此即使知道了那些过去,没有切身体会的她也依然能用一种平常而健康的心态对待木颜。 可她不一样,她切实的记得那些被木颜抛弃的记忆,也记得在她离开之后,女人是如何伤害自己的。 她的心已经被木颜的所作所为扭曲了。 比如今天之前的她,绝对不会幻想着把女人关起来,锁在只有自己有钥匙的房间里,这样她就不会在自己顾及不到的地方受伤。 这是不对的。 安柠默默收紧了环抱木颜的手,闻着女人身上浅淡的香气,意识渐渐昏沉。 好在她还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现在木颜就躺在她怀里,不会走了。 她也该慢慢回到正轨。 如果还能回的去的话。 第二天木颜陪着安柠在医院过了一天,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女孩的变化。 那变化说明显倒也算不上明显,大部分时候,安柠依然很听她的话,看上去十分乖巧可爱,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可一旦涉及到某些问题,比如她不想吃饭之类的,女孩就会表现出不同于以往的固执与狡诈。 以前的安柠可能会求她多吃点,现在的安柠则会直接上手,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下笑着威胁她好好吃饭。 其实结果是差不多的,她总是敌不过安柠。 只是现在这种屈服的方式,多少有点没面子。 但她也没什么办法。 因为那些曾经对安柠很有效的招式,现在都没用了。 不管她是冷冷地瞪安柠,还是训对方不许没大没小。 女孩脸上的笑都没有丝毫折损,也没有任何畏惧的表现,只会耐心地跟她重申,只有小孩才会不好好吃饭。 这种被拿捏的感觉让她不太舒服,尤其是在其他人在的情况下。 她现在感觉连查房护士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怜爱,跟看连吃饭都要家长监督的小孩似的。 都怪你。 第151章 送走了护士,她恶狠狠地瞪了安柠一眼。 对方全当没看见,笑涔涔地把手里剥好的橘子递过来,“吃点水果。” 木颜:“……” 女人默默地拿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皱着眉咬破,就像在咬安柠那张有点婴儿肥的脸。 “甜吧,再吃点。”安柠笑得更开心了。 这样说不上日常的日常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元紫来医院叫木颜走。 画联晚会在风城举行,坐飞机也要两个多小时,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木颜回到房间,跟正欣赏窗外风景的女孩说,“工作上的事,我得出去一趟,今天晚上回来,估计会很晚,你先睡不用等我。” 女孩转头望向她,木颜对上那双在阳光映照下像琉璃般剔透的浅棕色双眸。 里面翻涌着叫人难以招架的情绪,像是担忧却又浓重许多。 女孩看了她一会,勾起的唇角慢慢放下来,认真道:“不会有危险吧?” 这是个有点愚蠢的问题,放在平时,木颜可能会直接问她,我的职业到底有什么危险的? 可现在,面对着女孩正经的脸,她仿佛也失去了开玩笑的能力,只能点头,“不会。” 安柠又看了她一会,像是没法说服自己似的,叹了口气准备下床,“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木颜再被拿捏现在也不可能由着她,她的伤虽然不重,但后脑勺上还缝着针,万一被气压一冲裂开了怎么办? 女人上前按住她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保证道:“真得没有危险,就是去参加一个晚会,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看电视直播,结束了我就回来。” 她看安柠还不肯安分躺着,只能喊了刘佳静来帮着一起劝,两人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终于勉强说服了安柠。 女孩像是一个焦虑症患者一样拧着眉看着她,“遇到事不要冲动,给我打电话,不许再受伤了。” 木颜:“……嗯。” 她其实想说我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也解决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女孩那张严肃的脸,她就像只被捏住后脖颈的猫,只剩下答应的份。 她甚至因为安柠这一句交代而多了几分安全感。 就跟小时候被女孩抱在怀里安慰的感觉一样。 小时候…… 木颜赶紧把那个想法抖落出脑子,她怕自己再想,就没心思去参加什么晚会了。 画联晚会采取全网直播的形式,当时嘉宾名单出来的时候,还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潮。 因为那刚刚被人扒了马甲,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露过面的铁树先生赫然在名单之中。 虽说是画坛的晚会,但画家们就像约定俗成一样,在这一天打扮得像明星一样光彩照人,还会有给粉丝签名的红毯环节。 这个晚会在往年顶多也就是一些画家粉丝们会津津乐道说我们谁谁谁不仅画得好长得也好,但今年却成了全民关注的盛会。 从名单出来的那一刻起,网友们的讨论就没有停止过。 讨论的内容包括:铁树今年会穿什么样式的礼服,铁树是不是也要跟折花一样走美女画家之路,到底是哪个幸运儿能得到铁树的亲笔签名。 总之,铁树本人的热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晚会本身。 但就在距离晚会只有两天的时候,一条视频突然登上了热搜榜。 #铁树与安柠遭遇车祸,生死不明# 视频是一段像素极低的监控录像,一辆车疯狂的从街角蹿出来,直直向路上的两人撞去。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只留下被吓得一身冷汗的观看者一脸懵逼。 网上再次炸开了锅,#铁树先生过世#的词条又一次被抬上热搜。 只是这一次没有任何后续,官方缄默不语,而铁树微博下面多出那十几万祈福关心的评论也无人回应。 所有人都在猜测铁树是不是真得出事了。 画联晚会就在这种情况下准时召开了。 直播一开始是红毯签名环节,粉丝们围在临时设立的栏杆旁,有的举着鲜花,有的举着签名板,翘首以盼自己的偶像出现。 但直播弹幕的气氛则完全不同。 弹幕一:铁树还会来吗??? 弹幕二:怎么来?从天堂来吗?那视频我看着都吓哭了,车开那么快人哪能躲过去? 弹幕三:流泪流泪流泪.jpg,r.i.p。 弹幕四:各位乌鸦嘴收了神通吧,工作室没发公告,晚会名单也没修改,说不定那个视频就是假的,人根本没事。 弹幕五:希望如此,我还想看铁树穿礼服呢。 弹幕六:啥时候了能不能别这么馋? 弹幕七:我看够呛,现在到折花了,她过去之后要是没人,铁树今天就不会来了。 弹幕八: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了,流泪流泪.jpg。 弹幕九:卧槽折花这真是装都不装一下,其他人多少脸上还肃穆一点,她笑得这么开心,铁树出事她很高兴? 弹幕十:那可不嘛?啥也没干白捡个全国第一,升官发财死对手,搁你你能忍住笑? 弹幕十一:无意冒犯,但我真得很想给她一巴掌让她别笑了。 弹幕十二:+10086 跟网络上义愤填膺的状态相反,现场有很多折花的粉丝,在身穿粉红色蓬蓬裙的女人出现的那一刻,红毯两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人们拼命的拥挤着,想要把自己的签名板送到折花面前。 第152章 折花今天化了一个青春靓丽的妆,这让她看上去比本身的年纪小了不少,格外的光彩照人。 她注意着摄像机的位置,确保自己最好看的角度被拍入镜头。 然后挂着明媚动人的笑容去给激动的粉丝签名。 刚才在后台的时候,她没有见到那个会让她做噩梦的女人。 她想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那个一直折磨着她的梦魇终于消失。 从今天起,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担心现有的一切如镜花水月般消散。 这些都是她的,这些本该属于她。 她笑着望向为自己疯狂的人群。 就在此时,有人将一束鲜艳欲滴的花向她抛来,她下意识的接住。 欢呼声更大了,她听见频繁响动的快门声。 我现在一定很美。 她得意着,没有把花放下,而一个粉丝已经把签名笔塞在了她手里。 折花的惯用手是右手,但此刻,她也不介意用左手写一个不甚完美的签名。 反正她已经是全国第一了,没有人能再威胁到她。 那个粉丝感恩戴德的收下了签名,折花举起花束,冲人群挥舞着,提着裙摆往前,走上了前往会场的台阶。 就像一个准备登基的女皇。 可当她走到红毯的最后一阶时,那个本该收工的广播又一次响起了激昂的女声。 “让我们欢迎本次晚会的压轴嘉宾——铁树!” 什么? 折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天堂跌落地狱的失重感让她差点从台阶上栽下去。 她僵硬地转过头。 瘦弱苍白的女人刚从车上下来。 女人穿着一件一字肩的长款黑色晚礼服,周身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跟喧闹繁华的会场格格不入。 就像是来给谁送葬似的。 高跟鞋磕在红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响声像是敲在在场所有人心上。 喧哗的人群安静下来,唯有摄影师还在机械地按动着快门。 无需繁琐华贵的礼服,无需张扬迷人的微笑。 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全场的焦点。 女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眉角脸颊上还有未痊愈的擦伤。 她没有化妆,但已经足够美丽。 锐利的眉眼像是刀剑般刺穿观者的心脏,柔和精致的五官却又让她宛如慈爱的神明。 没有多余装饰的礼服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修长雪白的脖颈和雕塑般的锁骨。 瘦弱的身躯和脸上的伤痕让她有种破碎的美感,可那如同冰河般的眼睛和笔直的脊背又让她看上去坚不可摧。 她本身就是个充满了矛盾美感的艺术品。 没有人上去要签名,没有人再发出一声嚎叫。 彷佛她愿意屈尊来到此地,已经是给予了他们莫大的荣幸。 手中的花束坠落在地上,折花却恍然未觉,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木颜一步步向她走来。 就像是看着那些循环往复的噩梦渐渐变为现实。 女人的手里空无一物,她却像看见了一柄寒光四射的剑。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要来砍下我的头颅。 “哇哦,木小姐好帅啊!”安柠的病房中,辛慈坐在病床前,看着电视上的直播画面,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安柠吃着她带来的炖鸡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还锁在屏幕上。 风城这会温度不高,也不知道木姐姐冷不冷。 辛慈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女孩身上,几分不确定道:“你有点不对劲。” 安柠无辜地望着她,“哪不对劲?” 辛慈啧了一声,拧着眉头打量她半天才说,“说不上来,不过总感觉我要是现在当着你的面摸木小姐的脸,你会把我的手拧断。” 安柠笑了笑,眼神很温驯,“怎么会?” 辛慈打了个哆嗦。 第64章 是颜颜 两人说话的空当, 电视屏幕上的弹幕如狂风骤雨般刮过。 弹幕一:卧槽卧槽卧槽! 弹幕二:我死而无憾了,升天.jpg。 弹幕三:感觉在做梦,不确定,掐自己一把看看, 嘶! 弹幕四:我之前一直怀疑那些视频和照片是刻意流出来的, 就为了炒作, 现在我信是巧合了, 在红毯镜头里都能这么漂亮,绝对算得上超级大美女了。 弹幕五:好白好瘦好姐, 流口水.jpg。 弹幕六:所以只有我注意到了她脸上的伤了吗?车祸是真的?只是她没出事? 弹幕七:所以只有我注意到折花现在瞳孔都扩大了吗?知道铁树没了她高兴, 但也不至于见人来了跟见鬼一样吧? 弹幕八:前面的正解, 有一说一我玩恐怖游戏看到女鬼表情都不会这么惊悚。 弹幕九:从折花的反应看之前似乎是确定铁树不会来了,她为什么这么肯定?我有个可怕的猜想…… 弹幕十:看铁树的表情, 你的猜想说不定是真的。 弹幕十一:她把花捡起来了, 不会要直接甩折花脸上吧。 直播画面中,折花依旧呆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一袭黑裙的女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屈膝捡起了那束掉在地上的花。 “你的东西, 别掉了。”女人的黑发整齐的盘在脑后, 这让她看上去比平时要更冷硬和不近人情一些。 第153章 她脸上依旧是那种平淡的冷漠,没有鄙夷没有仇恨, 就好像折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但即使如此, 折花依然感觉喘不过气,几乎是竭力支撑着身体才没直接软在台阶上。 她想要笑,无论心里如何害怕, 在真正面对木颜的时候她始终不愿意露怯。 可无论她如何努力, 都摆不出平日里信手拈来无比熟练的营业式微笑, 最后也只是抽动了两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接过了木颜递到面前的花。 “谢谢。” 面容冷艳的女人嘴角微勾,对她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越过她径自走入了会场。 折花站在那好一会才找回知觉,艰难的挪动脚步往会场走。 她想自己没有看错,刚才木颜那双幽深的黑瞳中满是对她的嘲弄。 就像一只猫看着一只打扮华丽的耗子。 她想逃走,但她已经没有退路。 因为她清楚,木颜这样的人,不想搭理你的时候你把脸伸过去她都懒得打,但一旦真准备做点什么,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她的报复。 还不如硬着头皮上前去,即使那是个已知的陷阱。 当折花也从会场入口处进来时,会场里的大部分人都起立鼓掌。 虽然铁树这个第一和折花这个第二之间可能隔了整个三到十名的水平,但到底都是画坛响当当的人物,加上长得好看,她们一起出现,自然是一件叫人兴奋的事。 折花听着那掌声,感受着周围人或艳羡或赞叹的目光,这本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却再也难以找回一点从前的愉快。 她的眼神一直落在前排那抹瘦弱的身影上,木颜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旁边是各省画联的主席,刘为还在低声跟她说着什么,神色很是客气。 女人脸上表情冷淡,微微颔首表示回应。 那都是折花曾经可望不可求的东西,可她只是出现就已经全部得到了。 可她看上去并不在乎。 嫉妒从恐惧的深渊中挣扎出来,扭曲了折花那张还算清纯的脸。 她总是如此。 明明拥有着别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天分,却还是总摆出一副淡漠的模样,好像那并不是多珍贵的东西一般。 她凭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活着? 废物,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吗? 无论折花心中如何意难平,晚会还是按照正常的流程持续下去。 画坛晚会每年都会选出“年度最佳画家”,而给他颁奖的,便是上一届的年度最佳。 在铁树缺席的那些年里,这个年度最佳一直是有折花和排名第三的画家轮流获得,而上一届的年度最佳恰恰是折花。 今晚的年度最佳依然没有悬念。 折花看到排名第三的画家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可以理解,因为今天晚上无论谁跟铁树站到一块,都只有做陪衬的份。 她也不想上台。 可主持人已经开始宣告获奖词了。 “六年前她凭借一幅《残骸》惊艳整个画坛,每个人都震惊于画者高超的技巧和画中浓烈的情绪,所有人都在猜测画者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能有如此惊为天人的创作。六年来,她一直以自己独特的画作独领风骚,而今天,我们终于有幸一窥她的真容,她就是本届晚会当之无愧的年度最佳画家——铁树!” 装饰华贵的会场中响起经久不衰的掌声,而捧着奖杯的礼仪小姐已经走到主持人身侧。 那位年轻的女主持人激动的满脸通红,似乎也很为能主持这场难得的颁奖仪式而骄傲,“下面,让我们欢迎上一届的年度最佳画家折花为铁树颁奖!” 折花在众人的注目中艰难地站起身,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往台上走。 常年参加活动的经验让她即使在心情极为不好的情况下也能维持体面,所以没有人能看出来她的脚步有多沉重。 那个在其他人看来金碧辉煌充满了荣耀的颁奖台,现在在她眼里跟断头台差不多。 直到折花拿起礼仪小姐捧着的盒子中的金制奖杯,台下坐着的木颜才施施然的站起走上台。 随着她那张在灯光照耀下更显美丽的脸出现在舞台上,底下又爆发出一阵喧天的掌声。 记者们疯狂的按动快门,这实在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幕。 折花僵硬的微笑看着向自己款款走来的木颜,还没等对方走到近前,她端着奖杯的手已经远远递了出去。 大脑里的警报疯狂奏响着,她现在只希望对方能老老实实的接过奖杯,说两句客套话,结束这场双方都不怎么愉快的颁奖。 但很明显,对面那个难得露出笑容的女人跟她想得不一样。 递出去的奖杯并没有被自己主人接过,木颜甚至没多看那金光灿灿的东西一眼,只是走到颁奖台前,在主持人诧异的眼神中,拿过了她手中的麦克风。 “大家好,如你们所见,我是铁树,”女人的声音被话筒扩散了数十倍,瞬间响彻了整个场馆,经过电子设备的声音稍稍失真,但依旧清冷动听,字字清晰,“在接受这个奖项之前,我想先说一说我的故事,不会占用大家很长时间。” 台下人因为她反常动作而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流程他们懂,不就是说说自己的悲惨童年以映衬自己能取得现在的成绩多不容易嘛,折花又不是没干过。 第154章 可此时台上那位这么干过的女士已经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突然将奖杯往奖台上一放,看样子竟然要直接下来。 “能请你等一下吗?魏婉花。”而拿着话筒的铁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行动,微微侧头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就让已经绷不住笑脸的女人定在了原地,“毕竟我的故事跟你也有关系,现在就退场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念旧情了?” 此话一出台下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直播弹幕更是沸腾。 弹幕一:魏婉花,这是折花的名字吗?咋说呢,有点,有点…… 弹幕二:有点土,但铁树怎么会知道折花的名字。 弹幕三:我闻到了奸情的味道欸? 弹幕四:还奸情呢?折花那个表情就差没把我心虚写在脸上了,八成干过什么对不起铁树的事。 弹幕五:别吵,这里很关键,最喜欢看女人吵架了嘿嘿。 一句话镇住了想要逃离的折花,木颜转头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众人,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在我的童年时期,并不认为自己多么有绘画天赋或者这所谓的天赋能给我带来什么,这只是我不得不走的一条路,因为我的母亲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失败画家,她的名字叫木青。” 此言一出,在台下掀起了不小的躁动,许多年纪大一点的画家都面露了然之色。 原来是木青的女儿,难怪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 木青是三十年前出名的画家,她的天分很高,但创作巅峰期非常短,几乎是刚在画坛站稳脚步就莫名其妙的销声匿迹了,当时还有很多人为此惋惜。 木颜黑眸微垂,语气和脸色都很平淡,就像在念一个没什么曲折的故事,“我的母亲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才能,所以就把那些希望寄托在了我这个失败婚姻产物的身上。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画画这一条路可以走,所以我至今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成绩到底是因为天分还是只是因为无路可走,我想如果一个人被按在一件事上超过二十年还没有成就,那他可能不只是没有天分,而是愚蠢。” 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但台下的人却没有一个笑出声,艺术家大多擅长共情,所以他们都能体会,木颜轻描淡写的描述背后是多么悲惨无趣的童年。 “这个技能给我带来实际好处的时候,我已经高中了,”女人黑色的眼眸缓缓望向远方,像是看向了遥远的过去,“我遇到了一件事,很需要钱,但当时我只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学生,顶多是在街边给人画些自画像,赚到的钱跟我所需要的还差很多。” 台下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这跟他们所想象的悲惨叙事好像不一样。 在大部分人心里,创作者必须保持高处不胜寒加吃露水过活的高贵品格,简而言之,就是吃糠咽菜也要坚持梦想,不能为五斗米折腰。 所以在艺术家们讲故事的时候,往往会忽略掉那些为钱奔波的阶段,着重描述自己虽然清贫但依旧坚持梦想。 可台上这位全国第一,居然说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画画的好处是因为它可以赚钱,这也过于……接地气了点。 木颜没有在乎众人的惊讶和异样的眼神,依旧不急不徐的往下说,“在我为这个事情烦恼的时候,我的一个同学找到了我,她说可以买我的画,一张两千,条件是我不能在画上署名,也不能跟别人说那是我画的。” 此言一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台下立刻又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在座的都是圈内人,自然也知道那个同学如此要求是为了什么。 她是要木颜给她当枪手。 一个创作者给人当枪手无疑是种失格的行为,因为这本是那些自己画不出名堂的人为了糊口才会做的事情。而那些找枪手的人,一经发现更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就算是再名不见经传的画家也有资格吐她口水,勤恳创作的人无论如何都比投机取巧者高贵。 如今名满天下的铁树先生,居然给人当过枪手,这已经可以预定今晚的热搜第一了吧? 有些人看向木颜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高贵的鄙夷,毕竟在座的最不出名的画家随便画一笔都不只这个数。 而她居然为了那点钱折损了创作者的荣耀,实在是太俗气了。 比起台下的观众,弹幕则思路活跃得多。 弹幕一:这是什么剧情展开啊?我喜欢的画家给人当过枪手,我塌房了? 弹幕二:咋说呢,我觉得还好吧,说不定是碰到了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呢? 弹幕三:我更好奇是谁买了她的画,两千一张对于高中生而言也算巨款了吧。 弹幕四:还能是谁啊?你看台上谁抖的最厉害不就知道了?折花跟铁树好像差不多大吧,但她出名比铁树早得多,好像就是从高中开始的,当时还上报纸了,什么天才画家之类的噱头。 弹幕五: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铁树折花双推,一夜之间连塌两房,谁能比我惨? 弹幕六:卧槽折花干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木颜所说的爆炸性新闻之中时,旁边一直呆立着的折花突然有了动作。 女人疯狂地扑向木颜,想要抢过她手里的麦克风。 而木颜像是早有预料般的往后退了一步,轻松避开了她的揪扯,台下的刘为抬了抬手,就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蹿上去,按住了还要扑向木颜的女人。 第155章 不打自招。 所有人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 而木颜只是整理了一下因为躲避而稍显凌乱的裙摆,笑着看向双眼血红的瞪着自己的折花,“这不是乐于助人的好事吗?魏同学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这句话放在当今的场景下,颇有几分杀人诛心的意味。 木颜看向台下瞠目结舌的众人,冷淡的笑着,“如大家所见,那位买我画的好心人就是现在的名画家折花,她的每一幅画,草稿都出自我手。” 台下哄得一声炸开了锅,就算是那些刚刚还为了表现自己处变不惊而端坐不动的年长者,也震惊地彼此对望,交流着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折花这些年出了那么多幅画,如果全是出自铁树之手,很难想象当时还是个高中生的铁树为了赚钱到底拼到了什么程度。 更可怕的是,这个高中生画出的草稿稍加润色就帮助折花坐上了全国第二的位置。 这是何等恐怖的天分,她还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天分? 而弹幕已经彻底疯狂。 弹幕一:无奖竞猜,今天这个晚会到底能出几条热搜? 弹幕二:我原谅铁树了,她当时一定很需要钱,那么频繁的画画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承受的。 弹幕三:折花到底是什么黑心资本家,她居然只给铁树两千?她现在一幅画几百万还是有的吧? 弹幕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疼铁树,她当时还未成年吧,就是个孩子啊。 弹幕五:趁你们都在感慨,我先冲折花吐口口水,一会人太多排不上号。 台下的人盖棺定论,台上的人还在负隅顽抗。 “你撒谎!你污蔑我!你没有证据!你这个贱人!”折花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时的优雅从容,只是死死的盯着面前神色淡然的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 “我没有证据吗?”被她辱骂的人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眼神有些戏谑的望着她,伸手从按着她的保安手里拿过了一个破旧的手机。 那是个老款的翻盖手机,现在早已经被市场淘汰。 “这是我那个时候的手机,”木颜看着折花扭曲的脸,“你猜上面有什么?” 折花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旧手机的摄像头上,更加疯狂的挣动起来。 但她的挣扎是徒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舞台上的大屏幕画面从画联晚会颁奖仪式切换成一个视频。 视频就是一张张照片的拼接,照片像素很低,但依然可以看到那是一张张黑白色调的草稿。 每一张都似曾相识,在场有点水平的鉴定家已经跟着念出了草稿对应的折花的画作名称。 这已经不能叫证据了,这只能叫雷神之锤。 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折花在看到这个视频时,终于停下了动作,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她不可置信的望向木颜,“你算计我。” 而被她这么看着女人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原来没想过用这些照片做什么的,留下它们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念想,毕竟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画画。” 至今木颜回想起那段日子依然有些浑浑噩噩,每天都在画室坐着,从早画到晚,她甚至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生产画作的机器,满脑子只剩下钱和还要画多久。 那样的生活不仅耗干了她作为一个画师的灵感,还给她留下了至今还未彻底痊愈的手伤。 而她那时虽然从未以一个画师自居,但却依然逃不过创作者本能的排斥,感觉自己玷污了手中这杆画笔。 最严重的时候,她的手连画笔都握不住,看着画布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时她以为自己的作为绘画者的人生已经毁了,但她没有后悔。 因为她要保护的东西更加重要。 女人的眉眼微微下压,折射出一个凌厉的弧度,望向被按坐在地上的折花,“而且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到底也算帮了我的忙,这些年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但不想跟你计较。一是顾念旧情,二是我知道对你这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而言,清楚自己的才能名声都是偷来的,却又不得不伪装成一切都是自己原有的,整日惶惶不安,肯定比直接扇你耳光更让你难受吧。” 女人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眼神中居然有一丝怜悯,“我本来觉得你很可怜,真的。” 对于此时的折花而言,木颜这句话确实比直接给她一耳光更让她痛不欲生。 就好像自己是个必须依靠他人才能苟活的乞丐一样。 她嘴唇哆嗦着,想要辱骂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像是已经被彻底压垮了。 这就是一个创作者面对剽窃者的特权,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让你一无所有。 因为那些东西本身就不属于你。 “如果你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的话,我们本该相安无事的。”欣赏够了折花的表情,木颜终于收回了目光,总结陈词一般的说。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会场的大门被推开,一队警察鱼跃而入,没有在意会场众人惊慌的眼神,他们直接跑上了领奖台,为首的警察手里捏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张签名版。 上面是折花用左手写下的签名,跟霍龙想要吃掉的那张纸上的签名肉眼可见的相像。 第156章 “魏婉花是吧,我们怀疑你与一场凶杀案有关,请配合我们调查!”为首的警察毫不客气地命令自己手下的警察从保安手里接过了已经瘫成一团的折花,冲木颜敬了个礼,“谢谢您的支持!” 木颜只是轻轻点点头,看着警察把人带走。 “你为什么会知道……”被拖着走的女人不死心地望着她,想要在最后求得一个答案。 木颜轻描淡写地说:“你那个时候为了区分我的画和你自己的画,喜欢用左手在自己的画上签名不是吗?我倒是没想到,你那些画最后居然没有一幅见光,”她怜悯地望着披头散发的女人,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看来你真得很喜欢我的画啊,折花。” 折花垂下了头,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辩白,就像木颜跟警察说得一样,她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欲望了。 因为从今天开始,知名画家折花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只是嫌疑人魏婉花,她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偷窃者这件事,将永远留在画坛的历史里。 警察带着魏婉花离开后,会场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愣愣地望着台上的木颜,仿佛就算她现在说要统治世界也没有人会奇怪了。 而被注视着的女人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弯腰拾起了刚才折花扔在地上的奖杯放在奖台上,“我的故事讲完了,虽然当初事出有因,但我给人当过枪手的事实无法改变,所以我认为我没有资格拿这个奖,我只是个靠画画收入度日的庸人,希望各位谨慎评审,把这个奖项颁给更适合的人。” 话说到此,她把麦克风放回了主持人的台子上,然后毫无留恋的下了台,径自离开了会场。 沉默持续了很久,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会场里再一次响起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将那些过往洗刷掩埋。 奖杯立在台上,但没有人再去碰它。 它已经有了自己的主人,虽然它的主人认为自己不配得到。 但所有人都清楚,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 “喂,你还好吧?”辛慈看着瞪着电视屏幕的女孩担心道。 安柠的表情就像要吃人一般,慌乱地要去摸手机。 可她右手还挂着输液瓶,猛一用力直接把输液瓶拽掉了。 “欸!”辛慈赶紧想去按住她呼呼出血的手。 安柠却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似的,摸出手机翻了翻按下拨号键。 “喂。” 对面传来父亲熟悉的声音。 安柠眼睛不受控制的往外涌着泪,声音颤抖地问,“爸,你当时治疗腿伤的钱,不是厂里给的是吗?” “……”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 安柠听见他歉疚的声音。 “是颜颜。” 话已至此,不必多说。 女孩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缩起身子,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已经看不清电视屏幕。 那些她所不知道的残忍真相摆在了她面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65章 爸都告诉我了 安亚军听着话筒那边女孩颤抖的哭声, 难言的酸楚感涌上心头。 他还记得自己受伤的那个夏天,他躺在医院的床上,等待着手术来保住溃烂的左腿,可车间主任一改往日称兄道弟的模样, 只是公事公办的告诉他, 会出现事故是因为他操作不当, 工厂只有很小的责任, 不可能负责昂贵的手术费用。 他们家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安柠上学也正是花钱的时候, 本就不多的存款只够他在特护病房里多躺几天, 亲戚家也都不宽裕, 就算拼拼凑凑,距离那天价的手术费用也还差得多。 实在不行就只能截肢。 安亚军望着窗外枝叶繁茂的高树, 一连串的打击已经压垮了他。 钱这种东西, 够用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可不够用的时候真得会让人绝望。 他知道截肢后的自己对于本就不宽裕的家庭而言必然是个巨大的累赘。 倒不如一了百了,妻子还年轻, 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嫁了, 宁宁也不用跟着受罪。 所以他趁着刘佳静出去买东西的时候, 撑着拐杖下了床。 伤口还是痛的,但对一个决意求死的人而言, 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他艰难地爬上了医院的窗台, 往下看着那遥远的地面。 真高啊。 没有人。 就在他想要把剩下的半个身子挪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喝,“你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就见病房门口身着白裙的年轻女孩扔下了手里提着的水果,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 一把攥住了他的衣服。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漂亮锐利却又有着与年纪相当的稚嫩,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也能一眼看见的人尖子。 “颜颜……”就算是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安亚军依然不免有些尴尬,他跟木颜其实不算太熟,虽然女孩总是在他家,但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般都是看着妻子和宁宁跟女孩聊天,现在被小辈撞破了这副狼狈相,一时间颇有点不知所措。 女孩没理会他的不自在,黑瞳沉沉地望着他,声音冷硬,“我问你在干什么?” 安亚军无奈地看着她,他倒也不至于跟一个孩子发火,耐心的解释道:“颜颜,我的腿治不好了,活着也只会拖累你刘阿姨和宁宁……” 第157章 对面的女孩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丝毫动容,手仍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先下来。” 安亚军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因为木颜一句话就放弃。男人想从女孩的手中拽回衣服,却没想到对方看上去那么瘦弱,此时的力气却极大,他拽了两下没拽动,终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冲木颜吼道,“我现在除了死……” 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要让安柠没有父亲吗?”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木颜打断了,女孩纤细的眉毛紧皱着,墨玉般的眸中水光闪动,像是在竭力压抑着哭泣的冲动,哽咽的声音却暴露了她的情绪波动,“她说下了课就来医院看你,你要让她看到你粉身碎骨的样子吗?” 安亚军的脑中出现了女儿稚嫩的笑脸,他受伤后安柠哭得眼睛都肿了,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笑着,每天都会跑来医院照顾他,跟他说自己在学校里的趣事。 男人坚定的死志被女儿的脸冲出了一道裂缝,鲜少落泪的他眼圈通红的望着木颜,声音沙哑,“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而远比他娇小和年幼的女孩只是坚定的看着他,“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 安亚军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不解地望着对方,“孩子,你能有什么办法?” 那个在他看来总是阴郁,只有在安柠面前才会露出笑容的女孩此刻却好像一个战士一般,坚毅的眼神让人感到无比心安,“总会有办法的,别让安柠跟我一样。” 这句话彻底说服了安亚军,而木颜也确实如自己所说的一样,承担了那几乎压垮一个家庭的治疗费用。 安亚军和刘佳静看着女孩眼下的青黑和越发木然的神情,担忧歉疚却毫无办法。 而木颜对他们只有一个要求——这件事,不要告诉安柠。 星星就应该永远无忧无虑的勇往直前,不要被那些苦痛的事情拖慢脚步。 至于她,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自己的时候了。 安柠听着父亲的诉说,心就像被一双无情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捏,痛得她直不起身子。 之后的事情,她都知道。 因为频繁画画留下手伤的木颜自觉前途无望,所以放开了她。 就像她的父亲为了不拖累家庭而选择轻生一样。 如果没有木颜,她的人生将会留下无比惨痛的阴影。 她知道作为既得利益者,她只需心怀感激加倍对木颜好,而不该对施恩者多加置喙。 可心中的怒火却无法被理智平歇。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 女孩双目赤红,眼泪打湿了怀中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白色棉被。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自己? 此时,沉舟工作室会议室中,洛羽翻着微博热搜啧啧称奇,“不愧是她,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而旁边的元紫正焦头烂额的处理着已经乱成一团的网络舆论,根本没空搭理她。 一旁的倪将喝了口咖啡,笑道:“像是她的性子。” 洛羽放下手机,哼了一声,“我可算知道那家伙的手伤是哪落下的了,那个魏婉花真不是东西,欺负未成年啊,要我在场非给她个大嘴巴子不可。” 倪将只是笑,“这个处理方式,可比扇她一百个耳光都解气。” 洛羽打了个哆嗦,“也是,身败名裂加铁窗泪,小颜颜这回真生气了,超级可怕。” 倪将微笑,“这只能叫善恶到头终有报。” 洛羽眯起眼睛几分促狭的打量她,“你这个资本家也有这么热心的时候?该不会暗恋她吧?我说她之前怎么会莫名其妙匹配到安柠,说,是不是你搞得鬼?” 倪将一脸无辜,“虽然木同学确实是个好人,但你也不能因此怀疑我的职业道德啊,都说了这叫善恶到头终有报。” 言罢她不再理会洛羽,笑着看向大屏幕上金碧辉煌的会场。 她还记得大四那年自己创业失败,欠了很多钱,心高气傲的她无法跟身边的同学开口求助,只能一脸懊丧的躲在宿舍里,听着催债的电话响个不停。 而一直没有跟怎么跟她说过话的木颜那些天也在宿舍,她知道木颜是个零社交的人,所以也没有背着对方。 直到有天夜里,木颜突然给她转了一大笔钱。 看着微信聊天框里那一长串零,她一时间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木同学这是转错了吗? 还没等她问,对方下一条消息已经解答了她的困惑。 能不能让你的手机别响了?吵死了。 之后她凭借那笔钱成功翻了身,却一直没找到机会还木颜的人情。 就好像那次救命的善举真得只是嫌她吵一样,木颜既没收她还的钱,也跟从前一样,不怎么搭理她。 直到从洛羽那里得知了安柠木颜的事,直到她从匹配信息中看到了被自己加重标注了的安柠的申请信息。 木颜的身份信息确实被盗了,但当时对方已经撤销了申请。 如果她真的遵守职业道德,就应该放任安柠匹配到其他人。 可惜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句话,有时偶尔也会灵验一下的。 她看着屏幕上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的字样,满意的笑了。 希望这个迟来的报恩,能让木同学开心一点吧。 第158章 木颜离开晚会之后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坐上了回云城的飞机,但即使如此在到达医院的时候也已经是深夜了。 她以为安柠已经睡着,轻手轻脚地进了一片漆黑的病房。 却被突然大亮的顶灯扎的睁不开眼。 女孩安静的坐在床上,栗色的半长发茸茸地披在肩上,鹿一般的眼眸深深的望着她,像是一个等待了很久的猎人。 “回来了,吃饭了吗?” 可她的声音依旧恬淡而温暖,像是抚过脸颊的春风。 木颜莫名有些心虚,点完头才注意到旁边的陪护床是空的。 安柠就像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提前解答了她的困惑,“我让妈回去睡了,爸的旧伤这两天有点反复,家里离不开人。” “嗯。”木颜应了一声,这个解释很合理,但她心里的忐忑却还是压不下去。 她居然会因为跟现在的安柠共处一室感到危险。 安柠知道那件事了吗? 她本能的否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安柠失去了跟自己有关的记忆,那她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想到两件事间的关联。 而坐在床上的女孩就像没有注意到她的纠结,笑得风轻云淡,“早点休息吧。” 木颜只能洗漱完,过去陪安柠躺下。 灯啪嗒一声熄灭,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木颜还没享受几秒黑暗带来的安全感,身体就被身边的女孩整个抱住。 安柠身上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连消毒水味都压不下去。 女孩应该在被子里坐了很久,修长的身躯像一张发烫的巨网将她紧紧裹住,动弹不得。 “安柠……”木颜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像是被春雨摧打的竹叶般虚浮无力。 她没想到只是一个拥抱,就让那具被夏夜晚风吹拂的微凉的身躯从里到外发起烫来。 大概是因为安柠近在咫尺的呼吸太过炙热撩人吧。 可女孩下一句话,就让她如坠冰窟。 “爸都告诉我了。” 第66章 疼吗? “爸都告诉我了。” 这句话安柠说得很轻, 耳边拂过的气流依旧轻缓温热,就像情人间再正常不过的一句爱语。 但木颜却感觉凉意顺着耳朵一路向内深入骨髓,最后好像连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一片黑暗中,她看不见安柠的脸, 所以不知道女孩是以怎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 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她知道了, 完了。 照理说她做得是好事, 就算瞒着安柠也是为了女孩不为她担心。 她不该感到心虚。 可这件事是她跟安柠决裂的起缘, 之后的种种,她自己至今都无法释怀。 更遑论安柠。 “宁宁……”心慌意乱之下, 她下意识叫了安柠的小名。 从前只要她这么叫了, 不管女孩是不是正在生气, 都会笑着扑进她怀里。 但时移势易,从前她可以抱着坐在腿上的女孩现在正像被子一样裹着她。 温暖柔软却又坚不可摧, 叫她无处可逃。 这句话的含义也并不如从前那般单纯。 无论木颜心里如何不愿意承认, 连她自己都听出了那句短短的呼唤中示好安抚的意味。 但安柠并不领情。 准确的说,她的行动一点也没有停滞。 出于补偿原理,眼睛不能视物的情况下, 人的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 所以木颜清楚地感觉到女孩稍显粗糙的手掌缓缓划过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 轻微的麻痒感像微弱的电流一样顺着皮肤一路向上, 刺激着本就因为惊惶而不甚清醒的大脑,揪扯着早已躁动不安的心脏。 她要做什么?! 木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女孩贴着医用胶布的手。 虽然留置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掉了, 但输液带来的淤青酸胀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消去的。 现在不能…… 木颜用力咬了一下舌头, 尖锐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不少。 手攥住女孩坚实的手臂,覆盖其上的肌肉柔韧有力,就像抓住了一只凶兽的前爪。 顾不上心中的不安, 木颜匆忙开口。 “你的手, 不行。”女人声音细软, 带着细微的断续喘息。 “呵……”可身后环抱着她的女孩只是轻轻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论。 “几个针眼而已,难道会比你那时受的伤重吗?” 她的语气亲昵温柔,说出的话却像根针一样准确刺进了木颜因为愧疚而虚弱的心防之中。 隐瞒者总是心有戚戚,尤其是在面对曾对自己一片赤诚之人时。 木颜哑口无言,攥着女孩的手也不自觉地放松些许。 安柠不再说话,继续完成自己原本的目的。 结果并不如木颜所想,女孩的手摸到她的右手,然后像是找到了什么珍宝一样将其包裹起来,牵引到自己面前。 温热的吐息打在手腕上,木颜几乎可以想象出现在的画面。 安柠的唇与她的手近在咫尺,女孩琉璃般澄澈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望着这只曾作为代价换取自己无知幸福的手。 可她想象不出来安柠的表情。 是像之前看向她时看似温和却暗流涌动,还是已经被痛苦扭曲。 现在的安柠让她感到陌生。 第159章 就在她不知所措之时,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湿热的触感。 爱怜的、缓慢的、炙热的、亲昵的□□。 “安柠!”热意在脸上炸开,木颜再也顾不得会不会惹恼安柠,发出一声短促的训斥,想要抽回被女孩抓着的手。 可就像安柠说得,几个针眼而已。 改变不了两个人巨大的体力差距,即便她竭力挣扎,也没能如愿以偿的救出自己那只饱受煎熬的手。 安柠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停下动作。 湿热的感觉自手腕滑向掌心,又蔓延至指尖。 直到手指被裹挟,微弱的水声在耳边响起。 女人才像是终于忍受不住般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哀鸣。 热意从脸上迅速扩散至全身,好不容易清明的大脑又一次被昏沉的意识取代,她像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酒缸中,还没来得及呼吸,就已经被泡的筋骨酥软,气力全失。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一片空白的大脑不会再自己幻想此刻的画面,不然它的主人可能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因为被人舔了手指就烧晕过去的典型案例。 细软的指节随着自己的主人一起颤抖着,安柠狎昵而满足的一一尝过。 不只细嫩的皮肉,微甜的口感,还有木颜不得以的示弱。 这一切都让她身心舒畅。 好像这样就能透过已然流逝的漫长时光安抚当年木颜难言的苦痛。 好像这样就能欺骗自己,木颜不曾背着她独自承担那些无望的时日。 她很想告诉木颜,人在受伤的时候,正常的选择是找亲近的人处理伤口抱怨疼痛。 而不是一个人躲起来,舔舐那不知何时才会痊愈的伤。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女人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把一切都说开,然后重新开始。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可在她看到木颜那张若无其事的脸时,她改变了主意。 她过不去,木颜也不是什么知错就改的人。 女人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不把受得伤当回事。 她要是真得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也不会把自己晾在那五年。 忘了她是自己的错,可不来找自己这账,也得算。 既然如此,说不如做,不如自己慢慢教她。 虽然手段木颜未必喜欢,但安柠知道她不会拒绝。 自己要是早点想明白就好了。 品尝够了那只手的滋味后,安柠恋恋不舍地吐出口中已经酥软无力,温热湿润的手指。 她满足的叹了口气,问出了下一个问题,“疼吗?” 湿润的手指猛地暴露在空气中,凉意让木颜整个人颤了一下。 她没听清安柠的话,一片混乱的脑子也无法思考,只是本能的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词。 “嗯?” 然后她听见女孩无奈的笑声,就像一个耐心的老师面对不认真听讲的学生。 “疼吗?” 女孩的说话带动的风又一次吹在手上,加重的凉意刺激感官,木颜艰难地理解了她的问句。 是在问自己当时受伤的时候疼不疼吗? 疼当然是疼的,疼得她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握笔都有心理阴影。 但已经被安柠折磨的不甚清晰的大脑无法深入思考,只能做出简单的判断。 说疼的话,安柠会生气,她生气的话,就会继续折腾自己。 木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错误答案。 “不疼。” “不疼吗?” 在听到安柠温和的笑声时,木颜本能的一阵不安,下意识想要往外挪动身子。 可哪里还来得及。 女孩有力的臂膀已经像结实的镣铐一样锁住了她。 还未从上一番摧折中缓过来的身体又被女孩炙热的身体浸染。 热。 从外到内,又从内到外的热。 木颜只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变成了一座亟待喷发的火山。 她挣扎着,明明不缺水,嗓子却干渴的要命。 “宁宁,你先放开我,热。”平日里的能言善辩此刻救不了她分毫,她像个溺水的人般,趁着还能浮出水面的工夫发出断续的祈求。 这一切都在安柠的膝盖抵在濡湿的某处时戛然而止。 狂风席卷,万物归寂。 木颜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出声。 应该是有的,因为她听见了女孩响在耳边的得意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有本事我对你这么来一遍,你没反应算你厉害。 都这个时候了,她的脑子里居然还能蹦出这么一句。 可见要脸的基因确实刻在了骨子里,必要的时候甚至不受自己控制。 她想得很有道理,可惜现在嘴里除了喘息说不出一个字。 而安柠似乎也没打算跟她讲理。 挤压,磨蹭,顶撞。 木颜感觉自己就像个倒霉的绞刑犯,脖子已经被勒在了绳套里,偏偏处刑者是个笨手笨脚的新手,一会松一会紧,就是不肯给她个痛快。 可作为一个上了刑台的人,她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对方的动作呻吟喘息。 更可气的是她知道这家伙其实不是新手,她就是想折腾自己。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证,在折磨稍停的片刻,女孩咬上她的耳朵。 唇齿划过敏感的耳廓,带来刺激的危险感觉。 第160章 她最软弱的地方确实都落在了安柠手里,只能任由女孩予取予求。 “疼吗?” 这次的问句顺着耳道直接吹进了脑子里,让本就浑身滚烫抖得停不下来的女人打了个激灵,挤出一声嘶哑的低呼。 她想缩紧身子,可整个人都被安柠牢牢控制着,除了回答女孩的问题,什么都由不得她自己。 可木颜本身也不是什么柔弱可欺的人,被对方好整以暇的折磨了半天早就一肚子火气,此刻听见这轻飘飘的问句,嘴远比快热晕过去的脑子快得多。 “不疼。” 这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力,要不是中间被喘息断了一下,可以说是气势十足。 安柠顿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被她的嘴硬程度给震惊了。 可是很快,女孩压抑不住咬牙切齿声的问句就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是吗?” 随之而来的还有愈发激烈的动作。 不只是膝盖,还有手和口。 不再是让她保留理智的缓慢折磨。 而是像要让她失去意识般的侵略。 就像要把她那些刻进骨子里的固执瑟缩彻底碾碎。 唇被吻得红肿,呼吸被掠夺的干净。 每个不可说之地都涌起难言的胀痛感。 湿意加重,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木颜在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后悔了,可惜安柠也没给她辩白的机会。 紧绷之后的彻底释放,她像条被扔在岸上的鱼,拼命的挣扎着,只想逃进冰冷的水里让自己冷静一下。 可安柠依旧锁着她,不允许她逃避,那该死的膝盖还抵在此刻无比脆弱敏感的地方。 “疼吗?” 魔咒一样的问句再次在耳边响起。 木颜眨了眨眼,湿热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她的眼前闪着斑斓的光斑,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中左右摇摆。 但现在无论是大脑还是身体都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也知道在她说出那个答案之前,安柠不会放过她。 过度刺激后就连本身牢不可破的防御机制也随着主人的疲惫不再坚不可摧。 女人嘴唇颤抖,声音哽咽,从心里把那个答案挖出来。 “疼……” 这个字在她的记忆里,在她的人生里,唯独不在她与安柠之间。 而现在,她终于把它说了出来,在女孩锲而不舍的逼迫下。 泪水滚滚落下,这一次不是因为身体的刺激。 而是因为那经年的委屈被摆在了阳光之下。 第67章 怪谁? 听着女人颤抖的哭声说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安柠的心跟着一松,旋即放松了对木颜的束缚。 之前木颜赌气说不疼的时候,她刚开始很生气,但随着拉锯的进行, 听见女人越发细弱的喘息和低泣, 兴奋是肯定的, 但说不心疼也是假的。 很多次她都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想要放弃。 可一想到木颜的所作所为,又觉得不该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 给了女人缓冲思考的时间, 天知道下次她还能不能逼着对方说出心里的真话。 环着木颜的手臂已经松开, 一直给对方压迫的膝盖也撤了回来, 膝头还残留着温热的湿润感。 可之前一直挣扎想要从她怀里逃开的女人并没有如她所想般逃离,反而抓住了她病号服的衣襟, 主动靠了过来。 柔滑的发丝绸般划过脖颈, 胸前感受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湿热。 木颜在哭,与之前示弱般的小声哭泣不同,女人此刻埋在她胸前, 瘦弱的身躯像风雨中的细柳一般颤抖着, 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不断扩大的水迹昭示着她的情绪。 虽然看不见木颜的表情, 但安柠也能感觉到,这场哭泣并不是因为自己, 而是为了那经年未愈的旧伤。 木颜几乎不会为了自身的事情哭, 女人看上去脆弱,但在与安柠无关的大多时候都像磐石般坚不可摧,任它风吹雨打去, 我自巍然不动。 这样为自己的委屈痛哭, 大概还是第一次。 安柠的心软疼一片, 手轻拍着女人单薄的脊背给她顺气,唇也不断的落在木颜柔软的发顶。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现在说什么木颜大概也听不进去,两人抱在一起,像是两个失去了语言能力的人,只能用最原始的肢体动作彼此慰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怀中人的身体不再颤抖,胸前的湿热慢慢冷却。 察觉到木颜已经缓过劲来的安柠才得空伸手按亮了灯。 “啪”的一声,明亮的光再次光临了一片黑暗的屋子。 安柠闭上眼好一会才适应了光明,垂头去看怀中的木颜。 女人依旧像只鸵鸟一样埋在她怀里,一动不动,抓着她领口的手却放松了不少。 “木老师,我抱你去洗洗吧?”安柠大概能猜到木颜为什么不哭了还要躲在自己怀里。 不哭了,神智清醒了,要脸的思想又占据主流了。 毫无疑问,在木老师看来,被自己逼得崩溃痛哭,是足以永载记忆史册的丢脸行为。 安柠心里无奈又好笑,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她不打算改,除非木颜愿意主动跟她谈谈。 从今天晚上的经历看,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选项。 但对于暂时认输的木颜,她也没打算穷追猛打让对方难堪。 第161章 毕竟今天能让木颜承认手伤就是很痛已经算是取得了重大的阶段性胜利了,步子迈的大了容易拉跨。 之所以开灯,不是因为想欣赏女人委屈的表情,而是……木老师现在这个样子不清洗一下换身衣服肯定是睡不着的。 女人也算是累了一天还被她逼着加班,她没心狠手辣到那个地步。 被她这么一喊,木颜就是还想躲也没有理由了。 女人缓缓从她怀里抬起头,安柠呼吸微微一滞。 瘦削的小脸上,苍白被哭泣带来的红润取代,唯一锐利的眉眼红肿还微微皱着,被水雾覆盖的黑眸不满的望着她,小巧的鼻子抽着气,红润的薄唇紧紧抿着。 一副明明已经被欺负坏了,还故作倔强的模样。 但女人肯定不知道这种样子其实更容易激起人的破坏欲。 安柠也不是没见过女人哭得凄惨的样子,但那时失去记忆的她满心想着都是让木颜早点恢复过来,而失去理智的木颜也没有时间去纠结自己碎了一地的脸面。 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她是害女人哭泣的元凶且至今依然心怀不轨,而被她欺负了的人看上去也不像很服气的样子。 注意到她呆滞的表情,女人眉头皱得更紧,故作凶狠的瞪着她,“看什么?” 这句话本来应该也是很硬气的,可惜声音嘶哑尾音疲弱,愣是多出了几分色厉内荏。 就像小猫举起了自己粉嫩的小爪子朝凑过来的人咆哮,再乱来就给你一巴掌。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旦你足够可爱,就算生气也会很可爱。 不能逼得太紧,不能逼得太紧。 安柠心里默念着,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和想要上扬的嘴角,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关心而不失肃穆,“没看什么,我抱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用不着,我自己去!” 言罢推了她一把,坐起来就要下床。 安柠:“……” 反驳现在的木颜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所以她没有说话,而是飞快地往床边挪了挪。 在木颜双腿着地纤细的身子一软差点跌在地上的时候,她已经一把把对方捞回了床上,坐在了自己怀里。 心有余悸地看向女人紧绷的侧脸,她小心翼翼地用商量的语气问,“你自己不太行,还是我抱你去吧。” 话音未落,就被女人欲说还休加恼羞成怒的一眼噎了回来。 “怪谁?” 简短的两个字,饱含了控诉与恼怒。 好嘛怪我。 唯一的问题是被控诉之人脸皮太厚,一点也没不自在,甚至看着女人发红的小巧耳朵还有点心痒。 她还记得含住它的感觉,薄薄的,软甜的,像是炎热夏日里一片清甜的水果。 安柠移开视线,至少等木老师消了气再说。 两人又坐着缓了一会,木颜才成功站了起来,逃一般的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中传来的水声,安柠打了个哈欠,她也有些困了,但还是坚持等木颜洗完出来一起睡。 可惜她的等待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女人从浴室里出来后径直走到了空无一人的陪护床旁。 看这样子是准备跟她分居。 安柠可怜巴巴的仰视着女人板起的脸,央求道:“木老师……” 木颜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上床蒙上了被子,还不忘威胁一句,“不许过来,不然,不然……你就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吧!” 好嘛…… 安柠幽幽地叹了口气,抬手关了灯。 木颜在被子里忐忑了好一会,见安柠真得没有跟过来,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现在只要跟安柠待在一块就无法思考,不是在害羞就是在生气,要不然就是害羞加生气。 这会一个人待着,她才有时间理清思绪。 安柠察觉到了她手伤的原因,虽然女孩说是叔叔告诉她的,但按照以往的经历,自己跟叔叔阿姨的约定他们都有好好遵守。 所以不是叔叔主动告诉了安柠,而是安柠自己想到了其中的关联,主动去问了叔叔。 想到这里,女人的心微微一颤,从被子里探出头,望向病床的方向。 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连翻身的声音也没有,不知道安柠是不是真的睡熟了。 失去跟自己有关记忆的安柠,不可能那么快理清事情的经过。 再结合女孩这几天的反常表现。 木颜几乎确定了之前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猜测。 安柠恢复记忆了…… 那她对自己做得这些也算不上过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知道了对方恢复记忆的前提下,木颜居然诡异的感觉到了安柠的温柔。 事实上,按照她的想法,她以为安柠恢复记忆后就算不跟她大吵一架,质问几句肯定还是会的。 毕竟连她自己都不太敢回想当年拒绝安柠时的所作所为。 事出有因归事出有因,但安柠受到的伤害是确实存在的,且跟她的知情后主动承担不同,女孩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她无数次的推出去,直到绝望。 女人烦躁地皱起眉头,她自认为自己是为了保护安柠,可为何如今想起来,就只有愧疚与不安,没有一点心安理得。 要不要主动去跟安柠说明白? 第162章 一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中,却又被她下意识地否决。 如今的安柠可不像之前那么好糊弄,自己不开心就乖乖地不问了,刚才自己都哭成那样了也没见她心软。 要是跟现在的安柠说明白,就得把自己犯过的错,受过的伤,心里的痛苦全都摆出来讲一遍,不然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对她而言,属于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 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是被漫长的时光打磨出来的,一时半会纠正不过来。 所以有的时候明明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偏偏还是选不对。 木颜心里烦乱,却又无法可想,不去跟安柠说明白,就只能这么耗着,等待着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的折磨。 她一想起刚才叫人神魂颠倒如坠火狱的经历就心里发怵,倒是宁愿安柠拽着她的衣服跟她狠狠地吵上一架,吵完就算过去了。 可惜现在安柠的忍耐力也让她感到陌生,她有种预感,对方在等着自己低头。 纠结良久没有结果,木颜自暴自弃地放空大脑,任由睡意蚕食意识。 就先这么着吧,反正安柠也不会真得对她做什么,顶多就是……多丢几次脸。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一夜酣眠,最后木颜是被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吵醒的。 几点了? 她迷蒙的睁开眼,正好看到刘佳静提着保温桶走进来。 女人与她四目相对,眼神缓缓往旁边移了一点,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压不住了。 刘阿姨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木颜顺着她的目光往身旁一看,差点没直接飞出去。 安柠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床上来的? 第68章 睡服 抱着她腰眉眼舒展沉沉睡着的女孩被她的动作惊动, 眉头微蹙却还没睡够般的不愿立刻睁开眼睛,手臂紧了紧,喃喃道:“木老师,别闹……” 闹你个大头鬼。 木颜眼看着刘阿姨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终于忍无可忍, 面无表情地将被子下的手挪到女孩的腰上, 捏住二两软肉就是一下。 “啊!”睡梦中惨遭偷袭, 安柠一声惨叫蹭的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转头望向旁边女人冷冰冰的脸, “木老师?” 她倒是不生气, 就是有点转不过弯, 就算自己半夜偷偷跑到这边睡,木老师也不用这么生气吧。 木颜没看她, 只留给她一张绯红的侧脸。 “咳咳……”刘佳静这会看够了戏, 想着自己女儿要是再反应不过来估计要被踹下床,才好心的轻咳了两声。 “呃?”安柠才回过神来发现病房里多了一个人,顺便理解了木颜那副羞怒交加的模样。 之前两天虽然俩人也是一起睡的, 但定的有闹钟, 一般都是跟自己妈一块起的, 像今天这样被人直接看到搂着一起睡还是第一次。 以木老师的要脸程度而言,生气很正常。 安柠倒是一点没感到尴尬, 笑着跟妈妈打招呼, “妈,早上好。” 刘佳静满意地点点头,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看木颜还偏着头不敢看自己, 安慰道:“哎呀,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俩小时候天天抱一块睡呢,我这个当妈的都分不开,我去外面转转,你俩收拾收拾把早饭吃了吧,今天煮的小米牛奶粥,可香了。” 言罢不等木颜回应就三步并两步出了门,留下床上的沉默的两人。 只能说刘女士跟自家头铁的姑娘不同,精通打一枪就跑的战略。 安柠想起小时候缠着木颜给自己讲睡前故事的模样不由也失笑,看向女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温馨。 木颜可不领她的情,女人横她一眼,不轻不重地踹了她一脚,“快去洗漱。” 刘阿姨不提以前还好,一提起来她就更憋气了。 想起昨日的凄惨遭遇,颇有种虎落平阳的落魄感。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能跟现在比吗?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安柠跟现在这只咬住就不撒嘴的是一个品种吗? 女人红透的耳朵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剔透迷离的光,脸颊紧绷着,有种别样的可爱。 安柠心里发痒,没如木颜所要求的直接去洗漱,而是趁着女人不看她凑过去,啪唧一口亲在那只小巧的耳朵上。 如她所想,暖暖的软软的,还带着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气。 “你!”木颜仓皇地转头捂住耳朵,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早安吻,早安吻,早上好!”安柠赶紧趁着她害羞的空当蹿下床以免被踹第二脚。 看着女孩敏捷如狡兔般蹿进浴室的矫健身影,床上的木颜只能深吸一口气扶住额头。 真该让刘阿姨看看她家姑娘这个德行。 等两人吃完早饭,不知道在医院里转了几圈的刘佳静才姗姗来迟,身后跟着给安柠换药的护士。 安柠的伤确实如医生所说的不严重,吊了几天水之后就从特护病房转进了普通的单人病房,在医院窝着静养对安柠这种习惯了运动的人而言是别样的折磨,好在木颜虽然总因为她的不当行为跟她置气,但终究也没狠下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有女人陪着,无聊的住院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两人每天晚上还是要上演固定项目分床睡,安柠也依然会在半夜偷偷跑到木颜床上。 木颜默许了她的行为,但没有再主动提出跟安柠睡一块。 第163章 自投罗网这种事情,干一次就够蠢了。 跟两人这边的岁月静好不同,网上木颜掀起的风波仍然在不断发酵。 魏婉花被抓后对自己雇凶杀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她本身就是靠偷木颜的画起家的,因此在木颜依靠《残骸》横空出世之后就格外紧张,虽然木颜从来没有表现出要跟她计较或者是真人露面的想法,但心里有鬼的她还是不安心,因此策划了不少针对铁树先生的黑热搜。 数年来,木颜一直对她的所作所为毫无反应,且本人也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这才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可一切都随着安柠的出现改变了。 跟这个小有名气的羽毛球手恋爱后,木颜被人拍到的频次从零直接变成了正一百。 看着网上那些夸赞木颜长相的言论,魏婉花比看到有人骂自己丑还难受。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跟木颜的差距,无论是长相还是画技她都远远比不上这个人。 所以她开始愈加恐慌,生怕木颜会夺走自己的一切。 直到木颜被实锤是铁树的时候,这种恐慌达到了顶峰。 而她把这一切的源头都算在了安柠身上。 她知道木颜不是那种喜欢人前显摆的性子,之所以会突然改变,必然跟安柠有关。 吓昏了头的她策划了针对安柠的黑热搜,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离间两人的感情。 却没想到安柠还没有反应,从来不与她计较的木颜却直接做出了反击。 得知木颜要出席画联晚会的时候,她感觉天快要塌了,满脑子只剩下不能让她出现的想法。 甚至不惜铤而走险,指使霍龙让他想办法除掉木颜,并给他提供了对方出现的时间地点。 这次袭击准备虽然仓促,但好在木颜也没什么防备,却没想到被安柠横插一脚,阻止了惨剧的发生。 而被木颜随后而来的报复夺走一切的魏婉花也算是从恐惧中解脱了,自暴自弃的女人甚至连律师都没请一个,一副准备在监狱里度过余生的凄惨模样。 至于霍龙跟魏婉花的关系,警方只在公告里写明了两人有亲缘关系,但没有说明魏婉花是如何从霍家进入当时家大业大的魏家的。 而魏家的表现也不像是跟她感情多深厚,在魏婉花被捕的第一时间,魏家长子就发了一条微博,语气正式而冰冷,大概意思就是魏婉花在出名以后已经脱离了魏家,希望广大网友在骂人的时候放过魏家。 吃饱了瓜的网友们直呼过瘾,短短几天时间内,铁树,安柠以及沉舟工作室的官方微博涨粉数百万,折花的微博账号被封禁,讨论此事的网友遍布每个论坛。 评论一:什么叫法外狂徒啊,真是长见识了。 评论二:感觉可以拍电视剧了,名字就叫《偷来的名画家人生之我当小偷那些年》,有人拍吗我赞助50。 评论三:偷就偷了,怎么敢还臭不要脸的找人家事呢?人蠢屁事多这话真得不假。 评论四:光看晚会录播画面还以为铁树欺负她呢,谁知道人家长了一张女神一样冷酷的脸还那么好说话,要有人敢这么对我我早就掀桌子爆料了。 评论五:人不可貌相,木小姐有几分圣母光环在的。 评论六:有没有可能,她只是懒得计较不是好欺负,反正我看晚会录像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以后路上见到铁树都不敢上去要签名了。 评论七: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对方一对安柠出手就直接出手打趴下,磕死我了。 评论八:楼上你是会磕的,所以这就是爱情吗?单身狗落泪.jpg。 评论九:呃,所以那个车祸的视频是真的?木小姐没事,安柠也没事吧? 评论十:有什么事?她昨天还发微博秀恩爱呢,吃柠檬.gif,我怎么就遇不上有钱又把我放在心上的姐姐呢? 安柠的最新一条微博是她跟木颜下楼遛弯时临时起意发的,配文只有两个字——比心~ 配图是两只看上去很明显不是一个人的手,在阳光下比心映出的影子。 评论区宛如自助餐厅现场。 评论一:吃不下了,真得吃不下了,什么又有新糖,放开我我还能吃! 评论二:磕柠檬树下,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是我应得的,捂胸倒地.gif 评论三:很难相像安柠是怎么说服木小姐陪她拍这张照片的,感觉像我朋友圈里秀恩爱的情侣。 评论四:这就是传说中的为爱下凡吧,我悟了。 评论五:说服?睡服! 评论六:攻受尚未尘埃落定,请楼上的安1党不要猖狂。 评论七:还不够尘埃落定啊,木小姐那个身板很难做攻吧? 评论八:顽抗是没有好结果的,木1党速速放下武器投诚我方,我们优待俘虏! 评论九:弱攻也是攻,重复一遍,弱攻也是攻! 安柠翻着评论区笑得浑身发抖,旁边给她削苹果木颜淡淡的瞥她一眼,把削的跟艺术品一样圆润精致的苹果往她手里一塞,“悠着点,别把伤口笑裂了。” 安柠咔哧咔哧的啃着苹果,不忘把手机塞到木颜手机,把那几条辩论攻受的评论指给她看。 她也很想看看木颜看见这些评论的表情。 虽然她觉得计较这方面的事没什么意思,但一想到木颜会因为这事害羞她就又觉得有意思了。 第164章 果不其然,女人看着那些评论,表情从平淡变成恼怒最后定格在羞愤上, 安柠趁她抬头前别开脸,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无情的吃苹果机器。 可惜那控制不住的颤抖身体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她听见木颜放下水果刀和抽纸巾擦手的声音。 心里莫名有的发怵,还没等她把头转回来,耳朵就被两根微凉的手指捏住了。 她一个哆嗦,顺着那股牵引的力道转过头,一脸无辜的跟眼睛都气红了的女人对视数秒,嘴还一动一动地咀嚼着苹果,神似被堵在墙角的土拨鼠。 女人幽深的双眸眯起,里面泛着危险的光,唇角勾起一个锐利的弧度,声音冷漠中带着几分凶狠,“你很得意啊?” 像极了电视里恶毒女配准备迫害小白花女主的前置剧情。 安柠背上的汗毛蹭的一下立起来,顾不得耳朵还被牵着赶紧摇头解释,“这是她们说得,可不关我的事。” 该认怂时要认怂,该甩锅时要甩锅,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鉴于她良好的认错态度,女人轻哼一声松开了辖制她耳朵的手,气愤难平般嘟囔了一句,“力气大了不起是吧?等着我早晚给你捆起来。” 安柠想起之前在夏令营时木颜为了防止她反客为主准备的那根绳子,差点又没憋住笑。 怎么说呢?以她的力气和木颜捆她的结实程度而言,那东西属于明显的防君子不防小人。 察觉到安柠的异动,木颜挑眉看她,“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就是,”安柠摇摇头,脸都憋红了,圆圆的双眼弯成窄窄的月牙形,诚恳道,“我觉得你要是真的想绑住我,得捆得更结实一点。” 木颜:“……” 安柠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她是真不在意,木老师想跟她亲近怎么着她都是乐意的。 但这话落到木颜耳朵里,多少就有点炫耀的意味了。 女人原本瘦削的脸颊气得鼓起,用“你给我等着”的眼神瞪她一眼,气呼呼的出了病房。 啊呀,她不会下次换尼龙绳捆我吧。 安柠笑弯了腰,笑完想想还有点刺激,笑红的脸更红了。 安柠出院那天,各路亲戚朋友共聚病房,整得比菜市场还热闹,就差没在外面放挂鞭炮了。 安柠好不容易从朋友们的嘘寒问暖中挣脱出来,才注意到辛慈立在一旁,女孩粉色的长发染成了亮蓝色,她猛地一看差点没认出来,对方脸上仍挂着那种云淡风轻的笑容,身边空无一人。 安柠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木颜那边看,就见倪将和一个没见过的女士正跟女人站在窗口聊天。 没有洛羽。 她疑惑地看向辛慈:“你一个人来的?” 这话问得有点冒昧,但安柠也确实感到反常。 夏令营的时候辛慈跟洛羽天天出双入对的,搞得她一见到辛慈一个人就有点不适应。 上次辛慈一个人来她以为是时间匆忙就没问,可今天连雪城的倪将都赶过来了,在云城的洛羽反而没来,确实有点奇怪。 辛慈不在意的耸耸肩,玩笑道:“怎么,我一个人来不够给你排场的?” “不是,”安柠赶忙摇头,还是直接问了,“洛小姐今天有事吗?” 对面女孩绿宝石般的眼眸微微半闭,几分晦暗不明,“她去l国了。” “啊?”安柠懵了一下,想再追问是有什么急事要回去处理,看辛慈的表情还是没问。 洛羽那份教授的工作应该是相当自由的,不然也不可能跟着辛慈回来这么久。 现在突然离开,辛慈又这个样子,八成是两个人闹矛盾了。 她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跟洛老师吵架了?” 她这么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到了窗边说话的木颜身上。 女人今天穿了一条浅蓝色的长裙,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白皙无瑕的脸上,微风吹动她脸旁柔黑的长发,给原本稍显冷漠的女人增添了几分温柔的韵味。 安柠心里荡漾,却又想。 怎么这些大人一个个一有不对就喜欢跑呢,好好的说明白不行吗? 辛慈把她的脸掰回来,笑道:“别看了,搁我这个失恋的人面前秀恩爱是吧?”言罢她又自嘲的笑了笑,“也不能叫失恋,我们这个情况,只能叫结束床伴生活。” “呃,”安柠被她那种看破红尘的语气说得有些无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觉得洛小姐她会回来找你的。” 她这话说得不太确定,按照她跟木颜的经验,洛羽要是真不在乎辛慈,压根就不会跑。 可话又说回来,按照她跟木颜的经验,要是没那场基因匹配的话,她们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 更别说到现在木颜也没主动来问她记忆的事。 她叹了口气。 喜欢逃避的大人,真得很麻烦啊。 第69章 少女心事 虽然很同情辛慈的遭遇, 但安柠跟洛羽不太熟,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能宽慰了两句。 等庆祝告一段落,亲戚朋友们挨个告别, 刘佳静拉着木颜的手, “欸, 正好, 你今天也别回去了,去家里商量商量婚礼的事吧。” 木颜一听见这事就一个头两个大, 都顾不得维持自己高冷的形象, 频频望向安柠。 第165章 安柠被女人难得热切的求助目光看得心里发软, 上前解围道:“这事不急,等我回家我们慢慢商量, 关于木老师的部分我跟她沟通就行。” 好不容易劝走了意犹未尽的爸妈, 安柠看向如蒙大赦般长舒一口气的木颜,笑道:“木老师要怎么感谢我啊?” 女人斜了她一眼,没上这个恶当, “说得跟这婚礼跟你没关系似的。” 安柠笑涔涔的揽住她的肩膀, 拖着长音, “是,是, 跟我关系可大了, 毕竟是终身大事嘛。” 两人开车出了医院,木颜本打算直接回家,安柠却跟她说要拐一个地方。 木颜不明所以, 但安柠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 像只找到了宝物准备跟主人分享的猎犬似的。 她被女孩的笑容迷了心神,也就没多问,顺着安柠的指引七拐八拐,最后在老城区的一条小街街边停下。 木颜往外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特别的,那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旧街区,老式的低矮楼房立在两侧,新涂的墙面也遮盖不住老旧的气息,看上去还不如路边翠绿的白杨吸人眼球。 但安柠的表现跟她大相径庭,女孩低头往外看了一眼,松了口气笑道:“还好,这家店还在,我还担心关门了。” 木颜顺着她看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一家老旧的小店,店面上方的门头已经被风雨摧残的褪去颜色,倒是还能看出名字——“鲜肉馄饨”。 这是带自己来吃饭? 木颜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她们两个今天一上午都忙着招待来探病的人,都忘了有午饭这件事了。 跟着安柠下了车,径直走进没开灯所以从外面看上去黑洞洞的店面。 店的面积跟它所表现的相得益彰的狭小,一眼看过去甚至有些逼仄,只摆了四五张小桌就已经满满当当,此时不是饭点,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收银台前无精打采地刷手机。 “老板,来两大碗馄饨,多加紫菜和虾皮!”安柠元气十足的一声喊,把本来都没注意到她们两个人进来的女孩震得打了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望过来,看见两人之后依然有些迷茫。 这俩人看上去都太出挑了,一个身材修长一身雪白的t恤短裤,长得可爱又精致,笑起来感觉能把昏暗的房间都照亮。 至于另一个就更扎眼了,看那个长相穿着打扮气质,说是电影明星也不为过,而且她总觉得女人的脸有几分眼熟,好像最近在哪见过。 这两个人都不像是会来这种小店吃馄饨的主。 安柠见她迷迷瞪瞪的,也不着急,走到柜台前敲了两下桌子,笑道:“喂,醒醒,我们吃饭呢。” “哦,哦,好,我去给你们做,你们先坐。”女孩应了一声,跑进了厨房。 “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人家店里就一个看门的。”安柠按亮灯,惨白的灯光照亮了小小的店面,她找了一张靠里面的桌子,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凳子才对还站在门边打量小店的木颜招手,“木老师,你坐这儿。” 木颜坐下,又看着女孩熟练的从身后的冰箱里拿出一瓶汽水,用冰箱旁挂着的起子开了盖。 汽水发出轻微的呲呲声,安柠倒了一杯递到她面前,“尝尝,这也算是云城特产了。” 一次性杯子里是酒红色的液体,木颜抿了一口,鲜甜的樱桃味带着气泡饮料特有的刺激感在舌尖炸开,像是小时候跟安柠一起喝的冰镇汽水。 “虽然换了好几次包装,不过好在味道没怎么变。”安柠喝了一大口,满意地呼出一口气,看着那暗红色的大玻璃瓶赞叹道。 木颜被她这副夸张的样子逗得轻笑,“你经常来这儿吃饭?” “嗯,以前经常来,”女孩眼中现出怀念,嘴角噙着笑打量着小小的店铺,“这家的馄饨是几条街里出名的好吃,皮薄馅大汤鲜,我初中的时候就在这边上学,有时候我妈不乐意做饭了,就让我来这吃,再给她俩带两碗回去。” 听着女孩的叙述,木颜默默垂下眼睛,脑子里却自动想象出了对应的画面。 穿着初中校服的女孩满身是汗的跑进店里,二话不说先拿瓶汽水解渴,等咕咚咕咚灌完半瓶,才顾得上跟老板说要三碗馄饨。 美好又仓促的青春时光,可惜安柠初中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女孩身边了。 想到这,她望向女孩的眼神带了几分愧疚,可安宁只是笑着跟她说:“你一会可得好好尝尝,真得好吃,就是不知道这姑娘煮的跟她爸妈煮的是不是一个味。” 就好像她单纯就是想跟木颜分享自己少年时吃过的美味一般。 木颜也不由失笑:“你叫人家小姑娘,你能比她大多少?” 安柠得意的挑眉:“我说这话自然是有依据的,我上初中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不点呢,天天猫在柜台那写作业,写不出来就满脸忧愁,我还给她讲过不少题。” 木颜瞄了一眼厨房里已经是个大人模样的女孩,也不知道人家听没听见安柠这倚老卖老的编排。 两人说话的当口,女孩已经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出了厨房,放在两人面前,笑道:“两位慢用。” 因着安柠的话,木颜多看了她几眼,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跟委屈巴巴写不完作业的小学生联想在一起,没忍住笑了一下。 第166章 女孩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原本就被水蒸气蒸红的脸颊又红了几分,讷讷地转身回了柜台,打开手机的自拍功能看自己脸上有没有脏东西,确认完没有后又悄悄地隔着柜台打量木颜。 那女人板着脸的时候看着漂亮且不近人情,可一旦笑起来,真是春风化雨般撩人心弦的美。 木颜注意到了柜台后那依依不舍的眼神,一时间有些不自在,转头就对上安柠意味深长的笑脸,见她看过来,女孩笑眯眯地用口型说,“木老师撩拨未成年少女……” 木颜翻了个白眼,轻轻踹了她一下,“吃饭。” 正如安柠所说,白色的瓷碗里,馄饨各个饱满圆润,透过薄薄的皮能看到里面粉红色的肉馅,被紫菜和虾皮覆盖的清汤散发着腾腾的鲜味,木颜这种不怎么知道饥饱的人闻了都感到腹中饥饿。 勺子捞起一只馄饨,吹了吹,小心的咬下,薄皮一触即破,热呼呼的汤汁涌进口中,跟咸淡得宜的肉馅一起温暖了人疲惫的胃。 确实好吃。 要是她没离开安柠的话,应该早就尝到这么好吃的馄饨了。 木颜抬眼去看安柠,却见她吃得太急烫到了舌头,正伸出半截粉色的舌吸溜吸溜的喘着气,跟只被热坏了的大狗似的。 原本心里还有几分怅然的木颜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嗤的一下笑出了声,把装着汽水的杯子推到她面前,“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安柠喝了一大口汽水才算暂时缓解了舌上的刺痛感,还不忘跟木颜炫耀,“好吃吧?” 女人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片刻才微笑着看向女孩,“嗯,很好吃,谢谢你带我来这。” 安柠皱眉看她,“哪的话,吃碗馄饨还够上说谢谢了?” 木颜没有回答她的话,又舀起一个馄饨慢慢吃。 这声谢谢当然不只是因为这碗馄饨,而是因为安柠不计较她的离开,还愿意跟她分享自己的过去。 两人吃完饭结账准备离开的时候,柜台后面的小姑娘怯怯地叫住了两人,眼神在安柠脸上转了一圈,由犹疑转向确定,“你是……宁宁姐姐吗?” 安柠讶然笑道:“你还记得我啊?” 女孩见她承认,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用力点头道:“当然记得了,那时候来吃饭的学生挺多的,愿意给我讲题的可没几个。” 言罢她又不自觉地望向木颜:“这位是?” 她有些好奇两人的关系,看相处像是姐妹,但安柠之前来她家吃饭一直都是一个人,不像有姐姐的样子。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比寻常姐妹要更……暧昧。 “她啊,”安柠笑着揽过木颜的肩膀,“她是我女朋友,叫木颜,你叫她木小姐就可以啦。” “女女女女朋友?”女孩结巴了半天才说完那短短地三个字。 当着小孩的面,木颜也不好挣开安柠的怀抱让她丢脸,只能面不改色的踩她一脚。 秀恩爱不分时间地点人物的吗?看看这小姑娘一副三观尽碎的模样,要是给人留下心理阴影你以后还有脸来这里吃馄饨吗? “等等!”女孩震惊之余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也顾不上礼貌,指着木颜大叫道:“你是铁树先生?!” 铁树先生在云城也算是大名人,再加上之前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现在云城人不认识木颜的可能是少数。 木颜:“……” 好了,现在她也得负一半责任了,而且从女孩的反应激烈程度来看,她要负的责任估计比安柠大。 女孩瞪着眼睛看着两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安柠看她有喊人来围观的趋势,赶紧告辞:“嗯,下次有时间再聊!” 也不等女孩回话,拉着木颜落荒而逃。 留下女孩一个人缓缓坐回椅子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店外喃喃道:“宁宁姐姐有女朋友了,铁树先生来我家吃饭了……这个梦怎么这么奇怪啊?” 两人上了车还有些惊魂未定,木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抱怨,“都怪你,调戏小孩很有意思是吧?那小姑娘眼里都没光了。” “是是是,怪我怪我,”安柠忙不迭地点头,语气几分无奈,“不是都说现在的小孩早熟吗?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等车开出一段距离,她才忍不住笑出声,“我突然明白你的乐趣了。” 木颜在开车之余抽空看她一眼,“什么?” 女孩笑盈盈地伸了个懒腰,慵懒道:“逗小孩就是很有意思啊。” 女人被她这句话噎得无语半晌,才回怼了一句,“那你让我多逗逗,有利于身心健康。” “好嘞!”安柠趁着红灯的空当把脸凑到木颜面前,眨巴着眼睛,语气十分矫揉造作,“给你逗给你逗。” 木颜面无表情的把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推回去,“你年纪太大,已经不好逗了。” 安柠顺着她的力道乖乖退回去,佯装抹泪道:“当初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宁宁,现在嫌人家年纪大了,女人心海底针啊。” 木颜斜眼看她,“对对对,我就是这么善变的女人,你有意见吗?” 实在演不下去的安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捂住肚子还不忘回答木颜的问题,“我哪敢啊?人家这辈子都是你的人呢~” 女人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趁着红灯变绿前的最后一秒伸手胡乱揉了揉她的脑袋,戏谑中带着几分宠溺道:“这才乖~” 第167章 安柠因为太久没跟爸妈住了,就没跟木颜回江景别院,而是回了家。 应对完父母关于跟木颜关系的询问,安柠把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了爸妈,又跟他们说不要告诉木颜。 她倒要看看女人打算什么时候跟自己摊牌。 安爸安妈无奈地看着坚定的女儿。 当年木颜是为了不影响安柠才瞒着她,现在两人婚礼都快举行了怎么还搞瞒来瞒去这一套。 这是什么年轻人的情趣吗? 一家三口聚在一块又讨论了一下婚礼的问题,最后安柠说服了自己爸妈晚一点操办。 这段时间网上关于木颜的风波还未平息,她怕这时候办再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再加上她马上就要开学了,大三的课业也比较繁重,不如等到寒假,毕竟是她自己的婚礼,总不能真得全交给父母去办。 跟爸妈聊了会闲篇,安柠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呆了片刻,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本破旧的密码本。 那是一本在路边文具店里就可以买到的简易密码本,是初中年纪的孩子最喜欢的文具之一,通常用来藏一些不愿意让他人随便翻看的青春心事。 褪色的硬板本面昭示着它的年代久远,从边缘望去弯曲泛黄的纸张表示它曾经很受主人的青睐。 铁制的密码卡扣有些生锈,安柠用了些力气才把它重新拨动。 低低的转动声响起,转盘上的数字转变,最后定格在“0729”。 那是木颜的生日,正是美好的盛夏时节。 许久不曾被人拨开的卡扣在安柠的拨动下发出一声嘶哑的金属碰撞声,本面掀开,露出里面久不见天日的少女心事。 在本子空白的第一页上,有一行黑色水笔写出的文字,笔墨有些散溢,字迹稍显稚嫩。 “想跟木姐姐一起做的事。” 安柠小心翼翼地翻着已经有些脆化的纸张,一页页的看过去。 这些是她初中时写下的,她原以为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不算薄的本子被写了半本,每一页都满满当当,承载着少年时的记忆。 “4月1日,被同学骗吃糖多了会长不高,可我比她还高半个头呢,但这句话应该对木姐姐有用?笑脸” “4月23日,吃到了很好吃的冰激淋,好想让木姐姐也尝尝啊。哭脸” “5月10日,校运会好热闹,妈妈来给我加油了,100米短跑跑了全校第一,发了很漂亮的奖牌,想送给木姐姐。笑脸” “7月17日,新开的游乐园超级好玩,坐过山车嗓子都喊哑了,不过要是木姐姐的话应该不会叫得像我这么惨?笑脸” “9月15日,今天有同学早恋在班里亲嘴被老师逮到了,我都咳的那么厉害了他们都没注意到,不过两个人在外面罚站的时候还悄悄牵手呢!笑脸。木姐姐会谈恋爱吗?她长得那么好看应该会有人跟她表白吧。哭脸” “10月11日,今天考试成绩出来,考了全班第三,老师奖励吃雪糕,超级好吃!要是木姐姐可以给我画个小红花就好了。笑脸” “1月23日,今天跟朋友们在院子里堆了一个超大的雪人,比我爸还高!希望明天起来它不要摔倒!想让木姐姐也看看。哭脸” “2月23日,开学了,有点不想去学校,不过想想要见到同学们了还是很开心!木姐姐已经欠我很多张学习小猫了。哭脸” “3月2日,今天院里有人结婚,去吃酒席,新娘子的婚纱后面拖了好长一条,跟仙女一样!晚上放了好久的烟花,很漂亮,要是能跟木姐姐一起看就好了。哭脸” “3月18日,吃到了巨好吃的馄饨!鲜到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想让木姐姐尝尝!笑脸” 安柠一条条的看过去,笑容渐渐隐去,但眼神却越发温柔缱倦。 一件件都与她有关,与木颜无关,却被倔强的少年人用这种方式连接起来。 在“烟花,雪人,馄饨”的文字后面用红笔画了个小勾,她满意地欣赏了一会,翻到空白的一页,伏案写下一句。 8月17日,跟木姐姐一起吃了超级好吃的馄饨,想跟木姐姐结婚。笑脸 第70章 我吃醋了 9月1日上午, 木颜难得的睡到了自然醒。 睁开眼看了眼手机,早上八点半。 一般这个时候也是安柠叫她吃早餐的时间。 一起住了几天就养成习惯了,真是的。 女人惬意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 软篷篷的被子里有阳光的香味, 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女孩身上的柑橘味的甜香。 昨天安柠去学校之前, 给家里做了一遍大扫除, 把被褥都拿到阳台上晒了。 她原本想帮忙来着, 但在做家务这方面她确实远远比不上安柠,那双在绘画时灵巧万分的手偏偏一碰上被褥就变得笨拙无比, 套个被罩半天套不好。 要是光套不好也就算了, 她以前被子也都是自己套的, 花点时间总能弄好。 偏偏安柠还在一旁一边帮忙一边看着她笑,那个慈爱的表情简直就像人在看小猫玩毛线团。 帮忙还不领情, 还要看自己笑话, 家务做得好了不起啊? 木颜一气之下就全交给她忙活了。 在床上迷糊了一会,清醒了几分的木颜终于又拿起手机。 她刚才看时间的时候就看到有微信消息了。 第168章 除了安柠,别的人给她发信息都是不显示的。 年轻真好啊, 早睡早起还有课上。 女人趴在枕头上,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嘴角微勾,跟只餍足的猫似的。 一想到这几天没事就折腾她的家伙要早起上早八的课, 她就有种大仇得报的愉悦感。 察觉到人的苏醒, 外层的厚重窗帘缓缓打开。 阳光透过薄薄的砂质内层窗帘撒在床上人的身上,给女人吊带睡裙外的皮肤镀上一层隐晦的暖光。 白净光洁如宣纸般的皮肤上,朵朵红痕如同初春枝头绽放花朵最艳丽动人的浅粉色花瓣, 引得人想要将其含入口中细细品尝。 想必会是别样的清甜。 可惜赏花人此刻估计正在大学课堂里认真学习。 最新消息是八点发过来的, 应该是安柠赶在上课前发的。 我不酸:起床了吗?冰箱里有做好的三明治, 用微波炉叮一下就可以吃了。电饭煲里有粥记得喝。早上好.jpg。 知道了知道了,为什么有人年纪轻轻就这么唠叨啊? 木颜在心里腹诽着,笑容却不自觉的越发明显起来。 my:起了,知道。 回完消息女人才慢腾腾地从床上起身,去浴室洗漱。 光洁明亮的镜中,女人瘦削的脸颊饱满了一些,原本稍显苍白的面容红润了不少,看上去就像一朵被悉心照料所以格外精致美丽的花,而修长脖颈上的暧昧痕迹又给她增添了几分诱人的艳色。 被爱情滋润的女人。 正在刷牙的木颜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腻人语句羞得差点呛到。 胡想八想些什么东西! 不敢再去看镜中自己绯红的脸,木颜匆匆洗漱完,去了厨房。 厨房里那台体积巨大的双开门冰箱终于摆脱了白白耗电的装饰作用,被一排排整齐的保鲜盒塞的满满当当,每个保鲜盒上都贴着颜色不同的贴纸,写明了里面菜品的名称,什么时候吃,以及加工方式。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餐厅的取餐柜。 木颜腹诽着,取了一个三明治丢到微波炉里热了,自己又去盛粥。 安宁从前两天就开始准备食材,昨天做了一下午的饭,又把她叫到厨房里挨个讲了一遍。 木颜觉得就算是幼儿园老师面对刚开始学着自己吃饭的孩子时都不会比她更有耐心了。 所以自己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生活不能自理吗? 等她坐在餐桌前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我不酸:吃饭了吗?拍照我看看。小狗探头.gif 女人舀了勺粥,甜甜的奶香味在口中化开,她心情很好,但是又不想太顺着安柠,搞得跟她多听话似的。 my:你不是还在上课吗?好好学习。 那边的安柠回得很快。 我不酸:你好好吃饭我才有心情好好学习,所以照片呢?小狗皱眉.gif 哎呦给她惯的。 木颜轻笑了一下,还是给她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耽误祖国的未来学习精神的罪名她可担不起。 my:图片,在吃了,差不多可以了,你是我女朋友还是我妈?无语.jpg 虽然平心而论,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安柠起到的正面作用跟她妈比确实一个天上一个十八层地狱。 但不妨碍她觉得安柠实在过于操心她了。 她……是不太会照看自己,但也没到需要被这样贴身盯防的地步吧。 我不酸:那就好,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你的妻子哦,关心你很合理的好吧。虽然还没办婚礼,但我们有结婚证哒!而且现在不是很流行什么妈系女友吗?你就当我是吧。小狗捂脸.gif 木颜:“……” 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安柠那张看似无辜可爱实则臭不要脸的脸。 虽然她对自己必然是受的结论不太满意,但有件事就算是她也得心甘情愿的承认。 脸皮厚这点,她真得比不上安柠。 安柠看着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文字”出现又消失,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女人憋着气准备怼她却又一时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还击话语的可爱表情,嘴角慢慢勾起。 过了十分钟,安柠正记笔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她放下笔掏出手机一看。 对话框下面出现了一张图片,很熟悉的简笔画画风,是一只小狗被锤子敲的双眼都变成了蚊香圈的悲惨画面。 画上的配文字迹颇为凌厉,能看出来书写者在写字的时候心绪很不平静——“你是个锤子你是!” 安柠花了好大力气才没在课堂上笑出声来。 女朋友太可爱了有时候也是一件让人烦恼的事情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城羽球部考虑到安柠的在校生身份没有立即要求她去打职业比赛,而是允许她在保持训练强度的情况下先完成学业,等大四再正式参赛。 虽然没有比赛奖金,但作为全球排名靠前的俱乐部,给的底薪也是安柠从未见过的丰厚了。 她把自己的工资分成两份,一份给了爸妈,剩下的自己存了下来。 毕竟快结婚的人了,总不能还一穷二白。 “安柠,校运会你要报名吗?”一节班会过后,班长李聪找到了正准备离开的她问道。 男生的表情颇为为难,显然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第169章 安柠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原因,校运会作为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按照现在大学生们普遍不喜欢参加团建的性格,要是学校不强制规定每个班级派人参加,恐怕连每个项目的参赛选手都凑不齐。 但大三已经算是站在了就业的预备起跑线上,估计现在班里的同学没几个愿意花时间去搞这个的。 她去年因为球队事情太多没有参加,李聪也没来找她,大概今年实在抓不来人,才来找她试一试。 “好啊。”她想起自己那个密码本上的内容,欣然同意了。 估计木老师那个身体在学校的时候也没参加过校运会,正好带她来看看。 “真的!”李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这属于是随便试一下就抓到了稀有度超高的精灵了。 言罢也不等安柠再说,他就自顾自的在本子上写到,“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报个三千米跑,你身体好肯定没问题的!” 安柠苦笑,这一看就是没人愿意参加的项目,拿她来凑数,自己班长这是逮住一只羊就拼命薅羊毛啊。 不过既然答应了她也不打算计较这些,三千米对于普通学生而言确实困难一点,但对于她们这种练体育也就是出出汗罢了。 回宿舍的路上安柠迫不及待地跟木颜说了这个消息,也没问人愿不愿意来就把时间发了过去。 木颜只回了她一个字。 好。 舍友们得知她参加校运会都纷纷给她的对手送上了诚挚的哀悼,可惜陈英大四后基本就不在学校了,卢临又有事,整个宿舍只有黄露表示她会作为302的代表拍下安柠冲过终点线的英姿,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一手柠檬树下糖可以磕,虽然安柠觉得后面那个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校运会当天,云城大学最大的操场早早就被布置的彩旗飘飘,炙热的夏日阳光也掩盖不了学生们热情洋溢的青春气息,有人来比赛,自然就有他的朋友来看比赛,所以场面还是颇为热闹的。 安柠怕木颜来得太早晒到,给她说得时间是自己的比赛开始前半个小时。 木颜按着安柠的指引在3000米长跑的准备区找到了女孩,但刚看见安柠就顺便看见了安柠旁边围着的一群女孩。 各个青春靓丽,满眼崇拜的望着安柠,跟一群毛绒绒的雏鸟围着已经羽翼丰满的大鸟撒娇讨教般叽叽喳喳的说笑着,还有拿出手机合影的。 而安柠依旧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对于别人的询问知无不言,虽然不动声色地扒拉开了好几只抓上胳膊的手,到底也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 安柠现在在云大也算是名人了,有人崇拜并不奇怪,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木颜心里却莫名的一阵不舒服。 或许只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跟这里的格格不入。 她的脸看上去或许还算得上年轻,但衣着气质都已经跟那些活泼可爱的年轻人相去甚远了。 更不用说她就算是在真的相得益彰的年纪,也没兴趣参加这种会把人热晕的运动会。 她跟这场运动会唯一的关系就是安柠。 可安柠现在也被人占着了。 走向女孩的脚步停在原地,木颜觉得要是自己现在过去,可能会破坏原本一片和谐的气氛。 想到这她就更不舒服,甚至有些后悔答应了安柠。 好在她看到安柠的时候,女孩也看到了她。 脸上客气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灿烂,安柠抬手制止了旁边还在问问题的学妹,径直朝她的方向跑了过来。 “木老师~”女孩叫她的尾音很甜腻,像是炎炎夏日里化在口中的冰激淋。 这让木颜心里舒服了一点,上下打量了一下安柠,淡然的称赞道:“看着挺像回事。” 这倒不是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偏心,女孩现在穿着长跑专用的红色短款运动服,一双修长结实的长腿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格外明显,头发整个都梳在后面,扎了个简单的马尾,露出那张可爱又不失精致的圆脸,胸前还挂着号码牌,看上去跟体育频道里那些长跑小将没什么区别。 “嘿嘿!”被她夸奖的安柠笑得呲出了一口白牙,看了一眼人群拥挤的休息点,拉着木颜神秘道:“走,我给你找了个很合适的观众席。” 手被女孩有力又温暖的手紧紧握着,木颜看着身前女孩随风飘起的红色衣角,似乎比她见过最鲜艳的颜色还要耀眼。 运动会好像也不错。 她不太有原则的想。 安柠所说的合适的观众席实际上是靠近跑道的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看台上的观众席距离太远看不清比赛,各个临近赛道的休息点又人多拥挤,这里倒确实是个远近适宜的好地方。 坐在树下的黄露一见两人来,立刻从凳子上蹿起来冲安柠摆了摆手,“宁宁!” 她是受安柠之托,在这里守着树荫免得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等两人走到近前,黄露才乖觉的冲木颜敬了个礼,“木老师好,欢迎莅临云大校运会,你跟宁宁聊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十分做作的冲安柠眨了眨眼,跑去看比赛了。 木颜被她这副鸡贼的样子逗得失笑,“你的朋友很有意思。” 安柠只能干笑,因为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木颜刚刚那一面之缘可能已经成为黄露的写作素材了。 第170章 她把木颜带到树荫下坐下,交代道:“你就在这里,不用去跑道边看我,我跑完就来找你,3000米跑下来得十几分钟,别晒着。” 她说这话自然是出于对木颜的了解,怕女人为了看她比赛顶着大太阳站到一边。 但这句话让此时的木颜听着却颇不是滋味。 因为她看见好几个女孩正站在赛道边给自己的心上人加油。 年轻真好,偏偏有些人年纪不小还被当学龄前儿童照看。 但她也知道安柠是好意,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怎么了……”安柠见女人兴致不高的样子,脑子里一时警铃大作,不知道哪出了问题,顺着木颜的目光一看,正好看到一个白裙少女双手作喇叭状扯着嗓子给心上人加油。 电光火石间,她又回想起刚才被人淹没不知所措的窘境。 学妹们好像是一届比一届热情,她刚才被女孩们身上各式各样的香味熏得头晕,又不好严词拒绝,一时间无比怀念木颜身上那股浅淡清甜的味道。 等等,木姐姐是不是看见她被那么多人围着吃醋了?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骇了一下,但越想越合理,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解释。 木颜见她站在一旁愣着,疑惑地看向她:“你不是要比赛了吗?” “嗯……”安柠犹豫了一下,还是正色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 这是她对木颜最大的期望之一,有不高兴的地方要知道跟她说,她自觉心思算不上敏感,也不是每次都能及时察觉到。 而木颜偏偏又很擅长自己憋着,直到憋出内伤。 她希望木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的,不用再隐瞒自己。 可事情的结果总是不如人所愿,对于她的真诚,女人只是还了她一个复杂的眼神,又看向赛道,“我没什么不开心的。” 果然。 安柠轻轻叹了口气,跟木颜告了别往准备区走,现在也确实快到比赛时间了。 女孩压紧眉头,浅棕色的眼眸泛起晦暗不明的光。 慢慢来吧,总不能指望一下就把木姐姐那喜欢藏事的脾气拐过来。 发令员一声枪响,3000米的选手们冲出起跑线。 安柠知道在长跑中保持体力是最重要的,所以她并没有因为一开始被人超过而着急,维持着自己的速度在中游位置。 木颜的眼神追逐着人群中那一抹红,有心想到终点等着安柠,却又想起她的交代,怕让她在担心,再看终点前早有一群热心的女孩等着,也不缺自己一个,最后还是没动。 “木小姐,好久不见。”就在她专心场上的比赛时,一个男声突兀出现。 木颜循声望去,却是云城大学艺术学院的院长陈峰。 男人笑得客气,但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欣赏与开心,“之前看到安柠同学参赛,我就想到你会来,没想到还真见到了,木小姐真是挑了个好地方。” 作为云城大学的副校长之一,他参加了今天上午的校运会开幕式,又怀着试一试的想法等到了下午,倒真的如自己所想的见到了木颜。 他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就是一个曾经的顶级画家对于已经超越自己水平的后辈的爱才之情。 “陈院长也挺有时间的。”木颜见是他,也没多说什么,又回过头去看安柠的比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交流了一些关于画技的问题。 安柠在最后阶段发力,超过了前面的几名选手,第一个冲出终点线。 看着那抹红色后来居上,木颜也不由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无心再去回答陈峰的问话。 陈峰看了一眼安柠又看了看目不转睛的木颜,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年长者的叹息。 看来这位铁树先生跟她的母亲一样都是个痴情种,不过她的运气比较好,没有所托非人埋没天赋。 安柠客气的推开给自己递水的学妹,第一时间往木颜的方向看去。 却看见女人身边站着个高个的男人,似乎还在聊着什么。 木姐姐没看自己比赛吗? 她的心里生出一点委屈,冲淡了刚刚拿到冠军的喜悦,转身朝木颜走去。 陈峰见安柠过来,怕自己碍着小情侣互诉衷肠,赶紧告辞。 木颜只是点了点头,好像真得有点嫌他碍事。 “怎么了?”木颜看着浑身汗津津的女孩垂着头走到自己面前,抿着嘴,神色有几分委屈。 一点也不像拿了冠军的样子。 心里那点不该生出的醋意被女人平淡的语气催化。 木姐姐不为自己开心吗? 安柠沉默不语,目光灼灼的看向女人。 木颜被她突然凌厉的眼神震了一下,却见女孩喃喃道:“我吃醋了。” “?” 她还没反应过来,高她一头的女孩已经如同一座倾倒的山脉般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第71章 哄安柠 女人墨色的眼眸被女孩俯身的阴影遮蔽, 一瞬间眼里只剩下安柠近在咫尺的脸。 女孩浓密卷翘的睫毛半遮着琉璃般剔透的双眼,原本情绪分明的眸子几分难以捉摸,下巴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汗,湿漉漉热腾腾的。 大概是怕汗沾到她身上, 女孩并没有整个人贴上来, 而是隔着一点距离, 低下头如蝴蝶攫取花蜜一样轻触上她的唇。 第171章 即使如此, 木颜依旧能感受到从她身上飘过来的阵阵热意。 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树荫下明明很凉快, 她却脸颊发烫, 躁动不安。 不远处就是喧闹的操场, 学生的欢呼声自耳边远去却又确实的存在着。 陈峰也不知道有没有走远。 会不会被人拍到? 木颜的脑子闪过许多念头,安柠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本能的羞涩, 周围嘈杂的环境也让她无法专注眼前。 一切的想法都在安柠抓住她的手臂时戛然而止。 女孩的掌心滚烫湿热, 跟光裸的手臂接触,木颜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抬眼对上安柠的眼睛。 这次她看清楚了, 或许是因为安柠表现得太明显了。 英挺的眉不满地往下压着, 垂下的眼眸直直地撞进她眼里。 纷杂的思绪被蛮横的暂停, 脑袋里只剩下一句话。 安柠在委屈。 于是哄安柠这件事的优先级理所当然的被排到了所有事之前。 木颜在哄自己爱人这方面的经验乏善可陈,除去安柠尚不懂事的幼年时期, 大部分时候都是安柠哄她。 所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之前实践中最有效的方法。 女人踮起脚, 勾住了女孩湿滑的脖颈,薄唇微启,探出一点舌, 轻扫过她柔软的唇面。 赤裸又瑟缩的邀请, 只是微触便立刻缩回, 女人脸上腾起一层绮丽的红。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好在效果拔群。 女孩被皱起的眉头压出凌厉弧度的双眸陡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恢复了平日的可爱模样。 木颜却不敢再看,紧紧地闭上了眼,任由安柠的舌撬开了自己的唇齿。 女孩的唇舌柔软,亲吻的轻柔却绵长,纠缠着不许她逃开。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唇齿纠缠的滋味总是迷人。 更遑论这具身体已经在数次磨合中逐渐被女孩驯化,对之后的事情习惯性的作出反应。 安柠还意犹未尽之时,木颜已有些腿软。 要不是察觉到她异样的安柠及时把拉着她手臂的手挪到了腰上支撑住她的身体,说不定今晚的热搜头条就是铁树先生被安柠亲晕过去了。 良久,安柠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木颜。 木颜的唇舌太过软甜,轻易勾起了她那些跟女人缠绵的暧昧回忆,要不是天上的阳光太过刺眼,远处的人声太过吵闹,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她退开后,对面的人后退两步,依靠着坚实粗粝的树干,未涂唇脂的唇红得鲜艳,蹙着眉几分嗔怪地望着她,像是在怪她不知见好就收。 安柠也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她在来得路上就看清了那个男人是陈峰,所谓吃醋更像是对女人没有去终点迎接她的无理取闹。 可人是她领到树下的,也是她要求木颜不要去跑道边陪她的,现在想起来自然不免理亏。 好在木颜没有跟她仔细掰扯,女人靠着树休息了一会,等喘匀了气才慢吞吞地开口,声音小得安柠竖起耳朵才勉强听明白,“你吃什么闲醋?我还没吃呢。” 安柠被她娇嗔的语气念得心里发软,凑过去拉着女人的手晃了两下,撒娇道:“对不起嘛,是我不好,我下次再参加这种活动直接在身上挂个牌子,上面就写——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十米之内生人勿近。” “哼……”女人被她的话逗得轻笑一声,回握住她的手,“可别,你一个搞体育的搞什么行为艺术,等会人家该说我把你带坏了。” 安柠哼哼唧唧的还想粘缠两下,却听见广播里喊:“参加3000米的安柠同学,请速来颁奖台领取奖牌,请速来颁奖台领取奖牌。” 她这才如梦方醒,自己刚比完赛就跑来木颜这边了,都忘了还有领奖这档子事了。 回头一看,有不少离得近的同学都在往这边望,很多人脸上都挂着八卦的笑容,还有几个举着手机。 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攥着那只柔软纤细的手就嗖的一下缩了回去,附赠一个拍在背上的巴掌。 “都怪你!我回去了。” 安柠往前踉跄了半步,再转过头,只看到一抹飞速逃离的白色身影,从那裙角飞扬的程度看,目测比班里练短跑的女同学慢不了太多。 好嘛。 安柠不自在地摸摸鼻子,笑着往领奖台走。 看来木老师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来云大了。 那张照片毫无疑问地被现场的同学po到了网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时其他人都在靠进跑道的休息区,距离树下还有一段距离,又事发突然,所以拍出来的照片只能看出来是两个人在接吻,看不清楚面目。 但这也不妨碍天天拿着放大镜磕糖的cp粉狂欢,黄露更是在宿舍群中对安柠进行了声泪俱下的控诉——放大招之前也不说一声,她就在现场居然没拍到照片,这让她这个柠檬树下超话小主持人的身份往哪搁。 安柠无心关心这些网上的笑谈,在浏览了一遍鞭炮齐鸣的柠檬树下超话笑了两个小时并答应请黄露吃饭抚慰她受伤的小心脏后,她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上——筹备她跟木颜的领证纪念日。 再有一周,就是她跟木颜去年领证的时间,当时车上的两人,大概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第172章 安柠从几天前就开始想这个纪念日要怎么过才有意义,领证领得潦草,纪念日总不能再草草了事吧。 她想给木颜一个惊喜,所以这事肯定不能跟女人商量,选定的几个约会地点挑挑拣拣就是定不下来,搞得她做梦都在想这件事,重新体会了一把备战高考的感觉。 就在此时,她收到了一条消息,高中的班主任在沉寂许久的群聊中说,9月16日云城九高会举行新生见面会暨新生军训开幕式活动,欢迎校友们回校参观,有意的可以报名。 很巧,那天正是她跟木颜的领证纪念日。 安柠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当即就决定把自己的高中定为约会地点之一。 结果跟班主任一说,那个跟她关系不错的中年女老师在表示了欢迎之后,邀请她作为校友代表上台发言。 安柠:“……” 说出的话她也不好意思收回来,只能答应下来。 我不酸:木老师,9月16号那天你有事嘛?出来约会好不好~小狗摇尾巴.gif 收到消息的时候,木颜正在画自己的新作,画布上的颜色比野火还要丰富绚烂,是一个追着星星的人从黑夜跑进光明的画面,半成品的画作还未上色完毕,却已经能让人感受到其中满溢的希望与快乐。 女人放下画笔,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持笔姿势而酸痛的手腕,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嘴角勾起。 她猜安柠应该以为她忘了那天是什么日子,正策划着地想要给她什么惊喜。 怎么可能会忘呢? 她看着画布上还未涂上颜色的星星。 那可是她跟安柠重新建立连接的重要日子,虽然过程有些儿戏,但她是永远不会忘的。 不过既然安柠没有明说,那她就当不知道好了。 my:好。 就算早就知道安柠要给她惊喜,但真得到达女孩所说的约会地点,木颜还是被安柠的打扮震惊了。 女孩穿着一身蓝白色的高中校服,跟身后千篇一律的高中校舍十分相配,再配上那张过于显年轻的圆脸,想必现在她就是直接以学生的身份进入校园也没有人会有丝毫怀疑。 原先过于松垮的高中校服穿在此时的女孩身上已经显得有些紧衬,她看见木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朝女人走过来。 但木颜脑子里却是跟此刻的暧昧气氛全无关联的另一番天地。 爱人穿上旧时的校服,想带她体验她不曾参与的高中生活,这本该是件无比浪漫的事。 但穿着这件校服的安柠曾在她记忆中留下过于惨痛的阴影,以至于即使后来说开了,即使她们两个很幸运的又在一起了,也还是无法完全消解这件事的影响。 木颜怔怔地望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高挑身影,明明身处夏日晴朗的阳光之下,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直到女孩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 “木老师……”安柠被女人冰凉的掌心刺得一愣,连忙仔细地打量她。 木颜今天穿了修身的白色短袖和卡其色的休闲长裤,脚上是方便压马路的运动鞋,光看打扮的话就是一个出来约会的普通女生。 女人似乎在刻意削减自己身上独特的气质,好让自己跟安柠站在一块的时候足够相配。 可她那过于显眼的脸注定这一切努力最终都将归于徒劳。 此刻那张原本就白皙的脸白得几乎透明,黑色的眼眸深处有几不可查的恐惧,薄唇抿成一条细线,似乎在努力压抑着情绪,更衬得纤细瘦弱的女人无比脆弱。 安柠稍微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她焦急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些……” 说着便要把外套脱下来,结果刚刚拉开拉链,手就被木颜攥住了。 女人幽深如渊的黑瞳定定地望着她的脸,纤细微凉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背,好像在确认安柠是活在这个世界的实体。 良久,她才放下心来般的长出一口气,声音温柔,“不用了,就这么穿着吧,好看。” 安柠还想说些什么,女人已经把她拉下来的拉链拉了回去,帮她理好了软趴趴的衣领,往后退了一步打量她两眼后,满意的点点头,拉着她就往校门口走。 安柠望着女人瘦弱的背影,几分犹疑。 木老师,真得不介意了吗? 当然还是介意的。 但木颜想自己总不能一直沉溺在过去里,还坏了安柠辛苦准备的约会。 安柠一直在努力地拉着她走向光明,让她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 她自己……偶尔也该争点气。 走到铁制的校门口,保安大爷拦住了两人,疑惑的目光先在木颜身上转了一圈,开口就是流利的云城方言,“你们,不是学生吧?” “是校友,校友。”安柠赶忙走到木颜身前,把校服上的云城九高字样指给他看。 “哦,你以前搁着上学是吧,”保安大爷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负责的指了指木颜,“那她是?” “她是我……”安柠笑着揽住木颜的肩膀,话还没说完腰后软肉就被女人捏了一把,她激灵一下把后面的话都吞了回去。 木颜看着保安礼貌道:“我是她姐姐,今天陪她过来看看。” 她已经有些习惯安柠无处不在难以控制的秀恩爱举动了,知道她下面那三个字必然是“女朋友”。 第173章 天可怜见,她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也不是不愿意把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但还是那句话,秀恩爱也得分时间地点人物吧,眼前的大爷看上去至少六十往上,吓出个好歹谁负责? “哦,你俩爸妈肯定都长得俊。”大爷确定了她们的身份,笑着夸了一句,做了登记就放她们进去了。 安柠还揉着自己后腰跟木颜抱怨,“木老师,这大爷可是个成年人。” “成年成过头了是吧。”木颜斜了她一眼,“拜托你谨记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好吗?” 云城九高是个有些年头的高中,因此相比新建高中的光鲜亮丽,它的校园配置从里到外都显得过于质朴实用,白色的教学楼外墙上有岁月侵蚀造成的黑斑,教学楼、办公楼、宿舍楼之间的距离颇为紧凑,楼后面是褪色的橡胶跑道圈起的操场。此时还是上课时间,校园里没什么学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校园里闲转,应该是跟安柠一样的校友。 安柠先去办公楼见了自己的班主任,布置简单的办公室里,额角又添了几根白发的中年女人拉着她的手话了会家常,目光却不时落在她身后的木颜身上。 “老师,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您应该知道她是谁,您叫她木小姐就好。”安柠看自己老师那犹豫的眼神,知道她不敢主动跟木颜打招呼,所以善解人意地担任了介绍者的身份。 “知道知道,铁树先生,可有名了。”老师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望向木颜的目光带着几分尊敬,“我姑娘是您的粉丝,她也是学画画的,老跟我说您的事。” “您客气了。”出乎安柠的预料,向来不喜欢跟人交流的木颜这次居然主动跟她的老师握手,“您也是个很好的老师,我很尊敬您这样的人。” “谢,谢谢夸奖。”安柠从来没见过自己出口成章的班主任说话结巴的样子,大概是木颜的善意给了老师勇气,她顿了一下从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幅画,“这是女儿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一直忙于工作也没什么时间陪她,能请您在上面签个名吗?我想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那是一副用彩铅绘制的素描,上面是一个目光温柔的女人,跟眼前这位神色疲惫的老师相比,多了几分柔和的母性光辉。 画没有做塑封之类的保存处理,但光洁如新,没有一丝褶皱,显然是被人好好保存着的。 “当然可以。”木颜接过老师递来的笔,在画面的边角处写上了铁树的签名,仿佛觉得有些不够,她顿了一下,又在签名后面写了一个加油,才把画双手递还给老师。 老师受宠若惊的接下,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动容,大概是没想到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木颜是个如此好相处的人,“谢谢您。” “应该的,您是安柠的老师,我该感谢您对她的照顾。”木颜客气而淡然地冲老师点了点头。 “谢谢木老师,木老师最好啦~”刚出办公室的门,安柠扫了一眼见楼道里没人,便毫不客气的环住了女人的脖子,讨好般的磨蹭着。 她当然知道木颜对老师的礼遇是因为自己,虽然还不能完全想清楚其中关系,但不妨碍她趁机撒个娇。 “你谢什么?我又没给你签名。”女人把她的手拉下去,笑道,“站直了,让你的学弟学妹看见像什么样子。” 安柠知道她说得在理,哼唧两声也没再纠缠,整理表情装出一副很正经的模样。 木颜望着办公楼外广阔的天空,回想着刚刚老师跟安柠的对话。 老师确实是个好老师,明明已经过去了两年,却还能对安柠高中的趣事如数家珍。 明明没有参加班干部竞选还有人偷偷在选票上加了她的名字,最后票数居然还不少。 高二的时候有个痴情的男生苦追她未果最后在楼道里堵人,然后被闻讯赶来的教导主任提去政教处写检查。 生日那天班里三分之二的人都主动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足球比赛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被全班同学跟英雄似的抛起来接住。 那都是她不曾知晓的,安柠离开她以后的生活。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女孩也在悄悄长大,长成很多人记忆中的一抹亮色。 她当然应该感谢那位负责的老师。 能够冲刷痛苦记忆的不只有时间,还有其他美好的记忆。 在她的脑海中,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女孩不再只有被血染红的凄惨模样,而是逐渐生动起来,在时间中奔跑欢笑。 直至与她重逢。 第72章 我要亲回来 两人在校园里转了一会, 安柠跟木颜讲了路过的每一个建筑,比如那座教学楼她在里面上过课,食堂的哪个窗口比较好吃,夏天热得只能打地铺的宿舍在自己毕业一年后就全装上了空调等等等等。 木颜认真地听着, 目光在那些貌不惊人的建筑和女孩神采飞扬的脸上来回游移。 要说精彩程度, 安柠的高中生活虽然比一般学生要丰富多彩一点, 但受限于本国的教育体制, 大部分人的高中都是在高压的学习环境下度过的,也不可能真有什么跌宕起伏的经历, 那些自己想起来会会心一笑的故事在旁人眼里可能还没有最老套的偶像剧精彩。 可木颜却听得无比认真, 想要通过女孩的讲述, 在脑中补齐那不曾参与的过去。 第174章 直到安柠说累了,在超市买了瓶水灌了大半瓶, 后操场的方向才传来的激昂的乐曲。 安柠看了眼手机, 拉着木颜就往后操场走,“走,见面会要开始了!” 又不是你的见面会, 这么激动做什么? 木颜这么想着, 看着身前女孩高挑的背影, 却忍不住嘴角上扬,脚步也快了几拍。 等两人抵达后操场的时候, 以班级为单位的新生已经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列起了一个个看上去颇为唬人实际上很是松散的方阵,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迷彩军训服,戴着配套的帽子,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上都是难掩的兴奋, 充满了叫人羡慕的青春气息。 对大多数高中生而言, 只要不坐在教室里, 就算被拉到操场上晒太阳,也是美事一桩。 “喔,九高现在有钱了啊,我那个时候都是穿得自己的衣服,看上去可没现在这么壮观。”安柠手搭凉棚,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庞大队伍感叹道。 木颜看着队伍中那些小孩们稚嫩又兴奋的脸,又看了看身边的安柠,想象了一下她军训时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笑。 正对着操场的主席台上,有一个老师模样的人正在试音,在确定声音正常之后,她对台下道:“请各位校友到旁边的休息处观看见面会。” 也无怪乎她第一句话是说这个,队伍旁边那些三三两两闲站着,穿着各异的校友确实有些妨碍整体形象,安柠看见前面负责拍照的摄影师面露难色,举了几次摄像机都没按快门,估计就是这个原因。 她拉着木颜跟着人群绕过了那群占据操场中央的学生们,才看到旁边用几个棚子拼起了一个简易的休息处,还贴心的摆上了椅子。 跟那群直面阳光的孩子相比,很明显是这边的待遇比较优厚。 这样也好,本来还担心木老师晒到。 安柠拉着木颜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台上的校领导们也陆续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随着校长一声令下,见面会正式开始。 然后就是冗长无聊的领导发言环节。 这个校长在安柠上九高的时候就在了,年近退休的男人在领导学校方面无可指摘,但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在每一个学校活动时进行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演讲,语速还特别慢,而且每一个句子中间必然要断两下,加上“嗯”“啊”之类的语气助词,听起来特别助眠。 校长刚开口没两分钟,安柠就听见身边坐着的校友打了个哈欠:“哎呀,要不还是说老王头好使,我这失眠几个月了,刚听两句就想一睡不起,不行我得录下来,以后睡不着的时候再听。” 她也没撑多久,听了十分钟就像高中时候一样开始犯困,不同的是那会她都是站着,困了也不能睡,现在坐在阴凉的棚子下面,旁边还坐着自己的爱人,自然就没那么多顾及。 木颜正听校长讲感谢同学们对九高的信任呢,肩头突然一沉,她低头一看,就见肩膀上压着个毛茸茸的脑袋,女孩整个人都跟没骨头似的贴在了她身上,清甜的柑橘味香气顺着女孩的动作飘过来,粗糙的校服面料蹭在她手臂上,轻微的痒。 木颜看了周围同样昏昏欲睡的校友们,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轻笑一声捏了捏女孩柔嫩的耳垂,“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么不给自己校长面子?” 安柠在昏沉的睡意中感到耳垂被一抹微凉触碰,女人轻柔的动作带来的舒适感反而让她更加安心的闭上眼睛,慵懒地喃喃道:“听校长讲话不打瞌睡才是不给他面子,这是九高的规矩。” 她又听见女人轻风一样的笑声,纤细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好让她能得到支撑。 木颜没有再说话,安柠就这么闻着女人身上的香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做了个不长不短的梦。 梦见她跟木颜上一个高中,成了同桌,上课的时候她悄悄给对方塞小纸条,写了一大堆周末去哪玩的规划,结果坐得笔直听课的女孩给她的回信上只有四个字——“好好听课”。 她赌气的用嘴唇架着笔忍着不再去看木颜,假装听老师讲课,实际上再等木颜哄她。 她怎么还不给我传纸条? 她看不出来我生气了嘛? 她再不理我我就,我就……两节课不跟她说话。 可直到下课铃响她也没等到木颜的纸条,所以老师一走她就鼓着腮帮子看向明明穿着跟自己一样的校服但就是看上去特别出众的女孩。 木颜支着下巴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挂着一点戏谑的拿捏意味,把记满了知识点的笔记本推到她面前,慢吞吞地说:“周末我给你出卷子,九十分以上去哪玩随便你,不然你就自己在家好好补课吧。” 好狠的心。 她毫不犹豫一把扯过了笔记本开始学习。 面对木颜就是要能屈能伸。 去食堂吃饭,她会跑得很快去食堂抢到相对好吃的饭,等她端着两人的饭碗回来的时候,木颜已经占好了位置。 周末的时候她成功考过了木颜放水严重的卷子,两人一起出去玩,就跟每一对早恋的学生一样在城市的街道上压马路,偶尔买一点心仪的小玩意,木颜负责看和买,她负责提东西。 就在她买了一个冰激淋非要木颜尝尝的时候,融化的冰激淋甩到了她脸上,冰凉的感觉刺得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第175章 眼前是阳光明媚的操场,而她的脸上也不是什么冰激淋,而是木颜的手指。 “醒啦,”女人薄唇微勾,黑眸几分探寻的望向她,“做什么美梦呢?笑得那么贼,我都怕你口水流我衣服上。” “嘿嘿,”安柠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目光灼灼地望向木颜,“我梦见你跟我做同学了。” 木颜:“……你日有所思的速度挺快。” 安柠还没来得及跟木颜详细讲讲自己的梦,就听见台上的主持人声音陡然提高,“下面让我们有请云城九高毕业生,知名运动员安柠小姐来跟大家讲讲自己的高中生涯!” 安柠身形一震,刚才那个梦做得太美妙,搞得她都把这事忘了,恐怕木颜叫她起来也是因为这个。 果不其然,女人抬手帮她理了下睡乱的衣服,几分幸灾乐祸的笑道:“快去吧,回来再讲你的梦。” 安柠只能搓了搓脸颊匆忙上台,她也并不慌张,毕竟早就准备好了演讲稿,无非就是一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保持良好心态喜迎人生大考的套话。 木颜望着主席台中央意气风发的对着台下演讲的女孩,她的面目在身边领导们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稚嫩,加上身上的校服,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会把她当成学生代表而不是返校参观的校友。 不知道安柠上高中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在台上发言,接受台下人崇拜的眼神。 木颜往旁边扫了一眼,在座的校友们大多眼露羡慕之色,毕竟从云城九高毕业的人那么多,真得闯出名堂到可以跟新生分享经验的也只是极少数。 她心里莫名的生出几分自得,也不知道是更接近父母看见孩子出息了的感情还是更接近炫耀自己爱人出众的感情,总之,她拿出手机拍了张安柠端坐在主席台上的照片,设成了屏保。 如果不是因为好友都被她屏蔽了,她可能还会忍不住发朋友圈。 配文她都想好了——出息小狗。 安柠念完了自己的发言稿,看向台下昏昏欲睡的孩子们,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 她想人家顶着大太阳站在这听自己演讲,自己也不能光说套话,但看看身边面容肃穆的领导们又有点本能地发怵,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木颜所在的方向。 休息处距离主席台还有一段距离,安柠只能看见木颜的身影而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确定木颜也在看着她。 就像小孩找到了撑腰的大人一样,安柠挺直腰板下定了决心。 毕竟台上的领导们成就大概率都比不上木颜,而她连木颜都不怕,嗯,大部分时候不怕。 “你们有喜欢的人吗?” 此话一出,台下垂着脑袋的学生们就跟久旱逢甘霖的麦苗一样蹭的一下抬起了头,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着八卦与兴奋的光芒。 没人爱听套话,但基本上没人不爱听八卦。 安柠的余光注意到白发苍苍的校长已经转头望向她,她握紧手里的麦克风赶紧把下面的话说完了,“有得话为了她也要好好学习,这样以后才能保护好她。没有得话就更要好好学习了,你足够优秀她才能看见你不是吗?” “是!”台下的回答山呼海啸般的涌过来,比之前几个领导演讲加起来的掌声都大,还夹杂着起哄欢呼的声音。 安柠赶紧站起身,冲脸都绿了的校长敬了个礼,也不管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连蹦带跳的冲下了主席台。 她大多数时候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学生,所以偶尔做一次坏事感觉还挺刺激。 木颜强忍着笑意看着朝自己飞奔过来的女孩,抓住她递过来的手笑道:“你是不是想被拉进九高黑名单?” 安柠喘匀了气,得意的冲她挑眉,“我说得不好吗?你看台下反应多热烈。” “是是是。”木颜总是平淡的语气中也带了几分笑意,她发现她还挺喜欢离经叛道的安宁呢。 前提是这股劲别往她身上使。 怕被校长找后账,两人没等到见面会结束就溜之大吉。 “接下来去哪?”木颜一边别安全带一边看向副驾驶位置上还在笑的女孩。 她有些期待安柠接下来的安排,这对她而言也是种新奇的体验。 “去游乐场~”女孩开了导航,把手机放在支架上,跟着指挥赛车比赛的裁判一样举起拳头,“出发!” 木颜笑着启动车子,跟着导航的指引驶离了云城九高。 安柠所说得游乐场名叫“乐乐游乐园”,是老城区曾经的亲子游玩圣地之一,安柠初中的时候跟爸妈去过几次,至今依然对那种惊喜感念念不忘。 可等车真得开到游乐场门口的时候,她却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曾经人潮拥挤的游乐场早已风光不在,门口的广阔的停车场只停了寥寥几辆车,绚烂的大门褪去了颜色,就连上面的乐字都掉了一个。 很难想象一个连门头都无心修复的游乐场里还能有什么好玩的项目。 安柠失望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望向木颜,“不好意思啊木老师,我印象里它不是这个样子的,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这几天她对约会地点千挑万选,想把自己记忆中珍贵的东西跟木颜分享,却忘了时间这个可怕的利器是足以磨损大部分东西的。 第176章 她从前做梦都想常去的欢乐圣地,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垂垂老矣无人问津的破败设施罢了。 “来都来了,”木颜却没有一点介意的模样,向来挑剔的女人甚至没有用批判的眼神看一眼那显示不全的门头,“下去看看吧。” 她知道安柠带她来这必然有自己的用意,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游乐场大概跟云城九高一样承载了女孩珍贵的记忆。 以她的现在的财力,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玩的游乐场也不是去不起。 但她不在乎那些东西。 跟安柠在一起,就是她在这世上最大的乐趣。 木颜都这么说了,安柠也只能跟着下了车,走带游乐场门口买票进了园子。 游乐场内部的景象比外面好不了多少,这种地方是最需要人气的,一旦没了游客,就会像失去阳光的花朵一样迅速腐败下去。园里的大型设施都已经停运,只剩下一些旋转木马之类的小型设施还在运行,空旷的园区很是萧索。 “这个过山车很有意思,我之前坐得时候嗓子都喊哑了。”安柠指着那台显示正在维修中的过山车,可惜道,“本来还想跟你一起坐一次的。” 木颜看着那已经生锈的过山车轨道,安慰道:“你想得话,我们以后可以去坐别的过山车。” 安柠想也不想的懊恼道:“那不一样。” 木颜:“……” 是的,怎么能一样呢?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回到安柠初中的时候陪她坐一次过山车。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察觉到女人的失落,安柠打了下嘴巴,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委屈道,“我就是觉得这里很好……想让你也体验一下,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我已经看出来了,确实很刺激的样子。”木颜看着女孩低垂的眼眉,心里软成一片,温柔道,“能跟我讲讲别的地方吗?我还没有来过游乐园呢。” “当然没问题!”听到木颜的话,安柠抬起头坚定道,浅棕色的眼眸好像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温暖。 木姐姐想知道的话,就算是对着停运的设施干讲她也乐意。 两人就这样在人烟稀少的游乐场里转了一整圈,安柠跟木颜讲了路过的每一个游乐设施曾经光辉的模样,以及她跟爸妈在这里玩时的趣事。 女人大多时候都安静听着,偶尔会因为她说的趣事会心一笑。 一趟本该惊险喧闹的游乐场之行,硬生生变成了安柠的回忆大会。 但这对木颜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约会了。 如果有更好的,那应该是跟安柠的下一次约会。 虽然风光不在,但到底是曾经名动一时的游乐场,乐乐游乐场的占地面积并不比现在那些新开的大型游乐场差,两人在转得过程中甚至因为腹中饥饿在游乐场半歇业的餐厅中吃了顿迟来的午饭,等转回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哇,我说我以前来怎么每次都记不清路,这里也太大了。”安柠一边抱怨一边心满意足的笑着。 虽然今天没如愿玩上记忆中的项目,但木姐姐好像也挺开心的。 那她就也开心。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停在门口还在运行的旋转木马上,猛地一拍大腿,把旁边的木颜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问,女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往旋转木马的方向走,“我都忘了,这里的旋转木马晚上会有灯光,很漂亮的。” 她想今天一天都是自己在说,临走的时候能给木颜一个惊喜也是好的。 可当她询问那个负责运行的中年男人时,对方却只是不耐烦地一摆手,“早就不开了,马上倒闭了,还开什么开。” “哦……”安柠失落又歉疚的看向木颜,获得希望又失望的感觉比单纯的失望跟让人沮丧。 她还想着让木颜体会自己曾经的快乐,哪怕一点。 可这一次没有放弃的却是木颜,女人走上前问工作人员,“为什么不开,是灯坏了吗?” 男人看她不太好欺负的样子,哼了一声,“那点门票钱还不够交电费的,开了就是赔钱,我总不能拿自己的工资贴吧?” “既然没坏那就开,钱不是问题,烧多少电费我双倍给你。”木颜平静地望着男人,语气却不容拒绝。 男人咕哝了两声,最后还是回到运行室打开了灯光开关。 一声电子尖鸣后,原本被夜幕覆盖的旋转木马瞬间亮起了璀璨的金光,那些色彩都被磨掉了的白马在金光的映衬下也重新变得光鲜亮丽起来,看上去像极了童话中的产物。 “就是这个!”安柠激动的拉起木颜的手,坐上了中间那座被彩灯环绕的南瓜马车。 耳边回荡着悠扬的乐曲,周围都是金灿灿的一片,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安柠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体会到了第一次坐上这座南瓜马车的快乐。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木颜陪在她身边。 她以前到底有没有想过像童话里一样骑着白马拉着马车去接自己心爱的人呢。 安柠已经记不清了,但不妨碍她现在想。 女孩笑着揽紧身旁女人纤细的腰肢,凑过去笑着说,“我来接你回城堡啦!” 木颜看着女孩被灯光镀上温暖颜色的脸,回握住她的手,“那我可等太久了。” 第177章 她拿出手机,调到自拍模式,镜头中显出两张幸福的脸,那个笑得一脸温柔的女人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认。 在安柠笑着比出耶字手势时,女人微微侧头,亲上了她贴过来的柔软脸颊。 镜头适时的定格,将属于两人的幸福时刻记录下来。 “木老师,你偷袭!我要亲回来!” 过去的时光不可追回,但总有些事是来得及的。 像是旋转木马,像是彼此相爱。 第73章 你不用求 “呼, 这里的空气真够湿润的。”安柠下了车,望着眼前布局规整建筑精致的大学校园,深深吸了口气,揪着衣领扇风。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梦城, 跟地处北方的云城相比, 这座地处南方中心地带的发达城市有着大部分南方城市的湿热气候, 让安柠这个从小在北方长大的孩子颇为不适应。 一旁的木颜就比她自在多了, 毕竟女人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 扫了眼就差把舌头吐出来散热的安柠,木颜忍俊不禁道:“有那么热吗?梦城的气温可没有云城高。” “说不上来, ”安柠抹了把脸, 才离开凉爽的空调车不久, 她身上就起了一层粘汗,很不舒服, “感觉云城的热是大火爆炒, 热是热至少还干燥一点,梦城这边是小火慢蒸,没那么热但特别容易出汗。” 言罢她看向木颜, 女人今天穿了一身颇为正式的白色女士西装, 恰到好处的剪裁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和鼻挺的身形, 胸前还戴了一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蓝宝石胸针,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 还难得的化了一点淡妆让自己显得成熟一些, 看上去跟知名企业的话事人准备去参加商务会议似的。 不过那些都不是她最关心的,她比较好奇为什么女人穿得比她多却还是一副很清爽的样子,一尘不染的雪白西装加上白皙无瑕的脸庞, 看着跟个瓷娃娃一般特别凉快。 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朝女人凑过去。 现在要是能贴着木老师的脸蹭一蹭, 肯定特别舒服。 结果出师未捷中道夭折, 还没等她搂上去,女人的手就毫不客气的捂住她的下半张脸,阻止了她的下一步行动,笑着看她,“别把我的妆蹭花了,一会还得上台演讲。” 柔软的掌心就像安柠想得那样微凉清爽,不能蹭脸她就只能将就着抓着女人的手在脸上蹭了两下以作慰藉,哼哼道:“我知道~” 她跟木颜这次来梦城可不是临时起意的旅行,木颜上周接到了梦大百年校庆节的邀请,女人来得时候顺便带上了她,刚才送两人过来的车都是梦大特派的。 一个顶级大学的百年校庆自然不能跟九高的见面会相提并论,木颜也不可能跟她一样素面朝天穿一身学士服上去念演讲稿。 照理说按女人的性子是不怎么热衷参加这次活动的,至于这次为什么这么干脆的答应下来,安柠心里有一个猜想,但她没敢直接问,怕木颜说她自作多情。 就当是木姐姐心情好出来旅游好了。 这就是木姐姐的大学吗? 她一边跟着木颜往会场走,一边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学校。 她对木颜离开那几年生活经历的感兴趣程度,并不比木颜想要了解她过去的愿望少。 梦城大学在全球大学的排名中都名列前茅,比云城大学还要高一个等级,校园修建的颇为华美,假山园林,山石湖泊一个不少,跟那种能吸引人买票进去的大型公园相仿。建筑方面比起云大的大气朴实梦大则多了几分精雕细琢的艺术气质,大概跟这里最出名的艺术系有关。此时临近校庆节开幕,宽阔的柏油路上没什么学生,显得有些空旷。 安柠跟着木颜走进梦大的外部为椭圆形的大礼堂,明亮的顶灯把偌大的礼堂照得恍若白昼,一排排座椅上已经坐满了学生,细碎的聊天声在礼堂中回荡。 一个站在门口打扮颇为精致看上去像接待人员的年轻女人一看见两人进来就热情的迎上来跟木颜握手,“木小姐,欢迎回到母校,座位已经给您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她这话一出,安柠就看见靠近这边的后排学生们跟统一指令的机器人一样齐齐回头,几十道目光一同望向木颜,有几个眼里好像都冒绿光了。 安柠被他们那直愣愣地眼神盯得发毛,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帮木颜挡住了一部分视线。 而身处目光中心的女人只是轻轻拍拍她绷紧的手臂,语气淡然的安慰道:“别紧张,那边是艺术系的座位。” “哦……”安柠这才讪讪地退回女人身后,免得挡到学生们瞻仰顶级艺术家的目光。 但学生们的眼神确实很吓人,她感觉那几个冒绿光的已经不是崇拜而是想冲过来啃木颜两口了。 两人跟着接引的女士走到了最前排,木颜被安排在了第一排的中间位置,而安柠托她的面子坐在了第二排,被一群西装革履打扮精致到手指尖的成功人士包围,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印花t恤和牛仔裤,一时间感觉鸡立鹤群。 坐下没多久,校庆节就正式开幕,开始的环节依旧是雷打不动的领导讲话,这点无论是小学还是大学都难逃桎梏,好在梦大校长讲话很有水平,幽默风趣中夹杂着对学校未来的期望,倒是没九高的老校长讲话听起来那么催眠。 安柠坐直身子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格格不入,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盯着前排木颜露出的半个后脑勺看。 第178章 嗯,感觉木老师的后脑勺都比别人好看很多。 她随便扫了一眼前排的人,不太礼貌的想。 等领导发言完,就是校友发言环节,第一个上台的自然是木颜。 “下面让我们有请梦城大学艺术系校友,国际知名画家木颜木小姐。” 跟着主持人声音响起的还有后排学生们震天动地的掌声,安柠坐在第二排都感觉耳朵发麻,掌声最响的赫然就是后面艺术系学生的座位。 安柠看着前排的女人施施然的站起,冲面前的观众们微鞠一躬,缓步踏上主席台,雪白的西装下摆随着她的走动缓缓摇曳,说不出来的优雅好看。 早知道我也穿得正式点了,这样拍出去会不会给木老师丢人啊。 这么想着,安柠坐得更直,心里却为木颜感到骄傲。 木颜的讲话风格跟之前的领导们大相径庭,女人既没有看演讲稿,也没有说什么繁复的套话,只是表情淡然的讲了一些自己在创作过程中遇到的麻烦以及解决办法,外行人都听不太懂得那种。 安柠这个外行人默默地转头看向艺术系的方向,见那边十个学生里有九个在狂记笔记,剩下的一个则干脆掏出手机开始录屏,光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木颜说得东西有多有用。 她嘴角不由得扬起,也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台上风度翩翩艺术家气质十足的木颜,欣赏了五分钟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发了条朋友圈。 我不酸:超级优秀的木老师。 没几分钟这条朋友圈下面就垒起来密密麻麻的点赞人员,最先回她的居然是辛慈。 七彩蘑菇:你跟朋友圈里晒娃的家长有什么区别?笑脸 安柠想她现在还跟洛羽分隔两地,也没忍心怼回去。 其他的朋友则纷纷表示你变了,你现在的狗粮投喂业务已经扩展到朋友圈了,请给单身狗一条活路。 安柠看了两眼就没敢再看,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校庆节开幕式结束后,安柠还没来得及上前跟木颜说话,就看见后排冲上来一堆人把刚起身的女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根本插不进去。 那都是艺术系的学生们,有的举着本子要签名,更多的则是想要木颜解答自己的困惑。 毕竟艺术这种吃灵感的东西有时候就像武功,你辛辛苦苦练十年未必比得过白胡子大爷在脑门上点一指头。 现在野生白胡子大爷就在眼前,也难怪学生们各个如狼似虎。 好在他们也都很尊重木颜,只是把女人围了起来,保持半米距离说着自己的诉求。 欸,木姐姐还吃自己的醋呢,很明显是她比较受欢迎好嘛。 在确认女人没有危险之后,安柠笑着站在一旁等木颜跟学生们说完话。 她当然很希望木颜的目光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但女人愿意走出去多跟外界接触也是她所乐见的。 毕竟她更希望女人在除了自己和画画之外,也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其他的美好。 这样慢慢改变下去,总有一天木颜能从城堡里走出来,而不需要依靠她才能享受阳光。 女孩望向人群中的女人,浅棕色的眼眸中流淌着化不开的温柔。 木颜好不容易应付完学生们,从人群中挣出来,就看见安柠笑盈盈的站在一旁。 又是那种慈爱的眼神,跟看见自家孩子交到了新朋友一样。 她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有人,几步上前捏住女孩的脸,“你就在一边看热闹是吧?” “木有,木有。”安柠赶忙举手投降,一脸无辜的望着女人表示自己真得是爱莫能助。 所以她享受了木颜长达半分钟的揉脸服务,直到脸都被揉得发烫了才被女人丢开。 “那么多人我哪拦得住啊?”她委屈地望向木颜,脸上的笑意却憋都憋不住。 女人没跟她废话,拉起她就往外面跑,安柠余光扫到又有一波学生朝这边扑过来了。 两人再一次落荒而逃。 不过这一次木颜并没有带安柠离开梦大,而是带着她到了一座教学楼前。 “这里是?”安柠看着这座装修很别致的大楼疑惑道。 木颜没有回头,拉着她径直走进去,“艺术系每个学生都配有自己的创作室,我的那间毕业后就被封存起来了,带你去看看。” 虽然女人的语气很平稳,但视力很好的安柠依旧看清了她发红的耳朵,女孩嘴角勾起,了然的笑。 果然就跟她想得一样,木姐姐也在试图跟她分享自己过去的生活。 木颜的画室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铁制的门锁的严严实实,就像在等待自己的主人。 女人望着那扇门轻轻吸了一口气,捏紧女孩温热的手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铁制的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阳光罩进许久不曾有人光临的画室,它依旧保持着主人离开时的模样,多出来的只有空气中浮起的细小微尘。 安柠的心跳快了半拍,情不自禁的伸头去看。 小小的画室中空空荡荡,白色的地板和墙壁上有一些清洗不掉的颜料痕迹,画室的正中间有一件被白布盖住的东西,看形状应该是画架。 木颜松开了握着安柠的手,缓缓走进这间自己阔别已久的画室。 她除了必要的课程外,四分之三的大学生活都在这里度过,但没有留下什么快乐的记忆。 第179章 大一到大二,她都受困于难以痊愈的受伤,连老师留的基本作业都只能勉强完成,在这里坐着也只是因为无处可去。 大三她的手伤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却怎么都画不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每天重复着画了撕撕了画的机械步骤。 大四,她终于画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看第二次的满意作品,但付出的代价却无比惨痛。 对她而言,这里比起画室,更像是一座囚笼,一块墓碑。 囚禁着她渴望得救的灵魂,埋葬着她不愿回首的过去。 所以一踏进这里,她就有种难言的窒息感。 好在,这次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木老师,你还好吧?”女孩温热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木颜就像身处冰牢的人得到了一缕阳光,感到了无比的温暖与舒适。 安柠圆圆的眼睛中满是担忧,“你要是难受,我们就出去吧。” 她是很想了解木颜的过去,但要是会让现在的女人不舒服的话,那她宁愿不了解。 被她捧着脸的女人只是笑着摇摇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掌,“不好意思,跟你的过去相比,我的过去有些过于单调了。” 安柠能给她一把一把的甜蜜糖果,是因为女孩本身就是个制作糖果的人。 可她翻遍全身上下的口袋,也只能找出来一片苦涩的树叶。 这是她仅有的了,她只能用它来回馈女孩的深情。 “怎么会?”安柠拧起眉头,好像很不认同她的话有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反驳话语,半天才讷讷地看着她的眼睛强调道,“就算让我什么都不做,光看你画画,我也能看一天。” 女人被她朴实的形容逗得发笑,心里那点关于过去的愁思也在女孩的安慰下消失无踪,她伸手拉下了盖在画架上的白布,布料悉悉索索的落下,跟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很久没人来过的画室不同,被布保护着的画架上夹着的素描纸依旧雪白,底端的架子上还放着铅笔橡皮,就跟木颜从前在这里时没有区别。 木颜的手轻轻抚过画架平滑的骨骼,她想今天是个很有意义的日子。 所以她突然很想画一幅画。 于是她转头对看着她的女孩笑道:“介意当我的模特吗?” “欸?”安柠大大的眼睛中先是疑惑后是犹豫,大概是怕自己耽误了木颜的创作,她踟蹰道,“我没给人当过模特……” “站着别乱动就行,你不会吗?”木颜却表现出了难得的执拗,女人直接把她推到了画架前,自己则擦了擦凳子利索的坐下,还没等安柠再说话,画架前的木颜已经举起了笔,平日里总是倦怠的眼神变得像刀般锐利,安柠好像都能看见那双黑瞳里正迅速滚过自己的身体数据。 她只能绷紧身子,尽量让自己保持稳定,嘴角微勾,露出一个礼貌且小心的笑。 不会看上去很傻吧? 她一开始还在担心表现不好,但跟木颜视线交叠久了,担心的情绪就慢慢被悸动取代。 她还没有从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过认真作画的木颜,之前女人给她画简笔画都是随手一挥而就,连思考都不用怎么思考。 可现在,女人那双如墨玉般被雾晕染的眸子泛着明亮的光,审视的眼神划过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在绘画的时候,木颜的五官会无意识的绷紧,最后变为一种漠然的冷淡,就像一个造物主在打磨自己的作品。 时间久了,安柠就感觉自己好像真得变成了木颜的一件作品,女人美丽的脸庞近在咫尺,笔锋如同她纤细的手指般抚过脸颊,将自己重塑。 她的脸颊发烫,心脏被这种被控制的刺激感狠狠攥住,一时间竟有些喘不上气。 仅剩的理智只够庆幸——还好木老师手边只有铅笔,所以画得是素描,不然也不知道画到一半模特脸上颜色变了还能不能画下去。 好在这种不可言说的折磨没有持续太久,木颜这种等级的画师画幅素描确实是信手拈来,即使安柠因为自己的情绪波动延长了对时间的感知,也依然没多久就听见了女人说。 “好了。” 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整个人软下了,就这么一会工夫,明明是在凉爽的室内,她背后的衣服却已经被汗溻湿了。 与她相比,画架前的的女人就自在多了,满意的看了几秒自己的画,把画架翻过来对着安柠,挑眉得意道:“好看吗?” 安柠的目光停留在女人靠着画架的脸上,木颜少有这么生动的表情,女人就算被她惹急了也常常是绷着三分,而现在那飞扬的眉毛就跟她赢了比赛跟女人献宝时差不多,见到了与不同平常版木颜的她心中高兴,想也不想的答道:“好看!” 木颜瞪她,“我让你看画,谁让你看我了?” “哦!”安柠赶紧把视线转移到旁边的画上,得出的结论是她那句话虽然说得不是画,但并不能说说错了。 画上的女孩腼腆的笑着,温柔的笔锋勾勒出她稍显稚嫩的脸庞,明明只有黑白两色,却把她的眼眸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要不是这是幅素描,安柠恐怕都要以为自己在照镜子了。 “真得好看,很像我。”她诚恳的赞叹道。 对于一幅素描而言,这是最高的评价。 木颜这才满意的站起身,轻哼一声,“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第180章 安柠被她翘尾巴的模样萌得心里发软,只剩下狂点头的份。 木颜看着画板上的女孩,再看向眼前的画室时,那种窒息感已然消失。 如果以铁树先生一贯的水平衡量,这幅画无疑是不合格的,木颜在绘制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凝聚情绪,只是以一种轻松的心态挥动画笔。 因此这这幅画并没有足以让人沉浸的情绪,如果让内行人来看,评价最多也就是一幅很传神的素描。 但木颜对它的喜欢并不比自己绘制的任何一幅“魔物”低,也并不觉得它是不合格的作品。 因为她此时此刻,她只是想记录自己的爱人,而不是想磨练自己的画技。 这幅简单的素描,是她在这间画室中,唯一一幅画得开心的画。 两人收拾了画室,装好了画出了教学楼,木颜带着安柠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但却没法跟安柠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解,她大学的时候基本不怎么参加活动,上了四年学校里的楼都不怎么认得全。 “欸,那条路好漂亮!”好在安柠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不用她讲,女孩自己就找到了一个景点。 “银河路,呃,好特别的名字。”安柠看了看路牌,又看向那条被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影遮蔽的路,这条不算长的路边被漆上了粉红色的油漆,路旁的梧桐扎着一条条红色的带子,随风飘扬煞是好看。 “这个路名取自牛郎织女的传说,梦大传言,在这条路上定情的情侣会长长久久。”这条路的典故木颜还真知道,元紫之前跟男朋友分手,在宿舍里声泪俱下的控诉了半天此路的不靠谱。 “嗯,”安柠看了一眼路上零零散散的情侣,小声对木颜道,“可牛郎织女一年才能见一次面啊?这不是妥妥的悲剧吗?” “要是这条路的取名者能想得像你这么明白就好了。”木颜失笑,“那你还要不要去看看?” “要。”安柠毫不犹豫。 来都来了,木姐姐都说过,信则有不信则无。 两人走到近处,安柠的目光又被路旁一台花花绿绿的冰激淋车吸引。 冰激淋的名字简单粗暴,跟这条路很相配——“情侣冰激淋。” 冲这个名字安柠就非买不可,由此可见这名字起得多好。 “您好,本店冰激淋第二个半价,而且是口味不确定的哦,可以跟……”卖冰激淋的小哥似乎是勤工俭学的学生,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在看到安柠身后的木颜以后陡然肃穆的几分,说话都结巴了,“可,可以跟朋友分享。” 安柠忍着笑买了两根,她敢打赌这小哥原来是想说跟男朋友分享来着。 两根冰激淋的顶部都是统一的白色,看不出口味,应该是里面的夹心不一样,好方便热恋的情侣借此交换口水。 两人吃着冰激淋,手牵手走上了被树荫遮蔽,所以格外凉快的银河路。 路上的小情侣形形色色,有抱着拍照的,又搂在一起亲的。 她俩已婚人士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木老师,我这个是草莓味的,你呢?”安柠啃了两口,尝到一股酸甜的草莓味,看到了冰激淋内部的红色果酱,兴奋地去看木颜手里的冰激淋。 “蓝莓味。”托女人优雅吃相的福,木颜手中的冰激淋还保持着漂亮的形状,只在一侧露出一点蓝色的果酱。 女人蹙着眉,显然是对口味不太满意,“一股香精味。” 安柠毫不在意的凑过去啃了一大口,把那根冰激淋糟蹋得跟自己的差不多,草莓味和蓝莓味在口中融合,她笑着看木颜,“我觉得挺好吃的。” 大概是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点挑衅,女人眉毛一挑,也啃了她的冰激淋一口,毫不示弱地看向她,“嗯,是挺好吃的。” 热恋中的人忙着秀恩爱,已婚人士忙着比赛吃冰激淋。 “木老师,要不我在这里再跟你求次婚?”安柠啃着剩下的甜筒,突发奇想道。 女人淡淡的撇了她一眼,“你都求过了还有什么意思?” “呃,也对哦。”安柠认同地点点头,再在这里求次婚好像也超越不了她在夏令营那次了。 正想着,回头一看却发现旁边人没了,再一低头,才看见木颜随手捡起了一片梧桐树叶,捋掉叶片,做成一个小圈的模样。 “木老师你这是!”安柠心脏狂跳,手里的冰激淋滑落在地上。 女人垂着眼眸不看她,“你求过了没意思,倒不如我来一次。” 说着把剩下的冰激淋往她手里一塞,就要单膝跪下。 安柠想也不想一把把躬身到一半的她薅了起来。 然后在女人不满的目光中抢过那个简陋的树叶戒指,戴在了手指上,冲女人比出手掌。 “你不用求,我答应了。” “呵,你也太好说话了。”女人看着她那副宣誓的模样忍俊不禁。 安柠理直气壮:“在你这,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了?” 第74章 小女孩 临近十一假期时, 安柠早早就做好了跟木颜的约会计划,却被俱乐部突如其来的工作安排打断了。 也怪她没有提前了解,云城羽球部跟云城政府有个长期合作项目,就是给云城周边生活水平不高的村落做公益宣传, 基本上每年这个时候, 俱乐部新签约的选手都要跟着摄制组跑到乡村里, 教教村里小学的孩子打羽毛球, 拍成宣传片号召社会捐款。 第181章 这次她们要去的乡村名为“泽村”,是个位于云城西郊偏远地带的小村子, 整个国庆假期她都得呆在那。 “木老师, 辛苦你啦。”安柠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象, 转头对旁边的木颜说。 原来俱乐部也是有派车的,但木颜不想跟别人挤, 西郊说远也算不上太远, 就索性自己开车带着安柠过去。 还没等木颜回话,后排的辛慈就笑着凑过来,“木小姐, 我也有驾照的, 你要是开累了就换我来。” 同样是俱乐部的新晋选手, 辛慈自然也接到了这个工作,她从安柠那听说木颜要开车来, 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蹭车。 木颜看都没看她一眼, 拒绝得很干脆,“l国的驾照在这不好使。” 辛慈也不着恼,惬意地躺回后座上, 又伸了个懒腰, 笑道:“那就麻烦木小姐啦。” 这话怎么听怎么欠扁, 安柠悄悄瞄了辛慈一眼,从上次见面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工夫,女孩的头发就又换了种颜色,这次换成了耀眼的金黄色。 辛慈这个样子,看来洛小姐还没有回来…… 虽然辛慈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依旧笑得风轻云淡,但安柠却能感觉到她的落寞。 车行驶了两个小时后,距离泽村还有一个小时路程,木颜把车停在路边休息下因为一直看路有些酸痛的眼睛。 安柠下了车,去给木颜捏肩膀。 手中女人的肩膀窄的硌人,她一边捏一边拧起眉头,怎么过了怎么久感觉木老师还是没怎么长肉呢? 而辛慈仍是瘫在后排,笑眯眯地看着亲密无间的二人,叹惋般的说了一句,“真好啊。” 安柠动作一顿,一时间心里有些愧疚,虽然她没有刻意秀恩爱的意思,但当着辛慈的面是不是确实不太好……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安慰辛慈,背对着她的木颜已经微微转头看向对方,淡淡的问道:“你跟洛羽现在算怎么回事?” “咳!”安柠被女人这单刀直入的发问方式吓得呛了口口水,咳得惊天动地,弯下了腰。 咳嗽声中她听见木颜嗔怪的声音,“又没问你,你吓成这样?”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轻拍着安柠的背给她顺气。 等安宁这边缓过来,辛慈轻飘飘的声音才从后座传来,“还能算怎么回事呢?如您所见,我尝试去了解了一下她的过去,然后她就逃走了。” 金发的女孩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她们,而是随意的望着窗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森林般幽邃的眼眸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如同璀璨的宝石。 但木颜的下一个问句并没有因为她的落寞迟延一点,女人的声音依旧平淡,“所以,你不打算去找她?” “找,怎么找?”在木颜的追问下,辛慈那张无事发生的假面慢慢脱落,她皱起眉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女人,就像个吃不饱饭的乞丐看这问她“何不食肉糜”的有钱人,“不是谁都有您这样的运气,能遇见宁宁这种……死心眼的人,大部分人被火烧过一次之后,就不会再去碰第二次了。我可不想再被烧一次。” “木老师!”这基本上等于直接攻击木颜了,安柠赶紧抓住女人的手安慰般的捏了捏,生怕她一时生气直接把辛慈扔在这荒郊野岭。 谁知木颜斜她一眼,“我有那么小气吗?松开。” “哦……”安柠乖乖松开,心里腹诽道。 你也不是小气,你只是很记仇而已。 “所以,你就打算这么跟她断了?”木颜的问话很是心平气和,只是内容之直白很难让人不怀疑她已经记上仇了。 在听到这个字的时候,辛慈垂在身旁的手猛地攥紧,想要笑着回答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也说不出来,表情在笑与怒之间挣扎许久,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滑稽。 “哼,”因为木颜背对着她,所以安柠看不到女人的表情,但光听这声嗤笑她就能想象出木颜满是嘲讽意味的眼神,“你不想跟她断,也不打算去找她,那你想怎样?等她来找你?你见过火堆追着人跑的吗?” 好嘛,这不是已经怼回去了吗? 安柠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小心翼翼地看向辛慈,怕她被刺激到。 辛慈嘴唇动了动,想要辩解又说不出什么,半晌才颓丧的垂下脑袋,无力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的声音又轻又弱,高挑结实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衣服可怜巴巴的样子。 看意气风发的朋友这副可怜相,安柠心里不太好受,尤其是她还特别能感同身受。 在木颜刚开始疏远她的日子里,她的状态比辛慈还要糟糕,她可太能体会这种无能为力的心情了。 “木老师?”她轻轻碰了碰木颜疑惑道,她不明白木颜为什么要用这种几乎揭人伤疤的方式问辛慈这些事,但她知道木颜不是那种喜欢没事找事的人,女人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用意。 木颜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仍是看着辛慈,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所以,你还想跟她在一起是吗?” 金发的女孩猛地抬起头,不解又带着几分希望的望向女人,“我当然想!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木颜的动作打断了。 女人利索的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安柠能很清楚的看见屏幕上的名字——姓洛的。 第182章 而辛慈大概也从她陡然睁大的眼睛中看出了端倪,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想要凑过来听,却又怕听到什么坏消息似的僵在原地。 木颜直接打开了免提,几声嘟嘟声过后,手机微微一震,洛羽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意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颜颜,需要我提醒你现在是l国时间凌晨三点半吗?你就那么想我?” 在洛羽声音传出的一瞬间,安柠清楚的看见辛慈的眼圈红了。 看来她真得很喜欢洛小姐啊。 而木颜下一句话让包括电话那头洛羽在内的三个人全都愣住了。 “你还要不要辛慈了?” 安柠目瞪口呆地望着女人冷淡的侧脸,按她原来的设想木颜顶多就是帮辛慈刺探一下洛羽那边的情况,怎么上来就王炸啊?这问话着实太凶残了一点。 而且仿佛谴责无良主人随便遗弃宠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呃,我这边信号有点不好,你刚才说什么?”那边的洛羽顿了一会才回话,声音里的困意已然全部消失。 “我跟安柠出门买菜,刚好看见她被几个小姑娘拉进酒吧,这个点去喝完就恐怕回不了家了,所以打电话问问你还要不要她。”木颜面无表情的撒了个弥天大谎。 后座上的辛慈愣了几秒,然后跟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蹭的一下蹿起来就要来夺木颜的手机,安柠赶紧拉开后门冲上去按住她。 她吃力的拉住辛慈还在拼命往前伸的手,在女孩耳边轻声道:“冷,冷静点,木老师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 在绝大部分时候,她都百分百信任木颜。 就在辛慈抖着嘴唇想要说什么的的时候,洛羽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什么?!你为什么不拦着点?万一她被人劫色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安柠就感觉辛慈挣扎的力度突然一松,她长舒一口气,松开手去看辛慈,就见女孩满脸震惊地看着木颜的手机,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 对于洛羽的质问,木颜只是一声冷笑,“她又不是安柠,我有什么资格管,而且人家说不定自己乐意,你走了她就得给你守一辈子寡吗?”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洛羽不确切的声音才再次传来,“你是不是在骗我?” 木颜轻笑一声的回了个疑问句,“你猜?” 然后不等洛羽再问就把电话挂了,顺手还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安柠:“……” 她猜不到这事之后的发展,但她可以肯定现在远在l国的洛羽肯定无比抓狂。 “她对你的态度你也听到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你说得有道理,没人会傻到一直去触摸火焰,只要自己不后悔就行。”木颜瞥了一眼还陷在震惊情绪中的辛慈,又对旁边发愣的安柠说,“还愣着做什么,准备走了。” 剩下的路程后排的辛慈安静得吓人,安柠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感叹不愧是木姐姐。 打助攻都这么不走寻常路。 三人到泽村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六点,天色渐暗,小小的村落在昏暗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寥落,整个村子的建筑风格好像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破败的砖瓦房大剌剌的立在道路两旁,这座村子中最现代化的部分就是政府出资新修的村道和不远处的泽村小学。 木颜这次开得是那辆蓝色越野,高大的越野车几乎占满了整条狭窄的石灰路。 跟其他远离市区的村落一样,泽村里的大部分年轻人都出外务工了,安柠一路上只看到几个坐在路旁乘凉的老人和他们身边穿得灰扑扑的孩子,孩子们望向这个机械造物的眼神都带着崇拜与好奇。 俱乐部规定的休息点是泽村小学,车开进学校院里时,摄制组和其他选手乘坐的商务suv已经在那停着了。 跟村子的其他部分相比,新修建不久的小学红砖白墙崭新异常,有三栋三层楼高的教学楼和教师宿舍,格外的鹤立鸡群。 导演组和学校的老校长接待了后来的三人,给她们安排了宿舍,看宿舍的装修应该是空余的教师宿舍,屋子打扫的很干净,连被褥都是崭新的,足见泽村本地对此次宣传工作的重视。 木颜今天开了半天车,累得晚饭都没吃多少,安柠也舍不得再闹她,两人洗漱过后就匆匆睡下了。 第二天安柠就按着导演组的要求跟其他选手一起开始教泽村小学的学生打羽毛球,旁边架着摄影机,因此这些最大也不过十二的孩子们都显得有些拘谨,即使如此,他们依旧展现了孩子的天性。 喜欢好看的。 这次来得选手有五个,泽村小学的学生也就一百来人,其中一半以上都跟着安柠劝都劝不走,剩下的一多半缠着辛慈,其他三个选手那边只有寥寥几个人,导致他们看向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幽怨。 “姐姐,姐姐,你好漂亮啊!” “姐姐,你多大了?” “姐姐你要吃糖嘛?” 被一大群孩子围着的安柠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投喂小鸟的成鸟,耳边全是叽叽喳喳的叫声,好在她蝉联瓷厂家属院孩子王多年,有着丰富的带娃经验,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她先是试了试孩子们的水平,把有点基础和学得快的挑出来让他们自己练,然后再去教剩下的,一上午下来,总算教会了每个小孩握拍的基本姿势。 第183章 “呼,上午的课就先到这里吧。”擦了擦头上的汗,安柠对意犹未尽的学生们说。 “哦……”孩子们失落的回答声让她心里生出点愧疚,笑道,“没关系,下午还有课的,大家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老师!”前排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举起手,“我想问为什么你的羽毛球上有图案啊,我们的都没有。” “哦,这个啊。”安柠看向自己手里的球,羽毛球白色的顶端上有一只正在奔跑的小狗,她笑着教学楼的方向。 木颜没有跟她一样的工作,现在正坐在教学楼的阴影下拿着画板随意的画着什么,十分悠闲的样子。 安柠神秘的笑了笑,指了指她的方向,“是那个大姐姐给我画的哦,你们也可以找她画一个,但记得说话要礼貌,不然她不会给你画。” 木颜原本已经习惯了耳边安柠和小孩们的吵闹声,这会突然没声了,她疑惑地抬头一看,就见安柠跟那群小孩说着什么,完了一拍手,一群小孩顿时就跟饿虎扑食一样冲她飞奔过来。 木颜:“……” 她下意识地想跑,但她跟安柠之间也就几十米距离,刚站起身跑得最快的小孩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看上去七八岁左右的女孩举着手里的羽毛球,满怀希冀地看着她,“姐姐可以给我也画个小狗吗?” 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灰扑扑的,被太阳晒得通红,汗水冲出了几道明显的灰痕,看上去跟只小流浪猫似的。 就算是木颜这样的人,也不忍心用无情的拒绝打灭她眼中的光。 女人只能重新坐下,接过她手里的羽毛球给她画了一只小猫。 “谢谢姐姐!”小女孩如获至宝的捧着那个羽毛球给她鞠了一躬,才开心的跑到一边欣赏去了。 这个画了,下一个自然也得画。 很快女人身边就聚拢起了大群的小孩,比安柠人气还要旺,孩子们兴奋地举着羽毛球,交流着自己的图案。 “我的是小狗!汪汪!” “我的是小鸟!” “我这只比你的好看!” 安柠拿着水壶搬了个凳子坐到木颜旁边,笑着看女人被一群小孩轮流感谢。 “你想让木小姐多跟外界接触?”刚下课的辛慈也坐到了这边休息,看着女孩慈爱的眼神半晌才问道,“可要是她真得变得不再自我封闭,说不定就会发现比你更好的人了。” 安柠看向辛慈,女孩嘴上是在问她,望向远方的眼神却有些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沉吟半晌,笑着说:“我当然希望木老师永远喜欢我,可我也希望她能感受到世界上其他的美好,而且我相信她。” 辛慈转过头,对上女孩的眼睛,那双浅棕色的眼眸中全是坦然的爱意,即便是在阴影处也显得熠熠生辉。 她良久才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之前羡慕你,现在想来有什么好羡慕的,像你这种人,要是得不到这样美好的结局才奇怪。” 木颜好不容易送走了欢天喜地的孩子们,正准备去找安柠算账,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孩。 是想要画吗? 她想着都画了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个,于是重新坐下,看向那个孩子。 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孩,即使是在普遍不如城里孩子高大结实的村里小孩中也显得过分瘦弱了一些,她穿着一身明显过于宽松的旧校服,原本蓝白色的校服已经脏成了统一的灰色,头发乱蓬蓬的扎在脑后,脸上比其他孩子还要脏不少,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旧明亮,一双小手里捧着个羽毛球,直直地看着木颜。 见木颜的眼神望过来,她瑟缩了一下像是想要转身逃跑又舍不得,僵在原地低下了脑袋。 木颜:“……” 一般碰到这种情况,人家不说话,她也不会主动说什么。 但不知为何,女孩那种期盼又畏惧的眼神,让她突然有些不忍心。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一点……幼时自己的影子。 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冷情冷性,就算是她,在上幼儿园的时候,也想过让自己那很少出门的妈像别人的妈妈一样送自己上下学。 有些时候不是人不愿意表达,而是知道表达了也没什么用。 孩子在这方面的感知力,远比成年人所想的要强。 木颜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空,想偶尔心软一下又不会死。 她看向那个小女孩,尽量放缓语气问道,“你也想要图案吗?” 女孩抖了一下,抬头看向她,见她脸色还算和善才轻轻点了点头,走过来在距离木颜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脏兮兮的小手把羽毛球递过来。 女孩身上的衣服大概是很久没洗了,隔着这么远木颜都能闻见一股酸臭味,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结果递到眼前的羽毛球就迅速缩了回去。 她疑惑地抬头一看,就见小女孩又退出了半米远,垂着头不敢看她。 这孩子不过四五岁左右,根本就没有自理能力,要怪也只能怪她的家长,怎么能把孩子照看成这个样子。 木颜突然觉得自己妈也不算特别过分,她只是犯病了会打自己,但也没让自己变成眼前的小女孩这样的流浪儿童。 比烂有什么好比的,地狱八层跟地狱十八层反正都不是人呆的地方,她叹了口气,柔声对女孩道:“没事,你过来吧。” 第184章 女孩看她没有嫌弃的样子,才又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木颜随手给她画了一只小猫,递还给她。 女孩捧着羽毛球,看着上面的图案,眼睛中第一次出现除了畏惧之外的情绪,她冲木颜腼腆的笑了一下,跟其他孩子一样鞠了个大大的躬,才转身跑开。 木颜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和拉在地上的磨得稀碎的裤脚,心里一时不太好受。 “木老师,怎么了?”安柠这会才凑过来,见女人眉头紧蹙,还以为是哪个孩子惹她不高兴了,连忙问道。 “没事。”木颜叹了口气,没跟安柠说这件事。 这女孩确实悲惨,但这世上凄惨的人多了去了,她还在上学就表示应该还是有人照看的,自己总不能因为一点恻隐之心就把别人的孩子抢过来,谁去当救苦救难的菩萨都轮不到她。 下午的时候,木颜还坐在老地方看着安柠和孩子们训练,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瘦弱矮小的身影。 其实是很好找的,因为跟其他聚在一块的孩子不同,女孩总是缩在角落里,也不跟人说话,就捧着自己的羽毛球看,等轮到她了,才拿起球拍去打上两下,打完就又缩回去。 其他孩子好像已经习惯于将她忽略,甚至不屑于去嘲笑,整整一个下午,除了安柠都没有第二个人跟她说过话。 木颜越看越觉得不舒服,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索性回屋休息。 这里的宿舍没有排水系统,洗了脸要自己端出来倒,晚上的时候安柠被导演组叫去讨论拍摄问题,木颜自己洗漱完到外面倒水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校门口好像有个黑影。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院子里的两个路灯发着幽幽的光,也照不亮多大地方。 那黑影小小的一团,看着跟只野猫相仿。 木颜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个小孩。 这么晚了不回家做什么? 她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拎着盆朝那个身影走过去。 等她走到近前,女孩才听见她的脚步声,跟只受惊的野猫似的猛地转过头,眼神中满是惊恐。 “你还不回家吗?”木颜想了想,还是问了最简单的问题,她本能的不想多纠缠。 女孩见是她,下撇的嘴角居然往上勾了勾,听到木颜的疑问,她刚扬起的嘴角迅速的落了下去,低着头过了一会才小声说,“家里没人,不想回去。” 木颜:“……” 不想照看就别生很难吗?! 她烦躁地按了按眉心。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应该是把这个孩子的老师找来,交给她照看。 她刚想回去宿舍里找人,却见女孩手里捧着个白色的东西。 是那个羽毛球。 “你跟我来。”木颜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懊恼的想着,却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直到听见女孩那不合脚的鞋发出的轻微磕碰声在身后响起时,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等她回到宿舍,安柠已经回来了,冲她灿烂一笑,“木老师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木颜身后跟进来的女孩吓了一跳,“啊?你不是……” 女孩大概是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被她陡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缩到了木颜身后,小手抓住了女人的衣服下摆。 木颜不满地看安柠,“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哦哦,”安柠赶忙冲小女孩歉意一笑,“我记得你,你叫赵童是吧?” 名叫赵童的女孩眼神躲闪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却还是没从木颜身后出来。 安柠忍不住失笑,大部分时候她都比木颜受孩子欢迎,这孩子倒是跟木姐姐更亲一点。 “她家里没人,今天让她住这儿吧?”木颜也没法跟安柠解释自己那突如其来的恻隐之心,直接问道。 她想这个决定让安柠做比较好,这种救人的事她比较在行。 “当然可以!”安柠一秒都没犹豫就点头答应了,她白天也看这孩子挺可怜的,只是人太多没空去问,更何况木姐姐难得表现出对其他人的善意,她当然不会拒绝。 “不过这样没法睡,我去给你找个澡盆。”安柠打量了一下女孩,冲她友好一笑,起身出了门,不一会就拿过来一个大大的盆子,手里还提着一袋小孩的衣服。 “校长给我的,他孙女以前的旧衣服。”安柠献宝般的把袋子冲木颜晃了晃。 木颜原本纠结的心被她这副轻松的模样带的好了起来,暂时不去想那么多了。 她是做好事,又不是做贼。 两人提了几壶热水,把那个盆当成了简易浴缸注满了水,试了试水温才去帮坐在一旁的女孩脱衣服。 而整个过程中,女孩都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只是眼神随着木颜的身影飘忽。 “没事,洗澡很舒服的。”安柠安慰她两句,上去想帮她脱衣服,却被女孩躲开了。 女孩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木颜,其中有明显的求助意味。 木颜叹了口气,“没事的,我给你脱。” 女孩这才不动了。 安柠无奈地站在一旁,看木颜给女孩脱衣服。 难道自己在这孩子眼里很可怕吗?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女孩的校服外套里却还套着一件秋衣。 第185章 木颜忍着味道,心里已经把女孩的家长喷成了筛子。 好不容易把那紧身的秋衣脱下来,木颜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猛地顿住。 “这,这是……混账!”安柠也看到了,好脾气的女孩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怒意。 女孩瘦骨嶙峋的上半身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手臂上甚至还有几个烟头烫出的血痕。 她畏惧地缩起身子,像个饱受折磨的幼猫般把自己缩成一团。 木颜的眼神慢慢冷下来,语气却还很温和,“这是谁做得?” 第75章 爸爸 “爸, 爸爸。”女孩目光躲闪,半天才嗫嚅着吐出两个字。 在场的两个大人同时沉默,半晌安柠轻轻拉了拉木颜的衣服,“木老师……” 女人脸上的表情仿佛深冬时节冻实了的湖面, 明明没有一丝波动, 寒意却不住的往外渗。 直到被安柠的声音唤醒, 她才缓缓闭上眼睛, 平复下翻涌的情绪。 女孩大概也被她的表情吓到了,缩在椅子上不敢动弹。 “没事的, 我们给你洗一下, 你今天就在这睡, 没人会伤害你。”木颜放松表情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温柔地看向女孩,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女孩还是在安慰自己。 女孩满是惊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 见她们没有任何责备自己的意思,才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女孩身上的伤,清洗工作不能进行的太彻底, 但即使如此, 当水盆里的水换了一次, 两人看着乖乖坐在水盆里的女孩都有些怔愣。 满是脏污的脸被清洗干净,露出其下的真容。 小小的脸, 大而乌黑的眼眸, 小巧挺直的鼻子,圆嘟嘟的嘴巴,就算皮肤因为风吹日晒粗糙发黑, 下巴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尖削, 却依旧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这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此时她头上满是泡沫, 趴在浴盆边上,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两人,原本惊惧的神色在两人温和的对待中缓和下来,眼神中显出一点好奇和讨好,看上去可爱极了。 越是如此,就越是让人为她的遭遇感到难过。 究竟是多狠心的父母,才舍得这么糟蹋自己的孩子。 两人给赵童洗完澡,让女孩在空着的那张床睡下,木颜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安柠本来是想陪女孩睡的,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有几分戒惧,怕这样反而会吓得她睡不着,才算作罢。 关掉灯后,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安柠抱着木颜,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女人光滑的睡衣,闭上眼睛许久却仍是没有睡意。 女孩伤痕累累的瘦小身躯像个自动循环的恐怖片一样在眼前不断重现,抓挠着她的心脏。 其中固然有对赵童遭遇的痛心愤怒,却还有一点不可言说的心疼,不是对赵童,而是对木颜。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经常在木颜身上看到青青紫紫的伤痕,只是她记事的时候,木颜都十来岁了,长大的孩子已经学会了隐瞒自己的情绪,脸上的表情总是疏离淡然,不像赵童还会表达自己的恐惧。 她唯一一次看到女孩脸上现出恐惧之色,是在阻止那个木颜血缘意义上的父亲的暴行时。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带着木颜逃回自己家,瘦弱的女孩缩在沙发角落里,止不住的颤抖。 就跟刚才的赵童一样。 木姐姐小时候,也会像那孩子一样害怕吗? 她又一次恼恨自己没有早出生几年,没有早点陪在木颜身边。 就在她思绪越飘越远之时,一只柔软细嫩的手钻进了她的掌心。 “木老师……”安柠轻轻地说。 她能猜到木颜大概也是睡不着的,但又不知道跟女人说些什么,现在聊这个话题跟揭开木颜经年未愈的伤疤差不多。 “别想太多,睡吧。”女人捏捏她的掌心,往她怀里缩了缩,话语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她只能应了一声,收紧揽着女人的胳膊,安慰般的拍拍她瘦弱的脊背,闭上眼睛重新酝酿睡意。 至少现在她跟木颜都不再是没有自立能力只能任人鱼肉的孩子了,应该有办法解决赵童的困境。 木颜听着女孩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脸埋在她温暖的胸口,纷乱的思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在看到赵童身上的伤时,她第一时间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有些事情,对于没经历过的人而言是一件值得谴责的暴行,对于亲身经历的人而言,却是刻入骨髓的噩梦。 有一个情绪不稳定到随时会伤害你的家人你却不得不跟她朝夕相处是什么感觉呢? 只要一回到那个名为家的地方,你的身上就被像被压上了千斤重的石头,不敢大声说话,不敢表现出一点多余的情绪,可就算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想打你的时候,你依旧逃不过一顿皮肉之苦。 只要你待在那里,这个世界上的规则就与你无关,你只能按照她的要求行事,不能有一点偏差。 很多时候,她都想自己要是没被母亲生下来就好了。 你自己实现不了自己的艺术梦,找不到值得托付的爱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这么折磨我? 赵童…… 这是她第一次对除安柠以外的人产生在乎的感觉。 不是因为喜欢或者同情,只是单纯的感同身受。 女孩的经历甚至比她还要更悲惨一点。 第186章 至少母亲没有在物质上克扣过她。 她闻着女孩身上甜腻的香味慢慢闭上眼睛。 至少她还有安柠。 第二天上午安柠跟摄制组请了半天的假,两人带着赵童找到她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个很年轻的女孩,看年纪也就比安柠大一点,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望向两人的眼神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安柠温和地笑着开口:“您别紧张,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您咨询一下这孩子家里的事情。” 赵童缩在木颜身后,低垂着小脑袋一言不发。 “您客气了,”班主任拘谨的笑笑,无奈地看了赵童一眼,“这孩子家里情况不太好,妈妈去世的早,她爸……是个喜欢胡搅蛮缠的流氓,自己照看不好孩子,也不让别人插手,之前我只是多问了两句,就被他指着鼻子骂了半天,所以我也没敢多管。” 说到这里,年轻的老师愧疚的垂下眼睛。 安柠与木颜对视一眼,也没有再为难这位老师,谢过她后带着赵童离开了办公室。 “木老师,怎么办?”出了办公室之后,安柠征询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女人。 现在的情况无疑是最糟糕的一种,如果赵童的家长只是视女孩为累赘不想多管,那么她们只需要拜托学校多照看女孩一下,至多给点钱就能解决此事。 但从班主任的描述看,对方不是把赵童当作累赘,而是把她视作自己的私有物,明明虐待女孩却还不许别人插手,那么她们两人管了对方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木颜低头看向抓着自己衣角的小孩,赵童似乎也明白她们两人的决定将左右自己的命运,女孩抬起头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希冀与担忧,粉嘟嘟的小嘴动了动,好像想要张口向她求助,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低下头,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她。 这样的眼神木颜很熟悉,因为在她的童年时代也经历过很多次。 你没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寄希望于她人的仁慈。 好在她遇到了安柠,对方总能明白她想要什么,然后在她不敢开口的时候帮她完成。 而她现在扮演着曾经安柠的角色。 她也如曾经的安柠应许她一般,答应了女孩未出口的请求。 “让她继续跟我们住,”女人的声音冰冷,“我倒要看看那个流氓是怎么个不要脸法。” 但有一点不同,她的仁慈不是因为对赵童的爱,而是因为太过了解那份被拒绝的痛苦。 所以她没有去看女孩猛然瞪大的双眼和溢满其中的眼泪,只是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就拨开她的手径自离开了。 “嗯,你就跟我们住,我们会保护你的!”安柠蹲下身,直视着眼巴巴望着木颜离开方向的小女孩,笑着说,“别在意,那个姐姐虽然看上去不好相处了一点,但心很好的。” 女孩的目光这才从离开的木颜身上转回安柠脸上,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弱弱地说,“我知道。” 之后的两天,赵童就跟两人住在学校里,吃饭睡觉都跟两人一块,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被抛弃还是被曾经凄惨的生活磨平了棱角,女孩表现得远比同年龄段的孩子乖巧听话,给她夹菜吃得一点不剩从不挑食,睡觉也不用人陪。 安柠原本就喜欢小孩,这两天被女孩乖巧的表现萌翻了无数次,已经开始亲昵的叫她童童了。 倒是木颜,虽然做主留下了赵童,却很少跟安柠一样主动跟她亲近,只是默默地参与照看女孩的工作。 即使如此,安柠依旧能感觉出来赵童比起自己似乎更愿意亲近木颜。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同性相吸? 她倒不至于跟这么小的孩子吃醋,反而有些为木颜高兴。 女人对赵童的在乎是肉眼可见的,这对于木颜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至于赵童那个“流氓”父亲这两天好像也遗忘了自己的孩子,从没有出现过。 两人从一开始的戒备到后来的逐渐放松,或许班主任说得话有夸张的成分。 直到十月五日的夜晚,安柠带着赵童到教学楼里上厕所,木颜留在宿舍看书。 等离开的时候,给这所学校捐一笔钱,拜托他们照看赵童就好了。 女人淡然的目光扫过书页上的文字,一直被这件事赘着的心情好了一点。 “你放开她!” 院子里突然传来安柠愤怒的惊呼声,木颜啪的一下扔下手里的书起身快步出了门。 昏暗的灯光下,高挑的女孩正抱着赵童小小的身体跟对面的男人对峙。 路灯下的男人身材佝偻,衣着破旧,脏乎乎的脸连表情都难以分辨,他一手抓着赵童的小手,另一只手还拿着个酒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我说你这死丫头这两天跑哪去了?感情是丢下你老子自己享福来了!这是老子的闺女!你是哪里的野丫头!放开!” 安柠怕扯痛了赵童,不敢真得用力抢夺,只能被男人扯着踉跄着往前走,手拼命地去扣他攥着女孩手的手掌,却因为难以用力而收效甚微。 而作为双方角力对象的赵童只是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好像已经被恐惧扼住了喉咙。 木颜看着眼前这滑稽又恐怖的一幕,脑子里浮现得却是自己儿时的噩梦。 她的父亲把瘦弱的母亲打倒在一旁,伸出大手抓住她的头发用力揪扯。 第187章 “你是我的女儿!” 可她已经不是当年只能任人宰割的孩子了,更不会任由眼前的混蛋伤害安柠和赵童。 女人抬手狠狠按住幻痛的头皮,另一只手伸进了口袋。 她有随身携带美工刀的习惯。 可在摸到刀之前,她的手却先碰到了另一样沉甸甸的物事。 男人抢了半天也没能把赵童从安柠的怀里拽出来,见面容姣好的女孩神色坚定毫无惧色,不仅不松手还敢反抗,一时气急攻心,举起手里的酒瓶就要对着赵童和安柠砸下去。 尖利的鸣笛声突兀地响彻整个院子,耀眼的灯光照亮了揪扯的两人。 安柠与男人都是一愣,下意识望向灯光传来的方向。 高大的越野车如同发疯的野兽咆哮般轰鸣着冲过来,在离男人身子几米远处停下,然后压着速度一点一点逼近。 木姐姐! 安柠只能从灯光不那么明亮的缝隙中看到女人紧绷的嘴角,但她却长松了一口气,惊慌不安的心安定下来。 木颜车技很好,即使安柠跟男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那高大的车头却依旧稳稳对着男人的方向。 喇叭尖鸣,引擎咆哮,水蓝色的越野像只蓄势待发的凶兽般不停地发出恐吓的信号,喇叭每响一声,车头就逼近一分。 男人的神色从惊讶慢慢变为恐惧,他很清楚自己的酒瓶和被酒掏空的身体架不住眼前这大家伙轻轻一撞。 至于车上的人有没有胆子撞,谁会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是不是疯子? 所以他很没骨气的一松手,干脆利索地落荒而逃。 第76章 妈妈 “没事了, 没事了,别怕,别怕。”男人松开手那一刻,安柠连忙把女孩的身体整个抱进怀里, 轻拍着她还在不听颤抖的小小身躯安抚她。 车子闹出的动静惊醒了其他人, 不少原本熄灯了的宿舍都亮起了光, 还有一些人出门查看。 木颜从车子上下来, 先看了看男人逃走的方向确认他真得已经走远,才缓步走到安柠和赵童身边。 她一言不发, 微微低垂的眉眼化去了本身的锐利, 柔和的脸部线条在光的阴影处竟有几分悲悯的意味。 片刻之后, 她才迟疑地伸出手,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头发。 就像是得到了允许, 原本在安柠怀中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的女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泣音,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那么大声,那么畅快, 好像要把从出生以来受到的种种委屈全部宣泄出来一般。 偌大的校园中回荡着女孩的哭声, 大人们沉默注视着孩子对世界最简单的质问。 第二天上午, 两个警察跟着那个逃走的男人一起找到了木颜和安柠。 “您好……”年轻一点的警察犹疑地望着两个衣着整洁的女人,目光在木颜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把身后的男人让出来说, “这位先生说你们强行绑架了他的女儿,我们来核实一下。” 他说话这么客气是因为眼前这两位跟身后满脸脏污一身酒气的男人比怎么都更像受害者一点,更何况哪有人贩子拐了孩子还留在原地等警察上门的。 男人一见警察说话不向着自己, 立刻整个人秃噜下去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哀嚎, “啊啊啊, 警察不为民做主啊,有没有人管管啊!” 引得附近的人都在悄悄往这边看,正在进行的拍摄也不得不中断。 年轻的警察想去把他拉起来,反而差点被他拽到地上,年长的警察无奈地看向两人,“麻烦你们还是把情况说明一下吧,他毕竟是孩子的监护人,报了案我们也不能不管。” 还好今天看赵童情绪不好就让她留在宿舍里了,不然那孩子看现在这个情况还不一定吓成什么样子呢。 安柠心中庆幸着,刚想开口跟警察解释情况,却被木颜打断了。 “孩子是我们留下的。”女人神色平静,说话语气却算不上客气,“如果你们要求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让他把孩子带走,”她指了指地上滚得满身黄土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希望那孩子被他活活打死的时候,你们也能跟现在一样遵守规章制度。” “你这是什么话?”年长警察被她的语气刺到,皱起眉头。 “木老师……”安柠轻轻扯了扯女人的袖子,示意她话说得有点重了。 木颜只是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女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到那警察面前,“这是那孩子身上的伤,她说得很清楚,”女人一字一顿的强调道,“这些伤,是她爸爸打的。” 照片上的女孩上身被毛巾裹住了大半,但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青紫的痕迹和烟头烫出的血痕依旧清晰可见。 任何一个具有正常道德观念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生气,更不要说是以保护人民为宗旨的警察。 年长的警察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凝重起来,转头对地上的男人严肃道:“你是不是虐待你家小孩了?!” 男人翻滚的身子一滞,脏污的脸上显出几分心虚,却仍是不肯起来,嘴里嘟囔道:“那是老子的闺女,老子就是把她打死也不干别人事……” “你!”警察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按理说他们应该把这个男人抓起来,但他依旧是女孩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要是能直接给他判个死刑自然一了百了,可虐待儿童罪最严重也不过让他蹲几年监狱,等他出来的时候这女孩也超不过十岁,还是要落到他手里,天知道这个混账会干出点什么。 第188章 这是法律的缺失,警察作为执行者也无法可想,但他们当然也不会再帮着男人说话,甚至此刻他们更希望木颜安柠两人能更不在乎法律一点,最好带着这孩子远走高飞。 “我们先把他带回局里问话,至于之后的事情……”老警察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 “木老师。”等两个警察拖着男人离开学校后,安柠转头看向身旁的木颜,神色有些担忧。 刚才男人离开时那怨毒的眼神让她浑身发冷,毫无疑问对方已经把她俩的仇也算在赵童身上了,那孩子绝不能回到他身边。 可这么拖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年轻的女孩烦躁的挠着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人还有资格当监护人。 “别挠了,头发都抓掉了。”出乎她预料的是,应该对赵童经历之事更为感同身受的木颜反而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生气的迹象,女人把她乱挠的手拽下来,淡淡道,“就跟那警察说得一样,走一步算一步,那家伙除了不要脸一点,有什么能跟我们比?” 说也奇怪,安柠原本不安的心被女人这么一劝,倒真安稳不少。 也是,就算她不行,还有木姐姐,女人在处理除她以外的事情时是百分百的靠谱,难道还斗不过一个流氓吗? 她嘿嘿的笑着,凑过去搂着女人的脖子撒娇道:“嗯,好,都听木老师的。” 女人瞥她一眼,把她的手扒拉下去,“站好,摄像机开了,像什么样子。” 安柠才不管那些,一点也没迟疑的又缠上去,跟只树袋熊似的挂在女人身上,“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木颜看着已经把镜头对准她们的摄像师傅嘴角的笑,唯有无言。 等两人忙完上午的事,把饭菜打包回去给在屋子里躲了一上午的赵童时,却见女孩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小小的脸上表情竟有些决然,像是有话要对她们说。 “童童,怎么了?”安柠把饭菜放下,走到女孩身边摸摸她的脑袋,温言道。 自从昨晚那件事之后,赵童与她亲近了不少。 倒是木颜,女人像是知道赵童要说什么一般,抱着手站在门边,目光冷淡的望着椅子上的女孩,等着她的下文。 赵童的视线与木颜片刻交会,两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就像两面镜子一样映射出对方的脸。 一个决然,一个冷漠。 女孩缓缓低下头,粉嫩的唇角向下撇,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仰起头看着两人,声音依旧很小,却很坚定,“我……还是跟爸爸回去吧。” “你在说什么?!”安柠因为过于惊讶没能控制好音量,以至于这句疑问听上去更像质问,“你知不知道……” 她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严厉,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的爸爸不是好人,你跟他回去他还会打你的。” 女孩没有回话,只是认真地看着安柠,眼神中隐藏的情绪之浓重简直让安柠怀疑她的年纪。 “你怕连累我们,是吗?”这时候靠在门边看两人对峙的木颜终于开口,女人的脸色冷淡,走到赵童身前,蹲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觉得自己给我们添麻烦了,所以你宁愿回去,让你爸打你,是吗?” “木老师!”安柠觉得木颜话说得太重了,又讶然于赵童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想这么多事,一时间除了喊木颜再说不出第二句话。 赵童攥紧了拳头,想要竭力控制住哭的欲望,泪水却还是涌满了眼眶,模糊了眼前女人美丽却冷淡的脸。 上午警察来得时候,她就在窗户前悄悄看着,即使因为看到了爸爸而害怕的浑身发抖,也没有如之前一样躲起来。 就算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也知道警察找上门不是什么好事,而木颜和安柠是她从小到大遇到的最好的人,她怕因为自己害两人被警察抓起来,所以宁愿放弃。 面前的女人在她眼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像是一个充满安全感的象征,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妈妈…… 在她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里,还留存着母亲的印记。 她的妈妈也是这么一个瘦弱的女人,因为瘦弱,所以面对父亲举起的巴掌毫无还手之力,女人身上总是带着伤,十天里有五天都是病着的。 可尽管如此,妈妈还是会在爸爸要打她时紧紧把她护在怀里。 母亲的怀抱,对其他孩子而言可能是撒娇耍滑的港湾,对她而言,却是唯一的安全所在。 她想等自己长大了,赚很多很多钱,带着妈妈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跟爸爸住在一块了。 可妈妈没能等她长大,就被放进了一方窄窄的棺木中。 下葬那天,她趴在棺材上不愿意起来,最后是被爸爸拽着头发拖出来的。 那是她第一次反抗爸爸,虽然只在男人钢铁般的手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齿痕,虽然之后的痛打让她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但跟失去妈妈的痛苦相比,那些都不值一提。 在见到木颜的第一眼,她就对女人升起了特别的好感与希望。 因为她的妈妈很多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这般冷淡木然。 她知道如果妈妈在的话一定会救自己。 可她也明白,木颜毕竟不是自己的妈妈。 即使久远的记忆把妈妈的形象扭曲美化,女人也远比她记忆中的妈妈要更加美丽,冰冷,强大。 第189章 她们不是一个人。 所以木颜从不会像妈妈一样笑着摸她的头,抱着她给她讲故事。 女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处久远的伤疤,虽然感到疼痛,却不包含任何的爱意。 而她看向那个总是照看自己的大姐姐的眼神,才更接近自己记忆中的妈妈。 灵动的,柔软的,嗔怪的,带着笑意的。 赵童清楚,自己并不为木颜所爱。 所以她不能再给木颜添麻烦了。 “呃……”安柠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好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一大一小,小的那个已经哭成了泪人,大的那个还一脸漠然。 这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见,不会觉得木老师在欺负小孩吧? 她正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正跟赵童对视的木颜扫她一眼,不满道:“纸巾呢?” “哦!”安柠赶紧把一步跨到桌前拿了抽纸塞到木颜手里。 看来木姐姐没生气,她还以为女人真跟赵童对上了呢。 然后她就见女人抽了两张纸巾,动作温柔的给女孩擦着泪,语气却还是冷的。 “你真是这么想得吗?” 这话怎么听上去还是不太友好的样子。 第77章 怕某人吃醋 此言一出, 就连原本流泪不止的赵童都愣了一下,安柠更是不知道女人这句话的深意。 木颜神色如同无风的湖面般平静,声音却带着几分冷然的笃定,“你最担心的不是连累我们, 而是害怕我们扛不住压力把你交出去,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难堪, 你宁愿现在离开, 是吗?”女人幽深的黑瞳直直地望向女孩,“你不信任我们。” “呃……”安柠下意识地望向赵童, 从女孩陡然睁大的眼睛就能看出, 木颜说中了。 赵童低下头, 不发一言。 她不想承认,但也无法否认, 面前的女人就像能看透她的心一般, 说出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 没有人不渴望得救,除非在她的心里已经认定自己无法得救,否则又怎会主动放弃。 见女孩沉默的默认了, 木颜轻轻叹了口气, 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赵童。” 这是她第一次叫女孩的名字。 低着头的女孩单薄的身子像被风吹动的柳絮般剧烈的一抖,片刻才慢慢抬起头, 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满是与她年纪极为不符的沧桑无奈。 她的眼泪被木颜擦去, 所以她现在能看清眼前人的脸。 依旧是那么的美丽冷漠,像是在梦境中才能见到的神明,那双平静的黑瞳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的恨其不争。 “你听着, 我们会帮你, 就算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我们也会帮你,不管情况变成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回到你爸身边去。你不需要感激什么也不需要为此愧疚,这是我们心甘情愿的,而不是你要求的。”女人的眼眸中包含着赵童难以读懂的复杂情绪,她总觉得这话不只是对她说的,但不妨碍她在这毫无爱意的目光中感到久违的安全感。 她会救我,即使她不爱我。 “那么,我再问你一次,”木颜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绝大部分与痛苦有关的情绪已经悄无声息地隐去,只剩下凌厉的质询,“即使如此,你也要放弃吗?” 赵童小小的身躯被女人的眼神震得僵了一瞬,她本能地摇摇头,她知道这个关乎命运的选择必须自己说出口,稚嫩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哽咽,却依旧吐字清晰,掷地有声,“我不要放弃,我不想回到爸爸身边。” 话说到此,吐露心声的她才显出了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脆弱,缩起身子低低啜泣起来。 木颜站起身,看向身旁眼神复杂的安柠,“怎么了?” “没什么。”安柠轻轻拍着赵童单薄的肩膀,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她一点安慰,心里想得却是另一件事。 木姐姐之所以这么清楚赵童的想法,是不是因为,她也这么想过呢? 因为失去了绘画的能力,害怕被自己抛弃,所以选择主动疏远了自己。 年轻的女孩抿紧了唇,她的心中升起了难以抒发的怒气,也明白了刚才木颜的态度为何会如此严厉。 你一心想要拉一个人出泥潭,为此甚至不惜自身被卷入漩涡之中。 那个人却怀疑你的诚心,在还未力竭之时主动松开了手。 美其名曰,不愿意拖累你。 她怎么不问问我,是愿意被她拖累还是愿意看她把我推开,自己孤身陷入泥潭深处? 这不是木姐姐的错。 安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头的怒火褪去,只剩下无可奈何的难过。 疏远自己并非木颜真正希望的,她那么做只是因为……她所经历的一切不允许她做出其他的选择。 正常人都知道难过了找人安抚,可运气比较差的那一部分,从小到大就没有得到过多少像样的安慰。 她们怀疑这个世界才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个世界也从不曾宽待过她们。 想到这里,她望向赵童的目光更添几分爱怜。 她对赵童的感情自然远不如对木颜那般深厚乃至于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但她也发自真心的同情这个不幸的女孩,并愿意尽自己所能的帮助她。 剩下的半天时间,虽然安柠尽力活跃气氛,但赵童依旧陷在对父亲的恐惧中,木颜也保持了对女孩的冷淡态度,因此三人之间的氛围实在算不上融洽。 第190章 第二天一早,安柠被自己的手机震动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同样被震动声惊扰,正颇为不满的拧着眉头往她怀里钻的木颜,瞄了一眼手机上的电话显示。 一长串的前缀后面,公安分局的字样瞬间把她的睡意惊走大半。 难道是昨天那两个警察又来找麻烦? 看他们走时的表情不像啊? 她这么想着,赶紧按下了接通键。 “您好,是安小姐吗?”电话那头果然是昨天那个年轻警察的声音,只是他的语气比较奇怪,既不像是来跟她讲法条的也不像是来跟她说情的,安柠甚至听出了几分放松和庆幸。 “你好,我是。”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了下来。 “是这样的,赵立军,就是昨天到学校找你们的那个女孩的父亲,”警察像是刚刚处理完一件烦心事一般,带着几分解脱意味的说,“他去世了。” “什么?!”安柠这下再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木颜,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根据警察的说法,赵立军的死目前已经可以排除他杀。昨晚男人从派出所回去后,自觉受了委屈,气冲冲地喊了个酒友来家里喝酒,两个人喝了差不多五斤高度白酒,到最后都醉得不省人事。据那位酒友说,当时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赵立军从床上摔下来,叫了一声,但他那会根本睁不开眼,也就没去看,等早上醒来看男人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上前一摸,人都硬了,赶紧报了警。 目前法医给出的初步死亡原因判定,是因为过度饮酒加撞击造成的脑内出血。 对于这种人的死,即使是安柠也没有感到丝毫的可惜。 她只是怔怔地望着身旁被自己吵醒,并已经从听筒里听到大概事情经过的木颜同样讶然的脸。 这报应来得不早不晚,就是太巧了一点。 据警察说,赵立军的爸妈早已过世,其他的亲人因为他不学无术好逸恶劳也早就跟他断绝了关系,一听警察说是他的事直接就把电话挂了,男人的尸体现在还在镇上的分局那里无人认领,他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给安柠打了电话。 因为木颜已经醒了,那边的赵童估计昨晚就没怎么睡着,现在女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那头警察的话,安柠索性开了免提。 “那种人管他死到哪,你们直接按无人认领处理吧。”木颜直接从安柠手中拿过手机,对那边还希望她们过去一趟的警察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安柠猜警察同志应该是被噎到了。 “倒是赵童,她怎么办?”木颜也不等警察回话,直接结束了上一个话题。 “嗯,是这样,这孩子的其他亲属都没有领养意愿,”警察的语气也颇为无奈,那些亲戚们一听这事跟赵立军有关挂电话就像躲瘟神一样麻利,“如果你们有领养意愿的话,我们会安排福利院那边的工作人员跟两位对接,核对资质后优先安排你们领养。如果你们不打算领养,她会被送到镇上的福利院安置。” 说到这里,警察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轻快,“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福利院是政府统一建立的,在孩子有自立能力前都会妥善照看她的生活。虽然这话我说不合适,但那孩子到那远比留在她爸身边强。” 跟警察说考虑一下挂掉电话后,安柠望着木颜情绪复杂的脸,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跟女人差不多。 明明已经做好了长期抗争的准备,但这件麻烦事却如此突兀的解决了。 只是另一个问题紧随其后的摆在了两人面前。 要不要领养赵童? 安柠悄悄看了对面的女孩一眼,早慧的女孩大概已经从刚才的对话中听出了事情的经过,脸上第一次浮上了一点喜色,此刻她也正小心翼翼地望着两人。 两道目光交汇,赵童猛地低下头,躲开了安柠的目光。 安柠:“……” 看来赵童是希望被领养的,她虽然从没做过养小孩的思想准备,但她应该也能跟赵童好好相处。 可木姐姐…… 此时木颜已经干脆利落的下床,自顾自去洗漱了,只留给她一个单薄的背影。 安柠想过通过赵童加强木颜跟世界的联系,她当然想女人心里永远只有她一个,可又不舍得女人的世界里只她一个。 这是种矛盾的心理,是爱人间的自私与无私的拉扯。 可最后的选择权还是在木颜手上,安柠从不打算替她做选择。 从这几天的相处看,木姐姐好像不怎么……喜欢小孩。 秋日的上午阳光明媚,但还不至于如何炎热,今天是孩子们的自由活动时间,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选手们的组织下玩着老鹰捉小鸡之类的简单游戏,银铃般的笑声在校园里回荡着,让人闻之便跟着心情愉悦。 “木老师,水。”跟辛慈交完班的安柠给坐在阴影里画画的木颜喝了一半的水杯里续满热水,在女人身旁坐下,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们玩闹。 先从得知了赵立军的死讯后,赵童肉眼可见的活泼了不少,被她跟木颜收拾干净的女孩没花多大功夫就重新融入了孩子们中间,虽然看上去还是比一般孩子沉默胆小,但也不像之前那么扎眼了。 果然还是不一样。 安柠目光落在安静坐着的木颜身上,女人白皙的侧脸即使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依旧像自带补光效果一样无可挑剔。 第191章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木颜跟同龄人打成一片的样子,就算拿小时候的木颜强行去套,也有种人设崩塌的奇妙感觉。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女人小巧的耳朵慢慢染上红色,手下的动作也不再流畅,最后自暴自弃般的把笔一放,嗔怪地瞪她一眼,“你有话就说,盯着我干什么?” “嗯……”安柠想说你误会了,你这么好看我多盯一会怎么了? 但她现在也确实有话要问木颜。 “木老师,”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你打算领养赵童吗?” 这两天木颜一直没有就这个问题跟她谈,她想女人心里也许还在纠结,本来她是想等木颜自己想清楚的,但眼看着国庆假期就要结束,她们得在回去之前把赵童的事情处理妥当。 听到她的问话,女人纤细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远处跟着其他孩子奔跑的赵童,女孩在一群孩子里也是突出的可爱,半晌她才回了安柠一个问句,“你想要孩子吗?” “啊?”安柠被木颜突然的问话问得一脸茫然,她是喜欢小孩,但想不想要这个问题她也没想过,比起那些,她更在乎木颜的决定。 木颜懊恼的低下头,她也不太喜欢自己现在这副瞻前顾后的模样。这两天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要说领养赵童,她本身是不想的,原因无他,安柠还在上学,毕业以后也要跟着俱乐部的规划打比赛,木颜不舍得她在工作和操心自己之余还得担心一个孩子的养育问题。 至于她,她很确定自己没法好好跟赵童相处,照看她的生活或许没问题,但一个孩子好好长大所必须的关爱,她给不了。她试过很多次,却还是无法对赵童产生对幼时安柠那般希望她开心快乐的关爱之情。 她在乎赵童,是因为对对方的经历感同身受,现在随着女孩的未来逐渐明朗,连那份感同身受都逐渐消散了,如今她看女孩跟看其他的孩子没什么分别。 她知道安柠想让她多跟别人接触的好意,她也在顺着女孩的意思努力,但只能说有些人的心就是很小,小到装下一个人就再也容不得其他。她无法勉强自己把那本就稀薄的感情分给别人。 可是安柠……似乎很喜欢那个孩子。 每当她想跟安柠说清楚自己的想法,脑海中就会浮现女孩抱着赵童爱不释手的亲昵模样。 她怅然地看了一眼旁边女孩可爱的脸,如果没有意外,她跟安柠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这对安柠而言未尝不是一种遗憾。 她总在想,或许赵立军的死就是命运对她的暗示,要她接受这个孩子,给安柠一个圆满的家庭。 可这世界上绝大部分孩子都是在父母的期待中降生的,如果赵童的存在只是为了完满她对安柠的爱,那对赵童而言,未免又太不公平。 她在自己的事情上一向果决,但一旦涉及到安柠,本就敏感的心思就变得百转千回起来。 就在她陷入纠结之时,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她的手。 木颜猛地抬头,对上女孩了然的双眼。 “木老师,我是很喜欢孩子,但喜欢和要养一个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安柠澄澈的眼眸温柔而坚定的望着她,“而且,对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愿意领养她,我很乐意跟你一起照看她。相反,如果你因为领养她这件事不开心,那我也会不开心的。” 女孩诚恳的表白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女人本就忐忑的心海中,激起阵阵涟漪,她瞳孔微微颤动,迟疑道:“你不会感到遗憾吗?” 这话她平时是问不出口的,以她跟安柠对彼此的了解,说这些多少有点矫情了。 女孩郑重的摇了摇头,将她的手牵到嘴边,唇像轻飘飘的树叶划过眉梢般印在她的手背上,撩人的痒。 圆圆的鹿眼弯出漂亮的弧度,里面泛着虔诚的光,安柠的声音轻柔,“我人生中唯一的遗憾,已经在我们重逢那天圆满了。” 她不需要木颜补偿她任何东西,她跟女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只能在对方身上寻到解药。木颜现在能好好呆在她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木颜愣了片刻,轻笑一声回握住女孩的手,“你说得对,这次倒是我多想了。” 言罢似乎又觉得这么干脆的认错有损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她又补了一句,“那还是别领养了,我怕某人吃醋。” 安柠立刻不满,“讲话要凭证据的,我有那么小气嘛!跟一个孩子吃醋?” 木颜笑着别开脸,不去看她谴责的眼神,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也不知道是谁,连自己年过半百院长的醋都吃。” 安柠轻哼一声,毫不示弱,“那也不知道是谁,连二十不到学妹的醋都吃。” 木颜面不改色,头也不回的踩了她一脚。 国庆假期结束那天,木颜开着车赵童送到了镇上的福利院,路上安柠只要看见有跟儿童用品有关的商店就进去一顿狂卖,衣服,文具,生活用品,零食无所不包,最后硬是把越野车颇为宽敞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 知道的以为赵童是去福利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送孩子上大学。 “你记得我的手机号吗?再背一遍我听听,有什么要帮忙的要给我打电话。”到了福利院门口,安柠把给赵童买的小手机塞进女孩口袋里,听她重复了两遍自己的手机号,才打开车门跟早就等在福利院门口的老师寒暄。 第192章 木颜一直在车里没有下车,直到赵童跟安柠准备进去的时候,还没安柠腰高的女孩悄悄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竟有几分不舍。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下了车走到女孩身边,在她的注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塞到她手里。 赵童打开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枚木制印章,上面刻着她的名字,旁边刻了只展翅欲飞的小鸟。 “入学礼物。”木颜的声音还是冷淡的听不出一点人情味,她看着眼眶逐渐涌满泪水的小孩,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要好好生活,想要的东西自己试着去争取,不要害怕。” 女孩紧紧的攥着那枚小小的印章,重重点了点头。 木颜目送着安柠和老师带着赵童推着那小山一样的东西进入这家看上去跟个小学相仿的福利院,自己回到车上,把车开到阴凉处等着安柠回来。 她当然能感觉到赵童对她别样的依恋之情,只是她也明白,给不了的东西就是给不了,与其给人希望再让人绝望,不如从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赵童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跟安柠都不过只是女孩漫长人生旅途中的过客,送到这里也就该分别了。 安柠跟着老师在福利院里转了一圈,虽然这所由政府出资建立的福利院从外面看上去跟普通的小学没什么两样,但里面的孩子大多数都是身体有残疾或者有先天性心理疾病的,生活自然也跟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没法比,穿着大多整洁而简朴,神色也比寻常孩子呆滞一些。 安柠这样的人,见到这种场景不免有些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木颜提前给福利院捐了一笔钱的缘故,老师对安柠的态度非常热情,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担心赵童以后的生活,安慰道“您不用担心,我们这边也有专门的老师教孩子们文化课,而且,”她爱怜的看了看安柠身旁乖巧的赵童,“这孩子身体没问题,长得又好,估计很快就会被领养的。” “嗯,麻烦您了。”安柠对老师笑了笑,心里想着自己以后挣钱多了也要多捐点款,“如果方便的话,这孩子被领养的时候请通知我一声,她以前过得不太好,劳您多费心。” 等老师答应下来,安柠才蹲下身给赵童整理好衣服,笑了笑,“加油,我有时间会来看你的。” 赵童点了点头,再安柠准备起身的时候,女孩上前一步轻轻抱了她一下。 这是赵童第一次主动抱她,安柠愣住的片刻,听见女孩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谢谢你,也谢谢……那位姐姐。” 说完话她就马上退开了,女孩似乎还不太习惯主动向人表示善意,垂着脑袋不敢看安柠。 安柠怔愣半晌,开心的笑了,起身用力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把自己给女孩扎的马尾都揉乱了,“知道啦,你以后也别心事太重,小孩子家家的,吃饱喝足好好学习就好了。” 离开的时候,安柠站在门外看了一会,见赵童走过去跟同学一起玩积木,她很聪明,搭得又快又好,引得身边的孩子都艳羡的看她。 安柠嘴角带着笑意离开了福利院,她想赵童以后会有一个崭新的,美好的人生。 出了福利院,她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树荫下听着的水蓝色越野,驾驶位的玻璃打开一半,木颜正望着福利院的方向,见她出来,对她招招手,示意她上车。 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许,安柠脚步轻快的朝车子跑去。 她的人生也挺美好的。 第78章 咬那里 放寒假之后, 安柠在爸妈的催促下开始紧锣密鼓筹备自己的婚礼,包括确认来得亲戚人数,定酒店车队等,忙得不可开交, 木颜因为被她妈噎出了心理阴影, 又害怕她七大姑八大姨的过分热情, 所以对这件事有一种随你们便的摆烂心态, 几乎不怎么过问,只是在安柠唉声叹气结婚不易的时候送上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安柠没想到得是, 自己这边人数还没统计好, 就先收到了舍友陈英的结婚请柬。 陈英今年已经大四, 成功实现了自己进国家队的梦想,所谓金榜题名时, 洞房花烛夜, 正是喜上加喜的好时候。她跟女朋友也是因为基因匹配结识,两人领证都是悄摸的,自然也没办婚礼, 如今假结婚成了真妻妻, 便打算趁着空闲把婚礼补上。 安柠作为302的一员, 暂且丢开自己一团乱麻的筹备工作,全心全意投入到了给陈英帮忙的行列当中, 并毫不客气的拉上了试图当普通围观群众的木颜, 美其名曰,提前适应环境。 云城风俗,结婚当天, 娶得那方要闯过嫁得那方设立得重重障碍, 才能把新娘或者新郎带上婚车。 这次婚礼陈英是娶的那方, 所以连带着安柠木颜和302宿舍的其他两位,一大早就坐上了去新娘家接亲的车。 “陈姐可以啊!”黄露一边打量着接亲车内部喜气洋洋的装扮,一边笑着调侃穿着一身红色古式婚服的陈英,“你是怎么让嫂子同意被你娶的?” 在她们这些新时代大学生看来,谁嫁谁娶就是个花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就算是安柠也能听出来黄露这句话调侃得其实不是嫁娶,而是攻受。 化了一脸浓妆的陈英笑得有些僵硬,挠了挠脖子,“她不跟我争这个的。” 安柠被陈英难得的腼腆逗得想笑,却被身边的木颜碰了一下。 第193章 她疑惑地望过去,就见女人脸上似笑非笑,目光落在陈英的脖子上。 安柠顺着望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陈英随着动作晃动的头发下的后颈上,有个若隐若现的红痕。 安柠:“……” 黄露和卢临至今没谈过恋爱,所以不懂很正常。 她却很清楚,后颈那个地方一般受方是咬不到的,但对攻方而言,却是一块极好拿捏的地方。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 安柠下意识地望向身旁女人雪白修长的脖颈,那里现在白净一片,就像摊开的宣纸,等着人在上面落笔勾勒。 她还记得她咬那里时,木颜惊慌失措的低呼和骤然紧张的身体反应。 安柠喉头动了动,突然有些渴。 最近因为忙婚礼的事,都没怎么跟木姐姐亲近。 木颜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欲求不满的眼神,女人脸上不动声色,耳朵却慢慢红了,手悄悄摸到她后腰,捏住腰后敏感的软肉就是一下。 安柠倒抽一口凉气,心里的绮念散去大半,瞬间坐得无比端正,目光崇敬地望向陈英。 看不出来陈姐这么雷厉风行不愿服输的一个人,居然也会为了爱情“屈居人下”。 她女朋友看上去也没比木姐姐大只多少。 不过安柠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木姐姐这么一个骄傲的人,不也为了爱情……倒也不是,她还惦记着拿绳子捆自己来着。 想到这,安柠强忍着笑意望向木颜。 女人今天为了配合婚礼场景,难得穿了条很显年轻的浅粉色长裙,化了淡妆,清新的妆容柔和了她锐利的眼部线条,粉嫩的裙子更衬得她皮肤白皙身材纤细,倒是比那边浓妆艳抹的陈英更像大学生一点。 木颜可能还以为她贼心不死,目不斜视地冲她挥了挥攥紧的拳头。 嘿嘿,小猫伸爪。 安柠乖乖收回视线,手默默的伸过去,包住了女人的拳头,讨好的揉了揉。 木颜挣了两下,看了看她乖巧地坐姿,最后还是随她去了。 “嘶,今天的空气里都是狗粮的味道呢。”坐在她们对面的黄露表情夸张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泫然欲泣地抱住身旁的卢临,“我只有你了,临临。” 卢临一本正经地把她的手扒拉下去,“就你一个,回去我就接受学姐的告白。” 且不管黄露那边如何唉声叹气,车子在老城区不算宽广的街道上行驶一阵,最后到了一个老式小区门前。 安柠打量了一下小区的外型,自觉跟家属院差不了太多。 这会小区门口已经聚集了一群小孩大妈,一见披红挂彩的婚车就一股脑的围了上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身体却毫不客气地把车堵了个严严实实。 “看来这是第一关。”陈英神色严峻,跟马上就要上场打比赛似的。 黄露把分装好的糖果小红包分给除了陈英以外的人,拍拍陈英的肩膀,坚定道:“一会我们拦住她们,你先往楼上冲!” 安柠注意到木颜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绷得很紧,心知她有点怵这阵仗,握紧女人的手安慰道:“没事,今天我们不是主角,只管给她们发糖,你跟在我身后就行。” 木颜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这话不如不说,她一想到自己跟安柠到时候可能也得来这么一回就头皮发麻。 陈英到底是练体育的,车门一开提着裙子就跟脱缰的野马一般拨开人群冲进了小区,愣是没被那繁复的婚服影响多少速度。 安柠觉得这可能也是求生欲使然,因为跟在陈英身后的她们几个只是慢了一步就被反应过来的人群团团围住,她只能学着黄露的样子把袋子里的糖和红包大把大把的撒出去,趁人们低头捡得功夫拉着木颜往外头艰难前行。 “哎呀,这姑娘长得真漂亮,今年多大?有男朋友没有?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呗!”结果走到一半,她拉着木颜的手猛地一沉,回头就见女人被一个热情地大妈拽住了。 女人表情有几分僵硬,在这大喜的日子不好直接开口怼人,只能频频摇头但收效甚微。 大妈的嗓门在喧闹的人群中也格外响亮,以至于其他大妈立刻跟受了召唤一样也冲两人围过来。 “真得欸,长得跟明星一样!” “别害羞,阿姨肯定给你介绍好的。” 她俩这边十面埋伏,卢临和黄露那边压力就小了不少,两人趁机成功突出重围,黄露还回头对她喊了一句,“宁宁,这是你的计划吗?我回头跟陈姐说给你记头功啊!” 饶是安柠,这会儿也控制不住音量冲她大吼,“什么计划!还不快来帮忙!”边说边挡在木颜身前,拦住大妈们过分热情的拉扯。 她手都快被紧张的女人捏肿了,这也是她第一次给人当伴娘,早知道情况如此险峻,她肯定不会带木颜来。 可已经被吸引过来的大妈们并不好糊弄,即使卢临黄露加入战团一时半会也没法把她俩捞出去。 安柠回头看了眼木颜煞白的脸,心里蹿起一股怒火,不管不顾地一把把女人抱在怀里,冲围着的人群大声喊,“她是我未婚妻!让开!” 原本还在七嘴八舌说媒的大妈们瞬间安静,呆呆地看着安柠跟母鸡护崽一样把自己的说媒对象护在怀里,板着脸拨愣开人群走了出去。 第194章 四人进了小区往楼上走得时候,安柠才小心翼翼地放开木颜,愧疚地低着头,“对不起……” 她正自责间,脑袋被人轻轻弹了一下。 “?”她茫然地抬头,就见女人嘴角挂着微笑,拉着她的手往楼上走,语气轻描淡写,“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泥做的。” 她是有点不适应这种环境,也因为一直被人围着出不去有些烦躁,但那一切负面情绪都在安柠把她抱在怀里冲众人怒吼的时候消散无踪了。 明明还身陷重围,她耳边却只有女孩急促的呼吸声,鼻尖萦绕着清甜的柑橘味香气,安柠的怀抱柔软却又坚不可摧,是这世上最好的安全所。 如果只有她自己,那她一辈子也不想掺和到这种场景里。 但要是跟安柠一起,偶尔见见世面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安柠总会保护好她的。 四人到达贴着喜字的房子门口,就见陈英正站在那抓耳挠腮,几个姑娘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正笑着问她问题。 不用说,这是新娘的亲友团。 这事她们就帮不上忙了,只能站在一边看热闹。 “你喜欢她什么?” “第一次表白是什么时间?” “结婚以后准备怎么对她好?” 姑娘们连珠炮似的发问,年轻人的问题不像老人们那么世俗,一张口就是家里以后谁做主,房产证上写谁名这种听上去很厉害,实际上给人添堵的问题。 但这简单的问题也并不好回答,反正安柠看陈英还没开口脸先红了。 在队里十分伶牙俐齿的大姐头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我喜欢她对我好,总会替我考虑,脾气好……” 这话自然是当事人的真情实感,但在围观群众眼里陈英就跟个忘带演讲稿导致不停结巴的蹩脚演说家一样,多少有点搞笑。 安柠听见身旁的黄露悄悄对卢临说:“你说我要是把这段录下来,陈姐不会揍我吧?” 卢临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会。你录吧,录完传我一份,她揍你的时候我尽量拦一下。” 木颜看着陈英在那绞尽脑汁夸自己爱人,脑子里想的却是安柠遇到这种情况会是什么反应。 她那条舌头应该不会比陈英能言善辩到哪去。 “呃,嗯,我喜欢她,我什么都喜欢!”脑海中的安柠自暴自弃,木颜被自己的脑补逗得想笑,往身边瞄了眼,却见安柠脸色有几分苍白。 “怎么了?”她疑惑道。 安柠如梦方醒的打了个激灵,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没没事。” 她只是想到要是木姐姐这么整的话,门口堵着的多半是洛羽和倪将。 倪将还好说,洛羽绝对不会问这么小清新的问题。 估计上来就是一句。 “你跟颜颜上一次亲热是什么时候?谁上谁下?” 很难说木姐姐到时候会不会从房间里冲出来跟洛小姐“打成一片”。 等陈英磕磕巴巴的发表完长达五分钟的爱情宣言,姑娘们才捂着笑疼的肚子挪开了位置,“小梦就在卧室里,不过你得等她把手里的花给你才能掀盖头啊!” 安柠几人跟着陈英一起进了卧室,挂满了红色装饰焕然一新的卧室里,身材娇小的新娘穿着跟陈英同款的婚服,脸被大红盖头遮住,安静地坐在铺着大红床单的床铺上,素白的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看上去跟个精致的雕塑似的。 这就是最后一关了。 陈英可能是刚才在外面已经耗干了脑细胞,这会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床上的姑娘,竟有几分不知所措。 还是黄露反应比较快,一把把她推到床前,催促道:“说几句好听的,赶紧!” 陈英嘴唇抖了抖,单膝跪下。 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想看她能说出什么感人至深的话。 结果陈英哆嗦了半天,结巴道:“夫,夫人,良,良辰已到,该,该启程了。” 此言一出,在场除了木颜以外的所有人,包括端坐着的新娘,身体都剧烈颤抖起来。 憋笑憋的。 安柠一边掐着大腿让自己别笑出声,一边心里感叹,陈姐也尽力了,这话要不结巴,跟她俩的服装还是很相配的。 新娘抖了一会,自己一把掀开盖头,露出跟陈英同款浓妆艳抹的脸,她笑得肆意,眼里泛着幸福的光,把捧花往还跪在地上的陈英怀里一塞,拽着她的衣领把她拉到面前,狠狠亲了她一口,豪气万丈的宣布,“娘子,我们这就走吧!” 安柠几人目送着陈英被自己的新娘拽着僵不楞登的出了房间。 黄露用胳膊肘捅捅安柠,小声道:“我听说嫂子是文学系的。” 卢临在旁边适时的补充:“云大传闻,文学系的疯批程度仅次于艺术系。” 两人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安柠,又不约而同地瞟向她身旁的木颜。 女人刚收回望着小梦的赞许目光,偏过头对她俩微笑道:“有事?” 两人立刻转头,又疯狂摇头。 心里却想,陈姐都这样了,宁宁到时候该不会直接被捆了扔车上吧? 到饭店后,安柠三人就被等候多时的化妆师傅拉进了更衣室,她们现在得赶紧换上伴娘服,充当婚礼的气氛组。 木颜好整以暇地跟着几人进了更衣室,看着安柠捧着条白色蓬蓬裙神色悲壮的进了单间,她心里还有点期待,印象里好像就没怎么见过安柠穿裙子。 第195章 结果等黄露和卢临都换完出来开始化妆了,安柠的单间还是毫无动静。 “宁宁不会羞晕过去了吧?”正被化妆师拿着粉扑疯狂拍脸的黄露依旧不忘贫嘴。 “不至于,小裙子多好看。”卢临满意地欣赏着裙边的蕾丝。 木颜眉毛轻挑,走到单间门口叩了两下门,“安柠?” 房间里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像是人在惊慌失措间打翻了东西。 木颜:“……” 她刚想跟安柠说要实在穿不了就算了,陈英肯定能理解,房间门就打开了一条缝,女孩通红的脸探出来,嗫嚅着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木老师我拉链卡住了,你来帮我一下。” 木颜这才注意到伴娘服的拉链在后背,从脖颈一路开到腰间,难怪刚才黄露和卢临进了一个单间。 估计安柠是到了里面才发现这件事,不好意思跟人说想自己试着拉上去结果卡住了。 女孩白皙的脸被红晕覆盖,整个人缩在门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眼都急红了。 你也有今天啊。 木颜忍俊不禁地点点头,趁着其他人不注意闪进房间。 “快快快!一会仪式开始了!”她一进来,安柠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整个人都活泛起来,转过身催促着她拉拉链。 木颜:“……” 听安柠这个焦急的语气她是很想赶紧给她解围,但目光却控制不住落在女孩的礼服开口处。 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完美雕塑。 目光缓缓游移,木颜深深吸了口气,她都不知道安柠到底是太信任自己还是压根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这实在是有点太没戒备心了。 所以她打算给女孩一个教训。 “别动。”她伸手扶住安柠结实的侧腰,手伸向卡住的拉链。 安柠发出的那声类似受惊幼崽的低鸣让她心情大好。 女孩仓皇转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力的谴责。 “木老师!”安柠受困拉链许久,正等着解脱,木颜的袭击让她打了个激灵,出口的嗔怪也显得软弱可欺。 “没看清,不好意思。”身后传来女人的轻笑声。 她肯定木颜是故意的,得多看不清才会摸到那啊! 好在木姐姐到底比她自控力强,逗了她一下后就如约给她拉上了拉链,安柠自觉要是异地而处,自己可能得等木颜动手才能停下来。 “看起来怎么样?”没穿过裙子的她这会感觉下半身凉飕飕的,非常不适应,忐忑地转过身征询爱人的意见。 木颜看着眼前的女孩,雪白的抹胸式礼服很好的衬托了她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极佳的体态使她多出了几分与众不同的英气,加上那张可爱的圆脸和微微毛躁的栗色卷发,跟个精致的洋娃娃似的。 这样难得一见的安柠让她眼前一亮,甚至有些想给女孩选婚纱。 这件伴娘服太普通了,配不上她的爱人。 安柠还等着木颜的评价,等了一会没动静,抬头正对上女人微弯的双眼,其中的宠溺与欣赏已经给了她答案。 忐忑的心平静下去,她又有点害羞,上前拉着女人的手晃了晃,“木老师。” 女人这才笑着给了她答案,“很漂亮,以后多穿。” 两人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黄露卢临两人已经被手法娴熟的化妆师捯饬一新,这会正对着对方抹得一片雪白的脸忍俊不禁。 木颜看了一眼二人那不说惨不忍睹只能说毫无美感的妆容,又看了看那边正在等待下一个受害者的化妆师,直接上前拿过了化妆工具,对安柠说:“坐下,我给你画。” “哦。”安柠乖乖坐下,就见女人熟练地捯饬着那些东西。 粉扑轻柔地盖在脸上,微凉的舒服,安柠望着近在咫尺的木颜认真的脸,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裙摆。 现在木颜的状态就跟之前给她画画时差不多,心无旁骛地审视打量着。 只是这次她不再是模特,而是女人的作品。 离得越近,越容易被女人的美丽刺伤。 木姐姐真好看。 安柠的心在她怎么这么好看和这么好看的她喜欢我之间左右横跳,越跳越快,忘记了时间。 直到木颜的手扣上她的下巴,她才怔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别动。”女人手里拿着口红,一点点给她的唇抹上颜色,等涂得差不多,薄唇微动,发出一个清脆的“啵”声,示意安柠,“自己抿一下。” 安柠就跟个被神明吸走灵魂的信徒一样,跟着她的动作抿唇,心里想得却是。 好想亲她。 木颜合上手中的口红,满意地打量她几秒,就跟画了一幅很好的画似的笑着点点头,“好了。” 安柠站起身,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浅淡的妆容并没有模糊她的本来面目,而是把本来亮眼的部分描绘的更加精致动人。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一时间被美到错愕。 黄露和卢临也凑过来,安柠的脸在她俩的衬托下显得更漂亮了。 三人同时沉默,半晌,黄露后退一步指着安柠怒道:“还能不能做朋友了,吃独食啊!” 安柠被她的反应逗得一笑,挎着木颜的手冲两人得意的挑挑眉毛,“要不让木老师给你们也画一个。” 黄露看了眼笑而不语的木颜,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委顿下去,喃喃道:“算了,我不配。” 第196章 并发誓回去写十篇安受文以作报复。 仪式开始时,安柠三人被带到后台候场,木颜则被安排在了舞台旁的包间里,比大厅清净,还能看到舞台上的仪式。 一番诸如一拜天地,喝交杯酒,互换戒指的传统项目过后,到了抢捧花的环节,两个新娘站在前面,后面是一排伴郎伴娘。 木颜看着一排人中美得格外出众的安柠,嘴角勾起弧度,往门边挪了挪好看得更清楚。 然后她就看见安柠很利索地甩掉了脚上地小高跟,双手揽住裙边,修长的双腿微曲,一副准备起跑的模样。 木颜:“……” 只能说裙子可以穿,灵魂无法改变。 司仪一声令下,陈英手用力往后一挥,洁白的捧花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身后的伴郎伴娘集体躁动,而木颜只看着安柠。 女孩双脚一蹬,跟只灵敏的猎豹般蹿了出去,甩开了身后的人,临到捧花前用力一跃,以一个守门员抱球的姿势牢牢抱住了捧花。 台上伴娘伴娘的脸上的亢奋还未褪去,台下起哄的众人瞬间静默。 很难想象在婚礼上能看到如此富有竞技激情的一幕。 而安柠已经回身捡起了鞋,也顾不上穿,纵身一跃跳下舞台,直奔着她的方向来了。 女孩跟只叼回猎物的猎犬一样,脸上挂着得意而满足的笑,一路跑进房间,把捧花塞进她怀里,圆圆的眼睛仰视着她,“木老师,捧花!” 木颜都想掀起她的裙子看看下面有没有尾巴在摇。 但最后她只是笑了笑,把手里的捧花放到一旁,关上门阻隔了众人好奇的视线,把女孩从地上扶起,按在椅子上。 安柠不明所以的看着女人从包里翻出湿巾,蹲下身。 冰凉的湿巾划过脚底,她浑身一颤,想把脚缩回来,原本的自得被涌上来的绮念与讶然冲的一干二净,过了好几秒才找回说话的能力,“我,我自己来。” 受宠若惊也好,感动不已也罢,反正她舍不得,木颜的手用来画画才最恰当。 女人没接话,只是手上稍稍用了点力,就让她痒得又缩了回去。 不紧不慢地给她擦干净脚,又穿好鞋。木颜才仰头看向她,眼睛里是化不开的笑意,“我已经答应嫁给你啦,争它做什么,划伤脚怎么办?” ————————被制裁了,欲哭无泪———————— 我错了我真得错了,我一开始就不该来这,如果我不来这…… 第79章 这是补偿 因为安柠抢了捧花就跑的行为, 导致舞台上的其他伴娘伴郎看上去多少都有点傻,所以等仪式结束后回到席位的卢临和黄露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控诉,指责她这种在婚礼现场拿出比赛劲头的行为是赤裸裸的秀恩爱,是不把302的团结友爱放在心上。 直到安柠高举双手作投降状, 连连道歉并表示结婚的时候肯定把捧花瞄准她俩扔, 两人才捂着受创的小心肝悻悻入座。 陈英应该是考虑到这桌有木颜不方便安排别人, 所以丰盛的酒席就她们四个人吃, 本来怎么着都是吃不完的,偏偏有人还担心自己爱人吃不饱。 “木老师, 给。” 安柠把剥好的大虾放在女人已经堆得颇为丰盛的碗碟里。 木颜扒拉着碗里的虾仁, 抬眼扫了对面一眼, 果然看见黄卢两人都是一副被狗粮噎得吃不下饭的表情。 她轻轻碰了安柠一下,小声道:“吃你自己的, 我又不是没长手。” 两人在家这么整也就罢了, 在外面也如此就有点丢人了。 安柠也不知道是根本没注意自己秀到别人了还是不在乎,一脸理所当然道:“你自己光夹青菜,吃饭要营养均衡才会身体好。” 听听这话, 多像幼儿园老师教育挑食儿童。 可木颜也没法反驳, 因为安柠说得是实话, 她确实不太喜欢酒席油腻的菜式,安柠给她夹的肉都是自己先把皮和肥肉挑掉才给她, 她才能勉强吃一点。 女人叹了口气, 干脆不去看黄露两人的表情埋头苦吃起来,只希望安柠看在她表现良好的份上早点停止投喂。 “我怎么觉得木老师有点……乖巧。”黄露给卢临发消息。 对面身材瘦削的女人因为低头吃饭而隐去了高冷的神情,坐在那小小一只, 脸颊跟着咀嚼的节奏一动一动, 跟只捧着花生米啃的仓鼠似的, 加上旁边眼神慈爱的安柠的衬托,看上去竟有几分可爱。 卢临的回复简单直接:“一物降一物。” 也不失为一种反差萌,黄露默默在心里记下,打算写进自己的同人里。 要是有人骂她ooc,她就可以在心里嘲笑这些人——你们懂什么叫柠檬树下啊? 宴席进行到一半,房间门被人推开,两位一身红艳喜福的新娘身后跟着一个端酒杯的礼仪小姐。 这是新人敬酒环节,几人连忙站起来迎接。 两位新娘此刻都是晕生双颊,连厚厚的粉底都盖不住,看来之前在其他桌已经喝够量了。 “宁宁,黄桑,小临,啥也不说了,好姐妹一辈子!”从陈英这宛如结拜宣言一样豪气万丈的发言就能看出她确实喝多了,也不管其他人怎么回话,端过盘子上的小酒杯一饮而尽。 “感谢各位来参加我跟小英的婚礼,也很感谢大家的帮忙。”关键时刻还是她妻子比较能镇场子,女孩端着酒杯一一跟众人碰了杯,语气很真诚。 第197章 四人都点头,安柠刚准备学自己舍友们一饮而尽,手里的小酒杯就被人拿走了,换成了桌子上的果汁杯。 她看着杯子中缓缓荡漾的橙黄色果汁,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木颜一手拿着自己和安柠的酒杯,对两位新人点头示意道:“她不会喝酒,容我代劳一下,祝新婚愉快。” 言罢把两杯半满的白酒合成一杯,一口咽下。 辛辣刺激的白酒顺着喉咙一路滚进胃里,留下一阵烧灼感。 木颜不适应的拧了拧眉,她不喜欢喝白酒,但无论如何也比安柠强,就对方那个喝红酒都会醉断片的量以及醉了就死缠烂打的酒品,她很担心这一口白酒下去自己今天没法囫囵走出婚礼现场。 “木老师,喝点这个缓一下。”安柠看木颜那副表情,赶紧把自己手里的橙汁塞给她。 “欸,早就听小英说过,您真得很疼安柠啊。”虽然在自己婚礼上被秀了恩爱,但小梦依旧笑得很开心,打趣地望着两人,“不过咱这的规矩,谁敬酒喝得多谁当家,看来……” 木颜这会已经用橙汁压下了喉咙里火辣辣的感觉,把杯子递还给安柠,理所当然地问她,“我当家你有异议吗?” 安柠乖巧地拿着杯子冲新人们比了个干杯的动作,毫不犹豫地大声道:“没有!” 在场众人:“……” 你还很骄傲是吧。 参加完陈英的婚礼回来,安柠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自己的婚礼筹备工作中,只不过有了参加陈英婚礼的经验,这次她考虑的更加全面了。 木姐姐不喜欢那些热闹的传统项目,能去掉就去掉吧,办得与众不同一点。 临近婚期的时候,安柠统计好了参加婚礼的人数,开始正式写请柬。 这事就是繁琐的重复性劳动,写多了手疼,所以她没让木颜帮忙。 女人也没敢去招惹那边一脸喜气洋洋分装喜糖的她爸妈,就只能坐在沙发上帮她核对写好的请柬上名字是否正确。 一家四口正各忙各的,门铃突然响了。 这几天常有亲戚来封礼,所以四人都习以为常了,安柠活动着手腕去开门,结果一开门就对上一头耀眼的粉毛喝一张灿烂的笑脸。 “恭喜啊,宁宁!”女孩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往她手里塞了个厚厚的红包。 “呃,哦,欢迎!”安柠没想到来人竟是辛慈,虽然对方也在宾客名单上,但她一直以为要到结婚那天才能见到。 你怎么又把头发染回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辛慈往旁边移了半寸,露出身后容貌美艳身材绝佳的女人。 “小宁宁,好久不见。”洛羽适时的举手,跟目瞪口呆的安柠打了招呼。 如果说辛慈的出现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那洛羽的出现就是安柠情理之外。 她们这是和好了? 安柠不明所以,而两人趁她愣神的工夫已经进了门,跟她爸妈打了招呼。 “叔叔阿姨好,我是颜颜的同学,这不她快结婚了吗?来看看。”洛羽无视木颜不善的眼神,笑眯眯地跟她爸妈挨个握手,又把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塞给两人,“第一次来,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多买了一点,别介意。” 安柠那自来熟的妈面对过分热情的洛羽都不禁有些讷讷,看向木颜的眼神迷茫且疑惑,估计是不知道木颜这样的性子怎么会有这么热情如火的朋友。 如果说木颜面对长辈时是腼腆型,那洛羽面对长辈时就是开朗型。 不同得是两人的性格,相同得是她们都隐去了自己比较特殊的那一部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和谐友爱,满嘴跑火车的说话很讲礼貌,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某种程度上的血脉压制。 等几人互相介绍完,洛羽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茶几上安柠写得请帖上,拿起一张扫了一眼笑道:“哎呀,这字也太显年轻了。” 安柠尴尬的笑,她知道洛羽是说她的字不好看,但这话也不好反驳,这世上字写得能入洛羽这个知名书法家眼的人估计不多。 木颜则没她这么好的脾气,板着脸把没写完的请柬往洛羽的方向一推,“那你来写?” “这不太好吧。”安柠赶忙阻止,她不知道洛羽的字在书法界是什么地位,但知道来写请帖肯定是大材小用了。 “行啊,不过这可是你的婚礼,你光让我动手可不行。”洛羽爽快答应,反戈一击,“我写字你画点花花草草怎么样,毕竟是铁树先生的婚礼请柬,多少得拿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木颜轻哼一声,没有反对,两人在安柠劝说之前就比赛般的运笔如飞起来。 “呃……”安柠看向爸妈,想让她们过来劝劝,结果发现辛慈不知什么时候抢下了分装喜糖的工作,这会她爸妈脸上的茫然并不比她少。 这俩人是来封礼的还是来干活的? 安柠叹了口气,笑着去帮辛慈一起分糖。 四人工作开展没一会,门铃就又响了,这次来得是安柠的远方表姑一家五口。 原本面积不大的客厅因为骤然增多的人数显得有些拥挤,表姑家有一对不满三岁的双胞胎,满屋跑着吵闹,还去扯洛羽手里的请柬,大人呵斥不住,脸上都有些尴尬。 安柠见写请帖的两个人脸上浮现出压不住的烦躁,又见自己爸妈和表姑怕打扰到她们连话都不敢放开聊,知道家里是不能待了。 第198章 她灵机一动,想起楼上就是木颜家的老宅,她小时候没事就往上面跑。 “木老师,这边太乱,要不我们去楼上吧?”她走到沙发前,小声对木颜道。 女人正在画画的手微微一顿,蹙起眉头望向她,深邃的黑瞳颤动着,似乎有一点不情愿。 “那要不我们去外面订个酒店。”安柠不太明白木颜拒绝的原因,按照她之前的记忆,那里除了一幅画架也不剩什么跟女人有关的东西了,不过既然女人不愿意,她也不打算勉强。 “不用,去吧。”女人闭上眼睛,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舒展眉头,把写好的请柬给安柠爸妈保管,四人收拾了剩下的东西,就去了楼上。 老宅的布局跟安柠家里没什么两样,家具也依然跟安柠上次喝醉误闯时一样基本没有,但是颇为干净,应该是木颜有定期打扫。 收起了客厅中央的画架,木颜从里间翻出一张折叠小桌和两把椅子。 没有沙发和桌子,两位大艺术家就只能跟小学生一样蜷缩在低矮的桌前写请柬。 安柠跟辛慈两个分装工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干脆席地而坐继续干活。 “嗯,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l国都没有这个品牌的糖果。”辛慈一边分一边吃,跟个尽职尽责的糖果试吃员一样。 安柠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往嘴里塞糖,又看了眼小桌上表情认真的两人。 原来即使是洛小姐这样的人,工作的时候也跟木姐姐差不多啊。 她拿下几张两人写好的请柬,洛羽的字遒劲有力,就她随手拿这几张字体都不甚相同,木颜则在请柬地封面上画上了不同的花,依旧是那种线条简约却不失神韵的简笔画,能清楚的分辨出花的种类。 恐怕不说这些请柬是她俩的作品,直接拿到街上卖也能卖个好价钱吧。 安柠小心地整理好那些请柬,放回桌子上,却注意到木颜在画画休息的间隙,会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房间。 那是……木姐姐以前的卧室。 她跟着望过去,发现那个房间的门自己很熟悉。 木颜成名不久后就搬离了瓷厂家属院,女人并没有把这个房子重新装修,所以一切都跟安柠小时候的记忆相差无几。 白色的木门上甚至还留着她拿木颜的颜料在上面乱涂乱画的痕迹。 我上次来住得是木阿姨的卧室。 那个房间里有什么吗? 安柠盯着房门看了许久,直到辛慈催促才回过神来,又撞上木颜望向她的眼神。 几分担忧,几分小心,还有几分愧疚。 自她跟木颜袒露心迹以来,就没怎么见过女人这样的眼神。 两人的视线一错而过,女人突兀地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安柠心中疑虑更甚,但当着辛慈和洛羽的面又不好开口问,只能暂且忍耐。 辛慈吃多糖甜倒了牙,捂着嘴去洗脸间漱口。 “你跟辛慈现在算怎么回事?”木颜随意的问话声从头顶响起,安柠赶忙抬起头。 她也有点好奇,要说不好,两人一块来她家帮忙,可要说好,就算是她也能感觉出来这两人之间的相处规矩了许多,再没有从前那种随时随地暧昧的气氛。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她爸妈在场不好腻歪,可她们到这边也快一个小时了,辛慈也没主动跟洛羽说一句话,这绝对算反常现象了。 “我们啊,”洛羽头也不太,手上运笔如飞,轻松道,“你就当我在追她吧。” “啊?” 安柠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 洛小姐追辛慈,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可洛羽没有回答她的疑问,木颜也好像理解了洛羽的说法没有再追问,她也只好继续装自己的糖。 等四人忙活完,外面的天色已经从艳阳高照变为夕阳西下。 “哎呀,宁宁你家亲戚可真多。”洛羽伸了个懒腰,抖落着那长长的一条宾客名单调笑道,“我从小学毕业就没一次性写过这么多字了。” “洛小姐辛苦了。”安柠把分装好的糖果礼盒装好,一边帮木颜揉手腕一边感激的看着女人,“一会我请你们吃饭吧。” “可别。”洛羽义正言辞的用手在胸前比了个叉,笑涔涔地看向木颜,“我可不敢打扰你们的夜生活。” 安柠被这话噎得动作一顿,心道不愧是洛小姐。 木颜瞥她一眼,“要走赶紧走,反正你是没夜生活了。” 安柠看着洛羽骤然僵硬的表情不敢说话。 不愧是木姐姐。 等送走了辛慈洛羽,安柠看着收拾请柬的木颜,还是问出了心里憋了许久的问题。 “木老师,我可以去那个房间里看看吗?” 两人至今也没挑明她恢复记忆的事,所以她没有直说那是木颜曾经的房间。 女人大概已经预料到了她的问题,没有看她,低低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我以前的卧室。” 大部分时候,安柠不愿意也不舍得强迫木颜。 除了涉及到过去的时候。 因为她总想,木颜除了那次手伤,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她。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女人独自承受了多少苦难。 那想法就像是一剂石化药,足以把她一见到木颜为难就自动软下来的心脏变得坚硬无比。 第199章 所以她只是坐在原地,安静的等女人收拾完东西,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木颜望着她,她也望着木颜,一个还陷在纠结之中,另一个却只有坚定。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已经明确了结果的对峙。 良久,女人认输般的闭上双眼,“你想看就去看吧。” 安柠缓缓站起身,走到那扇白色木门之前,深深吸了口气。 不管看到什么,不要生气。 了解木颜没有她的过去,对她而言也是一件需要做心里建设的事情。 手掌下压,锁舌弹动,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嘎吱声向里敞开,陈旧的空气涌进鼻腔,黑暗的房间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等着她踏入。 安柠抬手按亮了门边的开关,雪亮的灯光把小小的卧室照得一览无余,房间很干净,像是经常有人来。 这里跟她印象里的区别并不大,黑色的窗帘紧紧拉着,书桌上摆着人体结构摆件和一些专业的绘画书籍,狭窄的单人床占据了主要位置,上面的床单都还是她送木颜的粉色床单,女人原来的床单是跟窗帘统一的黑,她以前觉得太单调了。 唯一的不同是床的对面,简易衣柜旁多了一个木制展示柜,把本就窄小的卧室变得更加逼仄。 安柠走到展示柜前,打开了玻璃制的柜门,从第一个格子里拿出了一个软软的布偶。 那是一只丑萌的猫猫布偶,线脚明显,口眼歪斜,除了配色不错之外,无论如何也比不了那些机器制作的精致布偶。 可安柠却像是碰着一块同等体积的黄金,珍而重之小心翼翼,想要攥紧又不敢用力,生怕把它弄坏了。 就算从2d平面画变成了实物,就算因为做工不佳无法完全还原它的本来面目,安柠还是一眼认出,这是木颜为了哄她上学给她画得那只小猫。 她曾经跟女人撒娇说想要一只小猫布偶,但哪里都买不到。 她一句玩笑般的撒娇,木颜却记在了心里。 并在离开她之后,完成了这件可能永远送不出去的礼物。 木姐姐在做这个的时候……有扎到手吗? 她知道木颜并不擅长做家务,更不要说针线活了。 一想到女人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的艰难地缝制这个布偶的模样,以及被针尖刺到涌出血珠的手指,安柠的心就像被丢在了油锅中,滚烫的疼。 她的疼,恰恰是因为彼时的她对这些一无所知。 木颜从来,从来不会跟她说这些。 她会跟女人分享自己的思念,可女人却想把这个房间永远的锁起来。 因为怕她难过,怕她为无法追回的过去痛苦。 你自觉对她情深意重,她又何曾辜负你这份情义。 安柠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双眼被泪水模糊,她胡乱的擦掉碍事的眼泪,像个失去耐心的孩子一样急切地看向柜中剩下的东西。 有她一直想要但无力购买地游戏机,有她缠着木颜要对方画的猫狗连环画,有她最喜欢的动画人物的手办,有她崇拜歌手的签名cd。 柜子的最后一个格子,放着一颗雪白的羽毛球。 不大的柜子,却包含了她的过去和现在,如果有天有人要办一个关于她的展览馆,只放这一个柜子就已足够。 木姐姐自己呆在这里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安柠一手抱着布偶,一手按着发烫的眼眶,望向房门外的女人。 女人静静地望着她,黑瞳中翻涌着难以明辨的情绪。 有对过去的追悔,有化不开的忧伤,有对她的歉疚。 说点什么,木颜。 她在心里想。 因为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过于厚重的思念像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怎样煽情的语句,配得上她们所经历的一切。 大概木颜也没有答案,所以女人只是走过来,从她的手里拿过那只布偶,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了一句,“这个不好看,我以后再给你做新的。” 过去的已经过去,过去的安柠永远也得不到这个布偶了。 木颜只想离开,她知道安柠很难过,可现在的她实在给不了女孩什么像样的安慰。 难道她跟安柠抱头痛哭一场,那些过去就不存在了吗? 而且跟安柠在这个房间共处,会让她更加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卑劣。 放开她的是你,思念她也是你。 安柠呢? 你可曾真得替她想一想。 如果你想过,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女人转身的那一刻,安柠窥见了她眼角的一点晶莹。 她依旧不习惯在自己面前流泪失态。 可安柠也不愿放木颜逃走。 她只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会被翻涌而上的情绪击溃。 所以她上前一步,从背后拥住了仓皇逃离的女人。 她抱得很紧,像是要把木颜瘦弱的身体按进自己的骨肉里,女人后背凸出的肩胛骨硌在她胸口,像一把锈钝的剑一点一点磋磨的她生疼。 可她已经顾不上会不会勒疼木颜,嗓子里好像被塞了一把粗沙,拼尽全力才挤出几个字,“我就要这个,你现在把它送给我。” 正是因为曾经失去,所以才越发珍惜。 怀中人的身体微微一颤,继而挣动起来,似是想要转身。 第200章 安柠手臂放松了一点,但依旧如一个无法摧毁的镣铐般把她锁在自己身前。 木颜艰难地转过身,安柠终于得以看清她此时的面容。 泪水沾湿了白皙的脸颊,锐利的眼眸染上瑰丽的红,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睫毛轻颤着,抖落下几点晶莹,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女人像朵被风雨打落的花,无法再保持自己的立于枝头俯视众生的高洁。 此刻的她跟安柠一样,都是这芸芸众生中为情所困的多情人。 面目可笑的布偶挡在两人中间,布偶后传来了女人颤抖哽咽的声音,“送给你,宁宁,祝你十二岁生日快乐。” 这句话就像一贴良药,堵住了安柠被突如其来的过去打得呼呼冒风的心口。 安柠嘴角勾起,接过布偶握在手心,“谢谢木姐姐,我很喜欢。” 可仅仅如此并不足以抚平她失去木颜的痛苦,弥补她过往数年的遗憾。 她终于清楚的知道之前说那句圆满是安慰木颜也是安慰自己。 她一点也不圆满,她的过去满是遗憾。 如果她当时再坚定一点,或者她聪明敏感一点,是不是就能从女人冰冷的表情下窥见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如果木颜勇敢一点,相信她一点,是不是她们就不用分别这么多年? 没有答案,人无法知晓自己错过的那条路上是怎样的风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跟木颜在对彼此的妄念中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没有错过对方。 所以她来得及向木颜讨一个补偿。 那遗憾是木颜给予的,也只有木颜能补偿。 她看着跟自己一样默默流泪的女人,明明笑着,眼泪却还在不停的滑落:“你这个礼物晚送了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补偿吗?” 木颜看着眼前笑着流泪的女孩,她的面容依旧年轻可爱,眼中却疯长着痛苦与遗憾,再不复从前的清澈宁静。 太阳失去了她的光辉,被一片混沌吞噬。 她越发清楚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有多么不可饶恕。 以至于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偿还。 她在脑海中把自己拥有的一切挨个翻检。 所有身外之物都被否决,因为在她没有那些的时候,安柠依然爱她,爱到愿意为她而死。 最后只剩下她自己。 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盛名加身,唯有女孩的爱意绵长,永不更改。 她踮起脚尖,送上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这是补偿。” 安柠像个饿鬼一样,舔舐着女人退去后唇上残留的软甜,定定地望着木颜,声音低沉,“不够。” 那被遗憾侵蚀的过去,这浅浅的一个吻怎能补偿? 她深深地吻上去,双臂收紧,像要把女人融进身体里。 你我都用以后的数十年,来偿还这前半生的错过吧。 木颜。 第80章 有本事 视线被眼泪遮蔽, 明亮的灯光被泪水映射出圈圈光斑。 木颜在一片光明的失明感中,接受了安柠的回吻。 女孩的动作远比她粗鲁,也远比她坚定。 一如两人间的关系。 唇齿磕碰勾缠间,一点点刺痛感蔓延开来。 腥咸的泪水间, 多了一丝甜。 是咬破了吗? 木颜睫毛轻颤, 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眼前却只有安柠被灯光与眼泪晕染开的模糊重影。 最后她还是闭上眼睛, 放任了一切。 事已至此, 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安柠还在她身边,紧紧抱着她, 就足够了。 情绪激动会使人呼吸加快, 而在开始接吻前就因为哭泣感到窒息, 大概还是头一次。 木颜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情绪不稳还是因为安柠死缠烂打的吻,明明没过多久, 却已经失却了所有的气力。 脊背接触到硬质的床铺, 算不上温柔的力道让她整个人弹了一下,含在眼眶中的眼泪随之抖落,她终于能看清安柠的脸。 倒不如看不见。 安柠不再笑了, 那张看上去柔软可爱的脸绷得很紧, 像是这世上最坚固无情的磐岩。 女孩白皙的脸蒙上了一层绮丽的红, 原本总是温柔恬淡的眼眸中布满了血丝,里面交缠增长的爱欲毫无顾忌地涌向她, 像无数条软韧有力的绳索, 裹缠住她的眼,她的口,她的颈, 直到她口不能言, 目不能视。 不要难过。 木颜想抚摸女孩的脸安慰她, 告诉她自己不会再离开。 可如今的安柠就像一只神经绷紧到极致的野兽,任何动作都只会激起她的愤怒与反击。 所以那只抬到一半的手被很不客气地按回了床铺上,女孩的手掌如同火热的铁钳,攥得她手腕微微发麻。 耳边穿来布料破裂的声响,冷意让木颜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 很快她连这个权力都被剥夺,紧随其后覆压而上的安柠让她除了被迫舒展身子外动弹不得,不过也不重要了,滚烫的爱人要比被子好用。 皮肤泛起细细麻麻的疼,一半是因为安柠狂风骤雨般不愿停歇毫无怜悯的啃咬,一半是她骨头里烧起的火被女孩引着迫不及待地往外钻,想要与外来者勾连,好彻底击垮自己的主人。 她感觉自己像一块不剩多少水的海绵,被渴坏了的人反反复复的揉擦揪扯,希望能从她身上挤压出救命的水。 第201章 而从结果上看,对方确实很成功,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眼泪或者别的什么,反正最后都进了安柠的口。 她跟安柠经历过很多次,除了眼前这一次,女孩从没有弄疼过她。 木颜对此没什么怨言,相反她颇为庆幸。 如果不是这些跟着快乐一起到来的疼痛,她很怀疑自己在告一段落之前就会昏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有余裕想些有的没的。 安柠这会也没心思再去控制无力反抗的她,所以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摸上了女孩毛绒绒的脑袋。 一如既往的柔软温热,熟悉的触感让她飘零无着的心安定了一点,目光只扫了一眼女孩的身体就触电般的弹开去,望见了床铺旁白墙上的图案。 高一点的女孩牵着矮一点的女孩,两个简陋的小人脸上都挂着笑。 这是安柠画得,准确来说,是小时候的安柠来她家住时,用自己的蜡笔画上去的。 木颜甚至能清楚地回忆起当时安柠稚嫩的笑脸和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小身体。 过去与现在像两张不甚明晰的照片在她被磨折得昏沉的大脑中来回交替,终于唤醒了被剧烈情绪暂时冲垮的羞耻心。 “不,行!”直到试图说话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是如此……娇媚动人。 那些断续的喘息,骤然变调的尾音,都在一遍遍向她强调如今的状况。 她在这个跟幼时安柠嬉闹的房间里,在这张被过去安柠赠送的床单铺就的床上,被已经长成大人的安柠毫不客气地享用。 这实在是…… 泪水再一次溢满发烫的眼眶,只是这一次,不单是因为生理反应。 “不,停,停……”失序的呼吸让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是喃喃地重复着拒绝的词句,却做不出一点实质的反抗。 事与愿违的是,她的身体与她的大脑在这件事上产生了巨大的分歧,脑中越是羞耻越是想要阻止,身体就越发敏感越发想要解脱。那些在主人心绪复杂时还能勉强抑制的火,此刻如同被加了一大把干柴一样凶猛燃烧起来,终于如愿以偿地将她焚尽。 “唔!”女人整个身体剧烈的抖动着,像被暴雨击打的无依浮萍。 她只来得及用力捂住嘴,好不让自己的声音给错乱的记忆再蒙上新的艳色。 可始作俑者却一点都不在意,年轻的女孩撑起身子,用一种飨足的眼神望着她。 湿漉漉的,柔情蜜意的,如果不是嘴角挂着那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大概会很可爱吧。 “木姐姐,你刚刚好像突然有点激动,”她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轻描淡写,眼神无辜的凑到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的女人面前,顺着木颜的眼神望过去,了然道,“哦,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吗?我也很怀念,”她用讨要一颗糖果般的甜腻语气说,“可是,越想我就越生气,所以怎么办呢?” 木颜拧紧了眉头望着她,没有回答,捂着嘴的手却又加了几分力气。 因为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女孩手上的动作与说出的话语截然相反的坚定与凶狠,像撬开一只紧锁的箱子般将她打开。 随后便是充实的疼痛与隐秘的快乐。 安柠痴迷地望着女人的脸,她紧蹙的细眉。泛红的眼角,水雾弥漫的勾人眼眸,随着无声哭泣微微抽动的鼻子,以及那被发白指节遮蔽的薄唇。 柔白无瑕的皮肤向一张摊开的画卷,上面绘满了她的痕迹,使得原本如皎月般清冷不可接近的女人变成了她手下唾手可得的美梦。 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而她现在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得到冷情冷性女人的激烈反馈。 这实在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以至于她可以通过这种成就感,暂时将那些纷繁复杂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绪掩埋。 更何况……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同时又毫不留情地侵入。 “嗯!” 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女人发出了一声婉转的悲鸣,双瞳有一瞬的涣散,连捂着嘴的手都无力垂落下去。 第一次在光下看到如此的木颜,让她又一次确认。 在某些时候,她是很喜欢跟女人作对的。 木颜说停,她就偏不停下,木颜感到羞耻,她就偏要把原因挑开了说,木颜想要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她就偏要听到女人失控的声音。 原因无他,因为木颜实在太擅长伪装自己,而平日里她也不愿意总是步步紧逼。 现在想起来,她要是没那么听话的话,或许当年的事情还有转机。 都怪你,怪你的伪装,怪你的口是心非,怪你对你自己如此心狠手辣。 安柠在心里絮絮念着,吻上女人颤抖的薄唇,将那些淹没在唇舌间的美妙声音细细品尝。 她不能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还陷在之前的痛苦怨怼之中,因为她也跟着木颜沉入了一片火狱之中。 大脑虽然还能思考,但几乎要冲破胸腔跳出来的心脏已经昭示了理智的远去。 也怪我,怪我的懦弱,怪我的不够成熟,怪我没早点发现你的苦衷。 爱怜,愧疚,愤怒,埋怨种种情绪催促着她将木颜反复疼爱。 直到女人瘦弱的双臂像柔韧的苇草一样攀上她的肩紧紧缠绕,直到女人再没有余裕去遮掩自己的声音。 第202章 爱人之间,终究要谋得一个公平。 现在的木颜,跟她一样被情爱裹缠失控,明明受困于她,却还想向她寻求安慰。 所以她们之间暂时的公平了。 差不多了吧…… 安柠察觉到耳边木颜的声音越发微弱,抱着自己的手臂也有脱力的前兆。 她很肯定那不是女人的刻意示弱,而是实在没办法了。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从嘴角指尖的粘腻感和已经没有多少干净地方的床单上,也能推断出这场突兀拉锯的漫长。 她加快速度给了木颜一个解脱,然后趁着女人调整呼吸的空当凑到她耳边。 “求饶,木姐姐。” 耳边急促的呼吸疏忽一顿,她都能想象出女人错愕的表情。 但她并没有因此犹豫,而是威胁般的延续着自己的动作,希望木颜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已经撑不住了吧,那就求我。 在我面前,放弃那些无用的伪装。 木颜现在只感觉自己就跟个熊孩子被随意拆解又强行拼装的木偶,浑身上下酸麻疼痛,余韵却还阴魂不散的缠着她,叫她不得休息。 在安柠停手的那一刻,她很没出息在心里欢呼了一声。 她是真撑不住了,大脑和身体高负荷运转太久,都隐隐有崩溃之势。 可即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在听到安柠的那句话时,她还是一股心头火起。 蹬鼻子上脸,给点阳光就灿烂是吧。 她在整个过程中喊了无数次停这家伙都跟失聪了一样当没听见,把她折腾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让她求饶? 也不知道是人在疲惫的时候就容易暴躁,还是隐隐作痛的身体让她心情烦躁。 虽然身体还在因为安柠不安分的动作不受控制地颤抖,但木颜此刻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安柠可能以为她没听见,这次嘴都贴到她耳朵边了,柔软的唇瓣摩擦着耳垂,别样的心悸感。 “求我,木颜。” 求你个头。 木颜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猛地侧过头一口咬在身边人的唇上。 在安柠吃痛抽气的嘶声中,她总算找回了一点心理平衡,气息不稳却又恶狠狠地说。 “你有本事今天就把我zuosi在这……没本事就闭嘴!” 第81章 受不住了 木颜在一片迷蒙中听到潺潺的水流声, 不多时,温热的液体将她包裹,酸痛的肌肉得到了安抚,却又有更多的困倦随之涌上来。 她艰难地张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眼前的情景从模糊到清晰花费了十几秒之久。 她才发现自己正蜷缩在老宅装饰意义大于实际用途的窄小浴缸里, 小小的浴室被氤氲的热气充满, 围绕在身侧的水随着她的动作漾起层层波纹。 那不是她自己在动, 事实上她现在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欠奉,要不是坐在外面的安柠扶着, 她早就滑下去了。 安柠的状况比她好得多, 虽然衣服上有明显的撕扯痕迹, 但好歹还能勉强蔽体。 此时女孩脸上的亢奋已经褪去,眼中泛着淡淡的心疼与爱怜, 正一脸肃穆动作温柔地帮她清洗身体, 按摩肌肉。 现在又来装什么乖? 要不是眼睛累得不能完全睁开,木颜真想翻个大大的白眼。 最后还是如这家伙所愿了。 她固执嘴硬怕丢人,可不代表被折腾的意识模糊的她还能坚守底线。 目光滑过女孩丰润红唇上若隐若现的伤口, 不可明说的某处一阵幻痛, 木颜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赶紧移开目光。 天知道她因为这一口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灵魂遭遇前所未有的开拓会是什么后果,她现在算是身体力行的体会过了。 大概跟把一块豆腐丢尽铁片飞转的绞肉机里差不多, 顷刻间就变成一滩稀碎的烂泥。 昏沉的大脑被强制唤醒接受新的刺激, 内里的滚烫层层叠叠涌向皮肤,给还未完全冷静的身体又一次冲击。 整个人就像被丢进了烧得正旺的火焰里,除了逃跑再无暇他顾。 很难说她是哪方面先受不住还是一起投了降, 总之那会儿她脑袋里只剩下停下的念头, 跟着女孩的诱哄说了不少胡话。 “求求你……” “停下……” “受不住了……” 诸如此类, 让她一想起来就恨不得马上失忆的话语,在后半程中重复了无数次。 可惜投降的机会一瞬即逝,安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有虐待俘虏的癖好,硬是到她真得失去意识才停手。 好吧,就算是她先出言不逊,但也不必贯彻得这么彻底,她现在感觉自己跟死过一次也差不太多,甚至产生了一种再世为人的庆幸感。 某位哲人曾经说过,这档事的极致跟死亡一样美妙。 她只认同前半句,后面一半谁爱美妙自己去美妙,反正她很不美妙,除了想咬掉舌头,就是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安柠咬牙切齿。 “木姐姐,你醒啦?”正专注于给她洗澡的安柠总算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声音低沉而温柔,“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你还有脸问。 你应该问我现在除了脸哪里不疼。 木颜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横了猫哭耗子的家伙一眼,懒得跟她说话。 第203章 还有力气瞪自己,看来情况还好? 安柠不尴不尬地挠挠头,也不再逼女人说话,在对方滑如凝脂的皮肤上继续自己的清洗工作。 目光落在浴缸中荡漾的水面上,隔着热气和水波,依然能隐隐看到那白皙皮肤上的青紫痕迹。 好像有点过头了。 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脸颊又升起热度,安柠紧闭双眼才把那些绮念赶出脑袋。 她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被木颜的凄惨模样吓坏了,女人已经昏迷过去,身上还保留本来面目的地方也不多了,跟被恶狼猎食的驯鹿相差无几。 好在一通检查后发现女人只是单纯……被累晕过去的,那些痕迹虽然吓人,但没一个破皮见血的。 她刚松口气,就扯动了嘴上的伤口,疼得一个激灵。 好吧,见血的其实是她。 只能说木姐姐很勇敢,也很知道怎么惹人生气。 之前的记忆很清楚,清楚得她都不敢仔细回想,不然怕自己会禽兽到对昏迷之人出手。 但那些催生这场荒唐的激烈情绪却随着木颜的回应慢慢褪去,以至于她现在是生气也不怎么气得起来,难过也不怎么难过得下去,还有一点点愧疚不安。 两人一个不想说话,一个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浴室中只有水声回荡。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白龙马的欢快调子瞬间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被惊了一下的安柠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一看是自己妈妈打来的。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估计她妈实在等不住了,毕竟她跟木颜出门的时候还说会回去吃晚饭。 安柠一手扶着木颜,一手去按接通键,可被水泡久了的手指滑得厉害,从光滑的手机屏幕上飘过去好几次,也没成功接通。 那边的木颜似乎很乐意看她慌乱的模样,嘴角得意的勾了勾,然后在她略带谴责的求助眼神中,女人费力地趴在了浴缸边,借着浴缸坚实的边缘支撑住身体,终于把她另一只手解放了出来。 安柠顶着被女人乖巧模样萌得怦怦乱跳的心脏,随便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好歹接通了电话。 “嗯,没事,我跟木老师送洛小姐和辛慈回去,顺便在外面吃了顿饭,吃完太晚怕打扰到你们就在楼上住了,嗯,你们还没睡啊,木老师已经睡了,我一会回去拿点衣服。” 安柠跟电话那头的妈妈解释着,眼睛却自然而然地落在木颜身上。 女人被水打湿的乌黑长发凌乱的飘在水面上,苍白的面容被水雾蒸的嫩红,懒洋洋地趴在那,眯成一条细缝的黑眸斜睨着她,跟只不怀好意又懒得跟愚蠢人类计较的猫似的。 安柠看着她因为赌气鼓起的脸颊,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刚出炉热气腾腾软软呼呼的白馒头,于是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摩挲女人嫩滑的脸。 哼,撒谎不打草稿。 女孩覆着薄茧的手被水泡过后摸在脸上格外舒适,木颜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一边不自觉地抬起下巴好让她多摸一点,一边却又看着她面不改色的编瞎话心里十分不爽。 那感觉大概就跟你养了一只可爱且无害的小狗,养着养着发现它看你的眼神越来越不对,等被吃干抹净了才发现自己养得其实是头狼,自认倒霉归自认倒霉,但丢出去的脸却是怎么都捡不回来了。 尤其这头狼现在还当着她的面披狗皮。 虽然她也知道不能跟阿姨说实话,但这不妨碍她借此发难。 泡澡的这会她恢复了一点力气,趁着安柠说话正到关键处,微一侧头,叼住了那只湿漉漉的手。 “嘶!”安柠手上一疼,说到一半的话没了下文,那边她妈还在追问她怎么了。 她只能憨笑着说自己撞到椅子了,同时不满地看向阴了自己一把的木颜。 女人吐出她的手,挑衅地望着她,满眼都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得意。 温热的气息吹在牙印上热烫的痒,又是另一番折磨。 安柠说话得声音都抖了几分,赶紧交代完匆忙挂了电话,语气几分委屈几分谴责,“木姐姐……” “哼,怎么了?”女人轻哼一声,瞟了她一眼。 黑眸中的水意还未完全褪去,因此这一眼十分的风情万种。 安柠噎了一下,她好像还真没法把人怎么着。 做肯定是不能了,她得为木颜的身体考虑。 而除了这件事外她还真没什么拿捏女人的法子。 自己宠的,自己惯着。 最后她只能无奈地叹口气,爱怜的抚上女人的脸嘟囔道:“你也太记仇了。” “要说记仇我可比不上某人,”木颜也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故意的,放松了力气整张脸贴在她手上,还不忘阴阳怪气,“早就恢复记忆了还瞒着我,不就是生我气吗?”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安柠真有点上火,不甘示弱地瞪着她,“你瞒着我的事少吗?” 她话说得不客气,手上动作还是尽职尽责的温柔体贴。 “哼。”自知理亏的女人偏过头不看她,却还配合着她的动作抬手抬脚,好让她洗得更方便一点。 安柠的心又软下来,经此一事,两人总算把那些经年的旧伤挨个挖出来清算,虽然不免疼痛不免争执,但终究是解开了彼此的心结。 就像现在,嘴上针锋相对,心和身都向着对方。 第204章 木颜累得太狠,没等洗完澡就睡了过去,所以她不知道安柠是怎么把自己收拾干净,又是怎么跟叔叔阿姨解释她那撕得破烂的衣服的。 再睁眼时,只看见主卧雪白的天花板,眨了眨睡得酸痛的眼睛,她摸出手机,早上十点半。 饥饿感先于其他感觉苏醒,她跟安柠昨晚都没吃饭,又进行了那么长时间的体力活动,饿也正常。 木颜揉了揉肚子,毫不客气地一肘子杵在身后呼吸均匀的安柠身上,恶声恶气的好像欺负灰姑娘的恶毒后妈,“去做饭。” 也不怪她脾气坏,她现在某些地方隐隐作痛,始作俑者还睡得这么香,心理不平衡是肯定的。 “嗯?”安柠在睡梦中被人撞醒也不生气,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睁开眼睛。 入眼就是女人严肃的脸,她有点发怵,定睛一看,又被女人露在外面雪白脖颈精致锁骨上的痕迹晃花了眼。 睡意跟着惧意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脑子的不可明说。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就见怀里的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骤然凶狠。 “你还看!” 柔软的枕头摔在脸上,她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憋着笑朝门口蹿去,“不看了不看了!我去做饭!” 欸,现在不看有什么用,昨天都仔仔细细尝过了,非常美味。 女孩促狭地笑着,去给自己过于要脸的爱人做饭。 第82章 咬了一口? 等确认安柠真去做饭了, 木颜缩在床上生了会闷气,才慢腾腾地坐起来。 往下瞄了一眼,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还没消去的痕迹扎眼得厉害,她赶紧收回目光。 她身上穿着自己的丝绸睡裙, 床头摆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替换衣服, 应该都是安柠昨晚从楼下拿回来的, 最近因为筹备婚礼的事她没少在安家住, 自然有备用的衣服。 至于原来的衣服…… 她回忆了一下昨晚安柠衣服上那宛如刚打过群架般的撕扯痕迹,冷静地下了判断。 肯定是不能要了。 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昨晚自己睡过去之后安柠给她从里到外穿衣服的画面, 木颜脸上一阵滚烫, 抱着被子冷静了好一会, 才尝试挪动身体。 “嘶!”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某处随着动作骤然激烈的酸痛感还是让她打了个哆嗦, 皱起眉头。 刚才打得还是太轻了。 她沉默地反思了一会自己的心慈手软。 诚然她对疼痛的耐受力相当高, 但这种身体内部的隐秘痛感远比所谓的皮外伤更细碎磨人,偏偏她还会随着痛感想起导致疼痛的原因,简直是精神和□□上的双重攻击。 目光落在床边的拖鞋上, 木颜第一次感到什么叫近在咫尺又咫尺天涯。 她要是现在下床, 走起路来不会跟童话里的小人鱼跟巫婆交换完声音行走在陆地上的感觉一样吧? 真正的在刀尖上行走。 要不等安柠回来? 木颜一想起女孩清纯无辜的脸就牙痒痒, 睡就睡,睡得她几乎不能独立行走是什么禽兽行为。 人活一口气, 树活一张皮。 纠结片刻, 木颜还是决定自立自强,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继续下床。 结果脚还没挨到拖鞋, 安柠的声音突兀响起, “木姐姐, 早饭……” 木颜:“!” “呃,做好了。”安柠看着女人蹭得一下回到床上,五官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看了一眼拖鞋,又看向转头欣赏窗帘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模样的木颜,稍微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噗!” 然后她很没眼色的没憋住笑。 女人羞怒交加的眼神有如实质般射过来,她立刻收敛表情,嘴角抽搐着走到床前嗔怪道:“你想下床叫我就好了,我能听见的,不用勉强自己。” “哼,”女人脸颊憋得鼓鼓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还有脸说?” “是是是,怪我怪我。”安柠知道这时候再说什么是你自己要求的女人肯定会气得不理她,现在让木颜赶紧把早餐吃了才是头等大事,她也不跟女人多掰扯,干脆地认错,轻手轻脚地把不愿看她的人抱起来。 失重感让木颜下意识地伸手勾住安柠的颈子,转头就对上了女孩垂下的脸。 那张脸单看容貌依旧相当年轻,但眉宇间流露出的温柔宠溺却为她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有力的双臂稳固又不失小心的环抱着她,宛如这世上最安全的港湾。 她确实长大了,长大到能稳稳地抱住自己,不让自己再逃离。 木颜把头靠在女孩柔软的胸口,失序的心跳让她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 明明刚才还在生气,这会一看人家的脸就只顾着心动了。 什么善变的人类。 那张原本被木颜搬出来充当请柬写字台的小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牛奶和三明治。 “今天时间太晚了,来不及做其他的,中午给你做鲅鱼饺子。”女孩把她放在凳子上,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解释着,好像早餐不做四菜一汤犯法一般,又去卧室把拖鞋拎出来,蹲下身给她穿鞋。 木颜端着牛奶杯,低头看了一眼女孩毛绒绒的脑袋,一时间有种自己是欺压下人的地主老财的既视感。 自己这是被迫的,要怪也只能怪安柠…… 第205章 虽然心里理直气壮,但她说话语气却还是缓和了一点,“你不吃吗?” “我刚做得时候吃了一点,不饿,你快趁热吃。”女孩仰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之后的过程中,安柠就像个体贴入微的母亲照看还不能自己走路的孩子一样代劳了她的大部分事情,除了在试图帮她洗脸刷牙的时候被瞪回去了。 等再回到床上已经接近中午,木颜现在这个状态除了休息也没什么事能干,安柠倒是利索地换好了常服,准备去买菜,做饺子是个大工程,她现在就得开始做馅。 至于迫在眉睫的婚礼筹备工作……只能先放一放了,毕竟新娘才是最重要的。 “别费事了,你也来睡会,中午点外卖吧。”虽然气还没消,但木颜也觉得安柠这样马不停蹄太辛苦了一点,她没做过攻方不知道累不累,可知道安柠昨晚肯定很晚才睡。 “可是我想给你做饭啊,你难道不想吃我包得饺子吗?”安柠一脸理所当然的笑着看她。 关心你一下,撒什么娇?! 木颜被女孩那比七月艳阳还耀眼的笑容晃了心神,半天才嘟囔一句,“你倒勤快。” “所以麻烦木姐姐给打个五星好评吧!”安柠见她神色松动,乖觉地凑上来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木颜斜睨着闭着眼睛乖巧等待奖赏的女孩,嘴角微撇,仰起头靠过去。 脸颊感受到女人轻柔地呼吸,安柠心跳慢慢加快。 “啊!” 预想中的温软触感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潮湿温热又略带痛感的奇妙感觉。 安柠愣愣地捂住自己的脸颊,看着心满意足退开去的女人。 自己这是被咬了一口? “给你的五星好评,”木颜就跟只使坏成功的猫一样故作矜持又忍俊不禁地看着她,“满意吗?” 安柠除了委屈巴巴也没别的办法,“木姐姐……” “怎么了,你咬我那么多下,我还你一下你就不乐意了?”女人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说得对。”安柠认同地点点头,然后趁她不注意猛地低下头啄了一下她的脸颊,转身就跑,留下木颜一个人从目瞪口呆到咬牙切齿。 后面的几天时间,直到木颜身体完全恢复,两人持续进行着这种在彼此看来似乎针锋相对但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秀恩爱的切磋活动。 等安柠好不容易从温柔乡里挣扎出来,就被堆积如山的婚礼筹备工作打了个跟头。 她爸妈把她拎过去训了一顿,表示她这种说要自己准备又半途而废的行为非常不好,最后还是木颜出面才把她救出来。 可能是出于对她的同情也可能是不信任她的审美,女人最后还是接下了一部分工作——准备婚服和戒指。 临近婚期的时候,安柠接到了去试婚服的电话,令她惊奇的是电话那头不是木颜,而是倪将。 “她的设计图画得很漂亮,要是落在手艺一般的设计师手里,就是暴殄天物了,”车上眉目英气的女人笑得春风化雨,“正好我认识一名不错的设计师,现在成品出来还算完美。”言罢她看安柠还有几分疑惑,解释道,“她本来要自己接你去的,不过我实在是很想看她在婚礼上看到那件衣服的表情,就说服她让我代劳了。” 安柠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开始好奇到底有多好看,连倪将这种见多识广的大老板都有这种感想。 直到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才算是真得明白了倪将那句话的重量。 这张看了二十年再熟悉不过的脸,在婚纱的衬托下硬生生把她美到失神。 “我就说肯定很漂亮。”倪将看着她满意点头。 安柠不好意思的感谢着对方的帮忙,心里却想木姐姐肯定费了很多心思。 换回便服出门的时候,水蓝色的越野已经停在设计室外,木颜冲门口挥手的倪将点点头打了招呼,就带着安柠离开了。 “婚纱试得怎么样?”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好像那只是举手之劳。 “很合适,”安柠也想着到时候给她惊喜,就没细说,但又有些不甘心,半晌又加了一句,“我很喜欢。” “呵。”女人得意地轻笑一声,没有再问。 “这是去哪?”安柠看车辆行驶的方向既不是自己家也不是江景别院,好奇道。 “沉舟工作室。”木颜面色淡然,“你之前不是问我这边有什么人要邀请吗?就她们,顺便去看看戒指。” “啊?”安柠张大嘴巴,沉舟工作室是铁树先生的产业,那自己现在算是……去未婚妻的公司? “我要不要买点礼物什么的?”她一碰上跟木颜有关的事就容易紧张,生怕自己表现不好耽误了木颜在员工心里英明神武的形象。 “不用,”木颜答得很快,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复杂眼神看了她一眼,“你去她们就很开心了。” 直到走进沉舟工作室的大门,安柠才彻底领悟了木颜那句话的意思。 这个占据了市中心最繁华地段办公楼一整层的工作室跟它的主人气质完全相反,摆得随心所欲的工位上贴着花花绿绿的贴纸,整个办公室披红挂彩宛如婚礼现场,正对着门的墙壁上赫然贴着她跟木颜的巨幅海报,上面用精美的字体写着——欢迎柠檬树下莅临沉舟工作室指挥工作。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我的cp天下第一。 第206章 二十几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列成两队站在门口,每个人手上都挥舞着闪烁的光棒,有的头上还戴着柠檬树下的发箍,满脸青春洋溢的笑,“欢迎老板和老板夫人!” 这是什么粉丝见面会现场吗? 安柠脸上的表情从正经到震惊再到想笑又不敢笑,下意识地望向身旁脸跟自己一样被照得花花绿绿的女人。 看不出来木姐姐工作的时候还挺……活泼? 木颜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面无表情地回望,语气里几分无奈,“这是我第二次来,上次是一周前给她们戒指稿的时候。” 安柠恍然大悟,感情正是因为木姐姐没怎么管过这里,气氛才如此热烈。 “欢迎欢迎啊,我是木颜的大学舍友,也是这家工作室的经理,你叫我元紫就可以了。”一个年纪跟木颜相仿的女人越众而出,拦住其他跃跃欲试的女孩跟她握了手。 安柠认出她就是上次跟倪将一起去医院探病的人,知道她肯定也算是木颜的朋友,笑着点头,“元小姐好。” 元紫笑笑,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安柠茫然地看向木颜,发现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闪到了一边,接过一个女孩递过来的咖啡杯不紧不慢地喝着。 “呃……”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见两个工作室的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两盘隔离带,直接在她身边拉了个通道。 “来来来,想签名的排好队,合影的保持距离,不许上手啊,那可是老板夫人!”其中一个女孩从身后拿出大喇叭,跟粉丝见面会现场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一样冲其他人喊道。 安柠看了看杵到脸前的签名板,上面是柠檬树下的同人图,她跟木颜以二次元的形象亲得难舍难分,而举着签名板的女孩眼神宛如黑暗中的灯塔般闪着狂热的光。 那很明显不是只针对她,因为那张签名板上已经有一个木字了。 怎么感觉被算计了? 她再次看向木颜,女人嘴角挂着几分戏谑的笑,爱莫能助地说:“我上次来得时候已经经历过了。” 什么叫自己淋过雨就要撕烂别人的伞啊? 她给了女人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回身给那些排起队女孩签名。 木颜不屑地轻笑,等着就等着,反正我起不来了你伺候。 毕竟脸丢得多了也会产生抗性的。 等安柠好不容易签完名合完影,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婚戒。 小小的戒指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银色的主体上镶嵌着许多颗细碎的钻石,每一颗都被切成了星星的形状,在顶灯的照射下,璀璨的辉光像飞散开的群星一样溅射开来,引得人挪不开眼。 “很漂亮吧!这可是我们找了好几个大师才做出来的,老板的要求确实不太好实现,所幸不负所托。”安柠听着旁边女孩自得的介绍,目光却落在了旁边木颜的戒指上。 那是一枚说不出材质的黑色戒指,上面隐隐有碎光流动,就像寂静的夜空。 星与夜。 就算是安柠也能看懂这两枚戒指的意向。 她抬头对上女人幽深的黑瞳,里面流动着的淡淡爱意就像那枚戒指上的碎光。 “觉得怎么样?”木颜大概是很满意自己的设计,轻笑着看她。 “很好。”安柠合上盖子,冲她笑了笑,心里却想。 不是这样的。 你才不是黑夜。 离开的时候,安柠加了元紫的微信,给她发了条消息。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第83章 私奔(正文完结) 从工作室出来, 上了车,木颜见安柠在包里翻着什么,疑惑道:“你忘带东西了?” 安柠摇摇头,从背包里摸出一个钱夹, 抽出一张卡递到木颜面前。 木颜顺手接过, 仔细打量了一下, 发现那就是一张很普通的储蓄卡。 “工资卡啦, ”安柠好像有点受不了她以为这东西是什么重要物件的眼神,从她手里抽回那张卡, 放进她包里, 声音弱弱的,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东西,不过都快结婚了我也得有点表示, 密码是你生日。” 木颜:“……呵。” 她看着女孩不好意思又忍不住瞄自己的模样, 最后还是没忍住笑。 她倒是理解安柠此时的心情,以她们两人的关系,提这些多少有点多余。 但她并不讨厌, 只是笑着问, “你把卡给我了你花什么?” “我也有存款的。”安柠义正词严的澄清了自己不是月光族, 又在木颜戏谑的眼神望过来时低下了脑袋,嗫嚅道, “再说你又不会不管我。” “知道就好, ”难得小媳妇模样的女孩让木颜一阵神清气爽,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姐姐会努力工作养你的。” “我也会努力打比赛的!” 安柠那句辩白她全当没听见, 笑涔涔地启动了车子。 时间疏忽而过, 转眼就到了婚礼当天, 木颜早早就接到了安柠的电话,说让她在江景别院等着就行,其他的都不用管。 自己这算是嫁得那方? 木颜乐得自在,却又有几分介怀。 倒不是婚礼本身,而是她通过这件事联想到自己跟安柠在一起这么久,一次主动方也没做过,实在是有点丢人败兴。 买绳子应该提上日程了。 但她对安柠的安排确实没什么意见,陈英的婚礼已经让她深刻体会到了各方豪杰对这项活动的热情,安柠来接她她只用提前把洛羽收拾明白就万事大吉,她要是去接安柠,想越过七大姑八大姨构筑的坚固防线,恐怕就只能动用工作室那群战力超群的cp粉了。 第207章 省去了接亲的流程,她自然也不用换那繁复的古式婚服,只穿了条颜色相仿的长裙。 “木姐姐,我来接你啦!” 音箱中传来女孩元气满满的声音,木颜嘴角噙着笑打开门,眼皮微微一抬。 门外身材高挑的女孩穿了一身火红的机车服,手里还抱着一个红艳艳的头盔,头发有些凌乱,却笑得十分开怀。 “你这是?”她被眼前难得显出几分叛逆帅气的安柠惊了一下,还没等细问,女孩上前一把捞住她的腰把她扛在了肩上,顺手拉上了门。 她还没从骤然轻盈的失重感中回过神来,电梯一声叮铃,把她从肩上卸下来抱在怀里的安柠已经一手护着她的裙边蹿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 接亲的环节是省了,但这种兵荒马乱的紧迫感倒是还有。 “小姐?”大厅里的保安看两人这离奇的姿势,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拦住安柠。 结果还没靠近女孩半米之内,就被怀中女人干脆利落的一声,“结婚,让开!”喝退了,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冲出了大门。 现在的年轻人玩得真是花。 木颜被放在红色摩托车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后座上时才总算顾得上跟安柠说话,她也莫名紧张,声音带着变调的笑意,“你从哪搞来这么一身?” “摩托跟辛慈借的,”帅不过三秒的女孩挠挠头,眼睛粘在她身上,笑得很憨,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戴上头盔,“不过衣服和头盔都是我自己买得,本来想开车来接你的,可惜我没有驾照。” 她由衷的感谢大一时忽悠自己考摩托车驾照的学姐,不然今天的惊喜注定会成为第三人免费续杯的狗粮。 “抱紧我!走啦!”木颜穿上安柠给她准备的外套,戴上头盔,听见前面人的呼喊,笑着伸手环紧了她结实的腰。 女孩腰侧的衣服也暖暖的,不知是本身的温度还是被太阳晒得,木颜想要是自己现在没戴头盔,大概能闻见安柠身上阳光的味道。 摩托车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缓缓启动,从那粗壮排气管的出力状态看,安柠骑得并不快,但呼呼刮过身侧的风依旧让木颜感受到一点与开车不同的刺激感。 身前人身上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木颜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女孩头盔外飞扬的栗色卷发。 云城的冬天寒冷的中规中矩,她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冷。 明媚的阳光撒在两人身上,给女人鲜艳的裙角镀上一层华丽的金边。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阳光太好了吧。 到了酒店的两人没顾上说两句话,就被早就等候多时的元紫和洛羽拉进了不同的更衣室换衣服,准备后面的仪式。 “那家伙居然不许我堵门,说什么敢做多余的事就跟我真人pk,我像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洛羽一边给安柠上妆一边疯狂吐槽木颜不让她掺和接亲环节的无情,下手的力道让安柠闭紧了双眼,怀念木颜给自己上妆的温柔动作的同时十分怀疑洛羽是把对木姐姐的怨气报复到自己身上了。 “也不知道宁宁怎么安排的,连伴娘都不用吗?”黄露几人被安排在了二楼的朋友席,看着楼下灯光璀璨却又过于素净的舞台疑惑道。 “可能是因为她觉得木同学不喜欢吧,”隔壁桌的倪将转头笑道,“反正我是没想到有天还能参加木同学的婚礼。” 几人回想了一下木颜接亲时被围堵的僵硬模样都不禁点头。 “而且,”倪将望着下面的舞台轻声道,“相信我,你们应该也不会想当伴娘的。” “什么意思?”几人刚想细问,就听楼下一阵喧哗,低头一看,一个拖着长长裙摆的身影在礼仪小姐的搀扶下缓缓走上舞台。 几个人的呼吸不约而同的一滞,司仪嘹亮的宣告声还在耳边回荡。 “让我们欢迎此次婚礼的新娘之一——安柠小姐。” 黄露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那是……宁宁吗?” 其他人眼中也是同样的不可置信。 女孩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裙,露肩的设计勾勒出她良好的体态,头发规矩的盘起,稍显稚嫩的脸在精致妆容的衬托下终于酿出几分成熟的勾人韵味,她矜持的笑着,耳边的水蓝色宝石耳坠随着动作晃动,就像围观者们跟着跃动的心。 身后的裙摆上点缀着点点星光,像是把漫天星辰披在了身上,此刻她就是最夺目的女神。 所有人此刻都理解了舞台装潢的素净。 再华丽的装饰在这个美丽的人面前也只有黯然失色的份,安心做自己的陪衬反而不会让人感到违和。 卢临呆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这婚纱肯定很贵。” 陈英郑重地点点头,“宁宁不让你们去做伴娘是好意,这会谁杵在台上都碍眼。” “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台上的安柠接过司仪递来的话筒,笑得非常标准,但略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其他的环节就容我省去吧,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跟大家介绍我的爱人了。” 脚下的红毯一路延伸至远方,安柠直视着红毯的尽头。 女人本就美丽的脸今天格外美艳动人,她穿着跟安柠同样设计的婚纱,不同的是婚纱外层的布料是浅黑色的,缀在其上的碎光因而显得更加明显,像寂静黑夜中闪烁的晨星。 第208章 两人目光相对,女人的黑瞳微微颤动,眉眼弯起,一瞬间冰河融化,春雨降临。 安柠心脏剧烈跳动着,眼中只有女人的笑容,周围的一切都化为模糊的背景,再也不能影响她分毫。 她只能伸出手,向自己的爱人发出邀请。 女人像是受不了她的祈求眼神般垂下眼眸,提着裙摆向她奔来。 身后长长的裙摆在红毯上扑散开来,黑夜拥抱了群星。 安柠感受着怀中女人的温度,慢慢收紧手臂,就像抱住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台下的人一片寂静,没有一个起哄的,就连亢奋的司仪都悄不作声,似乎无人愿意打扰这对天造地设的壁人。 “我本来准备了很多话,”等这个漫长的拥抱结束,安柠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看着眼前女人艳绝人寰的脸,她那背得滚瓜烂熟的真情告白就像被大雨冲刷过后的地面,忘了个干干净净,好在她还能捧出一颗激跳不已的真心,不至于太过狼狈,“不过现在我只想说,木颜,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木颜看着女孩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绷得过紧的脸,听着她磕磕巴巴的表白。 明明都不是第一次求婚了,怎么还这么小心翼翼的。 她腹诽着,却笑意更深。 爱意像潮水一般涌上来将她淹没,她或许不如安柠那般激动得难以自持,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无穷无尽的信心。 陪着安柠一起走下去的信心,以及无论问多少次,都会坦然答复的信心。 她笑着将手放进女孩的温暖的掌心,又一次坚定的回答,“我愿意。” 当戒指被戴到手上的时候,她才注意到,那枚原本没有任何装饰的戒指上,多了一轮小小的圆月,并不突兀,却使得两枚戒指的象征意义顷刻倒转。 这是…… 她扬起眉毛,却只看见女孩疏忽靠近的脸。 小小的疑问被淹没在热切的吻中,她们在众人的注目中结为伴侣,生死不渝。 “宁宁,该敬酒了。”刘佳静笑着推开更衣室的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桌上留着一张卡片。——妈,我跟木姐姐去度蜜月了,敬酒的事,等我回来挨个上门道谢! 飞舞的字迹的后面画着个笑脸,从精致程度看,应该是木颜的手笔。 刘女士盯着那张卡片看了半晌,嘴张了又合,最后还是笑了。 这俩人居然私奔了。 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且不管婚礼那边如何鸡飞狗跳,三个小时后,木颜已经换上清凉的夏装,跟安柠漫步在异国夏夜的海边了。 微咸的海风抚过两人的发,海水冲刷着脚下细软的沙滩。 她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来描述自己一回到更衣室就被女孩催促着换衣服逃跑的心情。 但不妨碍她心情愉悦。 果然比起盛大的婚礼和众人的祝福,她还是更喜欢跟安柠单独呆着,哪怕不说话也好。 这次来得国家是个位于南半球的小国,人口稀少也不是什么旅游圣地,因此这个静寂的夏夜,她们两人得以承包了一整片海滩和将海滩染得雪白的清冷月光。 这地方倒是很适合养老,也不知道安柠是怎么找到的。 木颜看着身边女孩被月亮照得雪白的面容,她们俩妆都没来得及卸,把行李丢在酒店就匆匆来了这边。 很疯狂,跟她的风格不太搭,不过因为跟安柠一起,所以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 她微笑看向手上的戒指,最后还是开口,“你怎么会想到改设计的?” “嗯,”安柠沉吟片刻笑了笑,伸手指向空中高悬的明月,“因为从一开始你对我而言就像它一样,一直都是。” 我并非因同情愤慨而爱你,我爱你,是因为你本身就值得我爱。 星星并不向往黑夜,却沉迷于月亮的辉光难以自拔。 即使那轮月亮伤痕累累,一无所有,也值得她倾尽一生去追随。 木颜被女孩拉着朝月亮奔去,微凉的海水浸湿脚踝,沙滩上两人的足迹交缠不清,难分难舍。 亦如她们之后的人生。 第84章 番外一 异国的清晨气温适宜, 阳光并不能穿透厚重的窗帘,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酒店宽敞的床铺上,两个人相拥而眠,身材修长的女孩从背后揽着瘦弱女人的腰, 宛如守护秘宝的巨龙般牢牢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两人穿着同款的轻薄睡衣, 四肢交缠难分彼此。 窗外传来突兀的喧闹声, 夹杂着礼炮炸响的声音, 搅扰了静谧的晨曦。 被抱着的人舒展的眉头拧做一团,不愿从睡梦中醒来, 索性翻身把头埋进身后人怀里, 借着她的臂膀遮挡这突如其来的噪音。 安柠睡得正香, 突然感到怀中骤然一沉,鼻尖清甜的香气越发浓郁, 颈侧被柔滑的发丝蹭得发痒。 “嗯……”她意识昏沉, 却还是伸手轻拍女人瘦弱的肩膀以作安慰,逼迫着自己张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酒店颇具古意的雕花红木床头柜和被压出褶皱的雪白床单。 什么声音? 安柠皱眉望向窗外,紧紧拉着的窗帘缝隙中透出一丝微弱的晨光。 现在绝对不会超过早上八点。 安柠按着酸胀的眉心, 也顾不得再去细究外面的声音, 低头往怀里看去。 第209章 木颜整个人都快嵌进她怀里了, 这么看过去,只能看到女人乌黑的长发和长发遮掩下若隐若现的雪白后颈。 嫣红的齿痕如无瑕玉雕上的一道缺口, 格外引人注目。 安柠平稳的呼吸微微一顿, 脑中浮现出昨晚的缠绵,漆黑的房间,唇齿间细嫩的皮肉, 指尖的粘缠和女人似哭非哭的急促声音。 倒是驱散了大半睡意。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昨天两人上午忙婚礼, 下午舟车劳顿赶到这里, 又在海滩上转了一个多小时,回到酒店的时候就算是她也有些困乏。 可洞房花烛总是不能省的,她本来怜惜木颜辛苦,想温柔点,最后还是没忍住。 要怪也只能怪疲惫的女人过于坦诚的身体反应和迷蒙的呢喃太过勾人,搞得她明明也很累,却根本收不住手。 又是一声响亮的礼炮炸裂声,安柠赶忙抬手去捂木颜的耳朵。 怀中人却已经身体一震,自暴自弃般地推她一下,顺势挣出了怀抱。 “吵什么?”女人清凌凌的嗓音透着几分沙哑,却更加低沉动人,红肿的唇不满地抿着,双眸半睁不闭,眼尾勾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薄红,多一分艳俗,少一分冷淡。 安柠:“……” 她很想趁着这个美好的清晨再进行一场有益身心的活动,但招惹起床气未消的妻子显然并非明智之举,她可不想在度蜜月的第二天就被扫地出门。 按捺住内心的冲动,她伸手把女人遮眼的发丝往后梳了梳,温柔道:“可能是在举办活动吧,你要想睡再睡会,我去给你找耳塞。” “哼,算了。”木颜哼唧两声,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纤细的眉微微蹙起,湿漉漉的黑瞳中谴责地望向她,“都怪你,说好一次,你数数……” “呃,我去叫早餐!”安柠一阵心虚,手忙脚乱地滚下床。 她哪敢数,且不说光她能想起来的就不止三次,要真得一次一次掰扯清楚,她们今天就彻底不用出门了。 吃过早餐,两人穿戴整齐,出门去看把她们吵醒的罪魁祸首。 门外宽广的马路上洒满了礼炮轰出的彩条,清晨的阳光给整条路镀上一层梦幻的辉光,看上去就像童话中王子公主不染俗尘的婚礼现场。 路两边聚满了当地居民,每个人都衣着鲜艳,满脸笑容,期盼的眺望着远方。 “这是怎么回事?”安柠酒店旁有一群本国面孔的年轻人,走上前问道。 她的外语不算差,但也只限于听和写,说就有些马虎。 “哦,你们不知道啊?”那群人看穿着像是结伴出游的学生,一个热情的女孩解释道,“这是x国最著名的王室巡游日,每年这一天,王室成员们就会坐着马车走过每一条街道,据说还会选择幸运观众一起参加当晚的宴会。” 感情还真是王子公主要经过的道路啊。 安柠无语,这个地方是倪将告诉她的,说民风淳朴,人也不多,是个旅行的好去处。她当时在网上查过资料,知道这个国家还保留着古老的君主制,却没看到关于巡游日的信息。 “你看上去有点脸熟欸,啊!你不是那个,那个!”她刚想道谢,眼前的女生突然一脸惊讶地指着她,还往她身后望。 “谢谢啊!”安柠不等她说完,就拉着木颜的手钻到了另一边的人群中。 用膝盖想她也知道女生在找木颜,心里庆幸还好没让木姐姐去问,不然好好的蜜月再变成粉丝见面会可怎么办。 “呵,你慌什么?”身后传来女人的轻笑声,安柠转头就见一袭白裙的木颜戴着个墨镜,遮住了大半张引人注目的漂亮脸蛋,神色很是悠闲,倒真像个来度蜜月的普通游客。 当然是不想让别人打扰我们的蜜月旅行啊。 安柠用身体阻挡住人潮给木颜维持一个清净的角落,忿忿不平地嘟囔道:“要是被她们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反正这段时间我只想跟你在一块。” 木颜看着女孩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却又莫名感动。 她那如太阳般照耀八方的爱人难得表现出排外的情绪。 虽然不好,但一想到是因自己而起,就没什么不好了。 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可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蜜月啊。 安柠没等到木颜的回话,刚想回头看,背后就感到一阵柔软温热。 鼻子嗅到清甜的气息,女人身上的热度顺着薄薄的夏装渗进后背的皮肉,又化为一抹嫣红一路往上染上脸颊。 安柠愣愣地低头,看到腰上环着的雪白手臂才艰难理解了两人此时的姿势。 木颜的声音轻又软的吹在耳侧,“我也是这么想的。” 安柠浑身僵硬,费了好大劲控制住想回身吻她的冲动。 在这人潮拥挤的时候忘情拥吻太危险了。 木姐姐怎么突然这么大胆了? 木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身处这无人知晓她们名姓的异国街道,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自我束缚好像松垮了不少,她抱上去的时候可一点都没考虑所谓年长者的颜面。 安柠心里冒着粉红泡泡,回握住女人揽着自己腰的手臂,带着她往前挤。 远处隐隐传来隆重华丽的奏乐声,人群更加躁动,安柠极目远眺,身着统一军装,队列整齐的骑兵方阵后面有一架四匹白马拉动的敞篷马车,白底金边的马车在灿烂的晨光中缓慢行进,不似凡尘之物,上面端坐着的公主一袭雪白蓬松礼裙,也不似凡尘之人。 第210章 “哇!”安柠由衷的赞叹道,“真跟童话里的一样欸。” 木颜的评价则更为简单直接:“相当浮夸。” 还好旁边的人都不怎么懂外语。 安柠一边庆幸,一边避开因为马车临近而越发拥挤的人潮,往后退了两步。 她担心木颜看不到,在马车经过两人跟前的人群时一把把身后的女人捞了起来,举过头顶,让她能越过那攒动的人头欣赏巡游队伍。 “干什么?”可惜木颜并不领情,被她动作惊得低呼一声的女人反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放我下来。” 你刚才抱我的时候也没经过我允许啊? 安柠心里腹诽,脸上笑容却越发放肆。 她刚把木颜放下来,耳边嘈杂的声响突然小了不少。 嗯? 安柠朝人群望去,就见那个高大的白金马车停在她们面前,车上那位金发碧眼容貌甚美的公主正饶有兴趣地凝望着她们。 准确来说,是望着她身旁的木颜。 安柠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想拉着木颜离开却为时已晚。 那位公主伸出被手套包裹的修长手臂,轻轻地摆了摆,原本拥挤的人群就像收到命令的羊群一样朝两边散开,一时间通往马车的路边只剩下她们两人。 那公主的目光依旧不离木颜,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木姐姐……”身边人望着她们的目光皆是艳羡祝福,安柠却烦躁不安的攥紧了木颜的手,在这陌生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保护好木颜。 而且那个公主望向木颜的眼神,三分崇拜七分欣赏,让她很不舒服。 “没事,大庭广众的,她能把我们怎么样?”木颜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回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别担心。” 女人说完就拉着她朝满脸笑意的公主走去,单薄的背影此刻显得坚不可摧。 这一次,她挡在了安柠身前。 等走近了,那位公主似乎也感觉到了她们的不愉快,微微一笑挥退了想要上前检查两人有没有携带武器的卫兵,很客气地对木颜道。 “您是铁树老师吗?我很喜欢您的画,自己也有幸收藏了两幅,能邀请您作为今天巡游的嘉宾吗?” 安柠:“……” 戴着那么大的墨镜都能认出来,到底是什么铁杆粉丝啊? 她看向身旁的木颜,女人显然也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说辞,愣了几秒,才摘下墨镜,露出冷淡的双眸,语气一如既往的冷硬,口音标准的宛如听力考试,“请容我拒绝。” 此话一出,周围还算热烈的气氛骤然冷却,安柠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惊愕不满的眼神围观,看来这位公主在国内相当受欢迎,她咬紧牙关,开始寻摸一会从哪突围。 公主倒是没有生气,只是为难且疑惑的看着两人,“能告诉我原因吗?” “因为我是跟妻子一起来度蜜月的,我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这。” 女人的声音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被周边不善的眼神影响。 安柠愣愣地望过去,只看见木颜雕塑般精致美丽却又不可动摇的侧脸,女人平静地与公主对视着,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掌心湿热。 木颜到底是人,也会紧张。 可她不懈于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的情绪。 除了安柠。 安柠慌乱的心瞬间找到了支撑,她收敛表情挺直腰板,靠在木颜身边望向讶然无语的公主。 别的先不管,她可不能给木姐姐丢脸。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公主歉意地笑笑,打量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对两人道,“那我能邀请你们两位一起参加巡游吗?” 就算不情愿,安柠也得承认人家是好意,按现在的情况,要是公主扭头就走,恐怕这边的人群立刻就会展开对她们两人的声讨行动。 别说继续在这里度蜜月,能不能顺利脱身都是问题。 木颜大概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女人微微叹了口气,“荣幸之至。” 公主笑着点头,示意卫兵打开车门。 脚踏在钢铁阶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安柠切实的体会到这马车跟游乐场中旋转木马的区别。 “虽然很抱歉,不过还是请您跟我一起坐吧,不然大家会误以为今天的嘉宾还没有选出来。”公主对跟安柠一起坐在自己对面的木颜谦然一笑,请求道。 安柠下意识地望向木颜,女人细眉微蹙,不太高兴的样子。 但上都上了,总不能再跳下去,她今天穿得还是裙子。 所以她最后只是捏了捏安柠的手心,坐到了公主身旁,并用泾渭分明的距离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马车缓缓启动,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算不上和谐的插曲并没有扰乱整个巡游的过程,新的地方自有不明就里的热情民众,他们只知道自家的公主已经选出了今天的嘉宾,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车上的两个人都不是本国面孔,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有幸坐在公主身边的异国女人一脸别人欠她八百万的表情,但不妨碍他们为此欢呼致意。 漫天的彩带在头顶飞舞,礼炮声不断炸响,这宛如梦境的美好场景却并不能让安柠开心。 她看着对面的两人,虽然木颜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但那位公主还是会在跟民众致意的间隙笑着跟她搭话,女人间或也会给出两句简短的回应。 第211章 黑发黑瞳的木颜一袭简约的黑色及膝裙,跟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公主坐在一起丝毫不逊色,看上去倒也般配。 为什么自己不能跟木姐姐坐一块啊? 她的心像是被泡进了醋缸里,酸得发苦,根本不能用理性思考。 因为行进速度的缓慢,直到下午巡游才宣告结束,马车停在了恢弘宫殿前的草坪上,旁边停着款式几辆相同的马车,应该是其他的皇室成员乘坐的。 安柠先跳下了马车,把木颜也扶了下来,然后也不管还没下车的公主,拉着女人就往外走。 “请等一下,”公主挽留道,“可以请你们留下来参加今天的晚宴吗?我也想让我的朋友认识一下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铁树先生。” 凭什么啊?本来都想好了今天要和木姐姐去哪玩,现在全被搅合了。 安柠皱眉回头想直接拒绝,却见木颜望着公主,似乎在考虑她的提议。 难道木姐姐想参加吗? 安柠心中酸楚,却也不愿当着别人的面表露不满让木颜不好做,抿着嘴不说话了。 “可以,不过等晚宴结束后,你要帮我一个小忙。”木颜公事公办地说。 “没问题,您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公主开心的笑了。 安柠却像整个人被丢进了冰窖里。 木姐姐还真答应了…… 之后的午餐,参观皇宫,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看着那精美的装修心里想得却还是自己跟木颜被打扰了的蜜月。 还有那个公主对木颜的笑容。 木颜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好几次试图跟她搭话,但都被她别过脸去的动作强行打断了。 安柠自己闹着自己的脾气,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又舍不得说木颜,就只能自己憋着。 只是手还紧紧攥着女人的手不愿放开。 终于到了晚宴举办的时间,安柠被安排在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面前摆满了各式各样见都没怎么见过的异国佳肴,却没有一点食欲。 不远处,木颜被一群衣着华丽的宾客围着,看公主略显自得的表情大概是正在向朋友们介绍自己的偶像,不管是装的还是真心的,除了板着脸的木颜,在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真诚的笑。 我的妻子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这本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安柠收回目光,随便叉了几道菜塞进嘴里,机械的咀嚼着。 可我只是想跟她不被打扰的度过一生一次的蜜月,却跑了这么远也没能如愿。 女孩赌气般的端起旁边的杯子,将其中五颜六色的液体一饮而尽,隐隐尝到了一丝酒味。 她的意识昏沉了几分,没有停下自酌自饮的动作。 她需要麻痹自己,才能忍住冲过去把木颜拉回来的冲动。 木姐姐是个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她的保护。 至少现在,人群中的女人虽然表情算不上和谐友爱,但也没有表现得过于排斥。 眼皮越发沉重,安柠一手撑着脑袋,几分委屈地望着木颜的方向。 “哎呀,看我发现了什么?”头顶传来低沉磁性的女声,安柠艰难仰起头往上看,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好像是个穿着礼裙的女人。 “我不认识你。”她没心情跟人说话,结结巴巴的嘟囔了一句垂下脑袋。 “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女人并不介意她的失礼,自顾自地笑着说。 “你才是……”安柠生气地抬头想要怼她一句,“狗”字还没出口,就见对方伸到面前的手被另一只手攥住了。 “你想对我的妻子做什么?!”女人清冷的声音自身边响起,安柠猛地睁大眼睛,望向身旁“木姐姐!” 她眼前的木颜也是模糊一团,但她却能清晰地想象出女人此时的表情。 至少从那句咬牙切齿的“我的妻子”就能肯定女人相当不愉快。 安柠昏沉的脑子不剩下多少醋意,反而更担心木颜生气,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想要抱人却差点先栽下去,还好木颜捞了她一把,她便顺势挂在了女人身上,闻着那股熟悉的香味,连酒意都散了几分。 耳边的交谈声忽远忽近,白天那个公主似乎在跟木颜道歉,说这是她的姐姐,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这一切都跟安柠无关,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女人光滑细嫩的脖颈和将她面容掩埋的柔滑长发。 心像躲进安全屋一样安定下来,她收紧抱着女人的手臂,委屈地哼了一声,“回家……” 木颜说话的声音一顿,安柠听到女人轻轻的叹气声,温热的手掌拍着她的背,“现在就走。” 直到凉爽的夜风抚过身子,她打了个冷颤,终于清醒过来。 “这是……”她从木颜怀中抬起头,看到了满天璀璨的星辰。 高大的马车行驶在夜晚无人的街道上,白马的皮毛在星光下熠熠生辉,车轮碾过还未完全清扫的彩带,向酒店的方向奔去。 夜晚的意境与白天截然不同,如果说白天的喧嚣是众人的狂欢,那夜晚的静寂深沉就是独属于情人间的低语。 安柠茫然地望向身旁的木颜,女人似乎还在生气,抿着嘴皱着眉不看她,声音冷硬,“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嗯。”安柠讷讷地点头,心里想得却是原来木颜早就注意到了她在吃醋,原来女人参加那场晚宴前说得“小忙”就是借公主的马车。 第212章 她想着想着,眼前就再次模糊了。 这是她们结婚的第二天,木颜因为一场不是自己导致的风波,费尽心思地哄她。 她实在不该哭的。 可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哪有那么多因为所以可讲。 “你哭什么,”眼泪被温柔的擦去,女人的眼神几分生气几分心疼,深邃的黑瞳中只有她一人,“我都没哭呢,我就离开一会,你就把自己灌成那个样子,还差点被人占了便宜?” 她看见那女的想模安柠脑袋时头皮都炸了一下,没直接把人推一边去已经是尽力克制后的结果了。 安柠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木颜,女人的眉头紧紧皱着,薄唇抿成一条细线,不满地盯着她,似乎在说你不该说点什么吗? 她想自己巡游时的表情应该跟木颜现在的表情差不太多。 难怪女人费了那么大劲想要哄她。 那实在是,可爱的,又叫人放心不下的爱人啊。 她脸上泪痕尚在,却已经开心的笑了。 “你是小朋友吗?又哭又笑的……唔!” 她凑过去,将妻子将完未完的抱怨泯灭于唇齿之间。 女人的唇舌软甜,她却品道一股酸味。 好嘛,她俩今天都醋够了,姑且算扯平了吧。 第85章 番外二 “安, 祝贺你!”挤挤攘攘的聚会上,不断有选手走到坐在角落里的女人面前举杯道贺,他们语言不同,容貌各异, 但话语的内容出奇的一致。 被祝贺的对象是个东方面孔的年轻女人, 长着一张很有欺骗性的娃娃脸, 琉璃般剔透的浅棕色眸子与栗色卷发使她看上去柔软且毫无攻击性, 女人穿着一身棉质的白色运动服,就像一个误入成人聚会的大学生。 但在场众人并没有一个被她的外表欺骗, 因为这是庆祝国际羽球联赛顺利落幕的庆功宴, 参加的人都是羽毛球运动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都知道这个女人刚刚完成了一件值得写入圈内史册的壮举——最年轻的国际羽联赛女单冠军。 “谢谢。”安柠坐在这儿三十分钟举了不下几十次杯,还要跟别人解释自己喝不了酒, 脸上的笑容都有几分僵硬。 她看了眼手表, 现在是m国时间下午五点半,正是云城夜幕降临的时候。 差不多到时间了。 她对对面的教练说:“教练,我定了六点半的机票回云城, 现在就得走了, 你们慢慢吃。” “你这孩子, ”教练一脸不解,“知道的以为你拿了冠军, 不知道以为你打了联赛主席脑袋呢?又不是明天飞机票就不卖了, 赶这么急做什么?” 安柠不好意思的笑笑,刚想解释,就被身边小助理的嗤笑声打断了。 “哎呀, 教练您可别说了, ”年轻的女孩笑得十分诡秘, “这不是这次比赛木老师没跟着来嘛?这一打就是三个月,人家小妻妻分隔两地饱受相思之苦,现在肯定归心似箭啊。” “咳咳,小罗,别说了。”虽然人家说得都是实话,但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被挑开了说,安柠还是不免脸红。 说得跟她多粘木姐姐似的。 虽然是实话吧。 “呃……”教练看着对面面红耳赤垂头不语的安柠,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出发时的场面。 她早就知道自己带的选手有个名头甚大的艺术家妻子,但等真得见到那位铁树先生本人时还是被美到怀疑上天造人不公的地步。 但给她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并不是木颜出挑的长相,而是两人在机场分别时的场景。 跟着大部队往前走的安柠一步三回头,一会说要记得每天给她打电话,一会说要好好吃饭不要糊弄,一会说不许熬夜工作。 要不是飞机马上起飞,恐怕她能自己絮叨一个小时。 而那位据说脾气不怎么和善的铁树先生,耐心极佳的跟在安柠身后听完了全程,虽然顶了几句嘴,但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明显。 什么偶像剧场景,她都怀疑自己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恶毒后妈,正要拆散这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呢。 “有道理!”教练沉默半晌,果断认同了小助理的说法,反正异地而处,她要有运气得那样一个爱人,恐怕也舍不得跟她分开,她冲安柠比了个大拇指,“你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安柠谢过教练,立刻跟助理拿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悄咪咪地溜出了聚会现场,坐上了去机场的出租。 她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事后调侃了,只想赶紧回到木姐姐身边。 上了出租,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安柠的心跳得比决赛上场前还快。 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打开自己跟木颜的聊天框。 无数条视频通话,图片字句都证明了她这三个月过得有多难熬。 这是她跟木颜确定关系后,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而她一点也没感受到所谓妻妻间距离感的美好。 被训练和比赛搞得筋疲力尽时还能勉强克制,一旦稍有闲暇,她就会不自觉地开始回想木颜的一切。 女人那如初春枝头花蕊般细嫩的脸颊,幽邃不可窥探却总在望向她时漾出温柔波纹的黑瞳,微勾的薄唇,身上清甜馥郁的香气,清泉击石般动听的声音。 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口是心非,她的似怒似嗔。 很多时候她都感觉这是不是骤然分别产生的不适应感造成的错觉。 第213章 但又会在隔着小小的手机屏幕望见木颜时打消这一切念头。 才不是记忆的美化,木颜就是这么好,好到她打完决赛最开心的不是拿到冠军,而是终于可以回家了。 两人最后一段对话停留在聚会前。 最喜欢颜颜啦:木姐姐,参加完聚会我就回去。 my:不用那么急,你今天才打完决赛不累吗?休息好明天再回来。 收到这条消息时安柠心里升起一点不满。 难道木姐姐就不想自己吗? 结果还没开始闹别扭就收到了下一条信息。 my:不是不想你,是不想你太累,猫猫比心.gif。 嘴角的笑容瞬间放肆,安柠摸着脸欣赏了一会木颜难得的直球才回复。 最喜欢颜颜啦:我知道啦~小狗点头.gif。 知道归知道,不代表她就一定要听,反正今晚抱不到木颜她肯定睡不着。 飞机在云城机场降落,安柠一出机场门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都忘了,m国现在是初夏,云城却是初冬。 但她也没心思再去换衣服,跟助理一路小跑取了寄存在机场的车,直奔江景别院。 等车开到江景别院门口,已经是凌晨两点,舟车劳顿的安柠却没有一点困意,看着小区大门的灯光眼眶居然有些发热。 她总算回来了。 跟助理道了别,坐着值班保安的车到了楼门口,明明不差这几分钟,她却跟个赶车晚点的乘客一样硬是把行李箱拉出了风火轮的气势。 等到了那扇熟悉的大门前,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歇。 木姐姐应该已经睡了吧。 安柠把手按在门锁上,精密的指纹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 她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客厅的灯自动亮起。 如今的客厅跟她刚住进来时比拥挤了不少,书架上摆着她跟木颜买来打发时间的绘本,餐桌从原本的一人台变成了双人圆桌,电视是她买的,沙发是木颜挑的,非常舒适,她没事时喜欢坐在那复盘比赛。不远处新添置的置物架上摆着只毛绒绒的大型布偶猫,是去年她送木颜的生日礼物。 安柠深深吸了一口室内温热的空气,至今才算彻底安下心来。 她换了鞋,把行李箱随便一放,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门。 小夜灯昏黄的光照亮了临近床的一片区域,瘦弱的女人背对着门睡在床的一侧,看样子并没有被她的动作惊醒。 还给我留着位置呢。 安柠的心跳又开始慢慢加快,她跟木颜一起睡得时候一般是不留灯的。 看来木姐姐也没视频中表现得那么适应。 她走到床前蹲下身,木颜整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只留下几缕乌黑的长发散在外面。 鼻翼微微抽动,安柠嗅到那令自己魂牵梦萦的香气。 她着了魔般的伸手探进温暖的被窝里,摸到了女人细腻的脸颊。 “唔……”许是她的手还带着初冬料峭的寒意,床上的人发出一声不满地低哼,终于舍得从被窝里探出头,黑眸半睁不闭的瞥向她,继而疏忽睁大。 “你怎么……” 你可曾见过冰封的湖面颤动溶解的模样吗? 安柠不等她说完,垂首扼住那抹微张的薄唇。 她想得太久了,一刻也不想等。 久旱的干地寻得了迟来的春雨,自然不免百般讨好,仔细琢磨。 直到怀中人攥着她领口的手失却气力,直到女人的发出呼吸不畅的低哼。 她才恋恋不舍地退开,却又控制不住的轻啄对方细嫩的脸颊。 “你,你,可真是……”木颜这会已然彻底清醒,平复了一会呼吸才似笑似嗔地望向她。 她没说完后面的话,大概是想怪她又舍不得。 “我太想你了嘛~”安柠撒娇道。 “好了好了。”女人受不了她的目光般垂下眼,轻轻推她一把,“穿这么少也不怕冻着,快去洗澡!” 这是一句出于关心的催促,但在此时的安柠听来,却有别样的暧昧意味。 她的目光不自觉望向女人领口雪白的皮肤和精巧的锁骨,一时间心痒难耐。 “看什么?!”大概是她的眼神过于露骨,木颜跟个被狼盯上的羊羔一样蹭得一下缩进了被子里,警觉地望着她提醒道,“现在太晚了,明天……” “我去洗澡。”她不等女人把话说完起身就跑,她想木颜应该还是觉得她太累,想劝她消停点。 这她可不能答应,她哪消停的下来。 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安柠冲进卧室,关灭小夜灯,滚进被女人的体温暖热的被窝里,一把把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睡的女人拽进怀里。 “你……嗯!”不等木颜再说什么,她张口咬下。 齿间的脉搏颤动着向她表达主人的不安与躁动。 却只是将她本就不定的心弦撩动得乱七八糟。 她像个饿了很久的馋鬼,迫不及待地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着自己已经回到爱人身边。 用所能动用的一切,唇,齿,手,乃至四肢百骇。 木颜一开始还在勉力推拒,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但很快,女人就失却了反抗的力气,软绵绵地由她作为。 分别许久的爱人,总是不免更加渴求对方,无论是身还是心。 第214章 安柠有证据。 她发现今天的木颜要比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热切难耐。 就像她一样。 女人的身体像温热的海将她吞没,把她被分别折腾得摇摇欲坠的魂魄重新聚拢。 这种感觉新鲜又刺激。 她甘之如饴。 只是木颜的反应也过于诚实而直接,无论是勾缠住她脖颈的手臂,还是颤抖断续的声音,都是之前濒临崩溃时才能得到的反馈。 一次而已,女人就已经受不住般的抓住了她的手,语气中隐隐有哀求之意,“不行了,明天再……” 安柠知道她这不是作假,也不舍得真把她累坏了,欲求不满地停了手,嘟囔道:“你是不是又偷偷熬夜工作了?” 她跟木颜结婚以后,格外注意对方的生活健康,除了饮食起居方面的照看,也会拉着女人跟自己一起运动。 长久下来也算是成果喜人,木颜现在虽然跟她还是没法比,但体力也好了许多,今天这样绝对不正常。 “哼。”木颜缓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反驳了她,“就准你打比赛是吧,我也有事业的好吗?而且……”她话说到一半,赌气般的停了口,半晌才又说了一句,“抱我去洗澡。” 安柠见她累得说话声音都变了,也不再跟她计较,两人简单地清洗一下,好歹睡下了。 没吃饱归没吃饱,但当天晚上,抱着木颜的安柠还是睡了自己三个月以来最好的一觉。 第二天她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 谁啊? 安柠皱着眉摸出手机,本想直接按掉,但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睡意就散了大半。 “妈?” 那边刘女士的声音喜气洋洋,“宁宁,你今天就该回国了吧,正好今天是你生日,跟颜颜一块回来,蛋糕啥的都不用管,妈都准备好了。” “啊?哦。”安柠愣愣地应了一句,这些天她除了忙比赛就是想木颜,连日子都不怎么记,倒是把生日这茬忘得干净。 挂断电话,她看着身边坐起的女人,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你昨天就想说这事啊?” 木颜白她一眼,踹了她一脚,“是啊,毕竟我跟某些急色到把自己生日都忘了的人不一样。” 安柠:“……” 倒也不用这么直白。 安柠自然不好跟自己爸妈说自己昨晚就回来了,两人随便吃过早餐睡了个回笼觉,赶在中午饭点之前才假装风尘仆仆地回到瓷厂家属院。 安柠这些年打比赛赚了不少钱,本打算给父母换个更好的居所,但两人都说在这住惯了不想挪地方,她才作罢。 一开门,饭菜的香味铺面而来,不算宽敞的客厅中人影攒动,原本摆在旁边的餐桌已经移到了正中央,满桌佳肴中间摆着个三层的蛋糕,上面已经插上了25的数字蜡烛。 “宁宁,生日快乐!”各路亲朋好友见正主来了,拉响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炮,一时间彩带飞舞,更加热闹。 安柠一边道谢一边拉着木颜往里走,感觉回到了结婚收红包的日子。 不同的是经过了数年的磨合,木颜现在已经不那么怵她这一大家子欢聚一堂的场景了,女人甚至有心情跟着喊,“生日快乐欸~” 就是那拖长的尾音怎么听都透着点戏谑。 等众人都落了座,爸妈点亮了蜡烛,机灵的表弟表妹按灭了屋里的灯。 “快快快,许愿!” 安柠扫视了一圈围在餐桌旁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祝福的笑容,在摇动的烛火下显得格外温馨。 她侧目去看木颜,女人微笑着冲她眨眨眼,薄唇微动,无声的说:“看我干嘛?快许愿。” 好嘛。 她只能笑着扣紧双手,低下头,怀抱着填满整个心脏的幸福感,默许自己的愿望。 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一场生日宴从中午吃到晚上方算宾主尽欢,安柠跟木颜告别了爸妈,走在云城初冬微凉的街道上。 “哎,今天真开心。”安柠跟没骨头一样挂在女人身上,她作为今天的主角,不免被吆喝着喝了两杯酒,不过她现在酒量也见长,其实还不至于没力气走路。 她就是想粘着木颜而已。 “呵,看你这个样子。”女人嘴上不留情,手也很不客气的捏了捏她的脸,“一会能认得家门在哪吗?” 她微凉的手贴在脸上很是舒服,安柠索性凑过去蹭蹭她的脸,“我不认得没关系,反正有你在嘛。” 话是这么说,等真坐上车,看到木颜开车的方向不是江景别院,她还是有些疑惑,“不回家吗?” “不回,找个地方把你扔了。”驾驶座上的女人得意的笑着。 “你才舍不得呢。”安柠挑眉,非常自信的怼了回去。 车停在临近城中心的一座装修别致的建筑旁,这栋乳白色的建筑并没有亮灯,跟旁边灯火明亮的街道格格不入。 “星星美术馆?”安柠眯着眼睛,念出了门头上的字。 她被酒意熏得几分昏沉的脑子中灵光乍现,想起今天木颜还没有送她生日礼物。 “下车。”女人瞥了她一眼,似乎也不打算多做解释,自己开门下了车。 安柠赶忙跟上。 厚重的大门在木颜刷过卡后缓缓向两侧敞开,冷空气夹杂着刚装修不久的气味铺面而来,美术馆里的灯自动亮起。 第215章 女孩浅棕色的眼眸被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占据。 “这,这是!”她站在门前,竟不敢迈步。 眼前的美术馆内部装饰跟那些高贵冰冷的美术馆截然不同,每一扇墙壁上都色彩鲜艳,却一点都不凌乱,而是相得益彰的共同构筑出一个叫人宛如身陷梦中的美丽世界。 脚下的地砖和头顶的天花板则截然不同,渐变的黑蓝色中裹藏着一颗颗明亮的星,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行走在银河之上。 木颜很满意她的表情,笑着欣赏了一分钟才拉起她的手,“走了,去拆生日礼物。” 跟着女人走进美术馆曲折蜿蜒的走廊,安柠就被其中更加珍贵的宝藏攫去了心神。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幅画,跟墙壁上的色彩相映成趣。 第一幅画是两个女孩一起奔跑在阳光下,小的那个笑得开怀,大的那个笑得矜持。 第二幅画是大地裂开了一条缝隙,不可见底的深渊要将大的女孩吞没,小的那个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愿放开。 第三幅画是大的女孩松开了手,独自沉入黑暗。 第四幅画是女孩独自在狂风暴雨中奔走,直到无力倒地。 第五幅画是一颗星星,拽着破碎的身体,用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女孩的脸。 第六幅画是苏醒的女孩跟着星星的光,从黑暗走向了光明。 第七幅画是阳光下,星星化作一个高挑的身影,将女孩抱在怀里。 第八幅话是盛大的婚礼,两个女孩在众人的见证下许下誓言,永不分离。 第九幅…… 第十幅…… 每一幅画,安柠都能在脑中找到相关的记忆。 那是她与木颜的过去与现在,美好的,或者不那么美好的。 直到最后一幅画。 是意气风发的女孩披着队旗手捧奖杯站在领奖台上的画面,画的右下角写了一行小字。 “恭喜夺冠,祝25岁生日快乐。” 她讷讷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一时间浑身颤抖,又想哭又想笑。 木颜歪着头打量着她,自得地笑着,“25岁生日快乐,你是这里的第一位游客,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安柠冥思苦想了半天,才苦巴巴地望着她,“我怎么才能回报你呢?” 这话是她的真心话,也证明她确实感动到了极点,以至于慌不择路地说出“回报”二字。 我要怎么疼你,怎么对你好,才能报偿你这如星空般深邃又无穷无尽的爱呢? 可木颜只是笑,她像一个耐心的老师面对领悟力不够的学生一样无奈的摇摇头,往前走了一步。 “傻瓜,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我这么辛苦,你确实得给点报酬。”女人故作为难的微蹙眉头,随后又笑起来,点点自己的脸颊,“亲一下,就算你回报我了。” 安柠终于还是笑了,她低下头,勾住女人的下巴,虔诚又缱绻地说:“遵命。” “我让你亲脸!唔……” 第86章 番外三 “学姐, 请问明德楼怎么走啊?”和佳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攥着一堆传单,满头大汗地问道。 她是今年云大体育系的新生,正赶着去明德楼报道, 但她天生方向感模糊, 在学校里兜了一大圈, 收获了一把各个社团招新的传单, 愣是没找到地方在哪,只能硬着头皮跟走在她前面身材高挑的女生问路。 被问的人一脸啼笑皆非地转过头, 指着自己的脸, “你问我?” “是, 是。”和佳结巴了两句,一方面是因为被女生的语气, 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长相。 女生长着一张很可爱的娃娃脸, 穿着浅蓝色的运动卫衣和及膝短裤,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腿,白色的棒球帽下的栗色卷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宛如流金, 圆圆的眸子中闪着点不可思议。 这个打扮八成是体育系的, 自己问她有什么不对吗? 难道不是学姐, 是跟自己一样的新生? 也不像啊,她没拿行李, 而且虽然对方的面孔看上去非常年轻, 但周身那种沉稳的气质却跟路边形色匆匆一脸学生气的新生们截然不同。 “好,”女生见她尴尬,理解的笑了笑, “正好我没事, 我送你过去吧。”边说边接过和佳手中的行李, 自顾自地往前走。 和佳赶忙跟上,心里一边感激一边又有些雀跃。 毕竟大学是自由的天堂,也是少年人春心萌动的好时候。 可她那颗春心也就持续到女生把她送到报道处为止。 报道处的工作人员一见女生就笑道:“安教练,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啊?” 安……教练? 和佳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光从外表上看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对方没管她,微笑着跟工作人员说:“路上遇见一个新生找不到地方,我就送过来了,你们辛苦啦。” 说完她冲和佳点点头,径自离开了。 和佳直到她走出门,工作人员催着自己报到才回过神来,“那个,她是学校的教练吗?” 她有些不敢置信,要知道云城大学体育学院是国内著名的体育院校,能在这里当教练的多半是在国际比赛上拿过不少奖项的退役选手,那个女人跟她想象中教练的形象相去甚远,也太年轻了一点。 工作人员的表情比她还夸张,就像在看一个没上过网的史前人类,“你不知道安柠吗?” 第216章 此话一出,和佳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练得不是羽毛球,平日里也不怎么关注网络上的信息,但安柠这个人她是知道的。 虽然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名字往往是跟另一个名字一起出现的。 年轻人有几个没听说过柠檬树下的爱情故事呢? 据传安柠与她的妻子,那位著名的铁树先生感情甚笃,甚至有人笑言:两人这十数年里秀的恩爱足以载入体育圈和绘画圈史册了。 什么比赛完冲到观众席激情拥吻,什么专门为你建造的美术馆让全世界见证我们的爱情,什么时不时就世界各地旅行形影不离。 和佳捧着自己碎了一地的少女春心出了门,正好看见安柠站在门口打电话,女人脸上洋溢着跟之前面对她时截然不同的甜蜜笑容,看上去显得更小了。 “好啦,我知道啦~一会就回去,mua!”那一句话要带三个波浪号的甜腻语气,像极了恋爱中的少女。 和佳默默地转过头,泪流满面。 开学第一天就要吃狗粮是什么人间疾苦! 安柠三十岁那年,成功把羽毛球职业选手生涯中的重要奖项拿了个遍,完成了大满贯成就的她宣布退役,云城羽球部想要重金聘请她做俱乐部教练,但安柠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教练任务相对轻松的云城大学。 当俱乐部教练要经常带着选手们出去打比赛,而她在之前的数年里已经受够了因为比赛跟木颜两地分离的苦,现在职业生涯也算是有了交代,只想天天跟亲亲老婆腻歪在一起。 比安柠本人更开心的她留在云城大学的可能是云大艺术系的院长陈峰,因为他在接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写了一篇言辞恳切的聘请书,借着学校给安柠开入职庆祝会的时候双手递给了跟着她一起来的木颜。 于是他终于在快要退休的年纪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把如今的画坛泰斗铁树先生划入了云大艺院的教授行列,虽然只是挂着头衔的名誉教授,虽然木颜上课与否全凭心情,但也是了不得的壮举了。 梦大艺院的院长对他这种借着人情关系挖墙脚的行为非常不满,两个加起来一百来岁的男人差点在之后的画联聚会上打起来,直到木颜同意也在梦大挂个名,这事才算翻篇。 只能说跟安柠在一起久了,木颜那颗不怎么管别人死活的心也有了软化的趋势,看不得两个老人激情互殴的场面。 等安柠确定入职云大后,两人在云大附近的小区又置办了一套房产,方便上下班。 木颜依旧跟从前一样不怎么喜欢出门,不过会在安柠有课的时候拎着准备好的便当去体育学院找她一起吃饭。 结婚这么多年,她也耳濡目染的学了些安柠的厨艺,只是在安柠有空的时候永远用不上,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安柠还是没改掉喜欢把她当小孩照看的毛病。 每当木颜来找安柠的时候,那些在安柠面前皮得不行,称姐道妹的学生们都会表现得异常乖巧,训练也不用催了,问题也不问了,在整个过程中除了打球的声音没一个说话的。 安柠对此颇为不解,曾经问过学生们,你们就那么怕木教授吗? 学生甲神色严肃:我那不是怕,我那是尊敬,教练不瞒你说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画家来着,后来发现太难了,真得太难了。 安柠:辛苦你了。 学生乙神色戚戚:相信我,教练,虽然在你面前的木教授非常……和蔼可亲,但一跟她目光交汇我就想打哆嗦,就是那种血脉压制你懂吧? 安柠:不是特别懂。 学生丙热泪盈眶:谢邀,人在体院,磕到昏迷。 安柠:……你打羽毛球该不会就是为了方便自己磕cp吧? 在木颜有心情上课的时候,她也会去艺术系那边接女人下班,从那边学生的反应就能明显看出两个系的整体氛围差异。 艺术系的学生通常不会对她的到来表现出过多的反应,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当着木颜的面不敢,但安柠总能在下课进教室给木颜提包的时候感受到上百道打量的目光。 然后过不了多久,柠檬树下的超话里就会涌现一批质量极高的同人图。 木颜对此表示:还是课后作业留的太少了。并把其中画得比较差的记下来,打算等下次上课时挨个清算。 但学生们乐此不疲,前赴后继。 安柠只能感慨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活力。 两人在寒暑假时会去世界各地旅行,安柠专门买了个好相机给木颜拍照,木颜单独的照片她自己存起来做成相册慢慢欣赏,合照则发到微博上引得评论区一片鬼哭狼嚎。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她的职业生涯登顶后宣告结束,木颜却声名日隆,女人在跟她在一起创作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只是再也不像从前一样只描绘痛苦,画作中充满了阳光,美景以及她。 对此艺术界褒贬不一,有一些特别喜欢挑刺的人说铁树因为陷在温柔乡中失却了自己独有的色彩,已经泯然众人也。 当然也只是极少数,因为只要不是心存芥蒂,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铁树的画作依旧充斥着丰沛的感情,人到底是趋光生物,这点从星星美术馆每个周末都会售罄的门票就可窥知一二。 木颜原本懒得理那些人,直到有一次一个批评家的长篇小作文上了热搜,主角还是她,对方从各个角度论证了苦难对一个艺术家的重要性,以她为反面教材告诉众人美人乡是英雄冢,顺便把安柠刻画成了一个吃软饭的小娇妻。 第217章 木颜转了那篇小作文,只配了一个表情包。 表情包上是一部著名宫斗剧中的人物,配文——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安柠那天看着那条微博笑到锤床,这表情包还是她发给木颜的。 女人在一旁看她笑得差不多了才没好气的凑过来缩进她怀里,不冷不热道:“小娇妻,伺候朕就寝了。” “得嘞。”安柠顾不上再笑,赶着伺候去了。 安柠至今依然致力于提升木颜的身体素质,有时候女人来找时就会拉着木颜打两把球。 对此学生们的评价出奇的一致:教练你这已经不是放水了,是泄洪。 每个球都准确的落在木教授走两步就能够到的地方,还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道是多么可怕的控制力啊。 你的职业水准就用来哄老婆运动是吧? 还有后半句她们没敢说,木教授接不住球时匆忙跑到对场帮忙捡球的自家教练真得好像一条叼飞盘的猎犬啊。 被她们救助的赵童确实如福利院老师所言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领养家庭,女孩前两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梦大的金融系,那年暑假安柠收到了她寄来的明信片。 上面的女孩笑得很恣意,过去的伤痕被时间淡化,她确实如安柠所想的过上了美好的人生。 明信片的背后只有一句话——谢谢你们。 上面盖了个小小的印章,是一只小鸟展翅飞翔的模样。 安柠把明信片给木颜看了,女人沉默了一会,笑了一下说:“这很好。” 云城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安柠在这度过了三十五年春秋,但依旧如年少时那般期待着每一个明天,跟木颜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像是泡在柔软的棉花糖里,惬意而甜蜜。 春天的时候,她们也跟寻常人家一样出去踏青,只是踏的距离有点远,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一般都会跑到国外的私营园林。 安柠喜欢一头扑进草丛里,等木颜受不了她的埋汰样子准备来把她挖出来数落的时候把女人也拽下来感受大自然的美好。 最后两人互相望着沾了一头碎草的对方忍俊不禁。 夏天的时候安柠会自己在家做牛奶雪糕,不加过多调料的雪糕绵密柔软,很容易化,她还好,木颜那个体面的吃法,往往吃到一半,就得找个杯子接着。不过大部分时候不用那么麻烦,她几口就能把剩下的吃光,顺便舔干净女人沾了雪糕汁的手指,要是木颜不踹她,她还能再吃点别的。 秋天的时候她们喜欢在小区的楼顶看晚霞,安柠会搬两个躺椅上去,两人一人一杯热茶,吹着凉爽的秋风,聊今天遇到的趣事。 冬天是安柠最喜欢的季节,因为那个时候除了可以打雪仗,还可以跟木颜戴着自己妈妈织得同款大红围脖招摇过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则仗着两人都遮挡的够严实,揽住女人的肩头扬起下巴。 看什么看,没见过恩爱妻妻吗? 虽然都很喜欢,但比起白天,安柠还是更喜欢夜晚。 白天的木颜有许多种身份,被许多人敬仰,而夜晚的木颜,是只属于她一人神明。 女人不假辞色的面具在细致的爱抚中褪去,化为勾魂摄魄的热切纠缠。 所谓七年之痒根本不存在,十五年过去了,她依旧热衷于用最本能的方式确认木颜是如此的需要她。 她亦如此。 三十五岁生日那天,安柠许下的愿望依旧简单明了。 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希望我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直到时光将我们的肉身泯灭,我们的名字也将镌刻在一起,永不分别。 第87章 番外四 安柠出生在一个初冬的夜晚, 那年木颜七岁。 木颜的妈妈木青与安柠的妈妈刘佳静是从小一个院里长大的好友,成年后,成绩比较好且于绘画方面颇有天分的木青去了外地上大学,而早早辍学的刘佳静在家门口的一家超市当了售货员。 所谓世俗意义上的差距没有使二人的感情疏远, 两人依旧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后来木青大学毕业, 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 带着大学里交到的男友,回到了故乡云城。 木青是个爱恨都很热烈的性子, 彼时正跟男友谈得火热的她几乎是以当时人们不太能接受的速度结了婚, 并且更迅速的有了孩子。 刘佳静没能劝住陷入情网的好友, 只能在木青坐月子的时候请了假,帮着木青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丈夫照看她。 木颜从出生起就是个过于沉默的孩子, 很少哭, 以至于刘佳静总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病。 但她又长得实在好看,是刘佳静见过最惹人怜爱的婴儿。 她抱着襁褓里的木颜,总是忍不住笑着逗她。 婴儿瞪着又黑又亮的眼睛, 打量着面前怪相百出的大人。 嘴往下撇, 似乎想哭, 但忍住了。 “哎,我闺女以后要有颜颜一半好看, 我就心满意足了。”刘佳静对正你侬我侬的小夫妻感叹道。 木青的丈夫笑着, “要是是个男孩更好,正好结个娃娃亲。” 刘佳静点头,“也是, 我咋就没想到呢, 也省得颜颜嫁到别家受委屈, 我家孩子你们放心,敢欺负颜颜我就打断他的腿!” 木青笑着摇摇头,“我觉得还是女孩好,当一辈子好姐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第218章 其他两人都觉得她这话别扭,只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没有人知道当时的木青到底是因为生孩子太辛苦情绪不太稳定,还是敏感的她已经对之后的故事有了隐隐的预感。 总之这句话算得上一语成谶。 木青的婚姻结束的就像开始时一样迅速而热烈,两个因为所谓的艺术家间的共鸣而选择结合的年轻人,无论是从精神还是物质,都没有做好为人父母共度一生的准备。 在大大小小的吵了无数架之后,木青的丈夫离开了云城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只留下身心受创的木青和四岁多的木颜。 木青的手因为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摧残,变得不再稳当,她的画笔也无法再画出鲜艳的颜色。 她觉得画中每一朵盛放的花,都在嘲笑烂在地上的自己。 一个原本算得上前途光明的画家就此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失去收入来源的木青在刘佳静的帮助下卖掉了自己的房子,搬回自己跟刘佳静一起长大的老城区瓷厂家属院,低价买下了刘佳静楼上的房子。 那时刘佳静刚刚结婚,结婚对象是瓷厂的工人安亚军,也是她一起长大的朋友,父母催婚催得紧,两人就凑合在一起过了。 两人都是开朗活泼的个性,婚后生活也算得上融洽,刘佳静没事就往楼上跑,跟自己不愿出门的好友说说话,对自己的干女儿木颜更是多加照看,简直比木青更像她妈。安亚军跟木青不太熟,但毕竟小时候在一个院里,也听说过她坎坷的身世和不幸的经历,淳朴如他没嫌麻烦,还很支持妻子的做法。 刘佳静生下安柠后,几乎不会主动出门的木青带着木颜一起去了医院。 瓷厂附近的医院常常人满为患,白色的狭窄走廊两侧支着病床,病房里安顿不下的病人歪七扭八地躺着,人群聚集的味道和消毒水味掺在一起,叫人本能的想吐。 木颜跟着母亲推开那扇掉漆的病房门,看见总是风风火火的刘阿姨靠在床头,很虚弱的样子。 她那时候就想生孩子大概不是什么好事情。 刘佳静见木青来了,笑着嗔怪她,“你来就来,搞这么隆重干啥,又带孩子又拿东西的,我再歇两天就回去了。” 木青放下手里的补品,走到床边拉住刘佳静的手,常年郁郁的脸上显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想说什么眼圈却红了。 刘佳静赶忙给她拿纸巾,“别哭别哭,我这顺生,可没你那时候受罪,这会都不咋疼了。” 两个大人在那边说话,木颜的目光却落在安亚军身旁的小木床上。 “颜颜想看看妹妹吗?”安亚军注意到她的眼神,笑着从床上抱起一个小小的襁褓。 木颜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男人的臂膀中,淡黄色的小被子把婴儿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色的小脸,她眼睛紧闭,睡得很香。 她好小啊。 木颜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婴儿的脸蛋,温暖又柔软。 “这回也算是遂了你的意,是个女孩,以后颜颜就有伴了。” 那边两个大人总算把注意力放回了自家的小孩身上。 “孩子名字取好了吗?”木青打量了一会婴儿的脸,“看这五官,把你俩的优点都结合起来了,以后肯定好看。” “你少糊弄人,这会跟猴一样能看出啥?”刘佳静替自己女儿谦虚了一把,但脸上的笑却又灿烂了几分,“早就取好了,就叫安柠,柠檬的柠,又别致又有彩头,小名就叫宁宁。” “好名字。”木青轻轻推了木颜一把,要她离安柠更近一些,“以后要多照看妹妹。” 木颜没有回答,因为她觉得自己做不到。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小的婴孩跟幼儿园里那些嘲笑自己不说话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她是一个过于封闭也过于沉闷的孩子,对她而言,一个新生的,无法理解的生命跟自己产生联系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最后在母亲的催促下,她也只是又伸出手摸了摸孩子软糯的脸,什么也没有说。 跟木颜相反,安柠从婴儿时期就展现出了自己过于强悍的交流能力,她也很少哭,但就算对着婴儿床上挂着的旋转玩具,都能“啊啊啊啊”的叫着自娱自乐半天。 那时刚上小学的木颜在刘佳静家吃饭写作业,刘佳静夫妇都有事的时候,就让她帮忙看一会安柠,哭了就叫他们。 木颜觉得安柠很吵,又自觉自己没什么让人安静的资格,毕竟她现在写作业的地方都是安柠未来的卧室。 她只能站起来走到婴儿床旁,试图用眼神让婴儿明白这会她该睡觉了。 “啊,啊。”很明显安柠不明白,但看到木颜那一刻她确实安静了许多,婴儿浅棕色的眼睛眨啊眨,片刻嘴巴张大,发出一声响亮的哼声,圆圆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她在笑吗? 木颜点了点婴儿的鼻子,迟疑地商量道“你能不能……睡觉啊?” 安柠更高兴了,伸出两只小手,抓着她的手就往嘴里塞。 刘佳静推开卧室们,就见自己干女儿一只手在作业本上奋笔疾书,另一只手被旁边婴儿床上的婴儿拽着玩,上面还残留着口水的痕迹。 亲女儿高兴地手舞足蹈,干女儿一脸你随便吧的无奈表情。 场面很和谐很友爱,还很安静。 第219章 之后的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木颜已经习惯了在自己写作业的时候身旁不时传来安柠各种语气的啊啊声,并且能比较准确的判断她是饿了还是无聊。 而安柠则格外喜欢木颜,从她学会爬之后,就会在木颜写作业的时候爬到她脚边,拽拽她的裤脚。 木颜看她,婴儿圆圆的小脸上洋溢着纯净无害的笑容,还挥了挥手里的玩具。 木颜叹气,艰难地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在两腿间的凳子上。 她继续写,安柠靠在她怀里玩玩具,时不时盯着她游走的笔锋看一会,再啊啊两声,不知道在说什么。 安柠学说话那段时间,木颜被老师推选去参加省里的小学生绘画大赛,她从小成绩就好,长得又精致漂亮,看上去还有些弱不禁风,再加上沉默寡言,基本上是老师最偏爱的那款好学生。 而她的母亲虽然在照顾她生活起居这方面有心无力,在绘画这方面却给予了她最正规而严格的教导,加上遗传自基因的天赋,木颜从小就展现出了过人的绘画水平。 比赛持续了两周,最后木颜拿了冠军,市里与有荣焉,特意用戴着大红花的车将她送到了家门口。 院里的邻居啧啧称奇,说真是虎母无犬女。 虎女一言不发地下车,一言不发地看着老师跟下来迎接自己的刘阿姨一顿狂夸,一言不发地走到刘阿姨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意思是能不能赶紧回去。 这两周对她而言只有画画的时候时高兴的,每当从画具间抬起头看见周围陌生的环境不认识的人,或者半夜惊醒看见陌生的天花板,木颜就有点喘不过气,颁奖的时候更是如此,要不是她能忍,估计已经当场晕过去了。 木颜脚步飞快地爬着楼梯,对身后刘阿姨让她小心别摔着的关心充耳不闻,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归心似箭的感觉。 熟悉的防盗门虚掩着,木颜喘着气拉开,正对上不远处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着的小孩。 小孩一头栗色的小卷毛,圆脸圆眼,穿着厚厚的粉色棉衣,整个人都圆圆的,看上去可爱极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安柠。 她艰难的往木颜的方向迈了一步,差点摔倒,自己却毫不在意,只是笑着冲背着画板的女孩伸出手。 “姐……姐姐……抱,抱抱!” 木颜愣愣地往前走了两步,抱住了还走得不甚稳当的安柠。 小孩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叫,整个扑在她怀里。 那是两人一起经历的第二个冬天,小小的孩子身上带着屋里的暖意和淡淡的奶香味,轻而易举地就将木颜跌宕不安了两周的灵魂抚慰平整。 那一天开始,安柠被木颜划进了自己的人生里。 对于刚刚开始记事的安柠而言,木颜是跟动画片中仙女一样的存在。 长得漂亮,不苟言笑,坐着写作业的脊背也挺得笔直,长长的睫毛半遮住无波的黑瞳,明明长得很柔弱,却一副不可接近的样子,跟其他同年龄段的孩子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安柠从小就精力过人,一刻也闲不住,整天在家里和院子里上蹿下跳,连邻居家养的哈士奇见了她都是夹着尾巴落荒而逃,要不是因为现在腿还比较短,刘佳静已经追不上她了。 但这样的安柠,却能在木颜写作业的时候搬个小板凳坐在她身边,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直到沉浸在作业里的木颜收好本子,才发现自己身旁坐着个小豆丁,两手托腮,一双浅棕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 木颜:“……” 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女孩薄而浅淡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对她而言,在必要之外主动跟别人说句话,比画十幅素描都要艰难。 而安柠却已经心跳加速。 姐姐看我了! 姐姐眼睛真好看! 她主动开了口,“姐姐作业写完了吗?” 对面的女孩轻轻点头。 安柠心中一阵欢呼。 一下从凳子上蹦起来,拉着木颜就往客厅走。 “姐姐等我一下!”她把木颜按在沙发上,又跑进卧室吭哧吭哧地拖出自己的玩具箱。 木颜看着安柠从里面拿出旋转的钓鱼玩具,五颜六色的卡片,一整盒的轨道汽车,还有丢了鞋子头发凌乱面容似曾相识但很明显不是正版的娃娃…… 很快玩具就铺满了茶几上所有空余的地方。 这就是小孩常玩的东西吗? 她在心里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的玩具,发现只有颜料和画笔的记忆。 安柠一脸为难的在自己的玩具王国中挑选了许久,最后还是端着自己最喜欢的钓鱼玩具放到了木颜面前。 所谓钓鱼玩具,其实就是一个直径接近三十厘米高约5厘米的塑料圆盘,里面有大大小小的孔洞,孔洞里放着五颜六色的塑料小鱼,越大的鱼分数就越高。 打开开关后,鱼会被下面的机关顶起,张开活动的嘴,而玩得人要在规定的时间内用配套的鱼竿勾上来尽可能多的鱼。 选择这个玩具,安柠也有自己的用意,小孩想向心目中漂亮温柔的姐姐展示下自己的能力。 这可是她玩得最好的玩具,连她爸也常常在这里折戟沉沙。 她迫不及待地跟木颜讲清了规则,打开了开关。 第220章 然后差点被剃了光头。 一局还没结束,玩具中已经空空如也,木颜那一侧堆满了大大小小色彩各异的塑料鱼,而安柠这边只有两条小得可怜的鱼。 想要玩好这个玩具,需要注意力集中,手稳当。 这对从小画一幅画就是两个小时不挪地方还得自己端调色盘的木颜而言,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专业对口。 从小就没玩过玩具的木颜居然从这简陋的玩具中感受到一点竞技的乐趣。 而原本有些失落的安柠在看见木颜嘴角浅淡的笑意后,心中的不悦一扫而空。 她笑了哎! 姐姐开心就好,输赢什么的,她家属院小霸王才不在意,大不了多赢爸爸几次。 那天两人玩了许久,刘佳静把饭端出来就见平时拉都拉不住的女儿乖乖地坐在小板凳跟干女儿玩游戏,不禁在心中腹诽。 真是一物降一物,多动症配闷葫芦。 时间倏忽而过,很快安柠就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 作为一个从小自由过了火的皮猴,一开始她还不知道那个地方的险恶,开学第一天早上,还开心的背着自己新买的花书包绕着木颜转了好几圈。 木颜嘴上没说话,心里也为安柠高兴,对她而言幼儿园是个好地方,能学到很多新知识,熟悉了之后只要不跟别人多说话也算的上安宁。 安柠的快乐一直持续到她因为上课说话被老师罚站之后。 木颜第二天到安柠家吃早餐的时候,刚推开门就听见一声声嘶力竭的抗议,“我不去!!!” 已经穿戴整齐的安柠两只手死死的抱着茶几腿,跟只树袋熊似的,小脸通红,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她爸妈一脸无奈的站在一旁,显然是劝说未果。 “你不去幼儿园以后干啥?放羊吗?”刘阿姨又气又笑地问。 “放羊就放羊,你现在去给我买一只,以后牛叔叔溜大灰我溜羊!”安柠比她还理直气壮。 木颜:“……” 她记得大灰好像是楼下那只整天刨土的哈士奇。 “嘶!”刘佳静只觉得脑壳疼,转头看见门口站着地木颜,立刻选择告状,“颜颜,你看看你看看你妹妹,上一天学就成这样了,你赶紧劝劝她!” 木颜:“……” 她哪会劝人,但事已至此,也不好转头就走,只能走到茶几旁边蹲下,直视着女孩含泪的眸子。 “你为什么不想去?” 安柠见木颜来,已经自觉丢脸的松开了抱着茶几的手,她妈昨天可是说过,木姐姐上幼儿园的时候可乖了,从不哭闹,甚至能自己下楼等校车。 不愧是她的偶像。 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刚才还能仗着父母的疼爱耍耍脾气,这会被自己的憧憬对象一问,却是彻底的理亏词穷,半天了才嗫嚅道:“老师训我,不该上课说话……” 上课说话本来就不对吧? 面前的小孩眉眼低垂,小嘴紧紧抿着,泪水这会已经站在了睫毛上,肉嘟嘟的小脸微微颤动着,显然是在强忍泪意,扎成两个小马尾的栗色卷发跟着一起抖,头发细软,像小猫抖动的耳朵。 木颜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说那句话,即使它是对的。 “这个给你。” 她想了想,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便签本,拿出彩笔在上面快速地勾勒出一个小猫的图案,把本子递给垂着脑袋的小孩。 对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飞快地接了过去。 便签本地第一页上,是一只线条简单,但憨态可居的小猫咪,正悠闲地舔着爪子,看上去可爱极了。 “好可爱!这是送给我的吗?”安柠瞪大了眼睛,眼里的泪已经消失不见,满眼欢喜地看着木颜。 被小孩亮晶晶的眼睛这么盯着,木颜有些不自在,好在她也习惯了,还能把话继续往下说,“嗯,它叫……学习猫,你去上学,上课不要说话,以后我每天都给你画一张不一样的,好吗?” “好!就这么说定了!拉钩拉钩!”她话音还未落,像是怕她反悔似的,安柠一叠声的答应下来,拉起她的手飞快地拉钩盖章后扭头就跑。 等木颜转头去看,小孩已经背着书包跑到了门口,拽住了安叔叔的衣角,“爸爸快走,一会儿迟到了!” “还是你有办法啊。”刘佳静一副老怀甚慰的语气拍着木颜的肩膀。 木颜则怔怔地望着小孩蹦跳着冲出门的背影。 有那么喜欢吗? 她不解,但心底却升起一丝自己也不了然的喜悦。 从那天以后,安柠没有因为上课说话再被老师训过,而木颜也如约定般每天都给她画一只不一样的“学习猫”。 安柠在幼儿园的经历跟木颜恰恰相反,因为太活泼不受老师待见,在同学中却有着很高的人气,她所在的班级有不少瓷厂工人家的孩子,大家本来就是一个院子里玩大的,现在上了一个班,感情更是亲厚,刘佳静去接她放学的时候往往都能顺便接回几个楼上楼下左邻右舍家的小孩,那些小孩往往到了门口还恋恋不舍。 这是木颜绝对无法挑战的经历,甚至让她对安柠产生了一丝敬意。 一个小孩要怎么才能做到同时跟三个小孩说话,还不让任何一个人的话掉到地上呢? 木颜不理解,毕竟如果可以,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第221章 安柠性格开朗活泼,长得又可爱,在同学中风评很好,刘佳静本来颇为自得,以为女儿会维持着全班最好人缘的名头升上小学。 可惜只要交流的多了,就免不了摩擦。 那天她正哼着歌在厨房择菜,想着晚上包水饺吃,就接到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对方语气无奈,“是刘女士吗?麻烦您来园里一趟,你家安柠跟别人打架了。” “你说啥?!” 刘佳静脑子一蒙,随即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家女儿那张人见人爱的无害笑脸。 安柠虽然从小就爱玩,但可从来没跟人动过手,也绝不是没事找事的性子。 刘佳静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是自家女儿被欺负了奋起反抗。 她连手上沾的土都没洗就火急火燎地冲出了家门,直奔小区对面的幼儿园,满脑子都是自家小孩委屈的哭脸,一时间不免着急上火。 结果等她风驰电掣地冲进老师办公室,只看见年轻的班主任老师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一副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安柠就站在她身旁,看上去倒是没受伤,就是眼圈泛红,原本死死地瞪着对面脸上青了好几块的还在哭哭啼啼的小胖子。 小胖子旁边站着一个表情看上去不太友好的中年女人,正一边安抚小胖子一边不耐烦地看向门口。 见安柠没事,刘佳静松了口气,班主任跟见了救星似的站起来,“刘女士……” 她还没开口,那个中年女人就向前跨了一大步,怒道:“就你女儿把我儿子打成这样的?” 刘佳静见对方很有冲上来跟自己干架的意思,赶紧摆手,“等会等会,我先问问咋回事,实在不行咱俩再打。” 言罢走到还在那对小胖子怒目而视的自家女儿面前,“你打了人家?” “是……”安柠一见刘佳静,原本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话音都带上了哭腔。 “欸,你这小姑娘下手这么狠还有脸哭?”小胖子的妈妈不依不饶。 刘佳静抱着安柠瞪向她,毫不示弱,“能不能听孩子把话说完?!” 被妈妈的怀抱包裹,安柠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小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已经破烂不堪的便签本,“他把我的猫猫本撕坏了!” 刘佳静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木颜给安柠的便签本,安柠乖乖上了那么久的学,已经快攒了一本“小猫”了,现在被人一把撕了,不气疯才怪。 那边小胖子的妈妈却像抓住了把柄似的,提高了声音,“哎呦,我以为是多大的冤仇呢,就为了一个小破本子把同学打成这样,你们家这家教够可以的。” 刘佳静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冷笑道,“你儿子的医药费我包了,这个本子你是不是也得赔?” 对方以为她这是认怂了,哼了一声,“赔就赔,一个破本子能值多少钱?” “本子是不值钱,上面的画值钱,”刘佳静从女儿手里拿过半张便签纸,指着上面的小猫咪说,“这可是全省小学生绘画大赛的冠军亲笔画的,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看奖杯,就按一张二十,这本子至少有50页,你先拿一千块出来,我去给你孩子看看脸,免得他整天脸皮那么厚,乱撕同学的东西。” “你!”女人刚想发火,却见刘佳静也是脸上带怒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又听她话说得结实,生怕自己真得赔那么多,一时间气势就弱了。 “两位家长听我说一句,”班主任此时终于擦着满头的汗加入战局,“这件事确实是小刚不对,但柠柠直接上手也太过了点,好在小刚伤得也不太严重,我请两位来主要是为了把误会解释清楚。孩子间有摩擦是常有的事,我刚才也都处罚过他们了,剩下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咱就别太较真了。” 刘佳静和中年女人都面有不满,但班主任说得也确实中肯,只能都不情不愿的应下。 刘佳静牵着安柠的手出了幼儿园大门,往马路对面的家属院走,路上小小的孩子依旧在一抽一抽的哭。 “唉,别哭了,大不了妈妈请木姐姐再给你画一本。”刘佳静拉了拉她的手商量道。 安柠猛地抬头,眼睛中满是兴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她嘟囔道,“不要麻烦她,是我自己没看好。” 震惊于女儿突如其来的善解人意的刘佳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对别的人要有对你木姐姐这么讲理就好了,那小胖子是欠揍,你下手也太狠了,那鼻青脸肿的估计得好几天才能消下去。” 她虽然心里赞许女儿的敢于反击,但嘴上自然不能夸她打得好,打架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没想到安柠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他活该!” 刘佳静;“……行行行,反正老师罚得不是我。” 安柠:“哼!”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迎着逐渐昏暗的天色,走进了老旧的家属院。 木颜觉得安柠今天有些不对劲。 以往女孩都是早早写完作业守在自己身边,今天却一直在她的小桌子旁写到晚饭开始。 而且平时吃饭时总是叽叽喳喳的跟她分享今日趣事的小孩今天也安静的吓人,一言不发地扒完了碗里的饭,起身就往房间走。 临进房间前,那小小的身影微微侧头,飞快地瞄了木颜一眼,逃也似的关上了门。 很多时候,小孩自以为隐秘的情绪,在年长一些的人看来,有种掩饰拙劣的幼稚。 第222章 木颜:“……我吃饱了。” 她在刘阿姨宛若实质的求助眼神中起身往房间走,心情就像两千多年前易水河畔那位壮士。 安柠的卧室是在刘佳静夫妇布置婚房时就规划好的,彼时还年轻的两人很是自娱自乐的把自己的审美强加给了未来的孩子。 十几平的小卧室墙壁上贴着可爱的粉红色卡通墙纸,头上的大灯是暖黄色,床和桌子是很亮眼的蓝色,以至于早木颜每次进来都觉得这个房间色彩饱和到扎眼睛。 本就面积不大的卧室,在放下了床,衣柜和一大一小两张书桌后显得有些逼仄。 木颜刚打开房门,就见坐在书桌前的小孩飞快地擦了擦眼泪,抿着嘴一脸“别问我我很好”。 木颜为难而认真地组织了下措辞,这可是她第一次过问别人的私事,虽然对方只有4岁。 “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方便跟我说说吗?” 她不问还好,一问小孩刚刚胡乱抹去的眼泪瞬间又盈满了眼眶,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在安柠断续委屈的讲述中,木颜好不容易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动。 毕竟没有哪个画师会不喜欢自己的作品被人看重,即使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只能算涂鸦。 眼看安柠的眼泪就要泡花好不容易抄得课文,心有不忍的木颜把椅子转了过来,从旁边抽了两张湿巾轻轻地擦去女孩脸上的泪水。 孩子的脸又软又烫,大大的眼睛哭得肿起,看上去可怜又可爱,叫人心跟着软软的疼。 木颜一直自觉自己是个不太关心别人的人,但此刻却也不自觉地软下声音,“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我再给你画一本,不要哭了好不好?” 托她柔声安慰的福,安柠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孩子小小的身体一头撞进木颜怀里,无声的眼泪浸湿了她的衣服,木颜说不出什么哄人的话,只能有些呆滞地抬起手,抚上小孩柔软的头发。 被另一个生命拥抱的感觉很奇妙,尤其是对方那么幼小,那么脆弱,那么稚嫩,那么温暖,那么柔软。 那么的全然信任着自己。 木颜第一次,有了迫切地,想要为别人做点什么的冲动。 比如像现在,为了哄好一个哭泣的小孩,再画一本小猫的涂鸦。 第88章 番外五 时间像风一样流过, 不着痕迹,却又真切地把岁月随着呼吸融进每一个生命的骨子里。 转眼间,安柠到了升小学的年纪,虽然有些舍不得幼儿园的好友, 但想到能跟木颜在一个学校上学, 兴奋与激动便盖过了离别的伤感。 开学前一天, 夏季的热意还未完全散去, 安柠跟几个朋友在院里一直玩到傍晚,直到她妈在楼上一声怒吼。 “安柠, 玩疯了是吧, 赶紧回来吃饭!” “来了来了~”跑得一身汗的安柠擦了擦脸上的汗, 笑着应道。 作别了朋友,安柠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跨, 不知是得益于她父母都还算高挑的身材还是她自己的热爱运动, 安柠的个子跟翠竹抽节似的往上蹿,虽然也还在正常的范畴,但长手长脚, 身材匀称的她站在一众还没发个的同学里, 已经很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拉开自家大门, 一股肉香扑面而来,安柠深吸一口气表情陶醉, “妈, 今天啥好日子啊,吃排骨?” 正端着冒着热气的酱焖排骨往餐桌上放的刘佳静瞪了她一眼,“还能是啥日子?你看看你这个样子, 去哪个土堆里打滚了?” “嘿嘿嘿, 哪有那么夸张?”安柠笑嘻嘻地蹭过去想亲她一口, 被嫌弃地拍开了。 “赶紧去冲一下,去喊颜颜吃饭。” “木姐姐回来了?!”这下安柠那原本就亮得眼睛都快能发光了,直接冲到洗手间里飞快地冲了个澡,连头发也顾不上擦,穿着背心大裤衩,提拉着拖鞋,跟只落水狗一样留下一路水迹直扑楼上。 木颜这个暑假受邀参加了市里组织的绘画夏令营,安柠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见到她了。 她一边噔噔噔的往楼上冲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会见面要跟木颜说什么,是先跟说她游乐园的蹦床很好玩下次一起去,还是先跟她说自己抓到很漂亮的蝴蝶做成了标本可以送给她。 其实她最想说得是——木姐姐我想你了,但临到嘴边又不太敢。 她是个不吝啬表达喜欢的孩子,唯独对木颜,她本能的觉得不该如此放肆。 那时的她还不能准确的形容那种——“想靠近又畏惧拒绝”的感情。 但那天她也没能说出任何一句早就准备好的再会语。 还没等走到木颜家门口,安柠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激烈的响声,像是花瓶摔在地上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见里面传来木阿姨的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画不好呢?!这个颜色该是这样的吗?你的眼睛是摆设吗?” 对安柠而言,刚才那声巨响并不可怕,但随后而来的训斥,却像冬天细碎的雪落进了脖领子里,让她心中生起一种本能的畏惧。 那是小孩特有的,对疯狂宣泄情绪的大人的畏惧。 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这样对安柠说过话,所以她一时间被吓得僵在当场,兴奋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跟木阿姨见过的面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印象中对方是个沉默而柔弱的女人,长得跟木姐姐有一点像,看上去比妈妈瘦弱得多。 第223章 她怎么也想象不出那样一个女人是怎么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的。 但随即,一种更可怕的猜想闯进了她的脑子里。 木阿姨在骂谁? 脑海里浮现出木颜平静的脸和瘦弱的背影,原本占领内心的畏惧被一股更加剧烈的担忧彻底驱赶。 僵在原地的双腿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安柠一步跨到门前,小小的拳头狠狠砸在结实的防盗门上。 “木姐姐!木姐姐!”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听不到回应安柠更加着急,一边拍一边喊。 “木姐姐,你在吗?听到应一声!” 过了两分钟,还是没人回应,就在安柠急得想跑下楼找妈妈来得时候,面前的防盗门吱呀一声朝外打开,正好撞在她身上,好在对方力道不大,她随着开门的方向往后退了一步,终于看清了开门的人。 黑发及肩的少女穿着一条印着浅金色花朵的白色无袖长裙,身姿柔弱,苍白柔美的脸上,幽邃的眼眸黑白分明,她的眉眼微微垂着,嘴唇轻抿,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就像油画上完美无缺的虚构少女,美得让人心生憧憬,却又缺乏生机,叫人产生距离感。 “木姐姐……”安柠喃喃道,眼睛在她身上来回看着,想要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木颜像是没注意到她的不安似的随手关上身后的门,望着女孩瞪大的双眼,“怎么了?” 而此时安柠终于确认了木颜完好无损,她鼻子一酸,不知怎么眼泪就下来了,胡乱擦了一把,“没事就好,我还以为……” 木颜看着眼前流泪的女孩,想去掏纸给她擦眼泪,却发现自己没有口袋,想要哄她又觉得说什么都会让她哭得更厉害,只能这么干站着,直到对方情绪恢复,笑着对她说,“我妈让我喊你吃饭。” 安柠牵着木颜的手往楼下走,对方的手比她大一些,很软却很凉,指节处有硬硬的茧。她没有提刚才屋里发生的事,她觉得好像无论自己怎么问都会让木姐姐更为难。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身后的人轻轻地拽了一下她的手。 安柠听见木颜低低的声音,像是叹息,“不要告诉刘阿姨。” “嗯。”她没有回头。 最后这场原本应该阖家欢乐的开学聚餐气氛算不上愉快,安亚军上夜班在厂里没回来,饭桌上两个小的沉默着啃排骨,刘佳静左看看右看看,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也没有多问,只是不停的给木颜夹菜,让她多吃点。 吃完晚饭,木颜在安柠的要求下陪她玩了一会,直到到了睡觉的时间,安柠还没有一点想要收起玩具的意思,木颜停下了动作,“我该回去了。” 还在不停翻腾着玩具的小孩手上一顿,片刻后才抬起头,剔透的浅棕色眼睛带着一丝惊慌与不解,嘴上却尽量伪装的若无其事,“你能留下来陪我吗?我不想自己一个人睡。” 这是个拙劣的谎言,安柠从四岁起就自己一个人睡了,从来没有怕过。 她只是不想自己回去而已。 木颜望着女孩担忧的眼睛,说不上是感动还是愧疚。 对于母亲的精神问题,她和刘阿姨都已经习以为常,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如何悲惨,她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怨天尤人。 但眼前的孩子,却是第一个真心实意为她担心的人。 明明自己比她大那么多,还要她来操心,真是够没用的。 少女嘴角牵起一抹僵硬的浅笑,此时的她终于不再像个完美无缺的画中人,而像个拙劣模仿着人类表情的精致人偶,她轻轻摸了摸女孩细软的头发,语气温柔,“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安柠最后还是没能留下木颜,甚至连要送她到楼上的要求都被对方平静的拒绝了。 木颜从外面关上了防盗门,安柠站在门口站了很久,跟只被人扔掉的幼犬似得。 刘佳静踢拉着拖鞋走过来,拍了她脑袋一下,“别看了,再看门都瞪出洞了,赶紧睡觉去,明天还得上学。” 安柠默默往自己屋里走了两步,又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母亲,终于还是没忍住,“妈,我想让木姐姐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木阿姨她……” “我知道,”刘佳静打断了女儿的话,看了她一眼又别过脸去,“但是不行,你木阿姨活着就剩这么点念想了,要是连你木姐姐也不在她身边,她会活不下去的。” “……”安柠是个早慧的孩子,知道生死是顶大的事,听到母亲这么说,便知道此事已没有回转的余地,也没有再闹脾气,只是垂着脑袋往卧室走。 那天晚上,玩了一天无比疲倦的安柠很晚才睡着,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只有那么一句话。 可是,难道木姐姐就不会难过了吗? 小学开学的第一天,安柠第一次跟木颜走在了同一条上学的路上,一路上她都在问木颜小学跟幼儿园有什么不同。 安柠想既然自己没办法让木姐姐离开木阿姨,那就只能多跟她亲近,总不能跟昨天晚上一样还要让木姐姐来哄自己。 木颜也是第一次在上学的路上听了这么多话,她没有朋友,也没有跟人结伴上下学的经历,事实上她连被人借一下文具都会有种被打扰了的不舒服。 但安柠除外,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听女孩叽叽喳喳说了一路不仅不厌烦,甚至还觉得上学的路多了点趣味。 第224章 “能学到很多新知识,有更大的操场,还有同班的同学也会变多……”她认真地回答着安柠的问题,又想着是不是应该给她一点前辈的建议,但最后发现自己这种上了初中却没有主动去过一次操场的人,实在是没什么能给对方的建议。 跟她相比,安柠才是个健全的人类。 这让木颜庆幸又沮丧。 两人就读的“云城中学”距离瓷厂家属院也就五分钟不到的路程,学校是在瓷厂还如日中天的时候建起来的,现在也随着瓷厂的衰落和市政中心的转移而逐渐边缘化,年纪比木安二人加起来都大的校门看上去有些破旧,跟画着卡通形象的五彩缤纷的幼儿园相比,像个朴实无华的中年人。 小学和初中的教学楼是分开的,木颜把安柠送到教室门口,刚要转身离开,就被女孩抱了个满怀,现在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已经不太夸张,木颜一低头就能看见对方小小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口。 “木姐姐加油,放学见。”还没等她发问,安柠就放开了她,一阵风似得冲进了教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害羞了。 木颜愣了两秒,随即嘴角轻轻动了动,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安柠的小学第一天过得波澜不惊,同班同学里有好几个幼儿园时的同学,她也一如既往的跟所有人保持和谐相处。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由活动时间,安柠跟新老朋友们在杂草丛生的土质操场上踢了一场尘土飞扬的球,直到放学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有几个住在家属院附近的同学来约安柠一起回家,正在兴头上的安柠本想一口答应,又想起了还在上课的木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婉拒了同学的好意。 初中比小学要多一节晚自习。安柠站在校门口等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渐灰暗,其他年级的学生都已经离校。只剩她一个小孩孤零零地杵在那,门卫大爷出来问了两次,安柠只说自己在等姐姐,也不往门卫亭里坐,大爷也只能随她去了。 终于,初中生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往校门口走来,安柠往旁边站了站,仔细地在人群中搜索。 直到初中的学生也走得差不多了,她才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背着书包,低着头由远及近。 昏黄的路灯照在女生苍白的脸上,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显出一种孤单寂寥的味道。 同样一个人的安柠只觉得心疼,一边心中庆幸还好自己留下来了,一边迎上去。 “木姐姐!” 原本低着头的女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书包噔噔噔地冲到自己面前。 “宁宁,你怎么在这?” 女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牵起她的手往门口走,“我等你一块回去。” 木颜刚想说谢谢,却想到自己的同学都是结伴回家的,如果不是为了等自己,安柠肯定也能和同学一起回家。 “姐姐?”安柠有些疑惑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木颜。 木颜摇摇头,跟着她走了一会才开口,“其实你不用等我的。” 安柠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她,“为什么?” 木颜双眼微敛,声音缓慢而平静,“你也有自己的朋友,你应该跟他们待在一起。” 而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木颜想得是不能耽误安柠交朋友,结果就看见面前女孩的脸从不解变成失落,甚至带了几分委屈。 “木姐姐……不想跟我一块回家吗?” 女孩圆圆的小脸皱成一团,看样子要是木颜敢点头,她立刻就会哭出来。 所以木颜很努力地摇了摇头,有点结巴地解释道,“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你跟朋友一起回家会更好。” “可我想跟你一起回家啊……”安柠的情绪因为木颜坚决的否认好了很多,嘟囔了一句继续往家走。 木颜轻轻松了口气,这次连谢谢都不敢说了。 安柠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木颜的脆弱,是木颜为了救她划伤了手臂的时候。 殷红的血沾染了女孩雪白的皮肉,也渗进了她心里。 她看着木颜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头,心中突然涌现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感。 她得保护木姐姐。 受伤后的第二天早上,木颜照旧来安家吃早餐,刚进门就被安柠拉到餐桌旁坐下,小孩圆圆的眼睛有些泛红,看上去昨晚没睡好,绷着小脸仔细又轻柔地检查了一遍她被纱布包裹的伤口,确定没有异样后才放下,语气平缓地问她。 “还疼吗?” “不疼了。” 木颜觉得有点别扭,但说不出是哪不对,直到吃饭的时候。 她一如既往地慢慢啜着自己的粥,突然旁边杵过来一个剥好的鸡蛋。 她疑惑地看向安柠,对方一脸理所当然,“木姐姐你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不要整天光喝粥啊。” 木颜:“……” 以前宁宁好像不会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很明显被惊到的不止木颜,刘佳静和安亚军面面相觑,对女儿这突如其来的成熟不知所措。 但他们认同安柠的观点。 “宁宁说得对,多吃点,你确实太瘦了。”刘佳静语重心长地劝道。 她不是不关心木颜,只是这孩子跟木青小时候比还要孤僻倔强,木青小时候像只刺猬,虽然扎人总归是个活物,嘴上不留情但搞好关系后还是能听点劝的,木颜则恰恰相反,看上去柔柔弱弱,你说什么她都应,但过后依旧我行我素压根不听你的。木青搬过来的时候她都四岁多了,性格已经是那个样子,刘佳静毕竟不是人亲妈,不敢用更激烈的手段,只能就这么吊着,奢望着什么时候能把这孩子暖过劲来。 第225章 就比方今天这件事,她不是没劝过,木颜嘴上答应,手上不动,她也不敢喂。 木颜看看刘佳静,又看看安柠,对方见她不动,从凳子上站起来,把手抬得更高。 这是……要喂自己? 木颜被自己的想象惊得后背发凉,本能地伸手接过了鸡蛋。 安柠满意地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子,笑得很乖巧,“姐姐快吃,一会还要上学呢!” “嘶!”安亚军右手一阵酸痛,扭头就看见始作俑者他老婆正两眼放光的望着他女儿。 一副不愧是我闺女轻易就做到了妈妈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的激动表情。 木颜跟只吃不了大块食物的小动物似得,把那颗剥得干干静静的水煮蛋一点点掰碎,泡进了白粥里,在安柠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中喝了个干净。 上学路上,安柠没有再追着木颜问东问西,而是絮絮叨叨地跟她讲起自己昨天认识的新朋友,一直到校门口。 “就到这吧,姐姐快去教室,放学见。”她又轻轻抱了木颜一下,只是这次没有害羞的跑掉,而是笑着看木颜,意思是让她先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木颜带着小小的疑惑往教室走,安柠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眼神中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温柔。 木颜还不清楚,因为那一道伤痕。她的身份已经从高高在上的憧憬对象,跌到了嗷嗷待哺的小鸟。 春去秋来,夏走冬至。 “阿姨,下学期我准备住校了。” 在初二暑假的结束前一天,惯例来安家吃晚饭的木颜对刘佳静道。 “你说啥?” 刘佳静眉头紧锁,她知道这是不愿意麻烦自己的意思,但木颜那个身体,在家吃饭尚且长势缓慢跟发育不良似得,去了学校还能长个儿吗? 木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没有因为她的质疑而更改的意思。 “呃,我觉得,学校离家这么近,用不着住校吧。”刘佳静一边说一边拿瞄餐桌上的另外两人,示意他俩也说两句。 “是啊,肯定还是家里吃住方便。”安亚军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短短地符合了一句。 安柠则是放好筷子,绷着张小脸,直接了当地问,“木姐姐是怕麻烦我们吗?没关系的。” 刘佳静:“……” 她总觉得自己女儿处理涉及木颜的事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太过成熟和聪敏了,只可惜还没学会大人特有的拐弯抹角。 木颜看着女孩严肃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觉得住校比较方便,总要习惯的。” 安柠不答,还是盯着木颜看,直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默默移开视线。 不愿意逼迫对方安柠最终选择了放弃,“木姐姐觉得好就好吧。” 看着连最不好对付的自己女儿都败下阵来,刘佳静只能默默吃饭,寄希望于自己的朋友。 虽然希望渺茫。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她趁着木颜在她家吃饭,自己去找了木青。 木青像是被她吵醒的,穿着睡衣开了门,困倦的扫了她一眼,转头往里走。 木家的结构明明跟安家差不多,但氛围却截然不同。 安家的客厅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家具,安亚军的钓鱼包,刘佳静的花瓶,还有安柠的玩具架,看上去像一个真正有人气的家。 而木家的客厅里只有一台投影仪,一个画架,画架前摆着一把一看坐上去就不太舒服的硬木板凳,板凳旁还有一把高一点的凳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明明温度没什么变化,可每次来木家,刘佳静都觉得冷。 心中又升起一丝愧疚,她不是没有在心里想过为什么木颜不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跟情绪很不稳定的母亲朝夕相对,再正常的孩子也得不正常。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已有些松动。 如果木青同意,或许让木颜住校,也是不错的选择。 木青的身材很瘦弱,长期的饮食与作息不规律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很倦怠。但或许“岁月不败美人”这句话也有一些道理,她并不显得苍老,反而因那风情万种的眉眼透出几分颓然的美来。 她走到高凳旁坐下,看向自己的朋友,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有事吗?” 刘佳静拉过那个小板凳坐下,果然有点硌屁股,“颜颜要住校,这事你知道吗?” 木青笑,“当然,她跟我说过了。” “为什么?”她不是你唯一的念想吗? 像是看懂了眼神中的疑惑,木青垂下眼睛,一瞬间,刘佳静好像看到了多年后的木颜。 “总不能一直麻烦你们。况且,我也不想……真得害她。” 木青的表情有几分黯然,刘佳静只能沉默。 她想在同意木颜住校的那一刻,在木青的心里,对木颜的爱是大于自己的。 刘佳静最后没有去说服自己的好友,等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安家时,却见安柠正拿着一张纸,跟对面的木颜比比划划着什么。 “住校只有周末能回家,现在天气热,要多带几套换洗衣服,还有牙刷脸盆洗发水拖鞋,这些学校里的超市也有卖的,但比外面贵,种类还少,嗯,还得买蚊帐和花露水,听李哥说这会儿蚊子可多了。” 第226章 “这啥?”刘佳静好奇地走过去,从安柠手里拽出那张纸,打眼一看,上面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列了四五排住校用品。纸张上的字迹很稚嫩,有些甚至是拼音,但横平竖直,每一笔都尽量写的工整,看得出来书写的人很用心。 “妈,正好你回来,我们陪木姐姐去把这些东西买一下,明天就要开学了。”安柠抬头看她,圆圆的眼睛里透着认真。 刘佳静:“……你昨天大晚上跑出去就是为了找人问这个?” 她看向木颜,见对方一脸的一言难尽,就跟她此时一样,说不出是欣慰动容还是疑惑担忧。 毕竟她闺女今年才刚刚七岁。 于是在当年三中开学的那一天,木颜的新室友们见到了让他们匪夷所思的一幕。 她们那肤白貌美弱柳扶风的舍友不知所措地站在自己分到的床铺前,一个小学生正在上面爬来爬去帮她整理床铺。 几人面面相觑,脑子里不约而同划过同一个词语。 雇佣童工? “宁宁……”木颜只感觉背后舍友的视线越来越刺眼,刚想让还在捋床单角的安柠下来,对方已经干完了手上的活,利索地跳了下来,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帮她整理柜子,一边整理还一边交代。 “姐姐,这个水壶你一会拿教室去,记得每天多喝水,李哥说食堂的饭菜吃多了容易上火。还有这个书袋,可以挂在桌子上,坐垫一会也要拿……” 木颜:“……好。” 舍友们目瞪口呆。 与其说自己的舍友雇佣童工,不如说她简直像这个小学生的童养媳啊。 为什么一个初中生面对一个小学生这么乖啊。 安柠跟木颜离开宿舍之前甚至没忘记把自己从家里拿来的零食包分给在旁边围观了半天的几位舍友们,女生们看她小大人似得样子都觉得可爱又好笑,有人逗她,“你这是怕我们欺负你姐姐?” 安柠摇摇头,表情真诚,“怎么会,姐姐们这么好看,一看就不像喜欢欺负人的。” 小圆脸小鹿眼,精致的五官再加上诚恳的眼神,直接把逗她的人萌到失语。 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安柠陪着木颜拿着东西到教室的时候,刘佳静也办完了木颜的住校手续。 安柠又帮着木颜收拾了下书桌,才在妈妈的招呼下依依不舍地出了教室。 木颜跟出来送她们,安柠一步三回头。 “木姐姐,我会常来看你的!” “嗯,也不用……” “记得好好吃饭。” “嗯。” “周末等我一起回家!” “好。” 晚上的时候,刚刚开始住校生活的学生们激动的睡不着觉,自然而然的开起了夜谈会。 其他几个舍友从姓名家庭聊到星座奶茶甚至是喜欢的男生类型,只有木颜始终没说一句话。 等所有人都快聊累了,才终于有人想起好像少了一个人。 “木颜?木颜?木颜!” “……怎么了?” 那人喊了三声,声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木颜的床铺终于传来一句轻柔的疑问。 “呃……今天那个小孩到底是你什么人啊?”舍友被她这句话噎了一下,心想我们聊得这么热火朝天你就没有一点想参与的意思吗? “她是我阿姨家的妹妹。”木颜回答。 有个喜欢开玩笑的舍友笑道:“那是你妹啊?我还以为是你妈。” 其他几个舍友都被这句话逗得笑出声来,等她们笑完了,才发现当事人一言不发。 喜欢开玩笑的舍友想起木颜那张秀美的脸和高岭之花般的气质,一时心里有点担忧,小声道,“木颜,我是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啊。” “没事,我要休息了,你们接着聊,不用管我。”木颜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又透着几分缺乏感情的木讷。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舍友们心想,木颜跟她妹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 木颜几乎没有任何不适应的融入了初三繁忙的课业和住校生活之中,因为以她的性格根本不怎么依赖所谓外部环境,几个舍友原本还约她一起去食堂吃饭,经过了几次如夜谈会般的冷场后,渐渐的也都淡了。她依旧如以前一样,形单影只,我行我素。 唯一存留在她心里的变化是,以前每天固定陪她上下学的安柠,现在会不定时地在某节下课时间出现在教室窗外,有时说两句话,有时给她塞一把零食,以至于原本下课时间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木颜,养成了一下课先看窗外的习惯。 一天上午,刚上完第一节课的安柠在同桌疑惑的眼神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三中和三小中间相隔的大门冲去,门卫大爷跟她已经很熟,也懒得盘问她,直接当作没看见。 小学的课间休息时间比中学多五分钟,等她跑到那时木颜还没下课,安柠就乖乖坐在离教室不远的小花坛上等,等下课铃一响,才像匹脱缰的小马般飞出去。 走到第一排窗户口往里看,刚好对上木颜抬起的眼,对方在学校是一般都扎着马尾,加上干净整洁的白t和牛仔裤,使她整个人看起来跟灰扑扑的教室格格不入。 不过其实哪怕木颜也灰扑扑的,在安柠眼里她也是最特别的。 安柠见木颜看到自己,连忙兴奋的挥了挥手。 第227章 女生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起身走出来,跟她一起坐在了小花坛旁。 “总之我超厉害的,那些个子比我高的男生都跑不过我!”手舞足蹈的说完了自己的事,安柠一转头就对上了木颜那张恬淡的笑脸,一时有些脸红,“姐姐你呢?住校还适应吗?” “挺好的,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谁知话音刚落,女生单薄的身体猛地晃了两下,几乎要栽倒下去。 安柠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靠在自己身上,惊慌道,“姐姐?!” 好在那眩晕只是一瞬间的事,木颜很快就稳住了身形,本能地坐直,“别担心,我没事……” 安柠想起了一件事,眉头紧皱,“你是不是没吃早餐?” 木颜:“……” 她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其实每天早上都不太有胃口吃饭,以前在安家吃饭还有刘佳静和安柠管着,现在自己出来住校,自然能不吃就不吃了。 “姐姐你怎么……哎,等着。” 安柠见她默认,一时间又生气又心疼,想说两句还舍不得,丢下一句话便飞快地跑了出去,不到两分钟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一袋热牛奶和一袋面包,直接塞到了木颜手里。 “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先吃点,以后可别这样了。”她一边喘气一边交代。 木颜点点头,见对方仍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只能把牛奶咬开一个小口,乖乖地喝。 暖香的热流缓缓流进胃里,木颜感觉舒服多了。 安柠见她表情舒展,才松了口气,这时预备铃响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先把牛奶喝了,面包来不及吃等下节课下课也可以,别噎着自己。”安柠不放心地交代了两句,才往自己的学校跑。 木颜看着女孩飞快远离的身影,又看看自己手上的牛奶和面包,又一次感受到了愧疚的情绪。 那天安柠最后还是没能在上课铃响前冲进教室,最后被老师罚站了一节课,她对此没什么抱怨,毕竟监督木颜吃饭可比不要被罚站重要得多。 而木颜则在第二天,第三天……以及以后初中生活的每一天,都多了个自动投喂早餐人员。 因为初中上完早自习的早餐时间正好是小学的到校时间,所以安柠每天都早起十分钟,把刘佳静打包好的早饭给木颜送过来,并看着她吃下。 木颜觉得这样太麻烦了,但对着安柠委屈巴巴的脸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更不想让安柠当着食堂那么多同学的面喂自己,只能努力地吃,希望自己良好的态度能让安柠感受到认错的诚意。 很快到了周末,六月的天小孩的脸,最后一节课时还阳光明媚的天空,在二十分钟内完成了积聚乌云大雨瓢泼而下的流程, 班上同学有伞的呼朋唤友嘻嘻哈哈的走了,没伞的有的等来了来接的父母,有的离家近干脆直接冒雨往外冲,最后不算小的教室里只剩下了木颜一个人。 三小要比三中早二十分钟放学,而安柠到现在都还没有来。 木颜收拾好东西,锁好教室门,站在走廊外,看着不减的雨势在已经积起水的水泥地面上打出一个个相互吞噬的圆圈。 她觉得有点冷,又觉得这样也很好。 就好像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不用期待,也不用回应。 她跑进了雨里。 硕大的雨点轻易地打湿了单薄的夏装,大概一场感冒是免不了的了,她擦去睫毛上的水,却在密集的雨声中听见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木姐姐!木姐姐!” 木颜停下脚步,下意识地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就看见举着粉色花伞的安柠正飞快地往这边跑来。 等走近了木颜才看清,女孩浅黄色的裙摆上沾满了泥水,白嫩的膝盖上还有伤痕,看上去像是跑得太急摔到了。 “对不起姐姐,我今天题没做完,被老师留了一会儿,你等急了吧?”女孩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心疼,踮着脚想把木颜也罩进伞里。 木颜一言不发地接过了她手里的伞,帮两人撑着,牵着安柠的手开始往家走。 安柠从口袋里掏纸让她先把头上的水擦了,木颜没接,黑白分明的眼睛清凌凌地看着她问,“我没有等你,你不生气吗?” 不会觉得,远离我这样的人比较好吗? “我怎么会生姐姐的气,本来就是我来晚了。”安柠笑着,把纸巾又往上递了递。 其实安柠刚从大门那跑过来就远远看见木颜冲进了大雨里,那一瞬间说不生气是假的,亏她比自己大好几岁,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身体呢? 但当她看到对方那单薄的身体在风雨的吹打下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时,内心深处涌出的自责与心疼瞬间消解了怒火。 是我来晚了,是我没照看好她。 年纪尚小的孩子被心中难以说清的怜爱捆绑,在她的姐姐面前,磨掉了所有的任性与脾气,只剩下无偿的给予。 那天两人一身狼狈的回了家,安柠还好,冲了个热水澡,伤口贴两个创可贴就继续活蹦乱跳了,木颜却在当晚开始发烧,生了场不轻不重的感冒。 等她病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安柠来找她,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手机。 这手机跟市面上那些花花绿绿手机不同,手掌大,看上去跟个微缩的计算器似的,功能也就只有接打电话,据说是专门给住校的学生用的。 第228章 “我预支了零花钱,让妈妈买的。”女孩颇有几分自得的给她演示着手机的用法,又从自己口袋里也拿出一个,当着木颜的面把号码存了进去,按下拨号键。 木颜看着手中的手机,黑白的电子屏幕上粗糙的线条勾出的电话图案摇啊摇,显示正在拨号。 没几秒,安柠的手机振动起来,女孩一脸激动地示意她不要说话。 木颜看着她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听话地把手机放到了耳朵上。 “喂喂喂,您好您好,这里是宁宁专线哦,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此时天气正好,她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小病初愈,母亲还没来得及来责怪她,被窝很暖和,安柠带来的梨茶也很好喝。 女孩趴在被子上,笑眯眯地望着她,像个随时准备帮人实现愿望的小精灵。 木颜心底发暖,轻缓地笑了笑,“能给我递杯水吗?谢谢宁宁。” “没问题!”安柠从床上翻下去,又给她倒了杯梨茶。 暖呼呼甜滋滋的梨茶教人心情愉悦,木颜刚啜了两口,就看见安柠又趴回了床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见自己看她才问,“好喝吗?” 木颜点点头,然后女孩就像个抓住了筹码的赌徒,小心翼翼又孤注一掷地问,“那你以后有什么事,先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木颜愣了一下,对上女孩浅棕色的眼睛,里面满是对自己的担忧与讨好。 那感情过于浓烈,以至于她本能的有些喘不过气,但又很温暖,叫她不想放开。 最后她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好。” 第89章 辛洛番外(上) 辛慈跟洛羽的相遇, 是个算不上美丽的意外。 彼时她刚拿下l国青联赛冠军,跟朋友们吃完庆功宴,顶着被酒精泡得头昏脑胀的脑袋走在了l国夏夜的街道上。 要说开心自然也有,但更多的却是茫然与空虚。 自从跟家人决裂独自来到异国他乡之后, 她总感觉自己像颗被顽皮孩子吹飞的蒲公英籽, 看上去飞得很高自由自在, 实际上漂泊无依, 连最后会落到哪都无从知晓。 所以她给自己制定了很多目标,用充实的生活和完成目标带来的成就感填补内心的空洞, 青联赛冠军只是其中的一个。 辛慈想自己其实足够幸运了, 至少她衣食无忧, 且有天赋与能力完成自己的愿望。 可她现在依旧感到无处可去。 回公寓打游戏吗? 之前定的刷新最高记录的目标已经完成了,她暂时也没心情开新的存档。 站在被迷离灯光笼罩的大桥上, 她附身往下看, 桥下不被灯火眷顾的江水乌沉沉的翻动着,像片无人问津的广阔墓地。 听说这里是附近有名的殉情圣地来着。 辛慈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手撑着栏杆稍一用力就坐在了大桥边缘。 现在已是深夜, 路上没什么人, 间或有几辆车疾驶而过, 无人注意到她,亦无人为她停留。 凛冽的风吹散她的粉色长发, 酒带来的热度被凉风一点点刮去, 女孩深绿色的眼眸在昏沉的夜色中如同深不见底的密林般幽邃。 真是没意思啊。 她想。 她没想跳下去,毕竟下面的鬼应该也都是成双成对的,容不下她这个孤魂野鬼。 她只是不想回家, 反正那空荡无人的公寓跟这里也没什么区别。 “小姑娘, 这么晚了不回家, 坐在这干什么?” 就在辛慈的四肢因为冷风而逐渐麻木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轻飘飘的女声。 很妩媚,很动听,也很飘渺,辛慈第一时间想到得是小时候看过的鬼怪电视剧中,半夜三更闯进无知书生房间夺人魂魄的艳鬼。 她也不害怕,倒不如挺满意的。 至少这人上来没直接喊别想不开。 她转过头笑道:“你不也没回……” 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她看清了女人的脸。 还真是艳鬼? 面前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长着张可以直接去演千年狐精的美艳脸庞,穿着一条鲜红的连衣裙,一头乌黑的大波浪卷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此时那双高挑的狐狸眼正笑盈盈地望着她,黑亮的眸子中透着几分好奇与玩味,却没有一点担心。 倒真像那些鬼怪故事里书生在荒郊野岭遭遇精怪的画面。 精怪不关心书生的生死,只是想食人精气罢了。 但书生也不清白,因为她在看见精怪的第一秒,就已经被那美艳的皮囊所惑。 无论之后的故事如何发展,辛慈始终无法否认的是。 她对洛羽,一开始确实是见色起意来着。 心跳慢慢加快,女人那条将曲线修饰的恰到好处的红裙像把野火点燃她荒芜的心。 她突然觉得这世界有些事还是挺有意思的,比如在这无人的深夜,遇见一个素不相识的漂亮女人。 洛羽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女人仍是笑着,“姐姐可是大人哎,大人不回家不是很正常吗?” 你能比我大多少? 辛慈心中失笑,嘴上却顺着女人的话头往下说,“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姐姐能带我回家吗?” 这是一句放在大部分场合下都别有用意的调笑,更别说是现在。 辛慈之所以敢说,是因为她知道女人应该也有同样的意思。 第229章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如她所料般的,女人没有一点被冒犯的不悦,笑着走到她身边,伸出莹白的手,声音温柔缱绻,好像她不是什么素不相识的路人,而是相爱多年的恋人,“好,姐姐带你回家。” 辛慈没怎么犹豫就回握住了女人的手,微凉的柔软,从栏杆上跳下来的时候,她嗅到了对方身上的酒气。 两个酒鬼,一场艳遇。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她跟着女人回了家,然后度过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刺激的一个夜晚。 许是喝了太多酒又吹了半天风,那晚的记忆混沌且凌乱,辛慈只记得唇齿间触感绵软,女人湿热的掌心贴在她脸上,迷醉般的诱哄着她继续深入,“乖,就是这里……” 那实在是种销魂蚀骨的美妙体验,以至于她在第二天醒来时,看着一片凌乱的床铺感到怅然若失。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真心实意地想得到什么东西,且不知满足。 可那个昨晚跟她一起沉迷的女人却已经穿戴整齐,将昨晚她留在身上的痕迹遮掩干净,见她醒来风轻云淡笑道:“小姑娘,该回家了。” 那是辛慈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跟洛羽间的不平等,她甚至生出一点怒气。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当回事呢? 可她仔细一想,女人的态度还真没什么问题。 你会跟自己的一夜情对象推心置腹吗? 两人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情做便做了,起来各回各家继续自己的生活才是常态,难道还要跟那些言情片主角一样演一遍山无棱天地合吗? 洛羽至少还给她准备了早餐,已经算是比较贴心了。 于是她开始恐慌,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确实不希望这场“故事”草草了结。 因为她在那火一样的纠缠中,再一次体会到了活着的实感。 想要得到,想要夺取,不愿放弃,不愿离去。 这是除了本人外无人能够理解的隐秘想法,她想洛羽不会认同。 她在那时候就已经看出来,女人是个不愿意在这些事上投入过多精力的人,她不能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个甩不掉的麻烦。 所以她没有对女人委婉的逐客令发表意见,只是笑着试探,“那我以后可以再来吗?姐姐。” 她想她那点欲求不满的小心思大概都写在脸上了,所以洛羽看了她一眼就笑了,笑得很包容。 “好啊,”女人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脑后,真像个宠爱妹妹的姐姐,“姐姐也很喜欢你。” 辛慈的心怦怦跳着,微微侧脸吻了一下女人温热的掌心。 后来她知道了很多关于洛羽的事,女人是她某所知名大学的名誉教授,是国内有名的书法家,比她大不了几岁。 也知道更多不足以外人道的私事:比如洛羽身材高挑但力气很小,她一只手就能把女人两只手扣在一起压得动弹不得;比如女人那软乎乎的皮肉特别容易留下痕迹,开始的几次她总担心自己是不是弄疼了对方;比如洛羽其实偏爱她粗暴一点。 她从洛羽的一夜情对象变成了固定床伴,两人心照不宣,谁想做了就发条信息,要是另一个人没事,半个小时后她们就会出现在同一张床上。 因为心理问题,她对此事的热衷程度要远大于洛羽,刚开始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会给洛羽发信息。 直到有一次,女人揉着酸痛的腰,半开玩笑半是抱怨地对她说:“你上辈子是不是色鬼啊?感觉怎么都喂不饱。” 正收拾床铺的辛慈怔了一下,笑道:“可我觉得姐姐也很喜欢啊。” 在女人开朗的笑声中,她慢慢攥紧了手中的被褥,脊背浮出一层冷汗。 她怕洛羽真得因为这事不要她了。 从那之后,她开始刻意控制自己发信息的频率,基本上洛羽发一次,她才会发一次,无论她有多渴求。 说来可笑,她重新开始期待明天的最大原因,就是她想或许明天洛羽会给她发信息。 她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人间脆弱且不平等的关系,并借着从女人身体中攫取的温度一点点修补自己被折磨的破碎不堪的心灵。 她喜欢女人的手抚过自己发梢的温柔,喜欢洛羽控制不住时在她肩上留下的齿痕,喜欢那双黑亮的眼眸泛起水光情难自已的模样,喜欢在一切停歇后,跟眯着眼睛享受余韵的女人天南海北的聊些荒诞不经的话,喜欢她那时低沉沙哑又无比性感的嗓音。 这一切都让她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 可实际上,她才是那个索取者。 她对洛羽可有可无,而洛羽对她却是不可或缺。 一个人要多可怜,才会指望从单纯的□□关系上寻得安全感。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可惜辛慈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为时已晚。 那天她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受邀参加一场晚宴,在宴会上遇到了洛羽。 女人一袭典雅的红裙,妆容精致,言笑晏晏的站在宴会主人身旁,周围聚拢了一群狂蜂浪蝶。 即使他们衣冠楚楚,即使他们言辞有礼,但辛慈依旧武断的将他们划归为馋人身子的恶狼。 原因无他,因为她也总是那么看着洛羽。 所以她突然有点恶心自己。 第230章 她心里生出些不切实际的愿望,比如洛羽会对那些人的热情奉承表示不满,比如女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自己。 但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洛羽只是笑着饮下一杯杯酒,轻声细语又漫不经心地跟那些人调笑着。 女人的口红印在剔透的杯壁上,像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十几个小时前,她还肆无忌惮地品尝着那抹红艳的唇。 现在她却浑身冰凉的坐在座位上,连上去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害怕,害怕洛羽面对她时,跟面对那些人别无二致。 那就连最后的遮羞布都没有了。 那场宴会后的又一次亲密,她故意在女人身上留下许多印记,好证明自己确实存在过。 证明那些无人知晓的黑夜里,她们是多么的难舍难分。 可她依然感到不满足,她不满足于自己像个见不得光的人一样,只在床上跟洛羽有交际。 所以她开始介入女人的生活,这并不困难,洛羽对她没什么防备,前提是她能保持住床伴该有的距离感。 很快洛羽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了她,女人并不吝啬于向别人介绍她,甚至带着点炫耀的口气——我可爱的床伴。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辛慈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不是很疼,但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去。 但后来叫的多了,她也就习惯了,有时甚至不等洛羽介绍她就会主动说。 有什么问题呢? 或者说,你还想怎样? 她也不是没有想挑破一切的时候,毕竟她是一个正值热血青春的年轻人,在她的人生中,也从没有过如此卑微的时刻。 她想告诉洛羽——其实不做的时候,我也喜欢跟你一起呆着,想陪你去干很多事情,只要你愿意。 可当她真得窥到女人与平日不同的一面时,她又胆怯了。 那天她没跟洛羽打招呼就去了洛羽的公寓,这并不是第一次,洛羽也没有表示过介意。 打开门,她就看到洛羽穿着一条丝质的睡裙,缩在落地窗旁的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面无表情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烟雾缭绕间,女人未施粉黛的脸竟有种缥缈的清冷感。 洛羽听见门响动的声音,只是扫了她一眼就又低下头去,声音依旧温柔却不带多少感情,“对不起啊,我今天没心情,下次吧。” 她看上去不太开心。 这是辛慈第一次见到没有笑的洛羽。 说点什么。 她疯狂地在心里催促着,催促着自己去告诉洛羽——我可以陪着你,有什么难过的可以告诉我。 我不止……想做你的床伴。 或者直接一点,走过去给对方一个拥抱。 可她的脚却像是扎在了门前的大理石里,无法往前迈出哪怕一步。 最后她只是笑着回了一句,“好,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 铁门关闭,她颓然地低下头,从未如此厌弃过自己的懦弱。 她怕真得说了,跟洛羽连床伴都没得做。 因为她其实并不了解洛羽,或者说,她自以为是的了解,只是女人愿意给她看得那一部分。 比如现在,她只知道洛羽难过,却根本猜不到原因。 她们明明做完了亲密爱人间才能做的一切,现在却好像两个点头之交的朋友。 她甚至不敢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开心。 辛慈想,要是她跟洛羽的相遇没有那么戏剧化就好了,她可以用朋友的身份去一点点了解洛羽,安慰她,保护她,或许总有一天,女人愿意对她敞开心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划在见色起意的床伴范畴里,走在摇摇欲坠的钢丝上,后面已无已无退路,底下万丈深渊。 第90章 辛洛番外(中) 辛慈一直很羡慕安柠, 在她看来木颜跟洛羽本质上是一类人,不同得是她们的处事风格,相同得是她们都会把自己真正在意的东西藏得很深,不允许外人窥探。 安柠比她幸运的地方在于, 无论那两人之前如何兜兜转转百转千回, 只要安柠足够坚定, 木颜就不会拒绝她。 那个看上去比北极冰川还不好招惹的女人在面对安柠的时候几乎毫无底线, 作为旁观者的辛慈看得清楚,所以她一开始对两人的结局就抱持着乐观态度。 结果确实如她所想, 虽然那些曲折的过去惨烈了一些, 但不妨碍两人最后一起走向幸福的未来。 因为自始至终, 她们的心都是向着对方的。 安柠的经历也在警告着她,如果她不做点什么, 或许洛羽也会像曾经的木颜一样离开。 而她并没有安柠那样的筹码去跟女人讨个说法。 但安柠的成功经验也不适用于她和洛羽。 女人对她的态度比一般朋友亲近, 却又总会在她快要得意忘形的时候提醒她不要逾距。 她被困在写作床伴的隔离线外,看着近在咫尺的名为“恋人”的土地抓耳挠腮又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她跟安柠打决赛那天,她作为输家, 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 听着不远处的安柠跟木颜求婚。 什么叫事业爱情双失败啊。 她嘴里发苦, 又自觉矫情。 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中。 但不意外归不意外,难过归难过。 第231章 就在她试图收敛情绪的时候, 一个人在她身旁坐下了。 鼻尖熟悉又陌生的香水味帮她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洛羽。 之所以陌生, 是因为洛羽很喜欢换香水,一年365天有300天用得香水都不一样;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她已经在无数次缠绵中牢牢记住了女人本身的体香。 她不想当着洛羽的面表露脆弱, 因为她怕看到女人的不在意。 所以她逼迫着自己勾起唇角, 打趣道:“这么好的机会, 你不多拍几张照片吗?” 洛羽没有顺着她的调笑往下说,女人黑亮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恍惚,伸手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不出来就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句话的效果就跟大人哄摔跤的小孩差不多,原本还不觉得有多疼,现在却觉得非哭一场不可了。 辛慈仓皇地低下脑袋,眼眶发烫。 但很可笑的是,她还在想——洛羽这句话是一个床伴该说的吗? “看你这副可怜的样子,要不要哭一场?姐姐的肩膀可以借给你哦~” 女人的声音依旧轻佻,辛慈却从中抓到了一丝慌乱地关心意味。 她没有再忍,把头抵在女人柔软的肩头,任由泪水浸透洛羽的衣服。 洛羽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尚在哭泣的她唇角微勾。 洛姐姐,我们现在多像一对恋人啊。 当木颜告诉她那个可能跟洛羽过去有关的地址时,她没有多少犹豫就选择了去看看。 决赛后洛羽的表现证明了女人对她没她以为的那么不在乎。 既然如此,她也想奢望一个好一点的结局。 那个地址是老城区的一个偏僻街区,偏僻到万能的导航上都不显示,辛慈骑着摩托车在歪七扭八的老旧道路上转了不知多少个弯,问了十几个过路人,才找到地方。 狭窄的街区房屋低矮,角落里堆着发臭的垃圾,进出的人大多满头花白,像极了纪录片中贫民窟的模样。 辛慈皱眉,她很难把这个地方跟洛羽联系起来。 “小姑娘,你找谁啊?”街口坐着晒太阳的老奶奶注意到了她这个光鲜亮丽格格不入的人,笑着跟她打招呼。 “奶奶好,”辛慈对老奶奶灿然一笑,“这边以前有没有个叫洛羽的姑娘啊?” 她想这地方唯一可能跟洛羽有关系的就是女人以前的居所,这个老太太看样子在这里住了很久,说不定会知道一点情况。 “啊?什么雨?”老奶奶耳朵不太好使的样子,说出得话却歪打正着,“这边没有姓洛的,你是说小雨吧,她都好几年没回来了。” “能麻烦您跟我说说这个小雨吗?”辛慈心念一动,连忙追问道。 在老太太断断续续的回忆中,她还原了洛羽的过去。 洛羽,本名李雨,随母亲姓,她的母亲李凤曾经是私立学校的教师,是个山村里考出来的大学生,怀抱着一腔出人头地的热血只身来到云城这个大城市,被灯红酒绿又热闹非凡的城市生活打得晕头转向,然后在羽翼尚未丰满的时候,遭遇了毁掉她人生的恶魔。 那个私立学校的校长觊觎她的美貌,用下作的手段胁迫她当了所谓的“二奶”,而洛羽,是他们的女儿。 李凤自从洛羽出生后,整个人就不太正常了,尤其是在面对洛羽的时候,常常会无缘无故冲过来给自己女儿一巴掌,好像洛羽才是毁掉她的罪魁祸首。 或许在她看来,洛羽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洛羽就在这种情况下艰难地长大了,但她依旧长成了一个很好的孩子,会帮上了年纪的邻居大妈搬东西,脸上总是挂着笑,像枝从阴暗缝隙中顽强舒展枝叶迎接阳光的倔强花朵。 可惜她的劫难并没有到此为止。 洛羽高中的时候,那个罪恶的男人病死了,却多此一举的在遗嘱中,提到了洛羽和李凤的存在。 男人的妻子拿着那张遗嘱在洛羽就读的高中楼下骂了整整一天,直到所有人都知道,洛羽是“小三”的女儿,她恶毒,狐媚,小小年纪就会蛊惑人心,她的丈夫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才会想把财产分给外人。 之后的日子里,回家的洛羽脸上常常带着被钝物砸出的伤痕,她的校服被画得乱七八糟的,课本也常常找不到。 无处不在的嘲笑讥讽压垮了彼时还没长出一颗强大心脏的女孩,她唯一的慰藉就是自己的语文老师。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长相俊朗,不像其他老师学生一样对她抱有偏见,还给了她很多照顾。 或许在那时的洛羽心里,那位语文老师就是童话中的白马王子吧。 直到某一天老师约她去家里吃饭,她因为要照看病情反复的母亲,没有去。 第二天就传来语文老师被捕的消息,据说他强jian自己的学生未遂,那个女孩慌不择路地从五楼的窗户翻出去,摔死了。 那件事过后,洛羽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她不再因为别人含义深重的笑声缩起脖子羞愧难当,而是会笑着问那些什么都不明白却好像什么都懂的学生,“一见我就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开始变成辛慈熟悉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落不到她的眼睛里。 世人多囿于美艳皮囊,她和她母亲的悲剧亦是由此而起,她只是懒得再去争辩了。 第232章 “小姑娘,小姑娘,哎呀,你哭什么?”飘远的思绪被老太太的声音唤回,辛慈眨眨眼睛,眼泪砸在地上,溅起一方小小的尘土。 “前几年她妈去世以后她就再也没回来过,”老奶奶的声音透着几分唏嘘,“不过听见过的人说她现在过得挺好的,那就好啊,那孩子命太苦了一点。” 辛慈点点头,又摇摇头。 洛羽现在当然过得很好,她是有名的书法家,有钱有闲有地位,有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舒适生活。 可那又如何,那样就能弥补那个曾经对世界怀揣希望却被一次次无情摔碎的女孩受到的伤害吗? 那样就能让她相信,这世上有人真得爱她,并不只是因为那张脸吗? 辛慈说不上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洛羽的过去像块巨石一样压在她心上,痛得要死。 她终于彻底理解了安柠面对《残骸》时的痛苦与疯狂。 那是一种对所爱之人感同身受,恨不得以身相代,却困于时光的不可逆转,无法补偿的痛。 可她跟安柠还是不一样。 安柠是木颜的光,包含了这世上一切美好的意象。 而她跟洛羽的相遇,不过是又一次证明了洛羽对这世界的看法。 你要怎么证明,你爱的是她,而不是肉身之欲呢? 或者说,你要怎么让她相信,你这份因为身体纠缠而产生的感情足够纯粹呢? 辛慈找不到答案,但她也再不可能当作一无所知。 所以那天晚上,洛羽缠上来的时候,她不自觉地颤抖。 她想自己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想着想着,就又开始哭。 辛慈其实很讨厌流泪,因为她觉得那会显得自己很无能很可怜。 可现在她知道,当你面对那些令自己痛苦却又无力改变的事情时,你唯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哭了。 “你怎么了?”就算是洛羽,也没法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把事情继续下去,女人退开半米,半是好奇半是好笑地看她。 辛慈抽噎着抓住女人柔软的手,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喜欢你,你不跟我做我也喜欢你!” 洛羽美艳的脸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就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声音骤然冷下来,“你调查我了?” 辛慈没有隐瞒,没有隐瞒自己是如何得知一切,也没有隐瞒自己那颗已经深陷其中的心。 她颠三倒四地说着告白的话语,只希望洛羽能相信。 可女人只是皱着眉盯着被子,神色介乎于恼怒与尴尬之间,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辛慈的话,半天她才恨恨的说了一句,“那个记仇的臭女人,老娘迟早……” 这话自然是骂木颜的,骂完她丢下一句,“学校那边突然有事,我得回l国一趟!” 言罢这个刚刚还在笑着吻辛慈的女人就跟身后追着一只吃人饿兽一样,起身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卧室。 辛慈呆楞了半晌,才从床上下来。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洛羽走得相当利索,行李都没怎么带。 女人没有对辛慈知晓这一切发表什么看法,甚至也没有说断绝床伴关系的气话。 她只是毫不犹豫地逃走了。 辛慈坐在沙发上,机械地翻动着手机上的订票软件。 一张张飞往l国的机票信息从眼前划过,她却始终没有点进去。 追过去又怎样呢?该说的话她刚才都说了,可洛羽一点也没有被打动。 安柠有勇气追上去,是因为木颜欠她的,会听她说话。 洛羽可不欠自己什么。 半晌,辛慈把手机丢在茶几上,望向落地窗外的夜色。 自己这算是,失恋了吗? 第91章 辛洛番外(下) 跑到l国后, 洛羽在自己的公寓跳脚骂了半天木颜的多管闲事,最后还是没敢跟对方打电话对线。 “哎,怎么会这样……”她瘫在沙发上,揪着头发面目扭曲。 让她为难得并不是辛慈知道了她的过去, 而是她自己的态度。 她从没有刻意遮掩过那些不怎么光彩的过去, 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出来了。 她爹是人渣, 她妈是受害者, 她是小受害者,她爹的妻子是糟粕入脑欺软怕硬的清朝古尸, 那些欺负她的同学们是大脑完全不发育的智障儿童, 那个该死的老师是犯罪分子已经被枪毙了。 她并不认为是过去的一切逼迫她变成了如今的浪子模样,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只是在某个时刻突然顿悟,错得不是自己, 也不是自己这张脸。 她得活得自在一点, 才对得起这一路走来所受的磨难。 所以她也不愿意再去跟人发展感情。 这世界上好吃好玩好睡的都很多,没事交交朋友也无伤大雅,为什么非得爱得死去活来呢? 大家就不能体面一点, 保持纯洁的□□关系吗?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 辛慈毫无疑问已经出局了。 女孩眼泪汪汪语无伦次的模样不说病入膏肓, 至少也是情根深种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人渣,但问题是她们确实不是在谈恋爱啊? 这种情况她也不是没遇见过, 年轻人总会不自觉地喜欢上有颜有钱的年长者, 并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会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如果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结束这段关系,然后跟辛慈老死不相往来。 第233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来着。 可事实上, 她看着向来从容淡定的女孩颠三倒四的重复着喜欢你, 不仅没有感到可笑, 心里反而暖洋洋的。 如果不是反应及时,她估计都伸手给辛慈擦眼泪了。 然后呢?两个人抱头痛哭,互诉衷肠,皆大欢喜,happy ending。 她打了个哆嗦,本能地不愿接受。 游戏人间太久,她都忘了对人真心相待是什么感觉。 反正被背叛后肯定痛彻心扉就是了。 既然如此,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她打开跟辛慈的聊天框,在里面输入一句:“我们结束吧。” 顶了半个小时,也没舍得点发送,每次手指快挨到发送键,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辛慈灿烂的笑脸,坚实的怀抱,她给自己带的热拿铁,她每次做完后帮自己按摩的认真表情。 有些跟床有关,有些跟床无关,但所有的记忆都指向同一件事——辛慈是个很好的人,好到她真得舍不得了。 这跟渣女有什么区别? 洛羽一边骂一边丢开手机,去冰箱里翻啤酒喝。 她想不到解决的方法,只能暂且把这事撂下。 说不定辛慈也只是一时起意,等发现自己真得不理她,也就算了。 冰凉涩口的酒液涌进喉咙,浇灭心中刚刚萌芽的不满。 第二天洛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下意识先去看手机。 辛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只是既不是质问她为什么逃走,也不是继续跟她表白,女孩拍了张在理发店的照片。 我打算换个头发颜色。 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 洛羽想回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又觉得这会破坏自己现在的高冷形象,干脆置之不理。 没想到辛慈还发上瘾了。 换个新发色要给她发消息,吃到好吃的汉堡要给她发消息,就连路边看到一朵漂亮的花也要给她发消息。 这是把自己这儿当xx空间了? 洛羽翻着以前两人绝大多数跟床有关的聊天记录,一时间有点怀疑辛慈是不是脑子被自己刺激出毛病了。 这花长得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到底哪里好看? 她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继续保持自己沉默的高冷形象,并顺手把那朵花设置成了屏保。 有一说一,这副摇摇欲坠又迎风独立的小白花模样像极了某个捅她老底的可怕女人,她多戳两下屏幕,就当报仇了。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她没事给自己找点课上,辛慈依旧每天给她发消息,即使她一次也没有回。 两人又一次保持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谁也不再去主动打破回归平衡的天平。 但有些事情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比如她在朋友的派对上遇到搭讪的人,想要发展点什么的时候就会突然想起辛慈的脸,想起来她俩的关系还没个说法。 不脚踩两只船也是她的原则之一,所以她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拒绝。 朋友惊讶于她的清心寡欲,问她是不是前段时间回国出家了。 洛羽翻了个白眼——我是被出家了。 被契合的床上生活娇生惯养的身体骤然进入漫长的斋戒期,产生了很多不良反应,比如情绪不稳定,比如食欲不振,但要说最明显,还是她每天晚上的梦。 洛羽发誓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把那些说梦跟现实生活没有实际关系的学者骂个狗血淋头。 她已经连着一个星期在梦里跟某个粉发小妞抵死缠绵了,天天洗床单谁受得了? 要不回去吧?跟辛慈说我们继续当床伴? 这也太渣了,她自己都想抽自己。 无法可想的洛羽只能在憋屈中入睡,却没想到在某天深夜被木颜的电话吵醒,对方告诉她辛慈被人拉酒吧去了。 “什么?!” 她听见自己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那家伙一边跟自己发消息,一边去撩小姑娘是吧? 亏我还为你不近女色! 她心里烧起滔天的醋意,却又在这愤怒的当口饶出一丝信任。 她总觉得辛慈不会那么做,而木颜给她们俩人打助攻也不是头一次了。 “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猜?” 话筒对面女人清冷的声音稍显戏谑,嘟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木颜你! 她实在放心不下,又火急火燎地拨回去,得到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回复——“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木颜把她拉黑了。 洛羽气得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起身收拾行李。 她还没有气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所以她其实能想到,直接给辛慈打电话就好了,女孩总不会骗她。 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去。 因为她确实想辛慈了,不管是睡觉还是别的什么。 三个月后,拉着行李箱的她回到了她和辛慈共同居住的房子,打开门。 屋内灯光明亮,高挑的女孩正缩在沙发上看电影,一头长发染成了金黄色,在灯光下格外夺目。 “洛姐姐……”她望见门口的洛羽,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便露出了温和的笑意,“欢迎回来。” 然后就上来帮洛羽拿行李,又问她有没有吃晚饭。 这种类似妻子伺候出门打拼丈夫的待遇让洛羽感觉自己简直渣到没边。 第234章 你丢了一条狗,几个月后见面,那条狗要是追咬你十条街你可能心里还舒服点,她要是上来还是很亲昵的蹭你的衣角,就会显得你特别不是人。 所以她只能制止了辛慈的忙碌,难得拿出正色的态度,“有件事我得说明白,我确实舍不得你,你要是真想谈的话,我们可以试试,但我认为你最后会失望的,我对于感情的态度,在普通人看来,可能过于无情了一些。” 她不想跟辛慈闹得太难看,所以打算把事情说开。 她反正肯定做不到像木颜对安柠那样对辛慈掏心掏肺,她又不傻。 女孩听完了她的话,并没有过多的高兴或失望,只是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上很难信任别人,我也不会强求你相信什么,我会用时间向你证明,就算我们之间没有床伴关系,我也喜欢你。” 洛羽:“……” 怎么就没有床伴关系了,谈恋爱不用睡觉的吗? 她的春梦怎么办啊? 虽然她真得很想告诉辛慈你误会了,我没那么脆弱,你赶紧睡我一下我几个月没睡好觉了,但看着女孩诚挚到闪闪发光的眼神,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延续下去吧。 之后她就跟辛慈开启了柏拉图式的恋爱生活,以前是除了一起睡觉什么都不干,现在是除了一起睡觉什么都干。 辛慈是个很好的恋人,会因为她一句话就去把头发染回粉色,会陪着她去工作,一个知名的羽毛球选手鞍前马后的帮她收拾东西,会给她做饭叫她起床,甚至在她睡不着的时候会给她读绘本。 该说不说,她都想打个五星好评了。 只有一样不好,那就是无论她怎么明示暗示,女孩都始终坚守底线,真得没再跟她睡过。 你脑子那么灵活,怎么就发现不了我是真心想被睡,不是考验你…… 很难想象她的过去到底给辛慈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洛羽只能一边默念作孽啊,一边继续自己的被迫出家日常。 看不到吃不到,和看得到吃不到是两码事,后者更饿。 事情的转机还要归到始作俑者木颜身上,那天她跟辛慈去帮忙于筹备婚礼的两人写请柬,辛慈跟没见过糖似的,吃了一个又一个。 她看得皱眉,刚想提醒女孩别吃了就见她捂着嘴冲洗脸间漱口去了。 活该啊。 木颜还问她,她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能是什么关系? 洛羽强忍住心中的怨气。 “你就当我在追她吧。” 她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睡一下? 临走的时候,木颜还不忘打出第二次暴击,“反正你今晚肯定没有夜生活了。” 夜生活!夜生活!有了不起啊? 她气不过,一路走得飞快,刚跟辛慈坐进车里,就把女孩拽过来狠狠地亲了一通。 “洛,洛姐姐……”女孩喘息着,好不容易才从她的怀抱中束缚中挣脱出去,一双绿眸无辜又担心地望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听好了辛慈,这不是演习,也不是考验,一个小时后我们要是都还穿着衣服,我就去l国了。” 事实证明,只要不要脸,夜生活还是管够的。 她筋疲力尽的趴在辛慈身上,愤愤然地叼了一口女孩被她抓伤的手臂,“感觉出来我有多馋了吗?看看你干得好事?!” 辛慈讪讪的笑着,“我不是怕你误会我吗?” 洛羽瞥她,笑,“误会你什么?误会你馋我身子?你敢说你不馋?” 辛慈顿了一下,诚恳点头,“馋,但我也喜欢你。” 洛羽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这才是诚实的好孩子啊,过来,我给你个奖励。” 辛慈大概以为洛羽要吻她,乖乖的把头低下来。 可洛羽只是揪着她的耳朵,在耳边落下一句轻轻的。 “我喜欢你。” 第92章 离家出走的木教授 圣诞节当天, 云城下了恰到好处的一场雪。 云大体育系的学生们深感天公作美,除了在操场上组织了声势浩大的打雪仗,更有热心者找来彩带和贴纸,把原本稍显素净的羽毛球馆装点一新, 就连大门口的两棵松树, 都披红挂彩起来。 在这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安柠却高兴不起来。 羽毛球馆不起眼的角落里。 “赵同学, 我说过很多次了。”她按着眉心,对可怜巴巴举着礼物的女孩正色道:“我很爱我的妻子, 不可能喜欢你, 请你不要再对我纠缠不休了。”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的新生入学说起, 负责带大一新生的教练崴了脚,热心肠的安柠就帮者带了一段时间的羽毛球训练课。 她注意到有个名叫赵心仪的女孩虽然天分不错, 却因为缺乏自信而始终没法打出好成绩。 于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教练, 安柠经常夸奖鼓励她,实指望她能建立自信,发挥出真正的水平。 没想到这一鼓励就鼓励出事端了。 女孩确实自信了不少, 特别是在安柠观战的时候, 几乎次次都能发挥出超常水平。 可她看安柠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 从小心到仰慕再到炙热。 安柠原本没放在心上,毕竟整个云大都知道她跟木姐姐感情甚笃, 木颜也常来接她回家。 第235章 她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 还有人会不长眼到对她这个有妻之妇图谋不轨。 直到赵心仪把一封粉红色的信塞进她手里时,她还这么认为着。 所以在拆开看完后,她三观有一瞬间的崩碎。 赵同学在信中郑重地对她表达了爱意, 更离谱得是, 女孩直言知道她跟木颜的关系, 并表示自己不介意地下恋情。 现在的孩子是怎么了? 安柠在微信上同样郑重地回绝了她并拉黑了她所有联系方式,同时连夜跟同事交接好工作滚回去带大三大四学生去了。 赵心仪却并未因她毫无余地的拒绝死心,反而开始跟个痴女似的在球馆蹲她,逮着空就给她送礼物。 安柠不堪其扰,又拉不下脸给女孩难堪,只能尽力躲着。 “教练,我是真得喜欢你。”赵心仪直愣愣地看着她,就像自动屏蔽了她的拒绝,“我确实没有木教授厉害,但我比她年轻,也不会总给你脸色看,我肯定会对你好……” “你说够了没有!”安柠拧紧眉头,严厉地打断了她的话。 女孩打了个哆嗦,几分畏惧几分茫然地看向安柠。 她从没见到安教练发这么大的火,女人总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跟那位日常板着脸的木教授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才给了她一种自己有机会的错觉。 安柠深呼吸两下,把到嘴边的怒骂咽回去。 她本想着在自己的主动疏远下,赵心仪慢慢就会淡了这份心,也不必撕破脸给对方难堪。 但对方这样说木颜,她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 “你听着,她是我的妻子,是我认定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诋毁她。”安柠面无表情地看着瑟缩的女孩,“而且你一点也不了解她,有什么资格对她口出恶言?” 木颜对她有多好,她自己不知道吗? “你也不要再来纠缠我,否则我会直接向上级汇报此事,到时候一定会影响你的职业生涯,我希望不要闹到那一步。”安柠也不打算再忍受对方的纠缠,一字一句道。 赵心仪脸色由红转白,终于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安柠松了口气,想找个学生过去看着她免得出事,却见校队队长就站在不远处,脸色尴尬,手里还提着一份便当。 那便当盒上的猫猫狗狗怎么看怎么熟悉。 木颜画的。 她的便当盒。 安柠心里陡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快步走过去,从队长手里接过便当盒,“木教授呢?” “额,”队长脸上略显同情,“刚走没多久,她不让我喊你。” 安柠跟队长交代完匆忙冲出羽毛球馆,却没看到木颜的身影。 她掏出手机,拨打“亲亲老婆”的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一直响到挂断。 安柠急得团团转,手机微微一震。 亲亲老婆:我出去散散心,便当记得吃。 安柠悬在喉咙口那颗心稍稍放下。 还会给她发消息,说明没生大气。 在她持之以恒地纠正下,这么多年过去,木颜也不想从前似的啥事都憋在心里了。 她赶忙给木颜回信。 安柠:去哪?你不会要丢下我一个人过圣诞节吧?可怜小狗.gif。 安柠嘴角上扬。 她家木姐姐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不过三分钟。 亲亲老婆:就在云城,不用找我,晚上就回去了。 安柠:那你记得穿厚点,外面冷。 木颜那个身体,养了多年也没变得多康健,要是因为这点破事发了烧,她都不知道该先生气还是该先心疼。 亲亲老婆:嗯,知道。 安柠:保温杯带了么?我今早煮得梨茶,你灌点喝。 木颜没再回她,也不知道是觉得赌气离家出走期间啰嗦这么多太亲密,还是觉得又被她当小孩哄了。 安柠也不介意,回到办公室,打开便当。 里面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豌豆玉米虾仁饼上淋着鲜甜的酱汁,旁边的小格子里还放着她前两天说想吃的蓝莓。 所以说,谁说对人好就必须满脸堆笑啊? 安柠心中还在不忿,夹起一块虾饼咬下一大口,恰到好处的调味很好的平复了她的心情。 两人结婚时,木颜还几乎不会做饭。 现在却已经能做出很可口的饭菜了。 还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女人就像个椰子,外面硬邦邦的,给她的却全是甜蜜的汁水。 下午结了课,安柠回到家里,没看到木颜的身影。 她并不怀疑女人会骗她,木颜说晚上回来肯定会回来。 但她也不打算等。 是时候去接离家出走的老婆回家了。 安柠提这个袋子,挨个找过那些她觉得木颜会呆的地方。 两人一起喝茶的天台,常去的小区公园和咖啡馆。 没有找到,但她也不着急。 她没接到木颜的电话,表示爱人一定还在某个她们两个都知道的地方等着她。 终于,在老城区两人一起上过云城中学门口的秋千上,安柠看到了裹着羽绒服的瘦削女人。 岁月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单薄美丽的女人像个无处可去的大学生,一脚支在地上,随便地晃荡着秋千,看着不远处跟父母嬉戏的小孩。 第236章 安柠走过去,掏出袋子里的东西,扣在她脑袋上。 木颜茫然抬头,在看见她时眸光微颤,一手扶住那顶有些遮眼的毛线帽,“你怎么来了?我准备回去了。” “那不正好吗?我来接你回去。”安柠眨眨眼,帮她收紧帽子的束带,这顶大红的帽子衬得女人白皙的皮肤更加雪白,“跟我妈学着织的,织得没她好,等我练熟了下次给你织毛衣。” 她抓着女人凉凉的手,揉搓着往上面哈热气,“再织个手套。” 木颜嘴角微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雕,递给她,“礼物。” 是个印章,下面刻着安柠的名字,上面是个正在跳起来打羽毛球的q版小人,看上去相当可爱。 “嗯,你的呢?我要摆在客厅!”安柠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等过两天再刻。”木颜伸了个懒腰,抬手,“回去吧,困了。” 安柠赶忙挎着她,女人就安心靠在她身上。 “我拒绝过她的。”两人慢腾腾地往车的方向走,安柠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 “嗯,我听见你说她了。”木颜声音低低的。 “那你还生气啊?”安柠嘀咕一声,她今天订了烛光晚餐,可惜现在早就过了时候。 “没生气。”木颜声音透出一点惆怅,“只是觉得她说得也不无道理。” 她确实年纪大脾气还差。 每次看到那些叽叽喳喳围着安柠的女孩时,她自己都会有这种感叹。 安柠停下脚步,抬手捏着女人的耳朵让她面向自己,“你再这么说我就要生气啦。” 木颜失笑,“想想都不行啊?” 想归想,她可不会把安柠让给任何人,首先她没那么无私,其次她清楚女人对自己的真心。 “不行。”安柠斩钉截铁地说,“你要这么说,难道就没有年轻的学生喜欢你吗?说不定还有脾气比我更好的,你怎么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捏住了嘴巴,木颜锐利的眼神瞪向她,“你再说?”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安柠赶忙摇头。 木颜松开她的嘴巴,不满道:“可没人跟我表白。” 其实还是介意的吧。 安柠忍着笑,掏出手机打开学校内部的论坛,搜出一个名为“全校你最想告白的老师”的投票,递到木颜面前,“她们不敢罢了。” 手机屏幕上,木颜以极高的票数登顶冠军,安柠紧随其后。 木颜:“……还是作业留得太少了。” 安柠:“……” 要不没人敢在你面前造次呢。 两人开车回了小区,物业在每栋楼都摆上了圣诞树,屹立在薄雪间,葱郁缤纷的绿树点缀了整个冬天。 安柠拉着木颜到了圣诞树下。 木颜抬眼看了下树上绑着的槲寄生,微笑道:“你……” 安柠低头,堵住了她未完的调笑。